《公主请自重》作者:循又 文案 男主篇: 齐晏清贵矜冷,位极人臣,是荥阳齐氏唯一的后人。 三年外放归京,被圣上钦点为大理寺卿,是朝官想要笼络却又无可奈何的人。 少女怀春,趋之若鹜,齐晏冷眼无视。 直到那女人闯入,白裙娉婷,云鬓楚腰,一颦一蹙皆是勾人的伎俩。 初时,他只觉是个祸国殃民的妖精。 后来,却不知不觉入了蛊。 女主篇: 元安公主赵舒柠近来总会重复做一个梦,梦中的男子长身玉立,影影绰绰却看不清面容。 只知受奸人迫害,她手中的尖刀没入男子的胸膛,鲜血零落在海棠花上。男子只是惨淡一笑,却用最后一丝力量将她环抱。 直到摧心肝的疼痛让赵舒柠从梦中醒来…… 后来梅晏上,见新任权臣齐晏,她才知那莫名的心疼是为何。 再来一次,让我爱你可好。 小剧场: 温泉别苑,水汽氤氲,女人的皮肤细润如温玉。 听见脚步声,赵舒柠莞尔一笑,从容自水下起来,果然见身着玄衣的男人皱眉转身。 拢着价值千金的云纱,赵舒柠一步一步朝着齐晏走去,直到将人逼至黄花梨木架子旁。 在齐晏的脖颈上,她吐气如兰,正欲更近一步的时候,被男人及时抓住了手臂。 齐晏看了看紧锁的房门,面容冷淡,喉头却微微滚动:“公主,请自重!” 赵舒柠耐着性子,笑得如狡猾的狐狸,心想:上一世你可不是这样说的。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重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赵舒柠,齐晏 ┃ 配角:下一本《缚娇》 ┃ 其它:预收《小娇矜》 一句话简介:追夫 立意: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 第1章 梅宴 她一贯是大胆的 宫墙的初雪压在腊梅上,几天几夜的雪,把碧瓦衬得透净。 轮着下朝,众人纷纷拱手沿着宫门外走去。 一身紫色官服的男子面容冷峻,刀刻的眉羽中散发着一派肃正,饶是初雪将他的面容映得略显冷白,可仍掩盖不住那轩昂的气宇。 宫门外侧的马车早已等待多时,玄色博山纹的车帘微微被风掀开了一角,又缓缓放下。 齐晏看了看守在两侧的侍卫,面色如常,见天色更敞亮了些,转身上了马车。 车轱辘在宫道上泠泠作响,齐晏端坐着,揉了揉眉心。 近来蜀地颇为动乱,去岁蜀地旱涝,致使不少农夫颗粒无收,今岁等流民入了京城,朝中才堪堪得知。 皇上大怒,一连罢官数人,近日已经派人赈灾济粮,可天灾与人祸到底覆水难收。 大理寺的案子不多不少,若是往常也就罢了。 状元及第,两年出京,外放历练,新帝圣明。齐晏忧心的不在朝堂之上,只那女人的大胆罢了,偏生却躲不过...... 这样想着,正欲拿起桌上的茶盏,身后却似有异动。 一双纤白的素手从腰间环抱而来,紧接着便是一阵海棠花的幽香袭来。 齐府的马车很大......齐晏气笑,原来是在这儿等着。 “齐大人,近日可好?”柔柔的声音自耳边传来,甚至能感受到女人缠缠的呼吸。 她一贯是大胆的。 齐晏身子端得直直的,看着近在咫尺的娇颜,并未马上回赵舒柠的话,只是很快便将环在腰上的手拉开,起身往后退了几步,与赵舒柠拉开了一段距离。 朝着眼前的女人行礼后,齐晏便坐在不远处:“公主此举,恐是不妥,私自出宫蓦然出现在臣的马车,若是在宫外偶遇不测,臣到时百口莫辩。” 这话说得相当不客气,纵然眼前的女人是周国受尽宠爱的公主,也没见齐晏给她留下几分薄面。 京中谁人不知,新上任的大理寺卿最是正气。 上任留下的盘根错节,他只用了半月便处理妥当。 让那些曾看他笑话的京官无一不啪啪打脸,亦有一些老臣一直对其青睐有加,家中有女的甚至话里话外想要与其结亲。 只不过那些都被齐晏直接拒绝,更有甚者,将宠妾裹着被子送到府上,又被拒之门外。 于是,京中传闻,新任的大理寺卿不喜女色。 赵舒柠早些时候便困了,等着他有些久了,如今靠着齐晏的软枕,也没有正面回应他的话。 一身明霞色罗裙,一半搭在塌上,一半顺势垂在地上,与塌上的薄被交-缠着。 赵舒柠用手枕着头,纤细的腿和窈窕的身子被罗裙束着,一双上挑的眉眼下琼鼻精致,随处便是可见的风景。 偏生本人还不知收敛,这样的姿态在一个男人面前意味着什么。 “许久不见,本宫自然是想大人了,也不知大人想不想本宫?”粉嫩的唇就着桌上的茶水喝了一口。 眼前的女子明明还是烂漫的年纪,姣好的面容却又是既纯又欲。 齐晏目不斜视,只觉得马车中的香味让人有些烦躁,剑眉微微皱起。 尔后说出的话一如他本人一般不近人情:“臣实担不起公主的厚爱,还请公主回宫,若是错过了回宫的时间,臣恐皇上怪罪下来!” 一句话便噎她一句,赵舒柠放下茶盏,对他的话从未意外。 自梅晏上,她便常常到路上堵他,一个女子能够如此做,便是根榆木也该开花了,只是齐晏的反应,赵舒柠颇有些头疼。 “齐大人言重了,本宫不过是偷偷出来见喜欢的人,就算是皇兄知道了也未必会罚我。” 说这句话的时候,赵舒柠紧紧盯着齐晏,见人神色不改,一派正气。便自塌上起来,缓步行之齐晏的身边,正欲坐在齐晏的身边,却又被人快速躲开。 她伸出的手放于空中,嘴角勾出一抹浅笑。 齐晏长身玉立,紫色的官袍将人衬得俊朗英气,只是唇轻轻抿着:“公主受万千敬仰,何必将时间浪费在臣的身上。” “可齐大人却只有一个,而本宫也只衷心大人一人。” 这样的话赵舒柠张口就来,眼底的娇与媚恰到好处,看得齐晏微微一怔,可也很快便俯首作揖,那派“请”人离开的架势拿捏得甚好。 也罢,来日方长。 赵舒柠笑着正撩开帘子,果然听见身后传来了:“下官恭送公主。” 待她回过头来,齐晏又是一副肃清的模样,若不是上一世见识过他其他的样子,自己还真以为他一直便是这般禁欲的样子。 看着赵舒柠的背影,齐晏轻叹了口气,正欲要拿起茶盏,却看见杯沿处映着细小幅度的口脂,嫣红色泽,想到之前赵舒柠的举止...... 这女人,分明就是故意的! ****** 楠月宫中,赵舒柠自下马车,阿竹便迎了过来,面色带着欣喜。 “公主,贺统领刚刚让人带了您最喜欢的栗子糕,奴婢怕放在外面凉了,现下已经到了晚膳的时候,先拿出来给公主尝尝吧!” 阿竹手中拿着精巧的食盒,一看便是人精心准备的,御品坊中的东西往常都是需要趁早排队,才能买到。 只是如今,赵舒柠看着那食盒,便想到送糕点的人。 曾是她将人从泥淖中拉出来,可如今,她终究难以信服他了。 赵舒柠面色微沉,到底不能做的太过明显:“将东西放下吧,本宫今日不想吃甜的。” 阿竹心中疑惑,到底退下了。 深夜寂静,又是一片血色,云纹的薄帐被风吹得有些浮动,珠帘飒飒作响,锦被下女子的发丝被汗水打湿。 尽管是冬日严寒,可赵舒柠却觉得分外燥热。 眼看着手中的剑不受控制地便刺向了男人,宝蓝色的大氅顺势滑到地上,白色的锦袍被血染得通红,那人眼中,闪过一瞬间的迟疑。 周遭寂静,即便如此,那人顿了顿,却还笑着朝她走来,如同往常一样温柔。 男人用染了血的手摸着她的面庞,以最后的一丝力量将她抱住,倒在了她的怀里。 海棠花瓣零落,雨水混着血水,将周遭染成一片血色。 一阵摧心肝的疼痛将赵舒柠唤醒,她摸了摸眼角,冰凉的触感滚落下来,看着窗外一片寂静漆黑,那种控制不住的思恋与暗夜融合在一起。 茕茕独立,夜又显得如此漫长。 那人温润沉稳,倒在自己怀里,却未说半分怪罪的话,可她的心却如同刀割一般。 想起那日梅宴上,皇兄钦点的大理寺卿在众人的言论中如何地受人敬仰。 彼时赵舒柠偷溜出宫不成,反被皇兄抓了回去。 她已经及笄,若是寻常人家,早该许了郎君,可赵舒柠恶名在外。 在周国,女子没有极大的束缚,可若是过于恣意,便是要被扣上浪荡的名声。 众人都知,昭容公主赵舒柠长了一张清丽脱俗的小脸,本该是京中子弟求娶的对象,谁人不想与皇亲攀附,可是其坊中的闺誉已经所剩无几。 前面收养了小侍卫,且日日带在身边,后又传闻,从李大小姐的手中“抢”了一个琴师,直接将人带入宫中。 京中子弟相闻,望而却步,清流名士又怎能忍受这般违背纲常。 梅宴,本就是皇后借赏花之名,让众京儿女相互结识,皇上又怎能让这个妹妹偷偷溜走。 命令人将赵舒柠精心打扮一番,带到宴会上时,众人还是被赵舒柠的美貌深深吸引了。 便是京城中的端庄秀丽的大家小姐,也不及赵舒柠半分,可却无人敢向前。 皇上看着这一幕似有痛心疾首,心中甚是愧对父皇之托。 自己宠的妹妹,终究是让她过于胡闹了,才得了个今日这般的气性。 身边的皇后轻轻按了按皇上的手,皇上叹了一口气,最终只能由着赵舒柠去了。 因是赏花宴,帝后离席,众人便可随意。赵舒柠百无聊赖,手中的杯盏不停。 听闻是西域进贡的酒,总觉得酒味少了些,不如中原的烈酒,赵舒柠正觉得无趣,便看到李郡公家那个骄纵的小姐李虞然,心中来了兴致。 当下放了酒杯,便走了过去。 静心湖,朱桥上的腊梅开得正盛,李虞然用手帕捂嘴轻笑,一脸娇羞。 可就在这时,便看见身边的表哥像没了魂似的。 那目光痴缠,顺着表哥的视线看去,竟看到了一身宫装的赵舒柠,海棠花缠枝绣在白色的罗裙上,明蓝色的发钗束发,依旧是那样明艳动人,一双微微挑起的桃花眼,如水一般。 李虞然看到她这个样子,就像是目空一切,偏生自己还不觉得,于是心中便愤恨难耐,紧紧绞着手中的帕子。 她与赵舒柠的恩怨,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凡是她喜欢的东西,赵舒柠总能横插一脚,而且还让她次次落了下风。 这样想着,李虞然便狠狠踩上桥中的踏板,“咯吱咯吱”的响声传来,却不似寻常,李虞然心中疑惑,转瞬那紧抿的唇角露出一丝笑容。 只在这时,她便心中生一计。 赵舒柠遥遥将李虞然的神色收在眼底,默不作声,不知道她又在整什么幺蛾子。 见李虞然缓步走来,朝她恭恭敬敬地笑着行礼,心中还有些纳闷,这可不是李虞然之前骄纵的做派。 果然,她行了礼后便又看看自己的身后,佯装疑惑:“怎不见公主带那位琴师来?” 宫中宴会,岂是一般等闲之辈能来的,这李小姐如此公然向公主询问,分明就是惹事的。 身边的人都面色微变,昭容公主将民间琴师带入宫中的传闻谁人不知。 在旁人眼中,那琴师与新宠又有何区别。 旁人避之不谈,可李大小姐却不信邪,只仗着自己身后的父亲,这似乎过于僭越了。 赵舒柠神色不改,笑得如沐春风,存了心逗逗她:“李小姐一见本宫,便开口问候本宫的琴师,想来对本宫的琴师还念念不忘。也罢,若李小姐想听琴,改日可去楠月宫。” “怎么会,公—”李虞然正急口否认,赵舒柠顺势打断了她,李虞然如临大敌。 “也是,想必琴师也不想被人强迫,才会跟我回宫,可凡事不能强求。李小姐强行绑了琴师,到底还是有欠妥当。”赵舒柠没漏掉李虞然慌乱的神色。 李虞然不过是想要赵舒柠在众人面前出丑,可众人不知的是,是李虞然强迫琴师入府,才有后面的事情。 众人这才明白事情的真相。 看着对面的女人笑地微僵,赵舒柠便不再理会,朝前走去。 正当她离开的时候,却被李虞然拦住:“公主,听说在桥上观赏腊梅位置极佳,不如就在此处吧。” 赵舒柠见李虞然做派不似之前,刚刚明明就心中恼怒,此刻却不动声色。她心中有疑,本欲马上离开,但又想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不知不觉放慢了脚步,看李虞然跟在其后,小心翼翼盯着前方的踏板,那模样可不是安分守己的样子。 正在这时,前方传来一阵攀谈,赵舒柠百无聊赖,无意间看到几位男子于梅林深处。 和煦的阳光给草木稀薄的冬日带来了不少生机。 自梅踏步而来,身着墨衣的男子在左边,眸色带着笑意。 赵舒柠隐约记得在何处见过,只右边男子,一身锦袍衬得人温润如玉,束发笼冠,宽衣博带,面若冠玉,丰神俊朗中透着几分清冷。 那种窒息的疼痛又隐隐传来...... “是大理寺卿齐晏。” 不知身后谁说了一句。 赵舒柠看着那人的面庞,捂着胸口,疼痛难耐,却在脑海闪出无数个画面,身子如同灌了铅一般。 熟悉的眉眼从她面前轻飘飘而过,却又陌生地移开,如同从未相识,深深的刺痛了她。 记忆中他最爱搂着自己,执笔画梅,在她故意懈怠的时候还会佯装严厉,一副不好说话的样子,最后她便会撒娇讨好,他最是禁不住自己。 可如今,那人的眼中再也不会有自己了吗? 赵舒柠觉得头昏昏沉沉,如同溺在水中,喘不过去气,直到被人拦腰抱起,那种熟悉的气息迎面而来。她的鼻头微微一酸,才知自己如此地想念他。 尔后,便只听见有人大声呼喊:“李小姐落水了!” 第2章 出宫 是让人心情畅快的好地方 崇庆坊,市井熙熙攘攘,行人三五成群。 梅过三旬,乍暖还寒,终究是有些冷的,可若是整日足不出户,便有些乏味了。 京中人爱热闹,路上的馄饨铺子才冒着热气,可排队的人已经绕了一圈。 吆喝声混着叫卖声,小儿的呼喊声,好不热闹。 远处的炙羊肉散发出一阵阵香味儿,闭了眼,仿佛还能听到油“滋滋”作响。 阿竹在路上咽了几次口水,眼巴巴看着沿路的东西。虽说宫中美食甚多,可市井中的小吃实在难得。 赵舒柠走过几步,便察觉身后的人没了声响。 顺着阿竹的目光看去,赵舒柠转瞬一笑,用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就知道你馋,不过我听说在崇庆坊的东边,有一家好吃的酒楼,等办完了正事,以后就带你去。” 阿竹一时高兴:“真的吗?谢谢公—小姐。”在赵舒柠警告的目光下又赶紧换了称呼,赵舒柠这才放心下来。 自上次梅宴,李虞然陷害不成,反自己落了水,皇兄见赵舒柠昏迷,已经把她困在宫中多时。 如今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出宫,若是横生枝节,只怕禁足的时间会更长。 又想起那日自她醒来,将她抱回宫中的男人早就离开。 大理寺诸事繁忙,赵舒柠派人送去谢礼,被人又送了回来,此后两人已经许久未见,若不是她亲自去拦马车,恐怕齐晏已然忘了她。 他还是如上一世一般恪守礼法,若非朝中庶务,真是半分难以触及他。 自己多次出现在他的面前,他竟视而不见,把公主与臣子的礼数守得极好,这让赵舒柠微微有些气恼。 这样想着,不知不觉便走到一处繁华的店肆,“流觞阁”映入眼帘。 阿竹不解,便看到门口的小二热情且熟络地招揽着她们进入阁内。 “小姐,今日还是去楼上吗?” “嗯,先上去看看。”赵舒柠与小二熟稔的对话,让阿竹意识到公主是这里的常客。 走进阁内,只一瞬间,阿竹便忍不住红了脸。 阁内男子居多,投壶抚琴,皆是男子,看台上,几个男子拿着扇子做舞。台下宾客,女子占了大半。 “小姐,这是何处啊?”阿竹问到,心中却已经隐隐有了答案。 “是让人心情畅快的好地方。”赵舒柠这样说着,一个面色清秀的小生正从台上下来,直直朝着赵舒柠走来。 自她入阁,那小生便已经看到她,即使眼前的女子带着面纱,但依然能感受到她的与众不同。 “小姐,不如到暖阁听云生抚琴一首。”小生带着几分青涩,看赵舒柠的眼中却带着娇羞与爱慕。 “好。”赵舒柠答应的畅快,反惹得对面的小生更为羞涩。这一来一去,看得阿竹一愣一愣的。 待几人被带到二楼的暖阁坐下,赵舒柠看着阿竹呆呆的样子,不由得好笑,心中却想到其他。 这边琴声扬起,另一处暖阁内,玄袍男子站在窗前,正看向流觞阁对面,此时天高云淡,空中尚有几只燕雀,划破孤寂。 “这阁里的琴师确实长得文弱,昭容公主一贯喜欢这样的小白脸,也难怪是这里的常客。”红衣男子靠在雕花栏木的柱子上,笑的恣意,一只脚在地,另一只脚在凳子上微微曲起,拿着一壶酒一饮而尽。 寻常人不知赵舒柠身份,因此知情人甚少。 看到齐晏纹丝不动,红衣男子说的更为尽兴:“我还以为公主看上了你,那次宴会,我可听人说了,赵舒柠看到你神色,大有一副将你收到宫中的意思。” 说罢,又将齐晏从头到脚看过一遍,越发觉得可行:“你说你长得也确实比那些琴师养眼多了,不如就从了公主吧,我可听说人小姑娘不止一次拦你的马车了,你不如当个——” “驸—马—吧。” “沈庭之!”在齐晏威胁的目光下,沈庭之自知没趣,悻悻住口。 齐晏继续说道:“当然,你若在京城呆的不畅快,可早些时候回荥阳。” “不不不,我才不要回去对着那个母夜叉,你说她一个未出闺阁的大小姐,整日里打打杀杀,可不及京中女子的温柔可人,偏偏祖母喜欢她。”沈庭之放下酒壶,一脸的悍然又无可奈何。 齐晏勾勾唇角,默不作声,只盯着远处的佛寺。 须臾,便看到几个墨衣的小厮戴着幞头,将一顶软轿抬到佛寺的西侧门。期间,轿中人从头到尾戴着帷帽,被人搀扶入室。 若是平常,礼佛诵经并无可疑,可西侧门并非正门。 直到夜幕降临,那人都没有再出来。 “让你查的寺中方丈,可有什么问题?”齐晏转身看着沈庭之。 “市井所言,方丈仁义好施,收留了不少无家可归的人,每年的香火钱还会拿出一半用来布棚施粥,周围的人对其十分敬仰,只是,每年方丈都会独自外出一段时间,至于到何处目前还未调查清楚。”沈庭之收拾起先前的样子,一派正气。 “有时候越是挑不出错处的时候,越是可疑,云霄寺在京中百年根基,若是都如调查所说,将大部分的香火钱用来济贫,恐怕寺中的陈列也不会像现在。” 齐晏上次去过那里,金身佛像按记载该有七座,可后院一角,却还有四座,周围贡坛,不像是百年所留,倒像是刚刚才置办的。 “你是说佛寺修葺有问题?” “嗯。” 正在这时,暖阁外传来一阵喧哗,齐晏的眉微微皱起,就见沈庭之笑道:“流觞阁今日有歌舞助兴,听说是又来了几个不错的乐师,现在楼下的人该满了,不如我们也下去看看。” “不了,你自己留下欣赏吧,我还有要事。”齐晏起身,只留下沈庭之一人,等他追上去的时候,便看到二楼的一处看台坐着一个带着面纱的女子,对着台上看得兴致正高。 沈庭之展开折扇,又看看身边的人,不怕死地笑道:“这不是赵舒柠吗?前几日还去拦你的马车,如今这又换了口味,看来对表哥你的心意也没有那么坚定。” 齐晏转过头来,见台上那一双丹凤眼,笑得顾盼生辉,与前几日在马车上的姿态不同,她虽带了面纱,但他还是能一眼认出,那就是她。 她身边侍候着一个小生,替她摇着扇子端着茶,长得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一看便知是她喜欢的样子。 沈庭之正欲再打趣,哪里还能看到人,只能快速跟了上去。 台上的小生,或吟诗,或表演,台下的欢呼声一片,赵舒柠用手枕着下巴,让阿竹取出一片金叶子,放在小生的手中。 “台上那穿着白色衣服的男子,可是近日才来这阁中?” 小生听罢,拿着扇子的手微微一顿,似有警惕。 赵舒柠看在眼里,对阿竹使了使眼色,又将一片金叶子放在小生的手中:“我家小姐只是看着台下那位公子有些面生,随口问问罢了。” 小生果然打消了疑虑,连忙手下金叶子道:“小姐有所不知,台下那位是阁主从外面带回来的,在府上养了一年。人来的时候什么都不记得,阁主看着他还有几分姿色,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个人才,才将他留在阁内。” “原来如此,那他可有名字?”赵舒柠侧目注释着小生,看得他的耳边染上了红晕,阁内人知道眼前这位小姐是个大主顾,只要是入了她的眼,今后在阁内便可无忧了。 小生收拾好自己的心思,又恭恭敬敬奉上了一旁的糕点,见赵舒柠微微半掀面纱咬了一口,露出如凝脂般的肌肤心中更为雀跃:“他醒来的时候只记得自己的名字有个旭字,阁主便叫他旭生了。” 小生说话的时候,赵舒柠看着台下的男子,一身锦袍,将人衬得不俗,半点没有风尘的味道。 流觞阁向来卖艺不卖身,但市井街肆,还能如此气度,并非一朝一夕养成。 待两人从流觞阁出来的时候,小生依依不舍送人。 走了许久,阿竹皱着眉头,心中疑惑顿生:“小姐,我总觉得旭生似曾相识,感觉像是在何处见过,可是却想不起来。” 赵舒柠看着昏暗的天色,几盏孔明灯渐行渐远,肯定道:“你确实见过类似的长相。” 阿竹百思不得其解,待将身边的人一一思忖,才恍然大悟:“小姐,你是说像那个人。” “嗯。”赵舒柠看看周围,示意她不要大声,市井人多口杂,耽误了正事便得不偿失。 直到远处的打更声响起,赵舒柠才惊觉回宫的时间到了,两人绕着小道,一路上瞻前顾后,终于来到一处矮墙。 阿竹忍着恐惧抓住赵舒柠放下的绳子,闭上眼攀爬,赵舒柠坐在矮墙的顶端,朝着左右观望,确定没人,才慢慢鼓励阿竹使劲。 夜静悄悄的,阿竹望着头顶的月亮,深吸一口气,马上就要到顶端了,终于一口气骑上了墙角,正待她休息时,绳子断了。 赵舒柠不可置信地望着阿竹又望着地上的绳子,一脸的嫌弃:“平时让你少吃点,你偏不信,如今好了,这样粗的绳子都断了。” “那我以后少吃点嘛,可是公主,我们该怎么下去啊。”阿竹怯生生地问道。 赵舒柠没好气说道:“只能跳下去了,这样高的围墙,也不知道摔下去会不会摔断腿。” 阿竹被吓得面如土色,本是寂静的夜里又突然听到一阵“呜咽”声,胆小的她一把抓住赵舒柠的胳膊,赵舒柠本就是虚坐在墙上,突如其来的一阵力道,让她还来不及将身子支撑起来,就脱离了束缚,不可置信的闭了眼,只能听天由命。 第3章 哄她 郎君哄哄娘子便好了 突如其来的疼痛并没有来临,一双温热的手揽在赵舒柠的腰间,一股好闻的檀木香自风中飘来。 等她睁开眼见了来人,赵舒柠露出会心一笑,只是一瞬,便毫不忌讳的迅速将双手搭在了那人的脖颈上。 齐晏好看的喉结近在咫尺,微微滚动,深沉的眸子在黑夜显得更为深邃,只是怀中的人没有劫后余生的恐惧,反倒是笑意正盛。 “齐大人,我们又见面了。”赵舒柠丝毫没有松手的打算,只怕她一松手,风光霁月的齐大人就要直接把她扔出去了,他一贯是不解风情的,也不知道上一世自己喜欢他什么。 “公主不如早些回宫,天色已经很晚了。”齐晏想到今日在流觞阁见到的场景,眸色淡了淡,用眼神示意,看了看脖颈上的双手,又朝宽阔的宫道看了看。孤男寡女,又相互缠抱在一起,若是有人经过,这便说不清了。 赵舒柠怎么会放过与齐晏单独相处的机会,见齐晏双手松了松,赶紧搂得更紧,两人更为贴身,齐晏的眉头皱了皱,却又松开不得,耳边响起赵舒柠嗔怪的话:“齐大人上次为什么不收本宫的谢礼,莫非是看不上本宫送的东西?” “公主的谢礼,臣愧不敢受,只是区区小事,不值得公主挂怀。”齐晏看了看天色,暮色暗沉,宫中又守备森严,他必须跟在宫门禁闭之前出去。 这样一来,齐晏正欲松手,就听到一阵窸窣的声响,四处又相对寂寥,长此以往的警觉,齐晏一个转身抱着赵舒柠隐在暗处。 赵舒柠伸着头朝外看了看,满不在意说道:“原来是宫中禁军巡查啊。” 夜里人少,一丝风吹草动都显得格外明显。 “大家别动,仔细听听,是不是有什么声音?”一个禁卫军将手中的刀捏紧说道。 另外几个人听到后,赶紧停下朝着四处张望。 齐晏见赵舒柠还要出声,一把捂住她的嘴:“先不要说话。” 今日皇上急召,齐晏连夜入宫,待事情禀告完毕,正欲出宫便遇上了赵舒柠,本想转身离开,却看到了赵舒柠。 外面的禁军虎视眈眈,自四处搜寻,齐晏朝着角落继续走了几步,只感觉到手掌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 “你!”饶是多年的君臣之别,三纲五常,齐晏此刻紧紧盯着怀中的罪魁祸首。 赵舒柠将眼睛睁的大大的,丝毫不理会自己刚刚的样子,惹得齐晏一阵气结。 只是这边的动静似乎有些明显,让那几个禁军又提高警惕。 “是谁在哪里?速速出来,竟然敢私闯皇宫禁地。”几个禁军就在不远处,已经抽出了手中的刀。 两人在黑暗中,彼此的呼吸都被放大,而禁军却越来越近。 赵舒柠不依不饶,顺着齐晏刚刚放松的手,往上爬了爬,便用双腿紧紧环住了他,齐晏的身子在一瞬间紧绷,可远处的禁军却已经慢慢接近,马上就要发现他们。 察觉到身上的人蹭来蹭去,齐晏一把按住赵舒柠的手,偏生怀里的人有恃无恐。 这种时候,任何动作都会被放大,尤其是赵舒柠不知收敛,又用手轻轻点了点齐晏的胸膛。 “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不动了。”赵舒柠仰着小脸小声说道,一双桃花眼闪着狡黠,齐晏没有由来的呼吸一窒,但很快又恢复过来,却是默不作声,只狠狠注视着赵舒柠。 “答不答应,你再不答应,我就—” “我答应!公主切记不可再如此!” 赵舒柠佯装要呼喊,被齐晏这句话及时制止了。 “这可是你说的,不要反悔。”赵舒柠粲然一笑,抱着齐晏的腰更紧了,手里的动作停下。 齐晏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作奸犯科,有悖礼法的事情,臣愿意答应公主。” 正在这时,远处响起一声石子落地的声音,几个禁军迅速被引到了远处,待看清楚后事态后,几个禁军一阵暗骂。 “原来是风,就让你不要疑神疑鬼了。”说罢,几人又到别处去了。 齐晏看着他们的身影渐渐远去,又看看怀里发丝微乱的人,轻叹了一口气:“人已经走远了,公主可以下来了。” 即使再不舍这温暖的怀抱,赵舒柠也不好赖着,总不能把人惹毛了吧,于是便轻轻松松跳了下来。 “那你可要说话算话,答应我的事情不能食言。”赵舒柠看着齐晏的衣角被她弄得有些发皱,心中却一片欣喜。 “嗯。”齐晏滚了滚喉结。 “那就一言为定。”赵舒柠眼中的光一片澄澈,在月影下显得更为动人,齐晏撇开眼,便转身离去。 “你不问问我是什么事情吗?”赵舒柠看着前面人匆忙的脚步,有些好笑,却不打算放过他。 齐晏的脚步一顿,清亮的声音自风中传来:“臣答应公主,只要不违背国家大义。”于是便快步离开。 “公主,奴婢下不来了,呜呜呜......” 阿竹怯怯地从暗处露出头来,一脸的无辜,刚刚扔石头的时候,她的心跳已经提到嗓子眼儿了。 正在回想刚刚那场景的赵舒柠被打断,看着缩在墙角暗处的阿竹,赵舒柠心情大好地给她投了绳子。 她记得刚刚,齐晏的耳根似乎红了。 三日后,淮水的花灯节如期而至,双鹤桥上,卖灯笼的小贩四处游走,各式各样的花灯让往来的姑娘孩子流连忘返。 赵舒柠着一身粉色罗裙,在月光下更显得明媚动人。她本来就肤若凝脂,白嫩的脸略施粉黛,就让人挪不开眼,即使头上没有往日繁复的发钗,也如同夜游的仙子。 在她身边,还有一身锦袍的齐晏,未戴官帽,他的头发用一枝檀木簪子束起,身上的大氅光洁如斯,腰上的环佩在夜间偶有“泠泠”的声响。 这样的身姿,很难不引起周围人的侧目。即使如此,齐晏仍是直接无视周边人的目光,只脚步走得快些。 “你慢点,我都快赶不上你了。”赵舒柠在身后埋怨,看着前面的男子如同完成任务的木偶一般,瞥了瞥嘴角。 过了许久,齐晏才发现身边已经没了熟悉的声音,回过头来,赵舒柠已经落在身后,于是,齐晏微微停顿,放慢了脚步。 可是再过了一会儿,仍不见后面的人跟上,齐晏马上察觉到不对劲,等到他转过身来,才看到赵舒柠将手环在胸前,已经停在那里纹丝不动。 齐晏不得其解,见周围的人越来越多,而将眼神放在他们身上的人更多,只得又走了回去。耐着性子解释道:“公主说戌时想看画舫上的表演,现在虽是酉时,但相距时间很短,若是现在步行至湖畔行舟,刚好赶上时间,可若是耽误一刻钟,便赶不上画舫了。”齐晏说的头头是道,赵舒柠在一旁看着他这样一本正经的样子,突然觉得他是存心的。 她在意的是这个吗? “果真是榆木脑袋。”赵舒柠小声嘀咕,再看看面前云淡风轻的男人,赵舒柠不再理会他,赌气般的朝前走去。 路上行人三三两两,板桥上月色怡人。因是花灯节,亦有许多郎君与小娘子在湖畔放花灯,冬天已经过了一半,仍有一阵阵风吹来,不知是哪家的小娘子将手冻得通红,身边的郎君赶紧用大手包住,心疼地为她取暖。 记忆中,前世的齐晏也是如此体贴。那是一个深冬,醉酒的赵舒柠说什么也不坐马车,在宫道上走着。身边的宫人被屏退,齐晏耐性地伴在她身边,看着她在眼前摇摇晃晃。天冷路滑,最终齐晏还是背着她回去的。 这样想着,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兔子灯,小兔子娇娇软软的,刻画的栩栩如生,灯光映着月光,在赵舒柠的面颊上是一派柔和。 “我见路上的小姑娘都买了一个,也不知公主喜不喜欢,便自作主张买了一个。”齐晏本就生地高大,又有朗月之姿,宽大的手掌挑着兔子灯站在赵舒柠的面前,显得格格不入。 赵舒柠“噗嗤”一下笑出了声,但很快又撇撇嘴夺走齐晏手中的兔子灯,大声道:“不喜欢。” 尔后她便被兔子灯吸引了,小姑娘本就是一双好看的丹凤眼,此时脱去了身份的束缚,亦有几分天真,那双眸子被灯照得亮亮的,欢喜像是要溢出来一般。 齐晏看着眼前的赵舒柠,心神一滞,但很快便回过神来,神色柔和的跟在赵舒柠的身后。 他记得刚刚买兔子灯的场景,齐晏看着赵舒柠正束手无策的时候,他的衣角被一双小手攥住,等他低下头来,便看到一双水灵的眼睛,小姑娘扎着两个髻,十分可爱。 “哥哥,哥哥,来买个灯给姐姐吧,兴许姐姐就高兴了。”小姑娘不等齐晏回答,便拉着他去了摊位。 那是一对中年夫妇,眉目慈祥,饱经风霜的眼中满是了然,给了小姑娘一颗糖,便让她去玩了。老婆婆看了看远处的赵舒柠,又看看齐晏便好心劝道:“郎君哄哄娘子便好了,今日是花灯节,莫要再惹娘子生气啦!” 齐晏矢口否认,却被老婆婆轻描淡写带过去了。 第4章 灯会 他肯定听见了 淮水画舫,江水粼粼,或有三五处小舟顺波而下,水面的风徐徐而起,吹皱了江面的一片宁和。 今日花灯节,人必不会少,赵舒柠站在画舫的暖阁中,而外面的表演正盛,耀目的灯火与激动的欢呼声相互融合。 两人到底赶上了时间,等上船的时候,刚好还有一间客房,位置也算得上佳。 水上表演出神入化,但看的久了便也失去了兴致,赵舒柠回过头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场景。 齐晏坐在临窗的六方椅上,锦袍在室内中更显矜贵,他的面容清雅肃正,眼中的眸色略显深沉。只见他用修长的手烫着茶杯,用铜勺将香茗放入壶中。不到片刻,黄花梨木的方桌上茶水便沸腾起来,一缕缕白雾升起,袅绕而缠绵,室内顿时盈满着清透的香茗。外面喧嚣一片,杂耍声与助兴的声音混在一起,好似都与他无关。 赵舒柠顿时有些口渴,在齐晏闭目养神之际,将桌上已经煮好的茶水倒了一盏,入口的苦涩让赵舒柠秀眉微拧:“这是什么茶水,怎会这样苦?” 步入门口的小厮正端着一炉炭火恰好听到便连忙回道:“娘子有且不知,这是南地的皋卢,虽然苦涩,但后味甘凉,最是消火,可有润喉之效。” 小厮说着又将桌上的炉子添满了木炭,一阵清脆的噼啪声响起,因是京城上好的画舫,用的碳料也极好,屋内的温度在缓缓上升,也闻不到呛人的味道,做完这些他便侍候在门外。 室内又恢复平静,看着齐晏喝着那茶面不改色的样子,赵舒柠有些惊诧,试探问着:“那茶,不苦吗?” 齐晏将紫砂茶壶放正,又添置了水,淡淡的清香缕缕漂浮:“西南产的便是这种皋卢,我外放期间,那里天气湿热,曾经饮用过。” 听到齐晏主动说起外放的经历,赵舒柠一时来了兴致,京官初入朝堂,到一定期限便要外放历练,若是考核得当,便可归京。齐晏在西南两年,政绩斐然,正是如此,才会一回京便被授予大理寺卿。 “西南是什么样子,也像京城一般热闹吗?”赵舒柠拿着桌上的梅花酥咬了一口,梅花的香甜顿时钻入口中,还来不及回味便一时觉得不对,继续说道却微微皱眉:“我听说那里多毒虫,很是凶险。”本是莹润的小脸只鼻尖一点红。 “那是否还听说西南有毒蛊,一旦沾染上便活不成了。”齐晏站起身来,将两开的窗牖合上,刚刚还在跳跃的火苗顿时平静了下来。 “是啊,我在话本子看到的便是那样。而且——”赵舒柠正欲继续,便看到齐晏的唇角微微勾起,那双不见情绪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嘲弄的情绪,这让赵舒柠顿时有些恼了,合着这人是在嘲笑自己呢。 齐晏对上赵舒柠有些气急的眸色,见她那莹白的脸颊因室内的温度渐渐有些红了,但却不甚,将她衬得更为娇憨。不同于初见时的样子,此刻才更显芙蓉如面,初初像刚出水一般透亮。 并且,那双灵动的眼睛正微微恼怒,瞪着始作俑者。 齐晏失声一笑,解释道:“西南并非尽如外界传闻一般,只是民风更为淳朴,因四季交替并不明显,天气温热,更有花开不败的春城,很是怡人居住,至于毒蛊毒虫,也是有的,可都是百姓为了自卫而使用,并不会无故去陷害他人。”说罢端肃而立,清贵俊朗的眸子带着柔和,除去他戴上官帽的时候,那种翩翩儒雅是旁人所不及的。 赵舒柠静静听着,便也释然了,想到上一世的自己便是喜欢上了这幅模样,一时也能理解自己了。那些断断续续的梦中,面前的男子始终如此,她又不是柳下惠,多些欢喜也是常有的。 正在这时,一阵悠扬的笛声适时传来,赵舒柠还未传话,便听到窗外传来隐约的声音。 “流觞阁的那位也来了。” “确实是他。” “走,去看看。” “......” 尔后便听到一阵疾步声,赵舒柠闻言思忖了一下,脸上浮现出惊喜,只匆匆和齐晏打了一声招呼,便推门而出,那粉色的罗裙转瞬消失在门口。 齐晏不喜江上喧闹,但到底不得不顾赵舒柠的安危,今日两人出来,身边的侍从都在岸上候着,如今画舫驶入江心,隐患也是有的。 待他跟了过去,便看到画舫的阁楼处,一个身着紫衣的男子立于栏杆处,手中的竹笛发出宛转悠扬的曲子,在男子的四周,围着各色的人拍掌叫好。 大理寺卿,必然有过目不忘的本领,那男子,是流觞阁的小生。只是此刻他的关注并不在此,齐晏的目光在人群中搜索一番,人群杂色,应接不暇,许久,才看到一身粉色罗裙的赵舒柠,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台上的男子,那神色,与当日在流觞阁见到的如出一辙,齐晏的眸光不由得暗了暗。 一曲罢,齐晏就站在原处,看着赵舒柠与蓝衣男子三两句便搭上话,两人相互颔首一笑,明明是一副很稀松平常的场景,可齐晏却觉得那蓝衣小白脸的长相莫名让人有些厌烦。 大概等了一盏茶的时间,赵舒柠与旭生相互告辞,先前未表现地不耐的男人见赵舒柠过来,便径直走在前面。赵舒柠跟在身后,却是聒噪不断。 “应该上岸了,正好可以赶上翡翠苑里的羊肉锅子,还有御品坊里的糖油果子,苏记得胭脂鹅也不错,不如——” “公主,该回去了,今夜花灯节,人多眼杂,此刻已经很晚,该早点回宫了。”齐晏的语气让人听不出其他,被打断的赵舒柠看了看岸边越来越少的人群,又看了看暗黑的夜,想来也就答应了,于是小步跟在齐晏的身后,只是,她总觉得前面的男人,莫名有些不同。 让人觉得凉飕飕的。 可能是因为天气冷吧,于是,赵舒柠紧了紧身上的大氅,那一圈圈兔子的绒毛把小脸包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双灵动的眼睛。 坐上马车时,齐晏在一旁闭目养神,一时空气凝滞,赵舒柠不好打扰,便好奇地将马车的帘子掀开,外面的天空璀璨,今夜的星星好像格外多且明亮。而顺着马路看去,碧瓦青砖,青石板的街道上散落着三两行人,叫卖声渐渐淡了,一盏盏灯笼在暗夜指引着一条条回家的路,宁静而祥和。 京城的烟火气息便在此处,除了泠泠马车的响声,还有酥油味儿,糕点的甜腻味儿...... 于是一阵不合时宜的声响自马车传来,赵舒柠顿时屏住呼吸,见面前的男人还闭着眼睛,企图逃过一劫,但事情总是不如想的。 “停车。”男人清冷的声音传出的一霎,马车便停了。赵舒柠的心提到嗓子眼,尴尬地看着窗外,心想肚子饿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便企图埋葬自己的羞耻心。 哪成想却传来一句:“公主勿动,是下官肚子饿了。” 赵舒柠听罢愣了一愣,结结巴巴道:“哦——哦,是这样啊。”她也是从小受宫中规矩教养的,淑女仪态也能经得起严格的考核,可这般丢人,却让她难以忘怀。 齐晏见眼前的小姑娘磕磕巴巴,嘴角勾了勾,说罢便掀开门帘走了下去,只留赵舒柠一人在马车上。 那句“下官肚子饿了”不是掩耳盗铃又是什么,待齐晏走远,赵舒柠恨不得将头埋在锦被里。 他肯定是听见了! 夜间的脚步声已经很稀疏了,忽然一声惊慌的叫喊把昏昏欲睡的赵舒柠惊醒,齐晏还未回来。 “外面发生何事了,怎会如此吵闹。”赵舒柠正掀开门帘,就看到前面一片火光,顿时清醒了不少。 “卑职谢桓尊齐大人的令,先护送公主回宫。”马车外出现了一队人马,带头人穿着侍卫的官服,赵舒柠认得,那是齐晏的属下。 赵舒柠看着惊慌失措的人群,稳了稳心神,镇定下来:“你们家大人呢?他在何处?” 谢桓不卑不亢,如实禀告:“清水巷的酒楼着火了,事出从急,大人现在正在处理。”说罢,又看了看前方的火光。 赵舒柠看着冲天的火光,迅速翻身下了马车,正要前行,就被几个侍卫拦住了去路:“公主恕罪,前面火势太大,卑职等奉大人之命,绝不能让公主受到一丝危险,还请公主体谅,否则,卑职等难以复命。” “那你们信不信本宫现在就治了你们的罪,给本宫让开。”几个侍卫面面相觑,都看向谢桓,这可是皇上的亲妹妹,说是万千宠爱也丝毫不过分,若是出了什么茬子他们就别想活命了。 谢桓看着赵舒柠,有过一瞬的迟疑,但到底还是妥协了。 “卑职护送公主过去。”谢桓拱手,也顾不上身边侍卫疑惑的表情。于是小心翼翼跟在赵舒柠的身后:“公主一会儿切记不要上去,大人想必很快便好了。”相比较对大人的了解,谢桓深知这位公主的做派。 赵舒柠此刻离清水巷越来越近,可是心中的担忧却是抑制不住,待到了被烧的酒楼时,已经可以看到火光一片,许多人被撤离出来,救火的侍卫一拨接着一拨。 为了让伤害减少到最小,酒楼的四周都围着侍卫,禁止百姓进入,可那从酒楼冒出的浓烟却直接与夜色重合,就连赵舒柠也吸入了一口烟雾。惊慌声与幼儿的啼哭声已经渐渐平息,眼前满目疮痍,赵舒柠不断用眼睛搜寻齐晏,却没有看到他的身影,一时间,心中有些急了。 赵舒柠问起身边的侍卫:“齐大人还在里面吗?” 刚刚才从火中撤退的百姓听到后,见眼前的小娘子焦急的样子,便心中愧疚道:“齐大人还在里面。” 赵舒柠看着并不减退的火势,脑海中突然就出现他倒在自己怀里的场景,那种疼痛她再也不想再经历一次。 不等谢桓反应过来,就见一个纤细的身影冲了进去。 第5章 诓他 公主,下官得罪了 “齐晏,齐晏—”赵舒柠入了火光的酒楼,里面已经被烧得认不出本来的样子,雕栏画栋,顷刻付之一炬。火势越来越大,浓烟四起,赵舒柠走了几步,却感觉到脚下不平,又格外柔软,也分毫没有动静。 是尸体,一具具尸体。 赵舒柠有一瞬的失神,她紧紧用手帕捂住自己的口鼻,但与火势想比,无异于是杯水车薪,渐渐便觉得嗓子有些哑了。 路过一处曲廊,看见庭院的树木尽毁,烧焦的已经失去本来的样子。不过在树的旁边,有一处大水缸,赵舒柠想也未想,便赶紧跑了过去,水缸中浮着几朵睡莲,半开不开,却失去了往日的生机,花瓣已经微微卷起。 烟雾缭绕的酒楼,被火苗舔着的横木,眼见就一块块砸下来。本是寒天腊月,赵舒柠没有半分的迟疑,跳入了水缸中,索性这水缸的水比较深,刚好没入她的颈部,也来不及思忖入骨的寒凉,赵舒柠就爬出了水缸,继续寻找齐晏。 手中的帕子已经浸了水,再捂住口鼻时,便已经好很多,赵舒柠踢开遮挡视线的腐木,隐隐约约听到一阵哭声,并非断断续续,而是应接不暇,不似是一个人,倒像是一群人。 赵舒柠用眼睛四处搜索,便看到一个挂了铜锁的雕花门,那门微微耸动,貌似里面的人正在用什么撞击。赵舒柠赶紧拿起放在曲廊上的一个横木,朝着门用力敲打,里面果然传来一阵阵回应,索性火势已经把门损坏,等屋内和屋外的人合力,便将门打开了。 入目的便是三个女子,其中一个站在门口的姑娘一身青素色的衣服,另外一个衣着鸦青华服的娘子倒在地上,身边伴着一位嬷嬷打扮的,将地上的娘子半搂着。 见赵舒柠出现,那嬷嬷眼中的泪花闪了闪,赶紧磕头:“小姐,求求你救救我家夫人吧!”一旁侍女打扮的丫头赶紧也磕头在地。 赵舒柠赶紧上前扶起了二人,又探了探那位夫人的鼻息,见还有一口气,只是格外微弱:“我们要赶紧出去,否则这位夫人怕是撑不了多久。” 先前已经担惊的嬷嬷闻言,赶紧擦了擦自己的眼泪,几人前后搀扶着那位夫人朝着门口走去。 终于快走出去,却听到“哐啷”一声,二楼的横木不堪重负,一根木头瞬间砸在几人的面前,吓得身边的侍女惊呼一声。若是再不出去,可能受伤的便是她们。赵舒柠抿了抿唇,正欲再走,又是一阵横木砸落的声音。 几人瞬间被火光围了起来,而酒楼的迷雾越来越多,屋内的器具被烧地噼啪作响,赵舒柠见出去的路即将被堵住,便放下手中搀扶的人,她不相信自己命止于此,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可身边的侍女已经小声哭泣起来。 赵舒柠正欲再想别的办法,便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赵舒柠,赵舒柠.....” 这个声音......是齐晏! 赵舒柠赶紧回应。 果然,不待多时,一队侍卫匆匆赶来,将四周的横木清理干净,几人都被带了出去。 今日的齐晏本是穿了身月白的袍子,此时因为大火,身上不少地方被沾上了灰尘,但没有丝毫的血迹。赵舒柠将他上下打量一番,见他完好无损,心中顿时轻松下来,那双眼睛便如同月牙一般,正打算拿着帕子替他擦擦下巴上的灰渍,就被人牢牢抓住了手。 “微臣先送公主回宫,今日之事,下官不日便去宫中请罪。”齐晏的语气一如往常的恭谨,但在赵舒柠看来却有些冷。寻常人不是应当先关心一下自己吗? 这让赵舒柠很不开心,挣脱了齐晏的手,便瞥了瞥嘴角:“本宫还不想回去。”明明自己冲进去想要找他,可是当事人却没有丝毫的领情。 见今日赵舒柠的罗裙上被烟雾熏出了许久污渍,小姑娘穿的那件兔毛披肩早就已经不见,而夜却冷得厉害。齐晏轻叹了一口气,将大氅披在赵舒柠的身上,见赵舒柠扭头看向别处,齐晏便将那大氅的系带打成结。 顿时一阵暖流涌过,刚刚因为生气,都忘了外面的天气,此刻身子才渐渐恢复过来,见面前的男人一本正经,赵舒柠闷闷地开口:“刚刚我去寻你了。” 齐晏拿着带子的手一顿道:“下官知道。”当他处理完事情的时候,便听到有人禀告,赵舒柠闯进了火海,那冲天的火光让人难以忽视,直到进入的时候终于看到她,他才松了一口气。 “那你可是又欠下我一个人情了,齐大人打算如何还?”赵舒柠狡黠一笑,却引得齐晏一阵注视,眼中却在注视到某一点露出笑意。 赵舒柠不解:“你为何不说话?” 因为火势,赵舒柠的鼻尖上,两侧的脸颊上已经沾了不少灰尘,此刻像一只小花猫。 齐晏收回视线,轻轻咳了咳,以手抵拳:“下官多谢公主救命之恩,时候不早了,下官先送公主回宫,待公主想好的便可向下官讨要人情。” 不疑有他,赵舒柠也有些困了,便答应了,一瘸一拐往前走,直到被人打横抱起,因害怕跌倒,赶紧环住了来人的脖子。 先前未察觉,现在脚脖子却有些疼了,定是刚刚出来的时候被钝器伤着了。 “公主,下官得罪了。”齐晏看着那一瘸一拐的赵舒柠,终究是不忍。 “不得罪的。”这般不矜持的话脱口而出,赵舒柠见齐晏看向自己,一时脸红了红,就连守在马车旁的阿竹也听到了,本想走上前去,阿竹到底还是制止了自己的脚步。 清水巷的难民已经被安置,齐晏吩咐了属下处理后续。此刻的天已经暗了又暗,路边的人纷纷散去,齐晏将人稳稳放在马车上的软垫上,见赵舒柠困得厉害,先前的眼眸已经迷糊了,又拿起塌上的薄被将人围得严严实实。 马车中燃着的烛火将内室照得通亮,齐晏正欲抽出双手,却发现被人抓得死死的,只能小心翼翼一点点抽离,直到安置了小姑娘,正欲离开,却发现腰间被什么力度勾着。 待他低下头一看,久违地笑了笑,最终还是离开了。 赵舒柠醒来的时候,闻到一阵海棠花的幽香时,便知道自己已经回了寝宫,头昏昏沉沉的,正欲叫阿竹,便感觉手中有什么硬物。 阿竹端着承盘见赵舒柠已经醒了,赶紧走上前去:“公主,您醒了,可有什么不适?刚刚皇上已经过来了,见您正在熟睡,便没有打扰您。” “阿竹,这是何物?”见床上的人拿着一节玉佩,那玉佩是一只大雁的形状,刻画精巧,阿竹便想到昨日齐大人离开的时候。 阿竹抿嘴一笑:“这是齐大人的玉佩。” 是齐晏的玉佩,她不记得自己曾经拿过他的玉佩啊。赵舒柠百思不得其解,见阿竹低着头在一旁侍弄,心中疑惑:“那为何玉佩在我这里?” 想到昨日的画面,阿竹迟疑了一瞬,面色微微浮上绯色,还是鼓足了勇气:“是公主您,拉着大人......” 不用再继续说了,赵舒柠也能联想到那个画面,定是她睡着了,拉着人家的玉佩,不让人走,所以才把人玉佩给要来了。 想到那个画面,赵舒柠便是一阵尴尬,但是又想到她曾去马车故意寻他,许多淑女不能做的事情,她都已经不顾名声做了许多,也能说服自己平静下来。 只是,齐晏不会又以为自己故意诓他的玉佩吧? “公主,您先把药喝了吧。太医刚刚过来,您的身子目前没有什么大碍,就是日后需要在宫中好好调养。”阿竹说着小心翼翼端起药碗。 赵舒柠看到那一碗黑乎乎的药,再加上寝宫中难以忽视的药味,心中一时觉得反胃,拿起药碗顿时想要转移阿竹的注意力:“阿竹,你帮我——”还未把话说完,就看到一道明黄的身影走了进来。 “就知道你不会好好喝药,你皇兄让我每日都来监督你把药喝完。”只见来人戴着金钗翠玉,一双杏眼被精致的妆容衬托地雍容华贵,嘴边的笑意盈盈,一脸宠溺地看着赵舒柠。 “皇嫂,可是这药看起来真的很苦,能不能不喝,不如让太医做出些药丸之类的东西。”皇后崔允葭笑着坐在赵舒柠的榻上,又顺手从她的手中接过药碗:“你皇兄可说了,你若是不乖乖把药喝了,今后便不让你出宫了。” 闻言,赵舒柠的笑一下子瘪了下来:“哼,皇兄可真是会蛇打七寸。” 崔允葭用勺子盛了药,便笑着喂到赵舒柠的嘴边:“听话,你皇兄也是为你着想,而且,你猜皇嫂给你带了什么?” “嗯?” 除了房间的药味,赵舒柠隐隐约约还闻到了一股梅子的清香,一张皱巴巴的小脸顿时舒展开来:“是梅子酥,对不对?” 崔允葭但笑不语,赵舒柠一把将她抱住:“就知道皇嫂最疼我了。” 待药喝完,两人又说起最近宫里的许多事情。那些言官又在上书了,赵舒柠知道,皇兄与皇嫂一直伉俪情深,可苦于皇家子嗣问题,涉及江山社稷,皇嫂的身子不好,皇兄为了让她养身子,一直没有要孩子,眼下便成了言官们的口舌,纳妃的上书不知上了多少。 “你皇兄也是迫不得已,我不怪他。过不了多久,蒙族便要来大周联姻,他族的战马高大,是各国都虎视眈眈的。”崔允葭苦涩一笑。 话到此处,赵舒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皇兄与皇嫂自少年相识,从太子妃到中宫之主,即使登上高位,也非随心所欲,这宫中的女子,入了一批又一批,深宫的牢笼,就像是一张密密的网,让人喘不过气来。 第6章 陷害 你不会想在府中行谋杀之事吧…… 大理寺中,一身紫色官服的齐晏将桌案上的卷宗放下,揉了揉眉心,一身冷硬的气度连谢桓也感受到了。似是朝窗外看了看,齐晏转过身来,语气带着不容忽视的肃正。 “刑部说那日纵火是意外?”齐晏不相信无缘无故的天灾,这世上到底是人祸居多。 一旁的何少卿拱手回应:“此次火灾,本是宋夫人在酒楼请大师做法,可不知是因何缘故,竟将油灯撞倒,顺着阁楼的窗帘烧起,才会有那日的火灾。” 若说宋夫人故意为之,可她本身也陷入火海之中,她必不会无故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可若是做法,本就容易引起火灾,大户人家定会好好部署,怎么会引起这样的纰漏,再不济,一个大户人家的夫人也不该舍近求远,在自己的府上做法岂不是更为稳妥。 齐晏的手在桌案上点了点,就看到一旁的谢桓拱手上报:“刚刚有人来报,御史宋大人被暂时革了官职,那位宋夫人原是他的夫人,因为此事,宋大人负荆请罪,现下已经被收押天牢,等待皇上发落。” 御史大人宋希文光明磊落,清正廉洁,坊间对其多是赞誉,怎会纵容自己的夫人犯下如此大错。齐晏屏退儿人,离下值还有一会儿,便坐在圈椅中,将案卷一一翻阅。 不多时,窗户被风吹得阵阵作响,大雨接着就来,寒风与冷雨将室内的温度降了下来。齐晏起身将窗户合住,不多时,听到身后的一阵脚步声,想到刚刚传过茶水,便顺手拿了承盘里的杯盏。 小厮低着头,恭恭敬敬端着承盘:“大人请用茶。” “嗯。”齐晏应了一声,待喝了一口时,才发现有些不对,赶紧退后几步,将挂在屏风上的剑抽出,对着来人。 “你是何人?”齐晏警惕地看着小厮,直到一张秀气的脸抬起,那粗布衣服松松罩在小厮的身上,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赵舒柠仰着头笑了笑,毫不顾忌地便坐在了齐晏刚刚坐过的圈椅上,又顺势拿起桌上的卷宗,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齐晏这才将剑收起,刚刚拧起的眉微微松下,开口道:“这不是公主应该来的地方。”想到前几日赵舒柠才伤了脚,眼神从她腿上一掠而过。 “哦,才几天不见,齐大人就忘记本宫的好了,本宫还未待多久,就要赶本宫走。”赵舒柠不紧不慢地翻开了卷宗,见桌上的毛笔,顺势拿着,一一副要下笔的样子。 突然,那秀眉轻拧着,看着案卷的批注似乎是不可置信:“宋夫人是意外纵火?”当日的妇人与她有过一面之缘,当场便要谢她,被赵舒柠拒绝了。她出宫的事情本来已经被皇兄盯上,若是知道她还冲进火海救人,只怕日后出宫更难。 而且,齐晏也会受到牵连。 “如今宋大人已经负荆请罪,被官府革职查办了。”齐晏将她手中的卷宗抽走,又把桌上其他几本案卷收好,整整齐齐叠放在书架上。 “可是本宫记得,当日宋夫人的那件厢房,被铜锁锁住了,若是她自己是万万做不到的。又怎么会是她一人的责任。”赵舒柠从圈椅起身,将手中的毛笔放下,又将砚台一一摆好。 齐晏转身问道:“你是说宋夫人的厢房被人锁住了?” “是。” “那案件就清晰了。” “你是说有人栽赃嫁祸?”究竟是何人,竟与宋家有这般血海深仇。御史大人宋希文在职,从未被人置喙,生平十分爱惜自己的名声,如今这般,将一个文官的脊梁踩在脚底,才是最为致命的。 纵妻放火,这罪名可不小。 赵舒柠前世,此时的她并不在京城,因为身体原因,被皇兄送到祖父那里修养,遇见齐晏也是后来的事情,所以对京城中贵族官僚之间的秘闻,不甚了解。 那个御史大夫与他人的纠葛更不在她的记忆中。 而今生,因为那日在梅宴晕倒,皇兄便推迟了她去祖父那里的时间。再者,皇兄想要让她早日觅得良人,索性她便留在宫中了。 “嗯。不排除有这个可能。” 齐晏对这个案件本就存在着怀疑,如今听赵舒柠说起,与自己的猜测也能相互映证。只是这矛头似乎不仅仅是指着宋夫人,而是整个宋府。 之前,上朝之时,齐晏曾与宋希文有过交谈,此人虽刚正不阿,却不是一个呆板的人,也不是一个会惹祸上身的人。究竟是何人对他有如此的仇恨尚且不得而知。 “齐大人,我先下值了,今日雨大,大人带伞了没?”门外传来男子关怀的声音,赵舒柠扭头看去,那是一个略显壮硕的身姿,手中拿着一把秀气的油纸伞,上面画着牡丹,与他本人格格不入。 是大理寺的李寺丞。 须臾,见门外来了一辆马车,自马车走下一个婀娜身姿的女人,将鬓发挽起,一看便是妇人的模样。 “嗯,李大人先走吧,我一会儿便回府上。”齐晏的声音不紧不慢,而面前的李寺丞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又看到门口的妇人正要走来,便赶紧跟了上去。 “这般大雨,夫人怎么来了,况且路面湿滑,夫人在家等我便好。”说罢,赶紧把伞撑开,伞面倾斜,小心翼翼扶着那妇人离开了,远远望去,李寺丞青色的衣衫已经被雨水淋湿,可身边的女子,却是分毫未伤。 赵舒柠收回自己的视线,见两人的声音越来越远。直到头顶被一把伞遮住:“走吧!”齐晏拿着伞长身玉立,面容清冷,却并不凉薄,那骨节分明的手与竹节相处映衬,更显翩翩公子的气质。 “去何处?”赵舒柠一时有些猜不透齐晏的想法,毕竟这人一见自己便想要将她送回宫中。 “我不想回宫。”赵舒柠闷闷回应,赌气正欲朝前走去。 “嗯,先不回宫。”齐晏说罢,又看看暗沉的天色,视线扫过赵舒柠的脖颈,见她挠了挠。 赵舒柠莫名觉得他刚刚不是在看自己,而是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貌似很不认同。自己这身小厮的衣服是阿竹找人借的,就是大了点,料子也不算舒服。 待马车拐过一道长街停下,齐晏撑开伞下来,谢桓从身后拿起一方矮凳放在车下,赵舒柠掀开车帘,入目的便是“齐府”两个大字,门口的柱子被漆了朱红,除了门上狮子张口的把手,此外便没有别的装饰,这倒也和齐晏的性格相衬。 正当她发愣的时候,眼前伸过一只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看着这只手的主人,赵舒柠嘴角弯了弯,及其自然地搭上了那只手,很快便跳下了马车。 大门打开,几个仆从候在一旁,低头向来人请安,便无其他的动作,赵舒柠再顺着视线望去,府中庭院深深,一木一草,都透露着主人冷淡的性子,只是寂静无声。 赵舒柠偷偷瞟了齐晏一眼:“齐大人。” “嗯。” “你不会想在府中行谋杀之事吧?”赵舒柠在一脚跨过齐府的大门之际,抓紧时间问了一句。 一旁的谢桓闻罢,嘴角抽了抽,见自家大人的脸色黑了黑。 这般的语出惊人,也只有当今的公主殿下了。 “那公主现在可以选择离开。”齐晏回道,正要吩咐人把门关上,就看到将头伸过来的赵舒柠,灵巧地窜了进来。 实在不是赵舒柠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谁让他整天一副远离自己的样子,也不怪自己多想。 “开玩笑的。”赵舒柠干笑两声,随齐晏经过一处曲廊,那曲廊上的枝叶已经抽出了嫩芽,大片的青色昭示了勃勃生机,曲廊的外侧是一处湖水,因是被人经常打理,湖水碧绿,没有纤尘。 “喵呜——喵呜——”赵舒柠四处寻声,便看到房檐上站着一团毛绒,雪白雪白的。乌溜溜的眼睛漆黑一片,正对上赵舒柠的视线。 那猫见了来人,也不怕生,顺着房檐的横木跳了下来,一阵细碎轻巧的步子,很快便到了赵舒柠的身边,用头微微蹭着赵舒柠的脚踝,那副软绵的样子,任谁看了都喜欢。 赵舒柠将小猫小心翼翼抱在怀里,用手轻柔的顺着它的毛,便见那双灵动的眼睛渐渐迷糊起来,已经半开不合了,只剩下呼呼的喘气声,那副可爱的样子,慵懒极了,赵舒柠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身边的男人,似是早有预料,齐晏只瞥了一眼,淡淡道:“这是路边的野猫,没人养,索性就待在府中了。”再看看身边的小姑娘,继续道:“公主若是喜欢,也可以带走,不然饿着也是饿着。” 也是,赵舒柠刚刚还在疑惑,毕竟像齐晏这么毒的嘴,怎么会喜欢猫...... 于是赵舒柠欣然答应:“那我就不客气了。”说罢,便抱着小猫慢慢走,一遍走一遍嘀咕:“回去给你做好吃的,再也不让你饿着。” 谢桓站在一旁候着,默默擦了一把汗,这是沈庭之公子特意带着大人的,若说是野猫......那猫肥硕的体型......似乎是说不过去的...... 第7章 真相 你说谎 “以后就叫你若雪好不好?”赵舒柠将若雪放下,见刚刚迷糊的眼睛睁开些许,便又用手摸了摸它的头,只见若雪又睡了过去,赶紧拿着房内的帕子轻柔地盖在它的身上。 一室静谧,只有猫均匀的呼吸声。赵舒柠开始打量着这间房子,一个博古架,放着块玉簧,一张书桌,有几方砚台,另外便是一张榻被整理地干干净净。除此之外,便是墙上陈列的画,一共有三幅,画中有松竹流水,亦有千里雪飘,每幅画中下笔冷硬,手法娴熟,如人一般,不用说,便知是何人的画作了。 不多时,门外传来侍女的声音,打断了赵舒柠的思忖,一个模样清秀的侍女穿着鸦青色罗裙走了进来,手中拿着承盘,上面层层叠叠放了不少锦缎,那侍女低眉顺眼,也未过分打量。 赵舒柠走上前去,用手摸了摸锦缎,待展开来看,原是一件罗裙,轻纱,杭绣,上衣是一件鹅黄色对襟,罗裙是白色,在那罗裙的边沿,点缀着朵朵海棠花,看起来都是现下最时兴料子。衣衫的料子摸起来尚好,与自身的衣服天差地别,她的心中有疑。 侍女这才抬起头,清亮的声音提醒着:“这是大人吩咐的,姑娘可先更衣。”原是府中的人尚不知她的身份,只知道被大人带回一位客人。 也是,自己的身份如若被人发现,堂堂大理寺卿将公主昭然带到府中,不知坊间又有多少的腥风血雨,她知道,以齐晏的性子,定不会让他处于流言蜚语之中。 赵舒柠摸了摸身上的粗布衣裳,因不习惯阿竹以外的人服侍,便让那侍女先下去了。拿着手中的罗裙,对着镜子,赵舒柠果然看到后背起了密密的疹子,那疹子是今日刚刚落下的。 实在不是她娇气,真的是那衣服过于粗糙,当时着急出宫,才会除此下策,如今倒好了,就连她的脖子也不能幸免,只见雪白的肌肤上多出不少红痕,她本就生的白,看上去倒有些触目惊心, 赵舒柠心中颇为懊恼,下定决心。下次,定要买身适合的男装。 景云阁中,沈庭之刚刚赶来。 “你把她带到府上了?”沈庭之不可置信地看着齐晏,见坐着的人一派云淡风轻。他刚到府上的时候,便听到今日齐晏带回一个年轻的小厮,却不知道是赵舒柠。再偶遇侍候的婢女,与谢桓打探一番,便真相大白了。 见面前的男人不动声色,沈庭之将折扇微微展开,露出一个讨打的笑来:“真要进她的后宫?” 齐晏横了他一眼:“今日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很明显,言外之意是不会说话便不要说了。 若是平时,沈庭之可不敢这样放肆,但今时不同往日,毕竟人都带到府上了,于是便不怕死的说道:“我可听说公主的蓝颜知己不少。” “什么蓝颜知己?”赵舒柠抱着怀里的若雪缓步走来,一身鹅黄色的衣裳穿在她的身上,更显得她灵动几分,尤其是那海棠发簪,有珠玉顺着她的脚步声轻轻晃动,再者她那一双丹凤眼眼尾微勾,略施粉黛,清丽动人。这般婀娜身姿,自是让人心旷神怡。 齐晏漫不经心略过一眼,便不做旁他。 倒是沈庭之,收了自己的折扇,将那调侃的神情收了几分。沈庭之虽不受宫廷管束,但礼不可废,拿着折扇拱手一拜:“草民参见公主殿下,在下沈庭之,是齐大人的朋友,也是他的表弟。”说罢,第一次端详眼前的女子,虽说坊间传闻,昭容公主轻薄无礼,可今日一见,却有不同。 赵舒柠的视线落在齐晏的身上,又见来人与齐晏有几分相似,便很快免礼,又摸了摸手中的若雪,一脸的宠溺。 沈庭之这才注意到那怀中雪白的小猫,顺势看了看齐晏,又看了看赵舒柠,深觉得不可思议。 “这是齐大人送给本宫的,本宫见它乖巧可爱,便决定带回宫中了。”赵舒柠笑了笑,没有注意到沈庭之的惊诧。 正在这时,一直未说话的齐晏看了看沈庭之的目光开口道:“公主,马车已经在府外等待多时。” 赵舒柠正欲出门,见齐晏站在原处,存了心捉弄,便将若雪递给旁人,一步一步朝齐晏走去,直到与他只一步之隔,用手勾了勾他腰间的玉佩,赵舒柠用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在齐晏的耳边轻轻说道:“齐大人,本宫下次再来找你。” 谢桓将头扭到一边,生怕自己看见了什么不该看了,独留沈庭之一人不可置信的目光。 几日下来,清水巷纵火的审判下来了,宋希文承认失误,是自己未约束其夫人,才造成后续的惨案,朝廷将他流放一千里,终身不得回京。 一时间,坊间传闻不断。宋希文临行的那天,有人在街边破口大骂,亦有人唏嘘不已。 直到宋希文夫妇在路上被刺杀,谢桓及时赶到。虽未伤及性命,但为了救自己的夫人,他却受了极大的伤,那只手,怕是再也担不起案牍,写不了为民请命了。 午时一刻,齐晏一身紫色官袍坐在圈椅上,看着跪在地上的陌生妇人,审判的厅堂挂着幅公正严明的对联。 那妇人衣着不显,但不难看出,岁月从不败美人,年轻的时候也是位清丽的佳人,一根檀木发簪将发挽起,不做其他装束,眼中却无怨无悔。 “他还没死?”庄晚眼中尽是怨恨,却对堂上的人毫不畏惧。 齐晏传来宋希文,果然,庄晚的眼中涌现出滔天的恨意,一双手微微颤抖着。 “宋希文,你早就该死,该陪着他一起死,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还活着,而我的儿子却死了。”庄晚的眼中挂着泪花,却是咬牙切齿。 突然,庄晚趁侍卫不注意,快速朝宋希文扑过去,谢桓赶紧上前,一把抽出了女人手中的发簪,余下,宋希文默不作声,闭了眼,只剩下女人绝望的哭声。 “你们没想到吧,当朝的御史大人虽公正廉明,却是个不折不扣的伪君子。”庄晚看着宋希文一身囚服,报仇的快意却在胸中涌起,他不是最爱惜自己的名声吗?今日便让他尝遍囚下之辱,顺便让众人知道他本来的面目。 是年轻书生辜负了青梅竹马的故事,宋希文最终选择了官家小姐,抛弃了庄晚,宋希文在朝堂步步高升,万里寻夫的女人带着孩子在冰天雪地里,却被他用一句“陌生人”打发,最终孩子病死在那个冬天。 堂上的众人惊叹不已,只听到庄晚继续说道:“本来我想烧死那个女人的,没想到啊,整个酒楼十八条人命,她却好好活着,宋希文,你这个薄情寡义的负心汉。” “你还记得你和那个女人的孩子吗?已经被我卖了,现在还不知道是死是活呢。”闻言的宋夫人正在门口,便一把抓住了庄晚的脖子:“我的孩子呢?是你偷走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在哪里?” 庄晚放声大笑,狰狞的面孔满是报复的快意,却未回答宋夫人的话,只看着宋夫人觉得大快人心,直到两人被分开。 宋大人夫妇原是有一对双生子的,只是在三岁之时,便被人偷走,此后多年寻觅未果,两人未再有孩子,这么多年,宋夫人吃斋念佛,终年游离在佛寺道观之中。那日做法便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可宋大人为了不让宋夫人睹物思人,一直在府中禁止此事。 堂上的人一片唏嘘,却又不得不为庄晚的行径而暗骂。 “传普觉大师。”齐晏无视庄晚的笑,只见她的神情在看到来人时顿时凝滞。齐晏当然没有忽视她的表情,直到普觉大师将多年来贩卖儿童的事情和盘托出,庄晚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没错,那对双生子是她派人偷的。 眼见自己的孩子寻找有望,宋大人的眼中才有一丝动容,他缓缓扶着宋夫人,看她的眼中满是愧疚。 宋夫人心疼地看着宋大人的手,迟疑了片刻,摇了摇头,终于忍不住说出当年的真相。 “你真的以为孩子是希文的吗?当年你在外被歹人陷害,又处于昏迷之中,希文不想你醒来绝望,才未说出真相,这些年来他受你道德的谴责,我几度想要解释,都被他拦了回去,后来他入朝为官,为了替你出气,又被歹徒所伤,是我父亲救了他。” 宋夫人说完这些终于松了一口气,她不忍自己的夫君被人误解,诟病。她的夫君,始终是一个善良的人,一个为民请命的人,那些身后名如同过眼云烟,可是她想让他生前,过得轻松些。 “不可能,不可能......”庄晚瘫坐在地上,喃喃自语。 “若是不信,你可找来当年为你诊治的大夫,是不是这样他定会告知。”宋夫人心中沉下的大石终于落了地,一言不发的宋希文紧紧握着她的手,夫妻相对无言,多年的默契,却是不用言语。 宋大人默默为宋夫人擦着眼泪,宋夫人的心却刀绞一般:“我的孩子呢?你把我的孩子放在哪里了?” 庄晚闻言,露出一丝笑来:“早就死了,当年我把他们都扔进河里了。” “你说谎。”正当堂上一片议论之时,便看到一个戴着帷帽的女子上前,那女子身量窈窕,语气不容置喙,不像囿于闺阁的寻常女子,谢桓的眼睛跳了跳,就见坐在高堂上的大人微微皱了眉。 第8章 沐室 生怕看了什么不该看的 女子身后出现两个身穿月白袍子的男人,其中一人,是流觞阁里的旭生,而另一人,谢桓记得,那是公主带回的琴师...... 公主这般,是不是有些太明目张胆了...... 毕竟,这两人都是公主的“新宠”,坊间已经不止一次提过了,就连朝堂之上,亦有人偷偷上书。 谢桓只得小心打量着自家大人的神色.....虽不知大人心中是如何想的。 宋夫人见了来人,眼中有过一瞬迟疑,但还是小心翼翼走到旭生的身边,征求了旭生的同意,待看清楚他脖子上的胎记时,心中多年来的苦涩与愧疚按耐不住,抱着他哭了起来。 原来,当年他们被琴阁的老板所救,长大后又被庄晚发现,庄晚见一次杀害不成,便又起了歹心,趁琴阁的老板带两个儿子外出时,杀害了老板,而旭生流落流觞阁,琴师被赵舒柠所救。 “普觉,你作为普度众生的佛子,却妄图富贵,行贩卖之事,多年来不知悔改。庄晚,为了一己之私,陷害他人,且杀害数人,与普觉一齐收押,秋后问斩。”齐晏派人将犯人收押,宣布退堂。 ******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宋夫人的儿子是谁?”赵舒柠把帷帽随手递给阿竹,看到坐在不远处的男人一身云淡风轻,撇了撇嘴,顺势便坐在齐晏常坐的椅子上,拿着他桌上的东西写写画画。 齐府修葺的不大,但书房却很大,桌子是上好的紫檀木,上面放置的东西不多,除却笔墨,镂空的博山炉正飘着一缕缕轻薄的烟雾,是齐晏身上常有的味道,今日是清冽的竹香,如他本人一般。 “臣只是猜测,不过后来的事情一步步映证了猜测的真实。”齐晏看了赵舒柠一眼,刚刚回府他已经换了一身常服,脱去了一身的凌厉,此刻的他更显得气质如尘,棱角分明的眉,乌黑的眸子,高挺的鼻,瞬间将着京中的人衬得黯然失色,难怪是这城中女子趋之若鹜的良人。 “哦。那你是何时猜到的?”赵舒柠看着面前的男人,心中忿忿不平,嘀咕着上天的不公平,不仅将人生得俊美,就是断案也分毫不差,这件案子的真相她也是后来听琴师所说。 “那日在画舫猜到的。京中传闻御史夫人多年寻子,那对双生子的脖子上皆有一块胎记。”齐晏顿了顿,极有深意继续道:“那日公主见了旭生,臣便看到了。” 赵舒柠摸了摸鼻子,迎着齐晏的目光,心虚的咳了咳,坊间多有传闻自己养了不少“男宠”,旭生眉清目秀,唇红齿白,自然也被人传为了“入幕之宾”。 “你不要听信谣言,本宫与那旭生没什么。”赵舒柠极力否认,但一想自己为何要同他解释,可心中却心虚的厉害,但又迫不及待想看看男人的反应。 只见齐晏与她对视一瞬,起身走了过来,不做言语。赵舒柠看着男人深色的眸子,一时忘了该说什么。 书房本就极为安静,待齐晏站在檀木书桌边,与赵舒柠的距离越来越近,赵舒柠便看到高大的男人微微低了身子,两人相距很近,赵舒柠可以清楚看到齐晏的喉结,清晰听到两人的呼吸声。 赵舒柠觉得自己的心跳扑通扑通跳了起来,极力隐忍又怕齐晏听到,慢慢的,小脸染上了粉色。齐晏的目光渐移,将圈椅后掉落的卷轴捡起,又拍了拍上面的灰尘,放在了书架上,面色清淡如水,仿佛再寻常不过。 背对着齐晏,赵舒柠对着身后的人腹诽了几句,将笔头恨恨咬着,面上沾了墨也不知,待齐晏转身,看到的就是赵舒柠一副埋怨的表情,且当事人面上还有几道墨痕。 这模样,带着些娇嗔,皱巴巴的小脸却格外灵动。 今日大雨,晚膳是在齐府用的,阿竹看到赵舒柠的时候,脚步一顿,将自家公主拉到镜子旁坐下,赵舒柠看着镜中的自己,对罪魁祸首又多了几分埋怨,心中暗暗骂了齐晏一番,阿竹赶紧叫了水替赵舒柠梳洗干净。 照旧,马车在齐府的门外等候,阿竹扶着带着帷帽的女子上了马车,齐晏收回目光,府中的人将大门关上。 谢桓看着刚刚的场景,看着逐渐远去的马车,心中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又说不出由来,又见雨淅淅沥沥,赶紧撑开伞追上齐晏。 是夜,乌云渐渐散去,景云阁门口的松竹被洗得一尘不染,天渐渐转暖,夜里的虫鸣多了几分。齐晏自书房看了案卷,揉了揉眉心。 齐晏屏退了跟在身后的谢桓:“这几日府中守备要多加注意。” “好。”谢桓拱了拱手,便赶紧下去安排了。 沐室,两个灰色衣服的侍从提着水走到台阶上,将木桶的水一一倒入。 “一会出去了,不必再让人侍候,守在门外即可!”齐晏一边解开长衫的系带一边说着。 顺着黄花梨木架子看去,一件件衣裳被搭在上面,冬末春初,本就穿的不多,渐渐便看到那屏风后若隐若现的高大身躯...... 沐室内能够听到清晰的水声,两个侍从目不斜视,替齐晏叠好换洗的衣衫,便低声告退了。室内氤氲的水气慢慢升腾,渐渐地,整个沐室都是雾气,衬得沐室暖烘烘的。 齐晏在沐室中,按了按眉心,待门外彻底没有动静了才唤道:“出来吧!” 整个室内十分温暖,地龙还烧着,赵舒柠慢吞吞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先前,看到齐晏一个人出了书房,本以为他还要去什么地方,赵舒柠便一直紧紧跟着他。直到那两个侍从提着水进来,她便躲在了屏风的后面,直到看见后来的一幕。 坊间传闻虽说她孟浪无度,但这般窥探男人的身子,不是她从小的礼仪习得,是以看着齐晏如今探究的目光,到底是赵舒柠理亏在先。 四目相对,赵舒柠试图挽救一下尴尬的场面:“齐大人,这沐室......修的不错。”赵舒柠环视四周,给出了这样一个借口。 齐晏坐在水中,剑眉舒展,胸膛的上半身露在水面,赵舒柠看着那线条分明的胳膊,一时咽了咽口水,虽说齐晏是文官出身,但却丝毫不文弱。 “公主在臣的府上,只是为了参观臣的沐室?”齐晏带着些玩味,看着面前平时大胆无度的女人,此刻脸上带着些娇羞。 赵舒柠瞬间觉得无地自容,但气势上不能输,便朝前走了几步:“对......本宫觉得......齐大人的沐室修地甚好,待回到宫中便让人照着这里改造改造一番。” 今日赵舒柠本该早点回宫的,但一想到回宫,许久便不能出来,再者,自己还有事情,便找人替了自己上了马车,眼下阿竹该在宫中为自己掩人耳目,希望皇兄和皇嫂在她回宫之前不要发现。 齐晏嘴角勾了勾,不再言语,赵舒柠环视着沐室,只听到水在地板上滴下声音,于是她顺势回头便看到齐晏起身。 美男出浴,露出精壮的上半身,比之刚才在水中的冰山一角,此刻便有些让人挪不开眼睛了,齐晏本就生得比一般男子白,此刻身上带着水渍,便又增添了几分俊美,那腰腹看起来阡陌分明,一看便知是练过的。 水珠顺着利落的下颌线慢慢流在地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室内没有一人言语,赵舒柠好似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久,赵舒柠才反应过来,忙用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你怎么不穿衣服啊?” “臣以为公主不介意。”齐晏扯过一旁的衣服,慢条斯理穿着。 话是这样说没错,赵舒柠不后悔今日之事,好好的一个美男就在眼前,便是个女子也不能坐怀不乱。但想一想,这人莫不是又在取笑自己,虽然这男人长得不错,身板也练得也不错。 赵舒柠扶了扶发簪,佯装不在意说道:“虽然齐大人牺牲不小,但本宫现在还不想负责,再者,大人虽吃了亏,本宫吃的亏也不小。” 这让人传出去自己看了男子的身子,坊间清誉怕是全毁了,显然赵舒柠已经忘记自己没有什么名声可言...... “如此便好。”齐晏回头看了赵舒柠一眼,显然是毫不在意。 赵舒柠见齐晏要打开沐室的门,也正要起身离开,谁知那水渍太多,地面湿滑,在她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妄图拉住什么可以支撑的东西。 室内一阵声响,将守在门外的侍从引来,谢桓打开门的时候,便看到自家大人抱着一个身穿粉色襦裙的姑娘,且自家大人的衣衫凌乱,胸膛微微露着,而那姑娘的衣服似乎滴着水,将头狠狠埋在齐晏的衣服中,有痛苦的嘤咛慢慢溢出...... 几人看到这样的场面赶紧低了头,生怕说了什么不该说的,看了什么不该看的。 待齐晏和赵舒柠走远,谢桓才反应过来,再想想刚刚内室的声音,看着大人抱着那女子的姿势,以及女子十分痛苦的声音,一时间百感交集。 再者室内水渍遍地...... 这场面,是不是有些太刺激了!!! 第9章 丢人 可以啊,除非你求我 赵舒柠认为此生没有这样丢过人,且还是被齐晏从沐室抱了出来。此刻,虽然她的身子一阵阵抽疼,却还是将头深深埋在齐晏的胸膛中。 她用手紧紧揪着齐晏的衣裳,生怕被人看见,直到齐晏已经走了许久,才敢把头伸出来。 齐府沿路的侍卫目不斜视,待人走远了,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毕竟,此生能看见自家大人与女子同出已经难得,且还将那女子从沐室抱了出来,此番便更是让人惊呆了下巴,侍卫们摇了摇头,也不知这京中又有多少女子哭碎了心。 齐晏察觉到怀中的脑袋左右张望,将大氅紧了紧,这般天气,又刚刚从沐室出来,渐渐便有了冷意,只是赵舒柠有几根发丝缠在他的衣襟上,随着怀中小姑娘的动静,那发丝便轻轻抚动着他的下颌。 一直走到景云阁,怀中的小姑娘都没有说话,若是平时,赵舒柠可不似这般,定会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今夜察觉到小姑娘似乎有些情绪了,齐晏将人稳稳放在了景云阁的榻上,看到小姑娘闷闷的也不说话。 待将门关上,齐晏将大氅搭在黄花梨木的架子上,拿过一旁的锦被盖在赵舒柠的身上,又从柜子中取出一个白色的瓷瓶。赵舒柠看着眼前的男人慢条斯理做着一切,直到锦被又被人掀开一角,有一双温润的手将她的胳膊拉了出来。 “疼......”赵舒柠娇气地叫了一声,齐晏对上她的目光,见那双杏眸疼得眯了眼,便收了几分力度,将赵舒柠的袖子轻轻拉了上去。 果然,那莹白的胳膊已经红了一片,小姑娘的肉本就生得嫩,现在看来有些触目惊心。 “这是可以消肿的药膏,每日三次。”齐晏说着,蹲下身子,拿出其中一些涂在她的伤口上,清清凉凉的感觉让赵舒柠的疼痛缓解了许多。 齐晏的睫毛很长,在毫无戒备的时候,那双眼睛如同温柔的月光,赵舒柠细细打量着他,看到那分明的下颌线在,浓重的眸色,心中微微一动。 “臣说的,公主记住了吗,待公主回宫,便将这药膏带上,这样便不会留疤。”小姑娘都是极爱美的,若是在身上哪个地方留了瑕疵,便得不偿失了。 齐晏把药瓶放好,见赵舒柠迟迟没有应声,便抬头,突然撞上了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带着光,带着探究,更有小姑娘的娇嗔,不禁一怔,但很快收回了目光。 赵舒柠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好。” “还有别的地方疼吗?”齐晏环视了赵舒柠一番,想到刚刚在沐室的场景。 “没......有。”赵舒柠的眼睛直视着齐晏,收起了平日里的锋芒。 收拾好这一切,夜已经很深了,齐晏看了看天色说道:“公主今日就在此处休息吧,待明日再送公主回宫。”说罢齐晏正要起身,却被人揪住了衣角。 一回头,果然看到小姑娘巴巴望着:“那你睡在何处?” 齐晏给她掖了掖被角,起身走到黄花梨木的架子旁拿起大氅:“臣今夜睡在书房,公主不必担心,府上侍卫森严,公主可安心睡下。” 说罢,齐晏便轻轻关上了门。 ****** 赵舒柠偷偷回到楠月宫已经是翌日晌午了,想到最近朝堂与宫中事务繁忙,皇兄他们定不会知道自己昨晚未归,于是步子轻快了许多,等进了楠月宫的大门,便看到阿竹站在屏风面前,将身子崩得直直的。 “阿竹,本宫饿了,快去传膳。本宫想吃合欢酥,还有酱香鹅,对了,再来一个冬笋煨肉......”赵舒柠将桌上的茶水倒了一杯,正欲喝茶,却见身边的丫头用眼睛对她使了使眼色。 赵舒柠心中有疑,想到一日未见,这丫头是怎么了?于是开口问道:“阿竹,你的眼睛怎么了?”见阿竹把头赶紧低下,赵舒柠放下杯子,正欲走过去一探究竟,就看到一道明黄的身影自屏风走了出来。 一时间,赵舒柠如临大敌,脚步一顿。 不多时,赵舒柠反应过来,赶紧把杯子递给阿竹,走了过去,堆起一脸的笑来,正欲拉赵询的袖子,便被人硬生生躲开,手中突然落了空,赵舒柠也不恼,赶紧死皮赖脸缠了过去。 “你如今是越来越放肆了,竟然敢偷偷溜出宫,还让人顶替自己,是越来越不把皇兄我放在心上了。”赵询面带愠色,也不看赵舒柠讨好的笑容。 因父皇走得早,赵舒柠从小便是被赵询带大的,长兄如父。赵舒柠从一个不及腰身的丫头长得如今这般亭亭玉立,赵询事事迁就,宠着她,才养成了如今这般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可也正是因为宠爱,赵询从小都依着她,不舍得对她落下眼色。赵舒柠心中知道,皇兄是舍不得骂自己的,于是便不依不饶地又朝赵询走近,拉着赵询的袖子三番几次下来,终于揪住了明黄的衣角,见赵询的面色微微转好,心中松了一口气。 “皇兄怎么舍得罚我,舒柠错了,以后都听皇兄的好不好,只是舒柠待着宫中,实在是太闷了,所以才会出去走走。”赵舒柠对赵询撒着娇,一向在朝堂说一不二的天子最是受不了自家妹妹这副模样,只得无奈摇了摇头。 每次想到父皇母后去的早,眼前的小姑娘又是自己宠溺了多年的,便狠不下心来骂她,如今这般性子也不知随了谁,让人颇为头痛。 如今太平盛世,可大周朝表面风平浪静,世家大族都虎视眈眈,舒柠这般,这怕将来会让人担忧。赵询一直想替她找一个可以依靠的驸马,纵使娘家显赫,也需要她的夫君能护得住她,如此这般,才不愧对于父皇母后。 赵询心中开始思忖起来,见小姑娘略尖的下巴,到底有些心疼,便让人赶紧传了膳,回过头来,又对赵舒柠严肃起来:“下次若再悄悄出宫,便再罚你禁足,今日的事情,不可不罚,就罚你......抄五十遍《心经》。” 赵舒柠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不愿意?”赵询挑眉问道。 比起禁足,抄五十遍《心经》已经实属小的惩戒,赵舒柠赶紧收了埋怨,又替赵询倒了茶水:“愿意,谢谢皇兄,就知道皇兄舍不得。” 那明晃晃的笑不知是装的还是发自内心的,赵询早就已经看明白她的“阳奉阴违”,但自己宠的妹妹,只想要她一生无虞。 只是这驸马,该提上议程了。 殊不知真相的赵舒柠看着刚刚呈上的菜式,心中顿时觉得饿极了,等恭恭敬敬给赵询递了筷子,便开始用膳了。 赵询在一旁看着,又替她夹了不少菜,赵舒柠虽性子不似循规蹈矩的女子,但用膳的时候却是谨遵宫中嬷嬷教诲的,即使饿了,也未丢失淑仪,这倒是让赵询欣慰不少。 眼下蒙族即将入京,那楚克汗派了一双儿女前来,其中的深意不言而喻。蒙族处于西北,与陈国相邻,陈国狼子野心,早就想要与蒙族结盟,但多年来,蒙族与大周一直保持联系,让陈族落了空。 虽多年深交,但终究不够牢靠,只有蒙族与大周联姻才能暂时除去后患。 看着赵舒柠的样子,赵询的陷入沉思,虽然多年来他励精图治,未曾懈怠,一直想要一个盛世,可眼下,手脚仍是无法舒展。 蒙族战马强悍,这也是各国所忌惮的,此番蒙族王子带了三千头战马,诚意可想而知。但是,他绝不会拿自己妹妹的幸福换取身后名。 ****** 市井繁华,人声鼎沸,流觞阁的立安堂中,一个身穿红色襦裙的女子抱怨着:“到了京城数日,哥哥出来都不叫我,京城着实比不上草原,这酒像兑了水一样,无趣。” 说罢,又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服,颇有些嫌弃:“哥哥说入乡随俗,这衣服束手束脚,连骑马都不大利索了,也不知这大周的女子怎么能忍受得了。” 见自家主子张牙舞爪就要掀开自己的裙子,守在一旁的侍女惊慌失措,连忙走过来制止了她:“公主,此举不妥,流觞阁的琴师多为男子,若是被人不小心看见了身子,用大周的话来说,是需要成亲的。” 恩和公主颇有些不耐烦:“知道了,知道了,大周的规矩真多,早知道是这样,倒不如不来,让哥哥一人来就行了,可父王偏偏还要让我来凑热闹,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 恩和半月前便已跟随兄长乌尤入京,因在行宫呆不惯,恩和时常出来,赵询怕京中动乱,伤了两国的情谊,派了不少暗卫,偏生恩和从小便跟从父兄上战场,很快便察觉了,如今那暗卫已经被甩开。 大周也不过如此,恩和看着窗外的人来人往,颇有些无趣。 都说大周流觞阁的男子最是俊朗,不仅生得唇红齿白,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可待了一个下午,在她看来,那些白面书生不仅娇弱地厉害,且无趣至极,便匆匆命侍女付了钱又一人骑着马离开了城中。 街头巷陌,行人众多,恩和顺着马路来到了一片空旷的桃花林。大周的春天来得很快,与草原相比,暖和不少,在阡陌相间的小道上,行人三三两两。 恩和翻身落地,牵着高头大马走了一段路程,突然听到一阵汩汩的声音,见远处似有水光流动,走进一看,原来是一渠溪流,恩和心中一喜,把缰绳拴在了一旁的桃树上,脱了鞋袜便坐在水边。 这种畅快当然不是城中束缚所能比较,此刻从那些暗卫脱身,也省了身边侍女的唠唠叨叨。草原便没有这么多的习俗,这京城确实待得有些憋屈了。 “姐姐。”察觉到自己的衣角被人揪着,恩和扭过头一看,是一团肉,灰色的襆头险些连肉嘟嘟的小脸都包不住,看起来不过四五岁的孩子,肚子却圆润不少,只是一双黑葡萄似的眼睛怯生生的。 “干嘛?”恩和收回目光。 小肉团先是把手收了回来,又呆呆看了看恩和的脚,好半天才慢吞吞憋出几句话:“姐姐,夫子说京中女子不可以在旁人面前露出自己的脚,否则便有失端庄。” 恩和嘴角抽了抽:“我又不是京城的人。” “那姐姐是哪里人?”小肉团不紧不慢问道,奶奶的声音有些吐字不清。 恩和挑了挑眉:“你管我呢?” “哦。”小肉团低下头,好半晌,又看了看恩和在水中的脚,又扭头看了看身后,不多时,两人又大眼瞪小眼,直到恩和看到后面桃花树上似乎挂着什么。 恩和笑了笑:“想让我帮你拿下来?” “嗯嗯。”这回小肉团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高兴地用手揉了揉眼睛,小花猫似的脸上脏兮兮的。 “可以啊,除非你求我!”恩和慢悠悠穿着鞋袜,半点没有为难小孩子的害臊。 第10章 新宠 那位公主的新宠 小团子肉嘟嘟的脸皱巴巴的,恩和叹了一口气,最终败下阵来,将树上的风筝拿给了他,小团子的脸上瞬间堆出一个笑来。 不多时,那只脏兮兮的小手从兜里掏了好半天,又垫着脚尖去拉恩和的手,直到恩和察觉到一块纸包。 “这是什么?”恩和疑惑打开,便看见一块画糖,是鱼的形状。 小团子试探性地开口:“姐——姐,吃——糖。”说完还没等恩和反应过来,小短腿跑的飞快,恩和笑着将糖包起来,心中一片柔软。 ****** 岁和居中,竹林飒飒作响,此时正是早春,天气转暖,不少喜鹊挂在树梢,传来一阵阵声响。 “多谢公主对草民的恩泽,我和兄长都感激不尽。”旭生拱手一拜,继续道:“兄长前几日便去了江南,琴阁是师傅的心血,如今师傅已经不在,可琴阁不能荒废,是以兄长托我向公主道谢。” 说罢,旭生起身走到屏风后,不多时,抱着一个玄色漆金的锦盒放在方桌上:“这是兄长托我转交给公主的,虽不是什么贵重之物,却是兄长最为喜爱的一把琴,公主莫要推辞。” 赵舒柠轻轻掀开了锦帛,只一眼便知道那是旭生兄长宋璟从未离手的琴:“本宫不能收,好琴也需要懂它的人去用,宋璟多虑了,当日本宫救他是李虞然欺人太甚,不必挂齿,这琴你拿回去吧。” 宋旭猜到如此,微微一笑:“公主不必多虑,兄长说当初因为琴声,公主救了他,这便是有缘,若非如此,也不会认识公主。” “那这琴我便收下了。”赵舒柠不好再推辞,命阿竹将琴抱了下去,与旭生由岁和居行至桃花亭,此处原是一个荒废的园林,如今已经被修葺成一个供孩童读书的地方,宋旭在此教习音律。 当初,宋希文官复原职,一直也希望子承父业,只是宋旭与宋璟志不在此,宋夫人也就由他们去了。 赵舒柠听到一阵整齐的读书声,便吩咐了阿竹一件事。 待天色不早,两人正欲离开,却看到两个孩童慌张地跑了过来。 “那边有坏人。” “坏人捉小兔子。” 两个孩童口齿尚不清楚,一边说着一边比划,宋旭蹲下身子,问了地方,与赵舒柠告辞便匆匆赶去。 林间小道,公主府的马车就停在路口,赵舒柠看了看暗沉的天色,却不心急,慢悠悠瞧着路边刚刚冒出来的草木,摘了路边不知名的小野花,嗅了嗅。 宫里不乏名贵的花草,皇兄知道她喜爱花,将外藩进贡的花草都送去自己的寝宫。 父皇在位的时候,为自己建了一个花房行宫,那些岁月,如今看来,已经很远了,父皇去世后,她便只剩皇兄了。 上一世朝堂动荡,皇兄为了救她而殒命,就连齐晏也死了,赵舒柠突然觉得上一世的自己好像错过了很多...... 赵舒柠叹了一口气,从侍从身边牵了一匹马来:“阿竹,你们先在此处,本宫想一个人出去走走。” “可是,这荒郊野外的地方,若是遇到不测,公主的安危难以保证。”阿竹慌忙阻止,却被赵舒柠打断了。 “无事,本宫不会走远的。”赵舒柠扯出一个笑来。 阿竹见阻止不住,便只能应声,只是好奇公主何时会骑马。 赵舒柠拖着疲惫的身子上马,策马而去,上一世她原是不是骑马的,是齐晏环着她,在她的耳边轻声安抚,渐渐平复了她的害怕。后来,便是齐晏牵着她的马绳走在前面。 那些转瞬的回忆密密麻麻,就像是一张网,赵舒柠鼻子酸了酸,似是马儿都察觉到她的情绪,前进的速度渐渐缓了下来,路上的风景好似都与她无关一样,直到在一处,马儿停了下来。 赵舒柠抬头看了看,是一片高地,远处葱葱郁郁,俯瞰而下,是悬崖峭壁,众山影影绰绰,能看到朦胧的云雾。赵舒柠将马绳拴在一棵树上,将头靠在马的脖子上,然后便站在那高处,看着远方的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细细绵绵的雨便下了,春天好像格外恩赐众生,连滋养的方式都是温柔的。 直到察觉头顶上的雨被挡住。 “公主,我们回去吧。” 赵舒柠转过身来,看到那张熟悉的脸,那张清冷的脸,一把抱住了齐晏,雨伞倾斜下来,齐晏将大部分都放在赵舒柠的身上,自己的衣角被一点点淋湿。 不似平时,赵舒柠没有说一句话,齐晏也很默契地没有问一句。刚刚看到她站在山顶时,齐晏赶紧下了马车,等到看见她安然无恙时,心中的那份异样才一点点填平,这种感觉,似是多年前便已经有过。 雨就那样一直下着,赵舒柠却没有动,直到齐晏察觉自己胸前的一片濡湿,他放在空中的手沉默半晌,贴上了赵舒柠的背,安抚着怀里的女人。 雨越来越大,山中冷风扑面而来,齐晏将自己的大氅披在赵舒柠的身上,一手撑着伞,一手环抱着她。 不知过了多久,赵舒柠抬起头来,眼睛红红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那张脸却有些苍白:“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因为哭过,声音带着沙哑。 “臣到附近办事,恰好遇见阿竹,所以便寻迹找了过来。”齐晏一手揽着赵舒柠的腰,自己都没有查到动作是如此娴熟。 齐晏看了看旷野的凄冷,顿了顿:“公主以后莫要到此处了,山中多猛虎野兽,又有山贼,若是想出去走走,身边定要有人陪着,保护公主的安危。” “那齐大人可以陪我吗?”赵舒柠仰着头,一双眼中似有细碎的光,因为刚刚淋了雨,鬓发有些散乱,一双水润的唇却有些苍白。 齐晏用手把赵舒柠的鬓发拨在两边,将伞递给了赵舒柠,又用手把大氅的系带合拢:“公主可以带一众侍卫保护公主的安危,至于臣,是公主厚爱了。” 赵舒柠的心如同裂开一般,她笑着将伞扔到了地上,两个人在雨中站着,终于,她将大氅解开,朝着山下的路走去,如同无根的浮萍。 因为她知道每个人的结局,她知道大厦倾颓的无助,也知道故人往矣的心痛,更明白事与愿违的无奈。有时候,她也在想,齐晏如果没有遇到她,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局? 齐晏站在山间许久,久到衣服被雨完全淋湿,那种莫名的似曾相识,那种刻骨铭心的疼痛,自周身而来,把他罩在其中。看着远去的身影,他捏了捏自己的拳头,终究没有跟上去。 不多时,大周迎来蒙族的使者已经被人们熟知,赵询命礼部着手安排。 因蒙族是马背上的民族,礼部投其所好,在郊外办了一场春猎,除了宗亲子弟,更有三品及三品以上的官员乃至家中子弟。 大周与蒙族多年交好,自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赵询坐在高处与蒙族王子乌尤相谈甚欢,楚王捏着手中的扳指,眼中意味不明地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的恩和,笑了笑,又很快将视线收回。 蒙族的意思明显,自己这位侄儿恐又是要广纳后宫了,只是凡事不会都称心如意的,楚王赵渊嘴角勾了勾,被赵询看了去。 这位皇叔,到现在恐都没有收心。两族投诚,又岂能被他坏事。 这边,马场上的较量已经开始了大半,刑部尚书的长子崔淮与高将军之子高誉已各自整装待发,侍从们将各自的箭做了标记。 赵舒柠站在亭子中,吃着栗子糕,顺着视线望去,果然看到那肃正的身影,他如同之前一样,不喜欢这种场合,眉心微蹙,不少人与之相谈。 距上次一别,已经有几月未见,赵舒柠拉回自己的视线。突然,眼前出现了一个身影,赵舒柠抬起头来,便看到一身月白长袍的男子。 “宋旭参加公主。”清清冷冷的声音传来。 赵舒柠抿嘴一笑:“你怎么来了?” 宋旭朝着宋希文的方向看去,无奈道:“是父亲和母亲大人让我前来,推脱不得。”不过转瞬,宋旭便朝着赵舒柠笑了笑:“谢谢公主让人带给岁和居的书籍,那些孩子都很喜欢。” 似是想起了什么,赵旭拱手道:“过段时间,公主若不介意,可去岁和居的桃林,今年的果结了不少。” “那是定然要去的。”赵舒柠想到上次去的时候,还是满树的桃花,如今便已经结果了,时间过得真快。 两人又谈到岁和居的孩子,书院又请了教习武功的师傅,小团子们,整日除了读书,学习音律,又要晨练,赵舒柠想到那些小团子苦恼的样子,心中禁不住欣喜,多日郁结的阴霾一下子散去了。 齐晏正在远处的亭子中与人交谈,不多时,便听到熟悉的笑声,那人也顺着视线看去,多嘴了一句:“那位公主的新宠,想不到竟是御史大人的嫡子,倒也上得台面,与公主站在一起,倒也衬得。” 等那人再回过头来,哪里还看得到齐晏的身影,只有谢桓站在那里,拿着刚刚自家大人递过来的茶盏,杯盖已经碎成了几块...... 第11章 嫉妒 也有他齐晏想要却无法得到的东西…… 猎场上喝声正盛,崔淮与高誉两番较量不相上下,众人渐渐便觉得没了意思。不知是谁在人群当中提出了要组队打马球,大周朝崇尚武力,无论是娘子郎君在家中亦是有几分马球功底的。 “那算上本宫一个。”众人看到一个身穿红衣的女子迎面走来,正是恩和公主,这位女郎,不似大周女子的婉约,却有草原上的飒爽英姿,只是一瞬间,便引人注目。 眼下蒙族来大周投诚,正有联姻之意,谁若是能得到这位公主的芳心,便是大周的功臣,各贵族子弟纷纷跃跃欲试。 “公主能来自然是尔等的荣幸。”靖远侯府的世子李濯上前一步:“只是公主还差一位搭档。” 这意思不言而喻,李濯虽有个不得了的侯爷父亲,却在坊间是个二世祖,最是喜好美色,是秦楼楚馆的常客,这番动作,怕是又动了别的心思,只等恩和选他做搭档。 “世子说的不错。”恩和环视四周,直接略过了他,把视线投在了不远处的凉亭:“那就这位公子吧。” 众人顺着那视线望去,只见一位衣着淡雅的公子与赵舒柠相谈甚欢,察觉到不少的视线,赵舒柠与恩和对视,女人最是了解女人,她笑了笑,看着宋旭不解的神情说道:“去吧,有佳人相约。” 这声音只有他们两人听到,宋旭疑惑,看到不远处的红衣女人,下意识便皱了皱眉。 直到恩和慢慢走近,向赵舒柠请安,坐在凉亭的石凳上:“公主可否将这位公子借我一会儿,待比赛结束就将公子送回。” 赵舒柠不禁失笑:“公主说笑了,宋公子乃御史大人的嫡子,还要征求他本人的意见,本宫无法做宋公子的主。”也不知这位公主又听信了谁的谗言,竟然把宋旭和她想成了那种关系,纵然先前她不顾名声,可眼下宋旭已经离开了流觞阁。 赵舒柠的眼波在恩和与宋旭之间流转,心中了然。 “恩和公主,在下恐拖了公主的后腿。”这便是婉拒了,不少人在一旁看着笑话,这位遗失多年的御史大人的嫡子,竟然连打球都不会打。 “无碍。”恩和的眼睛亮亮的,期待地看着他,宋旭对着赵舒柠苦笑一番,见赵舒柠对着他点了点头,只能硬着头皮答应,别人不知,赵舒柠却是知道的,宋旭的马球打的不错。 恩和与宋旭离开,马场上又开始了一轮欢呼,赵舒柠坐的久了,身子有些乏累,便牵着一匹马离开了马场。 此处猎场是十分广阔的,自大周开国皇帝便将此地划为皇家猎场,每年都有固定的人管理巡逻,不仅如此,林中的飞禽走兽也被定期投喂,才能不断繁衍生息。 赵舒柠慢悠悠骑着马,见马脖子上有不少的灰尘,又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一处小溪,便翻身下马。 “追月,你乖一点,我帮你洗干净。”赵舒柠拍了拍马头,马儿很快便乖巧地蹲下了。这是父皇还在时为她选的马,温顺却不失韧性,已经陪了她多年。 赵舒柠用双手捧着水,将那些污渍都一一清洗干净,已经过了许久,渐渐便有些累了,正要擦擦额头的汗,却听到追月的呼吸声有些不对,那呼吸急促,用头使劲拽着缰绳,马蹄在地上凌乱,不断的嘶鸣声划破天际。 眼看那缰绳就要被挣脱,赵舒柠赶紧拉住,只是追月怎么都不听使唤。 “追月,你怎么了,不要动了,我一会儿让御医帮你看看。”赵舒柠安抚着马儿,可是追月就像是发狂了一般,不断挣脱着缰绳,赵舒柠被马儿带动着,自己的力气根本不足以拉住它,眼见追月朝着远处跑了过去,可赵舒柠手中还拉着缰绳。 前面就是一片片灌木丛,赵舒柠已经来不及反应,正在这时,手中的缰绳直接被斩断,追月朝着更远的地方跑去。 赵舒柠撑着树蹲了下去,平复着急促的呼吸声,额头的汗密布。齐晏赶紧放下了手中的箭筒,疾步过去。 “怎么样,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齐晏看着蹲在地下的女人,一张脸已经消瘦,苍白中失去了往日的生机,齐晏一把将人打横抱起,放在了附近的石头上,又拿起帕子为她擦着汗。 正要触到赵舒柠的脸颊,却被人阻止了,赵舒柠抬起头来,注视着眼前的男人。自上次一别,她已经许久没有见到过他了。看着近在咫尺的脸,赵舒柠心中一片苦涩,却还是强迫自己不要溺在他的温柔中。 “多谢齐大人了,等回宫后,本宫必会派人到齐府感谢。”赵舒柠别过脸,心中却荒芜一片,明明想要接近,却又不得不远离。 齐晏拿着帕子的手一顿,看着眼前的样子,却像是出现过无数次,那种被撕裂的疼痛又袭来了,只是看着眼前赌气的女人,又被自己气笑了。 明明知道自己不该如此,却禁不住想她,在马场上看到她一个人牵着马离开,却忍不住跟着她,直到看见那匹马发狂,他的心瞬间漏了一拍,只差一点......还好...... 那日,沈庭之将调查的结果告诉他,原来赵舒柠自少时便有个喜欢的人,只是那人已经死了多年,就连身边的宫女都时常看着公主发呆,睹物思人,后来,公主有了许多个知己,模样都如出一辙...... 可是,可笑的是,他竟与那人生得极像,难怪,她不顾礼数也要到大街堵他,难怪,她说喜欢他...... “公主不必谢臣,这都是臣应该做的。”高傲如斯,齐晏此刻竟无比嫉妒那个男人,生平第一次,也有他齐晏想要却无法得到的东西。 “那,是因为君臣应该做的,还是出于其他。” 齐晏看着眼前娇弱地眸子,那唇几乎不见血色,他的喉头微微滚动,拿着帕子替赵舒柠擦着汗,第一次想要认清自己的内心,只听见他清冷的声音说道:“都有。” 第12章 山洞 一双温暖的手将她的那只手握住…… 赵舒柠怔了怔,她以为齐晏会冷冰冰说着君臣之别,却唯独没有料想到是此番场景,那些被冰封的血液慢慢解冻,逐渐悸动起来,就像是湖面的冰缓缓裂开,透过水面,还能看到内心那未曾意料的惊喜。 齐晏看着眼前发呆的女人,身子朝前倾斜,用宽大的手摸了摸赵舒柠的额头,与自己的额头相比,见没有什么异样,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小姑娘白皙的面,嫣红的唇,如水的眸子,都在眼前。 他确实不该如此,无论是从身份上,还是从那些不为常人所知的隐秘中,他们之间只是君臣,而且毕竟,赵舒柠心中的人终究不是他,自己不是已经知道了吗? 追月已经走远,就连嘶鸣声也消失不见。刚刚为了救她,齐晏的马并没有栓缰绳,此刻已经毫无踪迹。而与马场相比,若想要回去,这段路程就显得格外艰难,山下浩浩渺渺,荆棘丛生。 再者,赵舒柠刚刚受了惊吓,身子十分虚弱,若强行下山只会加重她的负荷,可若继续留在此处,难免会遇到大雨和野兽,只怕到时候处境会更为艰难。 “公主,我们先找个山洞休息一会儿。”齐晏说着不再询问赵舒柠的意见,一把将人打橫抱起,那不盈一握的腰肢较之前更为纤细,赵舒柠在齐晏的怀中就好似一片落叶,仿佛一阵风便再也不见,这段时日,她消瘦了不少,于是,齐晏不自觉的将人抱地更紧了些。 “好。”赵舒柠看了看慢慢阴沉的天空,心中了然,这天色不早了,也明白当下的处境,此刻不是任性的时候。她把头埋在齐晏的脖颈中,感受到男人脖颈有力的跳动,她将手从大氅中伸了出来,环在他的脖子上。那种熟悉的竹香自鼻尖而来,唤醒了赵舒柠心中的悸动。 不一会儿,两人便来到一处山洞,皇家猎场,因为常年都会有人巡逻,许多荒野都留下了人的痕迹。齐晏把身上的衣服铺在地上,把赵舒柠放在上面休息,自己则出了山洞。 赵舒柠拿着身上的大氅,心中却感慨万千。 不知过了多久,齐晏抱着一捆柴火走了进来,室内的温度才渐渐起来,之后,齐晏娴熟地将洞穴的门口放了石头,将风口堵住,也挡住了洞穴里的火光。 “这山洞虽然暂时安全,但难免会有一些野兽,提防些总是好的。公主不用担心,可以安心休息,臣就在洞穴门口守着。”齐晏说罢,正欲起身,衣角被人轻轻揪住,他回过头来,便看到一张皱巴巴的小脸。 “齐晏,你能不能就在这里陪我,我害怕。”赵舒柠说话的时候,也没有放开齐晏的衣角,本来月白的锦袍被人拽得皱皱巴巴,就连胸口也不能幸免,看着自己的杰作,赵舒柠有些心虚,但更多的是庆幸。 她很庆幸,自己不是自作多情,她很庆幸,他找到她了。 齐晏无奈,看着平日里在自己府上兴风作浪的女人,此刻却娇弱不已,心中瞬间软了软:“那臣就在此处,公主如果有什么不适一定要告诉臣,臣已经给山下的人传递了信号,相信很快便会有人找到我们。” 他不想让小姑娘害怕,即使平日中赵舒柠再骄纵。 赵舒柠看着随她坐下的男人,渐渐平复了心情,这才想起了已经消失的马:“追月从不会无缘无故的攻击人,甚至连我都不认识,可是它随我出来的时候,明明还好好的。” 宫廷虽隐秘,看守严格,可猎场终究是在宫外,世家大族中的勾当与较量并不空乏,就算是权力至高无上,也会有不少危险,更何况是赵舒柠,此番境遇定然是被有心人利用了。 齐晏看着拢在大氅中的小姑娘,一脸的懊恼与疑惑,心中不忍,安慰道:“臣已经传了信息,相信很快便会有人找到追月,追月不同于寻常的马,很好辨认,太医会及时救治的,公主不用担心。” 赵舒柠不是未经世事的人,赵询心疼自己的妹妹,将她保护的很好,但是宫中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隐秘,她也曾亲眼见过。父皇的后宫,血雨腥风,就连朝堂上的厮杀,她也曾躲在御书房听到过几次。 那些为自己的利益而争权夺利的人,不在少数,今日是马,明天便是人了。 追月今日这般,很明显便是中毒了,这下毒之人,直接是朝着她来的,目的便是想要置她于死地,这般歹毒心肠,且与她结怨的人,在朝中数也是可以数出来的。 赵舒柠稍微清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渐渐便有些眉目了,可眼下还有一事是她没有想通的,于是,她收拾好自己的疑惑问道:“齐晏,你不是在马场上吗?怎么会看到追月?” 那日一别,在马场上她看到齐晏与其他朝臣一起,并未看到自己,她以为齐晏不想看见自己。 “臣看到公主从马场离开,身边未带侍卫,想到马场多野兽,这里虽守卫森严,可也有让人疏忽大意的角落,公主——”齐晏顿了顿,看向赵舒柠那双眸子,其中仿佛带着光。 “公主,切记要注意自己的安危。” 赵舒柠看着面前的男人,突然觉得一阵安心。于是笑了笑:“那你不怕等我回去以后,继续堵你的马车,到你的府邸,让你——” “可以。” 沉沉的声音自对面响起。赵舒柠愣了愣,待听明白齐晏的意思时,生出从未有过的喜悦,可一想到之前,心中却迟疑起来。 “可是你很讨厌我,否则也不会不理我。”赵舒柠的声音闷闷的,莹白的小手拿着一截树枝在地上漫无目的划着,另一只手拿起树枝正要往火里投,突然,一双温暖的手将她的那只手握住。 赵舒柠抬起头来,那双深邃的眼睛注视着她说道:“臣从未讨厌过公主。” 夜里山风飒飒,幽谷寂静,赵舒柠的心突然漏了一拍。 第13章 想你 可是我也想见你 月光清幽,顺着洞口的缝隙照了进来,玄色大氅下,小姑娘睡得正沉。柴火即将燃尽,齐晏将手轻轻拿出来,却看到小姑娘的眉睫微微动了动,于是用手安抚着赵舒柠。 小姑娘似乎梦到了什么,嘴角微微上扬,枕着齐晏的手转了个方向,于是两人的距离更近了,如此这般,就像是齐晏抱着赵舒柠一般。 怀中的女子睫毛微颤,莹白的小脸挂着些疲倦,齐晏用手舒展她的眉毛,勾勒着轮廓。 赵舒柠是异于寻常女子的白的,但即使如此,却不病态,一双灵动的丹凤眼,一颦一蹙,顾盼生辉,尤其是她眼尾上挑的时候,更为动人,就连那眉角中的痣,也让人过目不忘。 齐晏用拇指轻轻抚摸着那颗痣,眼中是自己都未察觉的柔情。 天光大亮,赵舒柠醒来的时候,山洞便只剩自己一人,燃尽的柴火已经化为灰烬,身处一个陌生地境地,直到看见身上的大氅,赵舒柠才清醒,自己不是一个人。 阳光从缝隙中射了进来,有些刺眼,赵舒柠正想用手挡住,便看到山洞门口站着一个欣长的身影,齐晏穿着白色的锦袍,虽然有些皱,却并不影响他的气宇。 那周身的气度,即使是现在身陷险境,却尤其出尘,如同谪仙降落,将赵舒柠心中的一片荒芜驱散。 “公主,先喝口水。”齐晏拿着竹筒,见赵舒柠起身艰难,赶紧上去将人环抱起来,用宽大的手掌扶着赵舒柠的后脑勺。 两人此时的处境,都有些狼狈,却不潦草。 待收拾一番,便听到山洞外一阵声响,是救兵来了。 两人孤男寡女,共处一个山洞,又共度一夜,难免会让人浮想联翩,即使什么也没做。 “公主先出去,臣一会儿再走。”齐晏把小姑娘身上的稻草摘了摘,又替她挽了发,将兑巾放入水中,替赵舒柠将脸上擦拭干净,不容她拒绝,将人送到山洞外。 “那齐大人要自己保重。”赵舒柠虽犹豫再三,但她不想辜负齐晏,待援救的人过来,转身上了马车。 过了许久,齐晏看着逐渐远去的马车,目光幽深,转身离开了山洞。 ****** 昭容公主遇险的事情被赵询瞒了下来,除了几个熟知的人,并没有其他人知道。一方面,赵舒柠一夜未归,又是未出阁的女子,为了保全她的名声,此事不宜张扬;再者,此事需要徐徐图之,毕竟尚不知是何人在当中作梗。 不过好在赵舒柠除了受到了惊吓,身子没有受到伤害,回到马场后,太医来过一次,开了副调理的药,只需休息几日便可痊愈。 赵询已经派人暗中彻查此事,侍卫在后山上发现了一方玉佩,那玉佩通透,刻画的飞燕栩栩如生,又怎会是常人所佩戴。 且这方玉佩的玉,曾是被西域进贡而来,当年作为赏赐被传下,只是时隔多年,已经忘记当年传给何人。 如此,便只能回宫中查访一下礼册,知道了赏赐的对象,何人想要陷害赵舒柠一目了然。 猎场的宴会不到几日,乌尤王子与使臣开门见山。大周与蒙族联姻多年,此番正是延续这个传统的时候,这无可厚非。 但问题就在于,有不少臣子上书附议,将矛头指向了赵舒柠。昭容公主云英未嫁,又得皇上的圣宠,来做这个两族联络的使者再好不过。大周女子入蒙族为后,本就为了两族的交好。 赵舒柠听到阿竹着急的陈述时,正在自己的寝宫吃着银耳莲子粥,近来在猎场吃得稍许油腻,再者,赵询心疼自己的妹妹,下令让太医为她进补,如今看着自己圆润的腰身时,心中正懊恼不已。 女为悦己者容,赵舒柠想到齐晏欣长的身量,觉得碗中的甜汤顿时没了滋味。扶着自己的裙摆在铜镜前走过一圈后,暗暗下定决心要控制自己的饮食。 “阿竹,本宫是不是胖了,总觉得这身衣服的腰围大了些,勒得本宫喘不过气来。”说罢,赵舒柠就拉着衣服的腰带比划着,眉头皱得紧紧的。 让阿竹看来,自家主子已经足够纤细了,之前身子虚弱,已经瘦了不少,如今虽日日进补,可这腰上半两肉没长,反而该有肉的地方更丰腴了些。这胳膊是胳膊,腰是腰,一张巴掌大的小脸,珠圆玉润般,莫说是一个男子,她看了也好生失神。 见身边的人没有声响,赵舒柠转身问道:“阿竹,本宫问你话呢?” 阿竹这才反应过来:“公主这般身段,已经极好,要让阿竹说,公主较之前,瘦了不少,如今这般身姿,是多少人都羡慕不过来的呢,奴婢见了也喜欢。” “你就知道嘴贫,定是那芙蓉糕吃多了,下次本宫出去再不给你带了。”赵舒柠嗔了阿竹一眼,想到今日在皇兄议事的时候偷听到齐晏的行踪,又命阿竹将宫中带来的箱笼收拾出来,不多时,榻上摆了不少最近时兴的衣服。 阿竹叹了口气,见铜镜前顾盼生辉的主子,似乎是丝毫不在意联姻的事情,只能闭了嘴,自家主子时常能够逢凶化吉,也无需她操心了。 在她看来,齐大人清风朗月,又深得公主的欢心,朝堂之上,脱颖而出,与自家主子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她能做的,便是让主子没有后顾之忧。 想到此处,阿竹开开心心替赵舒柠挽好了发髻,插上了陛下上次的玉簪,一番打扮,赵舒柠便出门了。 今日天朗气清,猎场的后山上,有一处寺庙,不少女子闻名鱼贯而入。听说这处寺庙求姻缘最是灵验,寺庙前的月老树上挂了不少的红绳,原本只是个无名无姓的槐树,此刻却被这里的人奉为瑰宝。 赵舒柠早就听闻过此事,只是今日自己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宫中侍卫将马车停在凉亭处,车里的人从小路宛转行至一处竹林深处的阁楼。 阁楼清幽寂静,草木丰茂,赵舒柠推开小院的门,一大片芙蓉映入眼帘,芙蓉的清甜与竹香交缠,在郊外别有一番风味。 楼上的窗户开着,赵舒柠欣然一笑,守在一旁的侍卫正要拦,便被有眼色的另一人制止来了。 赵舒柠点了点头,提着裙摆便沿着小路走了上去。 “那人是谁?”一个侍卫百思不得其解,毕竟大人吩咐过旁人不得靠近此处。 另一人看着前方娉婷的身姿,使劲敲打侍卫的头:“连昭容公主都不认识。” 毕竟,这不仅是公主,这可是自家主子带回府上的第一人,当初大人从沐室抱着姑娘出来的时候,他便觉得那女子眼熟,原来是公主,只怕,府上不知什么时候便要多一位女主人了。 赵舒柠在阁楼上,见西侧边的房门开着,正想要进去,可想到齐晏今日公务繁忙,却又不忍心打扰。 虽然已经离开皇宫,可皇兄派齐晏考察周边村落的民情,纵使每年都有地方的朝臣朝觐述职,可眼见为实,耳听为虚。 山高皇帝远,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朝中尸位素餐的人不少,地方的官员更甚,拿着朝廷的俸禄,谋的却是自己的利益,为民请命的人并不多。 去岁蜀地天灾,也是人祸,后果覆水难收,朝中焦头烂额,拨了不少救济,只是杯水车薪。皇兄那段时日,整日宿在御书房,人也消瘦了不少。 赵舒柠将手放在门扉上,想到那是第一次见齐晏,肃正得不成样子,后来在无数次的梦中,那人渐渐清晰,是月白的袍子,刀刻的眉,凝重的眸,欣长的身姿,那人的怀抱温暖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怎么不进来?”赵舒柠一抬头,看到的便是近在咫尺的喉结,齐晏身量很高,较赵舒柠要高一个头,只有齐晏低着头的时候,才能与之平视,那双好看的眉眼如往常一样,使人沦陷。 齐晏见小姑娘风尘仆仆,把人拉了进来,阁楼四处守卫森严,可却不能让有心人看见。 “我让小厨房做了炙羊肉,还有荷叶鸡,最近的栗子糕也不错。”小姑娘如数家珍般,将食盒里的东西慢慢拿出来,她知道齐晏精通政事,可是铁打的人也累不是,虽齐晏不说,但看到他面上的倦容,赵舒柠还是有些心疼。 面前的男人看着这番景象,就像是前世曾经经历一般,一幅幅在齐晏的脑海中翻过,他的心中暖意更甚:“公主辛苦了,这些事情交给下人去办就行了,切莫让自己累着。” “可是我也想见你。”赵舒柠嘟囔着,突然被眼前的男人环着肩膀,这不是两人第一次相距如此之近,却仍让赵舒柠悸动不已。 窗户的雕花栏映着日光,在地面上透着博山与白鹤的图案,与此同时,还有两道身影,被日光拉得老长。 “齐大人,今日何家村的案子已经走了进展。”正在此时,阁楼外响起男人欣喜的声音,迅速将两人分开,赵舒柠面色红润,乌发红唇,正要挣脱,被齐晏一把按进怀里。 第14章 撩拨 平日里就喜欢勾着自己 何少卿拿着刚刚搜集来的证据,疾步沿着阁楼而上,待推开门时,只剩下清风翻动的案卷,室内静悄悄的,丝毫没有人的踪迹,地上一支紫檀笔孤零零躺着。 “明明刚刚还在这里,齐大人呢?”何少卿朝着屋内走了一番,俯下身来将紫檀笔擦了擦灰尘,放在了桌上,只是窗外的风似乎有些大了,室内的画卷被吹动着,发出清脆的声响。 何少卿顿了顿,又看到大开的窗户,一片芙蓉花开得正盛,起身把窗户关上了。 与此同时,赵舒柠看着环着腰上的手,又看到逐渐辽阔的视野,感受到了脖颈上温热的呼吸。齐晏骑着马,赵舒柠将身子侧靠在齐晏的身上,背上传来了源源不断的热流。 猎场周边的风景甚多,当初修建的时候又格外辽阔,此刻已经与阁楼相距甚远,四周空无一人。马儿疾步向前,到了一片平地之上才缓了下来。 赵舒柠心中异样的情愫慢慢升起,耳边除了风声,还有男人的呼吸声。她扭过头来,正好撞上齐晏的喉结,男人于身后闷-哼一声。 “是不是撞疼了你?让我看看。”赵舒柠紧张地用食指轻轻摸着齐晏的喉结,感受到了男人有力的搏动。 赵舒柠的手是白皙的,也是柔软的,放在齐晏的脖颈上就像是一团棉花一样,轻柔而撩动人的心神。坐在身后的男人及时抓住了赵舒柠动作的手,继而看到小姑娘在怀中疑惑的神情,那双眼睛,泛着风一般的动人心弦,让齐晏莫名有些渴。 “公主,知不知道,男人的脖子是不能随便摸的?”齐晏将赵舒柠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因刚刚纵马而来,赵舒柠的手十分冰凉,齐晏用自己的衣服盖住了赵舒柠的手。 “为何不能摸?”赵舒柠感受到自己的手慢慢回暖,却被齐晏紧盯着的眸子惊了惊,莫名地瞥了瞥嘴,一副娇嗔的样子,说着便想要将头扭过去,却被男人用手捧着脸。 男人的怀抱是滚烫的,齐晏目光灼灼,赵舒柠一副惊疑,被齐晏将凌乱的发丝整理好。齐晏用手一遍又一遍勾勒着赵舒柠的轮廓,直到近在咫尺的面颊越来越近。 温热的唇贴在一片冰凉中,赵舒柠瞪大了眼睛,瞬间忘记了呼吸,只听得见耳边的风呼呼作响。男人就如同一块烙-铁般,将赵舒柠单薄的身子圈了起来。 似乎是察觉到了赵舒柠的不专心,齐晏惩罚般地在那两片唇上肆虐,唇与齿交-缠,赵舒柠的身子微微后仰,被一双有力的手环抱回来,齐晏一手扶着赵舒柠的后脑勺,一手紧紧握着赵舒柠的柔弱无骨的手。 马上的主人放了缰绳,于是马儿如同察觉一般,慢慢停了下来。 一阵水渍之声响起,赵舒柠的脸微微红晕,承受着齐晏的侵夺,如同燎原之势,一发不可收拾。 直到赵舒柠传来娇娇的声音,齐晏将人放开,以额抵额,两人的气息都有些不稳,赵舒柠的脸更是红的一塌糊涂,齐晏用手揉搓着她莹白的耳垂,逐渐染上了晕色。 赵舒柠出来的时候,特意染上了海棠花色的唇脂,此刻已经半分不剩了,莹润的唇闪着水光,就像是蜜桃一般,让人忍不住摘采。 此刻的旷野静悄悄的,两人一马,除了马儿的呼吸声,还有“咚咚”的心跳声,齐晏一把将人捞到怀里,用手轻抚着赵舒柠的背。 “现在可是知道了?”男人的声音沉稳中带着微微的喘,赵舒柠将脸埋进齐晏的怀中,听着他有力的心跳,闷闷回了一声:“嗯。” 那声音带着微微的娇嗔,惹得齐晏心中一片柔软,一双手放在她的腰间,轻轻摩挲着,感受到那热意更甚,赵舒柠用手捶了锤齐晏的胸口。 齐晏有些好笑得看着怀中人的头顶,揉了揉赵舒柠的发。 似是想起了什么,赵舒柠仰着头看着齐晏:“我想去一个地方,听说猎场的附近有处寺庙,我想去拜拜。” 那寺庙的月老树最是灵验,先前便听到阿竹时常念叨,今岁恰逢赶上,不少京中的贵女去祈福,当然这是不能告诉齐晏的。 “怎么突然相信这个了?我今日的公务不多,一会带你去。”齐晏用拇指揉着赵舒柠的下颌,小姑娘媚眼如丝,却不自知,平日里就喜欢勾着自己,如今反而让自己更加没有抵抗力了。 看着那嫣红的唇,齐晏的眸色暗了暗,被赵舒柠看了去,赶紧将男人的腰环着,她到现在身子还软着,如同脱水一般,若要再来一次,定然是受不住的。 平日里那样一个月朗风清的人,一旦“饿了”也是要吃人的。 她算是明白了,只能在怀中闷闷说道:“我让阿竹陪我便好了,昨日她便和我说起了这回事,想必她也是想去的。宫中多烦闷,若是等将来回宫,便再不得这样的机会了。” 齐晏看着赵舒柠躲闪的样子,便知道刚刚将人吓到了,若不是她平日里有事没事的撩拨,自己何至于此,如今倒好,将人骗到手了,就不管不顾了。 “公主倒是个好主子,对身边的人倒是不错,那便如此吧,臣一会送公主回去。” 赵舒柠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她莫名从齐晏的话语中听到了一丝丝的委屈,但也只是一瞬,毕竟当初他躲自己还来不及呢,如今这般,一定是自己误会了。 两人在附近走了一会儿,齐晏便将赵舒柠送上了马车,看着远处的身影,突然第一次不想那样计较,纵使自己可能被人当成了替身,可那人毕竟已经死了,活着的才是有温度的。 赵舒柠坐上马车后,阿竹便从一旁围了过来,审视一番,竟突然觉得公主今日有几分不同,阿竹紧盯着赵舒柠,直到面前的人被盯得有些不好意思,赵舒柠咳了咳,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 在阿竹看来,公主今日穿的是海棠色的裙衫,平日里最喜整洁的公主,衣服上多了不少的褶子,且那海棠色的唇脂已经丝毫不剩,露出了原来的唇色,最可疑的是,公主的嘴有些肿,好似被什么咬过一般。 思忖再三,阿竹将手放在下巴上撑着,十分郑重地问道:“公主的嘴是不是被蚊子咬到了,奴婢找些药膏帮公主涂上。” 赵舒柠的面上染了一层红晕,从脖子到耳垂渐渐红了起来,心中有些嗔怪起齐晏。 只是还未等她回答,阿竹在自己的包袱中翻来覆去,扔出了不少零零碎碎,看着桌上堆了不少的东西,赵舒柠忍下羞涩,有些头疼地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不大不小的方桌上,有熏香、有帕子、有弹弓、有黛眉、有香粉......竟然还有一支毛笔和画本! 赵舒柠推了推阿竹的胳膊,正要提醒,就看到阿竹转过身来,疑惑道:“最近还没有蚊子呀,奴婢就从来没有见过,这猎场虽然是野外,但夜里很冷,倒少了不少的虫蚊。那让奴婢看看,是不是最近带的香粉出了什么问题?” 说罢,又要去找,被赵舒柠制止了:“阿竹,本宫没事,只是最近有些......水土不服罢了。” 阿竹半信半疑,还是有些不放心:“要不等公主回宫,奴婢让御医来看看。” “不,不用!”赵舒柠赶紧制止了她的想法,有些哭笑不得,若要让御医看到她这个样子,兴许自己以后便不用再做人了。 这样想着,心中微微恼着那人,竟那样,那样......用力。 赵舒柠拿着铜镜,看着那让人无法忽视的痕迹,开始有些忧愁,但想到一会儿自己还要去寺庙,便深吸了一口气:“阿竹,快帮本宫遮遮。” 待到寺庙下,赵舒柠才娉婷走下马车,明艳动人的样子一时让寺庙中的行人微微侧目,惹来不少女子的嫉妒。 由小沙弥带路,赵舒柠走在前面,看着清幽的古刹散发着神圣的光辉,宛如月下圣母,难怪这里的人络绎不绝。寺中的诵经声如同梵音,来往的和尚谦和有礼,比之京城的寺庙,倒有所不同。 只是在转角的时候,赵舒柠看到一处木门便,一闪而过的裙摆,那头上的珠月流苏,几乎是让她一瞬间想到了那是何人。 那身影鬼鬼祟祟,似是生怕人知道了行踪,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赵舒柠挤出一个讽刺的笑来,心中冷哼了一声,吩咐了身边的阿竹,自己便随着沙弥来到了一条小道上。 云苍寺中,除却那棵月老树,还有一个地方,引人入胜,那便是寺庙后的往生路。 那条往生路上,铺满了石子,每隔一段石头便是用木头堆成的石桩,在道路两边,有两面木头做成的墙,上面挂满了往生之人的姓名,如果顺着往生路走过去,包括头顶都是五彩的木牌。 若是有缘之人能够有幸得到掉落的木牌,便能够得偿所愿。 第15章 低估 也不许,不许你......亲我…… 只是,赵舒柠今日不是捡木牌的人,而是挂木牌的人。往生之路,有姻缘、有财富、亦有生死,用不同颜色的绳子区分,赵舒柠双手合十,在沙弥的指点下,挂了一个红色的木牌和蓝色的木牌。 那帷帆四处飘荡,上面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与天际相接的地方,闪着一道道霞光,仿佛被诵经鸣唱缓缓带走。 此处行人不算多,赵舒柠逗留了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便朝着月老树去寻找阿竹。 隐在暗处的侍卫迅速转身,很快便消失不见。 “下去吧!”齐晏拿着手中的茶盏,轻轻放下:“保护好公主的安危。” “属下还有一事要禀告,今日在寺庙,李郡公家的小姐李虞然偷偷摸摸进了一处禅房。”李虞然与赵舒柠的恩怨,即便是京城中的民众,也听了不少,齐府中的暗卫又怎么会不知。 眼下,公主是大人心尖上的人,他纵然是有十个脑袋,也不敢将此事疏忽。更何况李虞然的歹毒他是听过的,若是伤了公主,后果不堪设想。 齐晏想到梅宴上的事,心中生出一阵厌恶,便嘱咐侍卫继续跟着,看看李虞然又在筹谋着什么。赵舒柠的聪慧自不必说,但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上次的追月便是最好的例子,齐晏不想她再受到什么伤害。 待人走后,阁楼又是一片静谧,齐晏起身走到窗户前,看月明星稀,一双眸子讳莫如深。今日听赵舒柠要去寺庙之时,便不放心的派了人跟着,直到她去了往生路。 他又怎么会不知道那里,往生之路,曾经也是为往生之人祈福的路。传说人死后灵魂会逗留在人间,若是时间长了便不得轮回转世,此时,只要是自己的至亲之人为他们祈福,便能往生。 赵舒柠,终究是忘不掉死去的那个人吗? 为了给那个人祈福,竟瞒着自己一个人去寺庙。 他当真还在她心上! 齐晏将手捏拳,想到头顶上可能顶上的一片青青草原时,一双眸讳莫如深。若那个人活着,他尚且能和那个人争一争,但如今那人死了,便怪不得自己了,他要一点点将那人从赵舒柠的心中驱逐,一点痕迹不留! 猎场之行即将结束,夜里,赵询与众人在帐中饮酒,蒙族的使臣不止一次提到联姻的事,赵询坐在那里,从乌尤的神色上一撇而过。 齐晏坐在一旁,将这一幕看得清楚,京中官员的提议不过是想要选一位贵女到蒙族做王妃,可是以齐晏的调查,那位乌尤王子早些年便在自己的族中有一位青梅竹马,且不止一次向他的父王提出成亲,奈何被多次阻止,此刻到大周,不过是迫不得已。 这件事情,鲜少有人知道。 他根本不想娶大周的姑娘! 赵询亦不想将自己的妹妹远嫁,几番旁敲侧击的议论,未起争执,倒开始徐徐图之。 齐晏环视了四周,众臣神情各异,有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也有一副忧虑不已的神情。 正在这时,一个身穿紫色罗裙的宫女将清酒奉上,蒙族的使臣仰慕中原的酒文化,赵询吩咐了下面的人准备了好酒,此刻奉上的便是有着十年佳酿的韶酒。 大周的人,对此佳酿也是浅尝辄止,可这蒙族人生的高大,竟用碗喝了不少,也未见他们醉酒。 酒过三巡,侍女拿着承盘下去,一双眸看了一眼,便缓缓退下。 众人皆散,由各自的属下将人扶着带了回去,乌尤天生酒量好,此刻却也有些昏昏欲睡,偏生自己不信邪,挥开了身边的侍女,但尚且站立不稳,只能由着侍女扶着出了帐子。 走过许久,那侍女趁人不注意,慢慢将人偏离了原来的方向,只是一瞬,又被人打晕,待乌尤跌跌撞撞进了一此帐子,侍卫才缓缓离开。 赵舒柠忍着困倦,被齐晏从床上抱了起来,帐中还染着海棠花的熏香,与赵舒柠身上的香味如出一辙。 “唔,你喝酒了?”赵舒柠懒得睁开眼,就这样拥着被子靠在齐晏的怀中,一阵阵哈欠,直到脖子上传来温热的呼吸声,齐晏将脸放在赵舒柠的脖子上,感受到那微微的搏动。 “嗯,刚刚喝了一点。”齐晏的头有些沉,可理智却无比清明。他将赵舒柠抱得紧紧的,好像害怕她从自己的怀中消失一般。 帐中寂静无声,赵舒柠用手轻轻拍着齐晏的背,那宽大的胸膛传来有力的搏动,似乎能感觉到泾渭分明的界限。齐晏不是文弱书生,比之一般人,是十分健壮的,但却又不过分。即使是寻常衣服,也能穿出别具一格来。 难怪每次出行,惹出了那些许的桃花债,以后真要再出去,赵舒柠要用帷帽将人严严实实遮住,免得被别人觊觎,这样想着,赵舒柠清醒了几分睁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还微微闭着眼。 赵舒柠想也没想,朝着那肖想已久的唇,亲了亲,又迅速回来,舔了舔唇,觉得意犹未尽,看着男人还未反应,又朝着那两片馥郁的唇亲了过去,正要撤回来的时候,被人俯身压在了床-上。 “唔。” 唇上一阵肆虐,如同天旋地转一般,赵舒柠的锦被让人扔到一旁,为了避免她的头被撞,齐晏用手环着她的后脑勺,另一手也没闲着,在她纤细的腰上流连,如同抚摸着一件珍宝,那近乎痴迷的神情在暗夜中蔓延。 齐晏全身的重量都压在赵舒柠的身上,此刻,两人在榻上肆意。唇与舌纠-缠,比之上次,赵舒柠觉得嘴已经不是自己的,一种酥麻感从脚跟冲上了脑门,身子已经软如一滩水,仿佛一场烈日,便能散尽。 赵舒柠觉得一种奇异的感觉从自己的身上蔓延,渐渐用手环住了齐晏精壮的腰,眼神迷离,随着齐晏而主导,突然,感觉到小腹上的恪人。 “唔,齐晏......你玉佩......硌到我了。”娇娇的声音细碎地传来,让已经快失去理智的男人愣了愣,随即笑了笑,加深了这个吻,许久,才离开赵舒柠的唇。 两人都微微喘-着鼻息,半晌的无言。 也不知是被亲的,还是因为齐晏喝了酒,赵舒柠此刻觉得自己的头晕晕的,靠着齐晏环抱的力量在床上才不至于摔倒。 黑暗中,齐晏拿着一颗夜明珠放在赵舒柠的枕上,借着微弱的灯光,赵舒柠的唇水光莹润,一双丹凤眼勾人至极,她仰头看着齐晏,娇弱地身躯紧紧贴着齐晏的胸膛。 “公主,还有一事,臣未曾告诉你。”齐晏勾了勾唇角,将手放在赵舒柠单薄的胳膊上。 “何事?”赵舒柠仰着头与之贴的更近,刚刚因肆虐,身上的绣着海棠纹的薄纱已经缓缓滑落,露出了大片凝脂一般的肌肤。 齐晏的眼神暗了暗,不想吓到她,用手遮住赵舒柠的眼睛说道:“醉酒的男人是撩拨不得的。” “我哪里有?”赵舒柠的面色还泛着红润,说出的话却有些委屈。自己在帐中本来睡得好好的,要不是齐晏,兴许早就入梦了,明明是他自己悄悄闯进自己的帐中...... 一看到怀中那副娇娇的样子,齐晏的心中便一片柔软,突然笑了笑:“可不是吗?”赵舒柠于她,就是一味毒药,一旦沾染便戒不掉了,即使她什么也没做,也将自己的自制力击得粉碎。 如此一番,赵舒柠便知道是身边的男人在嘲笑自己,赵舒柠没好气瞪了他一眼,被齐晏揽在怀中:“下次再嘲笑我,我就再不见你,也不许,不许你......亲我。” “那公主舍得?臣可是躲过了这帐中不少的侍卫,才来见公主一面,再者,公主舍得,臣可不舍。”齐晏说罢,又用手将地上孤零零的锦被捡起来,轻轻盖在赵舒柠的身上。 齐晏正要起身离开,被子下突然传来闷闷地声音:“怎么感觉我们这样就像是偷情。”这声音不大不小,却恰好传到了齐晏的耳中。 离开的脚步又慢慢折了回来,齐晏看着怀中天不怕地不怕的下祖宗,叹了一口气,突然朝着赵舒柠的俯身下来,赵舒柠以为齐晏又要亲她,紧张地闭起了眼。 却在耳边听到男人爽朗的笑声,许久,齐晏对着那小巧的耳垂,轻轻咬了一口:“下次不准胡说!” 帐内的脚步渐渐没有了,赵舒柠的脸已经红的滴水,若是白天,定要让齐晏嘲笑一番,赵舒柠坐起身来,拿起枕上的夜明珠,又用手摸了摸刚刚被咬过的耳垂,齐晏的力度不大,可总觉得自己的耳朵痒痒的。 回到阁楼的齐晏,想到刚刚躺在自己怀中的姑娘,开始回想着小姑娘的话语,不觉有些想笑,小姑娘心性单纯,先前勾自己的时候倒未察觉,如今更觉得她娇憨,她小看了自己,也小看了齐晏。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腰带,上面空无一物。 第16章 晚了 现在已经晚了,赵舒柠 夜宴的第二天,出事了。 李郡公的女儿李虞然衣衫不整地躺在乌尤的床上,宿醉的乌尤王子光着精干的膀子,正揉着眉心。 等侍女发现的时候,一声尖叫引来了旁人的关注,即使李郡公来得及时,也未能挡住这桩丑闻。 消息不胫而走,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乌尤王子向赵询请罪,答应娶李虞然到蒙族为妃。 眼看此事告一段落,李虞然不堪众人的眼神,想要在帐中自决,被李郡公发现后,赵询让人把李虞然带到王帐中,这才挡住了消息的传播。 若此事让乌尤等众人知晓,后果不堪设想。 事关两族的交好,赵询先是斥责了李郡公管教不严的罪责,最终还是册封了李虞然为公主,以公主之仪嫁入蒙族,这才堵住了李郡公的嘴。 李虞然尚不能接受,李郡公用眼色将人斥退,这哑巴亏,只能暗暗吃下。 这是她最宠爱的女儿,平日里娇生惯养,如今远嫁他乡,定然是舍不得的。 “明明......明明不是我,我记得让人将乌尤带到赵舒柠的帐中,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如此啊?”李虞然俯在床上,一张脸哭的梨花带雨。 她的脖颈上,露出了刺目的红痕,刺痛了李郡公的心。 他是大周的郡公,往常赵询也要给自己几分薄面,实在是此事太为棘手,事关两国的联姻,马虎不得,若坏了事情,只怕朝中那帮老人又要有些闲言碎语。 李郡公捏了捏拳头,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都怪自己太惯着李虞然,才会酿成如此大祸,只是若没有有心之人的推波助澜,此事也不至于如此。 “你说你当时派人把乌尤扶到赵舒柠的帐中,那个侍女可还在?”李郡公强忍着心中的愤怒,一想到身后之人的机关算尽,心中便一阵恶寒。 李虞然抽噎着嗓子都哑了,一张帕子已经浸湿:“那个侍女,那个侍女我派人关起来了,当时她被人打晕在帐外,后来等我们的人发现后,她已经被人放在了后山上,可是,可是她如今什么也不记得了。” 回想过去,李虞然又是一阵哭泣,李郡公被李虞然哭得脑仁儿疼,低声安慰了几句,眉头皱了皱,出去了。 如今,人证尚不知情,物证也被毁尸灭迹。 李郡公站在帐外,一边是皇威,一边是心爱的女儿。说到底,是自己技不如人,才会着了别人的道。 李虞然从小争强好胜,此次糊涂就糊涂在在酒中下药,且对象还是蒙族嫡亲的王子,这是将来要承袭汗位的天子。 若让人知道小小的一个郡公之女为了自己的利益给他下药,这李家后面的荣耀,就该到头了。 如今,那侍女,是留不得了。 赵询能封自己的女儿为公主,在他人看来,是泼天的富贵,可是,别以为他不知道,赵询从来不想将赵舒柠远嫁,或许他早就想如此。 表面上痛心疾首,事实上,心中不知道有多称心如意。 赵舒柠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坐在妆台,神色慵懒,两眼都睁不开,阿竹在身后为她拢着一把青丝。 她的发乌黑发亮,从小便用首乌和芝麻叶做成的药膏养着,再者,护发的香膏是阿竹亲手做的,既清香扑鼻,又有生发的功能。 “公主,今日挽流云髻,奴婢瞧着上次陛下送来不少的朱钗,点缀在上面定然是极好的。”阿竹用檀木梳轻轻梳着。 一想到李虞然以后就会嫁到蒙族,心中甚是高兴。 “这个李虞然,让奴婢看来,是罪有应得,若不是她事事争先,又怎么会惹出如今的事来,平白里赔了夫人又折兵,不过这样,也好,看她以后还怎么和公主作对。” 阿竹是孩子心性,平日里除了赵舒柠谁也不维护。但这些年来她看在眼里,李虞然平日里就没事找事,如今真是大快人心。 赵舒柠闭着眼睛,待阿竹将眉画好,及时提醒了她:“这样的话,你在本宫面前说说就罢了,若是在外面宣扬,难免落下口舌,以后可要谨记。” “好,奴婢记下了,只不过奴婢今日太高兴了,李虞然仗着皇上给她的几分薄面,做了不少僭越的事情,如今终究是因果报应。” 阿竹知道赵舒柠对她的好,朝堂之上,尚且风起云涌,这宫内与内宅的计量,更是让人防不胜防,她决不能给赵舒柠拖后腿,落下楠月宫的把柄。 先前朝臣就执意针对公主,不仅是对公主的作风,还有那些未经证实的谣言,群臣上了不少折子,都怪那群老东西有眼无珠。 在她看来,赵舒柠是天底下最好的人,不仅人生得婉约动人,且心地善良。 当初若不是赵舒柠,她早就在宫中死去了,也不至于活到今日。 这番收拾好,赵舒柠已经眯着眼小憩了稍许。 淡紫色的罗裙轻纱渺渺,同色的绣花鞋坠着流苏,走起路来灵动极了,配上同色的簪子,娉婷楚腰,让人移不开眼。 阿竹看着面前的赵舒柠,恨不得将脂粉奁里的朱钗都用在她的头上,但想了想,自家主子平日都喜欢素净些的妆容,终于还是忍住了心中的冲动。 待赵舒柠精神气足了一些,阿竹为她整理着腰间的丝绦,为她挽了一个玲珑的绳结。 而此时的赵舒柠,心中颇有些恼,昨夜明明睡得好好的,齐晏突然过来,压在自己的身上动弹不得,而且还不止一次...... 夜里齐晏虽走得较早,可那薄如蝉翼的触碰,在她的耳边挥之不去,以至于一整夜都未睡好,翻来覆去到天明。 刚刚阿竹上妆的时候,问了不止一次,最后才用脂粉将眼底的乌青盖住。 赵舒柠在镜子面前,瞧着那含羞带怯又微微恼怒的女子,乌发红唇,一张丹凤眼带着娇嗔,忍不住暗暗恼了自己几句。 明明是霁月风光的大理寺卿,人前肃正冷漠,倒也有几幅面孔。 如今想来,合着之前那段时日,是齐晏白白晾着自己。 李虞然的事情,赵舒柠不感兴趣,横竖是她的造化,再者,平日里也没少给自己使绊子。 往常她不计较,是觉得李虞然到底是被家中宠坏的孩子,自有天收。 如今才算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赵舒柠无心去想这件事,倒是记得猎场周围的集镇上有不少精巧的东西,楠月宫中的小太监前些日子去采买,发现了不少稀罕玩意儿,买来送给她,但到底是亲自去更有意思。 吩咐了宫中侍卫,赵舒柠不多时就来到博古镇。 赵询前些时日准备收拾行囊回京,已经提前通知了她。在宫中,皇兄整日里派人监视她,如今出宫短短时日,还没待够就要回去,赵舒柠是万万舍不得的。 宫中的城墙太高,除了能普照万物的阳光照进来,其他的灵动的东西往往都会闷得失去了生机,偶尔的宫门大开,也就只是一瞬,封闭和禁锢才是常态。 若不是生在此处,若不是皇兄和皇嫂,赵舒柠一秒也呆不下去。 眼下街道上的行人三两,旌旗纷飞,市井的叫卖声与能言的巧匠正拉拢着自己的生意,赵舒柠听说此处有一个博古街,那里有许多京城没有的东西。 待问了行人,才婉转找到地方。 是个不算繁华的街道,街道两边,铺张着几处摊子,老板正聚精会神忙着手中的活计,有篆刻、玉石、博古文玩。 赵舒柠想到上次去齐晏的府上,他偏爱紫檀笔,而此处的紫檀笔更是闻名十里,想也没想便进了一处紫檀笔铺子。 老板娘是个面相忠厚的老妇人,正拿着笔为紫檀笔作画,见赵舒柠进来,极为客气地放下手中的活计,让一旁的侍女拿来热茶。 “姑娘,看看有什么喜欢的,我们老头子做了十几年的营生了,这紫檀笔也算是老头子的招牌,买一支送公子郎君都不会差的。”老妇人穿着灰蓝色的袍子,给赵舒柠递过水的时候,那双手颤颤巍巍,布满了褶皱,如同枯老的树皮,有些触目惊心。 但那双眼睛却极为有神,无论赵舒柠看中什么笔,都能一一前来说上几句,只有此时刻木的老头沉默不语,又时不时看了赵舒柠几眼,似是欲言又止,待眼神与赵舒柠相触,又赶紧回过神来。 说不出有什么怪异,赵舒柠有些莫名,想到明日就要启程回京,今晚需尽早回帐中,便挑了两支紫檀笔和一块砚让人包起来。 “姑娘,不巧了,这两支紫檀笔已经被人订了。”老妇皱着眉头,一副为难的样子。 “那仓库可还有存货?”若错过今日,也不知何时才能再到此处,赵舒柠还是想问问。 老妇人思索半晌,似是豁然开朗:“我想起来了,家中稚子还有两支,尚未用过,姑娘若是不嫌弃,可随我来。” “砰——”刻刀掉落在地上,老妇人极有深意看了老头一眼,便见方才惊慌的老人慢慢捡起刀,赵舒柠突然有些莫名其妙。 随着老妇人进入后宅,回廊高深,赵舒柠环视四周,八卦之行的天井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本该生机的院落杂草丛生,赵舒柠顿觉头有些晕,用手扶了扶自己头。 看着前面带路的背影与此景相融,一种诡异油然而生。 “婆婆,不如我让家中侍从来取,今日我有些不适,先行告退了。” 赵舒柠说罢就要离开,只听见耳边传来一句:“现在已经晚了,赵舒柠!” 第17章 负责 大不了我对你负责罢了 赵舒柠转过身想要快速离开,只见回廊的门突然被人关上。 先前的老妇人露出一副得逞的表情,哪里还有原先的老态与和善。 看着面前昏暗的庭院,赵舒柠的头昏昏沉沉,如同灌了铅一般,她一手扶着栏杆,一手按着头,只觉得意识逐渐模糊,直到昏倒在地。 再次醒来的时候,周边都是废弃的旧物,赵舒柠努力挣脱,奈何自己的手已经被束缚在一根横木之上,动弹不得。麻绳在她的手腕上勒出一道道红痕,而眼下没有锋利的东西可用。 “不用白费力气了!”木门被人从两边推开,老妇人恭敬地站在一旁,直到走出一个绿色裙衫的女子,她戴着帷帽,看不清表情,可赵舒柠只是听声音,便认出了来人。 是李虞然! 往日中她与李虞然只是口角居多,即使再互相看不惯,也不会如此,如今竟敢公然绑架自己。 “李虞然,你就不怕我皇兄将你处死。”赵舒柠看着那道绿色的身影说道,眼底是掩饰不住的憎恶。 “我现在顾忌不了这么多,如果不是你,我又怎会沦落至今,不仅丢了清白,眼下还要嫁到蒙族,现在连父亲都抛弃我了,都是因为你赵舒柠。” 李虞然说到激动之处,一把将帷帽扔到地上,拿起头上的簪子直抵赵舒柠的脖颈。 赵舒柠面不改色,与李虞然愤怒的视线相对:“我什么也没做,你有今天这个下场完全是你咎由自取,如果不是你一味的争强好胜,又怎么会至此。” 李虞然的性子她也能猜到,定是想陷害自己与乌尤,结果乌尤进了李虞然的帐中,才会有今天的事情。 李郡公从小对她娇生惯养,凡事就喜欢和她较量,赵舒柠看在眼里,只是心中不计较罢了,如今变本加厉,显然已经忘了自己的身份了。 “你从来都会巧舌如簧,旁人不知道,我却是知道的,你巴不得看见我嫁去蒙族,死在那里。”李虞然说到激动处,又开始小声地哭泣,手中没了分寸,将那簪子刺进了几分,赵舒柠本就一身细嫩的皮子,白皙的脖颈很快就是一道血痕。 一旁的老妇人见形势不对,赶紧上前提醒了几句,眼前这位,到底是大周唯一的公主,皇帝对其宠爱有加,若在此时死在这里,恐怕摊上不得了的大事。 前些时日,李虞然在寺中找自己寻了几味药材,本以为她只是身体不适,便托人带给了她,可是直到后来出事,才知她将其中的几味药材提炼出来,做成了使人意乱情迷的药物。 且这药,竟用在蒙族未来的国君身上,最终事情未成,李虞然白白丢掉了清白。 她是李虞然的奶妈,从小看着李虞然长大,这孩子执念太深,可是她却不想这孩子平白丢了性命。 李虞然到底没失掉理智,她只是想在去蒙族之前给赵舒柠一个教训,并没想伤她性命。 她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赵舒柠能够顺风顺水,而自己即使努力再多,也只能作为她的陪衬。 就在这时,李虞然将手中的簪子从赵舒柠的脖颈移至她的脸蛋,看着这张她曾嫉妒的脸露出了诡异的笑来。 “你不就是空有一张脸蛋吗?旁人不是说你是京城第一美人,我今日就要看看你以后还怎么去勾那些人的魂儿的。” 说罢,李虞然使劲刺过去,赵舒柠闭了眼,心中却不恐慌,若是真有此一劫,那也是她躲不过的。 只是预想的疼痛并没有来。 “砰!”一阵钝器击落的声音响起,赵舒柠睁开眼,就看到李虞然十分痛苦地捂着自己的手,鲜血顺着她的手腕流了下来,一旁的老妇人惊慌失措扶着李虞然。 一众暗卫鱼贯而入,迅速将李虞然团团围住,齐晏在人群中走来,赶紧替赵舒柠解开了绳子,察觉到她身上没有流血,稍稍松了一口气,只是视线落在她凝脂般的脖颈时,眼神一暗。 齐晏看了一眼李虞然,那视线让她瞬间打了一个寒颤,齐晏眼神里的肃杀仿佛要将她千刀万剐,只是,他和赵舒柠有什么关系。 但她来不及细想,就被人往嘴中喂了一颗药,并强迫吞下,奈何她如何也无法吐出来。 再开口时,便再也无法出声。 “既然不甘心,以后便不用开口说话了!”冷冷的声音自齐晏传来,直到李虞然被人带走。 赵舒柠觉得心口有些发闷,将身体的全部重量都放在齐晏的身上,她将头靠在齐晏的脖颈上,深深汲取着他身上的味道,似乎是只有这样才会让她安心一些。 “对不起,臣来晚了!”齐晏用手轻轻安抚着赵舒柠,她本就生得瘦弱,背上没三两肉,触碰中更显得触目惊心。 “没事,我知道你一定会来。”赵舒柠闭着眼睛,试图让自己的眩晕感减弱,脖子上的疼痛已经没有那么明显了,李虞然到底留了几分力度。 齐晏用大氅将人包住,又轻轻理了理赵舒柠两鬓的头发,凝重带着克制的隐忍:“公主怎么知道臣一定会来?” 赵舒柠苍白的唇边挤出一个笑来:“我知道你在我身边派了暗卫,保护我的安危,我虽不及你听觉灵敏,可最近总感觉身后有人跟着,后来一想,便知道是你。” 赵舒柠说着,仰起头,一双眼盈盈动人,如同暗夜里的流星,狡黠中带着几分灵动。 “你既然猜出是臣,为什么要甩开暗卫,公主可知道那样会有多危险,若不是臣及时发现,后果不堪设想。”齐晏本想对眼前的女人责备一番,可赵舒柠脸色实在苍白地厉害,心中着实不忍。 想起来此地的初衷,赵舒柠突然有些气馁,明明想要买紫檀笔送给齐晏,又不想他提前知道,哪知这里的老板竟与李虞然是一伙的,差一点就羊入虎口。 “哎,下次不会了,齐晏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赵舒柠踮起脚尖亲了亲齐晏的下巴,又把手放在齐晏的侧脸上,将人掰了过来,又亲了亲齐晏冰凉的唇。 齐晏没好气地抓住赵舒柠的手,哪里还能顾得上责备她来,她一撒娇,自己的心都化了,尚且此刻赵舒柠虽没受什么皮肉伤,也少不了要养上几天。 “那暗卫是专门保护公主安危的,下次无论如何都不要再以身犯险,答应臣?”齐晏拿着侍从递来的帕子,轻轻擦着赵舒柠的伤口,她娇气地很,自己生怕弄疼了她,那双断案无数的手此刻竟从未如此慎重过。 赵舒柠将手环在齐晏的腰上,不知是水中的迷药起了作用,还是别的,总觉得十分困乏,一张脸全都埋在齐晏的胸膛中,感受着男人的柔情。 不知过了多久,怀中便响起了平稳的呼吸声,齐晏慢慢停下手来,凝视着怀中的小姑娘,除了鼻尖上有些灰尘,其他的地方尚且整洁干净。 待将鼻尖擦拭干净,他将帕子递给侍从,一把将人打横抱起进了车马,想到怀里的小祖宗最是挑剔,他将手枕至赵舒柠的脑后,替她寻了一个舒适的姿势。 小姑娘在梦中,嘴角微微扬起,看得齐晏心中一动,俯下身亲了亲那莹润的嘴角,赵舒柠察觉的异样,双手伸出,恰好将齐晏的脖子抱住,齐晏正欲撤回已经来不及。 本以为小祖宗已经醒过来,可当他看过去时,赵舒柠正在熟睡,于是便轻轻吻了吻她的眉角,再下面便是鼻尖,最后落在那张红唇上,辗转中,陷入其中。 李虞然公然绑架昭容公主,赵询褫夺了她公主的身份,但因李郡公老来得女的缘故,赵询留了她一条性命,将她流放五千里,此生不得再回京城。 当初追月中毒的事情也是她一手策划,自从猎场回京便已经得到证实。 李郡公自知教女不严,也不敢公然求情,比之家族荣耀,只能弃帅保车。 如今唯一之事,便是两族的联姻,蒙族使臣自然不愿娶一个心狠手辣的毒妇,纵然乌尤曾答应带走李虞然。 朝中再次掀起风波,乌尤主动替自己的妹妹求一份亲事。 这种做法,在京中是为人所不齿的,古来男女之婚姻,从来便是男方主动在先,哪有女子主动请缨。 可议论之后,众人又在想是何人得了公主的青睐。 直到有人瞧见恩和公主在大街上拦御史府中的马车。 车夫纵使再孤陋寡闻,也知道面前的人惹不得,只能乖乖停下。一时间,街上围了不少的行人,议论纷纷,轿中的人实在是难以忍受,一把掀开轿帘走了出来,这不是宋旭又是何人? 御史府家的公子,论相貌是极好的。 恩和有些得逞地看着来人,一双狐狸眼带着笑意:“你终于肯见我了,还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再见我,至于吗?大不了我对你负责罢了!我一个姑娘家都没说吃亏,你——唔!” 宋旭脸色红了又红,一把将人带回马车中。 第18章 调戏 今夜我不想回宫 乌尤再次入御书房见赵询的时候,是为了另一件事。 赵询对他心中有愧,李虞然的事情,在京城中传的沸沸扬扬,她被流放的那天,不少人去看热闹。 她天生性子骄纵,目中无人,无论是京中贵女,还是平民百姓,此刻都大快人心。 乌尤本在蒙族有自己心爱的姑娘,来大周只是父汗的意思,于是婚事作罢,正得他意。 此刻前来,他所求不过是恩和。 “你说恩和公主想要为自己求亲?”赵询让人赐坐,对这个蒙族姑娘有了新的认识。 在大周,虽民风开放,但女子亲自求亲还从未有过,如今细细听来,更加深了赵询对她的好奇。 赵询放下手中的奏折,疑惑道:“是哪家贵族的公子,能得公主的青睐?” 乌尤微微一笑,拱手道:“是御史大人的嫡子,宋旭。”中原的女子在乎名节,纵使心悦有才情的男子,也不会主动说出口,可他们草原上的女子,不计较那些。 比起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比起洞房之夜才看清对方的长相,乌尤十分赞同妹妹的做法。 也正是如此,听说御史大人有一子,且人品具佳,又是妹妹所喜欢的,他当然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他是蒙族将来的天子,虽不能在婚事上随心所欲,可他想看到妹妹幸福。 赵询开始回想这位御史大人的嫡子,宋大人夫妇曾在多年前痛失一对双生子,前不久才刚刚找回,其中一子去了江南尽孝,还有一子留在身边。 这位宋旭公子,虽说才学出众,赵询却是听过的......他曾在流觞阁待过一段时日,且一直被人谣传是舒柠的新宠。 赵询知晓后,几次旁敲侧击,最终误会解开,才让他放心来,自己的妹妹虽然胡闹,但品性却是不错的。 论身份,御史大人的嫡子,也算是世家,与恩和公主的身份虽有差距,但尚且可衬。 “既如此,待朕问问御史大人的意思。”赵询对此事乐见其成,当夜便召了宋希文,赐婚的圣旨第二日传到宋旭的手上。 恩和公主下嫁,是天大的恩赐,有人欢喜有人愁,不过于两国的邦交来说,最好不过。 赵舒柠听到这番消息的时候,正在齐晏的府上。 夜里悄悄溜出宫来,直接翻墙去了齐晏的书房,谢桓在府上值夜,一旁的侍卫见墙头之人,正要阻止,被谢桓及时拉开了。 赵舒柠身穿侍女的衣裳,却也掩盖不住她的气质,见四周无人,更大胆了些,直接到了书房。 “大人,不用拦一拦吗?”新来的小侍卫进取心极重,十分不理解谢桓的做法,若是自家大人被歹人所害,后果不堪设想。 谢桓对着那道身影意味深长说道:“不必,以后若再见此人,当自己眼瞎了即可。” 直到看见书房中的身影,又看了看赵舒柠今日的装扮,谢桓才勾了勾唇角走开,留下摸不着头脑的小侍卫在风中凌乱。 谢大人是怎么了!!! 赵舒柠进了书房以后,便大大方方打开了内室的门。 她知道齐晏公务繁忙,后宫禁地,又不能时常见她,白日里过于明目张胆,夜里才好行事。于是她便让阿竹为自己做掩护,才得以脱身。 以她对齐晏的了解,自然不可能这么早就入眠,于是便偷偷来了书房,也不知道齐晏正在做什么。 赵舒柠想到此处便放慢了脚步,今日她让阿竹寻了一套鹅黄色侍女的裙子,此刻头上没了繁复的头饰,一张小脸素面朝天,却更加清丽脱俗。 于烛光中,犹如画下美人。 她先是掀开了帘子,见窗户紧闭,便四处搜寻,果然见齐晏正坐在黄花梨木的太师椅上,他那修长的手骨节分明,执笔在案牍上勾点。 今日的齐晏穿了常服,月白色的长衫勾勒出他清冷的气质。 赵舒柠从来都知道他容貌疏清,是京中不少女子倾慕的对象,可此刻,在烛光之下,齐晏更显轩昂。 那下颌分明,一双眼幽深如海,无论是对着那些案牍还是对着人,从来都是令人悸动的。 赵舒柠暗暗恼怒自己陷入齐晏的美色之中,多日不见,却也不见他亲自去找她,若不是今日皇兄政务繁忙,无暇顾及她,只怕想要溜出宫来也很难。 这样想来,赵舒柠起了捉弄的心思。她慢慢移步至齐晏的身后,取下自己的发簪拿在手上。 当发簪正要触碰到齐晏时,赵舒柠被人一把拉入怀中,手中的发簪直接掉在地上,碎成了两半。 “唔——” 齐晏坐在太师椅上,似乎一点也不意外,一双眼没了看书时的清冷,倒是有些调侃的意味,唇角微微勾着,看着眼前的女人胡闹着。 “你赔我簪子,都被你给摔坏了。”赵舒柠撇了撇嘴角,有些赌气说道。 齐晏对她这副撒娇的样子很是受用,一颗心都被她融化了,一双手揽着赵舒柠的腰,看着赵舒柠头上孤零零的另一支簪子,只是一瞬,便将簪子从青丝下抽走。 “难道不是公主恶人先告状,若不是公主想调戏臣,臣又怎么会如此。不过是一支簪子,公主想要,臣送公主一支。” 说罢,齐晏用手微微抬起赵舒柠的下巴,那张精致的小脸带着赌气,又转了过去:“谁说我要调戏你,明明你才是罪魁祸首。” 美人红唇微张,说起话来一张一合,一头的青丝全都铺展下来,淡淡的海棠香盈入齐晏的鼻息,齐晏把人微微放倒,只用一只手的力量抱她,另一手抚着赵舒柠的青丝。 “好,都是臣的错,那臣不介意再得罪公主一番。”齐晏说罢,直接略过赵舒柠疑惑的神情,两唇相触的刹那,仿佛久旱逢了甘霖。 赵舒柠瞪大了双眼,一头青丝被齐晏拢起,他爱怜地扶着赵舒柠纤细的腰,近乎痴迷辗转在她的唇上。赵舒柠一双手握着小拳,被齐晏轻轻放在自己的胸前,一双大手包着小拳。 齐晏比上次还可怕,那些克制与隐忍都被丢了去,赵舒柠感受着男人的力度。 “柠柠,乖,张嘴。”赵舒柠正想说话,一张嘴便被多了呼吸,齐晏长驱直入,没有丝毫的顾忌。 赵舒柠的呜咽声被齐晏咬成了细碎,不成调子,齐晏睁开眼看着怀中的小姑娘,更加爱怜不已,直接将人打横抱起。 “唔——” 齐晏的动作却未停止,赵舒柠害怕自己跌落,直接用双手将人的脖颈环住。 窗内的烛光燃烧着,一对相互触碰的身影落在其上,齐晏将人直接抱到寝房,轻轻放在榻上。 “今夜我不想回宫。”赵舒柠闷闷地声音传来,齐晏微微放开赵舒柠,眼神一暗。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齐晏将人搂在怀中,轻抚着赵舒柠的背。 “知——”剩余的声音都被齐晏吞了去,赵舒柠没想到清冷的男人一旦没了阻隔,便让人难以想象。 齐晏将人放倒在床上,俯了上去,他紧紧抓住赵舒柠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两人呼吸相缠,赵舒柠的心砰砰跳着,不知过了许久,齐晏突然起身,将人搂着,两人以额抵额,齐晏的鼻尖贴着赵舒柠的。 “柠柠,以后不要勾我!”齐晏微微喘着气,又用手将赵舒柠的发轻轻拢到后面。 赵舒柠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哪有,我说不回宫,是不想回皇宫,皇兄最近看我看得太紧了——” 剩余的话都在齐晏的注视下被收了回去,赵舒柠缩了缩脖子,赶紧躲在齐晏的怀里。 不能再惹他了! 齐晏将小姑娘安置妥当,正欲离开,又被人握住了食指:“齐晏,你去哪里,不在这里睡吗?” “不了,我今夜去书房。”齐晏看着一双隐在被子里的小脸,突然又回过身来,揉了揉赵舒柠的脸,这才离开。 赵舒柠在充满齐晏气息的房间,很快就入睡了,一夜无梦,直到天光大亮。 暖暖的阳光斜斜地射在人的脸上,门外是鱼贯而入的侍女。 齐晏从不让人近身侍候,这些都是谢桓临时找来的,姑娘家顾忌多,谢桓挑了又挑,选了几个伶俐又的的察言观色的侍女。 赵舒柠正要梳洗,便等到了早朝回来的齐晏,赵舒柠披散着头发,直接跑到齐晏的跟前,齐晏看了看她的脚下,赶紧将人抱了起来:“怎么不穿鞋就来了?虽最近天气转暖,可若是着凉了,到时候难受的又是你自己。” 齐晏连责备的话都是柔和的,看着小姑娘吐了吐舌头,直接在她的鼻子上刮了刮。 “才不会呢,对了,你怎么才回来,早朝不是早就应该结束了吗?”赵舒柠环着齐晏,用手玩着他的一缕头发。 “今日事务繁多,锦州出了些事,皇上召集我们商讨了一番,刚刚才结束。”齐晏抱着他坐在榻上,一旁的侍女都识趣的低下了头。 “皇兄还真是繁忙,不过,他越忙,我才好有时间来找你呀。”赵舒柠丝毫不记得自己的家就在皇宫,已经乐不思蜀。 齐晏用手替赵舒柠整理着衣服,不忍心打断赵舒柠:“我可能要去一趟锦州。” 第19章 娇蛮 难道你见到我不开心吗…… 锦州的水渠无故决堤,下游的民众没有料想到如此天灾,被官府带着纷纷撤退。 除了被救出的几千人,仍有数十人至今下落不明。 一时间,百姓流离失所。 赵询在御书房中与重臣讨论,已经让人带了物资去救援。 朝会之余,更让人忌惮的却是水渠因何而坍塌。 赵询信不过旁人,唯有齐晏是他钦点的大理寺卿,要说才能,总归是比别人多些。 明查固然很好,可暗访却更能看出当地的政绩,锦州的知州府年年上供,若没有发生这次的事情,也是个政通人和的地方。 可问题就在于,锦州上游本就是让京城关注的地方,历年来水渠不断修缮,若说瞬间决堤,让人难以置信。毕竟,朝廷派去的人也不是酒囊饭袋。 城门大开,一辆马车停在官道之上,谢桓小心翼翼打量着自家大人的神色,心如擂鼓。 守门的侍卫目不斜视,转眼间,大风扬起了风沙,将城边的柳树吹得纷纷扬扬。 谢桓这才斗胆走到齐晏的身边,拱手道:“大人,该出发了,兴许——兴许公主今日是被什么事绊住了!” 齐晏朝着城门看了一眼,见四周空旷,孤零零的帷帆于风中凌乱,沉声道:“走吧。” 马车在官道上泠泠作响,谢桓扬起马绳,不停地朝身后看,最终城门也在视线中远去。 那日,听说齐晏过几日便要去锦州,赵舒柠正躺在齐晏的腿上,无聊地翻着话本,一头的青丝用玉簪挽起,眼神慵懒,身边的侍女都被一一屏退。 齐晏用指腹轻轻抚着赵舒柠的下颌,眼中的柔情尽显:“在看什么书,看得这样入迷。” 赵舒柠把书递给起齐晏,慵懒地动了动身子道:“你不会喜欢的,都是落魄公子与世家小姐的故事,讲的是文弱书生的才华受到小姐的青睐,可小姐的家人们横加阻止,最后落得个私奔的下场,不过所幸,那书生中了状元。” 说道此处,赵舒柠又十分气愤地端正了身子:“那书生竟然在入官后,又抛弃了糟糠之妻,小姐落得个一尸两命的下场。若我是那小姐,定不会让那书生好过。” 赵舒柠气愤地时候,尤为娇蛮,胸口一起一伏,齐晏笑着安抚,将她的身子环住,紧紧贴在她的耳边说道:“你不会是那小姐,臣自不会如那公子一般。” “谁要和你一起?”赵舒柠一把推开齐晏,又道:“也许站在我身边的是别人。” 齐晏将人拉入怀中:“除了臣,公主不会看到其他人。”他的语气坚定,眼中是赵舒柠从未有过的占有欲,赵舒柠看得心中一热,便想要将话题转移。 “皇兄派你去锦州,听说要去半月,我也陪你去好不好?否则便要很长时间见不到你了。”赵舒柠用手圈住齐晏的脖颈,用额头微微蹭着齐晏的胸膛,那锦袍被蹭着皱皱的,也没见齐晏责备半句。 想到锦州所去甚远,齐晏几乎是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她:“不行,锦州水渠坍塌,难民流离失所,尚有人还在调查中,况且公主在皇宫中,才不会让臣担心你的安危。而且,臣很快就会回来。” 赵舒柠瞥了瞥嘴,心中甚是不满,直接从齐晏的身上起来:“况且你在身边,何来危险,而且我保证不给你添乱,好不好?” 说罢,又在齐晏的食指上画着圈圈,一副不罢休的样子。 齐晏最是喜爱赵舒柠的娇蛮,但即使如此,理智却是清晰的,他将食指抽出,摸了摸赵舒柠的头:“柠柠,乖,听话,等我回来就带你去一个地方。” 赵舒柠知道面前的男人是说一不二的性子,只能点了点头。 如今想来,当时小姑娘怕是心中有气,否则也不会多日不来府上。府上的防备,他让谢桓都一一部署,尤其是赵舒柠经常来的侧门,专门为她设了一个小门,旁人进不来,却是方便了赵舒柠夜探齐府。 可是,自那日起,赵舒柠再也没有来过。 小姑娘平时在自己的面前很乖,可是齐晏却知道她的性子,放纵的有些娇气,常常让他招架不住。 自己多年来清心寡欲,却不想栽倒在一个小姑娘的身上,齐晏开始嘲笑起自己来。 这样过了几日,锦州便近在咫尺,谢桓在城中先行订了客房,因四周的客舍都已经住满,只能在一处巷子的客店住下。 本就是暗查水渠坍塌的原因,自然不能过分张扬,是以此处虽偏僻,却是个歇脚的好去处。 齐晏提前部署,将锦州的官员一一查清楚,只用了一日不到,此地的知府在百姓心中宅心仁厚,不仅乐善好施,还政绩斐然,所问之人无不一一称道。 刘昶其人,年少时便中了进士,虽出身寒门,却有鸿鹄之志,先帝便称其为能臣,直接将人放到了锦州,做了一方父母官,他的知州,当的是没错处的。 如此看来,只能实地去考察,水渠突然坍塌,总归不是小事。 齐晏将案卷一一放置到木盒中,又看了看天色,已经很晚,便传了晚膳。 不多时,侍从将做好的饭菜传入,齐晏将人屏退。 除却红烧排骨,还有粉蒸藕夹......其中一道是软糯的墨鱼汤,齐晏微微皱起眉,那味道竟有些似曾相识。与京城中的天香阁竟如出一辙,若不是谢桓提前在吃食用度上一一调查,只怕是有心人心存陷害。 齐晏暗自摇头,兴许是自己过于疑心,百姓调度,总有些技艺是相互传承的。 待他用帕子将手洗净,便将身上的锦袍放在黄花梨花的架子上,朝着榻上走去。 齐晏发现早上还放在圈椅上的宣纸被人放得乱七八糟,正欲叫上人来询问,便看到锦被上小小的一团,微微隆起。 他的眉皱了皱,见那小小的一团又动了动,似乎是舒坦极了。 只是一瞬,齐晏稍作沉思,赶紧大步走了过去,他缓缓地将被子拉起来,果然看到日思夜想的人躺在床上睡得正熟。似是见到太亮的烛光,赵舒柠不舒服地揉了揉眼睛,又朝内侧拱去。 齐晏笑了笑,俯下身子,凝视着赵舒柠莹白的小脸,又用食指在她俏挺而精致的鼻梁刮了刮。被人一把抓住了食指,以为榻上的人即将转醒,却不想小姑娘抱着他的手又睡了过去。 夜静悄悄的,只听得见赵舒柠均匀的呼吸声,齐晏理了理小姑娘的鬓发,又将被子替她盖了上去,夜里吩咐人再拿了一床被子,齐晏躺在她的身边,无奈又心疼地看着这个远道而来的小姑娘。 锦州与京城不算太近,官路虽安全,但也多发匪盗之事,且要想躲过赵询,偷偷来到锦州,想必也不容易。 赵舒柠在宫中,尚有侍从宫女的服侍,可来到此处,只能掩人耳目,小姑娘平日里什么都不会做,齐晏开始思索着她这几日受的苦。 齐晏将她的手握着,想要安抚她微微皱起的眉头,却不想在赵舒柠的手上看到一处血迹,他赶紧拿了烛台,却见那细嫩皮子的手掌上,一道新添的伤痕十分醒目。 夜半,谢桓被自家大人寻来,找了处理伤口的药膏和纱布,本来睡眼惺忪,待看清楚榻上微微隆起的一团,瞬间清醒,他正想要继续往里看,被齐晏横了一眼,只能忍着心中的好奇与惊吓慢慢退下。 他好像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赵舒柠的梦是朦胧的,自从遇上了齐晏,便再也没有梦见过那些血腥与厮杀,此刻她感觉自己仿佛躺在一团棉花上,就是周身的温度高了些,让她忍不住身子缩了缩,可是她挪一寸,那热源便贴上一寸。 最后,赵舒柠直接被抵在了墙上,只是那热源却并不放过她。 直到一股空气对着她的耳边,顿时凉了下来,可是不久后,湿热感便从脖颈传来,那股湿热,专门寻着她的脖颈的嫩肉去,痒痒的。 赵舒柠在梦中难耐地扭动,想要把那湿热挥开,却被人一把抓住了皓腕。 她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对上似笑非笑的双眸,齐晏俊朗的面容就在眼前。 “你醒了?”赵舒柠笑着问道,齐晏对着赵舒柠的唇轻啄了一下,把人从被子里拉了出来,直接抱在怀中。 “臣不是说让公主留在京城吗,怎么突然来了?”齐晏把她的小手包着,另一手为她轻拍着背。 见到小姑娘的那一刻,说不惊喜是不可能的,他曾一次次告诫自己不要去想那些过往,纵使赵舒柠去了往生路,可能为那个人祈福,可如今,那个人已经死了,只有活着才是真实的。 况且小姑娘不辞辛苦,凭那娇蛮的性子,在路上说不一定也吃了不少苦,如今,她心中有他,便够了。 赵舒柠打断了齐晏的思绪,瞥了瞥嘴:“难道你见到我不开心吗?” 那副娇蛮的样子,真让人哭笑不得。 齐晏心中一动,翻身将人抵在榻上。 第20章 外出 只要公主愿意,臣必当肝脑涂地…… 赵舒柠睁着惺忪的睡眼,一双眸子却如月光一般皎洁,她不安分的手搭在齐晏的胸膛,被人一把束缚在她的头顶。 “嘶——”赵舒柠的秀眉微微皱了皱,转瞬便是狐狸一般的笑容,她挑衅看向齐晏,只见男人的眸色幽深,一阵危险的气息靠近。 齐晏啄了啄赵舒柠的唇,用手将那一寸寸青丝理顺,爱怜不已地用指腹抚摸着赵舒柠的侧脸。 “瘦了。” 赵舒柠在听见齐晏的话微微一愣,本以为男人会不管不顾,存心起了逗他的心思,可是却不想齐晏担心的是其他。 前一段时间,小姑娘的脸还不似这样,那下颌虽分明,但却仍有莹润之感,如今在晨起的时候,齐晏甚至觉得小姑娘瘦得有些硌人,一团小小的身子,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更让人怜惜。 “哪有,上次阿竹为我量腰围的时候,足足又放宽了两厘米,那些往日能够穿上的衣服倒显得不够合身,为此尚衣局又赶制了不少的衣服。” 说罢,赵舒柠就要从床上起来,展示自己并未瘦的事实,才刚一起身,又被人按住。 齐晏将手放在她的腰际:“是吗,臣量一量。” 赵舒柠突然察觉到一双有力的手把她从床上抱了起来,客栈的雕花窗透着光,映在地上是一朵朵好看的海棠,随着光影的移动,也在地板上活跃起来。 许久,赵舒柠如同脱水的鱼儿,将头斜斜地靠在齐晏的肩膀上,一双眸恹恹的,心中将面前的男人骂了数次,说好的风光霁月呢? 说好的只是测量,却比测量更为可怕。 赵舒柠嫣红的唇更为妖治,在光影下更显娇媚与动人,刚刚被人堵了呼吸,此刻正喘息不已。 齐晏传了侍从,将已经提前准备的衣服替赵舒柠换上,又将人哄着吃了早膳,这才上了已经停靠多时的马车。 谢桓见自家大人身边一位女子戴着帷帽,可是那身量却莫名的似曾相识。 昭容公主的眼里容不下沙子,谢桓为自家大人捏了一把汗,想到平日里那样一个顾全大局的人怎会如此糊涂。 若让人告诉公主,齐大人在外偷腥,说不一定会有牢狱之灾。 这样忐忑地将马车驱赶到一处江边,船夫将船引了过来。 齐晏将人从马车上拉了下来,这般亲昵的姿态,旁人看在眼里,之前的店小二猜测是公子的贵妾,否则怎会宠得这般如珠似玉。 谢桓看着眼前的一幕,一时有些头昏眼花。直到上船为两人铺上毯子的时候,都有些心不在焉。 赵舒柠看在眼底,心中觉得好笑,看着神情恍惚的谢桓,将帷帽摘了下来,果然见到谢桓吃惊的神情。 “卑职——卑职,参见公主殿下!”谢桓跪在地上,心中又慌又喜。 “你这小侍卫,倒有趣的紧!”赵舒柠喝着上好的清茶,眼中是一瞬间的笑意。 “哦,公主是这样觉得的?”齐晏横了谢桓一眼,上扬的尾音带着些不易察觉的深沉,谢桓跪在地上,更加战战兢兢,他将脸上的汗擦干净,却觉得如芒在背。 谢桓矢口否认,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赶紧寻了个理由退下。 齐晏看着那远去的身影,将茶盏放在桌上,心想北边的宅子是否缺个管事的主人。 赵舒柠尤爱他这番吃瘪的样子,但是喝茶的功夫,却面色不显。 谁让他今早那样待她,总该是自己能占上风的。 轻舟莞尔便来到了一处开阔的河流,湖面并不平静,随着众河流的汇聚,又从一处引流的壶口分散开来。 齐晏今日便来探查水渠溃败的原因,能够将浩大的水渠淹没,只会是两个原因,要么是水渠修缮的原因,要么是水流过于湍急,上游的汇聚出现了问题。 赵舒柠看到男人朝着远处望去,便自顾自地玩了起来,她将水捧在手心,感受到冰凉的湿意。 京城易守难攻,四处是修建的城池防护,这样壮阔的水流尚不能见到,只见一望无际的源头分散又汇聚,最终在一处跌下万丈深渊。 那是一处极为高耸而湍急的瀑布,轻舟渐渐近了些,甚至可以感受到冰凉的小水珠贴在脸颊,又被风吹散。 四周的柏树四季常青,竹林飒飒作响,被这块土地滋养地更为富饶。 人间仙境也不过如此。 那源头,是没有什么问题的,水流倾泻的地方都被修缮了防护工程,即使再夏天遇雨也能起到泄洪的作用。 齐晏转过头来,看到赵舒柠蹲在甲板上,此处崇山峻岭,又有绿树茵茵,赵舒柠将手伸进了水中,水面是她的影子,只是轻轻一触碰,便化作朦胧。 小姑娘难得有如此开心的时候,皇宫重地,赵舒柠被赵询看得紧了些,虽然会偷溜出宫,可也只是在京城附近,做不得数,时常要顾虑着回宫的时间。 直到自己的头顶投下一片阴影,赵舒柠用手帕擦着额角的汗,就看到齐晏撑着伞为她挡住太阳,责备道:“不是前几日还埋怨太阳毒辣,现在便不管不顾了。” 小姑娘爱美,晒不得一丁点太阳,离京几日,阿竹又不在身边,在镜子旁不止一次暗暗叹气。 齐晏只是看了一眼,便知道她是为何,不然也不会将珍珠粉放在脂粉奁上。 不过,赵舒柠并没有回答齐晏的问题,只是在青山绿水之间有些恍惚,害怕这得来不易的时光过于短暂:“齐晏,以后等盛世安康,我们就在这里寻一处宅子好不好,你可以教学童读书,我就为你洗手作羹汤。” 这样的日子,想必是不错的。齐晏将人拉起,拿过帕子一点点擦掉赵舒柠的薄汗,面上的柔情尽显:“只要公主愿意,臣必当肝脑涂地。” 赵舒柠抓住齐晏的手,轻轻靠在他的怀里,用鼻尖蹭着齐晏的喉结,双手环住他的腰,感受这片刻的宁静。 上一世,他们都为朝堂所累,齐晏虽为荥阳齐氏留在朝中,可是却为她而死。如果她不是生在帝王家,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 她处心积虑想要重新留在他的身边,就是不希望有上一世那样的结局,如果等海晏河清,她愿意出行草野,即使没有宫中那样的地位,只要有他一人便足矣。 只是,如今她却不能,父皇仙逝,长兄如父,赵询从未让自己受过一分委屈,朝中不像表面那样安定,过不了多久,那些蠢蠢欲动的狐狸就会露出本来的面目。 即使她不能够改变什么,却要留在兄长的身边。 齐晏一手撑着伞,感觉得胸膛上传来均匀的呼吸声,一时间有些气笑,便用手轻轻刮了刮赵舒柠的鼻子,每次都是这样,将自己撩拨得体无完肤,然后自己便抽身而去。 齐晏摇了摇头,将人抱至船舱,将锦被给她盖好,便又吩咐船夫到另外一处去。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有人在门外抽抽搭搭地哭泣,那声音分明是女子。 赵舒柠走过去,便看到齐晏的面前跪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妇人和一个口中喃喃的姑娘。 那姑娘,穿着一身粗布衣裳,面上有着不少的污垢,发黄的头发被披散在两边,双眼无神,呆滞中又一阵愣神发笑。 见赵舒柠走了过来,齐晏起身过来,将人拉到跟前,却见那姑娘看见赵舒柠后,发狠扑了过来,直接被谢桓及时挡住。 那口中的呜咽与疯笑让人毛骨悚然,可被谢桓制止的身子却没有停止动作,只是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赵舒柠。 “将人带下去!”齐晏挡在赵舒柠的面前,又怕小姑娘刚刚醒来被吓着,安慰道:“可有害怕,一会带你上岸,我听谢桓说此处有不少的吃食。” 齐晏当真是把她当小孩哄了,赵舒柠不觉笑笑:“好!” 说罢,视线投入那疯癫的女子身上,似是察觉了什么,她按了按齐晏的手:“不如让我看看。” 赵舒柠走到那姑娘的面前,蹲了下来,将自己头上的木簪拿了下来,直接递给了她。果然,时间如禁止一般,那姑娘不再哭闹,只是静静抚摸着那发簪,爱怜不已。 原来,那姑娘与老妇人是一对主仆,家中落魄,小姐被赶了出来。刚刚在湖上,因银两不够,两人被船主即将赶下,是齐晏吩咐谢桓将人带到船上。 老妇人看到赵舒柠,又看了看身边神志不清的主子,突然跪地,狠狠磕头:“求求郎君和娘子,救救我家小姐吧!” 那额头瞬间冒起了血,赵舒柠赶紧将人扶了起来,安慰道:“您先起来吧,若是有什么我们能帮得了的,定会相助。” 赵舒柠朝身边的侍女使了使眼色,递给了她一张帕子,便赶紧替老妇人擦着血迹。 寻常人家,若是主子落魄,又怎么会不离不弃,可一个老妇人却视如己出,陪那痴傻的小姐不离不弃。 原来那小姐也不是痴傻的,只是世事变迁,又是一笔糊涂账罢了。 第21章 男装 体力太差,该多吃点 那姑娘原是锦州富商家的小姐,名唤时玉,不仅生得艳色绝绝,还弹得一手的好琵琶。 后来,家中父亲重病而死,继母与外人联合将家中资产霸占,时玉也被人赶了出来。 本以为只是场伦理官司,可那继母,却不是省油的灯。而那外人,不是别人,恰好是她的姘头,时玉撞破了他们的奸情,也知道了家中父亲惨死另有他因。 时玉与老妇人这才收拾行囊报官,却被歹人追赶至湖边落水,时玉被撞到了头,再醒来便成了这样。 老妇人声泪俱下,看着一旁神志不清的小姐,更是悲从中来:“郎君,小姐,求求你救救我们吧,虽然侥幸逃过一劫,可那追杀的人一直没有停下,是见了小姐如今痴傻的模样才离开,而且,老爷的死更是事发突然。” “可知道那姘头是什么来历?”赵舒柠扶着老妇人即将再跪的身子,神色沉沉。 天子脚下,搜刮民脂民膏尚多,竟有人公然谋财害命。赵舒柠无法忍受,既然遇见了便不能不管,否则便对不起这天下对赵家的托付。 老妇人止住了泪,这才开始回想:“那歹人原是锦州的一个小吏,仗着家中亲族的实力才能作威作福,与府上继母本就是同乡人。” “那可有向知府禀告?”刘昶不是个无所作为的人,若有民怨纠葛不至于坐视不理。且他的出身不算太好,更是会将一腔热血用在政绩上。齐晏这样想着,但也不排除被官场污了眼睛,失掉了本心。 只是,自来锦州多日,百姓对他都是感恩戴德的。 老妇人将视线移在齐晏的身上,见面前的男子周身气宇轩昂,一双眸沉稳中让人安心:“郎君有所不知,老奴投上去的诉状从来都没人翻开过,又何来鸣冤啊!” 虽在锦州,可案件传达却是多级的,能够被下级直接传到上级的案件不多,若是遇到一两个为民请命的好官,尚且能够沉冤得雪,可若是官官相护,再者官商与地方豪强相护,只能暗无天日了。 齐晏沉思,想到此行的目的,便吩咐人将两人安置了。 不多时,船身靠岸,齐晏对谢桓吩咐,将两人带了下去,此行虽是查探锦州水渠,可是天灾与人祸到底是何占了主因,还是需要充足的证据。 他们的身份不便昭显,否则便失去了来此地的目的。 城西的一处酒楼里,赵舒柠用筷子戳了戳刚刚才上来的嫩笋煎肉,一双筷子显得漫无目的,在她叹了第三次气时,齐晏揉了揉眉心,给她递过去一碗银耳汤羹。 “不是刚刚便说饿了,先喝点汤垫垫肚子。”赵舒柠喜爱甜食,齐晏便让人又做了糖醋里脊。 小姑娘在怀里硌人,已经瘦了不少。如今再食不下咽,齐晏心中很是担忧,他知道赵舒柠心结所在:“待公主吃饱了,才能有力气查案,还那妇人一个公道。” 赵舒柠察觉到男人不显山不露水的模样,这才微微一怔,转瞬便豁然开朗:“你是不是已经有了对策?” 齐晏示意她声音小点,此处是厢房,但隔墙有耳,难免打草惊蛇:“此处是锦州最大的酒楼,酒楼的老板与那小吏早先有血亲关系。” 点到为止,恰逢隔壁厢房传来一阵声响,紧接着便是呵斥声,好似是有侍从不小心打翻了酒杯,被主人家给斥责了一顿。 “你也不打听打听我薛成在锦州是什么人,若是再不还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赵舒柠站起身子,见刚刚在隔壁用饭的人都下了酒楼,只剩下一人跪坐在地,似是一副天塌下来的样子。 “刚刚那是何人?”赵舒柠叫来一个小二问话,小二欲言又止,最终谢桓给了他一片金叶子,这才打开了小二的嘴。 赵舒柠细细听来,也便知道了,薛成其人,与时玉继母的姘头正是同一人。 “这般为虎作伥,便没有人去管吗,真是欺人太甚!”赵舒柠气鼓鼓地坐下,拿着茶盏一饮而尽。 店小二没好气,叹了口气道:“薛成不仅在府中衙门当差,更喜欢放利钱,之前不少人都着了他的道。眼下是不敢有人惹他了。” “不过小姐生的这样如花似玉,还是要谨言行事。”店小二正要离开,不知是不是看着那片金叶子的份上,竟然好心提醒着。 齐晏心中大概也有了思路,带着赵舒柠回了客栈,又让从京城带的的工匠去了水渠一趟。 白日里官府密切把守着水渠,旁人无法接近,夜里三更天的时候,谢桓带着工匠从外面回来。 “大人,那水渠所用材料,倒是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年久失修,才会不牢靠,况且那水渠规格,相比较锦州气候来说,还是有需要整改的地方。”工匠斟酌再三,把夜里查探的事实一一明说。 眼下,不仅仅是锦州出现了问题,就连工部也有连带责任。 夜里,齐晏将写好的书信交给了谢桓,直接进了内室,看到小姑娘正在熟睡,心中不觉好笑。赵舒柠夜里喜欢翻动被子,只见大片的背部的肌肤被裸露在外,那轻薄的纱衣滑在自己圆润的肩头。 齐晏的眸色一暗,忍不住想要责怪,若是在旁人面前,这般模样,自己是万万不能忍受的。 从前便告诉她,小姑娘在自己面前总是不管不顾的。 齐晏叹了一口气,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把锦被盖得严严实实,正要转身,却看见小姑娘睁开的双眼,紧接着便是赵舒柠狐狸一般的笑,翻身上来。 赵舒柠在上,齐晏看着小姑娘得逞的样子,将手放在她的腰上:“刚刚是在装睡?” “那必然不是,只是后来才醒的。”说罢,赵舒柠懊恼着,用手打着呵欠:“我一个貌美如花的姑娘都这样躺在你的榻上,你竟然无动于衷,合着我平时都白忙活了。” 赵舒柠说着这话的时候,将手放在齐晏的胸膛轻轻点着,眼底的稚气尽显,丝毫没有注意到男人幽深的眸子。 她从头到脚打量着齐晏一番,问出了一句自己一直以来的疑问:“齐晏,你是不是不行?” 小姑娘不懂事,齐晏耐着性子,看着赵舒柠疑惑的眼神,直接将人翻了个身。 刚刚还盖在身上的锦被直接被掀开,就连那纱衣都轻轻滑了下来。 齐晏将人按在榻上,用行动制止了赵舒柠的疑问。 她从来都知道眼前的男人是惹不得的。 “今夜,是不想睡了?”齐晏直接俯身下来,没有丝毫的犹豫。 冰凉的唇触及温热的唇,齐晏早就没了之前的循序渐进,齐晏用手将人的头护住,赵舒柠被迫仰起头,口中的呜咽都被尽数吞了下去。 长驱直入般,赵舒柠闭着眼睛,刚刚还算清醒的脑子已经跟不上节奏。只能被人带领着,察觉到自己的腰间一送,那薄如蝉翼的衣服便敞开了。 齐晏从唇到鼻尖,再到侧脸,直到轻轻啄了啄赵舒柠的脖颈,一种异样的感觉让赵舒柠嘤咛出声。 她赶紧闭上了眼睛,等待男人下一步的动作,却察觉到男人在她的脖子上抵着,不再动作。 许久,赵舒柠才仰着头,却被男人按住不动:“今夜先不动你!” 那声音低沉,就像是极力隐忍着什么,可赵舒柠不怕死地撇撇嘴,又看见齐晏额头的汗珠,心中大惊,心疼地一点点替他擦去。 夜色寂静,这天夜里,谢桓看到自家大人从房中出来,面色沉沉,战战兢兢做好自己的事情,生怕一个不小心便惹了自家大人不高兴。 不过,这样的局面并未持续多久,在天色刚刚亮起来的时候,谢桓就被吩咐去买早膳,看着单子上的东西,都是些甜食,谢桓在异样的注视下拿着糖葫芦,梅花糕...... 谢桓心中不禁想到,府上早该有个女主人了!!! 赵舒柠是被面上的湿热感叫醒的,齐晏将人一把捞起,又拿起绣墩上叠地整整齐齐的衣裳,自顾自替面前的小姑娘穿了起来。 赵舒柠尚在梦中,直到看见衣服的颜色,陡然睁开了眼:“怎么是男装?” 齐晏也没停下手中的动作:“今日带你去一个地方,穿成这样方便。” 殊不知,齐晏早就想让她这样穿了。 赵舒柠容貌昳丽,一张脸即使未施粉黛,也显得清丽脱俗。尤其小姑娘十分爱笑,在路上引来不少人的侧目。这些人中,不乏有浪荡的富家公子,那样□□裸的目光,早就让齐晏存了杀心。 赵舒柠,只能是他的! 一番拾掇下来,一个俊俏的郎君便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只是长发还披散着,齐晏用兑巾擦了擦赵舒柠的脸,不多时,便拿起一根木簪将她的头发束起。 齐晏有些满意地勾起唇角,直到谢桓传了早膳,齐晏替她将夹了菜。 赵舒柠早就饿极,自然吃的开心,但公主的礼仪未忘,正当她喝完一盅鸡汤时,便听见男人悠悠的声音传来:“体力太差,该多吃点!” 第22章 离开 就只是亲一下脸 千金阁是锦州最大的赌坊,有人在此地一步登天,更有人千金散去,穷愁潦倒。 齐晏和赵舒柠来到一处厢房,不多时,一位穿着灰色袍子的中年男人恭恭敬敬地推门而入,直接向齐晏和赵舒柠拱手行礼。 “大人,您让我调查的事情已经浮出水面了。”齐泽是荥阳齐家的家臣,齐晏来到京城任职,他便一直跟着,前段时间被提前派到了锦州。 赵舒柠听过原委,倒也没什么疑惑的,齐晏本就比一般人要未雨绸缪,否则也不会久居高位如此之久。 “赌坊中却有薛成其人,为人生性浪荡,有不少富家公子都着了他的道,眼下锦州没有什么人敢得罪他,他敛财众多,又在官府有人,是以在此地独大。”齐泽娓娓道来,在锦州数日,他不止一次明察暗访。 齐晏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眼底看不出什么神情:“薛成与时家的夫人可有关系?” “这正是属下想要说的,薛成一直与时家的夫人有染,时常与其偷情,守门的丫鬟可以作证,也正是如此,时家的老爷在不经意中发现,本来家丑不可外扬,时家的老爷想要原谅二人,可时夫人变本加厉,最终毒害了他。” 齐泽将当时问药的大夫和丫鬟叫来,两人都供认不讳,只是当时苦于薛成的势力,才不敢张扬,只能闭嘴。 “下去吧!”齐晏让人将证人看守起来,见赵舒柠正纠结于盘中的坚果,他低笑一声,直到将剥好的果肉递了过去,才用兑巾浸了浸手。 两人不多时站在赌坊的楼上,下面的人吆五喝六,纸醉金迷,如同被下了蛊一般,不知前尘往事。 齐晏看着赵舒柠疲倦的样子,有些心疼,便拉着她离开,在经过一处阁楼之时,一扇门被突然踢开,一个衣衫不整地男子被人推了出来。 那男子浑身散发着酒味,又披头散发,室内走出几个人,又是一脚,险些碰到了赵舒柠的衣角,被齐晏一把拉在身后。 “还当你是当初的富贵公子吗?如今这千金阁不欢迎你,你欠下的一千两银子都给你记下了,早点还钱!”几个小厮如同扔垃圾一般将人扔出了千金阁。 “你们竟然敢如此对我,我是知府大人的儿子,你们就不怕有牢狱之灾吗?”被扔出的浪荡公子半躺在地上,不多时便引来了许多人的关注。 “知府大人的儿子是同乡的举人,有泼天的才华,才不会是你这般破皮无赖。”行人对其指指点点,那男人见周边人鄙视的目光,自嘲地笑了笑,拖着身子离开了。 自一处巷子,他被人挡了下来:“我家主子有请,请随我来。” 谢桓忍着作呕的劲儿,才将人隐秘的带入客栈。 “你说自己是知府大人刘昶的儿子?”刘骜正在打量着这一处宅子,便看到身后出现了两个衣着不凡的公子,其中一位身量高些,另一位更是俊朗无双。 刘骜自嘲地笑了笑:“他以为我早就死了,可是没想到我命大,活了下来,人人都知道知府大人的长子才会横溢,却不知道他的次子因为命格问题被养在庄子里。” 当初道士上门说次子会克父克母,刘骜才会被人送到了庄子里,这么多年,除了每月的月银,便再无其他。刘昶一次也没有来看过他,直到前些日子他来了京城,直接被刘府的人拒之门外。 齐晏想了想百姓面前为民请命的人,又想到这样的人会相信无稽之谈,开头问道:“可有证据?证明你是刘昶的次子?” “我的玉佩便是最好的证据,刘昶有两块玉佩,其中一块在我长兄的身上。”说罢,谢桓将玉佩呈了上来,齐晏看到那飞鹤祥云的镂刻,想到之前调查过的内容,事情便已经明了。 是时候该会一会这位知府大人了。 几日后,县衙里一声声击鼓打破了往日的宁静,时家的小姐状告小吏薛成与时夫人狼狈为奸,并害死了时老爷,那张痴傻的面容不再疯癫,一双眼底尽是清明。 加上薛成放贷,又有贪污受贿,一时间惊动了知府大人。刘昶被人请来,与薛成对视一番,薛成再看时玉,眼中只有不屑。 可事情的走向并不是薛成所想,很快一份份铁证如山,让他的面色渐渐暗了下来。 刘昶按住手中的惊堂木,已经知道眼前的场面不是他能控制的,站在室外等候的百姓正在等一个公道。 他的眸色暗了暗,却无可奈何,只能将人收押。 薛成一把将侍卫推开,走到刘昶的面前耳语:“你是不想要儿子的命了?” 刘昶面色一惊,正想要说些什么,只见刘骜眼色冷漠走了上来。 “这不是来了吗?”薛成面色扭曲地笑了起来:“刘二公子刚刚又欠了赌坊不少银两,不知道刘大人准备如何还?” 刘昶终于安耐不住,将惊堂木扔向了刘骜:“你这个逆子!”说罢便胸口发闷,上气不接下气。 “现在你想起我是你的儿子了,当初我被追债,被你赶出家门的时候你又在哪里?”刘骜一脸的戾气,丝毫没有意识到眼前这个人是他的父亲。 薛成笑了笑,嘲讽道:“想不到刘大人爱子心切,就连替他还钱的事都没告诉他。” 刘骜的脸瞬间扭曲。 知府大人虽然是一方父母官,可平时的俸禄却不高,清官断案,积攒的家财不多,刘骜前后在赌坊欠下一万两银子。刘骜被人追债,走投无路,刘老妇人因为听信道士的言论,从未将这个孙子放在眼底,因此,也不许家中接济。 这终究是自己的亲儿子,刘昶无法坐视不理,只能从调来修水渠的银子中支出,日积月累,便已经拿了不少银两,这才导致水渠年久失修,造成水渠坍塌,那下落不明的人已经在下游打捞了尸体。 齐晏压住怒气,京中的密信已经到了锦州,刘昶与薛成等人被押入天牢,就等着被带到京城再次备案审理,毕竟一方知府清浊不分,是朝中的大事。 赵舒柠走得时候,时玉带着乳母前来送人,本以为赵舒柠会拒而不见,毕竟是自己欺骗了她。 “对不起,我不该欺骗小姐,可当时我却是身不由己,虽然不能奢求小姐的原谅,但以后小姐若有用得上的地方,我定当肝脑涂地。”时玉换上了一身薄荷绿的罗裙,乌黑发亮的头发被一根玉簪挽起,清丽脱俗的样子我见犹怜。 齐晏坐在马车上,看着小姑娘撩开了窗帘:“无事,待你和刘公子好事相成,给我带一杯喜酒即可。” 时玉面色慌乱,不多时耳边便染上了绯红:“小姐怎么会,怎么会知道......” 如今刘家是戴罪之族,时玉与刘家大公子的事情不能放在明面,是以只怕没有几个人知道。 “走吧!”赵舒柠放下了窗帘,初时虽心中恼怒,但想到一个弱女子在虎狼之间周旋,便能够理解,自己不该责怪她的。 马车在官道上行径,赵舒柠听着车外的声响,突然觉得有些疲累,便将身子直接靠在齐晏的身上。 齐晏怕小姑娘身子不舒服,便用手圈住了她,一手抚着她的后脑勺,一手轻拍着她的后背。 “不是刚刚还在生气,怎么现在反倒不气了?”时玉为了鸣冤,借助赵舒柠的手,装疯卖傻。 赵舒柠生平最厌恶的便是欺骗,齐晏自是心中明白。 “她也是迫不得已,身世可怜,更何况,她不是我在意的人,若是我在意的人一味欺骗,我当然不能忍受,当然,若是你敢欺骗我,你就死定了。” 赵舒柠仰着头恶狠狠说道,将手直接放在齐晏的喉结上,慢慢描绘着。她早就知道面前的男人俊朗无双,只是这般近距离看,仍是看不够。 她眼底含情,想到上一世,那时两人已经坦诚相见,男人虽在外端方自持,却每夜将自己折腾地骨头都不剩,直逼着自己在榻上求饶,才得尽兴。 这样想着,手不知不觉已经下滑,正在她愣神的时候,被齐晏一把抓住了手。 他知道赵舒柠的心意,可每当小姑娘对着自己发呆的时候便忍不住嫉妒,有时候他也会想,面前的女人是不是想透过自己看清另一个人,一旦想到此处,齐晏便按捺不住自己的端正。 初遇赵舒柠,她眼底里尽是祸人的把戏,京城中她花名在外,不少琴师男宠。他本是不屑一顾,可是不知不觉便入了蛊一般,后来与她探明心意,齐晏便不想藏着掖着。 “公主,可有欺骗过臣?”齐晏的喉结微微滚动,他不在乎那个赵舒柠心中的死人,却不想无缘无故成了被人的替身。 赵舒柠莞尔一笑:“我对你的心意你还未看清吗?” 说罢,便仰着头亲了齐晏的侧脸。 “就只是亲一下脸?”齐晏不慢道。 赵舒柠就喜欢齐晏这股不偏不倚的劲儿,直接将人的脖子环住,朝着那凉薄的唇亲去。 唇齿纠缠中,齐晏突然不怀好意地冒了一句:“听说皇上最近已经在找公主殿下了!” 第23章 欺君 你怎么才来,我都想你了…… 如果说赵舒柠最怕谁,那就莫过于赵询。皇室中只有她一个公主,因母后去的早,父皇便格外珍重这个女儿,常常是捧在手心里,生怕受了什么委屈。 赵询从小以太子之仪教导,不说不宠爱这个妹妹,却害怕她从小失了分寸,女戒、女德抄下的不少,但心眼里却是心疼她的。 齐晏将人送在宫门外,斟酌再三:“真的不要臣与陛下解释一番。” 赵舒柠即使制止了他,神情一片扭曲,带着心虚:“你先回府上,待我宫中事务处理完了,便再去寻你。” 说完赵舒柠便匆匆进了宫门,只是每隔几步便会回头看向齐晏一眼。 还能解释什么,难道告诉皇兄自己是为了齐晏去的锦州,那皇兄肯定饶不了她,更加不会放过齐晏。 楠月宫中,在赵舒柠偷偷摸摸打开宫门的时候,便察觉的了一丝不寻常之意。 身上还穿着男装,定不能让皇兄看见,于是正想从小门过去,赵舒柠便突然被人抓住了胳膊,她微微抬头,果然看见皇兄怒不可遏的脸庞:“赵舒柠,你反了不成,竟然敢瞒着朕偷偷去锦州!” 赵舒柠赶紧示好,一把将手中的包袱扔下,双手环在赵询的胳膊上,堆起笑来:“皇兄,我是看你处理朝政太过辛苦,才会与齐大人一起去锦州视察民情,好在锦州的案子已经告一段落,皇兄可以高枕无忧了。” 赵询一把将自己的胳膊抽出,不成想又被身前的小姑娘抓住了袖子,再看着她一身男装时,嘴唇微抿。 已经察觉的皇兄传过来的讯息后,赵舒柠赶紧先发制人:“出行视察,自然是暗访为主,舒柠穿着女装多有不便,便让齐大人替我找来了一件男装。” “那你们出行住在何处,开了几件厢房?你何时与齐晏那般熟络?”赵询步步紧逼,知道赵舒柠不是个能主动认错的主,自己的妹妹,自己最清楚。 赵舒柠面色突然变得有些难看,心中大惊,但也只是一瞬,便将那份心虚藏了下来:“自然是两间客房,舒柠与齐大人男女授受不清,自然不能玷污齐大人的名声,况且齐大人不近女色,若不是我步步紧逼,齐大人便不会带我去锦州了。” 这倒也是,齐晏是他的肱骨之臣,又是荥阳齐氏的公子,品行自是没得说,怕就只怕自己这个妹妹平白惹上人家,齐晏倒也不能推辞。 赵询的面色稍缓,将袖子从赵舒柠的手上夺回,又恢复一脸的严肃:“下次若再不经过朕的同意就出行,朕便替父皇打断你的腿!” “皇兄当然不舍得!”赵舒柠吐吐舌头,又直接将人的胳膊抱住:“皇兄,舒柠最近好累,若不是害怕皇兄担心,舒柠做什么都会告诉你的。” 赵询用手指轻轻敲了敲赵舒柠的头:“没有下次,若有下次看朕舍不舍得!” 不过到底是自己的亲妹妹,虽然一直想要替她找个驸马,但若真是让她现在就出嫁,倒也是舍不得的。 自己的妹妹胡闹惯了,一直都还是孩子心性,若能一直养在皇宫便养在皇宫吧,横竖又不是养不起,京城中的男子对她并无求娶之意,倒也不用强求。 这样想着,赵询对她便多了几分怜爱之意,吩咐了宫人侍候她休息,这才离开。 赵舒柠躺在榻上,直到看见皇兄那明黄的身影彻底不见,才敢睁开眼睛。 不过心中却是想到齐晏的料事如神,自己的行踪瞒不过赵询,这几日虽然两人一直在一处,但齐晏一直开着两件客房,起初她还不明白,现在才知道齐晏的用心。 不过要是让赵询知道他早就已经祸害了自己的妹妹,也不知道皇兄会怎样处罚齐晏。 这两个自己最重要的男人,她不希望任何一方受到伤害,自然也不希望反目成仇,这样想着,赵舒柠实在太困了,便在一阵担忧中渐渐入睡。 横竖大不了就直说,毕竟是自己先招惹人家的! ****** 齐晏在大理寺料理了几日锦州的案子,薛成与刘昶犯了为官的大忌,理当问斩。 可是,齐晏却没有忽视当日工匠在勘查水渠后所说的话,水渠修缮确实是个问题,但水渠的规格在一开始便有问题。 防水工程对每一处设计的图纸都是有严格的规范,门下省的长官审核多次才会将图纸下放,这出现问题的只能是工部。 除非有人在施工之时将图纸更换! 锦州的人只是听令行事,断不会犯下这样的糊涂,有这样胆量的只能是工部的人,仗着自己的权势便为非作歹。 齐晏一想到此处,便直接递了折子进宫。 不提早查出此人只怕后患无穷。 赵询正在御书房批阅奏折,最近的案子扰得他头疼,听到齐晏进宫,直接让人赐了坐。这位他亲自提拔的大理寺卿不仅仅是自己的左膀右臂,更是他欣赏的人。 “齐晏,你来的恰好,朕正要宣你入宫,瞧瞧这朝中的老臣,办事是越来越不靠谱了。”赵询压着心中的怒气,就看到桌上被凌乱摊开的折子。 “陛下息怒!”齐晏拱手一拜,想到蒙族刚刚离京,恩和公主在宋府行了大礼之后,那帮老臣便开始四处啄食。 赵询拿着其中一份折子皱着眉头:“河西刚刚遭遇匪盗,鲁东又突发疫情,那帮老臣半点不会出谋划策,倒开始责备起朕来,说什么没有承天子民,才会有上天降下的惩罚。殊不知是那帮大臣懦弱无能,才会毫无对策。” 想到那些御史,参知政事,齐晏大抵也能明白,多是些半截身子已经埋进黄土的人,当年先帝在时,便忌惮他们身后的势力,那帮人只会清谈,整日自怨自艾。 齐晏没有忘记进宫的目的:“陛下可有怀疑工部的人,他们传命行事,若中间稍有差错,那些事情便能解释地通了。” 工部的人都是新进的举子,在翰林院当过值,由着老一辈的大学士所带,策论和谋事倒比一般的人要出色些。他们大抵出声寒门,也正是如此,赵询才会用人不疑。 先帝便是吃了这方面的亏,为了肃清朝堂的风气,不知做了多少的努力。 “这倒未曾,朕曾经在殿上考核过他们的政绩,倒是可圈可点,其中一人名为王安,是个人才。”赵询想到那几个端正恭谨的小官,平日里谦虚上进,他都看在眼底。 工部若是明眼都能出现问题,此时便也不会活在现在。齐晏还是决定将发现的事实告知:“锦州水渠,若是天灾,亦是人祸,不仅仅有刘昶的推波助澜,勘查的工匠看出了修建规模的问题。” 锦河上游本就湍急无比,为了减少材料的支出,图纸上将水渠的厚度降低了几米,执行之人完全听从上级的指挥,才会修建那般不堪一击的工程。 工部以为天衣无缝,出事儿只能找地方知府。 赵询警惕起来,想到那群道貌岸然的家伙可能正成为某个人的棋子时,便怒不可遏,直接又召了两人,决定彻查此事。 御书房的议论直到很晚才结束,齐晏被提着宫灯的太监带着出宫门,眼见路程不远,齐晏便命那太监先行离开。 夜色恬静,楠月宫却已经是漆黑一片,赵舒柠近日累得慌,倒下床便能马上睡着。 迷迷糊糊因梦中过于疲惫,便囔囔着口渴要喝热水,往常阿竹都会拿出一个宫灯服侍她,只是今夜这怀抱有些过于硬朗。 赵舒柠闭着眼睛喝了水便得了满足,心中甚是欢喜,拿着被子又要睡着,直接被人一把捞起,以为是宫中进了刺客,正欲大喊,就看见夜明珠下朦朦胧胧的俊朗面庞。 她顾不上公主之仪,直接扑到齐晏的怀中,齐晏顺手将人的腰环住。 “你怎么才来,我都想你了。”赵舒柠是极少露出这般女子的娇娇之态的,平日里除了勾自己,便是调戏自己。 可这种被需要的感觉才是齐晏想要的,她因为养在皇室,很多时候不能随心,但她也是幸运的,有一个宠爱她的皇兄。 齐晏将头放在赵舒柠的脖颈上,感受着小姑娘身上的海棠香:“最近大理寺政务繁忙,等我忙过这阵,就带你出去散散心,可好?” 男人的声音是温柔的,带着独有的安定与沉稳。 赵舒柠将人的脖子搂得更紧,迷迷糊糊的声音中带着撒娇:“好呀,你不准骗我,不然我就治你的罪!” “那公主预备治臣何罪?”男人勾了勾唇,又轻轻安抚着她的背。 “自然是欺君之罪!”小姑娘的声音带着点凶狠,但因为是刚刚醒来的缘故,其中的声音便格外的特别。齐晏怕将小姑娘惹恼了,直接开口答应。 不多时,齐晏将人放在床上,在她的额上落下一吻:“等你睡着了,我再走,好不好?”小姑娘乖乖点了点头,就这样渐渐意识模糊。 窗外薄雾沉沉,夜已经很晚了,齐晏正欲起身离开,便被一只爪子绊住,待他蹲下时,原是若雪,齐晏点了点若雪的头,就忽然听到小猫打着盹的声音。 真真是猫和人一样,齐晏将若雪抱到赵舒柠的榻上,心中一片柔软。 第24章 入v 二合一 楠月宫中, 赵舒柠醒来后便唤着宫人,却连阿竹也不见踪影,室内的珠帘停止晃动, 薄纱却在微风中散开来去,仿佛织了一片网。 酷暑的天, 日光射得人眼睛都睁不开,赵舒柠慢慢推开回廊的门, 雕花栏杆上没有一只飞鸟, 却也不见一个侍卫把守。 宫中守卫森严, 此刻的楠月宫静谧急了, 仿佛是一个迷宫般, 缺了往日的生机,更显得阴沉沉的, 让行走在其中的人仿佛跌入谷底一般压抑。 不知走了多久,日头越来越晒, 赵舒柠用手挡住自己的头,突然察觉到脚下的一片黏腻, 待她低下头时, 却让她顿时头晕目眩,赵舒柠忍着作呕的感觉,沿着那条蜿蜒的血迹看过去, 只见荷花池中的水已经被血染红。 整整一池的荷叶, 仿佛生长在血中。水中的花被滋润, 露出妖治的颜色,仿佛开得正盛。 这是皇兄为自己建造的荷花池,那日赵舒柠偷溜去采莲子,才有它。 赵询虽对自己严厉, 但他不仅是长兄如父,更尽了最大的努力将自己钟爱的东西都给了赵舒柠。 赵舒柠不敢想象此处刚刚经历了什么。 她忍着担忧与惊恐继续朝前行径,在经过了几个拐角的时候,突然就看到她的皇嫂崔允葭发髻散乱,呆滞地坐在地上,往日的皇后之仪全然不顾。 她那样一个京中的贵女最是在乎修身,可此刻就仿佛一个提线的木偶,没有任何的意识,那双灵动的眼睛出了空洞,更多的是绝望。 赵舒柠赶紧走了过去想要扶起她,只见崔允葭身子僵硬,如同从未认识过她,只朝着栏杆缩着身子。赵舒柠心中大惊:“皇嫂,你怎么了?皇兄呢?” 崔允葭熟视无睹,空洞无神的眼睛如同被嵌了上去一般,直到赵舒柠看到崔允葭一直眺望的方向。 明黄的衣袍在亭台露出一角,可那衣角也只是随着风动了几下,丝毫没有生机,衣服的主人静止不动躺在那里。 赵舒柠的心顿时跌入湖底,那种剧痛之感仿佛要将她摧毁,她忍着疼痛一步一步走了过去,只见男人躺在圈椅上双目紧闭。 那双曾经最爱摸着她头的手泛着灰白,没有生机地搭在扶手上,嘴角褐色的血顺着下颌流出,在明黄的袍子上点点滴滴,往日的生机顿时不在。 赵舒柠心中的弦顿时就断了。 皇兄最爱干净,小时候最是不喜自己将灰尘蹭在他的身上,可是如今,那具尸体的主人却再也无法对自己凶对自己笑了。 赵舒柠稳住自己的步伐,想要看清楚这场景,她想要拉着皇兄的手告诉他自己以后再也不去偷偷出宫了,再也不惹他生气了,可是突如其来的石凳将她绊倒,她仿佛感觉不到自己的痛,只是希望能离皇兄近一点。 只是这样的愿望仿佛也是奢求,直到她昏迷的时候,捡到一个玉扳指,那扳指通身是上好的羊脂玉,不是宫中的物品。 “柠柠,你怎么了,是不是又做噩梦了?”齐晏拿着夜明珠将她的脸照亮,本来想要离开,却在不多时听到小姑娘的轻泣,他慢慢拉开锦被,只见那莹白的小脸上满是泪痕。 齐晏把夜明珠放在榻上,将小姑娘搂在怀里轻声哄着:“不怕,有我在,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赵舒柠抽抽噎噎,那种心痛难以自止的感觉仿佛要将她淹没,她从来没有想过身边的人如果比她先离开她会怎么样,但无论如何,却不想是以梦中的场景。 皇兄仁政爱民,即使在肃清朝中的不正之风上有了那些强硬,却也不至于让那些人对他痛下杀手...... 屋外是虫鸣的声响,赵舒柠看着眼前的男人,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地,原来一切还未发生,可是梦中的场景却是太过于真实了,让她不得不去害怕。 “齐晏,我梦见了很可怕的东西,梦见了好多血,我大声叫人,周边却没有一个人。”齐晏拿着帕子正一点一点擦着赵舒柠的泪,直到小姑娘稍稍稳定了些情绪。 四月天的夜晚还是很冷的,齐晏轻拍的手却察觉到赵舒柠的背部已经被汗水浸染,慢慢的那层里衣已经冰凉起来,齐晏担心赵舒柠着凉,赶紧将锦被替她盖好,又用手将赵舒柠的手包着,一点点为她驱寒。 “柠柠不要害怕,你也说了,那些都是梦,梦里的东西当不得真的,而且我会陪着你。”齐晏其中一只手小心翼翼为她拍着背,安慰着。 齐晏到底也是明白些的,赵舒柠生在皇室,虽然被保护地很好,可也是见过宫廷朝堂的血雨腥风,定然是最近又察觉到了什么风吹草动,才会这样担惊受怕。 “那你今夜不要走好不好,阿竹夜里睡得沉,我怕夜里再做梦。”赵舒柠仰着头,一双眸子泛着水光,在暗光下显得楚楚可怜,让齐晏的心中一紧。 她很清楚那些梦似梦非梦,梦中的真实感让她仿佛经历了一场浩劫,皇宫被血洗,皇兄死在血泊中,那些事情稍不留神便会成为现实。 上一世齐晏死在她的怀中,不久她也身死,那段时间皇兄整日在御书房处理政务,几乎分身乏术,皇嫂曾不止一次皱着眉头。她明白宫中出事了,可一直碍于她的身子,谁也没有告诉她究竟发生了什么。 小时候父皇登上皇位,时常便有人刺杀,在朝堂上兴风作浪,直到一次中了箭,她才知身居高位便是如履薄冰,他们都没错,错的只是权力的吸引远大于人性。 她重活一世,本就是上天的恩赐,却不想再经历那般痛苦! “好,今夜我陪你,你先安心睡下,我哪里也不去。”齐晏在赵舒柠的额上轻吻着,希望这样便能够安抚她的心。 他自幼由祖母教导,端方自持,君臣之仪拿捏的很好,但他曾经来到京城,便是想要守护父亲曾经守护的天下,当然那片天下里,也有他想要好好守护的人。 齐晏看着赵舒柠躺下却不敢闭上眼睛,于是用手轻轻覆在上面,他上了榻,将人圈在怀里,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小姑娘感到心安。 夜色寂寂,赵舒柠的梦如同被驱散一般,她慢慢将手搭在齐晏的手指上,被人直接握住,团在手心里,赵舒柠嘴角微微勾起,心中却像蜜糖一般。 一夜无梦,赵舒柠看着自己凳上的夜明珠,才知昨夜不是梦。齐晏真的来过。 这样想着,赵舒柠笑着起身唤了阿竹进来替自己梳洗打扮,却见脂粉奁上放着一个檀木雕花的木匣子,她拿起来用手颠了颠,东西不重,却有清脆的声响。 “公主,这是齐大人今日留下的,昨夜公主入睡后,齐大人一直守到即将早朝,才将奴婢唤醒,都怪奴婢不够警醒,才让公主夜里受了惊吓。”阿竹用牛角梳将赵舒柠的头发一根根理顺,替她挽了一个好看的发髻。 赵舒柠怀着好奇的心情将木盒打开,只见躺着一个碧玉剔透的木簪,犹记得上次,自己对齐晏置了气,他说定会赔自己一根簪子,事后赵舒柠知道自己无理取闹,却没想这个人记到至今。 这簪子的纹理,一看便是精心挑选了许久。赵舒柠只要一想到齐晏那般一心整日里只有政事的男人,在街市为挑选女人的发簪,便忍俊不禁。 他那般的人,做什么事情的时候都不会提前知会。 赵舒柠将簪子直接递给阿竹:“无事,今日便用这根发簪吧。” 一番梳洗打扮之后,还未等传膳,便听到屋外传来急急忙忙的声音,内监守在门外,声音却透着抑制不住的欢喜:“公主,贺将军回京了!” 赵舒柠正摆弄着珥珰,那些回忆仿佛潮水一般涌来,将她冲击到海底。贺璟是何人呢? 他曾是宫中的禁军统领贺统领,也曾是楠月阁中的侍卫,更是她从匪寇手中救下的人,十岁便陪着自己长大,如同兄长一般的人。 初见时,他的眸色清明,就宛如一湖水,曾经在儿时照亮了她整个悲伤的时候。 若不是齐晏,她不知道一头小兽也会成为狼一般的角色,丝毫没了当初的良善。 上一世,她待她如兄长,他却陷害了自己最爱的人! 是以,今生当她将人推举到禁军中便再也不将人放在公主府,贺璟曾多次到楠月阁,都被赵舒柠有事婉拒,直到前一段时间,边疆告急,贺璟主动请缨,便成了现在的贺将军。 相比这一仗打得十分漂亮,否则贺璟回京的消息也不会这么快便到公主府。 “公主,您先松开。”阿竹拿着帕子,眼神惊恐担忧:“公主,您不要伤了自己!” 赵舒柠这才察觉到手中的血顺着食指滴落,阿竹赶紧拿来纱布替她包扎,眼底里尽是心疼:“公主,你怎么了,怎么有些心不在焉,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您别憋在心里,也告诉阿竹。” 阿竹的声音由焦急渐渐带了哭腔,却让赵舒柠突然惊醒过来,她堆出一个笑来,用手摸了摸阿竹的头:“无碍,你帮我包扎吧,这耳环是不能要了,已经碎了。” 原本的翡翠耳环已经成了碎片,阿竹记得,那是曾经的贺将军送给公主的。 御书房中,赵询为了犒赏贺璟,赐了他宅邸,他记得这是自己妹妹宫中的人,当初原以为小姑娘不懂事,如今看来,自己差点便看走了眼,边疆大捷,是天大的喜事,北部的狄族终于承诺百年之内不得侵犯大周。 过去,大周腹背受敌,如今才能暂时高枕无忧。 “还未向舒柠报喜吧,你是她府上的人,理该去见见她!”赵询说起话来轻松,贺璟不卑不亢,想到几个月未见赵舒柠,心中不易被察觉的高兴慢慢浮了上来。 可在赵询面前,贺璟只是面上带着恭谨,轻轻点了点头。 一番谈话,贺璟直接让人拿着东西去楠月阁,羌族虽然动乱不堪,但在那里却有许多稀奇的东西,贺璟一面忙着打仗,一面到当地寻了不少好玩的东西。 一想要赵舒柠高兴的样子,贺璟忍不住让人加快了脚步。 记得前年元宵,他为赵舒柠做了兔子宫灯,小姑娘回了一块梅花糕,她总爱吃些甜的,也不问问别人喜不喜欢,便直接塞到旁人的嘴里,那股甜腻的滋味,贺璟至今都记得。 还有再远一点的日子,赵舒柠蛊惑自己带她溜出宫,因为流觞阁有新的花魁,色艺双绝,且长着一副俊朗的样子,当天晚上赵舒柠目不转睛盯着那群毫无阳刚之气的男子看,就连和自己说话也顾不上,后来知道他生气了还主动送来了杏仁酪。 贺璟想到此处,心中一天柔软,塞外苦寒,他却不觉得,因为他想要保护赵舒柠,便只有让自己更加强大。 可若想让自己强大,整日在宫中是没有办法的,于是他便去了边塞。 曾经,是赵舒柠将自己从泥淖中救出,他便记住了那双纯净如斯的眼睛,就像是星星,总能在自己的低谷将自己拉起,还记得刚刚进宫的时候,禁军中的头目看不起自己从草野出身,联合其他人捉弄自己,是赵舒柠将人打得落花流水。 她虽然是金枝玉叶的公主,却箭法极准。那个时候,她还不及自己的腰,却一口一个哥哥。 忆到此处,贺璟不知不觉便来到了楠月阁,可待他正要开门,却碰见阿竹拿着换洗的衣服出来。 “公主不在吗?”贺璟压着自己的悸动,却还是不免有些期待。 阿竹想到公主对自己的嘱托,定然不能说真话,挤出一个笑来:“公主今日出去礼佛,可能不在宫中,贺将军来的不巧。” 还记得公主今日出宫之前的行径,她不知道公主与贺将军只见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公主却是排斥贺将军的,只要是公主不喜欢的人,她定然不能泄露公主半点的消息。 “我替公主带了些外面的什物,待公主回宫你再和她说。” 阿竹一低头便看到那沉甸甸的两个大箱子被人抬着,她能感受到贺将军的心意,可是她还记得上次贺将军带来的糕点都进了自己的肚子。 阿竹不免有些心虚:“待公主回宫,我便告诉她。” “那边有劳了,我在此地不宜久留,便先行告退了。”今日来公主的府上,本就是受了赵询的示意,若再待得长了,难免不会让人说些闲话。 另一处,从城门出去的官道上,有一辆低调的马车,谢桓独自在外驾着马车,生怕自己听到什么不该听得东西,但一想到这般境况,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心中又渐渐安定下来。 赵舒柠柔弱无骨地被齐晏圈在怀中,齐晏一手摸着赵舒柠的头发,一手将人的腰揽着。 似是有些困极,赵舒柠轻轻拍着呵欠,双眼都仿佛有泪珠盈在上面,她的睫极长,困顿的样子如同若雪一般,齐晏将下颌轻轻抵在她的头顶:“先休息一下,待一会到了我再叫你。” 赵舒柠用下手圈着齐晏的食指,轻轻嗯了一声。 今日她以到寺庙的借口才让皇兄同意她外出,眼下又有阿竹做掩护,便能多放心点。 恰好齐晏自今日休沐,这样安逸的时候并不多,她只想和他一起。 赵舒柠不自觉的便朝齐晏的怀里拱了拱,就像一只温顺的小猫般,让人忍不住爱怜。 齐晏嘴角擎着笑,想到那日听到旁人提及赵舒柠小的时候,原来骄纵是天生的。 那时的赵舒柠又长得玉雪可爱,旁人见了都忍不住夸上几句,就连在朝堂上一向威严的先帝都娇宠她,平日里没事就爱捉弄宫中的太监,硬生生将人家吓得见了她就绕道而走。 先帝惯着她,什么奇珍便要让她先去挑选,更别说做错事的责罚,罚是不舍得罚,顶多说上两句,若是气了又要去哄。 这般的人儿,不说先帝,若是当时自己早一点遇见她,定然也只会将自己最好的东西都给了她,哪里舍得她受一点的委屈,这样想着,齐晏不忍笑了笑。 今日天朗气清,少了阴霾之气,谢桓才替齐晏掀开车帘,便看见自己大人怀中用披风包着赵舒柠,那般小心翼翼,竟然让他有一种恍惚之感。 齐晏是端方自持的,却也是清冷的,平日里府中侍卫都不敢随意,没有一个人敢不听从,想到自己从前做了错事被处罚,谢桓突然想吐一口鲜血。 不过齐晏没给他这个机会:“去亭台一旁守着,若有动向及时汇报。”齐晏面对他时,说出话来便如往常一般,谢桓抚着自己受伤的心,毕竟这是府上未来的夫人。 只是大人这般,不想是养了个夫人,倒像是养了个女儿,凡事亲力亲为,更多了不少的柔情。 贺璟便是这时在官道外处理事情的,只见远远眺去,一个紫衣男子怀中躺着一位姑娘,那姑娘堪堪露出几分面容,竟有些似曾相识。 贺璟暗骂自己昏了头,赵舒柠今日早就去了寺庙! 第25章 哄着 不如臣帮公主 齐晏带赵舒柠来的, 是一个近郊的荷花池。此处正是纳凉的好去处,最近天气炎热,宫中时常备着冰鉴, 不过尽管如此,还是有些闷热。 宫中已经给赵舒柠裁制了轻薄的衣裳, 尚衣局那帮人清楚她的喜好,因此凡是清丽的颜色都给她备了两件, 就连同色系的朱钗都送来不少, 阿竹将这些东西都一一收好, 赵舒柠虽是皇室的公主, 却并不奢靡。 今日赵舒柠穿了一身海棠色的裙衫, 因为要出行,阿竹替她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 虽朱钗不繁复,却更显清丽脱俗。 齐晏将人放在石凳上, 便见人很快醒了过来,赵舒柠揉了揉自己朦胧的睡眼, 又朝齐晏的怀中拱了拱才下地。 亭台位于荷花池的西侧, 因为要登上一层一层的台阶才能至顶端,现在两人站在高处,自然将底下的风景都尽收眼底。 今日带着微微的风, 底下的荷叶长得葱郁, 不仅高大, 而且荷叶碧绿,远远望去,就好像是绿色的波浪一般,此起彼伏。 此时荷花还开得不多, 除了几朵已经展开一叶的花骨朵,其余都是还带着青色的花苞,莲子更不用说。 赵舒柠能从风中闻到淡淡的荷叶清香,想到上次和阿竹在小厨房做荷叶饼的时候,因为荷叶不多,甚至都没尝过几个,心下起了意,便要下去,被齐晏一把拉住。 “小心,这池塘虽看起来风景秀丽,但水底的淤泥却也是很深的,加上路上的木板有些湿滑,小心掉落其中。”齐晏就知道小姑娘想法颇多,若是不顾着她一点,让她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恐又节外生枝。 赵舒柠反手将齐晏的袖子扯着:“我想摘一些荷叶回去,阿竹会做荷叶饼,而且还能做荷叶鸡,上次小厨房做了不少,尤其是荷叶鸡,当时皇兄尝过了都说好吃。你让我下去,我定会小心的。” “我陪你一起。”齐晏不放心眼前的小姑娘,知道赵舒柠的性子,平日里对吃食的要求颇高,又是不到黄河心不死的性子。 在赵舒柠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齐晏一把揽住赵舒柠的腰,直接到了最下面的木板桥上。 赵舒柠一直都知道齐晏文武兼修,但这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 等齐晏将赵舒柠的身子稳住时,赵舒柠揪着衣角的手才轻轻放下,自己便又被满池的荷叶所吸引。 她顺着木板桥朝里走去,高大的茎叶仿佛要将她淹没一般,海棠色的罗裙与荷叶相互映衬,她不时便挑选着几处嫩荷,直到手中捏着粗粗的一把才慢慢往回走。 宫中束缚颇多,这样的赵舒柠才是他想要见到的,他不想赵舒柠被身份所累,失去了本来的快乐,若是可以,更希望她能一直如此。 在齐晏正在沉思的时候,就被突然塞了一把荷叶:“齐晏,你先帮我拿着,我看到有几个花苞,掰了花瓣正好能做荷花粥,沾上面粉用油炸了也不错,再撒上酱汁就好了。” 赵舒柠心中想着,头也不回便又到了池塘深处。齐晏深知她做了决定便是九头牛也拉不回来,也顾不上衣衫上被撒了几滴水渍,认命地跟了上去。 自己活该,也是命中该有此一劫,不知不觉嘴上却带着笑意。 待两人从荷花池中再出来的时候,齐晏的手上拿着不少赵舒柠的东西。可是天公不作美,六月的雨说下就下,齐晏用荷叶帮赵舒柠挡着雨,自己的衣袍已经打湿,一路到了马车上,齐晏拿起兑巾替她擦着头发。 此刻回皇宫恐怕是不妥,马车直接到了齐府。 门口的侍卫已经见怪不怪,这位小姐隔几日便会到府中住上几日,知道实情的,暗戳戳下着赌注,都在猜昭容公主这一次能坚持到几日,可惜银钱都要输光了,那侍卫开始埋怨自己不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平日里的传言该都是假的,自家大人那般朗月之姿的人,不会看走眼的。 不知道实情的,更是暗戳戳为自家大人高兴。小侍卫看了看门槛,心知当年这门槛可拦下不少女子,大抵是凄凄惨惨的结局,直接被拒之门外了。 待齐府大门刚刚被关上,一道玄色的身影躲在暗处,刚刚那身影极为熟悉,直到他看到赵舒柠的侧脸,他能够肯定那就是她。 只是,她何时与齐晏一处。 府中,赵舒柠直接跟着齐晏进了府中的寝房。 赵舒柠说什么也不去客房,直接粘着齐晏的腰,一双手扒着不放,齐晏又怕小姑娘身子弱,又病了疼了,只能吩咐着侍女去拿一套衣服给赵舒柠。 府中女装都是齐晏从前按照赵舒柠的尺寸做的,因此在一旁的客房有着各式各样的罗裙。 侍女刚刚将衣服送进了,齐晏正想叫赵舒柠,却不见人影,便放下衣服走到了里间。 屏风的背面似乎还能听到簌簌的声响,尽管是夏季,齐晏还是怕把人给冻着了:“柠柠,先把衣服换上,之前你说不喜欢的尺寸样式花色,都让人改了,你看看合不合适?” 屋内的人没有回应,齐晏心中着急,小姑娘凡事好奇,定是又被什么吸引去了。 齐晏正欲进去叫她,便看到来人穿着松松垮垮的衣服出来。 那是齐晏的常服。 很明显赵舒柠穿着有些大了,地上拖着长长的摆,就连袖子都被挽了好几节才勉强能够将手伸出,唯独胸前那块,却有些小,宽宽松松挂着,修长的脖颈莹白如玉,如同天鹅一般。 赵舒柠信步走来,莹白的肌肤若隐若现,尤其是胸前的那块。 “齐晏,你这是何时的衣服,怎会如此大,我都挽了不少,就连腰带都多环了几圈,才能勉强穿上,真不知你平日是如何穿上的——唔——” 赵舒柠被人一把扯了过去:“这是在勾我?嗯?” 齐晏扣着赵舒柠的腰肢,两人额贴着额,赵舒柠身明显感受到齐晏的呼吸有些沉。 男人的臂膀都是有力且结实的,这和齐晏平日里锻炼是离不开的,他虽然是文将,却不输武将的气度。他的胸膛紧紧硌着赵舒柠,让她的脸有些发烫。 松松散散的袍子是蜀锦的缎子,不仅柔软且顺滑,赵舒柠的腰带本就没有系好,突然之间,便散了下来,赵舒柠惊诧不已,赶紧将衣袍拢好。 齐晏的眼中沉沉,一把将人抵在了书架上,赵舒柠忍不住轻呼一声:“才没有,明明是你自己,是你自己会错了意,我只是好奇,看到衣架上的衣服正好是我喜欢的款式,便想要试穿一下。” “那试过了,可有什么想法?觉得臣的衣服可好?”齐晏把赵舒柠垂在两鬓的头发轻轻拨开,露出赵舒柠一双亮亮的眼睛,她本就生着一双丹凤眼,注视凝神的时候眼尾朝上,总让人难以自持。 自己的自制力何时低至于此,大概只是在碰见了赵舒柠之后。 齐晏碰了碰赵舒柠的鼻子,就听到她说道:“衣服大是大了点,不过是我喜欢的款式。不过,我该换一件衣服了。” 赵舒柠说着就要从齐晏的身边溜走,却突然被他一把捉住了手:“不如臣帮公主。” 说罢,绣墩上的衣服已经在齐晏的手中,赵舒柠被拥到榻前,看到齐晏眼底的眸色,只觉得心跳突然快了起来。 雨水在外面形成一块幕布,屋内的帘子被风吹起,暗色沉沉。 上好的蜀锦慢慢滑落在地,赵舒柠一双秀气的小脚踩在齐晏的脚上,男人将她的腰轻轻扶着。 虽然是帮她,齐晏却占尽了便宜,所到之处,都留下了温热,赵舒柠高仰着头,口中的贝齿轻轻咬着,终于发出了破碎的调子。 一身衣服换了下来,赵舒柠的腰肢酸软,齐晏帮他穿上了月白色同色系的罗裙,就连朱钗都是他亲自挑选的,齐府不少的地方都留有赵舒柠的痕迹。 齐晏之前就吩咐了侍从将女孩子喜欢的东西准备得当,皆是赵舒柠平日所钟爱的,是以刚刚让人送来的很快。 “喜欢吗?”齐晏用手扶着赵舒柠的肩膀,刚刚便替她挽了一个发髻。 镜中的女子面色红润,秀眉蹙蹙,琼鼻美目,一副女子娇羞的姿态,赵舒柠忍不住瞪了齐晏一眼,哪知被他拐到此处,男人的话大抵是信不得的。 “哼!” 说罢将手从齐晏的掌中抽出,齐晏笑笑,知道小姑娘这便是又气着了,只得赶紧哄着,刚刚小姑娘苦苦叫停,自己失了分寸,眼下只要将衣领掀开,定然是大片大片莹润的肌肤,只是那肌肤上,布了不少的红痕,刚刚确实是自己没了分寸。 小姑娘一身细嫩皮子,稍稍一用力便会留下痕迹。 赵舒柠知道自己的腰间定然留下了不少的指痕,只是心里将人暗暗骂了几句。 “今日想吃什么?我亲自做。”齐晏不管不顾将人拉了起来,又替赵舒柠在腰间系上了一个白玉的佩环。 第26章 有孕 那时他真佩服自己的定力 云鬓楚腰, 粉面朱唇,月白色罗裙裁制的是当下最时兴的料子。齐晏将赵舒拥至窗前,雨虽淅淅沥沥, 却渐渐有停的趋势。 齐府多是些高大的树木,此刻齐晏的寝房外便种着高大的梧桐, 树叶抽出了新绿,被雨冲刷着, 更绿意匆匆, 齐晏将头抵在赵舒柠的肩头, 讨好道:“公主有没有想好, 待臣去做好, 晚一点再回宫,好不好。” 这男人就会戳她的短处, 此刻将她的手紧紧握着,半点让她挣脱不得:“那齐大人就自己看着办吧。” 不多时, 厅堂的黄花梨木的方桌上摆着色香味俱全的饭菜,齐晏将人抱在怀中, 用筷子夹了一块糕点放在小碟上, 似是想到什么,对着周围的侍女轻轻示意,便见两人拿着兑巾走来。 齐晏将赵舒柠的手握着, 慢条斯理为她擦拭。 赵舒柠本就养得娇贵, 一双手如同嫩玉一般, 光滑莹润。齐晏总爱在闲暇的时候握着她,十指紧扣,仿佛这样便能更亲近一些。 “如何?”齐晏将糕点喂给赵舒柠,她轻轻咬了一口, 沁人心脾的香甜萦绕在她的口中,这味道并不输宫中御厨,反倒有些特别,赵舒柠高兴地眯起了眼睛。 “确实不错,想不到齐大人不仅上得厅堂,还能下得厨房。”赵舒柠说话的时候,一双狐狸眼仿佛带着光,一只挑起齐晏的下颌,齐晏用拇指轻轻擦去她嘴角的碎屑。 赵舒柠喜爱甜食,常人不知道的是,朗月星辰的齐大人只要吃了甜食便觉得过于甜腻,这样一个人却为了赵舒柠专门写信给了远在荥阳的姨母,让她将糕点的食材都写了一份。 想当初姨母一阵笑话,竟不知是哪家的姑娘让一向端方自持的侄儿动了心思,不远万里也要哄人家小姑娘开心。 “既如此,看来臣深知公主的心思,不知公主要如何感谢?”赵舒柠懒懒地躺在齐晏的怀中,心知面前的男人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在齐晏的侧脸上亲了一下。 赵舒柠挣脱的极快,看到满桌的珍馐,心中早就饿了,可是糕点不能吃多,直接给了齐晏,自己便去品尝其他的菜肴。 一旁的侍女看见了心中甚是感慨,只见自家大人拿着那女子咬过的糕点吃了起来。 一时间竟然惊呆了,但齐府的侍女就是练就了一身察言观色的本事,赶紧收拾起自己的表情,只在心中暗示自己非礼勿视。 不然若乱嚼舌根,是要被惩罚的。 往日里自家大人从不吃一点甜腻的东西,今日他不仅吃了,且还是别人吃剩下的! 齐晏将菜中的葱段一一挑了出来,每次看到赵舒柠想要吃的菜,都会提前放到她的面前,赵舒柠虽饿极,但基本的公主之仪态并未丢失,一副娇贵斯文的样子不肖市井。 倒也是赏心悦目的一道风景。 齐家的男人没有娇惯着长大的,齐晏几岁便让其拜了衡阳居士为师傅,一心读书教养学问,那时,衡阳居士古怪,山中的孩子倒也能尊敬师长,齐晏便是在那时养成了愈加坚毅的性子。 是以,齐晏不仅文能艳绝天下,武更能上阵杀敌,只是这样的人,不轻易在别人面前显露神色,自他的父亲去世,祖母更加看不透他,直到赵舒柠出现,就像光一般,齐晏所有的温柔仿佛都是为了她一人。 他拜官大理寺卿,深受皇上的信任,他的心如父亲一般,不过是海清河晏,如果有一天能够实现,便是最大的心愿,只是这样的执念中多了赵舒柠一人。 一番膳食下来,齐晏将人抱着去净了手,赵舒柠餍足的眯了眼睛,看向齐晏的眼中又多了几分神色。 上一世,齐晏也是这般待她,将她宠成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因为凡事她都知道,齐晏都会站在她的身后。 那个时候,皇兄不知他们的私情,便还在大肆为她选着驸马,尚公主意味着什么,赵舒柠明白是什么意思,齐晏他胸怀大志,她更不愿因为自己将齐晏控制在朝堂之上,这样只会有更多的人忌惮。 齐晏的身后,不仅有刑部,更有荥阳齐氏,百年氏族,是一股强大的势力,两相矛盾,赵舒柠只能暂时委屈齐晏。 也是那天夜里,皇兄与朝臣谈起她的婚事,齐晏微微皱了眉,却在夜里再一次偷偷潜入宫中,那天夜里,赵舒柠在他的怀里差点死去活来。 齐晏曾不止一次提起他们的婚事,都被赵舒柠婉拒。 因为,她的身后,既是赵氏的天下,却也是整个利益的矛盾体。 齐晏是天子重臣,他若当上驸马,只会让更多的人猜忌于他,她不想看到齐晏陷入两难的境地。 暮色很快便降临下来,今日的天空还有几处朦胧,空中的雨滴在不知觉中打在河塘的莲花上,蝉鸣声渐渐静了,偶有几只蜻蜓似是找不到归家的路,在一旁的梧桐叶上栖息。 凉亭之上,雕花的靠椅上,赵舒柠小憩了一番,睁开眼睛便看到男人一手执着书卷,一手将她揽住,赵舒柠轻轻打了呵欠,撑起身子将就钻入齐晏的怀中:“我睡了多久,怎么天这样快便黑了。” “你只睡了一个时辰,不过只是小眠,不碍事,一会我便送你回宫。”齐晏将人搂得紧了些,将书卷放在一旁,齐晏从不在两人独处的时候谈及政事,可是赵舒柠还是看到了洪涝两字。 不用齐晏说,她也知道,天下并不如眼下看到的那样太平。 叔父自少时便狼子野心,父皇临终前也说过要时刻提防。朝堂上有异心之人不在少数,百姓更不得想要的生活,地方官吏尾大不掉,尚在整顿之中。 北有戎族和蒙族虎视眈眈,虽有姻亲,却也是不得不去提前部署的。 赵舒柠心疼齐晏,明明日日操心朝政,可其实还是会抽出时间陪着自己。 每到休沐的时候,便会带自己去那些地方游玩。 “不用,我自己回去便可以。”赵舒柠心疼地揉了揉齐晏的眉心,又将头放在他的脖颈上蹭了蹭:“今日我告诉皇兄是出来礼佛,阿竹正在宫中替我掩饰,你过去了反而会横生枝节,皇兄不知我们的事情,若是知道,不知又要做出什么事情来。” 赵询虽一直想要给赵舒柠找一个称心如意的驸马,却不想有人先斩后奏,瞒着自己,毕竟赵旭最受不了的便是欺骗,更何况他是九五之尊。 齐晏了然,自己将别人家的妹妹拐走了,且还在天子的眼皮底下如此之久,换做任何人都会生气。便将赵舒柠的衣服稍稍整理,又看着天色的雾霾,就这样静静听着雨声,府中的侍卫都很有眼色守在院门之外。 侍女除了送了一次东西,便也知非礼勿视,自家大人宠着公主是府上人都知道的,时刻将公主抱着,那些纡尊降贵的事情,在自家大人的手中都变得合理起来,反而更让人看得心中一动。 两人相拥,倚在栏杆上,就这样静静的站着,外界的一切仿佛都是祥和的,这番场景,就好似一幅美丽的画卷,让人移不开眼,赵舒柠知道时间不早了,即使再不舍,还是不得不向齐晏告别。 齐晏将人送到马车之上,看着慢慢落下的车帘,齐府被隔在外面。 但就在马车正要行径的时候,车帘突然被人掀开,齐晏拿着木盒递了过去。 谢桓驾着马车小心翼翼地行径,这里面不仅仅是公主,更是自家大人守在心尖尖上的人,若是稍有差池,自己便不用活了。 待马车走远,赵舒柠心中一片欣喜,慢慢打开木盒,那是一只玉泽莹润的玉镯,玉镯通体发亮,一看便不是普通的物件,上面刻着齐姓,倒像是祖辈传下来的老物件。 赵舒柠将玉镯放在胳膊上试戴,大小正好,心中便忍不住将车帘拉开,果然看到齐晏长身玉立,在齐府的门口,远远看着她。 待马车离开,距离齐府很近的一个拐角,一个黑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贺璟的面色沉沉,手中提着在西市买来的泥人和鲁班锁。赵舒柠从小便喜欢这些物件,以前还在楠月宫中,太监宫女出去采买便会悄悄给她带了不少的东西。 她虽小小的年纪,端得是公主的仪态,可是对待宫人门却十分随意,是以,能在楠月宫侍候的人都不想离开。 太监宫女平日里看到市井有那些稀罕的吃食也会带些,赵舒柠给了银子却没有一个人去拿,每每赵舒柠都会通过其他的方式将赏赐放下。 他进宫的时日不长,又不能长时间待在后宫,是以赵舒柠托了人将他放在禁军中训练,才会有如今一身的本事,赵舒柠于他而言,是朋友,更是家人。 可是不知什么时候,这种关系突然就变了味儿,是突然看到少女在荷花池边捕蝴蝶,还是看到她在河边逗弄着鱼儿,贺璟已经说不清楚了,只记得那是一种很美好的感觉得,萦绕在他的心头,仿佛有什么在心中生根发芽,每日耐心呵护。 碍于自己的身份,却又不得不悄悄放在心中,待无人之时,望着窗前的明月,就仿佛一阵安心,因为那个人就在自己的身边。 他从未想过这样的人有一天会离开自己,他去边塞赚取军功,只不过是想要更好的保护自己身边的姑娘。 她是皇室的公主,从不是普通人,贺璟深知这一点,所以只想远远的看着她一眼,便足矣。 但突然有一天,守护多年的娇花被人采摘了去,心中的那种愤恨就仿佛扎了根,贺璟在暮色中离去,看着齐府烫金的两个大字,眼中的杀意一闪而过。 难怪阿竹会吞吞吐吐,难怪在荷花池边会听到那熟悉的声音...... 所以他们早就在一起了,是吗? 近来暑气愈来愈盛,即使是上了冰鉴也无济于事,尚衣局为赵舒柠用冰蚕丝做了衣服,穿在身上顿感凉爽,小姑娘的肌肤嫩,尚衣局极会把握分寸,不仅将人衬得更粉妆玉砌,而且还多了不少的清丽脱俗。 就连皇后到御花园见到赵舒柠也忍不住羡慕,花一样的年纪,自然穿什么都好看,便不免多看了赵舒柠几眼。两人在御花园攀谈,又让宫人送来了果茶,都是赵舒柠亲自去摘的果子。 去了皮,切成片,又经过几日阳光的曝晒,便出了色泽。 崔允葭喝了几口,看到那果茶颜色赏心悦目,又有些酸甜之感,忍不住多喝了几口。 “皇嫂,这是今年在楠月宫我与阿竹做的,我一会派人给你送些,这茶有美容养颜的功效,口味清淡,皇嫂应该会喜欢。”赵舒柠说罢便吩咐下去,宫中难免烦躁,崔允葭是六宫之首,宫中琐事繁忙,今日来颇有些憔悴。 尤其是那帮大臣,整日催着皇兄广纳后宫,为皇家开枝散叶,但帝后无子,便成为那帮老臣的借口。 崔允葭每次见到这个皇妹,都能心情大好,自己也曾是这般,不是不谙世事,只是琐事无他,便不会如此忧虑:“那就多谢舒柠了,本宫确实喜欢。” 宫人将茶水满上,两人端了棋局,不知不觉便到了晚膳,崔允葭在为进宫之前,便极为喜爱下棋,她的棋艺是祖父教的,那是就连皇上也赞不绝口。 想到此处,不知何时身后走过来一道明黄的身影,崔允葭许久未落下一子,突然一双手握着她的手将白子落下。 赵舒柠看着满盘皆输的黑棋,不服气说道:“皇兄作弊,明明是舒柠和皇嫂下棋,可是你却帮着皇嫂,下次有好吃的再也不给你带去了。” 赵询撩开衣袍坐在崔允葭的身边,却紧紧握着她的手不放,面上的笑容展露:“就算朕不帮你皇嫂,你也未必会赢,你皇嫂当年的棋艺,便是朕也要斟酌再三,更何况你,所以这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事情。” “皇兄就会嘲笑我,下次不理你了。”赵舒柠瞥了瞥嘴,心中颇为不服气。 两兄妹平时便相处融洽,敢与天子这般说话,怕是也只有昭容长公主一人了,崔允葭看着这样的衣服画面,心中虽开心,却看着身边的男子,将手一点点抽了出来。 “皇上,臣妾有些不适,先行告退,舒柠,下次皇嫂再找你下棋,今日本宫就先走了。”崔允葭朝着赵询微微福了福身子,也不等赵询说什么,转身便离开了御花园。 赵舒柠能在这其中感受到一种诡异的气氛,皇嫂和皇兄向来和睦,莫不是近来吵架了? 可是皇嫂那样温婉的一个人,断然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赵舒柠看了看赵询的神色,只见自家皇兄看着已经远去的身影,面色不改,刚刚的笑容早已隐去,人都已经走远,可是那眼神可没离开那段小路。 “皇嫂可能是最近有些累了,六宫事务诸多,皇嫂都瘦了不少,皇兄有时间可要多关心关心皇嫂。”赵舒柠试图替崔允葭说话,还未等她再说话,便看到一道明黄的身影又离开了:“朕先走了!还有最近不要胡闹。” 赵舒柠摸了摸鼻子,虽然被警告了几句,可心中却是未皇嫂开心的,毕竟皇兄不是那般不知冷暖的人,皇嫂也是善解人意的人。 祥和宫中,一旁的侍女采薇拿着兑巾替崔允葭擦着嘴角,心疼不已,采薇从小便被崔夫人买来做小姐的贴身婢女,直到她成为六宫之主。 她看着自家主子从一个天真活泼的少女成了如今一般的威仪,不仅将六宫管理地井井有条,更能是为人称颂的贤后,不善妒,且能与后宫女子和睦相处。 可是设身处地,哪一个女人希望自己爱慕的人去宠幸他人,崔允葭是做到了,但是却是以牺牲自己而做到的,多少次,她都看见崔允葭会拿着皇上当年送她的玉佩发呆,更会在午夜的时候,一身寝衣黑发站在窗前暗自伤神。 “娘娘,您还是没有告诉陛下吗?”采薇小心翼翼的试探,又将刚刚厨房送来的粥端给了崔允葭,她这几日,尤其看不得腥荤,每日晨起,心中犯恶心,却又吐不出来。 崔允葭知道自己的葵水已经迟了多日,那天夜里赵询宿在祥和宫,在一片争吵之中,赵询直接将人抱到了榻上,将身边的宫人都赶了出去。 自宫中被那些老臣又送了一批妃子后,赵询已经许久未到祥和宫中。 崔允葭想到此处,冷笑一声,她作为皇后,不该如此,可她无法看着自己深爱的男人宠幸一个又一个女人,自己却无动于衷。 这深宫大院,她待得有些久了。 若是能出去,自然她不会再待在这里,是去草原放牧,还是去市井,都行,这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深宫,她不想再待在这里了。 崔允葭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那是她的孩子啊,现在虽然已经有一个月,可是却仿佛能感受一般。比一般的孕妇,崔允葭已经幸运至极,每日众妃请安,都没有察觉到,只有在那之后,她便会到宫中吐得天昏地暗。 这个可怜的孩子,若是生在这样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深宫,又不知将来该如何易地而处。 皇宫中的厮杀无数,即使能够顺利出生,也不一定就会平安长大,她的孩子,她不祈求他能登上至高无上的位子,只希望他一生平安顺遂。 “不用,切记不要让人走漏了消息。”宫中只有采薇知道,采薇正担忧着点头,便看到一道明黄的身影直接走了过来。 “是何事,不要走漏了风声?”赵询说罢看到崔允葭正面色苍白地坐在榻上,平日端庄贤淑的样子已经无力维持,一手扶着榻上的栏杆,看起来十分虚弱。 赵询连忙走了过去,采薇退在一旁,赵询直接接过兑巾,轻轻为崔允葭擦着:“今日娘娘可有用膳?” 这话是问采薇的,采薇刚刚虽受了惊吓,但到底是祥和宫的一等宫女,又跟了崔允葭多年,自然是滴水不漏:“回陛下,娘娘最近胃口不佳,今日只用了一些粥。” 看着采薇手中的粥,那明显还尚未吃上两口,赵询赶紧将碗端了过来:“找太医看过了吗?” 太医没有来过,采薇正要回答,便被崔允葭打断:“皇上,臣妾无碍,只是最近天气炎热,胃口不佳也是常事,御医说过两日便好了。” 赵询心中知道崔允葭的身子,小时候就不喜欢喝药,常常背着家里的人将药倒掉,这才养成了现在这般的身子,之前到了宫中两年,太医便说过不易有孕,所以便开了避子的药丸。 前段时日才刚刚停了药,如今这般天气,崔允葭又病下了。 “那记得好好料理娘娘的膳食,若还有状况,一定要及时请太医过来,并且要派人通传一声。” 赵询稍稍放下心来,又心疼崔允葭,但还是忍不住责怪:“以后莫要将药偷偷倒掉,等过段时间,朕让太医再来好好料理你的身子。你不心疼,朕还心疼。” 到底是说不出什么重话,一向在朝堂之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天子,现在只是一个关心妻子的丈夫,崔允葭轻轻应了一声,喝了口赵询喂过来的粥。 男人俊朗无双,少年便能舌战群臣,虽然眼下那些老臣处处为难,但他在政事上从未松懈,这样的一个人,确实是一个好皇帝,可是在崔允葭的心中,他有很多爱,可是也需要将爱分成无数,只是落在中宫这里的要稍微多一点。 毕竟,她是赵询的发妻,毕竟,她是中宫之主! 否则,她与宫中的其他女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崔允葭面上挤出一个笑来,可是心中却如同荒芜一般,她明白这都是她的宿命。 她也曾有过少女怀春的时候,那时赵询待她极好,可是后来,宫中的女人越来越多,赵询将对很多人也很好,自己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 一碗粥吃完,赵询用兑巾将她的嘴角擦拭干净,便扶着崔允葭躺下。 是夜,赵询又一次躺在了祥和宫中。 看着面前呼吸平稳的女人,赵询朝她靠近了一些,想要将人搂在怀中,待他轻轻一动,女子的嘤咛声顿起。他不由好笑,无论在外人面前她是何种姿态,可她都是自己认识的那个天真活泼的小姑娘。 赵询将人搂在怀中,替人紧了紧被子,在这期间,却发现崔允葭将手一直抚在肚子上,便也将那只手十指紧扣。 他在她的额上落下一吻,又轻轻滑到了她的嘴角,崔允葭是樱桃小嘴,在不已察觉的的时候,赵询亲了亲她的唇,看着怀中的人未再动,便又亲了几下。 这才心满意足将人抱着躺着。 那时,她还是崔大人府上的掌上明珠,崔大人老来得女,将人宠得如珠入宝,小姑娘软软糯糯,平日里就爱吃糖葫芦,皇祖母昭她进宫,等请安过后,她便赶紧将藏在袖中的糖葫芦拿了出来。 可是那时天气炎热,糖葫芦都化了,她急得哭了起来,可是因为从小受礼仪教化,便躲着偷偷的哭,最后不仅哭成了一只小花猫,而且衣服上还沾上了不少的糖渍。 那时的他正和崔大人讨论策论,崔大人看到崔允葭后,虽心中疼爱,到底不能失了分寸,以至于疼在心中却没有及时去哄。 崔允葭看到他就像看到一个救星一般,拉着他的袖子,将泪水和糖渍沾上了他的衣袖。 赵询本来最不喜欢这般娇气地孩子,微微皱了眉,可是那小团子又紧紧跟了过来,最终他还是将人抱在了怀里哄了好半天。 最后让人在舒柠的宫中找了衣服又派人给她换上,那个时候,她还没有多高,只是喜欢整日哭着鼻子,又十分贪吃,但自那是起,崔允葭便时常跟在他的身后,人赶都赶不走,后来还会给他带许多吃的。 都是些糖果子,糖葫芦,还有画糖,只有小姑娘才会喜欢的东西,舒柠就十分喜欢,所以经常看到她们两个在御花园偷吃。 弄得一身的污渍,最后被皇祖母带去好好教导了一番,两个粉妆玉砌的小团子,自然不可能真的责备,最后都是讲了讲道理,看着人懵懵懂懂点了头,又被赏赐了许多的物件。 如今已经十年过去,他们自大婚,便一直守在身边,洞房花烛那夜,他还记得那一双眼睛,眸色入水,且让人心动不已。 赵询怕小姑娘害怕,慢慢褪了她的喜服,安慰了许久才让崔允葭稍微放松。后来又怕她疼,便想着自己缓一缓,等到小姑娘疼痛缓解。 那时他真佩服自己的定力,只是记得只要看到小姑娘委屈,或者看到小姑娘哭,心中便心疼。 他的姑娘,被人欺负不了,自己更欺负不了! 这样想着,赵询又轻轻贴了贴她的额,她还在身边,那便很好! 第27章 证明 把她的抗拒都夺了去 宫中又送了不少的美人, 赵舒柠也是之后才听说的,难怪那日皇兄见到皇嫂会有一瞬间的愣神。 她知皇兄与皇嫂本就是少年夫妻,别人自然是比不得的, 况且皇嫂又贤惠大度,有中宫之仪, 时常被皇祖母夸奖,即使后宫佳丽不少, 却始终没有出现什么乱子。 可是这一次却明显不同, 赵舒柠也不知道是为何, 总觉得在见到崔允葭时, 觉得她过于平静。 若说往常, 皇嫂是会经常到楠月宫坐坐的,可是近日已经许久不见她走动。皇祖母听说她身体不适, 已经免了崔允葭的请安,就是连后宫的妃子也不用去叨扰皇后。 这是不同的, 崔允葭向来识大体,又不想朝堂因她而说娇纵, 若是往常, 定然是不会同意的。 赵舒柠疑惑的同时,阿竹已经将新摘的荷花放在回廊处晾晒。楠月宫的荷花已经开得应接不暇,想到去岁因为雨水过于丰厚, 还未等她采摘, 便已经被雨打零落, 今岁不仅要做荷花茶更要做荷花香囊。 她一直想要送给齐晏一个东西,但想到那东西需日日带在身边,便只有香囊最为贴合,齐晏的腰间时常带着一块玉佩, 之前被她顺去了一块,想到那件事情,赵舒柠的脸颊泛红,却有些不好意思。 得给他一个回礼,才能彰显她不是故意为之。 可是要绣什么图案呢?这让赵舒柠犯了愁,虽说天家的公主自小便受到宫中女官的教诲,琴棋书画定然是不错的,可是赵舒柠却是个例外,当时学刺绣的时候,不知道气走了多少个师傅。 但碍于天家的面子,女官只能吞吞吐吐自行请退,并说自己的才能过浅,这才能身退。 赵舒柠摸了摸鼻子,越是想到此处越是觉得只是区区刺绣而已,莫非还能难到自己。 “阿竹,去帮本宫准备绣线与锦缎,就拿皇兄上次赏赐的那块。”赵舒柠无聊地拨着荷花池的花蕊,看到荷叶上有一滴水珠慢慢汇进了中心。 阿竹的手一抖,差点就将手中的托盘给摔了。 公主聪慧不假,可是若说刺绣,可谓是让人担惊受怕,只是多年不碰针线,又不知是何又激起了公主的心思。 “公主,您若要什么花样,让奴婢等人吩咐尚衣局去做就好了,何苦劳累了自己。”阿竹试探着说着,手中拨着花瓣的动作缓慢下来。 赵舒柠想到齐晏平日最喜欢绿竹,就连他的寝房周围也有竹林,便想着要绣一副竹子,拿起纸笔便在石桌上画了起来:“阿竹,这次我要自己亲手做。” 阿竹只得去寻了锦缎与绣线,殊不知未过多久,果然...... “嘶!” “第三十五下。”阿竹在心中默念着,这是自家公主第三十五次扎到自己的手。本就莹润的小手,已经惨不忍睹,阿竹还是将提前就准备好的伤药拿了出来。 自家公主确实是艳色无双,可这唯独刺绣是不能见人的,就拿去岁送给太皇太后的贺图,本意是松竹延年,可后来将画卷打开,歪歪斜斜地样子竟然不知是何物,也就是太皇太后宠自家的孙女,最后还将绣品放在了自己的寝宫。 阿竹轻轻叹了一声,赶紧拿着伤药将自家公主手上的那那些伤疤盖住,不然指不定让皇上看见又得心疼到什么样子。皇上唯独一个妹妹,平日里教导颇严,但是若公主受到一丁点的伤害,指不定又会一顿整治。 楠月宫里的人都是皇上亲自挑选的,家世清白,又经过宫中嬷嬷的训练,可见这位陛下对自己妹妹的宠爱。 “公主,要不......要不咱们将绣品拿给尚衣局,也不碍事的,况且尚衣局的秀女个个都是一等一的,定不会出现纰漏。”阿竹试探地问了问,毕竟,再这样下去,自家公主的这双手该废了。 赵舒柠秀眉微微蹙着,手指一顿抽疼,看着那歪歪斜斜地半成品,心中颇有些懊恼,怎么就这么难呢? 若是常事,她也能参透一二,可这般技艺,却是她不能的。 只是送给齐晏的东西又怎么能假手于人,即便是成品不佳,也需是自己亲手做的,赵舒柠将那半成品放在一旁,上面已经沾了不少的血迹,现在若是再看,便已经难以拿出手了。 “阿竹,你替本宫再裁制一块料子吧。”赵舒柠似是下定了决心,又将手上的伤口轻轻吹了吹,一鼓作气找了绣样重新做了起来。 即使再看不过去,阿竹也反应过来了,只能摇了摇头。 等到齐晏再次休沐,便是三日后,赵舒柠像往常一样,让阿竹替她做了掩护,皇兄近日都宿在祥和宫,与皇嫂在一起,所以即使她悄悄出宫也没人会发现。 赵舒柠今日与齐晏约好去城郊,当然在此之前要先去岁和居,宋旭早先便写了信来,岁和居的果子已经成熟。 想到前段时间听到坊间传闻,恩和公主与御史大人嫡子伉俪情深,心中便已经放心了。宋旭此人,虽性子温和,但说到底尤其不喜人逼迫,此番和亲,又是皇兄赐婚,得了御史大人的首肯,自然不同往日。 毕竟,若是半点不喜欢,又怎么会同意。 赵舒柠被齐晏抱着,马车正在郊外行径,距离岁和居不远,齐晏将赵舒柠的发丝撩到了两鬓。赵舒柠今日穿了藕粉色的裙衫,看起来不仅清丽脱俗,更多了几分娇俏可人。 那莹白小手上的玉镯坠在上面,相得益彰,齐晏只是看了一眼,便将她的衣衫整理了一番,马车在路上行径,赵舒柠已经小憩了一段时间,如今的衣衫有些凌乱。 车内散发着甜腻的味道,牛乳糕已经被赵舒柠吃了一小块。她颇喜爱甜食,倒是也不觉得甜腻,齐晏早就派人准备好,不仅如此,每日楠月宫都会有不同的糕点被人从西门送进来。 赵舒柠睁开朦胧惺忪的睡眼,直接朝着齐晏的怀里拱了拱:“到岁和居了吗?” 齐晏把人的背轻轻抚着:“快了。” 岁和居本就是宋旭为了给无家可归的孩子修建的学堂,虽然不在城内,可环境清幽,又有大片的桃林,加上宋旭时刻修缮,如今已经如世外桃源一般。 推开岁和居的大门,只见一股清幽的桃香迎面扑来,赵舒柠对此处已经尤为熟悉,正拉着齐晏的手进去,就听到一阵喧闹之声。 “你又没有告诉本宫那个弦是不能动的,谁知道本宫刚刚才碰到就断了,大不了下次本宫再送你一把琴。”娇气地声音自内堂传来。 “还有你那墨,不就是一块墨吗?犯得着和本宫生气吗?” 女子的声音带着不服气,倒是她身边似是听到男人轻轻一叹。赵舒柠的唇角勾了勾,心中却是有些了然。 恩和公主性子骄纵,宋旭又是个闷葫芦,两方相处自然多了些磨合,果然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只是这此恶人非彼恶人。 赵舒柠与齐晏十指紧扣,很快便看到一个蓝衣女子插着手躺在座椅上,身边的男子似是无奈,转过身去做旁的事,很快便又惹得女子的生气。 宋旭很快便看到赵舒柠前来,于是赶紧让人去端了茶水,又看到恩和在一旁生着闷气,只能叹了一口气,一点一点将人哄着坐过来,此番期间,恩和不断挣脱宋旭的手,不过还是被人拉了过来。 “别使小性子了,大不了下次我再带你去姑苏,上次确实是因为事出从急,才没有带你,你乖一点,下次再带你去。”宋旭好声哄着,恩和的唇角渐渐微勾,这才有了笑意。 “让你们见笑了。”宋旭有些抱歉地看着赵舒柠和齐晏,他本就生得面色白皙,之前在流觞阁中,便是最出色的琴师,与他的胞兄如出一辙,不然赵舒柠也不会在那里一眼都看到他。 “无事,坊间都说公主与驸马夫妻情深,今日一见果然是如此。”赵舒柠看了看恩和,又看了看宋旭。 恩和与赵舒柠本就都是直爽的性子,自然不拘小节,又让人拿了蒙族的小吃,几人闲聊一番,才一起到桃林。 四人并排走着,赵舒柠本就羸弱,齐晏将人扶着,她身子的一半几乎都靠在齐晏的身上。 桃林虽已经修缮了石板路,但是仍然有一些泥泞的地方,恩和今日穿着大周的衣裳和鞋子,虽然她极力学习,但仍然有些走不稳,毕竟蒙族的衣服毫无束缚,与大周的衣裳尚有差距。 眼看就要落在身后,可是宋旭却如同木头一般,再看一旁的赵舒柠与齐晏,恩和便又心中多了几分恨铁不成钢,几步下来便不走了。 “怎么了?”宋旭见前面的人还没发现,赶紧走到恩和的身边。 恩和扭过头不去看他,只是眼神在赵舒柠与齐晏的身上一扫而过,宋旭初时疑惑,但看到恩和别扭的样子,瞬间便反应过来,将手握着恩和的。 恩和别别扭扭走着,头却不去看宋旭,只是唇角已经微微勾起,那时她皇兄请旨赐婚,以为宋旭会抵死不从,毕竟是自己强迫了他。 后来圣旨下来,恩和看到御史大人的提亲,再见宋旭的时候,心中不知有多高兴。 听说大周女儿出嫁的时候,都会亲自为自己绣一身喜袍,她自小不会,可是为了宋旭,她花了几天的时间,为他做了一副护膝,听说大周的冬天很冷,所以那副护膝,宋旭从来没有拿出来过。 恩和知道宋旭遵从的是天子之命,更是父母之命,对自己,只是责任,但是她希望总有一天宋旭能够看到他。 待到午后,桃林之行已经用去了几个时辰,齐晏拉着赵舒柠上了马车。知道赵舒柠娇气得很,这不,才刚刚上了马车,齐晏就将宽大的手放在她的腰上,轻柔地按着,果然看到小姑娘皱着的眉渐渐松开了。 宋旭当日是赵舒柠的入幕之宾,齐晏在坊间听到的不少,传言赵舒柠还是从李大小姐的手中抢过来的。 坊间传闻,诸如此尔。 想到此处,齐晏的手不知不觉得用了些力道,赵舒柠突然嘤咛一声,睁开充着雾气的双眼。 “你弄疼我了。”赵舒柠将齐晏的手按着,娇气地声音响起,齐晏低头看着她,这才后知后觉,赶紧松了力道。 齐晏将人扶着,似是漫不经心说道:“听说刚刚那位宋公子曾是公主的入幕之宾?” 赵舒柠的眉心跳了跳,一双朦胧的眼顿时清明起来,一般齐晏叫她公主,自然不是什么好事,赶紧解释着:“自然不是,坊间传闻怎可信?我与宋旭只是朋友,不过是因为他兄长与我有些交情,你不要误会。” “哦,还有他兄长,看来公主与宋家兄弟交情不浅。”男人沉沉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慢悠悠的调子,却不似平常,手中的力度一下一下的。 赵舒柠正要继续解释,马车突然停下,齐晏将赵舒柠抱下马车,拉着赵舒柠的手朝着前面的庄子走去。赵舒柠摸了摸鼻子,仰着头看着男人的面色,只见男人面无愠色,可是一路再无过多的言语。 难怪刚刚到岁和居的时候,齐晏不似平常,原来是看到了宋旭! 当初没顾忌自己的名声,赵舒柠不在乎旁人的看法,自然没有制止,可是此时,身边的人是齐晏啊。 赵舒柠想到此处,讨好地将男人的手指一根根掰开,然后紧紧与其十指缠绕,男人的步伐渐渐慢了起来,自然任由她做着这些事情。 “齐晏,对不起!”小姑娘闷闷的声音自一旁传来:“我错了,但是我可以保证我从来没有和他们有过私情,去岁和居更不是。” 见齐晏的脚步没有停下,赵舒柠突然有些着急,紧接着便踮起脚尖亲在齐晏凉薄的唇上:“我心中只有你,难道你还不知道吗?” “那要如何证明?”齐晏意犹未尽,忍不住想要捉弄一下小姑娘,只见小姑娘视死如归般又亲了一下齐晏,正在赵舒柠想要离开的时候,腰上的一只手将她扶着,把她的抗拒都夺了去。 第28章 宠溺 这家伙也是有私心的 齐晏拉着赵舒柠进入庄园的时候, 小姑娘正低着头,齐晏勾着唇,一副心情大好的样子。 明明是她勾的自己, 自然不能放过她,齐晏自诩不是正人君子, 尤其是在喜欢的姑娘面前。 刚刚小姑娘软在怀里,齐晏轻轻扶着赵舒柠的腰, 没少受小姑娘的嗔怪, 她明明知道自己的自制力在她的面前是全无的。 这样走过一处回廊, 赵舒柠险些被一旁的门槛绊倒。 “小心, 柠柠!”齐晏一手将人揽着, 生怕小姑娘受到什么伤害,一旁的侍从充耳不闻, 这都是齐晏的家仆,自然早就被训练有素, 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是一目了然的。 “都怪你, 我都说了,你还......”赵舒柠的双耳充血,面颊绯红, 只是再也说不下去, 想到刚刚那个场景, 自己都呼吸不过来,心中把齐晏从头到脚骂了一遍。 也不知世人都称赞的大理寺卿怎会如此,到与之前见到的判若两人,犹记初时还要请她自重, 如今便是彻底显露出本来的面目,让人招架不住。 齐晏勾勾唇角,知道小姑娘虽然有时大胆,但终究还是个才刚刚及笄的姑娘家,自然要顾忌她的颜面,只是看着那充血的耳垂,将一只手轻轻放在上面,慢慢地揉了揉。 这样罢了,低下头俯过身子,齐晏亲了亲她的耳垂说道:“该多练练,柠柠这般,更惹人怜爱。” 他喜欢赵舒柠不同时候的样子,可娇可媚,但是也仅止于在他的面前,旁人想要染指半分也是不能的。 就算宋旭与她曾有过纠葛,但那些事情终究已经过去,如今在他的身边,他决不允许有人觊觎她,更不能让别人将她夺走。 今日是他有些失控了。 想到当日宋旭与她走在一起,又被市井传言,他心中只是满满的嫉妒,更有一直以来的传言,昭容公主曾深爱的人已经死去,才会寻找如此多的替身。 逝者已矣,若是能一直拥有她,他会将她脑海中那男人的影子一点点剔除,再也消失不见。 这样想着,在赵舒明懵懂的视线中,只见男人轻轻咬了咬她的耳垂,齐晏轻轻一碰,便被赵舒柠一把推开,不过小姑娘此刻便真的是脸红可以低下血来。 齐晏心情大好,就连心中的那些阴郁沉重就一点点被驱散。 不过,想到今日此行的目的,还是将小姑娘好好哄着。 两人很快便来到了一处后院,庭院深深,虽是处于郊外,可是丝毫不乏精致,这里的布置犹如天籁。 厅堂是用檀木做成的栏杆,黄花梨木的博古架上放着各样的文玩珍品,屋内陈述不俗,大厅的桌椅摆放得当,布置妥帖,更有当世画者第一人衡阳先生的亲笔。 赵舒柠从小受宫中耳濡目染,在父皇与皇兄的熏染下几乎一下子便认出了这个真迹。 “这是衡阳先生的画作,听说千金难求,而且作画风格别具一格,更是只凭借心情作画,是个很古怪的老头子!”赵舒柠当初便仰慕他许久,一直苦于这些年衡阳居士居无定所,又时常四处游荡,每个准头,这件事只能搁下。 齐晏听着赵舒柠给衡阳居士的称呼,一时摸了摸赵舒柠的头:“你说的对,这是他的真迹。”尔后便十分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子。 “是谁说我这老头子脾气古怪,该骂!” 赵舒柠转过身来,便见一身仙风道骨的老人从屋内走来,白发鹤然,虽是年岁颇丰,但一点也看不出来岁月的痕迹,走起路来健步如飞,只是手中的酒壶格外显眼。 衡阳居士嗜酒,早就有所耳闻,今日一见,却是实情。 他虽精神抖擞,可那略带红晕的脸还是出卖了她。 赵舒柠听着这古怪老头的责备正欲开口,便看到身边的男人先行一步,走到衡阳居士面前,轻唤了一声“师傅!” 齐晏的师傅竟然就是衡阳居士,这是赵舒柠所没有写想到的,不过,在细细回想齐晏的画作风格,便都能说得通。 赵舒柠摸了摸鼻子,便上前问候了一下,他是长者,虽自己是公主,但齐晏却是他的弟子,这般如此,将来便也是自己的师傅。 “衡阳居士,曾经一直便听说过您的大名,刚刚多有冒犯,我也是一时好奇,请居士不要放在心上。”赵舒柠没有以公主自居,在她看来,齐晏的师傅便是她的师傅,理应尊一声长辈。 老头喝了一口酒,又朝齐晏看了一眼,毫不忌讳说道:“你女人?” 这般直接而大胆的称呼,赵舒柠还是第一次听到,虽觉得这老人狂放不羁,还是忍不住脸红。 “师傅,这便是我写信曾告诉你的,昭容公主,当然,也是我的小姑娘,师傅不要吓着了她。”齐晏和缓的声音传来,赵舒柠却将那字眼一个个都听到了。 是他的小姑娘,她是齐晏的小姑娘,这般称呼不免让她有些心中一热。 衡阳瞥了齐晏一眼:“原是公主殿下,老夫多有得罪了,不过这小子你是有多大的胆子,竟然将公主都拐了出来,不怕赵询那小子和你算账?” 说罢,衡阳居士又紧紧靠近齐晏,神秘兮兮说道:“这姑娘及笄了吧?” 衡阳居士不信尊卑,敢大声直呼天子的名号,虽然给赵舒柠点了点头,但说出的话就可以看出此人的离经叛道,毕竟不是如此,自己也不会四海为家。 他闲散惯了。 赵舒柠隐约听到什么,却又听不太清楚,只见两人耳语,齐晏率先开口:“师傅,柠柠胆小,你不要吓她,若是没有及笄,我也会等她的。” 隐隐约约听到这几个字眼,赵舒柠心中焦急,直接反驳:“我已经十六了!” 师徒二人突然扭过头看着赵舒柠,刚刚她的声量都高了不少,自己便也没有注意到,这般着急表明自己的年纪,倒显得有些不矜持,如此这般,赵舒柠颇为难为情。 空气中安静了半晌,还是衡阳居士突然笑出了声:“这丫头,有意思!” 赵舒柠此刻恨不得将自己都隐藏起来,这般不矜持,倒有些像急着出嫁一般,看着小姑娘的面色羞红,齐晏赶紧走了过去,将人搂在怀中安抚了好一阵,赵舒柠才微微转好。 “好了,无碍,在师傅面前,不必拘束,嗯,不要怕,柠柠。”男人温声细语,与朝堂上严厉的齐大人完全不同,若让齐晏的那些下僚们见到他此刻的样子,定然以为自己见到了鬼。 齐晏用手将小姑娘的小手包着,突然感觉得小姑娘的手有些冰凉,想到城中炎热,郊外又是一番天地,走的时候忘记嘱咐小姑娘多穿一点衣服,心中便忍不住自责起来。 “啧啧啧!”一旁的老人许久未开口,看着面前的一对璧人,到底还是忍不住:“齐晏,你曾经肃正刻板,如今可算是找到了自己的命门,这般宠溺,真真是丢了师傅的人,不过既宠爱面前的小姑娘,便要能护得住她,不然师傅也是看你不起。” 衡阳居士虽然离经叛道,但却也是实打实看中自己这个徒弟,当初在山上的时候,便看到眼前这小子极有慧根,教导之间,又比旁人能心无旁骛,专心致志,后来名动天下,这也是能够预见的。 所以,在他才刚到京城的时候,这小子便在城门处派了人守着,才将自己请到此处,齐晏是个有孝心的孩子,想要侍奉师傅,他想了想,过惯了随心所欲的日子,便不如到这边住下几天。 谁知,这家伙也是有私心的! 当年赵询派人寻他,谁人不知昭容公主想要拜他为师,只是他这人,收徒弟从来看得都是眼缘,尤其受不了别人逼迫,最受不了皇室那套作风。 如今齐晏这小子直接将人带来,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衡阳心中将齐晏骂了几句,又看到小姑娘机灵的样子,到底没那么排斥,几人一起到后院,这才进入主题,收徒自然是不能的,但却可以做些别的。 赵舒柠看着后院的卷轴,还有一些挂在墙壁之上,衡阳居士的画作不仅多涉及山水,更擅长工笔,几笔勾勒,便是一副美好的样子,赵舒柠小时候便时常听过父皇说过,一幅难求,如今这样看来,倒有些应接不暇。 “丫头,随便挑!”衡阳将酒壶颠了颠,又看了看齐晏,那副样子,齐晏了然。与聪明人打交道便是这么个好处,不用过分去提醒,便能参透一二。 赵舒柠看了看齐晏的样子,男人对她示意同意,赵舒柠才上前谢过。 挑了许久,赵舒柠拿了一幅山水画和花鸟画,这是皇兄最喜爱的图卷,相信他定然会喜欢。 两人拜别衡阳居士,小姑娘将画卷紧紧抱在怀中,看小姑娘那高兴地样子,齐晏将重量分担了些。 坐在马车中,赵舒柠挑着眉问道:“今日为何待我如此?” 齐晏轻笑一声,宠溺的摸了摸赵舒柠的头:“柠柠,过几日便是你的生辰啊!” 第29章 汤泉 我都快要抱不动了呀 赵舒柠恍然大悟, 近日来一直忙于其他的事务,却把这件事情忘了,往日里皇兄都会在宫中为她庆贺。 虽生于皇室, 可那种勾心斗角,在他们血亲只见甚是少见, 皇兄待她,就像是普通的哥哥待妹妹一般宠溺, 只会力所能及将能给予的东西都给她。 马车照旧停在宫门之外, 有齐晏的人在, 宫中巡视早就被引开, 赵舒柠正欲下车, 想到刚刚到手的画,就看到齐晏将画递给了她。 “你是不是忘了什么?”赵舒柠转身离开, 抱着画的手一顿,就听到男人轻而沉的声音自耳边传来。 赵舒柠颇为不解, 等转过身来,就看到男人好整以暇望着她:“嗯, 东西我都拿走了呀!” 可是男人似乎并没有想着放过她, 齐晏带着笑意看着她,赵舒柠知道,一般这种时候便是男人最危险的时候, 脑子一灵光, 突然想到自己绣的那个香囊。 宫门之外, 小姑娘将画抱着,在袖中摸索了半天,神秘地将东西放在齐晏的手上:“喏,回礼!还有不准说它丑!” 齐晏察觉到自己手中软软的锦缎, 等再看过来时,小姑娘有些得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这可是我花了三天才绣成的,你不准嫌弃哦,还有等我走了再打开来看。” 男人不觉好笑,便依了赵舒柠,等到小姑娘走远,这才转身上了马车,齐晏打开了锦袋,一只小巧的香囊静静躺在自己的手中。 是云白色的外身,上面的流苏一看便是精心做的,只是那香囊上的图案,齐晏仔细分辨,看到已经远去的身影,忍不住笑了笑。 齐晏将东西放入锦袋,对着马车外的谢桓说了一句: “走吧!” 宫门之外,贺璟看到这一幕,一旁的侍卫来报,将赵舒柠近日的行踪都告诉了他,赵舒柠齐晏时常会到宫外,且都是宫中的阿竹做的掩护,皇上尚且不知。 再者想到赵舒柠之前便有坊间传闻,有琴师新宠,侍卫也都一一告知,毕竟是公主殿下,喜新厌旧是常事,侍卫没有说出来。 “继续跟着!日后再有动向记得一一来报。”贺璟沉沉的声音传了过来,侍卫自然不敢松懈,便直接应声。 赵舒柠的生辰,自然不会寻常,有太皇太后撑腰,又有皇帝的下令,那日宫晏办地格外庞大,崔允葭提早便叫来宫中的戏班子,众妃知道这位公主在皇上心中的地位,礼物自然不会含糊。 楠月宫中,各种珍稀玛瑙珠串,还是珊瑚琳琅满目,阿竹将东西差人都放到楠月宫中的库房,正是忙碌的时候,只见宫中的小侍卫送来一箱的东西,那人放下东西便走了,只说是贺将军让人送来的。 阿竹摸不着头脑,从前贺将军与公主本就是如同亲人一般,公主从宫外将人带了回来,一面差人将人收拾下来,一面又差人教习他的武功。 她看着贺将军从那般柔弱的身躯到如今这般地位,心中不感慨是不可能的。 只是如今,终究是男女有别,见的面少了,贺将军更鲜少与公主见面,再者人常年在塞外,只是偶有的一两封信会来问候公主,别的便不能再多了。 可有一件事,放在阿竹的心中,却是已经积压了多年。 那年宫中游玩,她看到贺将军抱着公主,那时公主已经睡着,可贺将军眼中的温柔缱绻是难以让人忽视的,她虽心中惊骇,但到底不好坏了公主与贺将军之间的感情,只当是朋友只见的情谊。 如今看来,贺将军待公主,又怎么会只是朋友之谊。 阿竹心中到底还是压住了自己的想法,今日宫晏一结束,公主便已经出了宫,又因为本就宫中繁忙,便更好溜出宫去。 齐府,一个穿着小厮衣服的侍从偷溜到了书房,谢桓如同往常一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一旁的侍卫几乎已经见怪不怪,想到今日,谢桓便让人都退下,只是府外的守卫又多了一层。 赵舒柠看着书房四处无人,心中惊疑。 今日,齐晏让人送了礼物,自己却没有入宫见她,已经让赵舒柠心中不满了,但想到他一向繁忙,莫非是被政事牵绊住了,赵舒柠有开始心疼起齐晏来。 只是,找遍了整个书房都没有见到人来,赵舒柠正走出门外,打算找一个侍从问问,就被人一把捂住了嘴,一阵天旋地转,赵舒柠挣脱不得,心中不知是哪个浪荡子这般大胆,连公主都敢轻薄! 可待闻到那熟悉的香味,睁开眼睛时,才发现两人已经到了房顶。齐府的观景台修得极高,就连屋顶也不低,赵舒柠看着身下的众生渺渺,一时有些恐惧。 齐晏看穿了赵舒柠的心思,将人半抱着搂到胸前:“你看那里。” 京城虽已经进入夜晚,可是市井中的喧哗却没有现在停止,大周都城当时便是建在前朝的旧址上,看中的便是其易守难攻的地势,当然还有那辽阔的面积。 如今看来,并没有什么错处,站在高处,四周尽收眼底,万家灯火,绵延无迹,就像是一片星河,心中的那些烦闷和忧虑好像一下子淡去,只剩下眼前的美景。 赵家的天下,从不为追名逐利,只为盛世民安,不然也不会去讨伐前朝的不义之人,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赵室的江山是向百姓允诺过的,如今最大的心愿便是海清河晏。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会来?”赵舒柠泛着疲乏的身子看着远处的万家灯火,心中一片宁和。 齐晏但笑不语,只是将披风包裹着赵舒柠,小姑娘说不开心是不可能的,因为今夜的天气很好,抬起头便能看到满天的星星,这番场景,让人不舍得去想其他。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声响,赵舒柠看着京郊的一片闪烁,突然意识到了是何物,又看到齐晏毫无意外,心中便已经了然。 满空的烟火,伴随着风声,在远处绘着一幅美好的图卷。那烟花好似隔得很远,却又好像很近,伸出手便能摸到一般,就连城中喧哗的人也被它吸引。 在姹紫嫣红之中,挨家挨户的灯笼还点着蜡烛,有几个孩童因为四处乱跑,被家里的母亲捞回怀中教训了一番。街上步行的娘子与郎君驻足在小桥上,指点着天上的流星。 齐晏站在赵舒柠的身后,将头轻轻碰了碰赵舒柠的头:“喜欢吗?一直想陪你去看烟火,但今日被有事给耽误了,索性现在还不晚,我让人提前都准备好了。” 空中的烟火异常璀璨,夜中并不静谧,可是赵舒柠却能感觉到一片安心,她靠着齐晏的身子,感受一股股暖流从身上传来,因为害怕她被冻着,齐晏的手一直没有放下她的。 齐晏的手指修长,也很温暖,赵舒柠便是在这样的一片安心中与之十指紧扣:“还以为你在意,原来早就准备好了,是我错怪你了。” “那又如何会忘,若是真的不在意,我的小姑娘该哭坏了鼻子。”齐晏点了点赵舒柠的额头,看到赵舒柠今日一身的小厮的装扮,就连襆头就是灰色的,心中一时有些好笑。 但这样的赵舒柠,又怎么会让人不心生喜欢。 “以后每年生辰,我都会陪你过,好不好?”齐晏看着市井的喧哗,突然有一种安定的感觉,他从荥阳到京城,自举人到大理寺卿,一生漂泊无依,手上的案子也经手了不少,看惯了世间的人情冷暖,却是第一次不想要离开眼前的人。 也许,终有一天也将走向安定。 赵舒柠看着齐晏眼中的诚恳,轻轻地点了点头,从前她只知道与亲人相处一室,便能有说不完的开心,可是自从遇见了齐晏,她的心中被一点点填满。 有时候,赵舒柠也在想,若不是京城中的烦扰,她愿意归乡中去,即使于田野荒郊,只有身边的人还在,便是一生无忧。 “那你可要说话算话。”赵舒柠有些傲娇地说道。 “那公主可要盖个章?”齐晏挑眉问道。 还未等赵舒柠答应,便被人夺去了呼吸,齐晏将人搂在怀中,又因为小姑娘柔弱无骨,很快便摊在他的怀中。 唇齿相依,齐晏长驱直入,赵舒柠已经比之前好,能够经受住。齐晏见小姑娘意乱情迷的样子,直接将人打横抱起,直接到了寝房。 屋内一片漆黑,只能听见情人耳语,以及还有那急-促的喘-息。 待一番纠缠,齐晏放开了赵舒柠,只看到小姑娘眼中只剩下了迷离,衣衫已经在拉扯中纷纷散乱。 齐晏将头放在赵舒柠的脖颈,又轻轻吻了吻,待过了许久,齐晏眼中的浓重化不开的墨才渐渐淡去。 一番收拾,齐晏将小姑娘安抚良好,才离开了寝房。 这夜,贺璟在齐府守了一夜,他明明不该奢求,可是直到天明,赵舒柠却也没有出来,从最开始的奢求到最终的绝望。 为什么偏偏是那个人! 近日暑气越来越重,崔允葭差人准备去行宫别苑,每年的这个时候,赵询都会和众人到避暑行宫待上一段时日。 不过好在宫中已经提前准备妥当,就连朝中的大臣也需将政事搬到此处,这样一来,只留下一部分人留在京城。 楠月宫中,庭院中已经摆了三个方方正正的木箱,一旁的宫女还未收拾妥当,就看见赵舒柠仍在继续挑选着衣服,尚衣局做的新衣,包括司珍坊做的发钗,已经装了满满的箱笼。 赵舒柠之所以这般开心,并不是因为其他,而是此次出行,齐晏也会前去,别苑不比皇宫,但两人见面的机会倒是比平日里更多。 女为悦己者容,赵舒柠已经收拾了许久,阿竹看着灵动的主子,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虽然每次出行都带了大量的饰物,可是真真用上的其实并不多,很多的东西到最终也只是原封不动又带了回来。 阿竹不忍心打断自家公主的心情,一想到齐大人也会到行宫,又仿佛能够理解公主。 待私库的东西搬来一部分,赵舒柠认真挑选,却看到一个被锁上的木箱,一时有些想不起来这是什么时候的东西。 “公主,忘了和你说,这是贺将军前几日差人送来的,为了恭贺公主的生辰,因为当时事情太多,奴婢一时忘记了。”阿竹放下手中的东西,用早就准备好的钥匙将木箱打开。 里面放着大大小小的锦盒,每一个盒子都整整齐齐摆放着,赵舒柠想到贺璟,心中虽然生出一丝排斥,却还是将其中一个盒子打开。 那是一只小巧精致的玉镯,只是上面的花纹与中原尤其不同,赵舒柠想到贺璟一直在边塞作战,心中也就了然,再打开一盒,是一个小巧精致的鲁班锁。 那些东西都是赵舒柠曾经最喜欢的,贺璟那时进入禁军以后,便时常可以出宫,一旦遇见了新奇的物件,总要提前买到送到楠月宫来。 赵舒柠也是因此,在她的私库中有了不少的新奇的物件。可是如今看到这些东西,赵舒柠心中升起的更多的还是异样的排斥。 他终究不是原来的贺璟,人总是会变得,赵舒柠无法控制这些事情,只能与他拉开距离。 赵舒柠收拾的东西已经差不多了,她看了看这箱东西,到底还是吩咐侍从搬了下去,现在她没有任何的理由将这些东西放在身边,更因为送东西的人,她一点也不想看见。 很快就到了去行宫的日子,赵舒柠的马车就在中间,她在人群中寻觅,果然看到那边高头大马之上,齐晏一身官袍坐在马上。 因为阳光正强,赵舒柠戴着帷帽遮住了身子,见那边的人朝这边看了一眼,赵舒柠将帷帽轻轻撩开一角,不经意间两人对视,两人视线交接的刹那,互相了然。 可为了不让旁人发现,赵舒柠只能赶紧上了马车。 就这样,浩浩荡荡的马车朝着行宫别苑前进,一众侍卫训练有素,将马车守护地严严实实,宫外自然不必皇宫守卫,要想万无一失,只能比平日里更为严谨。 贺璟坐在高头大马上,一身的铠甲威风凛凛,却也在不经意间看到两人的互动,一时间眉头皱了皱,只是很快便收回了视线,他和属下一番部署,很快便将马骑到前方开路。 此次边疆大捷,赵询尤为高兴,特赏赐了贺璟大将军的称号,并且朱玉锦缎数十箱。 这位曾经名不见经传的侍卫,一跃成为京城中炙手可热的人物,不少人都向他投来了橄榄枝,当然也包括楚王赵渊,这位皇上的叔父,早就不甘心居于人下,贺璟又如何不知。 楚王多次邀请他到天香楼做客,可都被其一一婉拒,贺璟不想卷入皇室的纷争中,他守护的天下,从来都是有赵舒柠的天下。 待到了行宫,贺璟的马无意间到了赵舒柠这边,此时正有一丝风将车帘掀开,两人相顾无言,赵舒柠到底还是朝他点了点头,便不再说其他。 曾经的他们一起偷溜出宫,每次被皇上责骂,赵舒柠便都会第一个挡在他的面前,最后赵询无奈,只是轻罚,就此作罢。 可是如今,他们却形同陌路,贺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成了这样。 贺璟自嘲地笑了笑,到底还是将那些情绪都一一掩盖。 这处避暑行宫,已经修建了多年,在里面不仅可以消暑气,更在于其中有温泉,这里的温泉都是活水,一年四季都会有人打扫,一直以来,更是因为用了这里的温泉,才会让肌肤更为顺滑。 这不是传说,而是有实际的验证,赵舒柠每年到此处,待回到宫中便又是一番风景,总能将皮肤泡的白白的,且肤若凝脂。 赵舒柠的寝宫在栖梧宫,那处汤泉很大,不仅清澈,且此地种满了海棠,记得上次去的时候,洒扫的宫女用海棠花做成了香囊放在赵舒柠的身边,更有海棠花的软枕,可以让人很容易便入眠。 想到此处,赵舒柠带着宫人推开了栖梧宫的门,因阿竹提前来过,里面的陈设早就按照楠月宫布置好了,且干净整洁,是赵舒柠喜欢的样子。 尤其是庭院里的秋千,是宫人门提前便做好的,赵舒柠最喜欢在午后荡秋千。于是便直接去试了试,只是不多时,便又一处柔软在她的脚下轻轻蹭着。 原是若雪,赵舒柠看着那圆鼓鼓的眼睛,又是一身雪白的猫,心都要融化了,因为宫中伙食极好,现在小家伙已经圆滚滚的了,赵舒柠将若雪掂了一会儿,便感觉到有些吃力。 “你不知道你整日都吃了什么,我都快要抱不动了呀。”赵舒柠用头蹭着若雪,若雪倒是很给面子,小爪子柔软可爱,在赵舒柠的衣角挠着。 渐渐地,小家伙又到了午睡的时候,长长的睫毛一点点地忽闪忽闪,把若雪抱在怀中,赵舒柠突然想到它的主人。 第30章 难受 齐晏,我难受 行宫宴会, 众朝臣与赵询一起。 赵舒柠百无聊赖,看着一旁的宫人拿着陈酿鱼贯而入,崔允葭极为端庄地坐在赵询的身边, 虽然夫妻争执是常事,可最近的冷战确实长了一些。 不知道为什么, 赵舒柠总觉得有些不同,只是一看到妃位上坐着的几个妙龄少女, 心中一阵气结。 皇兄是清正颇有才学的君主, 皇室威严自不用说, 可后宫充盈却也是实情, 皇嫂对其痴心一片, 却要忍受与众女子分享自己的丈夫,自然不可能毫无芥蒂。 赵舒柠端着酒杯叹了一口气, 不知不觉几杯酒喝下,正欲再饮, 便察觉到一道刺目的视线射了过来,让人觉得十分不自在。 不远处, 齐晏正好整以暇看着她, 并且视线在她的酒杯上流连,眼中的警告可想而知。赵舒柠吐了吐舌头,想到男人到最后若都成了皇兄那般, 倒是女子的不幸。 于是, 在齐晏警告的目光之下, 赵舒柠将酒一饮而尽,没有丝毫的犹豫。 她的酒量尚可,几杯酒不成问题,这男人颇爱管教她, 自己为何一定要听他的话,不如随心所欲,赵舒柠这样想着,便将酒壶慢慢倾斜,又喝了几杯。 今日这酒仿佛不醉人一般,满座宾客畅饮,无一不是随心所欲的。 每年到行宫的时日,应当是最放松的日子,朝臣的事务虽没有减少反而增加,可是脱离朝堂之上的肃正与禁锢,却是难得的。 就比如现在,有不少的官员携带家室准备去行宫附近走走,也是一次不错的经历。 赵舒柠一杯接着一杯饮着,这挑衅的行径不仅落在了齐晏的眼中,更被有心之人看到。 楚王赵渊看着一旁的贺璟,早就有了想法,贺璟年少时为公主玩伴,去边塞从军亦是为了公主,常人不得而知,他却已经调查清楚了。 眼看贺将军归京的轨迹,也知贺璟心之所系,赵渊从前只知道自己这个侄女长得明媚动人,却不知道也能这样惑人,把当朝的大将军都吸引的俯首称臣。 今日贺璟的落寞,赵渊都看在眼底,这般助力,想要拉拢,只能寻其命门,蛇打三寸,否则便也是白搭。 再看看赵舒柠今日的样子,赵渊心中早就部署好了,只等着鱼儿乖乖落网。 宴会结束,赵舒柠的头虽然有些昏沉,但到底还是有意识的,今日这酒,虽然喝了不少,可是却不醉人。阿竹将人扶着去了最近的一处汤池,因为栖梧宫的汤池最近正在修缮。 宫人早就已经准备好了沐浴的东西,片片薄纱一层层掉落在地,露出了大片洁白而无暇的肌肤,赵舒柠本就生得白,今日又喝了酒,渐渐地便染上了一层红晕。 酒劲慢慢便上来了,赵舒柠的头有些昏昏沉沉,一时间燥热涌上心头,罗裙都堆在脚下,大片的肌肤与空气接触,虽然夏日炎热,却也有丝丝的凉气,让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阿竹服侍着赵舒柠到了汤池中,把香膏抹在赵舒柠的身上,赵舒柠的肌肤顺滑,这些年无论是太医局还是尚膳房都花了不少的心思,才将赵舒柠的身子养的这般康健。 温泉汤池,将酒气都蒸发了出来,赵舒柠的晕眩感却越来越重,身子柔软无力,只能趴在池壁之上。 “阿竹,我有点口渴,去帮本宫拿水来喝。”赵舒柠软软带着娇气地声音传来,只觉得自己就像是在一个巨大的漩涡中。 平日里赵舒柠除了阿竹,不喜欢别人的触碰,因此阿竹离开以后,整个汤池都是一片寂静,此处汤池,本就是供后宫宫妃所用,因此鲜少有人前来,若不是栖梧宫中正在修缮,可能赵舒柠此刻已经回了宫中。 汤池中被宫人撒了不少的花瓣,更有精油渲染,此刻水温甚好,赵舒柠就在这一阵中睡了过去。 宫门不远处,赵渊把早就写好的纸条让宫人传给了贺璟,就看他自己是否有心了。 贺璟收到纸条,想到赵舒柠现在的处境,又暗骂起赵渊卑鄙至极,这是他的亲侄女,竟然也能狠下心来,一时间又想到汤泉的把守被人引开,贺璟只能马上赶过去。 行宫守卫不及宫内,若让有心之人钻了空子,后果不堪设想,贺璟喜欢赵舒柠,却也想光明正大得到她,而不是以卑鄙的手段。 待他赶到汤泉之时,果然见此处空无一人,只能隐隐透过窗户看到里面的轻纱片片。 赵渊果然是一个卑鄙小人。 连自己的亲侄女都算计。 汤泉重地无人把守,里面没有一丁点的声音,贺璟及时收回了自己的视线,现在自己不可能留在此处,否则只能惹来非议。 阿竹时常都是贴身侍候赵舒柠的,今日却没有在此处,那就只有一种可能,阿竹已经被赵渊的人支开了,得尽快找到她。 这样想着,贺璟只能快点行动,可等到他再回到汤池的时候,那里空无一人,派了宫女进去,里面的东西完好无损,丝毫没有人来过的痕迹。 楚王赵渊为人阴险狡诈,贺璟联想到如此,心想自己可能已经被赵渊利用,对其更多了一丝愤恨,但只要赵舒柠没有受到伤害,便是最大的幸事。 另一处,女人从汤泉中悠悠转醒,身上被披上了不少衣服,可是温泉之水将酒气散发出来之后,赵舒柠只觉得身子越来越热。 她的头发都垂在水中,乌黑发亮,肩头的肌肤如凝脂一般,赵舒柠将身上的衣服都脱去,只剩一件里衣,白色的里衣在水中几乎是透明一般,可以看到姣好的身姿。 赵舒柠的额头被蒸出一粒粒汗珠,就连鼻尖也是如此,长长的卷翘的睫毛上沾上了不少的水珠,更有美人浴中的美好。 她开始打量着这个地方,竟然发现此处汤池并不是刚刚醉酒去过的汤池,相反自己从未来过此处,只觉得有些疑惑。 “阿竹,阿竹。”女子娇弱地声音轻轻传来,在整个汤泉里轻声作响,却没有一个人前来。 赵舒柠的身子渐渐发热,这汤泉的水温只会让她更为燥热。可是眼下自己的身子娇软无力,只能凭借一丝丝力度慢慢上岸。 等到她终于站上岸边,脚下的水滴一点点都滴在洁白无瑕的大理石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赵舒柠用手按住自己的太阳穴,迫使自己清醒起来,可是那眩晕感却越来越重。 她要尽快离开这里,此处无人把守,而自己现在的状况堪忧,只有回到栖梧宫才能让她放心。 她撑着身子正欲前行,便突然滑倒在地。 突然,汤池的门被人推开,齐晏听到里面的声响心急如焚,赶紧冲了进来,将自己的衣袍盖在赵舒柠的身上。 赵舒柠这才看清楚眼前的人,心中的石头终于落下。 “齐晏,我难受。”齐晏将赵舒柠连同衣袍抱起,可是怀中的女人却一点也不安生,一点一点扭动,这无疑是一场煎熬。 赵舒柠只觉得自己终于寻到一处清凉,迫不及待便想要靠过去,她如同一只受惊的小兽,口中的呜咽轻轻挠着齐晏。 “乖,柠柠,我们先回去,一会就好了。”可是怀中的女人丝毫没有改变,只是把自己的衣裙都拉扯开来,露出了大片大片的肌肤,在烛光下,更显动人。 历经多年的官场,齐晏此刻若是再看不出来,便是白活了,宫中的膳食都经过人严格筛查,此番动作,只怕是有心人故意针对赵舒柠,否则其他的人为何无碍。 也只怪自己疏忽,才会让赵舒柠置于险境,刚刚他将赵舒柠带出来的时候,那个地方没有一处守卫,若是被歹人知道,只怕后果不堪设想,赵舒柠又没有完全转醒,只能将她放在此处醒酒,否则宫中指责只会更多。 那些无事的朝臣,整日里别的本事没有,平日里生了一张长舌,只会玷污赵舒柠的清誉。 思前想后,齐晏刚刚将人留在此处,便是想要等赵舒柠彻底转醒,可如今看来,赵舒柠恐怕不是醉酒这般简单。 小姑娘不仅拉扯自己的衣裙,现在连齐晏的衣服也一起拉扯。 齐晏忍着耐性,将小姑娘的手紧紧按住,可怀中的呜咽声却让人心疼不已。 前面便是冷泉,又无多少人常去,齐晏想到此处,只想尽快将小姑娘解脱出来,他一点也不想赵舒柠受此折磨,只是在心中,更加多陷害的幕后之人生出厌恶。 若不是他及时赶到,那到汤池发现她的人可能是其他人,他的姑娘,他平日都舍不得动一根指头,现在被人陷害至此,让齐晏决心一定要找到那个人。 “我们去冷泉,好不好,一会就不难受了。”齐晏用袖子擦着赵舒柠额头上的汗珠,心中一阵疼痛,可是赵舒柠却已经不依不饶。 “不要,我不要,齐晏,我难受。”赵舒柠几欲哭出声来,在齐晏的怀中拱了拱。 第31章 祸害 赵舒柠一夜未归 赵舒柠的身子缩在齐晏的怀中, 一双眼泛着水光,面色红润,如同海棠一般, 那双小手揪着齐晏的衣襟不放,偏生那手柔弱无骨, 更让齐晏的眸暗了暗。 他的自制力被一点一点击溃,可是面前是自己最心爱的姑娘, 断不会让她置于不好的境地。 于是齐晏试图与面前已经迷糊的姑娘讲道理:“柠柠, 我们还未成婚, 这般于理不合, 要自重一点。”齐晏说罢将吻落在滚烫的额头, 试图安慰已经十分虚弱的姑娘。 这轻微的触碰无异乎饮鸩止渴,赵舒柠的衣襟散乱, 露出大好地春光,只觉得面前的男人聒噪不已。 明明自己已经这样难受, 可齐晏却不听她的,赵舒柠虽神色有些恍惚, 但却能清清楚楚看到眼前的男人就是齐晏。 上一世也未见他这样恪守礼节, 如今这般让赵舒柠更觉得难受。 也不等齐晏回应,赵舒柠搂着齐晏的脖子便亲了上去。 男人的理智差点一瞬间的崩溃,可是赵舒柠还是未出嫁的姑娘, 他绝不能亵渎了她, 可唇上的触感却勾出了长久以来的肖想。 齐晏闭了眼睛, 轻轻将人挣脱开,将手放在赵舒柠的脸颊上,试图让她清醒:“柠柠,不行, 我们不能这样。” 可是已经受了药性的小姑娘哪里有什么理智,直接让人推到在地,便咬上了男人的唇,齐晏的青筋暴起,双手都被赵舒柠束缚。 虽然赵舒柠醉了酒,可是手中的力度却丝毫不受影响,她将吻落在齐晏的脖颈上,又把头放在齐晏的胸前,口中的难受可以见得。 直到将手放在齐晏的腰上,开始拉扯着繁复的腰带。 “呜呜呜,怎么解不开。”赵舒柠带着哭腔,柔弱无骨的小手触碰了齐晏的腰腹,让他一瞬间什么理智都已经忘记,他将赵舒柠一把打横抱起,轻轻在她的耳边说道:“臣帮公主。” 此处汤泉,本就守卫很少,行宫中的像这样的地方还很多,即使没有人把守,也不怕有人找到此处。 贺璟想到赵舒柠可能被阿竹已经带回栖梧宫中,却心中仍是不放心,便借着巡视的由头去了赵舒柠的寝宫,可是里面的宫人并不知赵舒柠的行踪。 可宫人不好与贺将军提及,毕竟公主时常不在宫中,如此这般,又不能告知他人。 贺璟心中如同沉入一块石头,可此事他不能声张,若是出了什么事情,行宫中定会调动兵力,只怕会让人发现端倪,坏了赵舒柠的名誉。 他此刻才知,赵渊并没有骗他,可是赵舒柠究竟去了何处。 眼下已经很晚,贺璟只能秘密巡查,他号令了口风较紧的暗卫,警告他们不要让别人发现,自己则到了蜿蜒的行宫寻找赵舒柠。 汤泉寝宫,里面正惊涛骇浪,轻纱被扔在地上,腰带散乱,地上的衣物罗裙被扔地到处都是。 透过影影绰绰的帘子,可以看到锦被起伏,男人的闷--哼声带着安慰,不停抚=慰身下的女子。 可女子显然已经被折腾发出娇=娇的声音。 夜色沉寂,赵舒柠感觉到一阵死去活来,又是一阵死去活来,若初时是药力,后面则是本能,她觉得自己的身子都快要散架,可是男人丝毫没有放过她的意思。 由最初的疼痛到渐渐舒适与欢愉,一滴汗水低落在赵舒柠的脸颊上,可是平日里让她自重的男人如此,让她颇为不平。 “累。”赵舒柠将手搭在他的脖颈上,眼前一片漆黑一般,感觉四肢百骸地酸疼,可是男人正起劲。 “马上就要好了。”男人的声音沉沉,又是一阵死去活来。 等赵舒柠醒来的时候,便是看到不同于行宫的陌生,屋内摆设,皆是告诉她,此处不在她的寝宫,也不在汤泉,莫非是...... 男人穿着一身寝衣,正在黄花梨木架子旁,赵舒柠撑起身子,只是一眼,便差点昏了过去,是那堆碎布...... 赵舒柠突然想到刚刚二人颠鸾倒凤的场景,面上的红渐渐升腾,就连耳朵也开始发烫。 齐晏察觉到身后的异响,将那堆碎布放进了火中,直接走到赵舒柠的身旁,又用枕头垫在赵舒柠的身后。 “还疼吗?”齐晏一双眼满是柔情地看着赵舒柠,想到刚刚确实是自己没了个分寸,平日里赵舒柠如何撒娇都成,可在榻上却又是另一回事。 齐晏暗骂自己不知体谅,为美色昏了头。 赵舒柠想起这档子事情,心中才渐渐多了些暗恼,将人朝后推了推:“都怪你,我都说了,还一点也不节制。” 明明都沉溺其中,怀中的姑娘却是个娇弱地,快了慢了不行,疼了不行,硬是让他进退两难。 齐晏仿佛将二十四年的耐心都用在上面了,知道姑娘家脸皮薄,自己确实有欠妥当了。刚刚在汤泉为她清洗的时候,便已经被她折磨的不行,可是齐晏只能对自己念了几遍心经,试图平静下来。 “好好好,都是我的错。”齐晏心情舒畅,话也是极好说的,于是便将人搂在怀中:“我们的婚事,我打算和皇上说明,婚期就定在明年,可好?” 赵舒柠这才想起来,心中开始思忖:“谁说要嫁给你?” “那公主是打算不负责任了?”齐晏的神色危险,放在赵舒柠腰间的手却微微用力,让赵舒柠不禁微微羞涩。 尚公主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大周虽思想开放,可是一旦入了皇室,与皇室牵扯上关系,齐晏的仕途势必会受到影响,赵舒柠知道齐晏的包袱胸怀,自然不忍心他受束缚。 皇兄是个固执的人,若知道有人在他眼皮子地下与自己有私情,是不会放过齐晏的。况且她多次溜出宫去,皇兄是何等聪明的人,只要稍微联想,便能知道其中的缘由,到时只怕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无论如何,现在都不是他们成亲的好时机。 “我们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吗?况且我的心中只有你,你的心中只有我一人,那便好了,况且当下不是成亲的时机,再等等好吗?” 赵舒柠将手放在齐晏的胸膛,那柔弱无骨的样子,一时间让齐晏知道美色撩人为何物。 可是眼前是自己最心爱的姑娘,他想要给她一个名分,断然不会任由她胡闹。 “不行,我想让你入齐家的族谱,而不是没名没分地跟着我,宫中繁花似锦,可是齐府今后的夫人只能是你。乖,不要胡闹。”齐晏耐心说着,从前一直觉得小姑娘才过及笄之年,想要再等她几年,可如今,是自己等不了了。 那时,齐晏将祖母的镯子给了赵舒柠,便早就有了打算,那是齐家传给孙媳的,齐晏想过这一生自己的身边只会是她。 “可是,我现在还不想成婚,你说过要等我答应的,凡事不会强迫我的。”赵舒柠轻轻摇了摇齐晏的手,那娇嗔的样子,看得齐晏心中一动,他颇为受用。 齐晏不想逼她,以为是小姑娘还没有做好准备,心中便只能随着她去了:“你还记得那个玉镯吗?” 怀中的小姑娘坐起身子,想到那玉镯看起来精致,似是有特殊的含义,便没有将镯子随身带在身边,如今齐晏问起来,突然想了起来:“我让阿竹放在箱子中了,想到平日里出行,难免磕磕碰碰,你送的东西,我自然要好好放着。” “那是齐家祖传的玉镯,只传给儿媳的,我母亲也有一只。柠柠,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吗?”齐晏将下颌轻轻放在赵舒柠的头顶上,又用手将赵舒柠的一缕碎发拿在手中,轻轻摩挲。 “嗯,齐晏,我知道。”回应齐晏的是赵舒柠的回抱,齐晏用力将人紧紧搂在怀中。 人生前半世,齐晏的父亲身死,母亲因为重病离世,祖母一人将他教导,于齐晏来说,除却祖母,能让他放在心上的人不多,可是直到赵舒柠闯进了他的心中,那些被忽视的感情,仿佛都被唤醒。 从前坊间传闻,多少于赵舒柠有些不好,那时小姑娘偏执,总喜欢在宫门口堵他,那时他一心为了政事,只觉得眼前的姑娘是祸国殃民的妖精,如今再看,即便是妖精,便只祸害他一人罢了。 他怎么忍心将这样美好的她拱手送给别人,只能牢牢放在心尖上才好。 夜色沉寂,有情人相拥,赵舒柠一夜未归,直到齐晏将人送了回来。 阿竹连忙迎了上去,只是自家公主柔弱无骨般躺在齐大人的怀中,将手放在齐大人的脖颈上。 阿竹面色一红,可是眼下不是该操心此事的时候,赵舒柠一夜未归,虽然栖梧宫中守卫森严,可还是被贺将军知道,阿竹当时回来时已经晚了。 眼下最要紧的便是公主的清誉,总不能让坊间再次诋毁公主的名声,阿竹将此事告知,可是今早并未在行宫中听到不好的传言,赵舒柠心中疑惑。 第32章 见面 一切都值得 贺璟与赵舒柠到底是有几分交情的, 此番女子清誉的事情,他断然不会做,赵舒柠也不相信他是此等之人。 一连过去几日, 行宫果然没有什么动静,那日的事情, 却不能如此罢了,贺璟看到赵舒柠从齐晏房中出来的时候, 四肢百骸地疼已经难以名状。 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可是亲眼看见却还是如此难以忍受, 贺璟将这笔账都算在赵渊的身上, 若不是他, 可能便不会发生此事了。 行宫的一切都甚好,赵舒柠与崔允葭经常会相约出来走走, 赵舒柠无事,将小厨房新研制的梨花糕拿了出来, 赵询整日忙着朝堂琐事,便很少到后宫, 只是听说近日有一名美人颇得宠爱。 是江南县令之女, 名唤江采萍,一手的箜篌弹得甚好,就连赵询也连连夸赞。行宫宴会中崭露头角, 已经被封为贵人, 赵询近日都宿在她的宫殿。 赵舒柠小心翼翼打量着皇嫂的神情, 崔允葭还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她近日保养得当,不知是不是赵舒柠的错觉,总觉得她丰满了许多。 “皇嫂, 你近日吃了什么,怎么感觉你不似之前的样子?”赵舒柠拿过一块梨花糕放在碗碟中,百思不得其解。 崔允葭拿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很快便掩饰了自己的异样,轻笑出来:“莫不是嫌弃皇嫂胖了,本宫近日只是较宫中更易入眠,自然少了许多琐事,是以才会如此。” 蜿蜒的曲廊,两人正坐在凉亭之中,满池的荷花熠熠生辉,有些较近的已经生了莲子,赵舒柠拉着崔允葭的手臂轻轻摇着:“怎么会呢?舒柠觉得这世上便没有一人能如皇嫂一般貌美,皇嫂的相貌,便是舒柠看到也羡慕呢。” 这个皇妹,虽然崔允葭从小便在一起,但却是个主意多的,那时她时常进宫,早就成了太子妃的不二人选,整日里跟在赵询的身后,那男人时常皱着眉头,嫌弃着姑娘家娇弱。 后来大婚,到如今,恍若隔世,崔允葭以为自己便要在宫中老去,可是直到前段时日,才让她有了新的想法。 她不在意自己在中宫老去,可是色衰而爱弛,赵询对自己的情谊还有多少,已经不是她所想要的,宫中的美人进宫,已经不止一次,后宫里是满是年轻鲜活的生命。 赵询还会有自己的孩子,他有那么多的妃子,想要孩子还不是易如反掌,更何苦寄托在她的身上,她的孩子,可以在无边无际的田野中生活,可是她却唯独不希望他在深宫中一直尔虞我诈,最终却丧命。 最是无情帝王家,崔允葭自己已经知道了,这么多年来,不是早就已经尝试了吗? “舒柠这张嘴,是越来越哄地皇嫂开心了,也不知近日里是又吃了多少的糕点,竟这样甜。”崔允葭也曾如赵舒柠一般,少女怀春,可是那个让她期待地人已经死在了自己的心中。 她想过要改变吗? 想过。 可是,她不能,他们生活在皇室,有许多的身不由己,不是自己能做决定的,崔允葭自进入皇宫都承载着使命,如今父亲已经到了告老还乡的年纪,崔家一门的荣耀不需要她费力维持。 父亲也不是那样急功近利的人,也是时候了。 赵舒柠与崔允葭赏荷观景,不多时便到了二人分别的时候。赵舒柠能察觉到皇嫂身上的那份恬淡,可是知情人再细想,那更多的是失望吧。 这样不知不觉走到一处回廊,阿竹被她屏退,她想再到行宫走走,阿竹虽然不放心,但只能离开,走过几处,看到今日天气突然有些阴沉,不知不觉便心中难受。 突然,赵舒柠被人拉入了巷子中,铺天盖地的吻接着就来,只要闻到这熟悉的味道,也便知道是何人,于是,刚刚抵抗的手慢慢放了下来。 赵舒柠的手被齐晏握住,两人不能时常见面,行宫有贺璟把守,侍卫渐渐多了起来。 幽深的巷子中,齐晏长驱直入,扶着赵舒柠的腰,把这许久的思念都化为了行动,小姑娘身子娇弱,那里禁得住这样的场面,一时间口中呜咽。 齐晏偏偏不放过她,看着小姑娘的脸都染上了绯红,一时间更动情不已,手上的力度一点点失控,赵舒柠的衣裙与齐晏的官服交错在一起,那些破碎的声音都被男人吞了去。 直到面前的姑娘拿着手轻轻捶着齐晏的胸膛,男人才渐渐放开她,齐晏将额抵着赵舒柠的,看到小姑娘气喘吁吁的样子,慢慢安抚着她,试图让她平静起来。 “真想将你马上带入齐府?你知道每天我有多想你吗?”男人的声音既低又沉,呼吸已经不如先前那样稳,这样的话听在赵舒柠的耳边,便觉得十分撩人,不知不觉耳边也染上了红晕。 “再等一等,你说过要等我同意之后的,到时候我去找皇兄赐婚可好?”小姑娘的唇脂已经没了,仰起头来显得格外动人,如同一朵盛开的海棠,等待着人采撷。 齐晏这样想的也这样做了,又狠狠亲了亲赵舒柠的唇瓣,尔后才将唇抵在她的耳边,这宛如赵舒柠的命门,赵舒柠直接将人搂住,安抚着眼前的男人。 “不要!” 这柔弱的声音哪里抵得住,也就是齐晏能经受得住,男人轻笑了几声,只能不再逗她。 若惹得急了,小姑娘又该生气了,到时候心疼地又是自己,齐晏暗叹了一口气,将人的衣服都整理妥当,将赵舒柠的鬓发拨到两边,将这一切做好,看到面前水润的朱唇,用拇指轻轻摩挲。 他可没有忘记今日来的目的,赵舒柠平日里赵询看得紧,两人见上一面都有些难,想到上次汤泉,眼中一暗。 “先去我那里,好不好?”眼下距离晚膳还有一段时日,阿竹定然不会突然来找她,赵舒柠看着面前恳切的男人,到底不忍心拒绝他,便轻轻点了点头。 可是等到了室内,看到承盘里的东西,赵舒柠到底有些不解:“这是何物?” 齐晏看了一眼承盘:“上次扯坏你的衣裙,还没来得及——” 话未说完,被赵舒柠一把按住了嘴,可是她面上的羞红却出卖了她:“你怎么能这样?” 想到二人在汤泉里颠鸾倒凤,到底是赵舒柠的错,毕竟是她强迫齐晏的,虽然这种事情讲究个你情我愿,可是赵舒柠心中明白,若不是自己,齐晏是不会做出越距的动作,可她并不后悔。 因为,她知道二人的心意。 “毕竟是我扯坏了你的衣裙,我让人照着你的尺寸做了一套衣服,你看喜不喜欢?”齐晏轻轻拿开赵舒柠的小手,自己做的事情,他从不后悔。 “你怎会有我的尺寸?”小姑娘都是爱美的,拿着衣服眉眼都是带着笑意的,即使宫中每年为她量体裁衣不少,可这次不一样,因为这是齐晏送的。 赵舒柠心中疑惑,一面将衣服拿在身上比划,一面注视着齐晏。 可是面前的男人突然将人抱了起来:“你说呢?”说罢眼神在赵舒柠的面上流连,又将她从头到脚看了一眼。 衣服是最时兴的料子,款式也是赵舒柠喜欢的,等齐晏为她换上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的事情,若不是赵舒柠央求,只怕这男人还会更过分,平日里风光霁月的样子,到了此刻哪里还有。 真该让他那些下属看看,让那些对他寄予厚望的大臣看看。 赵舒柠累极,齐晏替她整理好衣裙,今日本就不仅仅是为了送她衣服,更多是的是齐晏想她了。 “饿了吗?我让人已经做好了晚膳,刚刚派人给阿竹说了一声,你先不回去了。”齐晏将人拉到镜子前,替她挽了发,将妆奁上的珍珠耳坠帮她戴上,又慢慢替她描着眉毛。 不多时,镜子前的姑娘明眸皓齿,齐晏在她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这男人哪里是征求自己的意见,不等她答复便已经做好了一切,就连阿竹都派人带了信,也不想想若是自己不答应该如何。 “明明早就有预谋,还把话说得那样道貌岸然,哼。”赵舒柠娇气得挣脱了她,只是一瞬,便有些站立不稳,齐晏连忙走了过去将人一把扶住。 “我帮你,嗯。”齐晏将人抱入饭厅,只是还未上菜便能闻到一阵香味,只是这香味有些熟悉。 “是扬州菜,对吗?这里怎么会有扬州菜?”扬州与京城相距甚远,赵舒柠曾去过一次,便深深喜欢上了那里,尤其是扬州菜,不仅做法精致,更是色香味俱全。 满桌的才很快都摆了上来,齐晏看着面前惊喜的小姑娘,嘴角微勾,便慢条斯理替小姑娘用兑巾将手擦了擦:“我问过阿竹了,想到你定然喜欢,便寻了那里的厨子,尝尝看,可喜欢?” 齐晏早就派了人去寻扬州的厨子,一直未找到合心意的,如今看到小姑娘这般高兴,自然觉得一切都值得。 第33章 使命 让它吃吃苦头 赵舒柠换了一身衣裙, 待回到栖梧宫门,见梧桐树下,有个黑影闪现。 行宫纵使不及宫中守卫, 但栖梧宫门外一直有人巡查,赵舒柠的步子慢了下来。 此处距离皇兄寝殿不远, 若真有歹人刺杀,赵舒柠大声呼救, 也不知能不能争取援救的时间, 赵舒柠看着回廊处的矮松, 枯枝有些散落在地, 一时间缓缓移了过去。 也就是在她捡起那树枝的同时, 一只手也伸了过来,将树枝按住。 赵舒柠心中一震, 正欲呼救,便看清了来人。 贺璟一身玄衣, 身上的铠甲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冷硬,那双手修长, 却又布着厚重的老茧。 军中生活不比京城, 贺璟从不是贪生怕死之辈,练就了一身铜墙铁壁,在战场上厮杀的时候, 听说一直是先锋, 斩杀的敌人数千, 又治下严明。 赵舒柠站起身子,似后怕般说着:“原来是你啊,我还以为是——” “是刺客吗?”一丝苦笑从贺璟的面上一闪而过,在黑暗中带着半分月光, 他的下颌骨分明却硬朗。 毕竟是自己躲着他在先,赵舒柠试图缓解尴尬地气氛,却又听到男人悠悠的声音传来:“卑职回京一直想要见公主一面,想不到再见得时候,公主竟然以为臣是刺客。” 就在赵舒柠试图拿起防卫的时候,贺璟便感受到一阵刺痛,曾经是赵舒柠将他从泥淖中带了回来,他们本来如朋友一般,是她在被人欺辱他的时候奋不顾身,可是也是他让自己如临深渊。 “贺璟,你误会了,本宫想到行宫不比宫中,也是防范使然,若早知道是你,定然不会这样。”赵舒柠的面上带着笑意,试图解释一番。 这毕竟是自己宫中的人,即使知道后面的他会不一般,可是此刻却不能激怒他。 上一世,贺璟发起疯的时候,也是赵舒柠最害怕的时候,是以,即使自己再难以忍受,却不能让他看出破绽。 “是吗?臣记下了,不过公主近日与齐大人走得颇近,坊间传闻不知该不该信。”贺璟带着意味深长的深意看着她,仿佛早就看清了一切。 可赵舒柠告诉自己不能慌,她和齐晏的事情现在不是公开的时候,若是如此,皇兄定然会迁怒于他,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她更不想看到他们为她为难。 赵舒柠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说道:“本宫与齐大人是有些交情,不过是年前曾为了百姓去了水渠勘查,你不要多想,更不能误了齐大人的名声。” 贺璟听着赵舒柠的解释,面上带着苦涩,拳头却捏得紧迫,即使是如此这般,即使是没有名分,你也一定也要维护齐晏吗? 眼前的人带着危险,赵舒柠心中颇为紧张,可就在她想要继续自圆其说的时候,看见面前的人突然一笑,便转身离开了。 “公主不必担忧,臣不会多言。” 夜色沉寂,贺璟的身影仿佛要与夜色融为一体。他的身躯伟岸,银色的铠甲在月光下散发着透亮的光,不知为何,赵舒柠总觉得他有些落寞。 可是想想,上一世他那般心狠手辣,又怎么会是心慈手软之人,不过是自己的错觉罢了。 待赵舒柠沐浴之后,阿竹将养发的精油慢慢擦在上面,赵舒柠极爱海棠,平日里不仅香膏用的是海棠,就连衣裙上也绣了海棠的式样。 她的头发乌黑发亮,这与平日里的爱护离不开。齐晏尤爱在榻上将她的一缕头发放在手边玩弄,也喜欢为她用玉簪挽发,明明只是执手笔墨的男人,却每次都能将她的头发挽成她喜爱的样子。 赵舒柠这样想着,将若雪的毛慢慢顺着,若雪整日在宫中,一旁的小宫女都极喜爱它,平日里小鱼干吃了不少,养成了如今肥嘟嘟的样子,甚是可爱。 就连赵舒柠宫中养得几株花草都被它不小心弄倒,初时虽然恼它,可小家伙只会趴在她的脚下,喵呜喵呜地叫着,就连小爪子都勾着她的衣裙,这粘人的样子也不知是随了谁。 最后只能将若雪做的错事都告诉了齐晏,齐晏倒是个好说话的性子,隔天便送来了一模一样的花草,要知道那花草都是皇兄受了别国的进贡,瞧着她喜欢就让人送到她的宫中。 阿竹跪在一旁替赵舒柠小心侍弄头发,却在掀开脖颈的那一瞬间惊叫起来:“公主,您的脖子上有许多红痕。” 赵舒柠听罢,赶紧对着镜子照了过来,若是平时,那痕迹隐在头发中,尚且看不出来,可是近日沐发,边有些触目惊心,想到那人极爱自己雪白的脖颈,平日里总有控制不住的时候,赵舒柠便忍不住暗骂了几句。 她正要解释,可阿竹看了看一旁的若雪,突然恍然大悟起来:“这若雪后面可不能放在寝宫了,它平日里和公主同吃同睡,尤其是夜里,到底是爪子没个轻重,才将公主的脖子挠了许多痕迹,奴婢今夜就将它放在室外,让它吃吃苦头。” 阿竹一面说着一面在若雪的头上狠狠敲了一下,正享受主人爱抚的猫咪被敲地茫然无措,一双圆鼓鼓的眼睛瞪着阿竹,渐渐水润起来。 赵舒柠心疼又尴尬地看着若雪,竟瞧见它的眼底的水汽渐渐氤氲起来,一时间有些心疼,赶紧将若雪搂在怀中小心哄着。 但想到罪魁祸首,赵舒柠轻轻咳了咳说道:“若雪还小,和它能记什么气呢,无事,今夜还是和本宫睡,行宫虽然守卫森严,可难免有照顾不到的地方。” “要奴婢说,就是公主太宠溺它,才会让它这样大胆。”阿竹叹了一口气,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若雪,只能随着赵舒柠去了。 赵舒柠看着一旁忙碌的身影,心中有些好笑,有些抱歉地挠了挠若雪的头,直到阿竹离去才悄悄说道:“乖啊,明日本宫让人给你做小鱼干,还有鱼糜,今日你就先不要生气了嘛。” 一夜无眠,可等到赵舒柠晨起的时候,却听到滴滴答答的雨声,今日的雨真是不凑巧,因为她本来想要和崔允葭到后山放风筝的,后山的一片空地宽敞,正是可以利用的地方。 皇嫂近日起色一直很好,可是却时常与她在说话的时候出神,赵舒柠瞧着是因为宫中事务繁多,又因为皇兄一直宠爱江采萍,才会如此,皇后虽然大度,可说到底没有一个女人愿意和别人分享自己的男人。 赵舒柠也想要带着崔允葭去散散心,总不能一直在行宫这里。 雨天不能去放风筝,赵舒柠突然想到行宫的小镇有一处陶艺作坊,那曾是齐晏带自己去过的地方,坊主人态度和气,又十分有新意,给客人提供材料,图样制作都是由客人自己随意,店里的师傅只需要知道便可。 想起自己行宫的几个花瓶都被若雪打碎,便忍不住想要去做几个,恰巧崔允葭也极爱插花,她定然是喜欢的,总不能让自己一直在宫中这压抑的气氛中。 这样想着,赵舒柠便收拾起东西找崔允葭,崔允葭正在宫中拿着什么东西,见赵舒柠过来,赶紧将东西收了进去,可是赵舒柠眼尖,央求不过才见了崔允葭藏起来的东西。 “这绣的是小老虎?皇嫂合该绣鸳鸯才对,正好与皇兄一人一个。”赵舒柠仔细端详着,自己的绣工不佳,见了崔允葭的这才心生羡慕。 “皇嫂什么时候也帮我绣一个,我的绣工实在太差。”赵舒柠有些丧气,崔允葭刚刚以为就要藏不住,眼看赵舒柠没有联想到其他,心中便送了一口气,慢慢将绣品拿了过来。 “随时都可以啊,你喜欢什么图样的,到时差人送来,等皇嫂绣完了这件就帮你绣。”崔允葭说话的时候,总是十分温柔,也难怪当年京中想要求娶她的人很多。 不过,还好皇兄都将人都给吓了回去,要不然,皇兄的情敌该数不胜数,皇兄那个人,总爱冷着一张脸,但对皇嫂却是真心爱慕,只是有什么事情都不宣之于口。 要她说,活该皇兄多受些罪过,凡事做了也不说,跟个闷葫芦一样,也不知道后宫那些女人都喜欢她什么。 赵舒柠提议去陶艺坊,崔允葭从先便是个活泼的性子,只是因为使命不同,才不能做许多事情,如今自然是同意了。 坊主人一见是熟人,直接将人带上了二楼的雅间,上次那位贵客郎君一看便气度不凡,两位姑娘虽都戴着帷帽,可是绝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子。 坊主人慧眼识珠,这些年的历练不是白来的,若不是如此,也不会将这家工坊开了许多年。 赵舒柠平日里就喜爱侍弄这些小东西,不一会儿,便照着自己画好的图做了两个玉瓶,小巧可爱,一身白色的衣裙顿时沾上了不少的泥点子,被崔允葭笑着擦了些许。 可等到她看见崔允葭的成品时,才真的钦佩起来。 第34章 惩罚 室外风起云涌 崔允葭在闺中之时, 便画工了得,崔大人入翰林院大学士,自然从小就极重她的学识。 今日, 崔允葭做了一只极为可爱的小鹿,与画上的分毫不差, 就连一旁的师傅都赞不绝口,只要等烧制成功便是一件绝佳的工艺。 赵舒柠看着羡慕, 也央求崔允葭教自己, 上次给齐晏做的香包, 男人虽十分珍惜, 可在她看来, 自己的手艺也确实寒酸了一些。 说好的绿竹,结果针脚错乱, 便又改成了鸳鸯戏水,阿竹说是寓意好, 结果绣品出来,竟分不清是鸳鸯还是其他, 男人有心笑她, 却也不会在她面前。 “皇嫂,我想做一个茶盏。你就教教我嘛!”赵舒柠拉着崔允葭的袖子,满是娇气地说着, 崔允葭只长她三岁, 一直将面前的小姑娘当成妹妹, 最受不得赵舒柠的娇气。 待将小鹿送出门外让人烧制,崔允葭便净了手,将赵舒柠提前做好的画卷打开,这茶盏肃正, 花纹竟不像女子喜爱之物,崔允葭心中疑惑,看了小姑娘红润光泽的脸蛋,忍不住试探道:“这茶盏,是给你皇兄的?” “当人不是,宫中多有巧匠,又有皇嫂,才不是做给皇兄的。”赵舒柠揪着崔允葭的袖子,不多时,看到身旁女子意味深长的调笑。 舒柠已经及笄,崔允葭知道赵询这些年正在为她打算,驸马的人选精挑细选,始终挑不到合适的,赵询便有意将她在宫中留下,横竖是自己宠大的妹妹,没有什么为难的。 少女怀春的样子她也有,崔允葭了然:“莫不是哪位公子入了我们舒柠的眼,合该早日告诉你皇兄,为你定下婚期。” 与齐晏的事情,赵舒柠瞒了不少人,齐晏是肱骨之臣,尚公主便不能手握重权,否则便会惹来旁人的猜忌,更有甚者,还会惹来许多不必要的麻烦,赵舒柠心中都明白。 况且等到海晏河清的那一天,便是他们离开这里的时候。 赵舒柠知道崔允葭的为人,她与皇兄不同,自然不是那么恪守规矩之人,赵舒柠拉着她的衣袖,撒娇道:“舒柠不过是心中有了意中人,只是不能告诉皇嫂他是何人,但他绝不是作奸犯科的人,还有,皇嫂不可以告诉皇兄,否则以皇兄的性子,只怕又会将人调查到底。” 赵询紧张自己这个妹妹,崔允葭是看在眼里的。他终日虽忙于政事,却兼顾甚多,赵舒柠的担忧也是情有可原。 “那无论是何人,舒柠一定要顾好自己的安危,那人品性如何?”这个明明是个心中有主意的,却过于随性,崔允葭也怕她被人欺骗。 赵舒柠听到此处,才松了一口气:“皇嫂不用担心,他为民请命,是个肃正之人,只是因为舒柠,才迟迟没有向皇兄提亲。不过,皇嫂可要好好替我保守这个秘密啊。” 崔允葭点了点她的头,知道自己的担忧是多虑的,但总归放下心来。 两人在陶坊将东西托付给老板,因为烧制的时间过长,只能三日之后来取。 崔允葭与赵舒柠戴着帷帽上了马车,马车路过一处琴坊,坊中的教习师傅正在指导着几个小姑娘,有个小姑娘扎着两个髻,长得圆圆滚滚,云润的脸颊有两个酒窝,因为各位贪玩,被教习师傅直接敲了头,眼中挂着泪却不敢哭泣的样子惹得崔允葭一笑。 她不自觉将手抚摸在尚不圆润的肚子上,好像自从有孕之后,便吃得少了许多,即使强迫自己,采薇时常给做了补汤,可因为一直吃不下,肚子里的孩子便比寻常要小一些。 赵舒柠瞧见窗外的雨,有些被风吹散在车帘之上,可崔允葭一脸柔和地看着外面,与世无争,岁月静好,就如一副美好的画卷一般。 “皇嫂,你就别和皇兄生气了,回去我替你教训教训皇兄,也许他也有什么苦衷。”赵舒柠知道自己的皇兄最近不当人,崔允葭虽嘴上不说,可面上的神色却骗不了人,皇兄终究是伤了她。 试问,若齐晏在她之后,又与别的女人处在一起,赵舒柠可能也无法忍受,大概率应该会离开齐晏,她这一生中,最不能忍受的便是欺骗与辜负。 哪成想,崔允葭闻言,却是简单笑了笑:“舒柠,你莫要多言,你皇兄的脾气我知道,便随他去吧,况且天子后宫佳丽三千,本就是寻常的事情,你的心意我都知道。” 赵舒柠的眉头皱起,一张笑脸僵着笑,正欲再说却被崔允葭制止,两人便一直回了行宫各自离开。 齐晏下了值便估摸着赵舒柠该回来了,将人带到自己那里,正欲将人拦住,却被赵舒柠一把推开。 男人心中疑惑,竟不知小祖宗又怎么了,心中疑惑,可抬头看去,却是一双浸了水的眼睛,还带着红。 齐晏的心一下子就软了,赶紧将人抱在腿上,连忙拿了兑巾轻轻擦拭着,面色沉沉,想到身边的极重可能:“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小姑娘抢过兑巾,泪水却止不住流,看得齐晏心中一痛:“齐晏,你会不会有一天喜欢上别的女子,戏本子都说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若是遇到一个比我美,比我好的人还不会喜欢上她?” 原来是这事,齐晏松了一口气,终于知道小祖宗的病症何在,一手抬起她的下颌,在她的脸颊亲了亲:“有你一个小祖宗折腾我便够了,我哪里还能在容得下其他人,好了不哭了。” 这话说的随意,赵舒柠一把拍在齐晏的胸膛之上:“果然,你们男人都是见色忘义,花言巧语之辈,瞧着你的意思是说我难伺候了?” 赵舒柠气结将脸侧在一遍,就是不去看齐晏,齐晏见惹得有些过火了,赶紧见好就收,直接禁锢着人的身子,将人拉了回来:“齐氏从来都是只有一个女主人,我父亲如此,我更是如此,我满心满眼都是你,哪里还能瞧见别的女子。” “那不会再娶妾氏,或者养个外室,毕竟妻不如妾,妾不如偷,男人都是见一个爱一个的。”赵舒柠因为哭过,话语中带着哭腔,听起来闷闷地。 “自然不会,你当我齐晏是什么人,我此生只会喜欢你一人。”齐晏从未想过曾有一个人在自己的生命中占据这样重要的位置,无论何时,只要想到身边的小姑娘,便觉得心中欢喜。 “可皇兄也是这样对皇嫂说的,可是最后还不是后宫佳丽三千人,这不,宫中又进了不少的美人,都将人宠得日日离不得,害得我皇嫂整日心情不佳。”赵舒柠带着愤恨,又替崔允葭心疼。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齐晏想到最近宫中大臣催着子嗣有些紧,已经迫不及待塞了不少的美人,身居高位,赵询却也有自己的主意。 可他不是赵询,而赵舒柠也不会是崔允葭,他们之间不会走到那一步。 “乖,看着我。”齐晏以额抵额,一只手轻轻捏了捏赵舒柠的后颈:“我不会如此,永远也不会,我齐晏说道做到,否则便让上天降下天谴来惩罚我。” 他知道赵舒柠自小便生活在皇室,皇室中,最重的便是利益,可能是本身看惯了那些,便让小姑娘的心思有些繁琐,又有赵询在身边,忧思过甚便也是可能的。 “谁说要惩罚你。”这便是小姑娘的舍不得了,赵舒柠轻轻靠在齐晏的身边,突然被人吻住。 室外风起云涌,室内惊涛骇浪。 第35章 死故 都出去 “莫不是平日让你感觉不到我对你的紧张?”小姑娘的身子浮浮沉沉, 很快便被人夺去了呼吸,只能呜呜叫了几声,齐晏才不会放过她。 祸是她惹得, 理该由她去灭。 男人的那些劣根性,齐晏他认。 自从明白自己对赵舒柠的心意, 他便决心不会放开她,曾经坊间传闻她男宠众多, 若说自己不介意, 那绝不可能, 可他在意的是赵舒柠心中还有别人。 后来听说她曾爱慕一人, 那人与他长得极像, 他虽不屑做别人的替身,可是如果这样能留在她的身边, 便也值得,再后来, 他贪心地想要将别人的痕迹从赵舒柠的心中一点点剔除。 他才知自己不是圣人,只要余生是她, 那又何妨。 齐晏看着赵舒柠轻轻闭上了眼睛, 将人从腿上端了起来,这样的重心极其不稳,赵舒柠轻呼一声, 便用腿-环上了男人的腰, 齐晏作为文臣, 却腰腹有力,一点也不输武将。 两人轻车熟路到了榻上,在意识失去之前,赵舒柠突然发现自己被套路了, 挣扎着想要扳回一局,可哪里是男人的对手。 齐晏熟稔地挑开了赵舒柠衣裙的系带,一层又一层的纱衣渐渐落在地上,直到看见一方粉色的兜衣,上面还绣着海棠花的样式,小姑娘的肌肤胜雪,香腮如同桃瓣,淡淡的香味混着雨后的清甜在夜里氤氲。 也只是自己弄得狠了,待第三回 的时候,小姑娘的脚踝被齐晏轻轻按着,她的小腿有些发麻,只能央求齐晏。 小姑娘的眼睛红红的,如同受惊的兔子一般,一双手搭在床上的锦被上,殊不知这样的哀求只会惹来男人更疯狂的行径。 知道赵舒柠最是不爱用力,齐晏看着渐渐困了的小姑娘,便将人转了过去,身子紧紧贴着她,很明显,男人还没尽兴。 后来赵舒柠渐渐就昏了过去。 齐晏轻笑着,本来今日寻她,真不是为了如此,谁知小姑娘丝毫不相信他,这才恼了他。 他承认很多时候给赵舒柠的安全不够,小姑娘的母后去世的早,便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她不再担忧。 齐晏不是柳下惠,他承认,却也不是一个滥情之人,只要认定一人,便是刻入骨髓之中。 除非有一天赵舒柠不再爱他,可是,他怎么会让那一天到来。 齐晏的神色暗了暗,看到小姑娘困倦地朝自己怀里拱了拱,又在她的鼻梁上亲了亲,随即辗转去寻她的唇,好一会,又被小姑娘一把挠开。 “柠柠,我抱你去沐浴,好不好?”齐晏轻声哄着,看到怀里的姑娘皱了皱眉,便没了声响。 赵舒柠喜洁,这样躺着肯定不会舒服,齐晏用锦被将人卷着抱在怀中,一同去了沐室。 ****** 又是入了梦中,这次的赵舒柠到了一处荒芜的地方,四处的狼烟正点燃着,隔着风似乎还能听到战士嘶吼的声音,她的心中惊了一惊,遥遥看着远处高头大马上坐着一个人来。 那人戴着银色的铠甲,身后有千军万马,所到之处,一阵尘土扬起,赵舒柠被风沙迷了眼睛,便用手挡住,可是身子却虚无缥缈,直到那些战马和将士都从她的身体穿过。 那马上的人睥睨着城楼上的人,被攻打的城池,已经疲累不堪。 鲜血顺着城池顺流而下,扬着大周的战旗被风吹着扬起,卷起的一角透露着颓败。 战火扬起,四周一片肃杀,直到一个人穿着铠甲站在城墙之上。 是皇兄! 赵舒柠突然一阵心疼,皇兄自登基以来,便勤于政事,夙兴夜寐。 皇室的子弟,在享受那些优厚待遇的同时,也必然承受着不凡的使命。 皇兄是大周的一国之主,国之一统,便要付出很多。 可是此刻,城墙之上的人眼中颓败,神情悠长,看着兵临城下的军队,带着嘲讽与无奈。 大周要亡了吗? 赵舒柠想要登上城楼,去抱一抱皇兄,可是就突然听到城墙上的人一字一顿说到:“成王败寇,我赵询认,但大周的百姓是无辜的,朕愿意用自己的命去换黎明苍生。” 站在城楼上的人在胸口轻抚了一下,带着安然。 赵舒柠突然意识到他要什么。 “不,皇兄,不要!” 她朝着城楼跑了过去,却无法阻止皇兄下坠速度。 万籁俱静,血肉模糊,赵舒柠撑起赵询的身子,看到他胸口的一支发簪掉了出来。 那是他在崔允葭笈笈时他亲手做的,他的一双手阅了无数奏折,却也拿过弓箭,也能为自己心爱的姑娘做一支发钗。 泪雨滴了下来,混在了鲜血中。 突然有一只手慢慢为她擦着泪。 赵舒柠突然就醒了过来,仰起脖颈,是男人担忧的神色。 “是做了噩梦吗?嗯?”男人的声音带着温柔,用拇指轻轻抚摸着赵舒柠的眼尾。 赵舒柠直接搂住男人的腰,将头埋进了齐晏的怀中,伤心哭着。 齐晏用大掌轻轻拍着她的背,试图让她平静下来。 直到许久,赵舒柠才抬起头来。 小姑娘的眼睛红红的,开口便带着喑哑:“我梦见你不在了,皇兄从城墙跳了下来,大周灭亡了。” 赵舒柠靠在齐晏的怀中,心中却一片荒芜,在她生前的时候,大周明明还在的,最让她害怕的是梦里的景象都会发生,到时候该如何啊? 可是皇兄不该是那样的命运:“齐晏,皇兄励精图治,可到头来不该是那样的命运啊,他一心为了大周的百姓啊。而且,我不想看到皇兄为难的样子,你一定要帮帮她啊。” 齐晏明白大周的朝堂,看似和气,但事实上却盘根错节,赵询有心打击异姓王和宗室子弟的势力,但眼下只怕已经暗流涌动。 这天下的海晏河清是他的政治夙愿,自然也是赵舒柠的:“好。答应我,不要再胡思乱想,乖乖睡觉。嗯?” 男人的声音就如同和煦的春风一般,将赵舒柠紧紧搂在怀中,因已经沐浴,整个人干净清爽,赵舒柠的心渐渐安定下来,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她乖巧地点了点头,慢慢在齐晏的怀中入睡。 她的长睫如同扇子一般,微微颤动,齐晏便用手轻轻安抚着她,直到身边传来平稳的呼吸声,齐晏看着窗外的夜色,天将大亮,又怕小姑娘被冻着,便将锦被裹了裹,眼中却一片清明。 翌日行宫最先传来的竟是皇后崔允葭病重的消息,赵舒柠听到消息的时候连忙赶了过去,却没有见到她最后一面。 整个行宫中气氛沉沉,赵舒柠不敢相信地看着眼前毫无生机的女子,赵询在榻前坐着,拉着她的手,随行的刘太医跪在地上,正在被问责。 赵舒柠摸了摸榻上的人,可是回应她的再也不是温柔的笑意,明明她才刚刚和自己一起出去,她不仅是自己的皇嫂,更是朋友啊。 “皇兄。”赵舒柠声音哽噎,便再也说不出其他,听说崔允葭是快要天明的时候去的,刘太医诊断是心力交瘁,重病而亡。 可那个女子从来都是温和的,她会琴棋书画,也总是为别人着想,总是以中宫之仪照顾着每一个妃嫔,她为所有人付出,却唯独没有顾及自己。 “都出去。”赵询的声音带着沉重与威严,赵舒柠心中如同沉入谷底,泪水忍不住流下,她想上前安慰,可是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于是行宫的人纷纷撤退,独留赵询一人在其中。 第36章 发疼 再给我三天 赵询颤抖着身子将人搂在怀中, 看着崔允葭毫无生机的脸,心中一阵钝疼,他的喉中突然有一股甜腻血腥的味道, 将他的胸腔震荡。 大周皇后薨逝,皇上罢朝三日, 因为担忧,赵舒柠几次去见赵询, 见御书房中的人勤勤恳恳, 丝毫不懈怠政事, 似是与从前一样, 却也不一样。 直到崔允葭入葬的那天, 赵询将人屏退,在墓室中待了一天一夜, 等赵舒柠去劝解的时候,便已经看到那个颓丧的人影从中出来。 赵询对着赵舒柠苍白一笑, 在他的心中,赵舒柠永远是妹妹, 若是他都倒下, 那这个妹妹该如何易地而处呢,宗室子弟虎视眈眈啊。 没有人敢在赵询身边提及已经逝去的皇后,除了几个迂腐的老臣, 上的折子不外乎是皇室子弟单薄, 陛下膝下无子, 需广纳后宫,重新立后,这不过是想将自己的势力塞入皇宫。 这日,这位年轻的帝王第一次发了脾气, 将御书房的奏折都挥到了地上,一旁侍候的公公都战战兢兢,直到翌日几位大臣因为政绩的问题被查出了贪污,直接贬入了蛮荒之地。 “皇嫂那样好的人,为什么会红颜薄命,我一直期待着将来能和她一起带着小外甥,上次明明她还和我一起去了集市,她那样一个性子温和的人,只会为被人着想,生病了也不告诉我们。” 赵舒柠在楠月宫中,自行宫归来已经数日,齐晏借道来了这里,他明白赵舒柠与崔允葭的情谊,小姑娘时常提起这个皇嫂,在她的生命中也占了不可磨灭的作用。 不过这次前来,齐晏为赵舒柠带来了在行宫时做的陶艺。当时行程匆忙,赵舒柠便忘了这一回事,待回了宫中才想起与崔允葭一起做的东西,坊主人很好,将东西一直放在那里,直到齐晏来取。 “皇嫂做的小鹿十分生动,可惜竟没有见到成品的机会。”赵舒柠打开桌上的木盒,将层层的丝绸拨开,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茶盏,再继续翻找,除了茶盏竟再无其他。 赵舒柠心中一怔:“可是还有东西未取完?” “都在此处。”齐晏将绸布打开,并无赵舒柠所说的小鹿。 崔允葭做的小鹿娇俏可人,莫不是坊主人将此物吞并,赵舒柠暗暗恼了坊主人,可一连数日,等派去的侍卫将坊主人带回的时候,那人才颤颤巍巍说出了事情。 并非他将此物私藏,而是早就有一位姑娘将东西取走,那位姑娘与当初来的那个姑娘不是同一人,可是却带着当初的信物。 坊主人也是迫不得已。 赵舒柠心中惊疑,可那又是何人呢? 她没有时间去思索此事,却迎来了皇兄身边的大监,只见人急急忙忙便拜在宫门之外。 声音是掩饰不住的颤抖:“公主,您快去看看吧,皇上,皇上他——已经多日不曾走出御书房。整日与奏折一起,便是铁打的身子也顶不住啊!” 大监从小便看着赵询与赵舒柠长大,自然有着非同一般的感情,此刻看着赵询如此,心中更多的是心疼。 在他看来,帝后和睦,皇后有容人之度,将后宫打理地井井有条,便只是子嗣方面,被朝臣催地急了一些,可那也是皇上所允许的,崔允葭本就身子不好,一直将养着,皇上心疼她,便找了太医亲自为她调理。 两人是有情的,只是一个不宣之于口,另一个则是沉静的性子,便才导致了今日的局面,皇上的心中是有娘娘的。 “本宫马上就去。”赵舒柠将东西放下,心中是忍不住的担忧,从前看见母后在她的身边离去,那时的自己尚不知生离死别之意,直到父皇驾崩,她才明白天人永隔的悲哀。 赵舒柠的步子有些匆忙与慌乱,在她还不知情的时候便已经泪流满面,突然便被人抱住了身子:“我陪你去。” 男人用温暖的小手握着她的,试图将她冰凉的手焐热,赵舒柠的泪一滴滴落在地板上,也滴在齐晏的心中:“先为公主打一盆水来。” 阿竹连忙下去准备。 望着赵舒柠疑惑的神色,齐晏用拇指轻轻擦着她的眼尾:“我们梳洗一下。” 齐晏不是恪守礼节死板的人,她明白其中的意思,皇兄本就难受,若自己再这样,只会给他徒增悲伤,她也该为皇兄想一想啊,不是吗? 御书房内,赵舒柠由大监带入室内,满地的奏折已经被朱红的笔墨批改,皇兄从来不是个荒废政事的人,即使又再难得事情,便也是将朝政放在第一位。 这样的人冷血吗?不,是他没得选。 他是大周之主,他有高位之上的荣耀,便也有高位之上的使命啊。 赵舒柠的鼻子一酸,见御书房的桌案上都整整齐齐,知道进了内室,大监退下,她撩开层层的纱帘,这才看清了坐在地上的人。 皇兄好像苍老了许多,满地的酒壶,明黄色的寝衣上,还站着笔墨,那个曾意气风发,风光霁月的男人便是那样颓坐在地上。 齐晏守在门外,赵舒柠直接跪在地上,用手按住赵询继续饮酒的手,被人轻轻推了一把:“你先回去!” “皇兄你看看我啊,我知道皇嫂对你的打击很大,可是皇嫂一定不会希望你现在是这个样子,你振作起来一点。”赵舒柠从未觉得自己的文字是这样无力与苍白,她竟然连自己也说服不了,赵舒柠心中苦涩。 室内一片沉寂,突然一阵风吹起,满地的宣纸铺在地上,将本来不算整洁的地面扰乱一片,赵舒柠将窗户关上,正欲拿起宣纸,便看见上面画着的惟妙惟肖的画像。 是崔允葭,有站着的,有坐着的,也有笑着的,还有凝神的时候,更有她豆蔻年华之时的......远去已经的记忆慢慢苏醒,赵舒柠的心中发疼,滴答滴答的声音再室内响起。 不是是何人的。 “再给我三天。”赵询闭着眼一饮而尽。 第37章 死局 被齐晏留了下来 她的这位皇兄, 是不会随意倒下的,赵舒柠走的时候,看着男人的怀中露出一块点翠似的发簪, 竟与梦中的一般无二。 也就是,梦里的东西虽是梦, 却不得不早做提防。 转眼间便到了初秋,暑气一点点褪去, 让人越发地疲倦, 就连若雪, 也懒懒地躲在寝宫, 任凭阿竹如何用吃食去诱引都不为所动。 见赵舒柠过来, 平日里都会跳进她的怀中,但现在竟然缩在被子里, 赵舒柠心中好笑,用手一点点顺着它的猫毛, 若雪舒服的闭着眼睛,均匀的呼吸声带着惬意。 昨日, 阿竹从外面带了消息, 京城的赌坊出了人命,本是稀松平常的小事,可死的人不是别人, 是燕国的小世子。 这件事已经上了刑部, 大理寺近日只怕更为繁忙。 燕国本是北边的小国, 若说军事,尚比不上其他,而这个弹丸小国却在近几年一跃成为不可小看国家。 究其原因,燕国让人无法忽视的是他们的兵器, 燕国的冶铁业风声正高,其他国家纷纷慕名而去,是以敛财甚多。 大周与燕国有贸易往来,渐渐的,两国互市,人口也有往来,才会有赌坊中的冲突。 死的是燕国的世子,只怕他们不会善罢甘休,可这事莫名发生的过于巧合。 燕国世子的身份何等尊贵,身边的护卫只会紧不会松。 这样金尊玉贵的身份,若是寻常人,也会有猜忌,如何会直接将人杀害。 “阿竹,本宫要出去一趟。”赵舒柠将若雪放进小床上,又将毛茸茸的毯子盖在它的身上,小猫咪这才将眼睛睁开瞧了几眼,便又陷入了昏睡。 马车在宫门外等候,赵舒柠正欲上车,便听到一阵轻快的脚步声而来。 贺璟带着一众人马巡视,赵舒柠心中惊疑。 他已经被封为将军,即使曾经在禁军中有官职,现在完全可以不必如此。 “卑职参见公主殿下。”男人沉稳的声音就在耳边,比之儿时,更多的是武将的气概。 “平身。”赵舒柠自不能忽略,停下脚步后,便见贺璟走了过来,轻轻替她掀开了车帘。 “公主近日还早谨慎出宫,京城不太平,恐伤到公主。”贺璟的手慢慢放下帘子,他的手指不仅修长,更比一般人多了很多伤疤,厚重的茧子让人难以忽视。 赵舒柠面上堆着笑,她平日出行,这条宫道从未遇上巡查,内心不得不开始思索起来。 但她不能表现出来:“本宫出宫礼佛,无碍。” 马车在宫道上泠泠作响,车帘被风掀开一角,透过那处细缝,她看到贺璟厚重的铠甲在拐角渐渐消失。 齐府的庭院,凉亭之处,荷花早就凋谢完毕,碧绿的荷叶上有了倦色,泛起淡淡的黄。 赵舒柠行径在木板的小桥上,虽外面已经有了秋的凉意,可齐晏的庭院中被赵舒柠吩咐种了不少的东西。 平日里赵舒柠抱着若雪散步,嫌弃齐晏的庭院过于单调。 后来,小院中便有了橘子还有高高的柿子树…… 因是初秋,那矮株的橘子树上还挂着绿绿的果实,只要想到这样的颜色便知味道该有多涩…… 齐晏还未回府,但齐府的下人早就将赵舒柠当成了女主人。 侍女拿了平日里赵舒柠喜欢的糕点,厨房里日日备着赵舒柠喜爱的果子。 直到夜幕快要降临,齐府的大门才传来匆忙的脚步声,赵舒柠自室内缓步而来。 齐晏看着府门守着一个小小的人影,月白色的衣裙在秋风中被扬了起来。 小姑娘将一只手放在耳边,将头发撩到耳后,另一只手放在身后,正百无聊赖看着地上。 直到马车近了,小姑娘对着来人甜甜一笑,就好似星辰一般。 万家灯火,将夜色点亮,总有一盏为你而留,安睦不过如此。 小姑娘不等齐晏走过来,直接跑到他的身边,齐晏看着小姑娘笑笑,揉了揉她的发,眼底是他看不到的柔情。 赵舒柠将他的腰搂住,齐晏摸了摸小姑娘身上的衣服,眉头皱了皱。便这样直接将人半搂半抱到了屋里。 室内已经铺上绒绒的地毯,赵舒柠极爱坐在书房看话本子,而齐晏就在一旁处理政务,但因为书房的地板都是冰凉的大理石,便被齐晏差人换上了姑娘家喜欢的地毯。 赵舒柠被齐晏抱到房间内,她正要去拉齐晏的手,被男人轻易避开,齐晏转过身在暖炉上放了放,才将赵舒柠的手握着。 一股温热的触感传了过来,赵舒柠眼中带着笑意,她的眼睛是很好看的丹凤眼,笑起来的时候就像圆圆的月牙,齐晏对着她的额头亲了亲,直接将人放在腿上坐下。 “你最近是不是很忙,我听说燕国的世子在京城中的赌坊出了事。”赵舒柠将齐晏的拇指一根根掰开,细细数着他厚厚的茧,齐晏是文臣,但并不影响。 男人腾出一只手将桌上的乳糕拿起,掰了一小块放在赵舒柠的嘴边,看着她咬了一小口:“燕国的人正在路上,此事棘手,打死燕国世子的人是一个市井无赖,他常年待在赌坊,欠下了不少的债务,早就惹上了官司,只是有了这件事便是死罪。” 赵舒柠就着齐晏的手喝了一口茶水:“那就没有折中的办法了吗?” 燕国世子的身份不低,听说燕国诸侯王老来得子,对该子尤为宠爱,直接略过了长子立了这个儿子。 此件事情一传到燕王那里,便在朝堂世上掀起了血雨腥风,这些年来,燕国与邻国的交情不错,就算是发动兵力,也不会孤立无援。 “办法也是有的,有时候釜底抽薪不失为一个好的办法。”齐晏拿着帕子将赵舒柠的嘴角的碎屑轻轻擦掉。 看到小姑娘疑惑的神情,他继续说道:“燕王废长立幼,嫡长子空有一身的才学,因为其母不受宠爱,及时也是嫡子,却没有得到重用,而世子虽地位高,但却没有什么真才实学,不仅是燕国的嫡长子,燕国的朝臣都有埋怨。” 破坏之前的传统是燕国老国君的一意孤行,可废长立幼引来了朝堂上一系列的震荡。 “柠柠可以猜猜,谁最想燕世子被杀?”齐晏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赵舒柠。 赵舒柠从前便听过坊间传闻,燕王长子宅心仁厚,可上位者又怎么可能只有仁慈,权力之争从来都是血雨腥风,燕王长子不可能毫无怨言。 “是燕王长子,若是我们能与他联盟,加上他在燕国朝堂上的地位与呼声,那么下一位的燕王便就是他,这件事情自然有最好的解决办法。”赵舒柠分析着。 “确实如此,若大周也在暗中助力,这件事情自然可以。”赵舒柠听完,心中了然,不得不开始佩服齐晏来,明明是死局,竟然找到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这样一来,燕王长子上位之后,与大周之间的关系之后更加稳固。 赵舒柠在齐府用了膳,正欲回宫,被齐晏留了下来。 第38章 庄子 让人忍不住捏上一把 赵舒柠这几日都待在齐府, 为了不让赵询担心,她扯了到江南散心的幌子。 因崔允葭与赵舒柠本关系很好,赵询没有起什么疑心, 便派了精锐的护卫跟着她。 但赵舒柠拒绝了这些护卫,她本就不想暴露身份, 便告诉赵询想要掩人耳目。 软磨硬泡,虽减少了护卫, 可暗影倒是有几个。 不过, 这都被齐晏派去的人给解决了, 如此才能继续在宫外待着。 皇兄整日归于政事, 用来消磨皇嫂逝去的悲痛, 她心中难受,可同样也担心朝堂上的人会对他不利。 后宫不得干政, 她仍想尽自己的一份力。 燕王世子在大周遭遇不测的事情,在齐晏的调节下, 老燕王最终不知如何被燕王长子说服,竟然不再追究, 还与大周签订了兵器的协议。 这是好事, 两国化干戈为玉帛,没有战争,对彼此都是最好的。 “那燕王就这样罢休了, 我听说燕王是个极为固执的人, 不仅如此, 与长子的关系甚是焦灼,竟然愿意与大周交好?”赵舒柠拿着剪刀在橘子树上修剪,之前还是青绿色的橘子渐渐染上了黄色。 齐晏触目惊心地看着赵舒柠大刀阔斧的样子,心中一惊, 疾步走到她的跟前,一把将剪刀抽走,因为动作随意自然,赵舒柠也就随着他去了。 赵舒柠一直觉得齐晏过于紧张小心了,平日里把自己当成了一个瓷娃娃,凡事有安全隐患的便会阻止,她自然也乐得清闲。 这满园的橘子都是按着赵舒柠的喜好种的,齐晏本就不喜欢那种酸酸甜甜的东西,可禁不住小姑娘喜欢,自然将这些东西都好好将养着。 在赵舒柠眼中,齐晏这双手,拿过笔,拿过刀,为她也拿过剑,做过饭,此刻便成了一个勤勤恳恳的园丁,修建着园中的树木,若是寻常人看见,定要惊呆下巴,堂堂状元郎也有栽下跟头的时候。 “自然不是,燕王长子不是池中物,自己的父亲废长立幼他心中早就积了怨气,本就只是维持着表面上的和睦,燕王又是一个不肯低头的人,中间毫无妥协,只能用最偏激的方法。”齐晏修长的手指搭在碧绿色的树叶上,将上面的枯枝残叶都修剪地十分整齐。 赵舒柠面上带着疑惑,又看到男人意味深长的眼神:“你是说,燕王长子将自己的父亲软禁起来了?” “有这个可能,王室的秘密自然不能为外人道也,寻常人不知道也是正常的,但两方相争,对于大周现在是最好的局面。”齐晏将手上的东西扔给了一旁的侍从,想到最近进入秋季。 他握着赵舒柠的手,果然,小姑娘的手冰凉冰凉的,虽然最近养在王府中,齐晏想尽一切办法给她进补,但赵舒柠的下巴还是肉眼可见的瘦了。 齐晏对着一旁的侍从使了使眼色,便有人从屋里拿出了一件披风来,这是上次打猎的时候齐晏用狐狸的毛皮做成的。 赵舒柠看了看齐晏,男人将她的系带绑好,便拉着她朝着府外走去,府外的马车已经等在那里。 “今日是要出去吗?”最近在齐府,赵舒柠很少出去,多数的时候便在齐晏的书房看看话本,写写字,就连若雪都被齐晏带了过来。 每次齐晏看见两小只,一人一猫躺在榻上,软软糯糯的样子,心中便是一片柔软。 这就好像,齐府不仅仅是一个居住的地方,更像是一个家,府上的妻子等待归家的丈夫。 “嗯,带你去一个地方。” 为了不惹起不必要的麻烦,齐晏将披风的帽子帮赵舒柠带上,雪白的披风衬托地她的脸更为小巧精致,赵舒柠是典型的鹅蛋脸,清瘦中带着一点娇嗔。 齐晏爱极了她这个样子,毕竟一团小小的,又时时依偎在自己的身上。 马车在一处庄园停下,赵舒柠知道齐府从不缺钱,更不是只靠着俸禄过活,但渐渐地,便发现男人的许多产业,齐晏不是过分张扬的人,这些都是下面的人替他打理。 沈庭之便时刻被齐晏打发到各地帮他看铺子。 几个小厮在庄子门口已经等候多时,其中有一对中年夫妻。 “给大人,夫人请安。”几人纷纷拱手拜了拜,赵舒柠的身份特殊,又不能走漏风声,是以大家都以为是自家主子养在府上的美人。 毕竟宠得这般如珠如宝,且夫人又有那样的倾城之姿,很难让人不去联想。 赵舒柠听着这般陌生地称呼,先是一愣,尔后横了齐晏一眼,这男人惯会先斩后奏,齐晏不为所动,只是慢慢握着赵舒柠的小手。 刚才在门外尚不觉得,如今和齐晏到了室内,才知道此处别有洞天。这处庄子虽不是富丽堂皇的样子,却相当雅致,庄子上的白家三口便是守门人。 本是无心之举,不知不觉白家夫妇将庄子收拾地十分宜居,不仅有紫藤缠绕回廊,更有飒飒作响的竹林深处,假山下面便是游戏的小鱼,更为妙处的是曲水流觞。 修建布局都十分用心,齐晏虽不常来,但听过府中管家说起。 今日的午膳便是在这露天的湖水便,四周围着绿竹,天气极好,白家人早就严以待阵,将东西收拾妥当,赵舒柠被齐晏扶着坐下,看着潺潺的流水,又看着这小池的蜿蜒曲折,心中觉得有趣。 不一会,一个银白色的碗碟顺着水流而下,慢慢便到了赵舒柠的身边,齐晏将碗碟拿起,轻轻放在赵舒柠的面前,待揭开盖子时,鲜嫩的乳豆腐透着奶香扑鼻而来。 “这是奴婢自己种的黄豆,鲜奶是早上到牛棚中取的,味道很是鲜美,夫人您先尝尝。”一旁的夫人透着惊喜,齐大人愿意将这处庄子让他们守着,自然是信服他们。 如今他们也看出来,要想让大人开心,只需要要大人身边的这位夫人开心即可。 这是第一次大人带着夫人上门,自然不能将事情办砸。 宫中的珍馐万千,也是御膳房经过精心烹饪而成,可是都不及这样吃着有意思,赵舒柠对着白氏点了点头,用白瓷的小勺舀了一口放入嘴中,一股鲜嫩顺滑之感便在舌头上。 奶香味混着清新的豆香,带着淡淡的甜味儿,却并不腻味,赵舒柠吃得欢喜,不一会儿,小半碗便没了。 白氏在一旁看得真切,自己大人虽面色不显,但看着小妇人的眼睛里却是柔情一片,自己确实做的是对的。 然后,陆陆续续便有许多小小的碗碟在曲池中顺流而下,虽然如此,却不担心会缺席哪一个菜式,因为池曲的构造,是一个圆环的,能循环的转动。 不仅有糕点,还有虾蟹,更有各式的糕点,果子,赵舒柠自然不用忧心夹菜,齐晏备着筷子,每次都会在她的碗碟里提前放上吃食,嫣然将赵舒柠当成女儿养了。 一番下来,菜式精心而多样,赵舒柠比平日里足足多吃了不少,齐晏用兑巾擦着她的小手,眼中的满意更甚。 今日这一番,走得是对的。 齐晏看在眼底,白氏心中更是乐开了花,她就知道自己堵的没错。 她也曾是书香门第家的小姐,只是因为家族没落才有幸遇到齐晏,这才被齐晏收留在此处,还有了自己的家人。 从刚刚进门的时候,她便知道身边的这位夫人在齐大人的心中不一般,毕竟她见过大人秉公办案的样子,如今这般的柔情怕是只给了这位夫人一人罢了。 女人的直觉不会错,女子更是了解女子,她知道自己赌对了。 她们一家仰赖于齐晏,平日里受到大人的百般照料,心中本就过意不去,如今能为大人做一些事情,心中自然是开心的。 齐晏很放心手下的人,很少过问,便是庄子里的人,自己都会及时去清点账目,以免出现了纰漏。 赵舒柠今日心情不错,沿着曲廊散步,步子比平日里多了不少的轻快。 花园中的枣子树已经结了满树,赵舒柠看着那树干高大而巍峨,心中想起小时候与几位世家子弟到城郊摘枣的事情。 小孩子不懂事,赵舒柠拿着哥哥的木棍在枣树上击打,把几个纨绔子弟的头上砸的满是苞,后来父皇谴责她,但她还争辩是人家没有。 往事历历在目,如今看来,竟然有些好笑,赵舒柠正欲走开,便瞧见枣树后面一团粉色一闪而过。心中不禁好奇,她让齐晏守在原地,自己则轻手轻脚,直到看见两个髻。 一个粉团子坐在树的枝丫上,两个小髻随着小姑娘的动作一晃一晃的,待赵舒柠看清,便见小姑娘拿着一块糖糕不亦乐乎。 “你是谁?”粉团子把糖糕赶紧藏在身后,满脸肉嘟嘟的,让人忍不住捏上一把。 满脸的碎屑粘在脸上,赵舒柠忍俊不禁,抽出了怀中的帕子,正想要帮她擦,就听到身后熟悉的声音:“白令仪,你给我出来,再让我抓到你吃甜食,今夜你便别睡了。” 小姑娘迅速从木头上滑了下来,因为身子沉重,圆滚滚的,看起来格外吃力,赵舒柠正想帮她,只是人已经溜走了。 第39章 心事 心中宁静 白氏匆忙赶来, 拿着戒尺,见赵舒柠与齐晏停在枣树下,连忙福了福身子, 又看着远处一溜烟的身影,有些恨铁不成钢地摇头。 “夫人, 真是不好意思,小孩子不懂事, 冲撞了夫人, 奴婢给夫人赔个不是。”白氏年逾三十, 但岁月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痕迹, 虽穿着朴素, 却落落大方。 难怪这处庄子能有这样的风景,是托了她的福。 毕竟, 心中宁静,布置的景色才会令人心旷神怡, 让人神往. “没有,她很可爱。”赵舒柠看着远处的身影, 小姑娘贪玩, 又长得软软糯糯,摇摇晃晃的步子让人心中一动,回过神来, 一旁被她攀折的树枝正轻轻晃动着。 她记得小时候自己也是这样, 常常捣乱, 大监、宫女小心翼翼跟在后面。 那时,御书房有许多珍藏的书卷,有的甚至已经绝迹,她时常悄悄溜进去, 趁着父皇不注意的时候,在书桌上作画。 因为个子矮小,便拿了不少的书卷垫在凳子下面,等大监伸直了眼睛发现的时候,已经是后事了,只能在父皇面前跪地求饶。 但那时的父皇只是嗔怪地将她抱起,一把放在书桌上,说着很难理解的文字,也不知她能不能听懂。 最后看着她茫然无措的小眼神,父皇叹了一口气,直接让人传了她最喜欢的奶酥。 就在赵舒柠愣神的片刻,便察觉到肩头落下的手,带着温热,她转过头看,不知何时齐晏已经停在她的身后。 男人穿着一身月白色的常服,少了官场之上的那份凌厉,眉眼隽美,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只能从他的眼中看到自己一人,赵舒柠的心中突然涌现出一份异动,就仿佛春风化雪般的柔和。 白氏站在身后瞧着这样一对璧人,眉眼温热,心中却生了不少的感慨,自她被大人所救,又留在此处,这还是第一次见大人如此,从前她只知道大人的理想是匡扶正义,没有什么事情能引起他的波动,可是如今,夫人的出现,就仿佛一味良药。 她知道,这是好事,心中忍不住高兴。 日落西霞,齐晏将赵舒柠带到庄子的后院中,虽然此时已经是秋色连天,漫山的黄叶四处纷飞,可院子里却美不胜收。 四季之景,都能尽收眼底,秋海棠此刻开得正盛,满园的景色吸引着蝴蝶逗留,顺着风来,还能闻到淡淡的香味,石子路铺成蜿蜒的小道,沿路都是灵动的景色。 赵舒柠一直以来的阴郁都被冲散地差不多了,后院有还有一处雅致的阁楼,阁楼四周被错落的植物覆盖,就像进入了一处神秘地景致,她回过头来,心中正是不解,便察觉到腰间的一股力量,一张俊美无双的脸带着笑意,将人抱到其中。 原来推开门扉,竟然是一处温泉,洁白的大理石做成了台阶,高处引流的泉水与四周修建的蜿蜒小道都汇聚在一起。 齐晏将人向上拖了拖,把赵舒柠额角的发丝聚在一旁,径直朝着前方的软塌走去,那软塌与泉水相近。 赵舒柠突然就被他放了上去,此刻四周的仆从都已经被屏退,赵舒柠望了望四周,面色微微带着些红润,想到的却是在温泉行宫的场景,在心中忍不住腹诽着齐晏。 她倒也不是那般迂腐之人,但若如此这般明目张胆,到底有些难为情。 赵舒柠忍不住开口道:“你......你......最近是不是有些过于频繁了?” 齐晏听着,目光清澈,只见他撩开了衣袍,突然蹲了下来,紧接着便是脚上传来温热的触感。 “怎么了?”男人温润俊朗的面庞,就像是谪仙一般,可此刻却拖着赵舒柠的脚,绫袜被他放在一旁,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在她的脚踝轻轻按着。 见男人没有什么旖旎的心思,赵舒柠忍不住骂了自己几句,倒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没......没什么。”赵舒柠赶紧敛了什么,在齐晏认真的注视下,小姑娘什么心思都藏在面上,便是想看不懂也是无法。 果然,便见男人极有深意的笑容,赵舒柠轻轻咳了咳,赶紧转了话题:“此处的水怎么有种药的味道?”刚刚进来的时候,她便想问一问他。 “这是药泉。”赵舒柠若有所思的时候,便感到脚下温暖的被水包裹的感觉,男人蹲着下身,慢条斯理帮着她按摩,渐渐地便能察觉到一种酸疼缓解的感觉。 “感觉如何,这药泉是受了一位名医的指引,即使是平日里,也能驱散疲惫。”齐晏并非不得章法的按摩,反而比宫中御医的手法不知好了多少,赵舒柠近日来的疲惫都被一点点驱散。 赵舒柠将手环在齐晏的脖子上,看起来就仿佛把赵舒柠半抱着一般,她轻轻在齐晏的脸上亲了亲:“我们齐大人最近很是能揣测本宫的心意,该奖赏一下。” 男人的唇角勾了勾,看着赵舒柠的唇一阵深意:“公主莫非就这样打发臣了。” “那你还想如何?”赵舒柠偏过头来,一副懵懂无知的样子,她才不会那么快上齐晏的当。 “呜!”赵舒柠正想反抗,便已经被人用被子裹了身体,如同抱着小孩一般,齐晏将人直接带了起来。 “臣自然还有其他的想法。” 近日来,两人心中都各有心事,即使日日同榻而眠,却没有现在这般。 齐晏将赵舒柠头上的发钗解下扔到了地上,果然看到那双眼尾带着肆意与娇媚。 沿路被扔下不少什物,罗裙轻解,赵舒柠乌黑的头发长长垂着,脖颈上的雪腻泛着粉红,在秋色连天中更显动人,齐晏自然不想让这秋色被别人看去,门应声关上。 尔后便是一片沉沦。 赵舒柠仰着脖子,看着床帐的流苏一直晃动着,可是身心却是极大的恣意,初时她还能承受,后来嗓子哑了些,那男人仿佛要把前面的帐连本带利都讨回来,丝毫没留给她回旋的余地。 最终结束,赵舒柠才知男人是禁不住饿的,便是风光霁月的男人也是如此。 第40章 温柔 用拇指抚着她的脸颊 大燕给周国送来了缔结的和书, 如今的燕君不似他的父亲昏庸,正是初入朝政,很多朝纲需要整顿, 初时他做皇子的时候便与周国交好,自然通商贸易, 好不宁和。 赵询似是从崔允葭死去的伤痛中走了出来,后宫自是如同往常。 这日赵舒柠正在澜月宫中看着踏雪在莲叶周遭打盹, 便见一旁的小太监匆匆而来, 朝着她行礼:“公主, 芸妃娘娘明日约您到裕华园喝茶。” “芸妃娘娘?”赵舒柠懒懒地用手撑着头, 似是在脑中思索着何人, 阿竹拿着蒲扇上前:“公主,便是从前的江贵人。” 赵舒柠在脑中微微思索片刻, 原知是江采萍,只是不知她从前便深居后宫, 并不曾与宫中人交好,因皇兄之前便对其偏爱非常, 引来后宫不少人的嫉恨, 如今怎么想来与自己交好。 到底是皇兄的妃嫔,赵舒柠让宫人去回话,待收拾一番便去了裕华园。 远远便看到凉亭中一席绿衣的姑娘, 她本就是江南女子, 自然生的柔美, 不然也不会在宫中受宠如此。 越是娇弱地女子越是能让人怜爱。 芸妃见赵舒柠前来,便由一旁的宫人扶着起了身:“陛下曾提及公主尤其爱苏州的点心,这是我家乡中的,只是不知合不合公主的口味。” 美人柔美浅笑自然是让人赏心悦目的, 赵舒柠虽不知芸妃因何故约她,却也不好直接拂了她的面子。 “舒柠在此便谢过娘娘了。” 不一会,江采萍便让人将煮好的茶奉上:“往日一直没有时间与公主走动,是我的不是,公主莫要放在心上,陛下也曾多次在我的面前提过公主,说公主最是性子活泼,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就连相貌也是顶好的。” 赵舒柠放下茶盏:“多谢娘娘夸赞,那不过都是皇兄的说辞,倒是娘娘,难得一见,江南水乡的女子果然柔美非常。” 这话说的不错,一番相处下来,江采萍不过是问了赵询的喜好,旁的说了说女子庶务,只是赵舒柠心中却有一丝奇怪的感触。 她一个贵妃,纵使想要知道这些东西,便是打点皇兄身边的大监,也便能清楚知道,何必绕弯来寻自己。 赵舒柠并未多想,只是今日还有一事,便穿了男子的常服出了宫门。 马车泠泠之声停在齐府的大门,夜色深深,坊巷里的灯火正守着归家的人。 偶有的打更声传来,齐晏进了府门,一旁侍候的小厮将他身上的大氅放在黄花梨木的架子上。 谢桓欲言又止,又想到还在忙活的人,心中一阵后怕。 实在是劝不动,也不敢劝,若是被大人知道了横竖都是惩罚,谢桓便认命的选择闭上了嘴,忍不住心中叹息。 齐晏将书架上放着的书卷拿来,不经意间看到一旁散落在美人榻上的话本,她平日就爱随他进书房,那些话本也便摆在他的书房中并未带走。 不知不觉中,这间书房中随处可以看见她的痕迹,她又是个不爱端坐的,书房中的毯子都换了波斯进贡的,上面铺了厚厚的狐毛,圆凳上还有上次她用过的粉黛,央着给她画眉...... 一向沉稳的男人不知自己竟然为别的事情而分神,平日里早已处理完的事情此时才过去一半,就连刚刚自己都不知道。 谢桓早就退了下去,因近日风大,窗户又被吹了开来,他起身去关,等正要转身,就被人环住了腰身,淡淡的海棠香即使不说也知道是何人。 齐晏将人反手抱着,让小姑娘踩在自己的脚上:“怎么没有提前告知我?” 说这话的时候,齐晏在室内闻到了一股其他的香味,只是淡淡的不分明。 “知道你回府上一定很晚,便想着提前等你,看我给你做了什么?”小姑娘献宝似的从男人的怀中挣脱,便掀开了桌上的罩子。 一碗面上面还飘着葱花,圆润的煎蛋色泽诱人,还冒着淡淡的热气。 齐晏显然也未想到如此,便被小姑娘拉着坐下:“连自己的生辰都忘记了,今日是你的生辰啊!” 小姑娘嗔怪着,连忙将筷子递了过去:“就知道你不会记得,我便找了府中的厨娘学了很久,我已经尝过了,这是我做的最好吃的一次。” 赵舒柠的眼睛亮亮的,期待的眼眸在齐晏的眼中仿佛格外动人。她额上的一缕碎发似是被汗湿,贴在她的额角,齐晏慢慢将那缕头发拂了过来。 大周的公主,何时为了别人这样委屈自己,齐晏心疼地拉着她坐在膝上:“以后这种事,交由旁人去做就好,嗯?” 他心疼地将小姑娘的手攥在手心。 “我不想假手于人,而且我不觉得累呀,你快尝尝嘛!”赵舒柠说着便期待地看着齐晏。 这是齐晏入京以来第一次吃到长寿面,却也是他吃过最让他难忘的味道,味道恰到好处,却也是因为这是赵舒柠第一次为他煮的面。 虽然已经用过晚膳,齐晏还是将面吃完了,直到小姑娘拿着帕子替他擦着嘴角。 “很不错!” 小姑娘听到鼓励的话自然是开心的,忍不住用手环住齐晏的脖子:“以后每一年,每一天我都会陪着你的,我会加倍对你好的!” 这般诺言听在齐晏的耳边便忍不住笑:“这该是我对你说的。” 哪里有姑娘家说这般话语的。 “我不管,反正我会说到做到,倒是你,这辈子休想摆脱我。”赵舒柠说着便朝着齐晏的脖颈咬去。 齐晏只是察觉到脖子上酥酥麻麻的感觉,他自然知道小姑娘不会真咬,便用手轻轻抚着她的背。 屋内十分清凉,齐晏一把将人端了起来,径直走到沐室,小姑娘的身子定然是乏了,一阵阵哈欠连天,不一会便舒适地靠在木桶中闭上了眼睛,享受着男人的温柔。 等一番收拾罢了,齐晏叫来谢桓,谢桓便知公主今日便不会再回宫中了。 室内静悄悄的,榻上的人睡得香甜,齐晏轻轻用帕子替她绞着头发,用拇指抚着她的脸颊。 第41章 结局 感谢支持,山水相逢 “再等等。” 齐晏用帕子将赵舒柠的头发弄干, 看着小姑娘朝他的手便靠了过来,于是掀开被子躺在她的身侧,将人揽在了怀中。 他轻轻地叹息, 看着面前柔美的脸庞,朝她的额头亲了亲, 察觉怀中的姑娘眉头皱了皱,随即笑着将灯熄灭。 大周更始年, 政通人和, 百姓安居乐业, 深宫之中却被一起案子打破了平静, 深受皇上宠爱的芸妃娘娘从宫中消失不见。 宫人们丝毫不知, 牵连的人都受到了惩罚,谁人都知道这是宫中的宠妃, 陛下大怒,好在最终平息了怒火。 这是宫中的丑闻, 只能对外人说是重病而亡,可让人惊奇的却是, 芸妃娘娘的亲生父亲江大人在得知而后并未过于伤心。 宫中的密探将此事告知了赵询, 他似是并未觉得诧异,待将今日的奏折批完,屏退了身边的人, 走进了一处密道。 密道看得出来是修了已久的, 只是常日不见阳光, 便显得阴冷潮湿,随着水滴的声音还有铁链的声音响起,那铁链的主人长发散乱,身上的衣裳已经不见往日的光泽。 “赵询, 你不如直接杀了我!”狠厉的声音从一旁传来,赵询用手抬起她的下巴,这不是江采萍又是谁。 男人笑了笑:“从你给朕下毒的时候,就该知道,你逃不掉的。不如直接告诉朕,你身后还有何人,朕自会留给你一个全尸!” 江采萍面色转冷,嘴角却露出一抹笑意:“赵询,你不如去做梦!” “就算你不说,朕也自会查出,你以为你们那些伎俩算什么,你恐怕还不知道吧,现在四处皆是传出芸妃娘娘的死讯!”赵询用帕子擦了擦自己的手,在江采萍露出惊恐表情之前离开了暗道。 京城中尚且一片宁和,直到南郊爆发了一起时疫,一时间,不知从何处涌来大量的难民,在京城中引起巨大的恐慌。 甚至有人在郊外的河中挖出一块昭示当今天子不仁的石头,定是因为当今天子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才会导致上天降下祸事。 朝中动乱,不少氏族纷纷倒戈,私下竟有人想要拥护楚王赵渊。 赵渊自是以一派不可的作风,将众人的言论给压了下来,可当今陛下近日来多以身体为由不理朝政,赵渊身边的耳目自是已经打听到赵询已经有油尽灯枯之势。 他心里自然乐见其成,直到一次年轻的帝王在寝殿吐血,他便知时机到了。赵渊以叔侄之情请求面见圣上。 寝殿之内空无一人,年轻的帝王侧卧在榻上,形容枯槁,见赵渊前来坐起身子。 只是并非为叔侄叙旧,赵渊上前既没有行礼,也未问候,只是随意便坐在了一旁。 “皇上,是你自己写退位诏书,还是皇叔教你写?”赵渊一脸的得意,看似成竹在胸。 赵询并不在意:“皇叔果然还是咽不下当年那口气。” 这句话犹如击中赵渊的命门:“那年你父皇与本王,他明明什么都比不上本王,不过是仗着他是长子,便承袭了王位,否则这皇位早就是本王的囊中之物了!” “那可不尽然!”殿内突然响起的声音,让赵渊不禁愣了愣。 齐晏一身官袍向赵询行礼:“楚王殿下,可知当年在宫中学的始终是为臣之道,并非先皇本就重视嫡庶之别,而是他料道您本就急功近利!” 一声令下,众人纷纷涌了上来,禁军早就恭候多时,赵渊也是一瞬便明白了事情的经过:“成王败寇,没有什么可说的。” 这场宫乱很快便被平息,贺璟贺将军带人将楚王叛军收押,城中的谣言很快便被破解,时疫被宫中派来的御医纷纷救治,很快便恢复了一片祥和的景象。 青山绿水之间,一叶扁舟行径,船似是顺嘉陵江而下,船上女子坐在藤椅上,云雾色的袍子点缀其中,那妇人髻梳得恰到好处。 虽是深秋,枯树落叶之间,却并不显悲凉,江面上飘着散落的树叶,秋风瑟瑟中,生出了不少的诗意。 齐晏替赵舒柠倒了一碗热茶,又怕炉上的栗子将赵舒柠的手烫伤,便将那栗子的壳尽数剥去,只留下新鲜的嫩肉。 两人已经距离京城很远,齐晏辞官与赵舒柠自各处游走,之前知她喜欢江南,便已经在那处置了家产,两人待游走过想去的地方,便在江南定居。 想到江上清风,虽是不大,却也是容易将人感染风寒,齐晏将大氅搭在她的身上,赵舒柠用手环着他的腰,享受着这一刻的宁静美好。 江南巷坊,一处寡居妇人支起了一处书店,那妇人貌美且才识渊博,令不少男子一见倾心,更有婆子大着胆子想要与她说亲,可都被妇人拒绝。 那妇人独自一人抚养着孩子,孩子虽不大,却在书坊中是出了名的,小小年纪,便才学过人,丝毫不输长他几岁的哥哥。 那谈吐与气量,自是与生俱来的,早就被夸为了神童。可那孩子,却并不骄傲,自是一门心思在学问中,倒让身边的夫子不好意思了。 那孩子的父亲定然是位顶天立地的英雄,可妇人缄口不言,只说家中经了战乱,只剩下孤儿寡母,在她的凝神中,众人不好再问,怕是又引起了旁人的哀思。 将军府中,操练新军的男人刚刚回府,因不喜欢旁人侍候,因此府中并没有多少人,管家心疼地让人叫了膳食,却得知主人已经出了府中。 不一会,贺璟便已经穿着常服来到城墙上,还是这般的天气,萧瑟中,城中百姓的生活照样如此。今晚是花灯节,曾几多时,有个喜爱穿海棠宫装的姑娘也是如此。 总爱溜出宫中,拿着一手的宫灯到湖边许愿。 他曾经以为自己给她的便是最好的,可是需得是她喜欢的。 上一世,是他的执念,终究让众人落得惨淡的下场,如今,他想试一试,放手可否能给她最终想要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