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请回》作者:浅蓝布丁 文案: 佟莲是秋临村人,幼年遇险被青梅竹马的伙伴吕文曲所救,自此对他死心塌地。 吕文曲亲口承诺会娶她为妻,然而遇到娇俏可爱的富家小姐,就变了一副嘴脸。 昔日的郎君已然变心,佟莲还能实现她心中所愿吗? 内容标签: 青梅竹马 打脸 甜文 市井生活 搜索关键字:主角:佟莲,吕文曲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青梅竹马的爱情之路 立意:爱情过程虽曲折,只要不放弃,就能获得圆满。 遇险 秋临村是一个偏僻的小村庄,这里的村民以打猎种田为生。 村头有一户人家姓吕,吕大叔和吕大娘有一个独生子名叫吕文曲。 吕文曲自幼聪慧,夫妻俩对这个唯一的儿子寄予厚望。 和吕文曲同年的孩子不多,只有村尾佟家的小姑娘佟莲一人,因此两人常常一块玩耍。 佟莲和吕文曲不一样,她不是独生女,上头还有一个哥哥佟盛。 由于佟大娘早逝,两个孩子是由佟老爹一个人拉扯长大,知道老爹辛苦,两个孩子意外懂事。 佟盛比佟莲年长,早早地就跟着佟老爹上山打猎补贴家用。 对这个唯一的妹妹,他是格外疼爱,不准外人欺负她。 在这样的人家中,佟莲的总角过得还算幸福,除了八岁那年发生的意外,就再也没遇到过磨难和挫折。 话说佟莲八岁那年,吕大叔、佟老爹、佟盛三人相约上山打猎,在他们出发之后,佟莲玩得无聊,就带着吕文曲偷偷地跟在后面,去了山上。 之所以偷偷地跟,是因为每次佟莲向佟老爹提议要去山上看看,都被佟老爹以危险为由拒绝。 孩子嘛,好奇心极强,拒绝得多了,她就想探个究竟,用三寸不烂之舌说动了吕文曲,两个小孩趁着大人不注意,溜了上去。 开始,佟莲和吕文曲是跟在三个大人后面,可小孩子的体力不如他们,渐渐地就被大人们抛在身后,迷了路。 发现迷路后,佟莲这才感到害怕,放声大哭,可山上广阔,这点哭声并没有引起人的注意。 与佟莲相反,吕文曲比较冷静,他不仅安慰佟莲,还分神出来察看四周的地形。 当然,他没有在山上闯荡的经验,只是观察附近有没有人的脚印,准备顺着脚印走。 佟莲哭够了,明白继续哭也不会有人来救她,看到身边的吕文曲,她有了一点点安全感,于是紧紧地抓住了吕文曲的手。 吕文曲拉紧她,带着她慢慢前进。 毕竟是两个小孩子,阅历少,一不留神,就掉进了树枝掩盖的陷阱里。 “哎哟,好疼”,人落地后,摔了个结实,佟莲大叫出声。 吕文曲也好不到哪里去,没有叫,强忍着,疼得龇牙咧嘴。 “文曲哥,这儿为什么有个地洞?”佟莲看了看自己的处境,发现他们掉落到一个深坑里,坑里到处都是散落的碎草。 “陷阱,我听爹讲过,他们会专门挖陷阱,放兽夹子来捉小动物。”吕文曲解释了一番,佟莲算是明白了。 随后他查看坑里,竟发现几条深深的兽爪印,直接吓出一身冷汗。 拍拍自己的胸口,他无比庆幸:“阿莲,这里面幸好没有兽夹子,不然咱们要受伤了。” “哦,还不算太倒霉。” “呵呵,倒霉的还在后面呢,阿莲。” “啊?还有什么?” 吕文曲这么一说,佟莲瞬间紧张起来。 “还有什么?饿肚子啊,这里没有吃的,又爬不上去,要没人救,咱们得饿死。” 背靠在地上,手枕着脑袋,吕文曲一脸平静地说着即将发生的事实。 “哇”的一声,阿莲大哭起来。 吕文曲扭头看她,头疼不已:“别哭了,阿莲,还是保存体力,想想办法吧。” 话一说完,阿莲的哭声果然变小,抹着眼泪抽泣着说:“文曲哥,都是我,是我硬拉你出来的,是我害得你。” “哎,别说害不害的,等着吧,会有好消息的,爹发现咱们不见后,会带人来找的,放心。” “真的吗?会有人来救?”阿莲的眼睛放出光彩,有了一丝希望。 吕文曲肯定地点点头,她终于破涕为笑。 在两人的情绪稳定下来时,危险逐渐靠近。 吕文曲最先察觉到异常,不经意往阿莲身后瞧时,发现了一个虎视眈眈盯着他们的东西,吓得面无血色。 “文曲哥?”阿莲喊了声,准备起身。 “嘘,别动!”吕文曲立马反应,给她做了手势。 阿莲察觉到情况不对劲,听话地在原地没动。 见吕文曲看着她身后,她的脊背瞬间僵硬,额头上冒出一层又一层密密麻麻的细汗。 虽然不知道身后是什么,但见吕文曲如临大敌,她也知道是个难缠的东西。 这个难缠的东西,阿莲不知道是什么,吕文曲看得一清二楚。 那是一条蛇,背部呈黑褐色,脑袋椭圆,眼如黑豆,下巴土黄,腹部灰褐色,另有斑纹呈黑色线状。 此时,这条蛇,黑色豆眼紧盯着两人,吐着蛇信,露着尖牙,似乎随时要发动攻击。 吕文曲心里害怕,用余光搜索着周围可以利用的东西。 幸运的,他发现附近有一个石块。 眼睛注意着蛇的动向,他的手悄悄伸向石块,摸索到后,迅速将它抓在手里缩回来。 驱蛇的东西有了,能不能将蛇赶走就看他的本事了。 紧张地咽了下口水,他大致扫视到蛇的七寸,在蛇弹跳起时,将石块猛扔了去。 砰的一声,石块落地,蛇的身子翻倒在地,绞成一团。 “阿莲,快,拿石头砸它,砸死它!!”吕文曲高喊,对着蛇身猛砸,阿莲反应过来,快速起身,拿起石块,跟着用力砸去。 两人齐心协力对付蛇,直到蛇血肉模糊,气息全无,方才住手。 危险解除,阿莲后怕不已,抱着吕文曲脖子,在他怀里痛哭:“呜呜,文曲哥,吓死我了,差点死了,见不着你了。” “别怕,别怕……”吕文曲拍拍她的背,柔声安抚。 阿莲冷静下来,对着吕文曲郑重其事地说:“文曲哥,你救了我的命,我要报答你。” “嗯?报答什么?”吕文曲反手撑地,好笑地问。 “嗯,长大后给你当娘子好不好?我娘就是被爹救后才嫁给他的。” 佟莲一脸认真,吕文曲哈哈大笑:“你才多大,就想着嫁人?” “怎么不能想了,你答不答应嘛?别看我才八岁,我会下厨、会洗衣,你娶了肯定不亏!” 佟莲扳着手指头数着自己能做的事,满怀希翼地看着他。 “好好好,我答应,长大后就娶你!” 吕文曲见这丫头不罢休,就随口答应了。 佟莲却将它死死记在了心上。 天渐渐变黑,两个孩子挨在一起,打着瞌睡。 他们在坑里待了许久,迟迟没见到人。 “文曲,阿莲,你们在哪里啊?”远处似乎有呼唤他们的声音传来,吕文曲猛然惊醒。 推了推身边的阿莲,指指上面,他说:“听,有人在唤我们。” “是阿爹来了吗?”佟莲喜上眉梢。 “应该是”,吕文曲含糊地回了句,大喊起来:“阿爹,我们在这里!!” 佟莲配合他,一块喊了起来:“阿爹,阿爹,坑里坑里!!” “这里有声音,大家快过来。” 不知是谁呼喊一声,吕文曲听到无数的脚步声在附近徘徊。 突然,火把的亮光一闪,紧接着阿莲就看到坑上面出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瞬间泪流满面。 人来了,他们得救了! “孩子们在这里,大家快过来。”吕大叔招呼一声,一群人往这边聚集。 看了下坑的深度,有人拿来绳索,放下,吕文曲和阿莲顺着爬,外面几个人合力拉着绳,终于把两人给救了出来。 “阿爹阿爹,坑里好黑,还有蛇”,扑到老爹怀里,佟莲抽泣不止,向他哭诉自己的遭遇。 “没事吧,你有没有被咬?”佟老爹大惊失色,仔细察看佟莲的腿脚。 “没有,我没事,是文曲哥救了我,他好厉害,把蛇砸死了!” 佟莲抹着眼泪,指着吕文曲,对佟老爹说。 佟老爹这才放下心来。 见孩子们没受伤,吕大叔开始责问吕文曲:“文曲,你怎么回事,居然把你妹妹带山里来,出了事可咋办?” “文曲知错,都是文曲贪玩,请爹责罚”,吕文曲低头,跪在地上,诚心请罪。 阿莲见状,哭着解释说:“吕大叔,不是文曲哥的错,是我拉他来的,都是我的错,你要罚就罚我,真的不关文曲哥的事。” “我就知道是这丫头的错,文曲那么一老实孩子,怎么会做这么危险的事!”佟老爹点点阿莲的脑袋,气急败坏。 阿莲立马跪下来,老老实实地讨罚:“爹,我知错,您罚我吧。” “行了行了,两孩子年少无知,经过这件事都吓坏了,以后必定不敢再犯,这次你们就饶了他们吧。”人群中有人出来说好话,吕大叔和佟老爹气过后,决定不再追究。 拉着阿爹的手回家的路上,佟莲又恢复了往日的活波,不断地在佟老爹耳边讲述吕文曲勇斗毒蛇的经过,嘴里还时不时地发出崇拜的声音。 佟老爹耐心听着女儿讲,时不时附和一句,余光瞟向吕文曲的背影,也不由得在心里感叹:这文曲看着年纪不大,不仅有学问,还很有胆识,日后是个做女婿的料。 佟莲不知道佟老爹的想法与她不谋而合,不然她得高兴坏了。 心事 一晃七年过去,佟莲已经到了及笈之年,可以谈婚论嫁。 这几年,吕家发生了一件大事,吕大叔因意外去世,留下吕大娘和吕文曲母子二人相依为命。 吕大叔这一走,吕家仿佛天塌了。 吕文曲瞬间成熟起来,时常帮助吕大娘干农活,或者代人写信赚点铜板维持生计。 佟家知道他们的情况,时不时帮助他们,在山上打了好的猎物,会特意送来,吕大娘十分感激。 佟莲自从吕大叔去世后,跑吕家更勤了。 担心吕大娘伤心过度,更是常常安慰她,吕大娘看在眼里,知道佟莲的意思,早已经将她看做了儿媳。 如今,吕文曲已经过了童试,是个正儿八经的秀才。 吕大娘为了他安心读书,故没有提及亲事,只待他过了乡试,就和他商量,把佟莲娶进家门。 佟莲知道吕文曲以学业为主,懂事地没有为这事烦他。 不过女儿家心思敏感,吕文曲又长得一表人才,总有姑娘家为他动心,佟莲这心里总是不太放心,就喜欢有意无意地说起,再三确认吕文曲的心意。 这天,佟莲干着绣活,和吕大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而吕文曲在一旁的书案上,帮别人代写书信。 吕文曲搁笔时,伸了个懒腰,佟莲知道他累了,赶紧递上一杯热茶:“来,润润喉。” 顺手接过,轻啜一口,吕文曲放下茶杯,对阿莲笑了笑,赞道:“阿莲,你真好,太了解我了。” “呵呵,可不是吗?阿莲这孩子就是贴心。”吕大娘听到他们说话,跟着附和了一句,得到他们的肯定,佟莲心里乐开了花。 “娘说得对,这谁娶了阿莲,真是他的福气!”吕文曲看向吕大娘,对她点头,感叹道。 “是吗?那这福气你要不要?”阿莲见机会正好,借机问了问。 “要,等我中了举,我第一个上门提亲!”吕文曲想都没想,就冲动出口。 这话一出,佟莲羞红了半张脸,低着头,扭了扭身子,觉得很不好意思。 “说真的,别后悔!”羞涩只持续了一会,阿莲恢复如常,只是又向吕文曲确认了一遍。 “嗯,娘作证。”吕文曲点点头,指了指吕大娘,表明自己的诚意。 吕大娘见两人气氛融洽,赶紧接过话:“对对对,我老婆子作证。” 得了保证,佟莲笑了,心里的石头落下地来。 之前她还担心,儿时的承诺只有她记得,现在,得到肯定的答案,她觉得自己的付出有了回报,心里美滋滋的。 如今,只要文曲哥中了举人,她就能成为吕家的儿媳妇,为此,她专门去了一趟庙里,请求菩萨保佑。 临近乡试,吕文曲告别母亲,早早离家,佟莲搀扶着吕大娘为他送行。 吕大娘看着吕文曲远去的背影,顿时红了眼眶,无声地流着眼泪。 佟莲拿了条布帕子为她擦拭,安慰说:“大娘,别哭,文曲哥只是暂时离家,很快会回来的。” “我知道,就是文曲长这么大,都没离开过我身边,一时有点感伤。”吕大娘止住泪,向佟莲诉说着自己心中的情绪。 佟莲虽没做过母亲,但也能理解母亲对儿子的这种不舍之情。 秋风中,叶不断落下,风中的两人在原地站了许久,直到彻底看不清她们所挂念的人的身影,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日子过得飞快,乡试那天终于到了,佟莲早早地醒来,去了吕家。 吕家院门此时开着,吕大娘在院内扫地。 “大娘,您这么早起?”佟莲踏进院子,准备接过吕大娘手上的扫帚,却被大娘摆手拒绝。 停下手中的活计,吕大娘和她寒暄:“我睡不着,倒是你呢,年轻孩子,起这么早做啥?” “我也睡不着”,佟莲提起裙摆,落座,双手捧着脸回道。 吕大娘笑了笑,放下扫帚,在她身边的凳子上坐下,问她:“咋啦?你和大娘一样有心事啊?” 扭过头,佟莲点点头:“当然了,今天是乡试,和大娘一样担心文曲哥呢。” “唉”,吕大娘叹气一声:“也不知道文曲这孩子怎么样,发挥的状态好不好?” “大娘您放心,文曲哥聪明,一定可以的。”佟莲见吕大娘叹气,拉过她的手拍着安慰。 “但愿如此。”大娘心里宽慰了点,面上的忧愁消散不少。 “大娘,您早饭吃没?我给您做?”不愿大娘在为此事烦忧,佟莲扯开话题。 “吃过了,你呢?这锅里头还有点烧饼,你快来尝尝看。”吕大娘起身,拉着佟莲往厨房去。 “太好啦,我最喜欢吃大娘做的饼了。”被大娘牵着,佟莲吧唧嘴,高兴地说。 进了厨房,大娘用碗把烧饼给佟莲盛出来,佟莲闻到那芝麻香的烧饼味,嘴馋得很,等不及地用手去拿,却被大娘用竹筷轻敲了下。 “呀,疼”,瑟缩回手,佟莲嘟着嘴叫了声。 大娘笑她,批评道:“你这孩子,没个规矩,吃饭得用竹筷。” “我知道,实在是大娘做的饼太香,一时忘了,大娘莫怪。”佟莲揉着手,一副知错就改的模样。 “唉,我老婆子也不是存心要批评你,你呀,就像我的亲闺女一样,在我面前随意点无妨。 我呀,就怕你,在外人面前失了礼数,被人议论,这才出言提点。”吕大娘说出用意,佟莲大为感动。 端正身子坐好,佟莲直点头:“大娘教训得对,请大娘放心,我以后会注意的。” “好好好,懂了就好,吃吧,待会都凉了。”大娘将碗推到佟莲面前,催促她快吃。 佟莲谢过,狼吞虎咽起来。 吕大娘看在眼里,再一次摇头,暗想:这丫头的行为一时半会是改不了的,不过呢肯学,到时候再慢慢教吧。 过了一段时日,乡试基本结束,吕文曲终于风尘仆仆地归来。 吕大娘问他:“文曲,考得怎么样?难不难?” 吕文曲摇摇头,没说话,似乎满腹心事,直接走到屋外的一块大石头上坐下,沉思起来。 整理衣裳的佟莲见状,跟着走出去,在吕文曲身边坐下。 “文曲哥?怎么啦?你有心事?” 吕文曲抬头看了看佟莲,又望望天:“这次乡试,我心里没底,不敢与娘说。” “这……很难吗?”佟莲面露焦色,关切地问。 “说不上,我写文章时感觉不太顺畅,脑子里一团糟,等理清思绪后,时间已经过了。” 吕文曲回忆起考试的场景,抱着头痛苦万分。 “文曲哥……”佟莲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好摸摸他的脑袋。 “阿莲,你说我会落榜吗?”再次抬头,吕文曲幽幽地问了句。 “不会的!一定不会,文曲哥天资聪颖,一定能过。” 佟莲不假思索,大叫出声,话语里都是对吕文曲满满的信任。 “可……可我……”虽说有阿莲的鼓气,吕文曲的心中却依旧有点不自信。 “文曲哥,你文章写完了吗?” “写……写完了,就是感觉发挥得不如人意。” “这没啥,你只是紧张,你文采斐然,只要文章写完,我相信问题不大。” “真……真的吗?”吕文曲在佟莲的再三鼓励下,燃起了一丝信心。 “嗯,你呀,就别再疑神疑鬼的,放榜之日咱再去看,你一定榜上有名,我还等着你娶我呢!” 说到最后一句,佟莲一脸娇羞,这模样成功逗乐了吕文曲。 “你这丫头,一天到晚想着这事,不害臊”,吕文曲心中的阴霾被阿莲这一闹,一扫而空,连打趣阿莲的心思都有了。 “害臊什么,我从八岁起,就想着成为文曲哥的新嫁娘,可文曲哥总不表态,这会咱们话都说开了,我还怕什么?”佟莲不觉得丢人,说得理直气壮。 “哈哈,是是是,好好好,都依你”,吕文曲对佟莲无可奈何,只好宠溺地点头。 “再说了,我早点宣扬出去,那些对你抱有想法的姑娘家才能死了心,两全其美。”佟莲毫不顾忌地将自己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嘴里都是醋味。 吕文曲纳闷:“谁对我动心了,我咋不知道?” “那是你呆”,佟莲站起来,一手叉腰,另一只手指着吕文曲没好气地说。 吕文曲感觉莫名其妙,一头雾水,下意识抓了抓头发。 “你是没看到,那些姑娘们直勾勾的眼神,像是要吃了你”,佟莲想起她曾经注意到的一幕,抱着双臂愤愤地道。 “真的?”吕文曲摸摸下巴,心中莫名地升腾起一种欢喜的情绪。 佟莲立马察觉到不对劲,推搡了他几下,道:“哎哎,我警告你,离那些人远点,别被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勾了魂,迷了眼,知道吗?” “好好,知道了,娘子”,被阿莲这一推,吕文曲终于回神,见阿莲生气,赶紧赔笑脸。 佟莲听到吕文曲的称呼,顿时心花怒放。 她要的很简单,只是成为吕文曲的妻子,和他白头偕老。 原本她以为愿望能很快实现,却没想到因为种种的变故,成为了苦难的开始。 放榜 日终于到了,在这之前,吕文曲是数着时辰过日子,深恐错过了。 当天一大早,他就带着阿莲蹲守在告示栏附近,和他一样焦急等待放榜的学子众多,周围的茶棚都挤满了人。 茶棚老板生意好得出奇,招呼客人时满脸笑容。 喝茶吃点心的学子看似聊着天,实际上所有注意力都在告示处。 这官差怎么还不出来?所有人的心里都有这个疑问,明明时辰已经到了,莫非出了啥变故? 这一想,学子们的心都跟着跳,求学不容易,考上更不容易,想想其中的苦楚,几天几夜道不完,叹气声是一声接过一声。 “来了来了!!”不知是谁呼喊一声,然后有人跑出去,随后一些人跟着跑,吕文曲知道是放榜了,匆匆丢下银钱,拉着阿莲就往告示处挤。 “中了中了,我中了!!”人群中一人振臂欢呼,随后挤出人群,跑到大街上狂奔起来。 吕文曲见此,更加迫不及待,恨不得将前方挡路的人一个一个提溜起,扔出去。 “爹娘,儿没用,又落榜了,可怜我饱读诗书多年,出路何在?苍天,开开眼吧!” 吕文曲这时还没挤进去,一位学子查看告示后,突然捶胸顿足,跪地痛哭,看得他又心内一紧。 终于,挤进去了,他先去扫视了下榜单上的名字,没找到自己,心里有点慌了。 没事,肯定是看漏了,要细看,细看才能发现。 他不断安慰自己,第二遍从头到尾,再从尾到头又看了一遍,还是没发现,这下他彻底冷静不了。 不会吧,不可能的! 不敢相信他落榜的事实,他用手点着一个个名字比对,比对到最后一个,还是没有他的名。 他真的……落榜了? 事实已经摆在面前,可他仍旧不敢接受,依旧用手指比对着,一遍又一遍,直到身后的人再也受不了他的磨蹭,出言嘲讽:“落榜了就快走,别在这丢人,耽误人看榜。” 这人嘲讽还不够,还推搡了他一把,人群中再一挤,他就被赶了出去。 佟莲见到他出来,关心地上前询问,刚才人太多,她没挤进去,就老实地在外头等着吕文曲。 “文曲哥,怎么样?中了吗?” 吕文曲看了她一眼,神情失落,低声回了句:“落榜了,我没考上。” 说完这句话后,他就跌跌撞撞往前走。 佟莲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很是心疼,追上去,拉住他:“文曲哥,没事的,咱下次再考。” 听到这话,吕文曲像受了刺激,自嘲道:“下次?又三年,人生能有几个三年,下次又考不中该怎么办?再三年?三年又三年?” 佟莲听到这里,流下泪来,摇摇头说:“不会的,下次一定能中。” “呵,你这次说能中,可是没有,下次,我不想相信了。”绝望地说完这句话,吕文曲甩开她的手,往前疾走而去。 “文曲哥,文曲哥,你去哪里?!”佟莲在后面大叫,跟着追。 天不凑巧地下起大雨,雨中奔跑的两人却浑不顾及,直到吕文曲停下步子,冲后面大吼了句:“滚!离我远点,让我静静!” 佟莲止步,泪眼婆娑地看着他,雨中看不真切,吕文曲心知狠伤了她,她在哭,可这会他无暇顾及,狠心扭头后,他没有停下步子,继续往前冲。 佟莲知道吕文曲不是故意吼她的,他只是难过。 知道他想要安静后,她懂事地不再去打扰,踏着泥土和水,带着一身的狼狈,她疲惫地回了吕家。 吕大娘这时正站在屋檐处,焦急地往外张望着。 文曲还没回来,也不知道结果怎么样了? 当吕大娘在心里念叨时,浑身湿/淋淋的佟莲走了进来。 大娘赶紧招呼她过来:“孩子,怎么回事,衣服咋全湿了,文曲呢?” 佟莲走近,难过地告诉吕大娘:“大娘,文曲哥落榜了,他要一个人静静,我追不上他。” 吕大娘得知吕文曲没考上,心里有点失望,但也明白当务之急是安抚好文曲的情绪。 摸摸佟莲的头,吕大娘赶紧带着她去房里梳洗,待佟莲换过一身干净的衣裳,吕大娘又端来姜汤示意她喝下,去去寒气。 佟莲捧着姜汤,暖着手,看着屋外雨势越来越大,脸上尽是担忧之色:“大娘,文曲哥会不会有事,我当时准备拉他回来的,可他不让我跟着,要不,我再去找找?” 吕大娘在为吕文曲缝补着衣裳,听了这话,叹气一声:“算了,让他冷静下,一次过了固然欣喜,这次没过也不打紧,年轻人嘛,让他受点磨难也好。” “可雨下这么大,他不知道躲,会不会生病?”佟莲看看外面的天,乌云密布,雨是一时半会停不了的。 “没事,他身体好,想通了自然会回来的,倒是你,注意点自己身子,受了寒气对姑娘家可不好。” “哦”,见大娘这般说,佟莲只好咽下口中的话语,陪着大娘一起等。 先不说,雨势大,她走路不方便回不了家,再者说,吕文曲没回来,她也没法安心回家。 雨下了好一会,终于慢慢变小,雨后的空气清新,混合着青草和泥土的芳香。 此时的夜幕已降下,可吕家的院门仍旧开着,佟莲和吕大娘做了一大桌子菜,时不时看看院门外,等待着那个熟悉的人影出现。 终于,门附近传来了响动,两人一惊,赶紧起身,往院门外去看。 吕文曲果然回来了,只不过是躺倒在地上,发丝散乱,衣衫不整,手里拿着一个酒壶,嘴里说着含糊不清的话,看样子似乎灌了不少酒。 “文曲哥,文曲哥”,佟莲蹲下,拍拍他的脸,连喊了两声。 “文曲,你这孩子到底喝了多少酒啊,以前明明是滴酒不沾的”,吕大娘半蹲着,为吕文曲整理衣裳,眼里都是心疼之色。 “大娘,咱们先把文曲哥搀扶进去,这样躺着他难受。” 见吕文曲躺在地上不是办法,佟莲提议道。 “好好”,吕大娘一时急糊涂了,忘了这事,阿莲建议后,她赶紧和阿莲一左一右,将吕文曲给扶了进去。 两人合力将吕文曲放在床上,吕大娘去煮醒酒汤,佟莲则是打了盆热水,为他擦脸。 吕文曲睡着觉却不老实,嘴里头嘀嘀咕咕,头左右摇摆,佟莲给他擦脸,他颇不情愿,屡屡避开。 好在佟莲有耐心,他躲,她就按着他,总算把脸给他整干净了。 这时,吕大娘端了热气腾腾的汤来。 佟莲一把接过,舀了一勺汤水,往嘴边吹了吹,待凉一点后,就给吕文曲喂了去。 吕文曲喝过一勺,嘴边残留着少许汤汁,佟莲马上抽出帕子为他试了试,然后再喂。 就这样喂了好一会,碗里的汤水喂进去大半后,吕文曲终于感觉到舒坦,沉沉睡去。 看着他的睡颜,佟莲放了心。 吕大娘细心地拿来一个小凳放在床边,佟莲将碗放下,又取下吕文曲床上的帷幔,才和吕大娘一道轻轻地离开房间。 将房门掩好,两人走远一点,在院子里说话。 “文曲这个样子,看来他深受打击,唉,不知道他何时才能振作起来呀。” 吕大娘拿帕子试着泪,语气里皆是无奈。 “大娘宽心,文曲哥想通透了就会和以前一样的。” 佟莲看了看吕文曲所在的屋子,安慰大娘道。 “话虽如此,可我这心里呀,总不踏实,今日看到他喝酒,看他不爱惜自己的身子,我这心里就像刀绞般难受,就怕他像今日一样,每日借酒买醉,一日一日消沉下去。” 吕大娘擦干眼泪,将自己的担忧与佟莲一一道出。 “不会的,您要相信文曲哥,咱们在他身边陪着,多为他鼓气,他一定能重新打起精神的。” 佟莲觉得吕文曲不是那样的人,心里始终对他抱有着期待。 “对,阿莲你说得对,咱们不能对文曲失去信心,他现在是最无助的时候,最需要咱们的陪伴。” 吕大娘把佟莲的话听在了心里,决定这些日子就好好陪着文曲,开导他。 “算了,先不谈这些,夜已深,文曲呢咱们安顿好了,你一个姑娘家半夜回去不太安全,今日就在这安置吧。”吕大娘看了看天,惊觉时辰已晚,出言挽留佟莲。 佟莲乐意之极,很快点点头。 吕大娘却觉得委屈了她,颇有歉意:“难为你了,孩子,要和我老婆子一块,在小床上挤一宿。” “大娘,别说这种话,我娘去世得早,您就像我亲娘,我可喜欢和您一起睡的。” 佟莲说这话绝对不是哄骗吕大娘,她娘走得早,她十分羡慕有娘疼的孩子。 她爹虽然疼她,但有些东西只有亲娘能给,而从吕大娘这里她得到了温暖,因此,她对吕大娘是十分的依恋。 如今,只要文曲哥娶她,她就能进吕家和吕大娘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一家人。 可惜以文曲哥目前的状态,这桩亲事是暂时提不成的,虽然有些遗憾,不过更重要的是,她希望文曲哥能尽快好起来。 清醒 简单梳洗过后,佟莲和吕大娘一块躺在床上歇息。 今日发生的事太多太乱,以至于两人夜深了都睡不着。 佟莲在床上翻来覆去,换了一个又一个姿势,最后侧躺着,蜷缩着身体才好受点。 “孩子,你脚这么冰,是不是冷得睡不着?”吕大娘碰了碰佟莲的脚,用手为她暖着。 “不是,就是今天发生的事太多,我心里总想着,才睡不好。” 佟莲缩了缩脚,避开吕大娘的手,非常不好意思。 “嗯,也是,不过咱再想,这事也不会过去,不如放宽心,睡个好觉明早再说。” “哦,我听大娘的,大娘您赶快睡,别为我暖脚了,多冷啊,我睡一会就热乎啦。” 怕冷着吕大娘,佟莲稍稍与吕大娘隔了一点距离。 “好,我马上睡,你过来点,跑那么远会透风的,到时候越来越冷,更睡不着。” 佟莲听了,想了想也是,就挨紧了点。 后来,困意袭来,她终于在迷糊中睡去。 鸡叫时,佟莲睁眼,旁边已经没有吕大娘的身影。 快速起身穿好衣裳,她跑到厨房去,看见吕大娘果然在那里忙活。 “大娘,你昨天睡那么晚,今天还这么早起呀?” 吕大娘笑了笑:“习惯了。” 佟莲看了看吕大娘的气色,发现状态格外的好,不由得感叹:“您这脸色看起来一点也不像熬夜的人呢。” “哈哈,是吗?”吕大娘摸了摸脸,听这话笑得非常开心。 佟莲重重点头:“是啊,我好羡慕您。” “你呀,别羡慕,年纪大了才睡不着,年轻人贪睡才正常呢。”吕大娘摇摇头,一边说着话,一遍揭开锅盖,看了看里面的粥。 此时,粥已煮好,飘散着热腾腾的白气。 佟莲看到那软糯的白粥,想到配点咸菜下嘴的酸爽,不由得咽了下口水。 “又馋了?”吕大娘一看那模样,就知道她在想什么。 “等会啊,我给文曲送一份,咱俩再一起吃。”吕大娘说着,拿出一个瓷碗盛好粥,放在托盘上,又拿出一个碟子,放了点馒头和咸菜,准备给吕文曲端去房里。 “大娘,您忙,我来。”佟莲接过托盘,出了厨房。 还没进吕文曲房间,就见房门吱呀一声开了,吕文曲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文曲哥,醒啦?来,吃早饭。”佟莲热情地向他打招呼,换来他冷眼一瞥。 “不吃了”,冷漠地回了一句话,吕文曲出了院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佟莲愣在那里,脸上已经没了笑意。 端着托盘,重新回到厨房,吕大娘见托盘的东西一点没动,赶忙问道:“阿莲,怎么啦?是不是文曲还没睡醒?” 佟莲将托盘放在桌上,郁闷地答了句:“不是,他不吃,又跑出去了。” 吕大娘闻言,沉默了一会,招呼佟莲道:“阿莲,没事,他不吃,别管他,咱俩吃。” 话说完,吕大娘拿了两副碗筷,给了阿莲一副,叫她快吃,然后坐到桌前,自顾自喝起粥来。 佟莲经刚才那事一闹,神色怏怏,面对这好吃的早饭,竟提不起食欲。 用筷子扒拉几颗米粒放进嘴里细嚼,吃了好一会儿,一碗粥还未用完。 而吕大娘似乎不受此影响,吃喝照常,甚至比平时多用了一碗白粥。 两人吃完早饭,吕大娘拉上阿莲一起去集市。 阿莲以为她要去买点米粮,没想到她来到一个酒坊。 听到吕大娘和酒坊伙计的对话,阿莲才知道吕大娘要买酒。 可大娘买酒做什么?她又不喝,莫非招待客人? 阿莲一肚子疑问,等大娘订好酒,回去时,她终于忍不住地问了出来:“大娘,您买酒做啥?有客人拜访吗?” 吕大娘摇摇头,道出缘由:“没有客人,文曲喜欢喝,给他定的。” 啥?没听错吧? 佟莲炸了,这大娘不是最反对文曲哥喝酒吗?这会怎么容着他? 难道真要文曲哥变成一个酒鬼不成? 想到此,佟莲心觉不可,赶紧阻止道:“大娘,这可不行,文曲哥要是喝酒上瘾了,会伤身体的。” “你别管,我老婆子心里有数”,吕大娘打的主意,没有与佟莲细说。 佟莲怎么问,吕大娘都不肯再说,带着一肚子担忧,她和吕大娘终于合力将酒给带回了吕家。 临近中午,两人用过午饭,吕文曲带着一身的酒气回来了。 “文曲哥,回来得正好,给你留了饭在厨房,你等着,我给你热一热。”看到吕文曲,阿莲惊喜万分,对上午的事浑不在意。 “不必,我吃过了,想睡会,你别打扰我。”吕文曲和谁都没打招呼,径直去了房间,反手上锁后,倒头就睡。 佟莲似乎习惯了他的样子,甚至有点庆幸:“大娘,文曲哥今日没喝醉呢!” 吕大娘叹气一声,摇摇头,默默地回到厨房开始干活。 佟莲以为她是去热饭,进了厨房,发现她又做了几道菜。 “大娘,咱们都吃过了,离晚饭还早,您做菜干啥?” “待会你就知道了,阿莲,帮我在灶台里添点柴火。” “哦,好。”见大娘需要帮忙,佟莲按捺住心中的好奇,给大娘打起下手。 将一切弄好,吕大娘又让她拿了几壶酒到院子里的石桌上。 佟莲一一照办。 随后吕大娘从厨房里出来,坐到石桌旁,开始干绣活。 阿莲不明白她的用意,只好在院子里瞎晃悠。 一个时辰过去后,吕文曲打开房门,走了出来,看样子似乎又要出门。 就在他无视家里人,拉了院门要外出时,吕大娘叫住了他:“文曲,你上哪去?” 碰着门栓的手顿了顿,吕文曲没回头,只是随意答了句:“去外面,娘,晚上不用留饭。” “又喝酒是不是?来,坐这儿喝,娘给你买了,好酒好菜都有,管够!”吕大娘看着吕文曲的背影,指了指石桌上的酒瓶。 吕文曲转过头,看了一眼,对那些酒无动于衷:“娘,您就别管我了。” “别管你?我不管你,谁管你?你知不知道你在外面喝得醉熏熏的,做娘的看了心里有多担心?” “你难受,你喝酒我不管你,可我啊,就怕你喝得神志不清,掉到了沟里、河里,你这条命丢了,娘该怎么办?” “为此娘给你买了酒,让你在娘眼皮底下喝,你这条命娘随时随地看着,娘放心,你懂吗?能理解娘吗?” 吕大娘说着说着,眼眶里聚集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喷涌而出。 吕文曲看到娘这般模样,心里的愧疚感更甚,拒绝的话语难以说出口,他终于听话地坐到石桌前,不再提出去的事。 石桌上酒瓶酒杯齐全,吕大娘和佟莲为他端来了热菜,然后识趣地走开,让他一个人在院子里自斟自酌。 一壶酒很快见底,桌上的菜也吃得七七八八,吕文曲却罕见地没有醉。 吕大娘为了让他喝得尽兴,又为他炒了新菜。 吕文曲继续喝着酒,吃着菜,这心里却越发不是滋味。 原本喝酒是为了买醉,可这酒是越喝越清醒,菜越吃越没有滋味。 看到自己的亲娘在院子里来回折返,为他忙碌,他坐立都难安。 在吕大娘第三次为他送上热菜时,他终于忍不住地摔了酒杯,站起来,跑到她面前跪下,痛哭出声:“娘,是儿错了,儿不好,让娘担心,儿心里苦闷难受,儿伤您,儿逃避现实,让娘受累,儿该死!” “不,你不该死,娘只要你清醒过来,受多少苦娘都愿意。”吕大娘弯下腰,抱着吕文曲的头,和他一道哭,佟莲看了,也忍不住地红了眼眶,流下泪来。 痛哭一场,发/泄过后,吕文曲抹掉眼泪,向吕大娘承诺:“娘,您放心,儿以后不喝酒了,儿会重新拾起书本,苦读三年,三年后必定不辜负您的期待,光宗耀祖!” “好好好,娘等着”,将吕文曲扶起,吕大娘欣慰地笑了。 佟莲看到他们母子和睦,打心眼里为他们高兴。 “太好了,文曲哥,你终于振作起来了。” 佟莲拍着手,欢快地跳到吕文曲面前。 吕文曲想起之前对她的所作所为,主动道歉:“阿莲,对不起,之前我犯浑,吼你了。” “没事没事,我一点都不在意,我知道文曲哥不是故意的!”佟莲大大咧咧,对之前的事一点都没有放在心上,倒是文曲的心里总是过意不去。 想到姑娘家喜欢一些首饰,他暗暗下定决心,以后要多为人写点书信,攒够银钱,为阿莲买一只漂亮的花簪。 当然,这个计划是暂时不准备让佟莲知道的,他要给佟莲一个惊喜。 相信这傻丫头得到后,会乐开花吧,吕文曲想象着阿莲的反应,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了微笑。 佟莲不懂他为何笑,只是把它归结于解开了和大娘的心结,心里头高兴。 看到吕文曲重新展露笑颜,佟莲的心里是真正轻松下来,这两天为他提心吊胆,她终于可以睡个好觉,告别了吕大娘和吕文曲,她回了家,早早地进入了美美的梦乡。 美人 吕文曲自从那日对吕大娘许下承诺后,就再也没喝过酒。 平日里,除了读书,他会去集市摆摊。 摆摊做什么?代人写书信。 集市人多,识字的人却不多,吕文曲写得一手好字,生意不算好,也不算差,每日总有几个人找他。 这日,他带着书箱,照常在固定的摊位摆着,突然,一群人风风火火地往一个方向赶,他的客人凑热闹跟着去瞧,导致他的信写到一半,客人却跑了,白白损失了一笔银钱。 郁闷之下,他心生好奇,想去瞧个究竟。 随着人群来到一个府外,他定睛一看,原来是黄员外府。 拉住一个人,他问道:“大哥,这黄员外府怎么这般热闹?这么多人聚集在这干啥?” “后生,你这都不知道?这黄员外的儿子中了举,今日黄员外大宴宾客,吩咐人在门口发吃食和银钱呢。” 原来……是这样。 吕文曲黯然低头,他以为自己忘了这件事,没想到依然是在意的。 看到黄员外府热闹非凡,他羡慕不已,什么时候他家有这样的热闹,他也能成为别人口中的出息子弟呢? 在他陷入自己的思绪时,这位大哥又开口了:“后生,看你这模样也是书生,今年中举没,我可否上你家讨杯喜酒喝?” 这话一出,吕文曲猛然惊醒,他苦笑地摇了摇头,走开了。 大哥还在后头呼喊:“后生,开始发钱了你快过来!” 吕文曲明明听到了,却不愿回头。 垂头丧气的他在街上游荡,经过他身边的都是一些步伐匆匆的年轻小伙子。 只有他步履蹒跚,犹如老者。 就在他低着头想着心事时,意外却发生了。 “哎呀,你怎么走路的,差点撞到我家小姐了。” 一个姑娘的声音响起,口气不算太好,甚至是恼怒的。 吕文曲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怒目圆睁,知道自己冲撞了她,赶紧赔礼道歉:“姑娘,抱歉,在下不是有意的,还请姑娘多多包涵。” “我倒是不打紧,要是我家小姐摔倒了,看你担待得起不?”小姑娘年纪不大,得理却不依不饶。 吕文曲只得再三道歉。 “哎,我说你这书生,听不懂人话是吧?不是给我道歉,是给我家小姐啊!”小姑娘见这书生呆呆傻傻,越发生气,忍不住用手推了他一下。 吕文曲一时不察,踉跄了一下,摔倒在地,连书箱里的东西都一同摔了出来。 “小翠,怎能这般无礼?”小姑娘后面一个戴白色帷帽的女子大声喝了句。 叫小翠的姑娘立马低头到女子面前认错。 女子瞪了她一眼,走到吕文曲面前,亲自蹲下身来,为他捡东西。 当看到吕文曲为他人写的书信时,女子竟被他的字所吸引,将信拿在手上看了一遍又一遍。 “小……小姐,这是在下的东西,请还给我。”吕文曲除了佟莲,第一次和姑娘家挨得这么近,一时间有点局促紧张,甚至不敢抬头直视这姑娘的脸。 女子看到这书生红了耳朵,忍不住起了逗弄之心,她故意凑近一点,在吕文曲的耳边说:“公子的字写得不错,这封书信本小姐要了,公子不介意吧?” 吕文曲直接吓破了胆,连连后退几步。 姑娘家不是应该避着男子吗?这小姐怎么如此胆大妄为? 没等吕文曲想明白,小姐直接站起,拿了书信就准备走。 “等等,等等,小姐,这是别人的东西,我答应人家的,你不能拿走!”吕文曲是个很有原则的人,觉得这封信是别人定好的,就得为别人留着,断没有转送的道理。 “还真是书呆子,我家小姐看上了,是你的福气,一封破信还计较啥?”小翠不嫌事大,对吕文曲连嘲带讽。 “小翠,怎么说话的?”小翠这般毒舌,又一次引来女子的不满。 “我错了,小姐,对不起,就是为您鸣不平。”小翠再次认错,话说得委委屈屈。 “公子的意思,这是别人预订好的?那我出银钱买下好不好?”女子一手拿着信,另一手拿着银钱递到吕文曲面前。 吕文曲坚决地摇了摇头:“小姐,不可,你要是想写信,我另外给你写一封,这封就还给在下吧。” 见吕文曲这般执拗,女子只得改口:“好,这信我还你,你另外给我写一封。” 话说罢,信就顺手放到了吕文曲的书箱内。 “多谢小姐体谅”,吕文曲拱手道谢。 放下书箱,吕文曲铺上白纸,询问女子:“请问小姐,信中想写什么话?” “话?”女子抱臂,歪头沉思,“我并非想寄书信,只是欣赏你的字迹,写你的拿手好字就成。” “好,既如此,那在下就随意发挥了。”吕文曲知晓了女子的要求,笔沾了墨,认真地在白纸上写起小字来。 很快,两排字落地,排列得整齐又工整,看得小姐心里连连赞叹。 这字写的竟超过了印刷的话本子,世间竟有如此才学之人。 “小姐,小姐,信已写好。”女子呆愣间,吕文曲连喊了她两声,方才醒悟。 “哦……哦,我看看”,伸出手,女子向吕文曲讨要。 吕文曲恭敬地递给她,很小心地没有碰到她的手。 女子微微一笑,这书生看起来是个君子啊。 接过信,女子大致看了下。 信并没有什么内容,字迹工整端正,词句却是杂乱无章的。 由此看来,吕文曲的的确确按照女子的要求做的。 这书生真是个呆子,叫他写拿手好字,却不懂变通,至少这信读起来得朗朗上口吧,真是气死了。 女子在心里气恼,面上却没表现出来,反而夸赞了吕文曲一把,给了银钱,拿了信,她带着小翠离开了。 吕文曲目送她俩离开,女子却仿佛有感应似的,停住了脚步,转过头来,撩起帷帽,冲他笑了笑。 这一笑没啥事,见到女子真容后,吕文曲的魂却被勾走了。 呆呆地站在原地,吕文曲久久未动,此时的女子已走远,而他脑子中总想着女子那张绝美的脸。 该用什么话来形容呢?对,面若桃花,唇如朱樱,再贴切不过。 鬼死神差地,他顺着女子远走的路线追去,竟意外追随她到府外。 躲在不远处,他看到了女子的府邸,原来是钱员外府的女眷。 女子带着丫环小翠回府,踏上台阶时,余光扫视了左后方一眼,给小翠交代道:“小翠,秋湖亭处的风光旖旎,明日未时咱们去游玩一番。” 小翠点着头,心里却有点纳闷,这秋湖亭的风景不为小姐所喜,小姐去得少,这次怎么改了主意? 不明白小姐的心思,小翠只得照办,却不知女子说完这句话后心情颇好,回房的路上走路都带着风。 秋湖亭,离这不远,那明天又可以见到这位姑娘了,偷听的吕文曲得知女子的行程后,暗自窃喜。 这时,钱府后院出来两个仆妇,说着话,正好从吕文曲身边经过。 “刚你看到没,小姐回来了,看样子又跑出去玩了。” “可不是吗?这姑娘家家的成天往外跑。” “哎,咱有啥资格说呀,谁让小姐是员外的独女,员外宠着呢。” “是是是,说得也是,小姐命好,不知道哪位男子有福气了。” “是呀,娶了小姐,入赘钱家,日后能获得钱家的万贯家财,想想都让人眼馋。” “咱俩就别想了,孩子呢人家看不上,还是好好做事吧。” “嗯,说得也是。” 两仆妇的对话,吕文曲一字不漏地听在耳里。 原本他只是为这位小姐的美貌所倾倒,这会得知她的家世,他心里有了更加坚定的念头,那就是俘获这位小姐的芳心,成为钱家的女婿。 这个念头在他心里落下种子,然后生根发芽滋长得极快,到最后他甚至有些魔怔。 精神恍惚的他,摊也不摆了,满脑子想着这位小姐喜欢什么,自己该以什么样的形象去见她。 回到家后,草草地吃过饭,借口累了,他把自己关在了房间。 佟莲不明所以,还为他的辛苦感到心疼。 而吕文曲关在房间后,并没有立即睡觉,而是拿出白纸,沾墨下笔描绘着白天这位小姐的画像。 待他搁笔,一张栩栩如生的美人图就出现在他眼前。 他细细地摸索着女子的眉眼,想象着她的一颦一笑,甚至低下头去,痴迷地亲吻。 这是佟莲得不到的,她甚至都不知道吕文曲的画如此活灵活现。 之前她有央求吕文曲为她画一副小像,可吕文曲总以各种理由推拒,她下意识以为吕文曲是不会画,自此不再为难他。 若让她发现了这副美人图,家里得闹翻天,吕文曲意识到了这一点,将画细心地放在身上,贴身带着。 不怪他如此小心谨慎,实在是佟莲会随意出入他的房间。 事没成之前,他不想惹麻烦,遭来娘的训斥,成事后,他就会一一交代清楚,相信娘能理解他的。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们家,为了娘,娘一定会体谅的,他这样确信着。 怀疑 秋湖亭,天气晴朗,湖中央一只大鸭领队,带着几只小鸭正在划水,它们经过之处,留下了一道又一道荡漾的波纹。 待欢快的鸭叫声走远,湖面恢复如常,斜倚在栏杆处的钱家小姐也收回了她艳羡的目光。 “小姐,几只毛鸭子有啥好看的,你盯了这么久?”在小翠眼里,鸭子就是吃食,是普通的动物,这次在湖中见到了,她一点好奇之心都没有。 “小翠,鸭子的确不足为奇,可我羡慕它们能自由自在地在湖中玩耍,不受拘束。” 钱家小姐右手撑着下巴,视线投向远方,向小翠解释道。 小翠一听,噗嗤一笑:“您呐,别羡慕,它们自由的时候不多,一旦被人抓住了,就会做菜啦。” “也是,你就当我无聊吧,这秋湖亭没啥景致,也就看看鸭子解闷了。”不指望小翠能理解自己的心情,钱小姐想了个她能听得懂的理由。 “既然这样,那咱走吧。”小翠早就待得不耐烦了,迫不及待地提议。 “不急,再坐会”,钱小姐没有如她所愿,小翠只好乖乖地等着。 前方长廊处出现了一个人的身影,钱小姐看清那人的长相,心中欢喜,嘀咕了句:“可算来了。” 不过,面上她仍旧若无其事,保持着大家闺秀该有的礼仪和姿态。 吕文曲并不是故意这么晚出现的,实在是他出门的时候,佟莲死活都要跟着他一同出来,好不容易摆脱了佟莲的纠缠,他是跑着过来的,就怕错过了这一次和美人偶遇的机会。 远远地看到亭子中美人的身影,他心中是窃喜的,不想让人发现他的刻意,整理一番仪容后,他背着书箱,故意不紧不慢地从长廊走到亭子里。 在接近亭子的时候,他低下头,假模假样地抹了把额头上的细汗。 抬头后,他准备做出看到亭中人愕然的表情时,小翠已经抢先发现了他,并急吼吼地冲到他面前。 “喂,书呆子,你怎么在这儿,是不是故意跟踪我家小姐的?”双手叉腰,眼神凶恶,小翠质问吕文曲的气势十足。 吕文曲一时被问得哑口无言,暗骂这丫头碍事。 “说啊,说话啊,哑巴啦?长得文质彬彬的,干的却不是人事啊?”抬抬下巴,小翠动手推他,吕文曲被逼得连连后退。 “姑娘,姑娘,误会,天大的误会!”吕文曲涨红着脸,抱拳讨饶。 钱小姐被他的模样逗得掩面直笑,控制好情绪后,她方才开口:“好了,小翠,你吓着公子了,来秋湖亭的事我只对你一人说过,公子如何得知?别误会人家了。” 小翠想想,也是,不过她对吕文曲没啥好印象,刮了他一眼,跑到小姐身边又嘟囔了句:“不是跟踪,总遇见他也挺讨人厌的。” “快闭嘴,越来越没规矩。”钱小姐横了小翠一眼,训斥道。 小翠知道小姐烦了,老实地低下头,不再说话。 “多谢小姐为在下洗刷冤屈”,吕文曲拱手道谢,表情真诚。 “不敢当不敢当,本就是我家丫环无礼在先,吓着公子了,该我赔礼才是。”钱小姐起身,说话间,给吕文曲行了一礼,表示歉意。 “不不不,小姐,在下不敢受”,吕文曲又行了一礼。 可真是个迂腐书生,钱小姐在心里腹诽,赶紧扯开话题:“好了,公子,咱们就别礼来礼去了,不知公子来秋湖亭所为何事呢?” “小姐,实不相瞒,在下来秋湖亭是为作画。”吕文曲早就准备好了说辞,直接顺口道了出来。 “作画?” “正是,有客人委托在下画一副秋湖亭的风景图。” “哦,原来如此,那公子可介意小女子围观?” “小姐请便。” “多谢公子。” 两人说完话,吕文曲从书箱拿出笔墨纸砚,放在一旁的石桌上。 准备好一切,他往亭外看了看,思索了一会,就开始下笔。 钱小姐一直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吕文曲似乎不受她的影响,认真地作画。 一个时辰过去,一副水墨画跃然出现在纸上。 “给我看看”,钱小姐想第一个欣赏,急不可耐地伸出手。 吕文曲双手递给她,胳膊却不小心碰到了她的脑袋,赶紧道歉:“抱……抱歉,小姐,撞到你了。” “无妨,无妨”,钱小姐大方地摆手,没有放在心上。 她的注意力就盯着那幅画。 “你为何要画鸭子呢?”看到吕文曲的画上有鸭子,钱小姐十分惊奇。 “哦,是这样的,在下觉得只画风景,有点沉闷,画些欢快的鸭子,画就会变得生动起来。” “嗯,的确如此。”钱小姐想了想,认为有道理,点头附和。 “再者,在下非常向往鸭子那种惬意洒脱的生活,看着它们那样悠闲,心情也会变好,故下笔时不知不觉将它们融入画中。” “你也这样认为?竟和我想得一样!”钱小姐大喜,感觉自己找到了知音。 “小……小姐是同样的想法?那……是在下误打误撞了。” “不一定,也许咱们就是志趣相投。” 钱小姐难得遇到懂她的人,和他相谈甚欢。 时间很快过去,天色渐黑,钱小姐明白要告辞了。 “对了,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在下姓吕,名文曲。” “哦,原来是吕公子。” “公子不敢当,请问小姐芳名?” “小女姓钱,名莺,公子可记好了?” “是,在下铭记于心。”吕文曲右手捂着心脏处,眼睛紧盯着钱小姐。 或许是这视线太过火热,钱小姐显得十分羞涩,撇过头后再不肯转过来。 “公子的画不错,明日小女子还来这里,公子可否为小女子画一副小像?”临走前,钱小姐提了一个要求,脸红红的,似乎很不好意思。 “乐意之极”,吕文曲拱手行礼,余光不时偷瞄着她,两人的气氛一时有点暧昧不清。 见吕文曲答应,钱莺笑了,告别吕文曲后,带着小翠高兴地离开了亭子。 吕文曲一直站在原地,目送着她们。 看不见她们的身影后,他在凉亭的石凳上坐下,露出了算计的微笑。 其实,最开始他并没有画鸭子的打算,可见钱莺的目光时不时投向鸭子,他就故意投其所好。 至于钱莺为什么对鸭子感兴趣,他想来想去觉得原因也只有一个:闺阁小姐,困于府中,必然是渴望自由。 他就故意那么一试,果真让他猜对了。 现在钱莺对他只是有好感,他还需要思考下一步计划,此事得慢慢来,他不能急。 冷静下来想明白后,吕文曲收好画,回到了家里。 佟莲看到他,照常对他嘘寒问暖,如往常一样应付后,吕文曲准备回房,却不想佟莲叫住他:“文曲哥,等等。” “怎么啦?什么事?” “你袖子破了,脱下来,我给你补补”,佟莲指着吕文曲衣服上破烂的袖子,示意他看。 吕文曲低头,袖子上果然破了一块,想着肯定是外出时在树枝上划到了。 谢过阿莲,他将外袍脱下,交给了她。 佟莲抱着衣物,来到吕大娘屋里找针线。 吕大娘房间她熟,针线都放在固定的位置,佟莲很快就找到了。 缝补衣物的过程中,她却闻到一股女人的脂粉味。 嗯?我没涂过脂粉,这脂粉味哪来的? 佟莲纳闷了,抱着吕文曲的衣服细细闻了闻。 果然,在袖子上,脂粉味比较浓郁,眼尖的她甚至发现了一根长长的发丝。 发丝上有香气,不可能是吕文曲的,也不可能是她佟莲的,那么大娘呢? 大娘会不会在头发上抹了什么东西哦? 事情还未确定,佟莲决定去探个究竟。 拿着衣物,她跑到厨房去找大娘。 大娘正在刷锅洗碗,听到脚步声知道佟莲来了,就没有回头。 佟莲没有喊她,直接拿着头发丝在她头上比划,比划完了,还踮着脚,凑近她头发闻了闻。 佟莲奇怪的动作被吕大娘察觉了,吕大娘问道:“阿莲,你干啥呢?我头发上有什么脏东西吗?” 吕大娘话问出,佟莲没有回答,而是抽抽搭搭地哭起来。 “哎哎哎,你怎么啦?别哭啊,跟大娘说,是不是文曲欺负你啦?”吕大娘慌了,赶紧拍拍她的背。 “大……大娘,文……文曲哥他在外头有女人了。” 说了原因,佟莲泪流得更凶了。 “不……不可能,我儿子我不知道啊?他做不来这样的事!”听到这件事的第一反应,吕大娘就是否认。 “怎么不可能啊,您闻闻他这衣服上有女人的脂粉味,还有女人的头发丝。”佟莲拍拍吕文曲的衣服,示意吕大娘闻。 吕大娘低头嗅了嗅,又看了看头发丝,不确定了。 这臭小子真的在外面胡来了? “您说,他是什么时候和女人沾上的,是不是前几天醉酒的时候上了青楼寻欢啊?” 佟莲仔细回想着这几天的事,找着原因。 “不……绝不会,他没那个银钱!”吕大娘坚决否认,不相信自己的儿子和青楼女子沾上了关系。 “那……狐狸精是从哪来的?他们好上了,我怎么办啊?”佟莲急得团团转。 吕大娘见状,安慰道:“阿莲,你又没亲眼看见,别吓唬自己啊,说不定他上集市的时候沾上了脂粉摊,咱们都误会了。” “是这样吗?”佟莲倒希望是这样,可这心里总是不安。 吕大娘见她心神不宁,决定自己去探探吕文曲的口风。 在她承诺只认佟莲一个儿媳妇后,佟莲的情绪终于稳定了。 吃醋 第二日一大早,吕大娘做好早饭,喊吕文曲来吃,吕文曲坐到桌上后,她们娘俩一边吃饭,一边说话,吕大娘也准备借机探听他的口风。 佟莲是不在的,昨天的事她心里难过,跑回了家,今天都还没过来。 吕文曲没有发现她不在,而是自顾自地吃着东西,吕大娘看在眼里,这心里不是滋味。 莫非真如阿莲所说,文曲变了心? “文曲啊,阿莲昨天回去了。” “嗯,知道了。”吕文曲表情如常,情绪没有太大波动。 “你一点都不关心?” “这我知道啊,她除了在我家,就是在她自己家,习惯了。” 吕文曲说话间,馒头吃完,又从碗里拿了一个,继续吃。 他吃得开心,吕大娘却吃不下,她继续问道:“文曲,摊上生意如何?” “就那样吧,娘,不算好。”吕文曲不愿多说,含糊其辞。 “我以为很好呢,看你每天早出晚归甚是辛苦,以为找你写信的人排队呢。”吕大娘叹息一声,面带愁容。 吕文曲见此,嘴里的馒头再也咽不下,拍拍她娘的手,安慰说:“娘,是孩儿无能,不过,孩儿发誓一定会让您过上好日子的。” “好日子什么的先不谈,这样的生活娘习惯了,娘就盼着你早点成亲,把阿莲给娶了。” “娘,不行,现在不可”,面对他娘殷切的眼神,吕文曲快速缩回手,目光躲闪,开口就是拒绝。 “为何不行?只要娘和佟老爹商量一番,择个吉日,你迎娶阿莲过门,阿莲就是我吕家的媳妇了,这样娘也算了却了一件心事。” “不行就是不行,娘您别问了,听我的好不好?”吕文曲急了,一向孝顺的他,这次对吕大娘的口气不算好。 “你是不是在外头有人了,才对这门亲事推三阻四?”吕大娘筷子一甩,饭也不吃了,怒声质问。 吕文曲一听,慌了,赶紧回道:“娘您胡说什么呢?我这是另有原因。” “什么原因?有话就直说,人家阿莲眼巴巴地盼着,你要辜负人家吗?”吕大娘话说开了,准备逼着吕文曲说实话。 吕文曲扭过头,侧着身子,闷闷地来了句:“不是辜负阿莲,是我没脸。” “怎……怎么没脸啊?咱明媒正娶,不怕外人议论。” “娘,您记得我之前说过什么吗?中举了娶阿莲,可我现在落了榜,我有什么资格去娶她?”吕文曲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这样说。 吕大娘一听这话,心中的气烟消云散,取代它的是对儿子满满的心疼。 “那怎么办?还要阿莲等三年吗?” “儿不知道,只要儿有点出息了,儿可以提前兑现承诺,现在您别提这事成吗?” 吕文曲眼里都是痛苦之色,吕大娘心知落榜这事是他心里永远的伤,只好无奈地点点头。 “儿出去了,早上集市人多,说不定运气好能碰上几个写信的人。”吕文曲不愿再待在家里谈这事,找了个理由就准备外出。 吕大娘放他走了。 知晓了他的想法,吕大娘明白他不是变心,就不准备逼着他去成亲了。 阿莲那边,吕大娘准备将文曲的想法说一说,这样对阿莲有了交代,相信阿莲也能宽心。 从家里出来,吕文曲心神不宁,娘刚才能问出那样的话,他觉得娘肯定察觉了什么。 现在还不是摊牌的时候,他决定日后行事一定要小心。 早上随便替人写了几封书信,中午胡乱吃了点饼,他就背着书箱跑到了秋湖亭。 此时,离约定的时候还早,秋湖亭游玩的人不算多,他坐在石凳上,把书箱放在脚下,就一手撑着脑袋打起了盹。 迷迷糊糊地醒来时,发现时辰还未到,打了个哈欠,困意仍浓,他干脆两手交叠,把头靠在上面酣睡起来。 半梦半醒间,他感觉水落在了脸上,一滴接着一滴,周围还有女子的大笑声。 水滴冰凉的触感让他再也睡不着,右手下意识抬起,揉了揉眼睛。 待视线清晰后,他抬眼,看到了一块沾水的丝帕。 原来水珠的源头是这里,是谁在恶作剧?惊扰得他不得安宁? 心里有点怒气,顺着丝帕上方看去,他看到一张得意的脸。 原来是小翠,既然小翠在这里,那小姐是不是? 想到这里,他猛然抬头,果真在小翠旁边,发现了他心心念念的佳人。 快速起身后,他满心欢喜地走到钱莺身边,却被小翠拦在面前。 “赶紧擦擦你的脸,傻子,有水呢,你想这样见我们家小姐啊?”小翠依旧对他挑三拣四,不过吕文曲浑不在意。 见到钱小姐激动的心情已经让他无瑕顾及这些。 随意地用袖子抹了把脸,他向小翠赔着笑脸:“小翠姑娘教训得是,现在是不是可以让在下和小姐相见了?” “哼,算你识相”,小翠冷哼一声,鼻孔朝天。 吕文曲心里不满,却不敢显露半分。 “好了,小翠,闹够了?公子脸上沾水还不是因你的恶作剧?赶紧让开。” “小姐,我这样做时,您也没阻止啊?”小翠嘟着嘴,委屈巴巴。 “你还恶人先告状了?我是让你想个法子叫醒公子,不是让你戏弄来着。”钱莺深恐吕文曲误会,立马解释。 “是是是,小翠错了,是奴婢没领会您的意思”,见小姐似乎在生气,小翠赶紧承认错误。 吕文曲见两人在争执,出来打圆场:“小姐莫怪,小翠姑娘想来不是故意的,大概是玩心起了,文曲能理解。” “还好公子大度,小翠,还不快向公子道谢。”钱小姐眼风一扫,小翠心不甘情不愿地上前,给吕文曲赔礼。 吕文曲摆摆手,示意不必,钱小姐只得作罢。 “小姐什么时候来的,是不是文曲睡过头了?”对怠慢佳人这事,吕文曲心里过意不去,遂问道。 “来了一会,见公子睡得正香,不忍打扰,可等了一会,不见公子醒来,又担心公子,故与小翠一说,没想到小翠闹出了这事。”钱莺讲起事情的经过,颇为歉意。 “事情过去了就不必再提,小姐以后直接唤醒文曲就好。” “既然公子这样说,那小女子遵命。”钱莺低头,突然羞涩不已。 吕文曲心觉有戏,在心里思考着如何与佳人更近一步。 “小姐,咱们开始作画吧。”没有忘记昨天的事,吕文曲主动提及。 没想到钱莺拒绝了。 “不急,公子,不知公子用过午饭没有?” “用过了,吃了点薄饼”,不明白钱莺为何这样问,吕文曲老实答道。 钱莺一听,神色惊讶:“薄饼岂能充饥,我给公子准备了点心和茶水,请公子品尝。” 说话间,钱莺示意小翠去拿食盒。 吕文曲这才发现凉亭的角落里藏着一个雕花食盒。 小翠提着食盒过来,放到桌子上。 食盒有两层,上面一层备着茶水,下面一层备着三样点心。 将东西在石桌上摆放好,钱莺特地为吕文曲介绍道:“公子,不知道公子的喜好,我特地为公子准备了三样点心,这是红豆酥,那是绿豆饼,最后这一样是桂花糕,希望公子喜欢。” “小姐有心了,文曲不挑,只要是小姐准备的,文曲都喜欢。”吕文曲嘴里说着动听的话,看着钱莺的眼神含情脉脉。 钱莺一时招架不住,脸火辣辣的,慌乱不已。 用帕子捂着脸,侧过头去,她才平复好自己的心情。 一旁的丫环小翠看不下去,阴阳怪气地说:“小姐,这书生坏得很,你可别被他的花言巧语骗了去。” “花言巧语?对,小翠姑娘说得是,没想到姑娘也略通文采,在下受教。” 吕文曲向小翠拱手,小翠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你这话说的,当我目不识丁啊?我家小姐可是有名的才女,天天跟在她身边耳濡目染,无师也自通啊。” “是是是,是文曲见识浅薄。”吕文曲觉得和这个难缠的姑娘争辩没啥意思,只好再次示弱。 “哎呀,终于承认了,你就是眼皮子浅。”小翠以为自己取得了胜利,沾沾自喜。 钱莺看到他们你来我往,像打翻了一坛陈年老醋,脸拉得老长。 见小翠还想再说,她忍不下去,直接出口道:“小翠,你下去,我要和公子说话,你给我去长廊上,没我的允许不许过来。” 小姐突然下了这样的命令,小翠不可置信,眼眶红红的,低低地喊了声:“小姐。” “没听到吗?还要我再重复一遍?”钱莺却没有理会她的哀求,依旧赶她下去。 小翠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这一切都是吕文曲的错。 狠狠地刮了他一眼,甩了下帕子,她扭了扭身子,怒气冲冲地跑了。 跑出了亭子,她却不敢走远,她是小姐的丫环,得看着小姐,不然小姐出了什么事,她回府得脱一层皮。 吕文曲目送着她离去,心里庆幸这烦人的丫头终于走了。 不过,从钱莺的态度看,吕文曲断定她是吃醋了。 他和一个丫环多说几句话,钱莺就醋劲这么大,是不是证明钱莺对他上心了,那真好。 点心 “公子,公子”,见吕文曲的视线一直追随小翠,钱莺急忙唤他回神。 “哦……哦,小姐。”吕文曲收回目光,端起茶杯,轻啜了口茶水,掩饰自己的失态。 钱莺绞了绞帕子,忍不住开口:“刚才小女子唤了几声,公子才清醒,竟是如此舍不得小翠吗?” “咳……咳……”吕文曲嘴里的茶水还未咽下,听此话,猛呛了下。 怕在钱莺面前失仪,他赶紧用袖子捂住嘴,轻咳。 “公……公子,没事吧?”钱莺大惊失色,想要察看吕文曲的情况。 吕文曲摇摇头,钱莺才放下心来。 “公子喝水慢点,可吓死我了”,虽是虚惊一场,但钱莺不忘殷切叮嘱。 吕文曲颔首,示意自己知道了。 “公子还没回答小女子刚才的问题呢?”钱莺抓住这件事不放,就想吕文曲给个解释。 吕文曲明白,这事不解释清楚,钱莺的心里会一直有疙瘩。 “小姐误会了,在下之所以盯着小翠,是想确认她有没有走远,这样在下和小姐说些亲近话就没了顾及。” “是吗?那公子想对小女子说些什么亲近话呢?”钱莺得知缘由,顿时心花怒放,眼神不断地向吕文曲送着秋波。 “自然是一些情意绵绵的话,小姐爱听的”,气氛正好,吕文曲大着胆子,慢慢地将右手朝桌子上靠近。 钱莺的手放在石桌上,随时可以缩回,可她看到吕文曲的动作后,一动不动。 这在吕文曲眼里就是一种暗示。 毫不犹豫地,他将自己的大掌盖在钱莺的小手上,揉捏起来。 钱莺瞧见他轻薄的动作,并未阻止,只是嘴上略有不满:“公子的举动实在轻浮,小女子真是看走眼了,原来公子是个登徒子。” 吕文曲一听这话,以为自己操之过急,准备收回手时,发现钱莺面上并未动怒。 难道她只是嘴上说说,心里其实欢喜得紧? 为了证明自己所想,他故意说道:“若没有发现小姐的心意,文曲断不敢轻举妄动,日夜思念的人近在眼前,请恕文曲唐突,无法控制自己。” 吕文曲说得情真意切,听得钱莺为之动容。 “公子刚才说发现我的心意?敢问公子我的心意为何?”钱莺问得直白,就想听着吕文曲亲口道出。 吕文曲却没有如她所愿:“小姐的心意就是在下的心意,而那心意就是希望日后能琴瑟和鸣。” “哈哈,公子可真会说话。”话说到钱莺心坎上,她被逗得眉开眼笑。 “这不是会说话,而是句句真心,只有在小姐面前,文曲才敢吐露肺腑之言。”吕文曲再接再厉,继续表明着自己的想法。 钱莺被他几番撩拨,觉得继续下去甚是危险,赶紧转移话题:“公子快别说啦,点心都冷了。” 指了指碟子上未动的点心,钱莺示意吕文曲品尝。 吕文曲怎么忍心拒绝她的好意,拿起竹筷,夹了块桂花糕,轻咬了口。 “怎么样?公子,点心如何?”钱莺紧张地询问。 “嗯,入口即化,咽下后,还有淡淡的桂花香气残留在唇齿之间,妙极。” “公子喜欢就好,不妨多吃点”,见点心符合吕文曲的心意,钱莺马上将碟子推到他面前,示意他继续吃。 吕文曲将各种点心品尝了好几块,饱了,遂放下竹筷。 钱莺觉得奇怪,刚才不是说好吃吗?这点心还有大半未动。 “公子怎么啦?这点心还有不少呢。” “多谢小姐好意,可文曲已经饱了。” “哦,原来如此,是小女子思虑不周,那剩下的点心公子带回家去,慢慢品尝吧。”钱莺主动收拾好碟子,将它们重新放回了食盒。 “小姐不享用?”吕文曲非常不好意思,刚才只顾自己吃,竟忘了佳人在一旁看着。 “哦,小女子用过了,家里还有许多,这里给公子收拾好了,公子可直接带回家里。”钱莺将食盒推到吕文曲面前,吕文曲谢过,将它放置一旁。 在他起身的时候,钱莺眼尖地发现他胸前有些许食物的残渣。 “公子等等”,叫住吕文曲,钱莺起身走到他面前,用帕子为他擦拭胸前的衣物。 她低着头认真地为吕文曲清除食物的残渣时,吕文曲闻到她身上的香气,一时有些迷醉,鬼死神差地动手将她抱在怀中,在她肩上轻蹭。 “啊!公子。”钱莺对他的动作毫无防备,惊呼出声。 吕文曲却没有松开她,依旧紧紧地抱着。 这样亲近令钱莺既心动又害怕,余光不断扫视着周围,深恐有人靠近。 平复好心情后,她低低地道了句:“公子快放开,有人来了,看见不好。” 吕文曲抱够了,放开她,右手却抓了她的左手,放在自己的胸膛上。 “擦干净了吗?能感受到我的心吗?它在跳,为你而跳。” 钱莺听着他的话,羞涩地摊开手掌,果然,吕文曲说得没错,他的心跳得很快。 低下头,慢慢地亲吻她的手,吕文曲继续说道:“莺儿,我想和你光明正大地相拥在一起,可以吗?” “可以的,文郎”,他的眼神太过炙热,钱莺不敢正眼看他,往右偏了偏头,才低声地给出了答案。 她的回答令吕文曲激动不已,快了快了,他的目的就要实现了。 说过这些话后,两人就这样靠着,谁也不愿分开彼此。 在长廊上呆了许久的小翠迟迟等不到小姐的命令,偷偷地靠近凉亭,发现吕文曲拉着小姐的手,两人靠得很近,一时间火冒三丈。 在原地跺了下脚,她想冲进去将两人分开,可又担心惹小姐厌烦。 没办法,她只好跑到远处,冲着凉亭的方向,高喊:“小姐,我知道错了,你让我回来吧,时候不早了,咱要回家啦。” 小翠的嗓门大,惊得湖中的鸭子都拍着翅膀扑腾起来。 凉亭中的两人被这样一打扰,只好分开。 钱莺心有不甘,暗骂小翠多事,决定回去教训她。 瞧见天色渐黑,才惊觉自己又不知不觉地在这待了许久。 无奈地向吕文曲告辞,她说道:“文郎,又到了分别的时候,莺儿实在舍不得,你答应莺儿的小像还未动笔呢。” “不急,莺儿明日再来,文郎随时在此恭候。”吕文曲向钱莺发出邀请,钱莺喜不自胜,连连点头。 文郎说得对,来日方长。 钱莺离开了,吕文曲提着食盒回到家里。 到了家,发现佟莲又来了。 “文曲哥,回来啦”,佟莲看到他,兴冲冲地跑到他面前。 “哦,你来了啊。” “嗯,没看到我,有没有想我呀?”佟莲背着手,一脸期待地问。 吕文曲不敢正眼看她:“想……当然想了。” “文曲哥是害羞了吗?都不敢抬头看我。”佟莲歪头凑近他,揶揄道。 吕文曲推开她的脸,没好气地说:“别瞎说。” “呵呵”,佟莲掩唇轻笑。 “哎,你那个食盒里装的什么,给我看看。”眼尖地发现吕文曲手中提着一个食盒,佟莲一把夺过。 “喂!”吕文曲没反应过来,食盒就被她拿去了。 瞬间他惊慌失措。 佟莲好奇地打开食盒,发现里面装着三样点心,恰好是她爱吃的。 “文曲哥,你竟记得我爱吃这些,这是特意给我买的吗?”指了指点心,佟莲看向吕文曲,惊喜的问。 哪知吕文曲一脸不悦,快速上前,将食盒盖好了。 “这不是给你的,是同窗好友委托我带的,还要给别人送去呢,你不要随便乱动。” 吕文曲一顿数落,将佟莲的好心情破坏个彻底。 嘟着嘴,她颇不高兴地说:“我又不知道是这样,你又不早点说,同窗好友要你办事,你这么殷勤,啥时候给我买点点心吃啊?” “下次……下次,我赚点银钱再说”,吕文曲随便糊弄了句,佟莲却信以为真,立马气消了。 “文曲,阿莲说什么呢?晚饭做好了,快来吃”,吕大娘从厨房出来,见两人似乎有争执,赶紧喊他们吃饭。 吕文曲没心情吃饭,回了句:“娘,我不吃了,你们俩用吧。” “怎么不吃啊,不吃怎么行?我特意做了你爱吃的,佟莲还给我们带了山上的野菇呢,味道可好啦。”吕大娘试图劝劝,没想到吕文曲再次拒绝:“娘,我太累了,只想躺着休息,再好吃的我也没心情。” “哦,那你好好休息,要不要给你留饭?”吕大娘以为他真的累了,就不再打扰他。 “不用不用,我不饿”,话说完,吕文曲就钻进了房间,把门上了栓。 房间里,吕文曲把食盒放好后,就拿出钱莺的画像痴痴地看。 不知不觉地看了许久,他的肚子咕咕叫起来。 此刻他知道厨房已经没有吃的,不过他不急,食盒里还有钱莺为他准备的糕点。 找了本书来看,顺便吃糕点,不一会儿,食盒剩下的点心被他全部吃光,而他依旧意犹未尽。 他原来不爱吃甜食的,可钱莺带来的东西,竟改变了他的口味,这是他没想到的。 什么时候能把佳人纳入怀中温存一番呢? 他的渴望越来越强烈,真的快要压不住了,努力地平复好自己的心情,他吹了蜡烛,想象着和佳人再次见面的美好,陷入了梦境之中。 目睹 次日,吕文曲出门前,将钱莺的小像照常放入怀中,却发现画着小像的纸变得皱皱巴巴。 原来他昨日迷迷糊糊地是抱着画像安睡的。 看了看外面的天,发现天有下雨的迹象。 带着画像在身上万一湿了咋办?要不放在书箱里? 他思考着藏画像的地方,想来想去总觉得不太安全。 书箱里有墨汁,走路摇晃时让墨汁把画像污染了,那不是得不偿失? 思来想去,他最后决定将小像放在房里。 找了件干净衣物折叠好,他将画像放入其中,藏在床底下的最深处,做好一切,他拍拍手上的灰尘,满意点头。 他想过佟莲若是进他屋来,一般是不会去床底下看的。 当然他可以明确告知佟莲不要进他的房间,可以往不阻止,突然阻止,他实在担心佟莲会好奇,那样所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出了房间,和娘打过招呼,他背着书箱走出院子。 佟莲看着他的背影走远后,进了他屋子为他收拾房间。 推开房门,她第一眼就看到昨天那个食盒。 点心还在,他是忘了吗? 这点心能放几天啊?坏了咋办,他的同窗好友不着急吗? 想到此,佟莲就忍不住把手伸向食盒。 她可不是要吃,是看看点心有没有坏掉? 好吧,她承认自己想闻闻点心的香气。 迫不及待地揭开食盒后,看到里面的情况,她愣住了。 食盒里的碟子还在,而点心全没了! 什么情况?被老鼠偷吃了? 不……不可能,碟子上干干净净,还收拾好了,只可能是人吃的! 好啊,吕文曲,昨日向你讨要不让吃,结果自己一个人吃独食,气死我了! 佟莲愤怒地将食盒盖子扔在地上,踩了两脚。 冷静下来气消了,她看到食盒上醒目的脚印,心里有点虚。 这可咋办,文曲哥回来看到了会不会大发雷霆? 想到吕文曲生气不理人的样子,佟莲就后悔不已。 这冲动啊,真是要不得,后果还得自己收拾,唉,真是没讨到好。 佟莲认命地把食盒盖子捡起来,用布帕沾水仔细擦了擦。 不一会儿,盖子上擦干净了,只是细看掉了点漆,不过佟莲觉得吕文曲是不会在意这点小细节的,这次能够糊弄过去。 将食盒放回原位,佟莲看看房间里,发现角落里有了灰尘,决定为吕文曲好好打扫一下房间。 到院子里拿来扫帚,佟莲就认真地干起活来。 把屋子细细地清扫着,连床底下她也没放过。 弯腰低头把扫帚探向床底下,她在角落深处扒出了一件衣服。 文曲哥真是粗心大意,衣物掉床底下了都不知道,这幸好我今天帮他打扫,不然这衣物发霉的话,他恐怕要心疼死了。 佟莲拿着衣物,美滋滋地想着等吕文曲回来后如何向他邀功。 抖了下衣物,她打算给他重新清洗一遍,却意外发现一张纸掉在了地上。 这是什么?好像是刚才裹在衣服里的。 好奇地将白纸打开,看到里面的内容后,她如遭雷击。 白纸里竟画着一个美人,旁边还有两个小字“钱莺”,这是美人的芳名吗? 怎么会,文曲哥怎么会把不认识的姑娘画在纸上? 佟莲不可置信,捂着嘴巴不敢大哭出声。 这画像要是没字,她还能骗骗自己,可偏偏它有字,还是吕文曲的字! 想到这,佟莲已经不敢再相信吕文曲了。 不过,她仍抱有着希望。 她想着,这女子肯定是个青楼女子,吕文曲就算和她沾上了,吕大娘也绝不会让他娶进家门的,一切都还有救,她只要装作不知道就好。 可她的心好痛,要和别的姑娘分享一个男人,她是这样的难受。 她知道爱美人是男人的通病,就连她哥哥赚了银钱也会去烟花柳巷作乐一番。 她以为吕文曲是不一样的,可她到底错了。 既然想着以后还要跟他在一起,她知道自己只能忍。 是吧,他还是有所顾及的,把美人图藏得好好的,没让她知晓半分,这是不是说明,在他心里,她还是有分量的? 佟莲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看到旁边的食盒,她感觉知道了什么,把食盒翻了个遍,终于发现了一个小小的“钱”字。 哈哈,原来又是钱姑娘送的,难怪不让她碰! 他们究竟到了什么地步?吕文曲对她究竟是什么态度?是一时新鲜吗? 佟莲不知道,只是胡乱的猜测着。 若那女子是良家女,她又该如何自处? 成全他们吗?怎么可能,她守候了这么久的男人,凭什么拱手让人? 好不甘心,她倒要看看那狐狸精长了什么样子,和狐狸精比,她究竟差在哪里? 这次她不准备告诉大娘,和大娘说了有什么用?大娘只会找各种理由为吕文曲说话。 只有她亲眼看见了,把一切摊开在大娘面前,大娘就再也无法为吕文曲找到任何理由和借口了。 打定好主意,她抹干眼泪,把一切恢复原状。 从吕文曲房间出来,她带好房门,和大娘说了声有事外出,她就直奔集市。 她记得吕文曲之前说过摆摊的地方,一路打听到了那附近。 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躲好,她发现了正在为人写字的吕文曲。 守了一会,一切正常,她有点迷惑。 吕文曲这几日回来得比较晚,定是去见了狐狸精,可现在他怎么没有动静? 难道是时辰未到?她决定耐心等等。 果然,她的猜测是对的,吕文曲看了看天后,就收了摊子。 佟莲跟着他,看他背着书箱,不像是回家,心里阵阵绞痛。 吕文曲没有发现佟莲跟着,他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 到了秋湖亭,令他没想到的是钱莺已早早等候在此。 而他走近后,小翠闷不吭声,还主动退下了,想来是回去后被钱莺教训了一番。 不过这样甚好,没了小翠碍事,他和钱莺待在一块十分舒心。 小翠离远后,经过昨天的事,钱莺的胆子大了,竟直接扑到了吕文曲怀里。 这佳人主动投怀送抱,吕文曲自然是高兴万分。 两手搂住佳人的纤腰,吕文曲蹭着她滑嫩的脸蛋,享受不已。 “莺儿今日这般主动,叫文曲如何是好?” “呵呵,文郎,你还不知道怎么办吗?你的手可对莺儿不老实。”勾着吕文曲的脖颈,钱莺看着他,眼神魅惑。 “莺儿,你今日怎么不一般呢,活像妖精附体,看我的眼神像要吞吃入腹。” “哈哈,是吗?文郎不喜欢吗?”钱莺娇笑一声,反问道。 “自然是喜欢的,只是不太适应,以前的莺儿可是高高在上,端着架子呢。” “胡说,我对文郎一向温柔体贴,只不过最近和文郎越发亲近,举止就随意些。”钱莺不承认自己冷淡过,努力辩解道。 吕文曲好好地哄着她:“是是是,莺儿说的对,文曲从没有受到过莺儿的冷遇,只是莺儿,你可不可以不要用这样的眼神看我,不然文曲难以把持,总想做些不规矩的事。” 钱莺听到这话,“咯咯”直笑,边笑边说:“那文郎想做些什么不规矩的事,比如……” 钱莺话还没说完,就被吕文曲封住了嘴巴,吻由浅到深,难舍难分,以至于最后结束的时候两人都气喘吁吁。 若不是顾及在外面,他们俩的激烈程度能把闺房之事做个彻底。 扶着栏杆,钱莺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刚才的事不仅令她震惊,还让她觉得刺激。 吕文曲,她真是低估了他,在外面,他居然能够那样对她。 哎呀,好羞耻。 拍拍自己的脸,扇着风,她的身体里散发的热意依旧不曾断绝。 慌张地往周围看了看,没发现到人,她的紧张情绪才放松一点。 吕文曲轻笑了声,从背后拥住她,在她耳边吐着气,说着暧昧的话:“莺儿,滋味如何,可想再来一次。” 钱莺头也没回,往后推开他的脸,啐了一口:“呸,坏东西,你可不能害我。” 吕文曲笑笑,再次靠近:“我当然知道,可是娶你太难了,你爹不会同意我们的。” 说到这,吕文曲的声音带了点伤感的情绪。 钱莺听在耳里,安慰他说:“不会的,我爹通情达理,我把你的品性说一说,你入赘咱们家,他不会不答应的。” “傻莺儿,不是你这样想的,我没有功名在身,又没有一技之长,你爹不会看上我的。” 吕文曲无奈地道出事实。 钱莺却不认同:“怎么会呢?你要对自己有信心,我爹说了,只要我喜欢的东西,他就会满足我。” “东西和人可不一样,不过我既然打算娶你,就决定考取功名,让你爹刮目相看。”吕文曲对钱莺说着自己的抱负,钱莺欣喜不已。 “不过,莺儿,考取功名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你能等我吗?”吕文曲看着钱莺,眼里有一丝不确定。 钱莺主动握住他的手,郑重其事地点头:“嗯,莺儿等你,无论多久都等。” 听此话,吕文曲笑了,再次紧紧地抱她在怀里。 佟莲躲在暗处,看到这对在亭中相拥的璧人,气疯了,她是哭着跑回去的。 无耻、下贱,大庭广众之下竟做出这样恬不知耻的事,回想起刚才看见的那些肮脏之事,佟莲不知道用怎样的言语去形容那对男女。 不过,她不会让他们称心如意的,她要对大娘道出事实,这下看吕文曲怎么解释! 坦白 佟莲是气冲冲回到吕家的。 粗鲁地踢开吕文曲的房门后,她拿上画像和食盒就去找吕大娘。 吕大娘照常在厨房里忙活,看到佟莲进来,眼睛肿的跟桃一般,大吃一惊。 迎上前,她关切地问:“阿莲,咋啦这是?” “您自己看!”将画像和食盒重重地扔桌上,佟莲一屁股坐凳子上生闷气。 吕大娘不明所以,看了看画像,发现画中是一个美人,旁边还有吕文曲提的名字。 在阿莲对面坐下,吕大娘笑笑说:“阿莲,文曲就画了个美人,你至于气成这样吗?和一张画生气何苦啊?” “您觉得我不该生气,您也觉得这画里的美人漂亮,适合做您的儿媳妇?”佟莲说着说着,泪珠子不断往下掉。 “哎哎,你别哭啊,大娘不是那意思,大娘是觉得这画是死的,美人再好看也不会跟文曲待一块啊,你实在犯不着生气。” 吕大娘以为吕文曲在外面见了美人,一时鬼迷心窍才画了这副画,她没往深处想。 “什么死的,那是人,活生生的人!!吕文曲和那狐媚胚子粘在一起,嘴都吻上了,就在那亭子里不要脸的,我亲眼看见的!!”阿莲指着外头,胸膛起伏,情绪激动。 “什么?!”吕大娘一脸震惊,宛如晴天霹雳。 “他不要我了,他在外头有人了,这个该死负心汉,杀千刀的薄情郎!!” 佟莲连连跺脚,在吕大娘面前大哭大闹,哭喊得撕心裂肺。 吕大娘被吵得不得安宁,阵阵头痛。 说到底,这事怪不得佟莲,都是自己儿子的错,是非吕大娘还是分得清楚的。 可这事到底怎么办?这文曲怎么能做下这等丑事啊,吕大娘猛捶着胸口,感觉呼吸都不顺畅了。 “大娘,您要为我做主啊,您说过我是吕家的儿媳妇,您答应过的,您帮帮我好不好?”事已至此,佟莲仍旧不打算放弃吕文曲,她扑到大娘怀里哭,哀求着大娘想办法。 吕大娘看着自己护着长大的孩子哭成这样,心自然是偏的,外头的孩子再好,也不及在她身边长大知根知底的媳妇啊。 拍拍佟莲的背,她安抚道:“阿莲,你放心,这事你先不要出面,我会为你讨个公道。” “真的吗?谢谢……谢谢大娘”,听到吕大娘要为她做主,佟莲欣喜不已。 “好啦,把脸洗洗,然后把你知道的情况给我说说。”吕大娘用帕子给佟莲擦着脸,却总觉得没擦干净,就叫佟莲自己去梳洗一番。 “嗯……好”,佟莲应了,去外头打了水,开始洗脸。 不一会儿,她洗好了,重新梳了梳头发,才到厨房来继续和大娘说话。 她把跟踪吕文曲的事一五一十地告知大娘。 大娘从她的消息中得知,与文曲会面的女人是个和她年纪相仿的,名叫钱莺。 “你知不知道钱莺家在哪儿?家中有几口人?”吕大娘想进一步摸清钱莺的底细,故问得细致。 佟莲摇摇头:“不知,不过我看那女人举止胆大包天,感觉是烟花巷的。” “什么?文曲竟喝起花酒来?”吕大娘一脸诧异。 “大娘,我只是猜测,试问良家女子哪个会众目睽睽之下和男人幽会,还做出亲密动作的?”佟莲回想起那狐狸精的放荡样,心里连连作呕。 大娘一想,确实如此,当即怒火中烧。 这文曲好的没学会,荒唐事倒是一大把,等他回来了,非要好好教训他不可。 两人说话间,外头院子里突然有人呼喊:“娘,我回来了,人呢?” 原来是吕文曲回来了,佟莲瞬间手足无措。 “阿莲,你先躲起来,我替你问问他。”吕大娘说着自己的打算,佟莲点头,并嘱咐道:“大娘,刚才的事您千万别说是我透漏的风声,我怕他日后记恨起来。” “嗯,知道了”,吕大娘颔首,同意了阿莲的请求。 “文曲”,走到院子里,吕大娘唤了一声。 吕文曲正在整理书箱,见到吕大娘出来,笑着问她:“娘,今天没给我留饭吧?” “没有,你不是一向吃过了?” “是,确实吃过了,娘做得对。” “你来,进房里,娘有话问你”,吕大娘招招手,示意吕文曲过来。 吕文曲只得放下手中的事,随着他娘进了房间。 “关上门”,吕大娘坐在房间的凳子上,出口吩咐。 吕文曲老实照办。 “给我跪下”,门关好,吕大娘立马变了脸色,让吕文曲下跪。 吕文曲一头雾水,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可见娘的脸色阴沉,他只好低头跪下。 “你给我说,是不是和青楼女子搅和在一块了?”猛拍了下桌子,吕大娘愤怒地指着吕文曲,质问他。 “什……什么青楼女子?娘您说胡话呢?”吕文曲觉得莫名其妙,秦楼楚馆他从不去的。 “还敢狡辩?村里有人看见了,说你和一女子在秋湖亭相会,动作亲密,娘这老脸都丢尽了。”吕大娘点点自己的脸,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吕文曲一听,坏了,娘知道了,当即吓出一身冷汗。 不过他第一时间做的事是为钱莺辩解:“娘,莺儿不是青楼女子,她是镇上钱员外的独女,正儿八经的千金小姐,您不能这样说她。” “莺儿莺儿,叫的亲密啊,你们啥时候亲近到这地步了?还千金小姐?千金小姐能做出私会的丑事?” 吕大娘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呛得吕文曲说不出话来。 无可奈何之下,他决定把一切事情揽在自己身上。 “娘,您不能怪莺儿,都是儿的错,是儿忘形了,对莺儿不规矩,您要罚就罚我。” 见吕文曲口口声声袒护着钱莺,吕大娘痛彻心扉。 “文曲,你念着莺儿,那阿莲怎么办,想过她没有?” “阿……阿莲,儿只有对不起她了,我会赔礼道歉。” 吕大娘一听,怒了:“听你这意思,是不准备娶阿莲了是不是?” “是,儿和莺儿情投意合,实在难以割舍。”吕文曲头抬得高高的,向吕大娘表明着自己的决心。 “你是不是要气死我啊,你怎么能做出这样背信弃义的事啊?”吕大娘捶胸顿足,不可置信。 “娘……娘,儿年轻时是不懂事,只有阿莲陪在身边,就下意识以为阿莲是日后的妻子,直到儿遇到莺儿,儿才明白喜欢为何物,娘,您就成全儿吧。” “我成全你,我怎么去面对佟老爹,他们佟家帮了咱们吕家多少啊,这种抛弃阿莲的话你居然说的出口?” 吕大娘捂着绞痛的胸口,面对这不争气的儿子,气得快吐血。 吕文曲却依旧固执己见:“可是娘,儿心中已有莺儿,就算娶了阿莲,儿也不会快乐的。” “说到底,你就是不想娶是不是?你有没有想过,阿莲被你抛弃后她在村中如何自处? 村里所有人都默认她是吕家的儿媳妇,她的名声已经被你坏了,你让她日后如何嫁人?” 吕大娘说出了佟莲日后要经历的事,唤起了吕文曲丝丝的愧疚。 不过,吕文曲并没有打算改变自己的想法。 “娘,佟家帮咱许多,儿感激不尽,日后儿会弥补一些银钱的,除此之外,儿别无他法。” “银钱,咱哪来的银钱?”吕大娘望望这一贫如洗的家,苦笑。 “娘,莺儿是钱员外的独女,我入赘钱家之后,断不会少了银钱的。”吕文曲胸有成竹,让吕大娘不要担心银钱的事。 吕大娘听闻,气笑了:“文曲啊文曲,姑娘家终身嫁不出去是区区银钱弥补得了的吗?” 吕文曲听这话,急了:“那您要我怎么办?实在不行,我娶了莺儿后,就让阿莲做个妾室吧。” 吕文曲没有办法,想出了个馊主意。 “亏你说得出口!!”吕大娘长袖一挥,桌上的茶壶摔到地上,碰撞得啪啪响。 吕文曲不觉得自己有错,大言不惭道:“娘,有什么不可想的?钱家,富甲一方,阿莲做妾,跟着我吃香喝辣,过上的是好日子! 再者,我若考上科举,做了官老爷,以阿莲的身份,做妾是抬举她,您怎么就想不明白?!” “混账东西!!”吕文曲说完话,吕大娘大声一喝,给了他重重一巴掌。 瞬间,吕文曲脸上有了清晰的巴掌印。 脸火辣辣的疼,他不欲再与娘争辩,心里的想法还是不曾动摇。 吕大娘发过脾气,冷静下来,回想吕文曲的话,她发现了一丝破绽。 “你究竟是真心喜欢钱莺,还是贪图人家的钱财?”吕大娘顿了顿,担心吕文曲哄骗她,又接着说了句:“我是你娘,你最好老实说,别想着用谎言来欺骗我老太婆。” 面对吕大娘凌厉的视线,吕文曲诚恳答道:“娘,儿不骗你,两者都有。” “呵”,吕大娘冷笑一声,“怕是后者居多吧,文曲啊,娘竟不知道你变成了一个贪财好色之人啊?” 吕文曲被亲娘这样指责,心里觉得委屈不已:“娘,您别这样说,我这都是为了您,为了咱们家好。” “为……为了我?”吕大娘指指自己,仰天大笑,“我啥时候去卖儿子了,叫你去入赘别人家,啊?” “娘,您没有,可我不想您再过这样清苦的生活了,您知不知道,每当看到您扣着铜板过日子,我的心有多痛?”吕文曲抓着自己的胸口,强忍着泪水不让自己哭出来。 “您知不知道,这时时刻刻提醒着我自己有多无能,多可悲? 我想着要是娶了钱莺,咱们都能锦衣玉食,我就可以专心的考科举,没有后顾之忧,您理解吗?” “理解?娘理解不了?咱要是缺钱咱自己挣,何苦扒着人家过日子啊?”吕大娘用袖子抹了把眼泪,直摇头。 “哈哈,自己挣,您知道我写信每天能赚几个银钱,我得写多少封信来养活家里? 既然有向上爬的机会,我为什么不抓住呢?” 吕文曲一点都不认同吕大娘的观点,反驳起来毫不留情。 “你是下定决心了?不会改变?”吕大娘算是明白了,再怎么说吕文曲是听不进去的,不过是浪费唇舌。 “是。” 果然,如她所料。 赔礼 见吕文曲如此冥顽不灵,吕大娘失望不已。 母子两人沉默了一会儿,外面突然传来凳子被踢翻的声音。 “谁,谁在外面?”吕文曲站起,往后看,心里没来由的惊慌。 “阿……阿莲,去追,快去追……”想起了什么,吕大娘猛然起身,着急地推了推吕文曲。 吕文曲想也没想,拉开门就快跑出去。 前方有一个捂着脸奔跑的姑娘,那身影正是佟莲。 吕文曲慌了,使出浑身的力气去追,眼见着要追上她时,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追什么?知道了才好。” 这个念头促使他放慢了脚步,让阿莲越跑越远。 追赶不上佟莲的脚步后,吕文曲停在原地歇息,脸上却没有任何不舍之情,反而很高兴,甚至庆幸自己不费吹灰之力就赶走了一个大麻烦。 慢吞吞地走回家里,在院子里拍了拍身上的灰,吕文曲觉得这尘土味着实呛人,满脸都是嫌恶之色。 “文曲,追到了吗?阿莲人呢?”吕大娘走出来,见到吕文曲一直问,脸上都是关切担心之色。 “没追到,她跑太快。”吕文曲随口答了句,引来吕大娘强烈不满。 指着他的鼻孔,吕大娘怒骂道:“那你回来干嘛?!” 吕文曲一脸无所谓:“追不上我还费那个劲干嘛?再说她知道了也好,省了一番我解释的功夫。” 吕文曲话一出,吕大娘心火直冲脑门,跑大树下捡了一根树枝,就往吕文曲身上抽,边抽边叫喊:“子不教,母之过,今天为娘就好好教训你。” 没想到他娘突然发疯,吕文曲连连躲闪,最后干脆跑到院子外,躲在门前面。 院门护着,吕大娘抽不着他,他拉开院门一点点,从缝隙中探出脑袋:“娘,我知道您火气大,不想见我,现在我不惹您,您好好想明白,为了我的前程,您会理解我的。” 话说完,他就带上院门,扬长而去。 留下吕大娘一人瘫坐在地上,伏地痛哭。 “孩他爹,我没脸见你呀,好好的儿子变成这样了,我对不住你呀,啊啊啊啊!!!!” 这边吕大娘在哀嚎,另一边佟莲灰头土脸地回到了家里。 佟老爹自佟莲进门的第一眼,就发现了她的奇怪。 平日活泼的闺女不笑了,眼角还有泪痕,见到他更是爱理不理。 跟着她一路走到房间,佟老爹见闺女脸也不洗,就直接往床上一扑,心里的担忧更甚。 坐到床前的凳子上,佟老爹想看看佟莲的情况,却发现她把脸藏在了被子里,躲着不肯见人。 “阿莲,怎么啦?是不是和文曲吵架了?” 想来想去,佟老爹觉得只有这个原因。 可佟莲一声不吭,不准备跟他说。 “你不告诉我,我就去问问你吕大娘”,佟老爹起身,佯装要走。 “问什么问啊,还嫌我不够丢人吗?”佟莲听到这话,用力把被子一扯,转过脑袋,直接冲着她爹大吼。 佟老爹被吼得一愣一愣的,他还没说什么,佟莲就哭起来。 “哎哎,你别哭啊,吼爹也没用啊,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不说出来,爹也没法帮你啊?” 佟老爹摊摊手,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爹呀,吕文曲他移情别恋,看上了富家小姐,他不要我了,呜呜”,发狠地捶着床板,佟莲带着哭腔向佟老爹哭诉。 “什么,不会吧?文曲是个好孩子,你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佟老爹无法相信,自觉吕文曲不是那样的人。 “还有什么误会啊,我亲眼看到的,偷听他亲口说的,不信您去质问吕大娘!”佟莲指指吕家的方向,哭得惨兮兮。 “妹,咋回事,你给哥详细说说。”经过的佟盛听到他们的对话,握着拳头,踏进屋来。 佟莲就毫无保留地交代了,听得佟盛咬牙切齿。 “这个王八羔子,攀上富贵了,翻脸不认人是吧?我找他去!”佟盛听到妹妹的遭遇,手腕扭得咔咔响,就要出门去。 “回来!”佟老爹一声暴喝,成功阻止了佟盛的脚步。 “爹,您别拦着我,我要去找吕家这混蛋玩意儿算账!” 妹妹被欺负成这样,佟盛实在按捺不住,偏偏爹不许,言辞间佟盛颇有不满。 “算啥帐?打他一顿,逼他娶阿莲?你这不是把阿莲往火坑里推吗?” “没有,阿莲可以不嫁,但是我今天必须打他一顿,不然我气不顺!!”看透了吕文曲的人品,佟盛知道阿莲嫁他过不上好日子,根本没往那方面想。 “打他一顿,你痛快了,咱佟吕两家就算是结仇了,他们不义,咱佟家不能不仁。 再者伤他,你吕大娘会难过,她可没有对不起咱们,日后,咱家不与他们来往就罢,你呀,消停点,别给我惹事了。” 佟老爹叹息一声,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佟莲深恐哥哥会冲动,赶紧附和道:“是呀,哥,别冲动,咱们好好过日子就行,看清了那人的嘴脸,我以后不会再去他家了。” “哎呀!!”佟盛被两人苦劝,终是放下了拳头,心里藏着气,到底是有点不甘心。 佟老爹见制止了佟盛,转过头又对佟莲说:“阿莲,你也到了说亲的年纪,爹给你留意留意。” 佟莲这次没有拒绝,抱着被子点了点头。 佟盛见他们谈话,倏地想起一件事,“爹,这吕文曲坏了阿莲的名声,这亲事怕是难成。” 佟老爹何尝不知道,他也正愁着,皱了下眉头,他说道:“亲事难成,咱就慢慢找,只是委屈阿莲了,要把她嫁得远一点,这样少一些闲言碎语,日子过得也舒坦。” 听到妹妹要远嫁,佟盛万分不舍,对吕文曲的怨气更深,猛捶了下桌子,他恨恨道:“都是那破烂东西做的孽!” “没……没关系的,多远都没关系,劳爹费心了,日后女儿恐怕不能承欢膝下,为您尽孝了。”佟莲说着说着,再次哭出声来。 “无妨无妨,闺女啊,你好好过日子就成。”佟老爹摆摆手,表示自己一点都不在意。 佟盛听父女俩说话,心里越加烦闷,背着手准备走出房间。 佟老爹怕他冲动,说了声:“阿盛,你别胡来。” 佟盛回头,怪佟老爹不信任他:“爹,放心,我不去吕家,就是心里烦,出去走走。” “行,别走远,就到外头转转。” 佟老爹别的不怕,就怕佟盛遇到了吕文曲,控制不住火气。 佟盛颇为不耐烦的摆摆手:“知道知道。” 出了妹妹房间,佟盛还没走出家门,就看到了一个不想见的人——吕大娘。 平日里佟盛对她很尊敬,见面都叫她,可这会两家出了这件事,佟盛再看到她,实在给不了好脸色。 “阿盛,你爹在吗?阿莲还好吧?”吕大娘看到佟盛十分欢喜,没有在意佟盛的无礼。 “在,都好,您回去吧,他们不想见您”,佟盛是冷着脸回的,他很辛苦地克制自己不要发脾气。 “阿盛,我没脸见阿莲,把你爹喊出来吧,我和他说说话。”吕大娘哀求着,有些话她不吐不快。 “说了不见就是不见,您非要我给您难堪不成?”佟盛拔高了声音,毫不客气地赶人。 听到动静的佟老爹跑了出来,见佟盛这般无礼,当即呵斥了句:“阿盛,要散心出去散,吕大娘到底是你长辈,你冲着她大吼大叫像什么样子?” 佟盛被佟老爹一通指责,当下火气暴涨,又不好发作,只好愤愤地踢了下石子,跑出去了。 “大嫂,你坐”,佟老爹打了个手势,吕大娘在院子的木凳上坐下。 她不是空手来的,还带了个竹篮子,篮子里装着她刚做好的饼。 她家徒四壁,到佟家赔礼道歉,不能两手空空,她就自己做了点吃食,虽然这点东西不算什么,到底是她一片心意。 把东西放桌上,她还没开口说话,就眼泪直流。 用帕子勉强止住泪,她才说道:“佟老弟,我家文曲和阿莲的事想必你也知道了。” “是,阿莲全部告诉我了。” “实在对不起,是我没教好儿子,辜负了阿莲,辜负了佟家。” 吕大娘说话哽咽,差点痛哭出声。 “现在说这些话没什么用了,不管对错如何,我不欲再追究,我只庆幸咱们两家没有早早定亲,现在还有反悔的余地。”佟老爹很理智,说话很平静。 吕大娘听着却隐隐感觉有些不安。 果然,佟老爹又说道:“文曲说得没错,他日若考上科举,他的身份和阿莲是云泥之别,咱佟家是普通的农户,就想平淡点过日子,实在是高攀不起,咱们两家的交情到此为止,以后就不要往来了。” 吕大娘一听,这是要和他们生分了,赶紧开口道:“佟老弟,文曲做的确实不地道,但你千万别说气话,你和我那亡夫是过命的交情,岂能说断就断的?” “文曲是一时中了邪,我相信他会清醒的,你放心,阿莲是我认定的儿媳妇,其他任何姑娘我都不会放她进门的,等文曲回来,我马上让他来磕头认错,当面提亲。” 吕大娘的话说得很强硬,佟老爹知道她做的出,可为了阿莲的幸福,他还是拒绝了。 “大嫂,你让文曲娶阿莲,我相信他不敢违背,可这样强买强卖,他们俩早就生了嫌隙,一旦您百年之后,阿莲必定倍受冷遇,这不是我希望看到的。” “咱们都希望儿女安好,这件事就到底为止,我会托人为阿莲说亲的,其余的话,你不必多言,我也不想再听。” “真的没有转圜的余地了?”吕大娘小心翼翼地问,仍带着一丝期许。 佟老爹坚决地摇摇头,她最后的希望还是破灭了。 错过 将自己的话交代完,佟老爹就借口有事,先行回了屋里。 他虽然没有出口赶人,可那意思也是让吕大娘走。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她看到了佟家护女儿的决心,清楚这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决的。 这次文曲真的是将佟家狠狠地得罪了,就连她这个娘拉下老脸来都挽救不了。 手借着桌子的力道,她起身,步履蹒跚地出了佟家。 回到自己家,她满腹心事,在院子里的石头上坐了许久,看到天黑下来,也没有挪步的打算。 院门“咯吱”一声,好像有人推门进来。 她扭头去看,原来是她不争气的儿子吕文曲。 “娘,您怎么坐这?大晚上的,外面风大,会着凉的。” 吕文曲对吕大娘说着体贴的话,没敢走近,还是有点怕她发脾气。 “你还有脸回来?”吕大娘看着他就来气,拿话挤兑道,“冻死才好呢,省心省事,你还少了个麻烦。” “娘,您说什么呢,我没这个意思,您是我亲娘,怎么是麻烦呢?”吕文曲听这话不对劲,赶紧解释。 换来的却是吕大娘再次嘲讽:“话别说得太早,你看不上人家阿莲的出身,别忘了,那富贵的钱家同样看不上咱们的出身。” “为娘大字不识一个,你若成了人家的女婿,为娘跟着去了钱府,只会丢人现眼,可不是麻烦吗?” “不,娘不是麻烦,儿也不会让娘受委屈的,更不会因此抛下娘的。” 吕文曲说得信誓旦旦,却仍旧没有消除吕大娘心中对他的怨气。 连连刮了他好几眼,吕大娘左右看他都觉得不顺眼,甚至恨不得把人塞回肚子里,再重新生一个孝顺的来。 “娘,您吃饭没,我给您做”,不想在这件事上继续惹娘生气,吕文曲直接转移话题。 “没吃,不饿,气饱了”,阴阳怪气地回了句,吕大娘又抛出一个惊天大雷,“中意的媳妇要成别人家的了,自己的儿子呢,又不争气,到了这个年纪还要生一肚子气,我这命可真苦。” “什么意思,娘?”似乎听到了不得了的消息,吕文曲赶紧问道。 “呀,你还不知道啊,佟家已经对你死心了,准备给阿莲说亲,这几天佟老爹正叫人留意呢。”虽然是对着亲儿子说,可吕大娘的言语中却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这么快?”听到这消息,吕文曲以为自己会拍手大笑,然而心里的感觉出卖了他,空落落的,像失去了重要的东西一般,难受至极。 吕大娘不嫌事大,继续添油加醋:“可不是嘛?你以为阿莲除了你就没人看上了? 人姑娘家大好的年纪,白白让你耽误了这么久,最后你说丢就丢,不留一丝情面!” “现在好啊,阿莲想通了,准备嫁人,我看着阿莲长大一场,也庆幸她没嫁到咱家,不然呢,跟着没品的夫君,苦日子还在后头呢。” 吕文曲被吕大娘一顿指责,这次罕见地没有反驳,而是点头认可了。 “娘说得对,阿莲这年纪早该说亲事了,等到她成亲那日,咱们家一定要好好添份嫁妆。” 吕文曲难得通情达理,却没有受到吕大娘的待见。 冷哼一声后,吕大娘不再看他。 吕文曲有心事,想冷静下,见他娘不准备搭理他,就行了一礼,回了房间。 房门关上,外头的人看不见,吕文曲所有的情绪开始释放。 跪倒在地上,他死死地抓着自己的胸口,无声压抑地哭着。 好难受,好痛苦,却不敢放声大哭。 他喜欢的人应该是钱莺,可听到阿莲要嫁人,离他远去时,他的心就一点点地撕裂着,躲在其他人看不见的房间后,他的心已经破裂得彻底,体会到的是流血般的痛苦。 对,阿莲是妹妹,一起长大的妹妹,因为不舍、难过,才疼痛。 他给自己这样解释着,抬起眼时,却发现房间里到处都是她的痕迹。 发疯似地跑到书案前,抓起一本书籍,他发现了里面藏有的一片枯叶,那是阿莲给他做的书签。 每每读书困倦,趴在书案上睡着了,第二日起身继续读书时,他永远能找到昨天阅读的位置,是因为阿莲会为他放一片树叶,做上记号。 还有,床上的衣物,都是阿莲亲手所绣,藏着她的气息。 以前,他怎么没有发现呢? 是不在意?还是觉得理所应当? 如今,要失去了,这些气息即将被取代,他才慌慌张张地想起来,是不是为时已晚? 不过,既然做出了选择,他也难以回头了。 如今,他相信自己只是不习惯,毕竟阿莲陪着他太久,久到他已经忘了年岁,这次阿莲突然离开,他把所有的情绪归结为不适应。 他相信,过不了多久,有了娘子,这些感觉会慢慢变淡,就算再想起,他也会无动于衷。 躺在床上,他想睡过去,辗转反侧,怎么都睡不着。 睁着眼看着床顶许久,满脑子想的都是和阿莲的回忆。 后来,睡着了一会儿,他却被恶梦惊醒,醒了再睡,恶梦再现,惊扰得他无法安宁。 今晚,注定难熬,直到天亮了,这种焦虑的情绪才散去。 早早地起床,没吃早饭,他就出了门。 这几天和娘的关系闹得很僵,娘见着他非打即骂,他想着外出图个清静。 出了院门,漫无目的走着路,来到一户熟悉的院子前,他才发现那竟是阿莲的家。 没胆子进去,他慌不择路地逃跑了。 幸好阿莲家里没人出来,不然见着他了,怕是得挨一顿打。 他对自己目前的处境十分清楚。 做错了吗?不,他不觉得。 错的是他们,事情若发生在他们身上,他们会做同样的选择。 出人头地是多少人的希望,他只不过选择了一条便捷的路。 等他得了富贵,那些嘴上说着酸话的人,心里怕是羡慕极了。 哈哈,等着瞧。 吕文曲想象着村人那些巴结的嘴脸,露出了得意的笑。 钱府 钱莺像往常一样准备出府,却被家丁拦在了门口。 身为千金小姐,她何曾受过这种气,当下就怒吼:“让开,你们干什么,谁给你的胆子拦我?” “小姐,您不能出去,这是老爷的命令。” “什么,我爹的命令?胡说八道,我爹从来不管这些!”钱莺似乎听到了笑话,没把它当回事。 “真是老爷的命令,不然奴才们也不敢拦”,两个守门的奴才瑟瑟发抖,大着胆子回道。 这时,小翠开始劝:“小姐,老爷想必是担心您的安全,要不咱今天就不去了。” 钱莺没有理会小翠的意见,我行我素:“不行,岂能毁约?本小姐今天非出去不可,怎能让两个奴才欺负了去。” 两家丁大呼冤枉:“小姐,奴才们哪敢欺负您呐,这真的是老爷下的严令啊,您别为难奴才了。” “哼,我爹的命令?那你叫我爹来,给我亲口说,不然就是你们自作主张!” 钱莺是认定了这两奴才跟她过不去,吓得他们冷汗直流。 “是我的命令,他们没听错!” 钱莺和两奴才僵持不下时,后面出现了一个中年人,胖胖的身材,穿着华贵的衣料,说话铿锵有力。 奴才们看到他纷纷行礼,也证明了他的身份,正是钱府的当家人——钱员外。 “爹,真是你,你为嘛不让我出去?”钱莺不可置信,跑到钱员外面前再三质问。 “不让你出去自然是有道理的,现在外头不安全,总有毛贼作恶,你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家里为好。”钱员外随便扯了个理由,把钱莺禁了足。 钱莺十分不满,撇撇嘴道:“爹,我就白日出门,毛贼难道白天作恶啊?您这样好没道理。” “不管有没有道理,长辈的话你就要听,小翠,把小姐扶回去。”钱员外不欲与她多说,直接叫小翠送她回去。 推开小翠扶她的手,钱莺开始撒泼:“我不我不,今天我非出去不可,您的命令也不行。” 钱员外气得七窍生烟,颤抖的手指着她:“你这个不孝女,看来往日是我把你惯坏了。” 见钱员外生气,钱莺赶紧挽着他的胳膊,撒娇道:“爹,我就出去玩一会嘛,天黑前我保证,保证回家。” “不行,不准就是不准”,钱员外这次铁了心,没有因她三言两语而动摇。 “外面,心怀鬼胎的人太多,防不胜防,你生性单纯,爹也是担心你上当受骗。”钱员外语重心长,钱莺却不领情。 趁着他们不留神,准备偷跑出去。 “拦住……拦住她!!”钱员外一声怒吼,家丁们赶紧上前抓人。 钱莺到底是个弱女子,跑了没几步就被人围住了。 “小姐,回去吧”,家丁们苦劝。 钱莺怒视他们:“滚开!!” 钱员外见她如此任意妄为,怒火攻心之下,吩咐几个仆妇将她押回了阁楼,并派人在阁楼外把守,不准她擅自离开阁楼一步。 钱莺就这样憋屈地被关了起来,错过了与吕文曲这一次见面的机会。 挨打 “砰、砰、砰”,东西落地的声音一声盖过一声,仆妇们对视一眼,当做不知。 她们都清楚,这是阁楼的小姐在发脾气,砸东西。 “小姐,小姐,您别砸了,这些都是您喜欢的宝贝。” 小翠见到那些价值千金的玩意儿被砸得稀碎,心疼不已,赶紧阻止。 “你别管,我砸自己的东西,关你什么事?”钱莺正在气头上,小翠劝了也没用。 “小姐,奴婢确实管不着,可气大伤身,实在是心疼您啊。” 小翠跪下,脸上的担忧之色全部显露了出来。 “哼,这身体不要也罢,反正爹也不见得心疼。”抹了抹眼泪,钱莺赌气地来了句。 钱员外正好在这时候进来,听个正着。 钱莺听到脚步声,侧过头去看,看到了钱员外,又立马撇过头,似乎不愿见他。 “老爷好”,小翠行了一礼,钱员外挥手示意她退下。 小翠离开后,阁楼房间里只有他们父女两人。 “闺女,生气呢?”钱员外找了块地方坐下,笑着问。 “哼”,钱莺冷冷一哼,给自己倒了杯茶水,慢慢喝着,没有搭理他。 钱员外丝毫不在意,把玩手里的玉扳指,“你就这么想出去啊?只是玩吗?告诉爹真正的理由。” “理由?还有何理由,本来出去就是为了玩。” “是吗?外面真这么好玩?还是说看上了哪家的穷小子,准备去私会呢?” 钱员外话一出,钱莺心里一咯噔。 不会吧,爹知道了? 不过,钱莺转念一想,爹知道也好,早日把这门亲事办了,就不用饱受相思之苦。 “什么穷小子,爹非要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吗?他穷是穷了点,可他有文采,写得一手好字,现在正为考科举刻苦用功呢。” 钱莺对钱员外的用词十分不满意,细数着情郎的优点。 “还真是啊!”钱员外猛拍了下桌子,站起来,指着钱莺说:“开始我得到消息还不信,我女儿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没想到,你胆子大的很啊!” 突然的剧烈响声,逼得钱莺捂住了耳朵,不过没影响钱员外的话一字不漏地传进她耳朵里。 “怎么啦?我做啥事了,给你丢脸啦?我和文郎两情相悦,你们懂啥?” 钱员外发脾气,没有吓住钱莺,反而激得她对抗起来。 “是,爹不懂,不过爹知道礼义廉耻,那穷小子在大庭广众之下引诱你和他肌肤之亲,坏你的名声,用心何其险恶?你这蠢脑袋里怎么就想不明白?”钱员外指指钱莺的头,恨铁不成钢。 钱莺倒无所谓,天真的说:“那有啥,我不在乎,反正早晚我都会嫁给他的。” “放屁,休想,我不会同意的!”钱员外甩甩袖子,侧过头,表示不会接受这门亲事。 钱莺怒了,大叫:“为嘛,爹,你凭啥看不起他?” “凭他穷!”反正撕破脸,钱员外没了顾及,直接说出自己的心里话。 “穷怎么啦?他有志气,考上科举当了官,到时候我就是官夫人了,爹,你咋想的,目光如此短浅。” 钱莺不服气,连连指责钱员外的不是。 “官夫人?那也得他考上科举才行,听说他今年落榜了,看来也不怎么样嘛。”钱员外冷嘲热讽,就是瞧不上吕文曲的出身。 钱莺急了,辩解说:“爹,科举多难考啊,落榜是常有的事,您非要这样奚落他,贬低他吗?” “你瞧瞧你,一个劲地维护他,爹不过说了些事实,你就不满意了。” “人心隔肚皮,爹都是为你好,咱们家大业大,这些都是你的,爹还不是怕那穷小子故意接近你,是为咱家的财产呢。” “不会,文郎不是那种人,他是真心对我好,我知道。” 钱莺想都没想,直接否决。 “你知道,知道个屁,我看是在闺阁里把你养傻了,好坏都分不清!”钱莺单纯的话,听得钱员外火冒三丈,直接骂开。 “你都没见过他,怎么认定他是坏人,你就是嫌他穷,才认为他坏,你就是偏见。” “是,就是偏见,懒得再跟你说,你自己好好在这反省,想明白了爹再放你出来!” 钱莺如此顽固,不听劝,钱员外感到非常疲惫。 不想再跟她多说,交代下人看好她,就背着手满脸心事地离开了。 “哼!!”钱员外走后,钱莺怒火中烧,拍得桌子陡然一震,随后屋子里又响起了哐啷的摔东西声。 能砸的东西都砸完后,钱莺累了,趴在桌子上休息。 休息中,她没忘思考。 爹是怎么知道她和文郎见面的事? 还有,文郎落榜的事他又是从何得知的? 想了一会,她脑中灵光一闪,原来问题出在这。 这时,小翠正好给她端了饭菜送来。 “小姐,饿了吧,吃饭了。” 听到小翠的声音,钱莺看向她,视线凌厉。 小翠被吓得不轻,大着胆子走到她身边,准备把饭菜放桌上。 刚走到桌前,钱莺突然发疯似的把饭菜一掀,然后重重地给了小翠一巴掌。 “贱丫头,你居然敢出卖我!!”小翠还没明白怎么回事,钱莺就怒骂道。 见事情被揭穿,小翠立马跪下,求饶:“小姐,奴婢不是故意的,实在是您近些天回来太晚,被老爷发现了。” “老爷逼问我,威胁我不说实话的话就发卖了,我没办法,小姐,对不起,您饶了我吧。” “哈哈,怕我爹卖了你,就背叛我,你是不是以为我就不会发卖你?”钱莺大笑一声,语气中饱含威胁之意。 “小姐饶命,奴婢就是个下人,老爷的话不敢不从,您一向宅心仁厚,请宽恕奴婢吧。”小翠吓得眼泪直流,连连求饶。 钱莺看着她哭哭啼啼的样子就心烦,恼恨地说了句:“给我滚,越远越好,我暂时不想看见你!” “是是是”,小翠逃过一劫,连滚带爬地跑了。 另一边,吕文曲等钱莺许久,却始终不见她前来,就离开了秋湖亭。 他没有回家,而是跑到集市上闲逛。 钱莺这是第一次失约,吕文曲不知道是为何,心里有点郁闷,就连集市上的稀罕玩意都引起不了他的兴趣。 百无聊赖地在街道上穿梭,吕文曲感觉有点不对劲,后面好像有人跟着他。 而他回头时,却没有发现一个异样的人。 笑着摇摇头,他以为是自己没睡好,出现了错觉。 走到一条人烟稀少的小巷子时,他才知道这不是错觉,因为前方有几个凶神恶煞的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对方来者不善,他一个文弱书生自然不敌,只能逃跑。 往后转头,他想跑出去,却发现后方也有人,退路完全被堵死。 这些人都带着棍棒,不知道要干什么,难道要打他? 不,不可能,他一没得罪人,二没银钱,怎么想想都没有挨打的理由。 前后两方的人逐渐向他靠近,他一时间进退两难。 身体靠在墙壁上,他伸直两臂,面色惊恐,眼神不断地向左右两方扫视,生怕他们突然攻击。 在这群人将他完全围住后,一个瘦个子的中年人从人群中出来,问他:“你就是吕文曲?” 没等他回复,瘦个子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纸,比对了他的脸,自言自语道:“没错,和画像上的人一模一样,就是你。” “敢……敢问大哥,找……找在下何事?”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吕文曲大胆地问。 瘦个子一听,笑了笑,勾着手指头说:“好事啊,你过来。” 吕文曲犹豫着上前,没走两步远,瘦个子悄悄使了个眼色。 一个在吕文曲后方的人立马领会,举起棍棒就冲着吕文曲的后背用力打了下去。 闷哼一声,没防备的他,结结实实地挨了一棍,摔在地上。 剧烈的疼痛感瞬间袭来,以至于他无法起身。 在地上挣扎的吕文曲,愤怒地质问偷袭的人:“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打我?还有没有王法了?” 瘦个子听这话,笑了,半蹲下身,抓起吕文曲的头发,说出的话傲慢又凶狠:“王法,你得有命再谈。” 吕文曲害怕地瑟缩了一下:“你要杀我?” “不不不,就是给你个教训,谁让你动了不该动的,有人不高兴。”放下吕文曲的头发,瘦个子摆摆手,又说道。 吕文曲执拗起来,怒问:“我动了什么,碍了谁的眼,还请大哥指点。” 没准备隐瞒,瘦个子直接挑明:“小姐是员外的掌上明珠,没想到被你这腌臜东西迷得晕头转向,员外得知后很不高兴,特地吩咐我等来教训你一番,懂了吧?” “你们是钱员外的人?莺……莺儿她怎么样?”难怪钱莺没来,原来是她爹知道了。 瘦个子听到吕文曲如此亲密地叫着小姐的名字,当下就火了:“小姐的闺名,凭你也配叫?来人,动手,给我打。” 打手们得到吩咐,一股脑地冲过来,刹那间,无数棍棒砸在吕文曲的身上,吕文曲躲闪不得,抱着头满地打滚,惨叫连连。 混乱过后,吕文曲狼狈不堪,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鼻子和嘴角更是流下红色的鲜血,顺着衣领进入了脖颈深处。 没有力气再爬起来,吕文曲就地咳吐一声,地上瞬间出现一大片红色痕迹,刺目又耀眼。 看着地上的人像狗一样在挣扎,瘦个子畅快无比,抬脚踩上了他的背,用力碾压。 “啊啊啊啊!!!!”又是一阵凄厉的惨叫。 瘦个子仰天大笑。 笑过后,他收回脚,踢了踢吕文曲的腿骨,警告道:“穷小子,听着,这次是个教训,你若再敢靠近小姐,下次老子直接废了你的双腿,让你变成个废物!” 撂下狠话,瘦个子招呼一声:“咱们走。” 然后一群人就这样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回家 “哈哈哈哈哈哈”,手指抠着地,留下一道又一道血色指印,鼻青脸肿的吕文曲却趴在地上狂笑。 小巷子里除了他,再无旁人,他的遭遇没有人知道,也就没有善心人前来帮助他。 身体不知道有多少处伤,浑身都是疼,若是濒死之人,倒也罢,能很快减轻痛苦。 可偏偏他被人留了一命,这折磨看来得伴随他好些日子,也足以令他记忆深刻。 闭着眼,歇息了一会儿,感觉好受点,借着墙壁,他慢慢爬起来。 不敢做出大的动作,因为他只要稍用力,就会拉扯到筋骨,疼得龇牙咧嘴。 花费了好大的功夫,他终于彻底站起来,艰难地挪着步子。 前方的视线有点模糊,他用袖子抹了抹脸,才勉强看清地面,不过袖口也因此沾上了血的颜色。 慢慢地走到一根大树下,他折了一根树枝,作为拐杖,继续往家的方向走。 过路的人见到他这副惨样,纷纷吓得尖叫避让,反倒给他开辟了一条道路,让他能够尽快回家。 不知道花了多长时间,他才回到家门口的。 反正看到家院门的那一刻,他已经没有了力气。 靠在门板上,他用最后的力气敲了敲门,就顺势滑坐在了地上。 娘在家吧?可千万别出去了,他的心里在祈求着,幸好老天爷听见了他的哀求,吕大娘不仅在家,还第一时间听到了敲门声。 她开门后,吕文曲失去依靠,向后直挺挺地倒进了院子里。 吕大娘开始不明白怎么回事,以为儿子又喝醉酒。 等看清儿子的正脸,当时就吓哭了:“文曲,文曲啊,你怎么啦?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谁打的你,别吓唬娘啊!” 吕文曲躺在地上后,眼睛是睁着的,人却一动不动,吕大娘六神无主,只能狂拍他的脸:“儿子儿子,醒醒,醒醒,别睡。” 可吕文曲太累了,尽管听到娘的呼唤,他却没有回应的力气,眼皮子也撑不住地垂了下来。 “儿啊!!”吕大娘以为他出事了,大声尖叫起来。 这凄厉的声音引起了邻居们的注意。 左邻右舍全部跑出来看,一见吕家的情景,都大惊失色。 吕文曲受了严重的伤,生死不明,吕大娘抱着他的身体痛哭不止。 有眼尖的看到吕文曲的手指在动,赶紧蹲下来探了探吕文曲的呼吸。 吕文曲的呼吸虽微弱,却还是有的,而且心脏还在跳。 这说明人是活着的,只是受了严重的伤。 “大娘,您别顾着哭,把人抬进屋里啊,这人还有气呢,赶紧找郎中来救!” 这人着急地提醒,吕大娘终于清醒,连连点头。 周围的人见状,都来搭了把手,合力把吕文曲抬进了屋子。 好心的村人给他们叫来了郎中,郎中诊治了一番,开下内服外敷的几种药,叮嘱吕文曲每日服用,好生休养后,就离开了吕家。 把吕文曲安顿好,众人各自散去,吕大娘一一谢过,就回到床边守护起吕文曲来。 吕文曲在昏睡中,吕大娘打了盆水,沾湿了帕子细心地为他擦着脸。 擦着擦着,看到他遍体鳞伤,她又忍不住地哭起来。 这是得罪了谁啊?被打得这么狠! 吕大娘不清楚前因后果,想着明日等文曲醒来一定要问个明白。 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她儿子莫名其妙伤得这么重,是在挖她的肉,她一定会为他讨回公道的。 吕家的事闹得这么大,不一会就传遍了全村,村里人都在猜测吕文曲是被人寻了仇。 佟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因为她家在村尾,消息传得有点晚。 佟盛是佟家第一个得到消息的。 当着佟老爹和阿莲的面,他绘声绘色地讲述着吕文曲受伤的惨状。 讲完了,他还幸灾乐祸地拍了手:“报应啊,人在做天在看,他吕文曲也有今天。” “佟盛,说什么呢,少说点!”佟老爹见阿莲听到吕文曲受伤的事,停下了手中的活计,似乎在发愣,赶紧出言喝了声。 佟盛没注意到这一点,以为爹没听清,又来了句:“说吕文曲啊,那负心小子遭天谴了。” “叫你别说了!”佟老爹见佟盛来劲了,赶紧抓了个苹果,扔到他怀里,“吃吃吃,把嘴堵上。” 佟盛听他爹的话,咬着苹果吃起来,边吃边感叹:“嗯,好吃,甜。” “阿莲,没事吧?”怕阿莲情绪受到影响,佟老爹关心地问了句。 “没事,爹,您别担心,那人的死活已经与我没有干系了。” “就是嘛,那吕文曲活该,咱们看热闹就好。”嘴里咬着苹果,佟盛不忘附和一句。 结果,换来了佟老爹的白眼:“多事!” 佟盛不服气,却不敢顶撞佟老爹,只好愤愤地咬着苹果,大口吃起来。 “啊!”当父子俩较劲时,阿莲大叫一声。 佟老爹回头去看,发现她的手指被针刺了下,冒出了血珠。 当即心疼不已。 “这么不小心啊,别动,爹给你找药去。”话说着,佟老爹就起身进了屋里。 阿莲把手指放在嘴里止血,听话地坐在原地没动。 佟盛斜眼看她,又看了看门外,立马明了。 啃完一个苹果,他又拿了一个,吃着时,他劝着阿莲说:“妹,你是不是想着吕文曲的事走神了,为那种祸害伤了手指头,何苦啊?” “你还说!”佟莲被猜中心事,冷瞪了他一眼。 佟盛感觉委屈,嚷嚷道:“我是不想你再犯糊涂,去照顾他,吃力不讨好。” “不会的,你放心。” “这可是你说的,我记着!”佟盛指着阿莲,表示自己会记着她的话。 激得阿莲不耐烦地点点头:“知道了知道了,真烦。” “你们说什么呢,阿盛,你又惹阿莲了?”佟老爹拿了药进来,见阿莲面上不高兴,觉得肯定是佟盛说了不该说的话,故问道。 “没说什么啊,爹,怎么又赖我?”佟盛有点不满,每次阿莲不开心,爹都会责怪他,阿莲是亲闺女,难道他不是亲儿子啊? 不过他不满归不满,实际上他也疼爱这个亲妹妹,这不,看到吕文曲对她不好,他还想着为她出气呢。 佟老爹不觉得自己偏心眼,反而理直气壮地回道:“这家里就这几个人,我不在,也就只有你招惹阿莲了。” “行行行,您说的都对,我的错”,佟盛没说几句话,就败下阵来,只好不情不愿地认了错。 “你们别吵了,安静会成吗?”父子俩正对着阵,结果阿莲嫌吵,没办法,两人只好紧闭嘴巴,不再说话,留下一片安静的地方给阿莲。 可阿莲并不满意,她看到他们两人就心烦不已,决定拿着绣活回房间里做。 起身离开时,佟老爹却慌忙叫住她:“阿莲,药……药还没涂呢。” “哦,是”,经提醒,阿莲想起自己受了伤,低头看手指时,却发现血液已凝固。 这种情况下,不涂药也无妨。 不过,她不想辜负爹的好意,还是从他手中接过了药。 回到自己房间,关上房门,什么都变得安静了,是最好做事的时候。 可阿莲却无心去做,她的脑子里有心事,以至于她无法集中注意力。 对吕文曲,她还是有感情的,忘掉一个人,不是简单的事,更不是睡一觉醒来就能成功的事。 听说他受了严重的伤,她的第一感觉不是快意,而是焦虑和不安。 他为什么会受伤,惹了谁? 他伤哪了,现在情况如何? 种种疑问反复萦绕在她心头,折磨得她没法安宁,恨不得冲出家门去吕家探个究竟。 不过佟莲也清楚,自那日她偷听他们的谈话时,她和吕文曲的关系就结束了,尽管在同一个村里,可他们已经少了走动,断了联系,成为陌路。 如今就算知道了吕文曲的情况,佟莲也不会死皮赖脸地去求着照顾他,以换取他回心转意。 那日,他真的将她伤得彻底,佟莲从来没想过,自己在他心中,是如此廉价的存在。 她反思过,是不是对他太好,习惯地安排他所有的一切,令他觉得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不过,现在说这些都不重要了,他们既然已经分开,那就各自安好。 佟莲觉得自己依旧会默默地关注消息,毕竟她希望吕文曲身体康健。 独自发呆想了许多事,佟莲感觉到很疲惫,不仅是脑子里一片混沌,就连身体各处都感觉很难受。 睡一觉,睡一觉就好了,给了自己建议,她就放下手中的绣活,扑到了床上。 果然,脑袋沾上柔软的棉被,困意瞬间袭来,在久违的鼾声中,她进入了香甜的美梦里。 这边佟莲睡得安稳,另一边吕大娘是彻夜难眠。 吕文曲重伤躺在床上,迟迟不见醒来,吕大娘心里着急,偶尔眯会眼,又很快惊醒,如此反复多次,她就没有真正安宁过。 作为母亲,亲眼看到儿子如此,是无法坐视不管的。 现在的吕大娘什么都不想去理会,只希望儿子尽快醒来,身体能恢复如常。 说亲 天大亮时,躺在床上的吕文曲终于有了动静。 眼睛虽未睁开,他的头却在左右摆动。 一直密切关注他的吕大娘见此一幕,惊喜出声:“文曲,文曲。” 似乎听到吕大娘的呼唤声,吕文曲慢慢睁开眼。 等到完全适应光亮,看清周围的一切,他才知道这是在家里。 侧过头,他看到床边的人,喊了声:“娘。” “哎!醒了好,醒了就好”,吕大娘激动得直掉眼泪,用帕子轻擦着。 “娘,别哭,让您担心了”,伸出手,吕文曲想去为吕大娘擦擦眼泪,然而刚使力,胸口处就传来一阵闷疼感,逼得他不得不放下手。 吕大娘见状,赶紧叮嘱道:“文曲,刚醒来就别折腾了,郎中说了,你要好好休息。” 见吕大娘一脸焦急,神色间尽显疲态,吕文曲听话地点头:“嗯,听娘的。” 吕大娘这才松了口气。 “文曲,你老实和娘说,究竟出了什么事,你为何会挨打?” 吕大娘见吕文曲精神状态还行,就开始询问缘由。 摇了摇头,吕文曲没开口,似乎不愿说。 吕大娘急了:“你这傻孩子,被打成这样,你还要忍气吞声?” “娘,别问了,是我自作自受!”任凭吕大娘怎么说,吕文曲依旧不愿多谈。 吕大娘却不依不饶,非要问出个真相来。 她儿子昨天奄奄一息,差点死了,这口气她无论如何都咽不下。 吕文曲被烦得没法,只好道出实情:“我与钱莺相恋,她爹钱员外得知后大发雷霆,就派人教训了我一顿,警告我以后不要靠近钱莺,不然废了我的双腿,事情就是这样,娘,您还要问吗?” “竟……竟是如此”,吕大娘得知事情的前因后果,心里十分讶异。 先前要找人算账的念头此刻也打消了点。 说到底,这件事,她儿子也有错,若不是他爱慕虚荣,就不会遭此劫难。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你还要铁了心和钱莺在一起?”怕吕文曲继续糊涂,丢了双腿,吕大娘赶紧问了问他之后的打算。 吕文曲坚决地摇摇头,苦笑着说:“娘,放心,不会了,是我愚蠢了,我以为抓住钱莺就能一步登天,没想到换来的是拳打脚踢。” “不过,这顿打来得实在及时,把我彻底给打醒了,这是老天给我的报应,是对我负心薄幸的惩罚。” “你能醒悟实在是太好不过,文曲,之前我们怎么说你都听不进去,还得别人来教训一顿,你才能大彻大悟,我真不知是该怨恨那些仇家还是感激了。”吕大娘又哭又笑,心情一时复杂万分。 “是,娘说的对,我这人没有亲身经历过疼痛的滋味是死不悔改的。”吕文曲看着床顶,双目放空,反省了自己很多事。 吕大娘看他情绪很失落,马上安慰道:“没事没事,都过去了,经此一事,咱以后踏踏实实过日子。” “嗯,好”,侧过头,嘴角扯出一抹笑,吕文曲应了。 吕大娘心花怒放,儿子是从来没有这样听话懂事过,他们家总算苦尽甘来了。 就这样过了几日,吕文曲养伤期间,佟家迎来了一个好消息,佟莲的亲事有着落了。 “阿莲,爹托的媒人今天给我带来了消息,说是夏临村里的一户人家有意于你,爹就想问问你的意思。” 佟家几个人都在时,佟老爹就说了这个好消息。 没等阿莲说话,佟盛就嚷嚷道:“爹,那户人家是做啥的?家中几口人,阿莲嫁过去会不会受委屈?” “哦,那户人家姓朱,说亲的男子正是户主,他是以杀猪为生,之前成过一门亲事,但娘子福薄早逝,只留下一儿一女,这次说亲,是想娶个继室娘子。” “啊,杀猪的,那不是膀圆腰粗,长相寒碜,还做继室,阿莲可是个黄花大闺女,爹你咋想的,说亲也不能这么敷衍啊?” 佟盛满脸嫌恶,为妹妹鸣不平,要是媒人在这里,他估计得把人数落一番。 佟老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说道:“你胡说什么,兔崽子!” “你见过人家吗?就说人家长相不好,又胖又壮?” “我告诉你,他虽是个屠户,没多少文采,却长得眉清目秀。 那日我去他家做客,发现他为人颇有礼貌,而且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条,把两个孩子教育得规规矩矩。 正是因为看重这些,爹才和阿莲说的,你想想爹能害了阿莲不成?” “真的假的?”佟盛有点不信,嘀咕道:“这杀猪是力气活,一般人干不来,人要是瘦瘦小小,怎么扛得动胖猪呢?” 佟老爹说了这么多,见佟盛还是不信,没了好脸色:“说来说去,你到底是不肯信爹,这好办,改日爹带你一起去见见人,就知道爹有没有说谎了。” “成,别改日,就明日,反正我有空”,佟盛一拍手,就决定明天去夏临村,佟老爹无奈,只得点头。 “不是,哥,这究竟是给你说亲,还是给我?怎么感觉你比我还要兴奋?”佟莲听他们对话,越来越不对劲,忍不住出声。 “给你呀,这不是为了你嫁个好人家,哥给你把把关。”佟盛翘着腿,一点都不认为自己多管闲事。 “谢谢喽,别到时候去人家里抡拳头就成?” “你啥意思,敢情你哥我只会动粗?”佟盛非常不满,怎么他们都把自己当个莽夫似的。 “哎,阿盛,别怪阿莲说你,这村里凡是打架闹事的地方,必然有你参与,阿莲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 佟老爹想起佟盛之前惹下的祸事,就一阵头疼。 听到这里,佟盛有点心虚,低着头,眼睛不敢看老爹,不过嘴里还挺倔犟:“那……那是以前,我现在已经改了许多。” “是吗?晚了!恶霸的名声传出去了,方圆五里的姑娘没一个敢嫁你。” 佟盛听到这里就来气:“那是她们不知好歹。” “行了,自己脾气坏还怨人家姑娘不识货,我警告你,这次阿莲的亲事,咱有理说理,不要随便动粗。”佟老爹指指佟盛,再三告诫。 “行,知道了。”佟盛见佟老爹终于啰嗦完,松了口气。 “等等,阿爹,就算那人的人品不错,让阿莲过去当继室,是不是太委屈了?”佟盛觉得阿莲一个没出嫁的姑娘家,至少得找一个未成亲的小伙子做良配啊。 闻言,佟老爹叹气一声:“你忘了,阿莲的名声,媒人帮忙找了好久,才找了这么一户不计较的人家。” “是了,忘了这茬,那个黑心肝、缺德的破东西,都是他做的好事。” 佟盛想起这件事,挽起袖子,破口大骂。 “够了,这件事不要再提,如今咱们家最大的事,就是办阿莲的亲事。”佟老爹已经不想再去计较以前的仇怨,现在,他只希望阿莲能嫁个好人家。 佟盛发现阿莲的脸色不太好看,听佟老爹的话,安静下来。 第二日,他和佟老爹一道去了夏临村。 另一边,吕家,吕文曲还在床上躺着。 经过这段时间的休息,他的伤势已经好了许多。 在他能轻松动弹时,他想过下床,可吕大娘不让,担心他走路过多,扯动伤口。 明白娘是好意,吕文曲就懂事地没有再提。 今天照常用过饭,吕大娘守在他床边做活计,发现吕文曲好像有点心神不宁。 因为他频繁地抬头看向门外。 “文曲,娘知道你想出去,再忍忍,忍几天,娘就放你下床。”吕大娘以为他又待不住,没想到吕文曲摇了摇头。 吕大娘就纳闷了,这不是想出去,看门外做什么? 哪知吕文曲闷闷地开口道:“娘,近几日没有人来吗?” “哦,邻居们来过了,见你睡着,他们就没进来打扰你。” “都有谁?” 吕大娘一一报起了人名。 听到最后,吕文曲难掩失望,侧过头,不再言语。 吕大娘瞧见儿子的样子,明白了他的意思,主动说道:“你问的是阿莲吧,她没来,你就别想了。” “听说佟老爹已经为阿莲找了一门亲事,今天他和佟盛一道去了人家里拜访,若不出意外,这门亲事就会定下来。” “是吗?是……怎样的人家?”吕文曲闭上眼,问出这句话,仿佛用了他全身的力气。 “我听别人说,那人是个屠户,先头娘子去了,准备娶阿莲做继室。” “继室,不行,太委屈了,阿莲怎么能嫁?”吕文曲听到这里,激动起来,翻转过身,语气愤愤不平。 “为嘛不能嫁?阿莲这样,还不都是你惹的祸!” “你知道佟老爹为了说亲事,费了多大功夫吗?好人家的后生听了阿莲的名声都看不上,这次这个,家境还不错,阿莲虽为继室,但后半生衣食无忧,比跟着你过苦日子强太多了!” 吕大娘不管三七二十一,骂起亲儿子来毫不嘴软,因为他做的确实不是人事。 “是是,说得对,娘,我错了,我没资格去批判人家。” 吕文曲说着说着,眼角跟着流下泪来,先前他没有自知之明,现在他悔不当初,都是报应! 公子请回 “娘,阿莲定亲的时候给我说下,成吗?” 情绪完全稳定下来后,吕文曲突然提了一个请求。 “你想干嘛?”吕大娘一脸戒备地看着他,“你将阿莲害得够苦了,她好不容易有人说亲,你不要去添乱了,好不好?” 深恐吕文曲去砸场子,吕大娘苦口婆心地劝着。 连娘也防着他了,他真的如此不堪吗? 吕文曲心里阵阵难过。 低下头,他小声地说道:“娘,您放心,我不做什么,就去看看阿莲的未来夫君,看什么样的人有福气去娶她。” “那……那成”,吕大娘答应了,不过还是有点不太放心,反复叮嘱道:“你记着站得远远地看,别让他们发现。” “毕竟佟家不怎么……喜欢你去。”后面的话她实在难以启齿,说得犹犹豫豫。 “行,知道了”,吕文曲何尝不知,可他就想去看看。 达到目的,吕文曲闭着眼休息,吕大娘见状,不再打扰他,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来到院子里,她听到外面有几个人在说话,似乎在谈论佟家,就靠在墙角处听了会。 原来他们说的是关于佟莲的事。 有一人说,看到佟老爹和佟盛喜气洋洋地回了村,这门亲事估计是成了。 实际上,这些人说得没错,佟莲的亲事确实定了。 佟老爹给佟莲带回来的消息是十日后,男方那边会带人来上门定亲。 这可是件大喜事,管不住嘴巴的佟盛立马宣扬了出去,不一会,全村人都知道佟莲要嫁人的消息,吕大娘也不例外。 等吕文曲醒来,吕大娘把这件事如实告知,吕文曲听了,没啥表示,只是点点头。 晚间,吕大娘休息后,吕文曲躺在床上,却睡不着觉。 再次失眠,还是因为阿莲。 马上要失去她了,吕文曲终于想起了她点点滴滴的好。 可惜他之前被外面的娇花迷了眼,醒悟过来时,他和阿莲的距离越来越远。 等阿莲嫁人了,他们恐怕余生都难得再见面。 这样,其实也挺好,面对他,阿莲只会伤心,想想娘说得挺对,阿莲跟了他,也只会受罪。 可这心里好难过,挖心挖肺的疼,如今的他,真的已经一无所有了。 对他好的人,是他亲手推开的,怪不得谁,怪只怪,他不懂珍惜。 可人犯错,就不能给一次机会吗?老天爷,你看看我,帮帮我好不好? 吕文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在心里哀求着,却不敢嘶吼出声。 哭过后,一通发/泄,一切如常,只不过心里的疼痛感减轻了点。 慢慢地,他终于入睡了,今日就这样过去,可接下来的几天里,他更不好受,这种难受感一直持续到阿莲定亲的那一天。 村子因鞭炮声热闹起来的那一刻,吕文曲知道这是定亲的队伍到了。 跌跌撞撞地跑到院门口,他亲眼看到一群穿着红衣的人,抬着一箱又一箱的东西从门前走过。 待他们走远一些,他鬼死神差地跟在了后头,就这样一直来到了阿莲的家门口。 当然,他不敢靠近,而是躲在一颗大树后头,这里的视线极好,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佟家的院子。 此时的佟家,院门大开,佟老爹和佟盛在门口迎接客人,他们脸上堆着笑,看起来很高兴。 “贤侄,远道而来,路途十分辛苦吧?” “不辛苦不辛苦,劳佟伯担忧了,这是小侄应该的。” 抬东西的红衣人前面,有一个穿着蓝色长袍的男子,正和佟老爹寒暄着,吕文曲猜想那人就是阿莲未来的夫君。 那人没转过头,吕文曲无法看清他的正脸,但从背影上看,他比较瘦弱,一点都不像干力气活的屠户。 若是那人读书,应该也是个彬彬有礼的书生,比自己差不了多少。 想到此,吕文曲黯然低头,内心的酸涩感油然而生。 忍不住继续看他们,吕文曲发现佟老爹和那人相谈甚欢,就连佟盛也拍着那人的肩膀,直呼好兄弟。 他们对这人应该很满意,那阿莲呢?阿莲也是如此吗? 吕文曲突然迫切地想知道阿莲的想法。 而老天爷这次像有感应似的,等他再次抬头时,他居然瞧见了躲在窗户后向外偷偷探头的阿莲。 阿莲时不时看向那人,抿唇轻笑,他如遭雷击。 那人除了不是书生,其余的条件和他相比,相差无几,不,甚至高过于他。 他没有多少优势,唯一的优势是认为阿莲现在还喜欢着他,不会轻易答应。 他以为之前佟家说定亲是佟老爹的意思,而现在,事实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就连阿莲,阿莲也喜欢那人,他唯一的优势都没有了,一直以来的担心马上就会变成现实。 不,不行,怎么可以,我不相信! 吕文曲不可置信,有一个念头在心里疯狂地滋长,促使他跑了出去,在人群中大喊:“阿莲,你不能定亲,你不能嫁给他,听到了没有?” 吕文曲是看着窗户处的阿莲喊的,可阿莲听到这句话,看到他,就冷了脸,狠狠地关了窗。 吕文曲站在原地,一阵失落。 在场的人纷纷鸦雀无声,给他让出了一条道路。 佟老爹气得脸色发青,狠狠地瞪着他。 而佟盛更是不得了,凶狠地冲过来,一只手提住了他的衣领,另一只手挥着拳头似乎要打他。 若不是顾及外人在这里,怕黄了妹妹的亲事,佟盛早就动手了。 为了避免吕文曲再生事端,佟盛低声冷冷地警告道:“你来做什么?赶紧给我滚,今天要是坏了事,我饶不了你小子!” “阿盛哥,阿莲不能嫁,我来阻止她”,吕文曲知道继续说下去一定会挨打,可他已经不在乎了,阿莲都要嫁了,他就想努力一把,挽回她。 “什么,你这小子……”佟盛听了这话,火冒三丈,抡起拳头就要砸下去。 佟老爹见情况不好,赶紧喝止:“阿盛,做什么呢?这大喜的日子!” 闻言,佟盛又一次忍住了,可面对吕文曲的眼神似乎要活撕了他。 “佟伯,您家中有事,小侄觉得今日并非定亲的吉日,要不您先把家事处理妥当,咱们再择良辰定下亲事,您看可好?”准备定亲的朱礼见到情况不对劲,又想起了之前听到的一些风声,决定暂缓定亲之事。 “贤侄,这……说好的事哪能说变就变?你是不是觉得那人捣乱了,他就是喝多了酒水,发酒疯呢,还望贤侄不要放在心上。” 佟老爹无比慌张,意欲挽留。 可朱礼铁了心要走,无奈之下,只好放他们一行人离去。 等朱礼走远,佟盛的火气再也压不住,直接给了吕文曲右脸一拳,吕文曲被重重一击,后退好几步,脸险些打歪,流下鼻血来。 “好小子,今天你是犯我手里了,老子拳头好久都没打人了,心痒着呢!” 打了一拳,佟盛不够解气。 气疯的佟盛,又抓住吕文曲,对着他肚子猛捶一顿,每一拳都下了狠力,吕文曲力气不敌他,发出了痛苦的呜咽声。 围观的人均不忍看其惨状,通通侧过头去。 “够了,阿盛,你要打死他吗?!”重重一捶门,佟老爹指着吕文曲,冲着佟盛怒吼。 佟盛停下手,暼了一眼佟老爹,“爹,你今日别管,打死算我的!这王八蛋就该受点教训!” 话说完,佟盛又准备动手,没想到,佟莲快速从里面冲了出来,一把推开他。 佟盛被推了个趔趄,对阿莲大吼:“你还护着他!是谁把你害成这样的?你蠢不蠢?!” “不用你管,让开!!我单独和他说!”阿莲没有理会佟盛,反吼了句,扶着吕文曲走远了。 吕文曲受了伤,嘴角却裂开了笑,阿莲没有变,她还是在意他的。 走到一颗大树下,佟莲停住脚步,示意吕文曲靠在树上,他照做后,佟莲快速收回了手。 背过身子,佟莲开始问他:“你来做什么?今天可是我定亲的日子。” “我知道,知道才来的,我不想你嫁他”,吕文曲捂着胸口,看着阿莲,说了自己内心真实的想法。 “你凭什么,我嫁不嫁与你有何干系?”闻言,阿莲扭头,脸色不太好看,似乎觉得吕文曲多管闲事。 “凭什么?因为我喜欢你,我觉得他不配你,他只是个屠户,你值得更好的。”吕文曲说得振振有词。 阿莲听了,哈哈大笑,笑中又流下泪来:“哈哈,真可笑,当初是你弃我,我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嫁与他人,你又来阻止,你以为你是谁?” “再者你嫌弃他是个屠户,我又是何人?一个农女,身份低微的农女,农女配屠户,门当户对,有何不可?” “更何况人家是明媒正娶,娶我当正妻,我做正妻,虽是个继室,总比高攀某些人当妾室,受主母的恶气强吧?” “阿莲,你在刺我对不对?”佟莲的话一字一句扎在吕文曲心上,刺得他血流不止。 “不敢,小女子岂敢,吕公子说笑了。” 两人离得很近,佟莲突然的客气,却让他们的距离一下子拉远了,吕文曲心都碎了。 “阿莲,别这样,不要这样对我好不好? 我做错了事,你给我一次改正的机会行不行,求求你?” 吕文曲拉住佟莲的袖子,苦苦哀求,却被佟莲狠心甩开。 “不好,当初我全心全意对你,你贬我如蝼蚁,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佟莲话说得很决绝,没有给吕文曲留一丝余地。 “可……佟盛打我时,你护着我,不是证明你还对我有着情意吗?”吕文曲不死心,觉得阿莲在说气话,想起刚才的事,他赶紧问道。 “哦,那个”,阿莲嗤笑一声,“你以为我是护着你,不,你想错了,我是怕我哥打了你,你告到官衙去,我们会赔了银钱才拼命阻止的,你不要误会。” “阿莲……”吕文曲摇摇头,不肯信。 “说完了吗?说完了,公子请回吧,以后不要再来找小女子,小女子已经和你无话可说,不愿再浪费唇舌了。” 丢下这句话,佟莲转身就跑,吕文曲见她的背影走远,伤心欲绝,一个人抱着树身撞头痛哭起来。 慌张 佟家的事,传到了吕家,吕大娘怒不可遏,对儿子的行为深恶痛绝。 拿着大扫帚,她守在院子里,就等吕文曲回来,抽他一顿。 等了好一会,院门吱呀一声终于开了,吕文曲带着满身的伤,伤心失落地走进来。 “吕文曲,你这个兔崽子!!”扛起扫帚,吕大娘怒吼一声,就向他猛冲过去。 听到吼声,吕文曲轻抬头,吕大娘正好看到了他惨不忍睹的脸,一下子顿住,怔愣间,她泪水很快聚集在眼眶中,就差喷涌而出。 怎么……伤成这样了? 利索地扔下扫帚,吕大娘跑上前,用手扒开吕文曲的头发,查看他的伤势。 吕文曲的额头撞到树上破了皮,流着血,脸上被人打了一拳,青紫痕迹明显,这只是面上的,还没算上身体的伤。 再也忍不住,吕大娘放任泪水流下来,她既恨儿子的不争气,又心疼他伤上加伤。 这得休养多久?养好后会不会落下病根? “儿啊,你歇会好不好,咱先把伤养好,旁的事咱都别管,算娘求你了。” 抓着吕文曲的袖子,吕大娘苦苦哀求着。 吕文曲没啥反应,只道了句:“娘,我累了。” “好好好,你赶紧躺到床上去,娘给你做饭熬药。” 见他疲惫,吕大娘不再打扰他。 吕文曲回到房间里,关了门,倒在床上就开始睡。 这一睡睡了好几天,吕文曲房门都没出过,吃喝都由吕大娘送进房间。 吕大娘明显地看到儿子消沉起来,因为最近他寡言少语,总是闷闷不乐。 虽然担心儿子的状态,但令她高兴的一点是吕文曲没出去惹事。 这样,这样也好,心情不好,慢慢地调节,不出去就待在家里把身体养好也不错,吕大娘放宽心地想着,她真的对吕文曲没有太大的要求了。 这天,她在院子里晾晒衣物,见天气极好,就试着往吕文曲的房间喊了声:“文曲,出来坐会,晒晒太阳。” 原本她没抱希望,因为之前她每次找借口让吕文曲出来都没成功过。 这次,吕文曲不知道怎么想通了,在吕大娘喊过后,主动走了出来,跑到石头上坐下。 他望望天,太阳确实大,光芒刺眼,逼得他不得不用手挡住视线。 等眼睛好受点,他不再往天上看,就待在石头上,捧着脸发起呆来。 这时,门口出现一个小孩,吕大娘认得,那是邻居家的小儿。 “大娘,文曲哥哥在家吗?” “在,在呢,在那坐着”,吕大娘随手一指,小孩正好瞧见了发愣的吕文曲。 向大娘道过谢后,小孩几步跑到吕文曲面前,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他:“文曲哥哥,给,这是一个人托我带给你的信。” 吕文曲接过信,还没看,反问道:“这是谁给你的,那人还在吗?” 小孩摇摇头:“那人走了,我不知道是谁,他说你看看信就明白了。” “好。”吕文曲应了声,小孩把信送到,转身就跑。 吕文曲打开信,读了读,表情不太好。 “娘,我有事出去,给我留点饭。”打了声招呼,吕文曲准备外出。 吕大娘不明所以,赶紧问道:“文曲,你要去哪儿?” “娘,放心,不是去佟家找阿莲。”吕文曲没有多说,只是让吕大娘别担心。 吕大娘自知阻止不了他,只好望着他远去的背影叹了口气。 秋湖亭 钱莺和小翠从家里出来就来到了这里。 话说那日钱莺被关紧闭后,把小翠骂走了,小翠心里一直不是滋味。 她内心并未怨恨小姐,只是自责吐露了小姐的秘密,为此,她一直想找机会将功赎罪。 一个偶然的机会,她听到吕文曲被员外派出的人殴打的消息,就立马跑去告知了钱莺。 听说吕文曲受伤,钱莺坐不住,就和小翠合计找机会溜出去见吕文曲,当面道歉。 钱员外不明白钱莺突然变乖的缘由,以为她对吕文曲的感情淡了,在她的哀求之下,就解了她的禁足。 钱莺可以在府内任意行走,但府外依旧出不去,在小翠的建议下,她换上男装,从后门蒙混过关。 跑出来后,她第一时间就叫小翠去送信,地点还是秋湖亭,可小翠信送过去后,迟迟不见人来,钱莺心内焦急,就问起了送信的经过。 “小翠,文郎怎么还没来,你确定信送到了?” “信,应该是送到了,我在村口找到一个小孩,给了点银钱,让他帮忙送的。” “什么,你不是亲自去的?”钱莺大吃一惊,这小翠办事啥时候这般不靠谱了。 “小姐,我不敢,老爷那样对吕公子,我去了他家,估计院门没进去就被人打出来了。”小翠见小姐责怪,就将苦衷道了出来。 钱莺想了想,点头:“说得在理。” “可那小孩,你确定靠谱吗?若他贪图银钱,只拿钱不办事,这可如何是好?” “不……不会的,我看他是挺实诚一孩子,问什么答什么,才交给他的。” 小翠犹犹豫豫地回道,其实她也不确定,万一她看走眼,那不是耽误小姐的事? 咬咬牙,她开口:“小姐,再等会公子不来,我亲自去。” “好。” 主仆两人正说着话,吕文曲的身影出现在长廊之上。 “小姐,人来啦,来啦!”小翠眼尖,看到吕文曲惊喜大叫。 钱莺跟着看过去,又马上收回视线,低头整理了下衣服。 吕文曲进入亭子中后,小翠主动退下,留钱莺和吕文曲单独说话。 钱莺多日未见吕文曲,瞧见他脸上淡淡的伤痕,以为是爹所为,还未开口说话,泪水不禁流了下来。 吕文曲和她隔了段距离,见钱莺如此,神色淡漠,一动不动,更是没有说出一句宽慰的话语。 用帕子随意试了泪,钱莺叫了声“文郎”,主动向吕文曲靠近。 没想到吕文曲直接后退几步,和钱莺拉开了距离。 对着钱莺行了一礼,吕文曲客气又疏离:“钱小姐止步,有什么话就这样说吧。” 看到昔日的情郎对自己冷漠如斯,钱莺激动起来:“文郎,是我爹做的对不对,他打了你,威胁你离我远点是不是?” “是,也可以说不是,在下近日反省了许多,认为在下和钱小姐的缘分已经到了尽头,做出这个决定并不是因为员外的缘故。” 吕文曲言辞恳切,钱莺压根不信。 “你不用多说,我知道这不是你的本意,都是我爹逼你的,咱们互生情意,他不允,就动用权势拆散我们,都是他的错,都是他害你!”钱莺认定吕文曲的疏离,是钱员外做下的恶事,眼里流露出一丝恨意。 “不,小姐想错了,在下之前是贪图富贵才刻意接近小姐的,以为获得小姐的芳心就能得到员外的钱财。 没想到员外的一通棍棒打醒了在下,让在下明白身份的差距,在下真的没有怪罪员外,反而十分感激。”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不怪罪?你不用说谎话骗我,你在恨我爹对不对?我也恨!” “要不这样,咱们远走高飞吧,我回家里收拾一点东西,咱们就走,去爹找不到的地方,这样咱们就能长长久久的在一起了好不好?” 不满钱员外的压迫,钱莺心里涌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只要吕文曲点头同意,她就能不顾一切地执行到底。 吕文曲听了,苦笑地摇摇头。 “莺儿,你知不知道站在你面前的是个什么人?” “他是个小人,明明自己有青梅竹马的恋人,看到了美貌的富家小姐,就一门心思往上攀附,被恋人发现后,他直接狠心将恋人弃之不顾,连累恋人在全村沦为笑柄,亲事难寻。 如此负心薄幸之人,你不能因为他一副皮囊,就不管不顾和他私奔,到最后吃苦的是你自己,懂了吗?” 吕文曲自嘲似的话语并没有让钱莺清醒,她直接冲上去,抱住了他:“文郎,不许你这么说自己,我不会因为你之前有恋人就放弃你的,情的事,最难说清,咱们是两情相悦,恨只恨咱们没有早点遇见,只能辜负那位姑娘了。” “哈哈,莺儿你傻不傻?”闻言,吕文曲仰天大笑。 钱莺不解他为嘛笑,抬头望着他。 趁她愣神间,吕文曲一把推开她,说出了残忍的事实:“你以为我真的喜欢你吗?初见你,我只是被你的容貌吸引,后来听说你是钱员外的独女,坐拥银钱无数,才会故意接近你。” “不然,你为什么能在秋湖亭见到我?这是我打探好你的行踪,制造的偶遇,目的就是为了引起你对我的注意,明白了吗?” “明白,怎么不明白,说起来这行踪还是我透露给你的,我若不是对你有意,会在回府前故意和小翠说话吗? 我不给你机会,你的目的能达成吗?不可能的,你觉得是你设计了我,殊不知你也中了我的圈套。” “你……”吕文曲没想到有这一出,细细回想当时的情景,才发现了其中的古怪。 “文郎,你说这么多话,把自己形容得这般卑劣,我知道你是畏惧我爹的手段,故意为之。我不会上当受骗的,我的情也不是说断就断的,所以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的。” “哈哈,你要欺骗自己到何种地步?就连真话也认为是谎言吗?” 吕文曲面对钱莺的深情,不仅没有表示,反而抱着柱子狂笑。 钱莺没有说话,只是盯着他。 吕文曲指着她,接着又说道:“我承认现在受你的美貌和钱财吸引。 可你要想清楚,我若成为你的夫君,多年以后,你的美貌不在,容颜衰老,钱财尽归我掌控,你觉得你的所谓情谊,还能阻止得了我对你的厌恶吗? 别傻了,醒醒吧,得亏你有个好爹爹,提前发现了我的野心,阻止我,我才良心发现说出真相。 不然,前半生你享尽福气,后半生你跟着我必定凄苦无比,到时候追悔莫及,也怨不得旁人。” “不会的,你不是这样的人”,吕文曲的话,钱莺总算听了点在心里,没错,她确实只想到了当下,至于以后的事,听吕文曲这样一解释,她有点慌了。 诀别 “什么不会,为什么不会?我承诺真心对你,你就能信以为真?”吕文曲冷笑一声,“你知不知道,承诺是最容易改变的东西。 昔日我承诺之前的恋人非她不娶,后来遇见你,立马翻脸无情。 你若不信,可以去村子里打听打听,人人皆知这回事,也只有你这种不谙世事的大小姐才能轻易地相信我这种男人罢。” 被吕文曲用看傻瓜的眼神瞧着,钱莺痛苦万分,蹲下身,双手抱着脑袋直摇头:“求求你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再听了,给我住口!” “不,我会继续说,你也得继续听,过了今天,就不会有机会听,因为我以后不会再见你,咱们的关系会一刀两断。”吕文曲神色平静,冷淡地说着绝情的话语。 “你说什么?要和我断绝关系?我告诉你——做梦!”放开脑袋,钱莺站起来,死死地盯着吕文曲,固执又认真。 “由不得你,若你要纠缠不休,那我就去和员外说声,让他来管教一下闺女。”吕文曲毫不顾忌地说着之后的打算,钱莺听了,情绪十分激动。 “够了!真的够了!你对我绝情狠心至此都是报复对不对?! 我爹重伤你,你没法回敬他,你就用话语来折磨我?” “你若不满明说就是,我爹怎么打你的,你对我打回去,直接发/泄你的怨气啊,没关系的。” “但是你不要说那么伤人心的话好不好,我不想离开你,也不想你离开我,拿起你的拳头冲着我打,你打啊打啊!!”钱莺疯了似地抓起吕文曲的手对着自己打,吕文曲猛力甩开了她。 她趔趄了一下,摔倒在地上。 “你……”吕文曲伸手想去扶,却立马狠心地收回手。 钱莺狼狈地在地上哭,千金小姐的气质全无。 怕自己心软,吕文曲扭过头去,又说了一番话:“你是个千金小姐,何苦卑微至此? 你因员外之事对我心怀愧疚,若我抓住你的弱点,真如你所言对你拳打脚踢,你不仅不去责怪,反而认为是理所应当,这种心态很危险,知道吗?” “我若拿捏住你的软肋,总是利用你的愧疚,去做一些不好的事,久而久之,你这个人都能被我控制,所幸我还没有坏到彻底,能在这里提醒你一番,希望经此一事后,你能长个教训,听你爹的话,不要轻易地去相信别人。” 吕文曲已经给钱莺点拨得透彻,可钱莺仍对他抱着一丝希望:“文郎,不管你之前出于什么目的接近我,现在你能把真相全部说出来,我不相信你对我一丝情意都无?” “有又如何,身份的差距不会让我们在一起,而且我醒悟过后,发现除开钱财,我没有那么喜欢你。” “然而我听到之前的恋人要成亲的消息,就想不管不顾地去抢夺她,我只是认清了自己的心意,不想再错失机会,留下遗憾。” 话已经说的很明白,傻子都能听清楚。 再苦苦纠缠又如何,爹会阻止,吕文曲也不会站在她这一边,可她该怎么办?要就此放弃吗? 好不容易碰到一个符合自己心意的人,放弃好难,心也好痛。 钱莺不知该怎么办,也不想说话,就是哭,一直哭。 “莺儿,忘了我,再见!”该说的话已经交代完,吕文曲一身轻松,向钱莺道了别,就大踏步地离去。 “文……文郎,别……别走……呜呜……”见吕文曲要走,钱莺马上抓着柱子爬起来,泪水花了妆容,她毫不在乎,只是带着哭腔呼唤着,可再深情的呼唤,也换不回昔日郎君的回眸。 从钱莺那里离开后,吕文曲直接回了村。 回村却没回家,而是跑到佟莲家附近。 不知道阿莲会不会出来,他就想碰碰运气。 而他这次的运气确实好得出奇,佟莲刚从山上下来,手里提着一个篮子,装着蘑菇,蘑菇上带着泥土,看样子是刚摘下不久。 吕文曲见只有佟莲一人,在她进屋前,就欢喜地叫住她:“阿莲。” 听到喊声,佟莲回头,见到吕文曲,即刻冷了脸:“你还来干什么,话不是跟你说清楚了?” “我……我知道,我来就是想跟你说声,我和钱莺,就是那富家小姐,断关系了,以后不会再见面,你放心。”吕文曲低低地说着话,语气中带着讨好。 “放心?哪门子的心,你与谁有无关系,与我何干?”佟莲得知后,没有吕文曲想象中的高兴,而是依旧用冷漠的态度对他。 吕文曲有点受伤,委委屈屈地说:“阿莲,别这样,我想念你做的饭菜了,你不在,我衣服破了都没有人帮我补一补。” 闻言,佟莲没有心软,而是冷嘲道:“哦,那你去买个婢女啊,做饭洗衣又贴心的,原来我在你眼里就是一个补衣服的下人呐?” “不不,不是的”,吕文曲一听,这误会更深了,赶紧摆手:“我说这些只是念叨你的好。” “哦,你可别说了,说的话让人听着怪不舒服的。” “阿莲……” “别叫,听着心烦”,佟莲说完话,双手堵住耳朵,准备跑进院子。 怕她跑了,下次难得见面,吕文曲情急之下,抓住了她的胳膊。 没想到,阿莲反手就推开了他,力道有点大,撞上吕文曲的伤口,吕文曲疼得倒抽一口凉气,随后捂住胸口,痛苦地说道:“阿莲,好疼,我受了很重的伤。 之前被钱莺的爹派人打了一顿,现在又被你哥教训了一番,伤势还未养好,我每日躺在床上,苦盼你来,可你都不愿来看看我。” 吕文曲原想借苦肉计换得阿莲一丝同情,没想到佟莲听了,气得火冒三丈,直接将篮子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好啊,吕文曲,我说怎么突然回心转意了,敢情是人家不要你,还毒打了你一顿。” “哈哈,这都是报应,现在想起我的好了,嗯?被人家抛弃就来找我,你可真有脸?!” “不,不是的,是钱莺的爹不同意我们,钱莺是想和我在一起的,只不过我经过此事,认清了自己的心意,就和钱莺把话说清楚,断了来往,我做这一切,是真心想求你原谅的。” 吕文曲说明缘由,希望佟莲能理解。 可佟莲正在气头上,说什么也不听,还冲着他吼:“吕文曲,你给我说这些什么意思,是想显摆你自己还被富家小姐稀罕吗?” “我算是看清你的嘴脸了,这次你不凑巧,遇到这个钱小姐,她爹不同意你们。 下次你若遇到李小姐,有个看好你们的爹,你是不是又得上赶着攀上去啊?” “这还没完,我觉得你若是考上科举,当了官老爷,娶了富家小姐肯定得休妻,因为富家小姐不够格,得换个官小姐当夫人呐。” 佟莲说得有板有眼,认定吕文曲是个贪慕虚荣的小人,就算有些事他没有做,佟莲也认定他总有一天会做,在她心里,吕文曲已经烂透了。 吕文曲被批得体无完肤,一时不知道从何反驳起。 佟莲以为他默不作声是心虚,气得抓起地上的蘑菇就往他身上砸,逼得吕文曲连连用手去挡。 一篮子蘑菇砸完,佟莲拍拍手,狠狠瞪了他一眼,跑进屋去。 吕文曲想追,却听到院子内传来佟盛的声音:“阿莲,和谁在外头说话呢?” 吓得他赶紧走开了。 佟盛的拳头可不长眼,他身上还痛着呢。 回到自己的院子里,他找到了忙碌的娘亲,对她讲述了今天的遭遇。 “娘,我该怎么做?能做的我都做了,可阿莲还是不信我,甚至都不肯给我一次机会”,跪在他娘面前,吕文曲满脸绝望,向吕大娘讨着主意。 吕大娘摇摇头,叹气一声,说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的所作所为,对阿莲造成的伤害太深,我也没办法拉下老脸帮你去求。” “娘,您帮帮我,我不想失去她。”抓着吕大娘的衣角,吕文曲苦苦哀求着。 吕大娘无奈,再次开口:“文曲,方才听你所言,我算是明白了阿莲的心思。” “之前你抛弃了阿莲一次,阿莲是担心日后你再起了虚荣之心,第二次抛弃她,所以她不安心,对你抱有怀疑,始终无法原谅你。” “你要是真想挽回她的心,就得让她安心,别口头上说说,她已经不相信你的承诺了。” 吕文曲听娘说完,觉得很有道理,可他除了承诺,他实在想不出法子。 吕大娘一看儿子这样子,就知道他又没了主意,只好再次提点他:“儿啊,承诺没用,你就用行动表明你的诚意,咱们女人寻找夫君,都希望他能对自己一心一意,可纳妾在这个年代是稀疏平常的事,女人们嘴上不说,这心里怨着呢。” “还有啊,富贵后,抛弃糟糠之妻的人比比皆是,你若想让阿莲安心,就多从这方面想想,你该怎么做。” 吕大娘言尽于此,不再多言。 吕文曲谢过后,就回房间里冥思苦想,寻找对策去了。 大结局 佟家 佟老爹和佟盛正在院子里清理杂草,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敲锣打鼓声,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似乎就在他院门外。 这下,两人没法专心干活,只好放下手中的锄头,拉开院门,往外去瞧。 这门一拉开,两人齐齐傻眼。 只见吕文曲领头,带着一帮父老乡亲聚集在他家门外,不知道要干啥。 佟盛一看到吕文曲的脸就来气,怒火高涨的他,不顾及村人在面前,直接吼道:“你小子皮痒是吧?上次是不是没挨够拳头?给我滚!” 吕文曲被骂,不仅没生气,反而冷静地说道:“阿盛哥莫气,等我话说完,你再打我不迟。” “哼……”佟盛冷哼一声,觉得这小子是故意讹他,让他在村人面前丢人,他才不上当。 人是没法打,他看着吕文曲那张脸又心烦,只好不高兴地扭过头去,不去看这货。 吕文曲见安抚好佟盛,直接走到佟老爹面前,扑通一声跪下,把佟老爹吓了一跳,后退半步。 “你……你这是干什么?” “岳父大人在上,小婿有礼了。” “唉唉唉,我爹咋成你岳父了?逼亲啊,你要不要脸?”一旁的佟盛听到这称呼,炸了,指着吕文曲,气急败坏。 吕文曲没理他,而是对佟老爹继续说道:“先前小婿做下错事,羞愧难当,每日自省后,决定带着诚心向岳父大人请罪,并求娶阿莲。” “免了,爹,别理他,咱进屋去”,佟盛话都不想听,就拉着佟老爹准备进屋,没想到被佟老爹抬手制止。 吕文曲见佟老爹愿意听他说话,给他一个机会,感激万分。 “多谢岳父大人愿听小婿所言,小婿愿在岳父大人面前立下重誓,表明自己求娶阿莲的诚意。 鉴于小婿之前的行为,已在岳父大人面前失去信任,小婿特地邀请村人前来,做个见证,还请岳父大人允许,听小婿把话讲完。” 佟盛面露不屑,觉得吕文曲坏到极点,就会说漂亮话,忍不住开口冷嘲:“哟哟哟,有点意思,你的承诺就是狗屁,不管你找多少人来,立多少誓言,我爹都不会信任你的,别白费力气。” “阿盛,安静点”,佟盛以为佟老爹站在他这边,没想到被佟老爹一句暴喝,当下心里就不舒坦了。 “不是,爹,你要听这混账小子的话?”指着吕文曲,佟盛不可置信,连连使眼色,示意爹别犯糊涂。 佟老爹无动于衷,抬手示意他别吵,佟盛见说不动他,气得甩了下袖子,再次侧过身去。 没了佟盛干扰,吕文曲带着满满诚意,开始说出自己的几项承诺。 “岳父大人,小婿若娶得阿莲,保证余生只有这一妻,绝不纳妾,此为承诺一。” “岳父大人,小婿娶得阿莲后,日后若有变心负情之意,阿莲随时可提出和离之请,小婿会奉上全部财产,保证阿莲无后顾之忧,此为承诺二。” “岳父大人,阿莲和小婿和离,膝下如有子女,小婿愿全部交予阿莲抚养,改为佟姓,此为承诺三。” 吕文曲说出自己的几项誓言,围观村民无不目瞪口呆,议论纷纷。 佟老爹心里惊讶,却未表现在脸上,佟盛却不一样,直接张大了嘴巴,久久未合上。 狠,够狠的,这小子,佟盛心里诧异着,对吕文曲是刮目相看。 吕文曲当然知道说了这番话,会引起怎样的轰/动效果,可他豁出去了。 “岳父大人,口说无凭,甚至在这么多人的见证下,承诺也不能让您完全放心,为此小婿特地立下了契约,并按上手印,还请您查阅一番。” 吕文曲说着,就从袖口里掏出一张纸来,双手呈上。 佟老爹接过契约,和佟盛细看了番,发现吕文曲所言非虚,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没法,佟老爹只好找了个理由先打发他:“文曲,你……先回去,我们说了不算,要问阿莲的意思,你回家等消息吧,现在没法答应你。” “是,请岳父大人为小婿说说情,小婿静候佳音”,吕文曲很识趣,拜谢乡邻后,就离开了佟家。 很快,他做的事,传遍了秋临村,就连他走路上,都能接收一些奇奇怪怪的眼神。 丢人吗?为了个女人做到这一步值得吗? 他觉得是值得的,再丢人的事他都做过,不在乎多这一件,若能因此和阿莲和好如初,他甚至觉得庆幸。 大丈夫能屈能伸,做错了事,就得用十足的诚意去弥补,不管别人理不理解,吕文曲已经下定了决心去悔过。 佟老爹拿着契约,和佟盛一块进屋后,把事情给阿莲说了说。 阿莲拿着契约,看了半天,却一声不吭。 倒是佟盛管不住嘴,碎叨开:“吕文曲这小子可以啊,当众下跪,主动认错,给自己列了一箩筐规矩,要我去做,臊死个人了,我是做不到的。” “咋地,为他说好话了,之前不是死活看不上眼。”佟老爹斜眼看佟盛,揶揄道。 佟盛一拍大腿,解释说:“以前那是他不厚道,今天他能做到这个地步,属实让我佩服。” “也是,男人若是出息了,哪个不想三妻四妾?他有断自己后路的决心,证明他确实有诚心悔过之意。”佟老爹连连点头,算是认可了吕文曲的行为。 “爹,他这样,您就原谅了,那他之前做的错事就一笔勾销?”佟莲是个理智的姑娘,尽管吕文曲做到如此,她也没有立刻原谅他的打算。 “没有,爹没有说立个契约就原谅他,爹是为了你的亲事考虑。”怕佟莲误会他的意思,佟老爹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闺女,之前那朱家咱们相看好,可你嫁过去就是个继室,你要知道后娘难当,好也被人说道,不好也被人说道,苦处只有自己能懂,要不是没有更适合的人选,爹这心里实在不情愿你嫁。” “就是就是,爹说得没错,到底不是那孩子的亲娘,你做得再好,也能被人挑刺。”佟盛听了佟老爹所言,赶紧附和。 紧接着,佟老爹又说道:“这吕文曲之前贪慕虚荣,抛弃你,可到底没有和那富家小姐成事,如今这悔改的诚意十足,爹就觉得你可以考虑考虑,给他一个机会。” “爹,您胳膊肘往外拐了?他是您儿子啊,这么快就帮他说话?”佟莲见佟老爹这么快改了口风,别扭劲发作,唱起反调来。 “不不不”,佟老爹直摆手,“我的意思是让你考虑他几分,没说让你嫁。” “我到底是你爹,为的肯定是你,你想啊,那吕文曲要是成了事,做下孽,以爹的脾气,会让你受委屈吗? 他还想立个破誓言娶你,想都别想,不用你出手,爹立马给它撕了,把人打出去,面都不会让你见,这不是没成事,爹才谈谈嘛。” “哼,说是考虑,我看你就是中意他。”佟老爹解释了半天,佟莲不买帐。 佟老爹没法,只好实话实说:“是,我中意他,他未娶,你未嫁,吕大娘又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嫁过去爹放心,比朱家强太多。” “再说了,他提的那些条件,你就是嫁过去,过得不满意,和离了也不亏。” “你想想,合离后,能得到他的全部钱财,有银钱了,你的日子就不会太难过,有什么不好?” 佟莲闻言,嗤之以鼻:“他有个啥银钱,我还不知道他家底啊。” “闺女,做人不能只看眼前,吕文曲能放下面子,痛改前非,他绝非池中之物,好日子估计在后头呢。” 佟老爹语重心长地教育着佟莲,对吕文曲十分看好。 低着头,佟莲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佟老爹继续开导:“还有啊,闺女,这个年代和离再嫁的女子多如牛毛,没有人会说和离的女子不好,不像未出阁的姑娘,屁大点事,就能被人议论纷纷。 就算你因为有孩子在膝下,不好再说亲,你可以回家来,爹和你哥养你们一辈子。” 佟老爹拍拍胸脯,保证着,要佟莲放心。 “可是,哥哥还要娶嫂嫂呢,嫂嫂不会介意吗?” 佟莲听得有点心动,不过,还是有顾虑。 “妹啊,你放心,对你不好的嫂嫂,哥不要!”佟盛赶紧表态,让佟莲宽心。 “听到没,阿盛说了,你就放心,你要是在娘家住的实在不开心,咱们就立个女户,本朝是有这个先例的,不稀奇。” “对,把房子建在哥哥附近,咱们两家相互照应。” 佟盛认为这个提议好,大力赞成。 佟莲闷不吭声,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佟老爹试探地问:“闺女,你要是真不能原谅那吕文曲,成,爹立即去说,咱们两家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说着话,佟老爹起身要走。 “等等,你急啥啊?”佟莲慌了,叫住佟老爹,“我没说不原谅啊,你后路都给我铺好了,可这么快原谅,我好没面子,之前的委屈感觉白受了。” “这个好办,哥去为难为难他,让他知道犯错不是那么容易被原谅的,这样他就知道珍惜你。” 佟盛立马接下了这个艰巨的任务,佟莲高兴了,点头道:“那成。” 几个人商量好,佟盛就找到吕文曲,告诉他,要求得佟莲的原谅,光立契约不行,要用行动。 见吕文曲文弱,佟盛没让他去打猎,就要求他种田,来表明自己有能养阿莲的本事。 吕文曲照做,读书的空闲时刻,他就去种田,田里长成了新鲜的瓜果,他第一时间就送去佟家。 当然,接待他的都是佟盛,佟盛总是以瓜果不好吃时不时刁难一下,吕文曲都是一笑置之。 做任何事都有一个度,佟盛知道,为难了他几次后,就让他见阿莲,最开始他们规定了见面时间,阿莲对吕文曲不冷不热,可后来,吕文曲来得勤了,佟盛觉得考验他的次数够了,就不再管他。 渐渐地,在吕文曲的努力下,佟莲放下了心结,和他有说有笑,回到了以往的时光。 后来,在全村人的见证下,两人办了热热闹闹的亲事,佟莲成了吕夫人,两家终于结成了亲家。 这还没完,佟老爹当初的预言成了真,下一次科举之时,吕文曲一举夺魁,从此踏上官途,成了官老爷。 正如他所承诺的那样,当了官后,他也只有佟莲一妻,后来佟莲为他生下了一儿一女,他们一家四口人,其乐融融,过上了幸福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