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我不弯》作者:涵小笙 文案: 将直男’挂在嘴边的[贱受](舒童)× 千里追寻小逃妻的[暖攻](白轩涵) ● 忠犬型护卫(白真)——> 白轩涵。 ● 灵魂附体,死后重生,贱样不改。 吾日三省吾身,赌否?逃否?弯否? 赌赌赌,逃逃逃,弯弯弯。 ● 书童一个劲儿逃。 王爷一个劲儿追。 护卫一个劲儿醋。 本文有点人性的小黑暗,爱情的小心酸,还有一缸飘香十里的酸酸醋。 ● PS: 舒童:“公子,我是直的。” 白轩涵:“童儿,我晚上也是直的。” 舒童:“公子,我时时刻刻都直。” 白轩涵:“童儿,厉害。”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舒童,白轩涵 ┃ 配角:白真 ┃ 其它: 第1章 扛着五百万壮烈牺牲 “真他妈晦气!还要让老子来挖坑埋了这家伙!” “哎!快别说了,赶紧挖罢!赵怡这小子也实在可怜。” “这能怪谁?还不是怪他自己命不好,落入了咱家少爷的魔掌。” 声声愤,声声怨,“唔……”我心上猛然一痛。 “你……看见……了吗?动了,他刚刚……动了!” “你说什么混账话,他哪里动了!” 痛,痛,前所未有的痛:“我的五百万呐!”心如刀割,心如刀绞。我猛的推开覆在我身上的竹席,挣扎坐起身子,大口喘息。片刻的死寂,一声长啸划破天际,“诈——!尸——!啊——!”眼前的糙汉子和浓眉大汉似见了鬼一般,齐齐扔了锄头,争先逃跑。看着那两个越来越小的背影,我嗤了一声:“神经病,你大爷才诈尸!” 看着眼前的大坑,裹身的草席,这是埋尸的节奏啊!我忙不迭地站起身来,这一动浑身就酸痛,脑袋也昏沉得厉害,恍如宿醉方起。 想我舒童一个顶天立地的好青年,纯爷们儿。拥有健壮的臂膀,迷人的腹肌,小麦的肤色,如今这白皙嫩滑的皮肤,骨节明晰的手指,千思万绪凝结一处,“卧槽!这不是老子的身体啊!” 眼睛擦了又擦,身子看了又看,一张脸打了又打,痛意不减。挣扎半晌,我终是认命了。真是倒霉如我啊,好不容易赢了两个钱,还没潇洒享受一番,就被那该死的货车司机压成了肉酱。 万般叹息我命途多舛之际,又不忘谢天谢地给了我这副健全的身子,没有缺胳膊少腿。望着地上的深坑,我一阵后怕,还好刚才醒的早,如若不然,又得死上一次。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说的便是现在。环望一圈,虽然有鸟拉屎,但仍是荒郊野岭。我不晓得路,只好凭着感觉乱走。不觉间来道一条小河旁。有河便好,沿着河走,必有人烟。 映着河水一看,这张脸不错,尤其是这双眼睛,甚是灵动。比我原来那张脸还多几分英气,我十分满意,十分满意。 一路沿河而下,半道不通,一通胡钻乱走,我蹿上了一条huáng土大道。方走几步,身后就响起阵阵马蹄声。两匹黑马,一前一后,往这方疾驰而来,前面那人穿着一身白衣,后面那人与我一样,穿了一身玄裳。 想我阅人无数,大胸、长腿早已看遍,今天见这两人,倒是眼前一亮。这二人相貌俊俏,颇有几分帅气,尤其是前面那白衣男人,剑眉下的双眸甚是有神,像星辰,又像沉潭的玉璧。他身后那玄衣男人肤色稍黑,脸上挂着几分厉色,牵着缰绳的左手还握着一把长剑,看起来像个历经风chuī日晒雨打的练家子。 他二人行色匆匆,快马从眼前闪过,掀起满天huáng尘,我忙的抬袖掩住口鼻,“喂!能不能讲点公德啊!” “骑马了不起啊!老子也骑过马呢!”眼前huáng尘渐散,我破口骂了几句心里方才畅快许多。现下应是chūn季,周遭的野花开得甚茂,都说路边的野花不要采,我不采白不采,采了还要采。 在钢筋水泥的都市待久了,眼前这花茂草盛的场景甚合我意,妙哉。太阳西斜,映红了半边天空,这晚霞也好看得紧。 转个弯,前边走来一个老妇,她挎着一个小竹篮,面上多有急色。我将手中的一把花藏道背后,忙的跑过去,“老人家,前面可有城镇?” 那老妇人打量了我一眼,点头应声:“你再往前面走一程就道新嶂城了。” “新嶂城。”甚好甚好,今夜不用睡荒郊野外了。我道了声谢,随手扔了几朵花在她的竹篮中。不经意回头一看,那妇人像是面红耳赤的在风中凌乱。 “这字儿还不错。”此刻天色已暗,灯笼映得城墙上那几个大字儿格外好看。我稍微梳理一下乱蓬蓬的头发,毕竟要进城了,还是得注意形象。万一有谁看上我了呢?缘分这种东西谁说得准呐。 城内灯火阑珊,石板路整洁宽大,周围店铺灯火通明,秦楼楚馆前站满了穿得花枝招展的美人,美人时而摇巾呼客,时而抛眉挤眼,惹得我心痒难耐。 除开这温柔乡,旁边的酒肆亦是挤满了人,酒香随划拳吆喝声一同飞出门窗,挂在屋棂之上。我挤进去一看,兜里无银,只好巴巴地望了两眼便走。 白如雪的清蒸糕、撒着碎葱花的混沌、摊得两面金huáng的煎饼……这条道上挤满了小吃摊,随处皆是食客。 我忙的擦去口水,看得到吃不到真心痛苦。今日一路走来什么都没吃,先前灌的一肚子水早就变成了尿,全都用来浇灌了路上的花花草草。 古有望梅止渴,今有嗅花抵饿。这花怎的越闻越觉有肉香。忍着饿又漫无目的地徘徊了一阵,在这嘈杂的人声,似乎听到了什么能救命的声音。 “天不负我!有赌坊就有银子!”顺着叫喊声来到‘常胜赌场’门前。这赌场好是气派,门匾上‘常胜’两字显得十分霸气。我忙的钻进赌坊,大堂里挤满了捧着金银财宝的赌鬼,堂中摆了二十多张的桌子,每张桌子周围都围满了人,有的人笑得合不拢嘴,有的则神情恍惚满面愁容。 正北一方朱红台阶连着二楼通向三楼,二三楼的动静较小,时不时会传出一些赌坊中常有的叫喊声。一入赌场深似海,从此泡面是奢望。这个道理我不是不明白,只是我真的管不住那双手脚,一见赌场就往里钻,一看赌注就往上压,有心管而无力管! 在堂子里转了一圈儿,过足了眼瘾。平日里一饿,想一想牌就没什么感觉了,今日泡在这赌坊许久,这肚子还是咕咕咕地叫个不停。我在堂中寻了些吃食,两口吞下还是不解饿。实在无法,我只好搬一把椅子,躲在墙角裹紧衣裳,暂且睡上一觉,“一睡解千愁。” 像这种吃了上顿没下顿,喝水都找不着地儿的日子,我已然过习惯了。我也曾无数次地设想过,要是一睡不起,那样就没有任何烦恼了。可每次想死的时候,我都会想起曾经在马路上捡的那本语文课本,文中有一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增益其所不能。 想到此处,我又会放下手里的安眠药。直到那几颗吃了几回都没吃下肚的安眠药被老鼠吃了,我才彻底放弃自杀的念头。人嘛,活着就是正理。 这句话其实没有错,苦心志,劳筋骨,饿体肤,增益其所不能。我从什么都不会,脱变成了‘偷蒙拐骗赌’的行家,语文课本诚不欺我! 我经常这样安慰自己,也算是安慰自己那颗无处安放的心。我常听别的父母说,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他们至少还有起跑线,而我一出生就掉坑里了,还是永远都爬不起来的那种坑。道上的混混经常骂我窝囊,窝囊又如何。窝窝囊囊,老子万寿无疆。 作者有话要说: 【已修文】 第2章 jú花残,满地伤 “大!” 人吓人,吓死人。老子梦中惊坐而起,浑身一哆嗦,从椅子上滑了下来,“哈哈哈……又赢了!”赌坊里大堂里仍旧挤得水泄不通,一些人离开,一人进来,造就了眼前这副永远昌盛的画面。这繁华背后的荒芜唯有那些输儿输女的赌徒才能看清。 睡意稍退,我起身顺手摸了一杯热茶喝了两口,无意瞟见桌角旁有一枚锃亮的碎银子。捡钱这种事靠的还是运气,丢了五百万,捡枚碎银子,这只能算是天无绝人之路。 我捡起银子,心里正想着如何靠它发家致富。转头一看,但见一个歪嘴男人面生惊色,方和我对上目光,他就抓起桌上的银子转身跑出了赌坊,看见我似看见鬼一般。 我晓得这副身躯瘦弱,脸上又无血色,但也不至于被吓成这样吧。未曾多想,我揣着银子亦出了赌坊。天已大亮,蔚蓝的天空下挂着丝丝白云,很像婴孩嘴上沾着的棉花糖。 顺着肉味来到一家包子铺。“客官要几个包子?”摊主忙的招呼我。热气上腾,肉香扑鼻,我擦了擦哈喇子,“给我来十个。” “好嘞!”他双手甚是麻利,包了十个包子递给我,“来,客官,您拿好。”一手接热腾腾的包子,一手将那堆铜钱往兜里装。 这包子皮薄馅多,味道甚好。一个不注意,迎头撞上一根‘肉柱子’。脚下踉跄,我忙的抓紧手里的包子,“你他妈没长眼睛呐!” “你说什么?!”眼前这歪嘴男人一把提着我的衣领,他身后又蹿出十来个壮汉。先前的硬气全无,我立马软了下来。他们骂我窝囊,有时候我觉得骂得十分恰当,“那个……大哥……别误会,刚才那话我说我自己呢!没说您,别见怪,别生气。” “他当真没死!” “还能吃东西……真是日了鬼了,他的身子明明都硬了……” 声音虽小,我却听得清楚。慌乱中,我瞄了一眼,那两人正是昨日挖坑欲埋我的糙汉子和浓眉大汉。而此刻拎着我的歪嘴男人则是先前在赌坊见了我转身就跑的赌鬼。 歪嘴男人像拎小jī儿一样,拎着我就往后走,那十来个壮汉纷纷退到一旁,让出一条道。“大哥!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光天化日之下,多伤面子呀……”被人揍了不少,但还是头一遭被人这般拎着。 “你小子竟敢装死,回府看少爷怎么收拾你!”歪嘴男人破口骂了一声,口水溅了我满脸,“没装死没装死,他真的死了,我不是你们要抓的人,我叫舒童,舒童!” “你还知道你是少爷的书童啊!”歪嘴男子拎着我继续朝前走。“兄弟,帮帮忙,救救我,我给你银子……”路人皆避到一旁,绝望如我。 “哼!救你,这世上只有少爷能救你!”我心里发毛,若我猜得没错,这副身躯的原主人,应该就是被他口里的少爷弄死的。如今我若不想点办法,死状肯定比这原主人还要惨。 现下我只恨自己为啥附到这样一只小秧jī的身体上,打又打不过,跑又没法跑,千愁百怨凝为三字:“救命——啊!” “甭想!”歪嘴男人拎着我又走了几十步,“大哥,都是文明人,有话我们好好说行不?”我吊着歪嘴男人的胳膊,借力而起。一脚踹中他下裆。 “啊——!”歪嘴男人惨叫一声,脸色大变,我一把挣脱拔腿便跑。擒贼先擒王,踢人要踢裆,此乃我多年总结下的血泪经验。 “赵小狗!你还敢跑,少爷非打断你的腿不可!”十来个壮汉急忙追我,边追边砸,一路搞得jī飞狗跳。 “赵!小!狗!”老子心里一万只草泥马奔腾而过,这躯体的原主人过得是有多憋屈啊!后头越骂越难听,老子忍不住回头骂了一句:“你妈才是狗,你全家都是狗,老子被货车压成肉酱都不怕,还怕你这断腿!有本事就来追我呀,一群肥猪!”祸从口出大抵就是我这这般了,怼人一时慡,受罪火葬场,不作就不会死。被货车压只是一瞬间的事儿,但这断腿儿,我想应该可能势必是很痛苦的吧。 不容我多想,歪嘴男人突然从一个小巷子拐了出来,“你跑啊!你接着跑啊!”两头围堵,已然没了出路,我qiáng颜欢笑,“大哥……你听我解释,你们要找的那个人真的已经死了……” 歪嘴男人上来就是一拳,我顿觉天旋地转,耳朵嗡嗡直响。众人一拥而上将我围了起来。我愣在原地,久久缓不过神来,这种力度的拳头对来说本是家常便饭,奈何赵小狗这副躯体太过脆弱,一拳下来,竟淌出两条殷红的鼻血。 我抬手一抹,许久不见血,今儿见红,自是不妙。这群人是狠角色,他们背后那个少爷肯定也不简单,今日若是落到他们手里,结局根本不用多想。可是老子实在是不甘心,在现代就过得憋屈,如今好不容易换了地儿,换了身子,我真的甘心就这样玩完儿。 我心一横,瞅准那歪嘴男人的下裆又是一脚。“你他妈……还来!”歪嘴男人夹腿捂裆,仰天长嚎。 众人齐上,我手无寸铁,只好扒拉街沿边的东西。边躲边砸,过路行人纷纷逃窜。多番抓扯,我身上穿的那身玄裳被扯成了布条,袒胸露背,裤子也险些被扒了下来。 敌众我寡,不可久留。这帮人个子大,脑瓜却不灵活,头脑简单,四肢发达一语果然不假。现下前路已通,我这双腿却发起软来,没跑几步便跌倒在地。路人纷纷躲避,我暗自叹惋我命坎坷,一难方毕,又来一难。 嘈杂声止了片刻,一双白靴子出现在眼前。抬头目光与他相撞,亮瞎狗眼当真不是盖的。一身锦绣白衣,明眸似月,着一丝清冷凉薄,气宇轩昂。 白衣公子身后还跟着一位带剑男子,男子一身玄裳,剑眉横生,眼眸里泛着杀意。他虽不及那白衣公子生的俊俏,但却另有一番□□。我定眼一看,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昨日在路上看到的骑马之人。 来不及多想,我扑上去就想抱那白衣公子的大腿。长剑骤然出窍,剑指咽喉,玄衣男子怒瞪着我。“帅哥!大侠!呵呵~我没有恶意。”剑锋一闪,我心下生寒,“有话好好说……” “赵小狗!”歪嘴男人追了上来,个个都怒瞪着我。我心暗道,这次是真的玩完了。“你个狗……狗东西!胆子何时……变得这么大!”歪嘴男人俯身喘着粗气,目光一刻都没离开我。 “大侠!帅哥!你救救我啊……俗话说得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好人一声平安。我给你唱歌、跳舞,当牛做马都可以啊!”世界那么大,我还没去看,当真不想英年早逝啊。 “赵小狗!反了你!竟敢背叛少爷!”歪嘴男人上前抓我。长剑上移,玄衣男人冷不丁地吐出一字:“滚!”歪嘴男人瞬间就黑了脸,反手一扬,身后那群人齐齐上前一步,个个鼓着眼睛挺着胸。 “识相的就滚远点,这是赵友乾赵府的家事!”歪嘴男人操着手,趾高气扬得紧。白衣公子不动声色,我又欲求他救命时,他抓着我手,滞了片刻道:“你叫什么名字?”这声音甚是澄澈清脆,似幽谷里泉水之声。 “舒童。”我恐他误解,忙又补了一句,“是舒服的舒,儿童的童。不是搬书的书童。” “舒童……”嘴角维扬,眉眼含笑:“把你方才说过的话再说一遍。”话有玄机,我忙又道:“大侠!帅哥!你救救我!俗话说得好,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好人一生平安,我给我唱歌跳舞当牛做马!” “无需当牛做马,做个小小书童就够了。”天无绝人之路,我大喜,急忙起身连连道谢,“行行行,公子说做什么就做什么!” “好,那就书童罢!”这一个‘好’字掷地有声,没来由地又让我心头生寒。“好个屁!你算哪……”歪嘴男人的话还没说完,玄衣男人的右手发力,三指宽的长剑打在歪嘴男人的脸上,锋利的剑刃划破他的脸颊。歪嘴男人打了个踉跄,捂着脸颊怒吼道:“打死他们!”一声令下,身后众人齐齐上前,玄衣男人以长剑独挡众人。 “大侠好功夫!”热闹百看不厌,我夸赞之际又不忘躲到白衣公子身后。不过几分钟,那群人便被他打得横七竖八,躺了一片,个个捂脸捂肚子哀嚎。 “公子,小弟无以为报,只赠这路上采的野jú聊表心意。”我将怀中残jú高高举起,白衣公子半惊半喜,有些无措,好半天才伸手接过。 歪嘴男人衣袖一横,擦去嘴角血渍,指着鼻子骂道:“你们给我等着!”众人相继起身,跟着那歪嘴男人拐进了一条小巷子。 第3章 险中求生 俗话说得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看着歪嘴男人一gān人等彻底消失在眼前,我这颗心方才落地。“走吧。”他瞄了我一眼,目光灼灼却温柔。 长剑回鞘,玄衣男子瞪着我,肉眼可见的不慡。青天大老爷,我和他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他怎的就瞪上我了?片刻转眸,玄衣男子快步跟了上去。我不敢落后,亦屁颠屁颠地跟了上去,“大侠!我们去哪儿? “我名唤白轩涵,你叫我公子便可。”白轩涵的话音绕耳,跟在他身旁的玄衣男子便面生惊意,似有话要说,但终究没有说出口。白轩涵眸子稍转,又道:“他是白真。” 我乐呵呵朝白真道了个谢,白真仍旧黑着脸瞪我,像是我欠了他五百万没还,拉着个脸,跟女人的裹脚布一般,又臭又长。我不敢再看,忙将目光转回到白轩涵身上。“你这副模样实在láng狈,现下带你去换一身新衣。”这身衣裳确实不成模样,想来白轩涵可能是座大金矿,又够义气,我忙不迭道了声:“谢谢涵哥!” “不得无礼!”白真面色更难,手中长剑已出鞘一半。我下意识地往白轩涵背后缩,“对不起对不起,我忘记你们这边不可以随便称兄道弟。但是你别误会,在我们那边,叫你哥是敬佩、尊重,绝无半点不敬之意。” “你们那边?”白轩涵眼尾一挑,来了兴趣。我苦笑道:“就是我们……我们家乡那边。”白轩涵未在追问,领着我进了一家颇有档次的绸缎庄。我长舒一口气,现下小心为好,白真这家伙长得凶神恶煞的,脾气还不怎么好,万一不小心惹怒了他,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看看可有喜欢的。”一眼扫过去,那件白色的衣服最好看,不过转念一想,白轩涵的衣服是白色,不好跟他一样的颜色。挑来挑去,我选了那套淡青色的衣裳。俗话不欺我,人靠衣裳马靠鞍,换了身衣裳,整个人都变了。 赵小狗这副身躯弱且瘦,只矮白轩涵半个脑袋。现今换上这身青衣,怎么看怎么都像个秀气的书生。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我不禁暗叹,原来老子也可以这么! 白真付完银钱,我正打算如何委婉地告诉白轩涵自己饿了,这个不怎么争气的肚子就打起鼓来。我嘿嘿的gān笑了两声,今日一整天都丢人,也差不这一次。 “正巧,我也饿了。”白轩涵真真是善解人意。天醉园内的布局十分讲究格调,虽然有许多地方看不明白透彻,但依稀猜得出是依据风水而设。 酒菜上齐,我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公子,不用这么破费,随便吃点就好了。”白真依旧瞪着我:“你想得倒美,这是给公子吃的。” 尴尬尴尬真尴尬,我gān笑了两声。白轩涵道:“过来坐下。”我不确定地指了指自己,白轩涵点头后我方眉笑颜开地走过去。事实又一次证明,白真是真的不慡我,我刚迈一步,他横剑挡我。 “你没听见吗?公子叫我过去。”这年头,谁还没点脾气么?我打开白真的剑就往白轩涵处走。“你……”白真大拇指一划,长剑露出,散着铮铮寒气。 “公子救命!”我三步并作一步,跑到白轩涵身旁:“白真想杀我!”许是白真第一次遇上像我这般如此无赖的人,他脸上竟有一丝无措。白轩涵只道:“若他真想杀你,方才那两句话,你应该只说得出一个字。” 我心中一寒,抬眸迎上了白真的目光,好吧,惹不起惹不起。我忙的一笑稳住白真,后摸到白轩涵身旁落了座。白真嗤了一声,白轩涵不紧不慢道:“你也过来坐。” “多谢公子。”白真的话音还未落,我又急忙补了一句:“谢谢公子。”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这句话简直就是为我造的啊。我不想看白真,也不敢看白真。即便不看,我也能想象白真的脸色有多难看。 席间,白轩涵和白真只吃了几口,便停了筷子。我脸皮厚,自是没客气。伸手去抓鸭腿时,瞟见白真冲我翻白眼,我未理会,仍旧自顾自吃我的。想是白真被我的吃相恶心到了,他借故离了席,我心道,你走了正好,大爷我还吃得开些! 白轩涵安安静静地坐着,只看不言。我抄起衣袖又抓了一只jī腿,中间摆个一盅冬瓜汤。jī鸭油腻,时不时喝口汤,消一消油腻。风卷残云之后,我心满意足地舔着手上油渍,白轩涵递过一张毛巾,我接过道了声谢。 白轩涵道:“可吃饱了?”我拍了拍肚皮,“饱了,前所未有的饱。”气氛突然变得尴尬起来,白轩涵面无表情,我心中打鼓,寻了个理由溜了。 好巧不巧,出门便撞见白真,这家伙握剑候在楼梯口,照旧没给我好脸色。白真功夫好,脾气bào躁,着实不好惹,我大人有大量,不同他计较。我自顾自地下楼去,如今找到了金主白轩涵,管他三七二十一,抱紧大腿就行。 我抓了一把白味儿瓜子,蹲在天醉园门口打量着过往行人,瓜子皮儿吐了一地,以前在现代惹上的坏习气,现下换了赵小狗这副身躯也未改掉。 磕着磕着,三个花脸小孩拿着糖葫芦嘻嘻哈哈地跑了过来,“哎哎……小屁孩儿,过来过来。”两个小姑娘对视了一眼,敛了脸上的笑容,慢步而来。我将瓜子举到她们面前:“请你们吃瓜子。” 小孩儿犹豫了一下,“我不是坏人,别害怕。”我弹了弹她们的麻花辫,三个小姑娘先后抓了一把,齐声道:“谢谢大哥哥。” “别叫大哥哥,我还小,叫我大帅哥就好。”我腆着脸笑了两声。这几个小娃娃听话得紧,忙叫,“谢谢大帅哥。” “真乖。”我乐开了花,又给她们每人抓了一把瓜子,兜在衣裙里。小姑娘欲走,我一把拽住:“别急着走,大帅哥问你们一个事儿。” “你问吧,若我们知道,一定告诉你。”我吐了嘴里的瓜子皮儿,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小姑娘转了转水灵的眼珠子:“我记得昨天娘亲说……现在是大和十七年。” “大和十七年,穿越剧看了不少,没听说过有个什么大和呀。”我碎碎地嘀咕了一声,又道:“什么朝?哪个皇帝当/政?” 小姑娘道:“天启盛朝,白和当/政。” 另一个姑娘急忙拉住她:“嘘……小点声,娘亲说不可以直接说圣上的名字。”那姑娘急忙捂住嘴,我笑了一声:“没事,山高皇帝远,他听不见的。” “听得到。”小姑娘直直摇头:“大帅哥,你别乱说,小心杀头之罪。”我甚是敷衍的点了点头,那三个姑娘兜着瓜子儿笑嘻嘻地跑开了。 “天启盛朝,白和当/政。”我拍了拍手里的瓜子屑,起身进屋,无意抬眸,白真立白轩涵门口的扶廊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我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咧嘴一笑,白真似乎是哼了一声,往后退了一步,只留出一个瓦亮瓦亮的脑门儿。 无聊,着实无聊。白真凶神恶煞,不敢靠近。想去外面走走吧,又怕早上那群疯狗再杀回来,百无聊赖中,我窝在墙角又嗑完了两碟瓜子儿。 huáng昏已至,睡意来袭,我找掌柜的要了一间房,擦了擦脸便倒头睡了过去。睡梦中翻了个身,似乎是压到了一个软乎乎的东西。阵阵颤动从手臂传至全身,睡意渐退,我睁眼一看,桌上烛火微弱微,有长发,有额头,有眼睛,有鼻子…… 这他妈是个人呐!老子像打了jī血一般,瞬间jīng神。睡着时没感觉,如今醒了,那明晰的坚硬之感通过皮肤的触感传到脑中,现下大概只能用哔了狗来形容我的心情。 我小心翼翼地抬起手脚,缓缓地背过身去,身子方转到一半,白轩涵又突然侧身,抬起手脚将我压住。不敢动,完全不敢动啊!这是个什么情况,明明是我的chuáng啊!白轩涵尿完尿上错chuáng了吧? “公……公子……”想我一个huáng花大闺男,莫名其妙就被一个大男人睡了,老子心里苦,但是老子不敢说。 “童儿。”白轩涵在我耳边chuī了一阵风,jī皮疙瘩又起。我脸皮厚是事实,在现代招惹了几个身材火辣的妹子,但每每要做chuáng上运动时,总被那群追债的搅huáng了,可以说与人同chuáng共枕这种事老子从未gān成过。想了许久的好事,现下终于发生了,不是妹子,却是男人,普天之下,还有几个人比我倒霉。 夜渐深,白轩涵的鼻息也越来越稳,可是老子毫无睡意。白轩涵身下那物一直顶着老子的腚,欲哭无泪。老子一个早晚必勃的大男人,十七K纯爷们儿,被一个男人抱着算什么事! 我身子稍动,白轩涵也动,且又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越搂越紧。我翘起兰花指,轻轻拈起白轩涵的细手腕,手腕刚离我的胸膛,白轩涵就将脑袋埋进我的脖颈。鼻尖碰到脖颈那一瞬间,全身苏麻,不敢再动,“公子。” “怎么?”白轩涵睡意朦胧,我咽了咽口水,极力压住那颗快要跳出喉咙的心脏,“公子,我热。” “热便脱。”我忙的将白轩涵那只滑至我腰间的手抓住,“不热!不热!突然就不热了。”我gān笑了两声。白轩涵没再作声,只将手重新放回了我心口处,片刻不过,白轩涵又在我耳边嘀咕道,“童儿,你的心跳好快。” 快,自然是快,不快就是见了鬼了。我好生好气道,“我第一次被人……像这样抱着,有些不习惯。”脖颈处微痒,像是被白轩涵的眼睫毛刮到了,我微微动了动肩膀。 “没关系,多抱几次就习惯了。”一个晴天霹雳劈中我的脑仁,“多……多抱几次?”白轩涵,老子是钢铁直男啊! 第4章 夜半爬chuáng进行曲 久旱逢甘霖,他乡遇故知,dòng房花烛夜,金榜提名时,乃人生四大喜事。这四件我基本上是无望了,不过能一觉睡到自然醒,于我而言,也算是喜事一件。 昨晚白轩涵那家伙当真是很奇怪,死命搂着不松手,老子熬到后半夜实在是困才不甘不愿地合眼睡了过去。醒时不见白轩涵倒叫我觉得昨夜一事只是梦。 我揉了揉蒙蒙睡眼,打了个哈欠。屋中甚是亮堂,一缕阳光从从窗隙溜了进来,洒在绣花地毯上,看着甚是温暖。脑袋一偏,又埋进了被褥里。被褥上残留着白轩涵身上的淡淡檀香味儿,我忽然又想起了那声‘童儿’,耳根子不由地发起热来。 翻身跳下chuáng,刚刚穿好衣裳,跑堂小厮便送来洗脸水。我稍作洗漱,理了理睡炸了的jī窝头就下楼去。下楼即见白轩涵坐在一张方桌前,桌上摆了五六个小白,一盅清粥,站在白轩涵身后的白真依旧是那副欠他五百万没还的表情。 “公子。”拿人手短,吃人嘴短。见到白轩涵,我这态度放得无比尊敬。“童儿,过来坐。”白轩涵冲我轻轻一笑,不晓得是我看错了还是怎的,那笑容竟甜得过了头。我脚下不稳,一个踉跄。私下里叫一声童儿没关系,但这是大庭广众啊,白轩涵,你不要面子我还要呢! 我下意识地斜眼瞟着白真,果……果然,那深深的恨意扑面而来。老子真是欲哭无门,明明我也是受害者。 白真立在白轩涵身侧,我怕得慌,一想到白轩涵昨夜行径,我就更慌了。故而挑了白轩涵对面坐下。白真不看我,只低声道:“公子,我先去了。” 走了好,走了好,我心中暗喜,埋头喝粥。白轩涵吃了两口,便问我,“童儿,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暂时想不到什么想去的地方。”我三两口便吃得见碗底,十分不客气地又盛了一碗。“那你随我回故都罢。”白轩涵放了勺,目光灼灼。 回故都?想来应是回他的地盘,老子咬着勺子,心头嘀咕,那可不行,到时候想跑都跑不掉了。白轩涵见我迟迟不回答,又道:“可是不愿?” “不是不愿,我就是想再这儿多待两天。”所有神经病都说自己没病,我又不傻,岂会直言。先稳住白轩涵,然后再找机会溜之大吉才是上上策。 白轩涵这家伙的心地还是善良,仗义相助。只是他基里基气,我一个钢铁直男着实有些受不住。此次若稀里糊涂地跟着他回了故都,那就真是是jú花残,满地伤了。 “那好,我们便再多呆几日。”初来新嶂城,人生地不熟,逃命之前需得把路认熟,然后再来规划逃跑路线。吃过早饭,我哄白轩涵,道:“公子,咱们出去走走吧,待在这儿闷得慌。” “也好。”越看越觉白轩涵的笑容宠溺,老子若是投的个女儿生,就是做他的第三四十个小妾也愿意。 我和白轩涵并肩走在街头,来至新嶂城最繁荣的地段。街头巷尾都摆着小摊,有的卖糖人,有的卖胭脂,还有的卖发簪配饰。民以食为天,我对吃食感兴趣,街边那些小摊上的点心、小吃诱人得紧。一摸口袋只有那点续命铜板,实在花不得,花了就没钱跑路了。 “童儿。”白轩涵递了一张银票与我,我也顾不得礼节,忙接过道了声谢,这年头谁还和钱有仇啊。拿着比手掌还大的银票,我转头笑道:“公子,想不到你还有带钱出门的习惯呀?” 白轩涵风轻云淡道:“我平日里没有带钱的习惯,只今日白真有事要出门,我才专门向他要了一张。” 专门?不会是专门为我要的罢?难不成这家伙一早就打算带我逛街?老子越想心头越慌,老子可是十七K纯爷们儿啊!我又悄咪咪瞄了白轩涵几眼,那家伙顶着一副纯天然无公害的模样,五官甚是俊俏,就算不生在现代,也是一个受万千少女追捧的美男。只是他昨夜那行径……我的心不由一颤,想起在现代时常听到一句话,长得帅的都有男朋友。 难不成白轩涵这家伙也好男色?或者……只是单单石更了,找书童解决生理需要?“童儿,你楞在那里做什么?”走在前方的白轩涵拉回了我的思绪。“来……来了。”我快步跟了上去,买了些吃食,不再想先前那些恼人的事儿,得了个短暂的清净。 俗话说得好,这是一个有了钱,猪都能飞起来的时代,只要抱对了金主,泥鳅也能变成龙。现下拿着大堆大堆的银子,见一样买一样,有钱的感觉真不赖。 “公子,能不能替我拿一下?”东西太多实在拿不下,我厚着脸皮将手中未吃完的蒸糕递到白轩涵面前。白轩涵伸手抹了嘴角的糖屑,我尬笑一声:“谢…公子。” “走罢。”白轩涵这人好相与,我只想叫他拿一样,他却帮我拿了手里全部东西。走几步,看我一眼,我心暗道,白轩涵这眼神太宠溺了,他应是把我当小媳妇了。不行不行,我得快些走,火烧眉毛了。 吃也吃了,喝也喝了,老子开始gān正经事儿了。方才计算,我不太会骑马,马车跑得又慢,陆路走不通,就只有走水路。新嶂城有码头,河上船只颇多,来往贸易不绝。 “公子,你知道这条河叫什么名字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也就是我这般了,真想给我自己一巴掌。“童儿不知这河的名字?”白轩涵似乎是变了脸色。 “我……”赵怡是赵家书童,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河的名字,说话不过脑子真是害人。我不敢看白轩涵,在脑中飞快地搜寻各种理由,真是脑袋抽了,老子竟又答了句:“平日里…很少出……出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了,这个破理由,我自己都不相信,更别说白轩涵。 “童儿,你何时成为赵家书童的?”白轩涵脸上虽有疑色,却仍旧温柔得紧。“我……”心里已然哆嗦起来,这要怎么答?至少给个选项啊,结巴了许久,才捡了个电视剧里常有的桥段:“我脑脑子曾经……受…受过伤,不记得了。” 白轩涵到底是不想让我难堪,转了话题:“这河名唤岳清河,由此顺流而下,会经过千城、泉镇、桐城等地。” 老子吓得魂都飞了,哪还有心思听他讲。默了半晌,白轩涵道:“童儿,天也不早了,我们回去罢。” “好……”我失魂落魄地应了一声,垂头丧气跟在白轩涵身后,回到天醉园时,白真已在楼下等候。跑堂小厮见白轩涵回来,忙上前道:“客官,饭菜已然备好,您是在楼上吃,还是在楼下吃?” 白轩涵回身道:“童儿,你愿在哪吃就在哪吃,我还不饿,就免了。”白轩涵和白真上了楼,那小厮又问我:“客官,您想在哪儿吃?” “不吃,免了。”今日一天嘴都没听过,哪里还吃得下。小厮很着我拐进旁边的小门,见我东瞅西瞧方道:“客官,您在找什么?” 我拽着小厮的胳膊,指了指走廊尽头那扇门,低声道:“小哥,这门通向哪里?”小厮不由地也压低了声音,答道:“穿过这门,向右拐,就到正街了。” 还好今日稍微记了一下新嶂城的的几条重要街巷。是正街就好,穿过正街便是船舶停靠之地。我心暗慡,天助我也:“这门锁没锁?” 小厮点头:“夜里会锁。”我掏出一锭银子,塞到小厮手里:“小哥,帮帮忙,今晚帮我把这门打开。”小厮一脸为难,“这……”我赶忙又塞了一锭银子:“帮帮忙,只一晚就可以了。” “好吧!”小厮咬牙应了下来,四下瞟了一眼,后而急忙将银子塞进怀里。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天下就还没银子办不成的事儿。 此事料理好后我方上楼。刚到廊上就见一个小厮提着木桶从房里出来,小厮道:“客官,洗澡水已备好,您去试试温度,冷了、热了您就叫一声。”我点头,看那小厮累得满头大汗,又掏出一锭银子递到他面前:“小哥,谢了。” 小厮笑得合不拢嘴,接过银锭子连声道谢。推开房门,入房则见屋中摆着一个大木桶,桶里装满了水,水面上还漂了一层红色花瓣。“没想到这古代客栈的服务还挺周到!知道小爷今天逛街逛累了,专门给我备一桶洗澡水。” 试了试水温,温度正合适。左脚踩又脚,右脚踩左脚,衣服扒拉完,单手撑着木桶,翻进桶内,“啊~~~舒服。” 泡着热水,嗅着花香,闭眸想着逃跑计划,人生甚美。白轩涵虽然救过我的性命,但我也送了他一束jú花以表感谢。虽然当时答应做他的书童,但那纯属是权宜之计,再说这古代的书童,除了搬书陪读,还要解决公子们的生理需要,老子这钢铁直男自然是受不了的。 逃吧逃吧,势要保住jú花。主意打定,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闭目凝神片刻,睁眼即见白轩涵穿着一袭宽松薄衫立在我面前。白轩涵脸颊红润,头发微湿,看那模样应是刚刚泡完澡。 我吓得抖一抖,木桶里的水溅出来不少,我连连后退,紧靠木桶边缘。白轩涵只道,“冒昧了。” “公子,这么晚了,您找我……有有事吗?”我往水下缩了一点,只露出脖子以上的部位,我可是一个传统的蓝孩子。 “无事,只是过来歇息。”白轩涵将手中衣服搭到屏风之上,往chuáng走去。“歇……歇息?”老子差点背过气去,现在已经这么直接了吗?“公子,您是打算……以后都跟我……一起?” “是不是夜里我挤着你了?”白轩涵回身瞧我,他的耳根子似乎是红了。“挤倒是不挤……”我将后话咽了下去,毕竟这几日都是仗着白轩涵过活,这位大佬可不敢得罪。 白轩涵许是看出了我的不愿,他抱了一chuáng被子到一旁的罗汉chuáng上:“我睡这里。”我越发心慌,这白轩涵白天挺正常,怎么一到晚上就奇奇怪怪的。我扯过衣服,连身上的水都没擦净就开始胡乱穿了起来,“公子,您还是回屋睡吧,这儿睡着夜里冷。” 白轩涵摇头:“不回。” 我道:“那您睡chuáng,我睡这儿。” 白轩涵:“不用。” 舒童:“……” 白轩涵只穿着一层薄薄的白衫,他的肌体我看得一清二楚。不晓得是白轩涵身上散着淡淡清香,还是他的身形,竟惹得老子心跳脸红。我赶忙将目光瞥到一旁,弱弱道:“公子,你早些休息。” “你也早些睡。”白轩涵掀开被子,侧身而躺,我灭掉烛火,只留了一盏放在桌上。躺在chuáng上翻来覆去半天都睡不着,被子上残留的香味儿又直直往我鼻子里钻。 夜渐深了,我还是毫无睡意,睡在罗汉chuáng上的白轩涵突然叫了一声:“羽儿!” “羽儿…” “羽儿…” 我闻声而起,拿起烛火轻手轻脚地走到白轩涵身旁,但见他满头大汗,神色痛苦,嘴里一直念叨着羽儿羽儿。羽儿是谁?老子心里稍觉不慡,白轩涵突然大叫一声:“羽儿!” 房门猛地一声被踢开,我下意识回头一看,但见白真怒气冲冲地走上前来,手中长剑即将出鞘,我赶忙退到一旁。“公子!”白真上前,一把抓住白轩涵的胳膊,白真扭头怒瞪着我:“你怎么敢让公子睡这里!” “我……” “是我自己要睡的。”白轩涵推开白真的手:“你回去休息吧,我没事。” “公子,您大病初愈,如何睡得这种地方!”白真甚恼,却又不敢朝他发泄。可怜我这倒霉鬼,万年的出气筒。白轩涵语气稍厉:“好了,我知道,你出去!” 白真咬牙切齿地瞪了我一眼,愤而出门。“公子,我不知道您生了病。”白轩涵拉了拉被褥,“小病,现已痊愈,无碍。” “公子,您还是睡chuáng上吧。”我心生愧疚,上前拉白轩涵,不拉不知道,一拉吓一跳,白轩涵的手冷得像冰块,难怪刚才白真那么恼。 白轩涵道:“若我睡chuáng上,童儿可会觉得别扭?”我僵了一下,后gān笑着:“公子和我分被而睡,自然不会觉得别扭呀。” “那便好。”白轩涵起身往chuáng去,我放下烛火,将被子抱到chuáng上,“公子,你睡里面吧。”我们两人互相背对,各自将自己的被子裹得紧紧的。白轩涵捂嘴咳了两声,声音很小,我却听得清清楚楚。 这二十几年来,我头一次觉得愧疚。我扯出被压在身下的被子,轻轻搭在白轩涵身上。白轩涵微微动了一下,忽而一股寒气袭来,白轩涵竟钻到了我这chuáng被子里。 “公子!”我一把抓住白轩涵搁在我腰间的手,生怕他胡摸。白轩涵在我耳畔轻语:“童儿,我不会做什么,你就让我抱一会儿罢。”愣了许久,久久不敢相信,但白轩涵的语气的确带着一丝恳求。 夜里的白轩涵,真的很奇怪。 我渐渐地合上了眼,拽着白轩涵的手微松,耳畔的鼻息也渐渐顺畅,他的身上好香。我有意逃跑,因而也未深睡,正当我欲动手试探白轩涵时,白轩涵突然自行缩回了手,轻轻地掀开被子下了chuáng,我心道:这家伙又想搞什么鬼? 脚步声越来越弱,我瞄了一眼,屏风上的衣裳没了,看样子白轩涵是走了。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我立马翻身爬起来,蹑手蹑脚地扯过衣裳,趴在门上听了听,外面没动静。我推开房门,只见酒楼堂中挂满了大红灯笼,将大堂照得通亮,堂内无人,桌椅摆得甚是整齐。 穿上衣服,我轻手轻脚地下了楼,拐进里屋,拉开那扇小后门,一阵凉风袭来。 我四下瞟了一眼,没人,嘿嘿嘿,好机会。老子抬脚欲跑路,这脚还没落地呢,后脑勺一痛,满眼冒金星,双耳嗡鸣。两眼一黑,睡得很彻底。 作者有话要说: 【已修文】 第5章 祸从天降 “唔……”老子脑袋生疼,一股浓艳的香气儿不停地往鼻子里钻,这香味儿与白轩涵身上那股全然不同。我稍稍睁眼,只见一个大红绸顶,再一转眼珠子,红帐飘动,这像是一张chuáng。 “哪个王八蛋打老子!”抬手欲揉后脑勺,谁知抬起的右手沾满了鲜血,手里还攥着一把血淋淋的匕首。空气凝固了两秒,我急急扔了匕首,弹起身忙在身上揩血。 揩了两下,我才见自己胸膛、胳膊、大腿上全是吻痕,腿下压着一个嘴角带血的男人。天打五雷轰,老子脑袋一空,下意识地缩回腿来,大腿牵着后腚生疼。老子身无遮羞之物,chuáng尾那个个男人亦是赤/luǒ着身子。他脖颈之上有一条刀口,暗红色的血液仍然不停地往外流淌。我压住不断从心底涌上来的恐惧,忍着屁/股的疼痛,颤巍巍伸手探他的呼吸,“死了!”老子忙的缩回手,急急下chuáng,双脚刚落地,两腿之间的痛意便如cháo水一般涌了上来。 双腿一软,一个踉跄,绊倒一根木凳,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来不及多想,也顾不得疼痛,老子扯起地上的衣服就往门外跑,没跑几步就迎头撞上一个身姿风韵的女人。 “哎哟!”那女人哀嚎一声,远远跟在女人身后的那群提灯小丫头跑了上来:“夫人!夫人!”灯笼靠近,那女人看着浑身赤/luǒ的我,猛然捂眼大叫:“抓流氓啊!” “别叫!别叫!”我忙捂那女人的嘴:“大姐,我不是故意的,不是故意的,别叫!别叫!”三个女人一台戏,这里随便一数就有五六七八个女人,这可是一台要命的大戏。小丫头齐齐叫唤起来,一些小丫头上前揪着我就一顿捶打,刹那间,整个院子都沸腾了起来。 见势不妙,老子一把推开那群小丫头,往左侧别院跑去。刚刚爬上墙头的老子只听见那方传来一声凄厉的尖叫:“啊!” “公子!公子!” “快去叫老爷!公子死了!” “公子死了!” 跳下墙头的那一刻,我脑袋一片空白,漫无目的的一个劲横冲:“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 天黑得厉害,没有灯火,没有方向,只有脚下以及沟/中jú花一阵接着一阵的刺痛。前方突然出现一排火光,嘈杂的叫喊声尤为刺耳。 “这边没有!” “去前面看看!” “搜仔细点!” 这动作快得有些过分啊!我立马转身回跑,跑了三步,身后亦出现一排火光。 “赵怡杀了公子!别让他跑了!” “都给我睁大眼睛看清楚了!” 前有虎,后有láng,左边又是那面高墙,我未曾多想,悄悄入了水。这河岸旁生着许多杂草,委实是个藏身的好地方。我裹紧衣裳,缩到岸边草堆下,前后两拨人走近,我吸一口气潜到水下。 “找着没有!” “没有!” “没有!” “还不快找!若是抓不住赵怡,咱们全都得死!” 岸上听不见人声,我方才上岸。此刻天已蒙蒙亮,我胡乱地裹上湿答答的衣服就跑。“这回完蛋了!完蛋了!怎么办怎么办?” “老子莫名其妙失了身,又莫名其妙摊上人命,这简直比窦娥还冤!”头一次吓得这般六神无主,我预备回天醉园找金主白轩涵,“我跟他非亲非故,他凭什么帮我?” “事关人命,我又不是他亲戚,指不定我一去,白轩涵就把我捉了送官府。”纠结半晌,还是照原计划进行,“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这会儿再不跑,必定见阎王!” 我边躲边跑,方穿过一条街,歪嘴男人便领着一大帮凶神恶煞的家伙从一个巷子里里蹦了出来。个个手持一根长木棍,木棍圆润平滑,一看就是好木材。歪嘴男人呵道:“赵怡,你这条疯狗杀了公子还想跑,没门!” 现下我才想起法制社会的好,即便是死也无痛苦。 “赵怡,你个疯狗,还敢跑!”歪嘴男人的声音甚是洪亮,将这座仍带睡意的新嶂城彻底唤醒。我不知前路通向哪里,只知一个劲儿的狂奔。 都说人倒霉了,喝凉水都塞牙,老子倒霉了,一环接着一环来!死了一回还不够,还要让我死两回!老子到底造了什么孽啊! 打呵声不止,街上行人大惊失色,纷纷躲到一旁,被人群埋没的白轩涵露了出来。白轩涵负手立在街道中央,白真依旧挂着那副‘欠他五百万’没还的表情站在一旁。 “公子,救我!”跑得太快,一时停不下来,白真身子一横,挡在白轩涵面前,将长剑拔出一半,抵在身前。白真这家伙果然狠,这样玩摆明了是把他杀搞成自杀。见那亮锃锃的刀刃,我忙的止步,惯性作用,我又往前冲了几步。眼看就要撞到刀刃上了,白真收剑,左脚一甩。 “啊――!”那一脚直接甩到了老子巨疼的大腚上。还不及叫疼,忙翻身爬起来,紧紧拽住白轩涵的袖口,躲到他身后。歪嘴大汉追了上来,呵道:“闪开!这小子杀了我家公子!现在我们要送他见官!” “我没杀人!我根本就不认识他家公子!” “赵怡!休要抵赖!赶紧随我去见官!” 歪嘴男人的话音还未落,白轩涵身后又涌出数十名带刀小吏。一名身着黑色粗布衣裳的小吏头子迈着鹅步走上前来,左手掌着腰间配刀,右手拿着一张盖着红色大印的逮捕状。小吏头子扬着鼻孔瞄了我一眼:“你可是赵怡!” “不是!我是舒童!”对面的歪嘴男人哈腰喊道:“是他,就是他,杀害赵青赵公子的凶手!” 小吏头子又斜眼瞄了瞄我:“我要抓的、就是你这书童!”只见小吏头子扬手,他身后的衙吏就上前欲抓我。“我是舒童,不是书童,也不是赵怡!”我死气白咧拽着白轩涵不松手,“公子,你救救我,救救我,我没有杀人。” 小吏头子呵道:“我管你是不是书童,反正我要抓的人就是你!”众小吏举刀上前,白真拔剑,众人止了步,回过脑袋看了那小吏头子一眼,似在等他号令。小吏头子上前一步,指着白真的鼻子大骂:“你们现在是在妨碍官府办事!想吃牢饭了吗!” 白轩涵板着脸,道:“你家的牢饭还不资格让我吃。”平日里白轩涵脸上带着微笑时都给人一种不敢靠近的压迫感,如今他板着脸,更让人瘆得慌。 “反了你!”小吏头子冷哼一声,把腰间大刀拔了出来:“把他们全都给我抓起来!”众小吏齐拥而上,白真剑鞘一横,将排头小吏打倒,再一脚踹一个,一个接着一个倒。 白轩涵俯身拉我,我又冷又饿又累又怕,只打哆嗦,“公子,我……我腿软。” 白轩涵未在作声。一俯一仰间,那群小吏已被白真全部撂倒,个个都躺在地上蜷缩着身子打滚。一些人捂着肚子,一些人捂着胳膊,一片哀嚎。 看着白真连剑都没/拔/出来就将那群小吏打得落花流水,对面的歪嘴男人心感不妙,往后退了几步。白轩涵理了理袖口,漫不经心道:“你抓错人了,他叫舒童,舍、予舒,是我的书童。” 我大傻之际,白轩涵俯下身一把拉了我抱在怀里。“公子!”白真大惊失色,气得浑身一颤,若不是有白轩涵护着,他扬手就是一剑。被白轩涵搂在怀里的我内心翻滚,一群草泥马呼啸而过:“你……” 白轩涵眼眸微垂,“童儿不是腿软吗?” 欲哭无泪,老子是个17k千足纯爷们儿,被你这么抱着算怎么回事?白轩涵,你这个杀千刀的,毁我贞……名誉。 在众人惊愕又炙热的目光中,白轩涵抱着我入了一间客栈。掌柜的本来不想招待我们三人,奈何白真手中那把长剑抵着脖子,不敢不从。 上楼时,我红着脸在白轩涵怀里低声唤了句:“公子。” 白轩涵道:“怎么?” 我道:“我没有杀人。” 白轩涵不作声,敛去笑容。不妙,不妙,很不妙。我又道:“公子,我真的没有杀人,你相信我。” 白轩涵推门入房,将我搁到chuáng上,他方才开口问道:“昨夜你想去哪儿?”这叫我怎么说好。难不成说,公子,昨夜我准备逃跑,刚出门一步,就被人一棒子打晕了?绝不能说实话,说实话不仅显得我忘恩负义,而且万一将白轩涵惹怒了,那就可真的要凉凉了。 我gān咳了一声,“就是去……撒尿。” 白轩涵挑眉:“撒尿?” “对,撒尿。”我稍微提高了声音,显得有几分底气儿:“昨天水喝多了,半夜起来尿尿,裤子还没脱呢,就被人一棒子打晕了,起来就看见那人死了。” 白真拿着一套青衣推门而入,他的脸色在我的意料之中。难看!不慡!想杀人,先女gān后杀,再女gān再杀的那种。 若能将白真心头的怒气转为明火,我估计他心中那团火能烤熟一头猪。 换过衣裳,我试探性地问道:“公子,您不会不救我吧?” 白轩涵转头道:“我自然会救童儿。” 谢天谢地,我忙道了几声谢。白轩涵思量了一番,道:“走,先去赵府看看。” “公子,我胆子小,能不能不去?”白真转眸瞪着我,我心中发毛,皮笑肉不笑地改口道:“去,我去。”刚出客栈,无数兵吏便从大道左右两个方向涌了过来,客栈掌柜的吓得直接‘啪啪’两声,关上了大门。 作者有话要说: 【已修文】 第6章 震惊,公堂之上竟…… 大批官吏将我们三人堵在路中间。来着皆凝神屏息,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眨眼间就让我们给溜了。一阵清脆慢悠的马蹄声划破死寂,循声而去,当官的骑了一匹黑马上前。 此人方脸浓眉,双目有神,头上戴着一顶官帽,官派做腔甚浓,想来是这新嶂城的什么大官儿。我正想着白轩涵要花多少银子才能拿下他时,但见这人脸色大变,急急翻身下马。他大步迈到白轩涵面前,抖了抖衣袖,预备朝白轩涵行礼。白轩涵却先一步唤了他一声:“张大人。” 这位张大人身子一顿,似想到了什么,后知后觉地行礼,“公子。”我自是一惊,这官的阵仗不小,应该不是一个小官。现如今却对白轩涵放得这般客气,我不由地好奇白轩涵到底是什么来头。 “张大人如此阵仗,可是为我身后的书童而来?”白轩涵眼尾一挑,多有厉色。当官儿抬头看了我一眼才道,“正是。今早下官收到本地商人赵友乾的状纸,他状告书童赵怡谋害主子赵青。不知……不知赵怡何时成了公子的舒童?” “前些的事儿。”当官儿的拘谨得很,白轩涵又道,“赵青一案疑点颇多,现下他已是我的书童,张大人若要审理此案,让我旁听可好?” “自然是好。”当官儿的似乎是松了一口气。看到我时,神色又不由地一变。白轩涵道:“张大人可去赵府现场看了?” “下官原本打算捉了赵怡便去。”他多有顾虑,念赵怡二字时的语气都弱了几分。虽然我极力想纠正名字,碍于现场这阵仗,我终是忍了下去。 “我却打算携了他一道去看。”当官儿的默了片刻,纠结、顾虑、紧张、焦虑等神色在他脸上一一闪过。“公子,赵怡还是不去赵家为好。您不知道,究尽赵家根源,可究到张丞相……且,赵有乾bào躁,赵怡若随我们前往,下官恐赵家情急时会做出胡事。” 想不到赵家后台这么硬,丞相这官可不小啊。为保小命。我自行请命,“公子,我还是不去了吧。万一赵有乾看着我一激动,提着刀子就来砍我可怎么好?” 白轩涵只道了个好字。当官儿的大手一挥,“你等先将赵怡带回大牢。”小吏拖着手镣脚镣上前,我忙的后退一步,心道这家伙真没眼力劲儿。白轩涵嗤了一声,“他用不着那东西!” “免了免了!”当官儿板着脸冲着小吏连连摆手。官场门道儿多,这点眼力劲儿都没有,无怪乎他只是一个小喽啰。白轩涵甚是不放心地又叮嘱我一句,“童儿,你先随他们去,待案子清楚之后,我必会来接你。” “公子,你可别骗我。”现下要和白轩涵分开了,我这心就开始慌了。“我绝不骗你。”得了白轩涵的肯定,我方才定了定心。三步一回头,可怜兮兮地望着白轩涵,白轩涵亦目不转睛地盯着我。余光瞟见白真,那家伙,锭子捏得绑紧。 那位张大人开了个好头儿,起了一个正确的带头作用。狱卒们对我恭恭敬敬,好茶好点心全给我送了来。沾了白轩涵的光,头一遭坐牢坐得这样舒坦,一人得道jī犬升天,当真不假。 吃也吃饱了,喝也喝足了。若非我一再拒绝,只怕这些狱卒还要给我弄几个美人来乐一乐。天色渐晚,我四仰八叉躺而上透过窗子看向外边。漫天的繁星,虽然没有现代都市里霓虹灯那般绚丽多彩,但那种静谧澄澈着实是让我过目不忘。 累了,实在是累了。我闭上眼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从jú花传来的阵阵痛意时刻都在提醒着我。老子被艹了!艹我的人又死了!我着实是想不通,明明我是最大的受害者,如今却蹲在这大牢里。明明只想躲开白轩涵,借着赵怡的身子好好在这天启盛朝逍遥快活一次,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他身边。 命啊!这都是命啊! 现在其他的事儿我也不琢磨了,就想着白轩涵能早点把我提出去。想开了,彻底想开了。做他的书童也没什么,他长得好看,有钱有势,对我也挺好。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话诚然不假。一晚上尽做些杀头梦,吓得我出了一身冷汗。想到此处,我又不免一惊,难不成这是我即将驾鹤西去的预兆? 呸!梦是反的。我给了自己一巴掌,毫不含糊。白轩涵说过会救我就一定会救。 “赵怡!出来!”昨日还对我陪笑脸的狱卒此刻黑着脸,我心感不好,“大哥,今日你怎么了?可是心情不好?”狱卒没作声,提了我就上公堂。 公堂外站满了人。那群人里绝大部分都是赵府的男丁丫头,有那夜撞见的丫头、夫人,也有最初看见的那个糙汉子和浓眉大汉。众人一见到我就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大抵不过是‘书童无良谋害主人’这个意思。 昨日见了面的张大人坐在公堂之上。他脑袋悬着一张匾额,题有‘明镜高悬’四字?白轩涵坐在堂下,白真依旧是那副万年不变的表情。我看了不少电视剧,也知这流程。一进公堂我就老老实实地跪了下去,唤了声:“张大人。”白轩涵自是不能少,我又忙唤了声:“公子。” 张大人猛拍惊堂木,高声道:“把赵友乾等人带上来!”惊堂木惊堂木,着实是把我惊了一回。小吏应声而去,把赵友乾、唤我流氓的夫人及那歪嘴男人带了上来。 三人齐齐瞪着我。方跪到堂中,赵友乾就呼天抢地:“张大人!请为我儿申冤呐……”堂上张大人拍了拍惊堂木,道:“你细细讲来,我定会给你公道!” 赵青夫人开口道:“大人,昨日卯时,我家收购的药材到了。我想着让我夫君去看一看,毕竟平日里这些事都是由他经手的,我走进庭院里,这赵怡就……□□着身子从我夫君房里跑了出来,随后我再进屋,看见……看见……我夫君……” 我连忙道:“你夫君不是我杀的,我醒来时就看见他死了。”赵友乾气得浑身颤抖:“匕首上可是有你的血手印,你如何敢狡辩!” “真的不是……”一声惊响阻了我的后话。“肃静!”张大人转脸看我,“赵怡,我且问你,前天夜里,也就是十三那天你在何处!” “天醉园,我家公子可以作证!”张大人将目光转到白轩涵身上,白轩涵点头:“十三那天晚上,他的确在天醉园。” 张大人又问:“几时?” “几时?”这我就懵bī了,身上没手机,店里又没钟,他哪里知道是几时。白轩涵开口道:“三更天以前都在。” 张大人面露疑色:“赵怡,三更天以后,你去哪儿了?” “我就是去撒尿,裤子还没脱呢,就被人敲晕了,等我醒来的时候,他就死了。”我没看白轩涵,心里实在是虚。张大人又盯着赵友乾等人:“前天晚上,赵青几时回府?” 赵青夫人擦着眼泪,应声道:“前天我家夫君一直在府上,没有出过门。” “没有出过门?”张大人的眉毛越拧越紧,“那昨夜有谁进过他的房间?” 歪嘴男人抬头道:“大人,昨夜我去过少爷房间。”张大人道,“你去作甚?几时去的?” “回大人,事情是这样的。”歪嘴男人许是膝盖跪疼了,他挪了挪腿,继续道:“赵怡是公子的书童,他却有二心,几次想逃,十一那天晚上他又想逃跑,被公子抓住了?公子一怒之下就打了他,当时好像打着他脑袋了,我们就以为他死了……” “不是以为,他是真的被打死了!”我心头愤然,这赵怡果然是被赵青那家伙打死的。张大人哼了一声,“若你真的被打死了,现在又该作何解释?” “诈……诈尸……”我总不能说,借尸还魂吧?“无稽之谈!”张正白了我一眼,转而继续看着那歪嘴男人:“你继续说。” 歪嘴男人继续道:“公子以为他死了,便叫赵大赵小两人在十二那日一早将赵怡弄到郊外去埋了,可是那天早上我却在赌坊见到了赵怡。我急忙跑回去告诉了少爷,这时少爷才明白,赵怡是装死,因而少爷便命我带着一帮人去将这小子抓回来。谁知半道碰到了那位公子……我们打不过,便走了,想着另找机会将赵怡抓回去!” 惊堂木又是一拍,“将赵大赵小带上来!”青天大老爷,你这手不疼吗?杵在堂前看热闹的糙汉子和浓眉大汉被提上堂来。“大人。”两人齐齐跪下,跪得比我熟练得多,这跪姿也比我好看得多。还真别说,熟能生巧,不假。 张大人道:“十二那天早上,可是你二人将赵怡抬至郊外欲埋尸的?” “是。”赵大应声:“当时坑都挖好了,赵怡突然坐了起来。我俩头也不敢回,直接跑回赵府,将此事告诉了公子。” 赵小垂着脑袋,不作声,身子直哆嗦。 “昨天夜里你们几时去天醉园抓的赵怡?”歪嘴男人应声道:“丑时过后。抓住他之后,我们立刻送到了公子那处……”说话间,歪嘴男人不由地看了赵青夫人一眼。 “给他们印一印。”张大人金口一开,候在一旁的画师拿出三张描着泥脚印的纸一一给歪嘴男人和赵大赵小三人印了印。三张脚印,分别与他三人契合。 “那夜是谁守房?”余音未落。赵小身子突然一抖,紧紧捏着自己的衣角,一滴汗珠顺着脸颊滴了在地。张大人双眼聚焦,如猎鹰一般犀利,紧盯着赵小,若有所思。 歪嘴男人应声道:“平日里是我们仨轮着守,但那天晚上赵怡昏迷未醒,公子便让我们走开了。” 一声卧槽自心来,老子羞得面红耳赤。昏迷未醒,所以才将人支走?难不成平日赵怡被艹时,门外还趴着一群人听现场直播……“赵怡啊赵怡……你这哪是书童,明明是赵青那个死变态的性/奴啊!”我替赵怡捏了一把辛酸泪。 作者有话要说: 【已修文】 第7章 老子凭本事越的狱 我红着耳根子替赵怡叹惋,悲愤从心来。无意瞟见白轩涵,但见他的脸色已然铁青。白真垂眸看了一眼白轩涵,欲言数止,几番纠结过后,他将目光落到了我的身上。我连忙避了眼。 “赵小,那夜赵青屋外真的没人?!”张大人的目光甚厉,赵小直直发抖。“大人,真的没没人,我们都都都走了。”赵大话语恳切:“我们说的皆是实话,不敢哄骗大人。” 张大人骤然猛拍惊堂木,不仅吓得赵小身子一抖,就连我也震颤。他厉声道,“赵小!那夜屋外真的没人?”赵小险些哭出来,“没没人,真的没人。” “大胆!竟然睁眼说瞎话!”张大人一声长呵,吓得那赵小身子一软,瘫坐在地。“来啊!先给我打二十大板!” “大人!大人饶命啊!”赵小吓得哇哇大哭,“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大人!”衙吏拖出长凳,将赵小拉过去按在了上头。“给我打!”一声令下,衙吏扬手便打,赵小边哭边叫:“大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本官倒要看看,是你的嘴硬,还是我的板子硬!”才打几下,赵小的屁股就露出了点点猩红之色。我不由地缩了缩身子,这板子还有些厉害。 “说……我说!”赵小的眼泪鼻涕口水流了一地,抽噎道:“我说……”还真的另有隐情,我不免一叹,有些时候当真要动真格才能办成事啊。堂上众人皆不作声,纷纷将目光投到赵小身上。 赵小道:“那夜……我其实偷偷摸回了公子屋外……当时公子玩得正乐,一个……一个……”赵小结巴起来,不敢再说。张大人板脸皱眉,呵道:“一个什么?!” 赵小抬袖擦了擦脸上的泪,极力抑制住自己心头的怯意:“一个穿着夜行衣,蒙着面的人从窗台那里跳了进来,一刀就将公子杀了……” “你说什么?”赵友乾气得上前一把揪住赵小的头发,吼道,“你若是敢胡说,我一定叫你去陪葬!” “没有,老爷,我没有胡说。”赵小从木凳上摔到了地上,爬到堂中,泣声道,“大人,这次我真没得说谎。当公子倒在chuáng上那刻,我吓得叫了一声。那男人发现了我,若不是我当时跑得快,恐怕早已死了……” 赵小说的这番话,虽仍辨不清凶手是谁,但足以证明我的清白。我欲开口时,白轩涵率先道,“张大人,现下赵怡的清白已然明了,如今是否可以放人?” 张大人默了片刻,“赵小说的话属实,是可放了赵怡……”白轩涵却不管他说完与否,上前提了我就走。白轩涵此刻的脸色,真他妈的吓人,着实是不敢看。 “站住!”赵友乾突然呵道,眼泪都来不及擦就踉跄地站起身来:“张大人!你怎知不是他赵怡买/凶/杀/人?” “买凶……”其实赵友乾这话无错,即便赵小说的是实话,那也只能证明我没有亲自杀人。如今没有抓到真正的凶手,无法排除我买凶/杀/人这人一可能性。 “张大人!难不成你是想包庇吗?!”赵友乾继续道:“更何况赵怡是我家的书童!就算要放,他也只能回我赵家!” “现在他是我的。”冷不防白轩涵出言一怼。赵有乾依旧嚣张,“你的?这条狗我养了十二年,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吗?他的卖身契你有吗?” “你说谁是狗!”白轩涵拳头一紧,我能明显感觉到从白轩涵手臂传来的愤怒颤动。赵友乾又大哭起来,“张大人,如今我儿惨死,家中书童又被外人盯上。您是青天大老爷,一定要为我做主啊!张大人啊!” 堂上那人面露难色,左右为难。换做是我,我也为难。若不管□□,卖白轩涵一个面子,qiáng行放我走,但那卖身契又无法避免。堂上气氛一度紧张,张大人道:“来呀,先将赵怡押回大牢,择日再审!” “公子……”白轩涵不愿松手,我也不敢松手。张大人面露苦色,白真上前,低声道,“公子,大局为重。”大局为重?人命关天,我这条命还不重要吗?天知道我多想撕了白真这张烂嘴,再拖我这条小命怕是保不住了。 “童儿,你且再等一等。我会抓到凶手,还你清白。”白轩涵到底是松了手,我心上一凉,夜长梦多夜长梦多。我重新被扔回了大牢,这次多半是难逃一死了。仔细一琢磨,形式对我十分不利,就算白轩涵证明了我的清白,但赵怡的卖身契在赵友乾手里,他儿子赵青一死,那个老家伙肯定不会放过我这个书童。 兜兜转转,终究还是跳不出这个死字。感叹自己命运坎坷之时,我抓了身旁的稻草,突然一只大老鼠从对面角落猛冲过来,一溜烟儿地钻进了我屁股旁的草堆里。 老鼠,见惯不怪,突然还有点亲切感。“老子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小时候爹妈不爱,长大了又受社会摧残……如今来到这个什么破朝,门都还没摸清呢,就要下去给人陪葬……”我自顾自地黯然神伤。 “你们都给我老实点!”一个狱卒长呵一声,“赵怡。”狱卒送来饭菜:“这是你家公子谴人送的,趁现在还有口气儿,赶紧吃吧!” 狱卒将走,我忙地拽住他衣角,“狱卒大哥,狱卒大哥,等等……”狱卒很不耐烦:“有屁赶紧放!”都说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实则不然,男人也是善变的主儿。 “能不能劳烦你帮我向我家公子带个话,就说我想见他,请他来一趟。”我低声下气地赔着笑脸。狱卒扫了我一眼,谑声道:“你有银子吗?” 我浑身摸遍了也没摸出一个铜板,先前身上的银子,全落在赵青那个死鬼的房里了。我gān笑道:“狱卒大哥,狱卒大哥。你看我能不能先欠着,等我家公子来了,就……” “别做梦了!”狱卒冷笑一声:“你杀了赵友乾的儿子还想活命?”说我偷说我抢我都承认,独独说我杀人我不能认。我虽不是社会的建设者,但我也绝不是社会的蛀虫,“赵青不是我杀的!” “得了吧!就算不是你杀的,赵友乾也会让你去陪葬的!这赵友乾是何许人也?新嶂城最有钱的主儿,之前的几位县太爷,在他面前大气儿都不敢出!如今这位张大人,估计也是做做样子,等样子做够了,你啊!就下地府去继续陪着你家公子吧!”狱卒得意地快步离去。心悦你脑袋嗡嗡直响,半天缓不过神:“老子才不要给那个死变态陪葬……白轩涵,你说过要救我的…” 无可奈何,我靠在墙角甚是颓丧。gān草堆下传出阵阵老鼠的吱吱声。肚子饿得厉害,眼前的jī鸭鱼肉、糕点小吃样样齐全,这些都是我爱吃的东西,可是此刻一点胃口都没有。 眼前gān草堆突然抖动起来,老鼠的吱吱声越来越大声。我循声看去,但见方才那只老鼠躲在草堆中,露出半个脑袋直勾勾地盯着我身前的食物。那老鼠的目光甚是饥渴,我又想起先前在间出租屋里的老鼠,饿得没有东西吃,将我的安眠药给吃了…… 一声长叹,我自笑起来:“老子这辈子还没做错什么好事,如今快死了,倒起了一丝怜悯之心。”笑声甚是嘲讽,我将那碟糕点扔给了老鼠,老鼠抱着糕点大口大口的啃着。又有几只老鼠从草堆下钻了出来,我又捡了几块软糕都丢到牠们面前。“吃罢吃罢!吃了才有力气打dòng……” “打dòng……”灵光一闪而过,我兀地腾起身来,起身扒着那那扇小铁窗看了看外面的环境。现下正值huáng昏,西边的天空被晚霞烫得通红,那景甚美,若换个地方换个心情,我必会坐下来好好欣赏一番。此刻脑袋不保,我不敢耽搁,快速扫着窗外的情况。窗外有一赌高墙,时不时会有两名提刀的小吏经过,看样子这大牢的戒备并不严谨。 我又蹲下身子将地上的稻草扒开一个窟窿。草下是cháo湿的泥土,十分松软,随手一扒便能扒出一个dòng。这间牢房位于狱尾,狱卒常常走到一半就会倒回去,压根儿就不会来这么远。我跳到牢门口,朝外看了看,那几个狱卒正在嗑瓜子儿,突然有了一丝希望,天不亡我! 以前在现代被那么多债主围追堵截都让我逃掉了,如今戒备不健全的土牢如何能困住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增益其所不能…”之前练就了一身偷蒙拐骗逃的本事,如今是时候表演表演了。技多不压身,走哪儿吃哪儿。 选定地方,我拿起刚才装糕点的瓷碟。以瓷碟作铲,快速地刨着软濡湿的泥土。一面刨,一面将刨出来的泥土铺平,用稻草盖住,刨刨停停刨刨停,我一直相信一句话,皇天不负有心人。 “都给我老实点!”前方骤然响起狱卒尖利的吼叫声。我顿了一秒,急忙扒着稻草,将那dòng口盖住,斜身一躺,闭眼装睡。那狱卒走过来,哼了几声,似乎是对着我又唾了一口,“找了个金主没福消受,短命的东西!” 听脚步声远去,我才慢慢支起身子,不敢多想,拿出压在屁股底下的瓷碟继续刨起土来。夜渐渐的深了,我的动作也越来越轻。不知到了几更天,泥土突然一空,一股清冷的夜风拂过我的手背,通了! 我心中大喜,爬进dòng中继续开着那方的口子。dòng口越开越大,估摸差不多了,我便开始努力往外钻。本想再见白轩涵一面,如今想想,算了吧!逃命要紧。 脑袋钻出地道,我艰难地转动脑袋四下瞄了一眼,无人,正好!我挣扎着爬出了地道,猫着腰跑到一堆木柴旁,像壁虎一般,手脚齐发,爬上了那堵高墙,身子一侧,跳了下去。 落地一声,我双脚震得一麻,闷哼地叫了一声。顾不上疼,我跛着脚忙钻进了一片高墙外的那片林子里。趁着夜色,我摸到了码头,河水倒映着那清冷的月光,隐约能看清河上漂着的几叶扁舟。 我跳到河岸,似做贼一般,“船家……船家……”河面上的灯光突然晃动起来,一个老头儿扶着船篷走到船头,摇起船桨,划了过来,“客官,要去哪里?” 我忙跳上船头,随口说着:“桐城,去桐城!”先前白轩涵报了几个地名,我只记下了这个桐城。 “好嘞,您坐好了!”老头儿吆喝一声,撑杆一划,扁舟游动,层层涟漪渲染而开。我打了个踉跄,险些跌进河中。望着那远去的河岸,长舒一口气,这条小命算是保住了。转念又想起白轩涵,总觉心中有愧,那家伙不仅出手救了我,而且还好吃好喝招待着,如今我丢下他跑了,感觉也忒不仗义了。 “管他呢!白真功夫那么好,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儿……”心绪稍烦,最后gān脆不想了。摸出怀里的软糕,吃了几口,脑中又浮出了白轩涵那清冷的脸。“白轩涵那家伙不会是给我下了什么迷魂药吧!老子怎么总想他!” 打了个哈欠,闭上了眼。船桨划破水面的声音不断响起,掠湖的清风带着一丝香甜扑打在身,清风顽皮地撩拨着长发,远山的轮廓若隐若现,像个娇羞的美人。“终于自由了。”睡意上头,我慢慢闭上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 【已修文】 第8章 公子=爸爸=大金矿!!! “童儿……” “童儿……” 心头忽的一惊,我猛睁开眼来,一串汗珠儿顺着脸颊滑进了我脖颈里。此刻日头正毒,划船那老头儿亦是满头大汗,不停地用搭在脖子上的汗巾擦着汗水。我舀河水洗了把脸,“船家,先把船靠边,咱们歇会儿再走。” 船夫如释重负,“好嘞!”他喘着粗气将船划到一旁。稍作歇息,船夫操起一张网撒到河中,三两下地就拉上一条大鲤鱼。“这么大的鱼啊!”我哈哈一笑,忙跑过去帮着他收网。 船夫笑道:“这还算小的呢!”我虽没有其他好本事,但这一张嘴还算圆滑,几句话就将船夫逗得乐不可支。一番哄逗,船夫剖鱼,我就拾柴,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才将那条鲤鱼烤熟。 这一路的青山绿水甚美,但是看久了看多了也就觉得无趣。我坐到船尾同船夫聊起闲话来,拉过船夫的家常,我随口问了声,“船家,当今皇帝白和是个好皇帝吗?” 船夫看了我一眼,“年轻人,我看你这样貌是个中原人,为何要这样问?”方才一路过来,船夫面色都好,现在突然严肃起来,我有些心虚。“我就随便问问,没什么恶意,您别多心。”这天启盛朝不是原来那个法治社会,生杀予夺全凭皇帝决定,现在我在这儿嚼皇帝的舌根,若是被谁拿去做文章,那我的小命就堪忧了。 船夫似笑非笑,“皇帝好不好我不清楚,但那丞相却是打心底里的坏!” “丞相?”自古多有外戚专权,我一听来了劲,恨不得去哪里抓两把瓜子,边磕边唠:“这丞相姓甚名谁?”船夫嘴巴一撅,投来一缕看待智障般的目光,我gān笑了两声,“船家莫惊,我脑袋先前被门夹过,失了记忆,如今有很多事情都记不起来了。” “当今丞相名唤张彦之,是个十足十的jian臣!”船夫脸生怒色,拿桨的手青筋bào起,“残害忠良,肆意妄为,侵占土地,搜刮民脂民膏……”船夫越讲越气,恨得直咬牙。 “皇帝呢?这皇帝是傻子吗?怎么不杀了那丞相?”河风迎面chuī来,凉慡畅快,消减了不少酷暑。“哼!皇帝?”船夫继续哼哼:“当今皇帝软弱得很,不敢动那张彦之。皇室中除了那白锦王爷有勇有谋有胆识之外,其他亲王皆是废物!” 我越听越有趣:“这白锦王爷又是谁?”船夫嘴角一扬,十分敬佩,“白轩涵。”话音都高了几分。 “白……白轩涵?”晴天霹雳,我心中一抽:“那白锦王爷叫白轩涵?”此刻的心情就像是我买了一张彩票,中奖了,然而我把彩票扔了。 “对啊,就叫白轩涵!”船夫点头,啧啧称赞,“我虽没见过白锦王爷的相貌,但听别人说过,那身上八尺有余,相貌堂堂,气宇不凡,喜爱穿一身白衣……” 船夫越讲越开心,口水直溅。我越听越心寒,面如死灰,难怪那狱卒骂自己抱上了金主。这白轩涵哪里是金主啊,他明明是一座十足十的金矿啊。我若知道他是受人爱戴的白锦王爷,就是打死我我也不会跑啊。 “你怎么了?”船夫见我捶胸顿足,稍微停了手上的动作。“没……没事。”我双眼含泪,“只是胸闷,一时喘不上气。”为什么世上没有后悔药这种东西?到手的金矿飞了,天晓得我有痛苦,多绝望。赵青虽不是我杀的,但这狱却是我实打实的越了,雪上加霜,小命悬矣。我直接瘫在小舟里,“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为什么要摧残我幼小的心灵……” 自从知道了白轩涵是白锦王爷,我就一直提不起jīng神,整整两日,蔫了整整两日。晨光熹微,我自顾自地垂头郁闷,船夫却道,“客官,我们已到了桐城地界。” 我稍微得力支起脑袋,一排排雕梁画栋的楼阁印入眼帘,街头行人熙熙攘攘,好不热闹。一失足成千古恨,错过一个亿我再找一个亿就是。扁舟靠岸,我双腿一蹬,跳上岸去,船夫急声道:“哎哎哎…客官,你还没给银子呢!” 我尬笑了两声,“船家,当日我走得急,不曾带银两。你且在此处等一等我,我去找点银子送来给你。” “你这人……”船夫甚急。我忙又跳回小船,连声道,“船家你放心,我不是那种坐霸王船的人。你且等一等我,我一定拿到银子回来找你。” “好!我便等等你。”船夫皱眉叹了一声,“只是你别哄我老头子!”我骗过不骗人,但是从未骗过老弱病残。虽是骗子,我也有原则,“不会不会!”我再次跳上岸,往热闹的街头奔去。 在现代社会,我可以去卖血卖肾卖肝脏换点钱花花,但在这只有草药的天启盛朝,浑身上下除了白轩涵买的这套衣服,就再也找不出什么值钱的东西。我一边叹惋自己命苦,一边跑进了一家典当行,掌柜的笑脸相迎,“客官,随便看看。” “来来……”我将掌柜的拉到身旁,“你看看我身上这套衣裳值多少钱?” 掌柜的脸色微变,瞟了我一眼,甚是嫌弃,“你这衣服太脏,值不了多少银子。” 我拉住将走的掌柜,“别嫌脏啊,美玉未雕之前还是块石头呢。我这身衣裳随便浆洗一番,就能卖个好价钱。掌柜的,你快说个价!” 默了片刻,掌柜的伸出一个手指头。我半惊半喜:“一百两?” “一两!”掌柜的十分不客气地瞪着我,“你这衣服这么脏,还想要一百两,你怕是没睡醒罢!”我抓着掌柜不松手:“你再看看,我这衣服可是上好的云绸,哪里才值一两。” 掌柜的甩开我的手,“爱典不典,别妨碍我做生意!”我对这制衣的布料不甚了解,只知当时白轩涵给我买这身衣裳花了一锭白花花的大元宝。“掌柜的,你再仔细看看,这衣服可是白锦王爷替我买的,是上好的云绸呀!” “白锦王爷?”掌柜的冷笑一声:“你怎么不说这衣裳是当今皇帝给你买的呢?” “真的,我没骗你!”我立马挺直腰背,端出一副傲人的架势:“我是白锦王爷的书童,昨日我和我家王爷走散了,身上的银子又被贼人偷光了,无可奈何之下才来典当。” 我装得有模有样,掌柜又鼓大眼睛拉着我的衣裳看了看。这布料是云绸不假,见掌柜犹豫,我装势要走,“你若还不信我,那便算了吧。想必王爷再过一日就要到桐城了,到时候我会给他讲一讲,哪些人……” “公子公子……”掌柜的瞬间变脸,拉着我的胳膊笑道:“小人近日眼花,看不太清楚,怠慢了公子,还请你不要见怪。世人都说白锦王爷面容俊朗,公子你生得如此俊俏,想来定是白锦王爷的书童。这套衣服我收了,留个纪念,给您十两银子如何?” 老子汗颜,白轩涵这家伙的影响力果然不小。见好就收,我二话不说,麻利地脱下衣裳扔到掌柜的手里,“十两银子你赚大发了,赶紧挂起来供着吧!” 掌柜的连连点头,搂着衣服入了里屋,片刻间又提着一件麻色衣裳走了过来,“公子若是不嫌弃就穿上这件衣裳吧。虽然旧了点,但总比公子你只穿里衣的好。” 想来也对,穿着贴身的汗衫在大街上晃悠,总是有损形象。穿好衣裳我接过掌柜手里的银子,忙奔向河边。“船家!” 船夫闻声站了起来,我跳到船上,“船家,多少银子?”船夫应声道,“五两。” 清账后,道了声谢。船夫划船离去,我自顾转进街巷。桐城似乎是比新嶂城好些,满大街都是婀娜多姿的美女,有的圆润丰满,有的瘦削清秀,不同体态带着不同风姿,看得我直咽口水。 除开美人,这桐城的美食也是数不胜数。各色糕点,软硬皆备,jī鸭鱼肉,烤、卤、焖、炖,样样都是色香味俱全。这些虽美,但能绊住我双脚的唯有那热闹鼎沸的赌场。 “开!开!” “买定离手啊!快买快买!” “哈哈哈哈哈……赢了!”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味道。 立在赌场门口,我搓了搓手中的银子,“没了你白轩涵,老子依旧能发家致富,走向人生巅峰。” 二话不说,双腿一蹬冲进赌坊。这家赌坊与新嶂城那家相比,要高档许多。 赌堂甚大,约莫摆了三十张赌桌。一眼望去,全是脑袋,目光上移,上边有三层雅阁,大红绸缎,大红灯笼缠绕jiāo错,整个氛围甚是喜庆。 我挤进人群,查看着赌桌上的情况。 鱼虾蟹这种赌法舒童也只在电视剧中看过,没有把握,因而我就将目光投到了掷大小上。掷骰子玩了人最多,这玩意儿我也擅长,在赌场混了那么些年,也总归学了一些东西。 想赢钱,就得找准人。赌博是要看赌运的,一张桌,一堆人,凡是那种低靡,额头发黑的人,就是赌运最衰的时候,以他为对家,想不赢都难。 看了一圈儿,我选中最角落那张赌桌。 这桌坐着一个大胡子,他双目凹陷,印堂乌漆麻黑,神色呆滞,一看就是输傻了的角色。 在众人都吆喝声中,我挤到了最里边儿,那个子比常人高出许多的庄家压骰高声道,“买定离手,买定离手!” 这庄家的的声调不高,但他的声音却有一股穿透力,摇盅的右手甚是粗壮,虎口出生着厚厚的茧子,我心道,“摇盅也能摇出这么厚的茧子,他也算是个人才了。” 那大胡子拿着银锭子迟迟不敢下手,其他人拿着银子就往‘大’那方甩,大胡子颤巍巍地将银子放到‘小’上,我刚把手伸向‘大’,那大胡子便倏地一下,将银子退到了‘大’上,我急忙改手,将那仅剩的五两银子扔到了‘小’上。 庄家喊道:“快买快买!” 众人死死盯着那骰盅,连声喊,“大!大!大!” 庄家开盅,三、二、二,小! “哎呀!”那大胡子哭丧着脸,使劲抓扯自己的头发。多年来的经验,果然没错,我大笑一声将那团银子薅到身前,“让让啊,让让,谢谢。”我两腚一甩,落了座。 骰盅再起,左左右右,左左右。那大胡子的两颗眼珠子盯着骰盅转,好像盯久了就能看见里面的大小似的。庄家道,“买定离手,买定离手,买了就不许改啊!快买快买!” 旁的人争先下注,我却悠哉悠哉地盯着方才那大胡子,这次他十分果断的买了小,我则义无反顾你买了大。 “哎哟!我的亲娘哎!怎么又是大啊!”那大胡子垂着心口。“买车买房买媳妇,哈哈哈哈哈……”我十分不客气将银子扒拉了过来。心头越来越喜,大胡子的哭声越来越凄怆。输光最后的银子,大胡子哭着跑开了,那个背影真是凄惨得很。 赌场就是这般,有人走,有人来。不管少了谁,骰子依旧会转。就是这个地球,不管少了谁,它也依旧会转动,一分一秒一天不少。 作者有话要说: 【已修文】 第9章 一夜bào富不是梦 越赢越想赌,越赌就越大,这世上有哪个赌徒会嫌银子多?最初的五两银子发展成一座小银山,银山变成金山,闪闪发光,惹得周围看热闹的人皆红了眼“买车买房买媳妇儿。”我乐不可支,忙将银子往身前扒拉。 乐呵之际,周围忽然静了下来,我抬头则见一个女人缓步而来。长发乌亮柔顺,浓妆艳抹且刺青加身,深凸的锁骨分外诱人。一身红衣似火,身材婀娜,一步一扭,尽显女子妖媚之态。众人见她前来,纷纷后退,让出一条道儿,“哟!十一娘,今日怎么有闲情出来溜达呀!” 十一娘?我心道这个名字不错。待我细眼瞧这十一娘时,她扭到我身旁,“我啊,想来会会这位公子。”修长嫩白的手指不安分地划着我的脖颈,芳香扑鼻,惹得我浑身苏软。我见过的女人也不在少数,温婉贤淑,孤高冷漠,热情豪放,心狠手辣……算得上时阅人无数。 这群男人对十一娘放得这般尊敬,想必她就是赌坊管事的女人,既能管事,这手段一定不少。如今人生地不熟,刚刚来到此地,地皮还没踩熟,先探探情况再说。我憨笑道,“十一娘有礼。” 十一娘勾起舒我下巴,左唇角一扬,笑容带多有戏谑之意,“哟!你这张小嘴还挺甜的嘛!”我脸上的笑容又甜了一分,“我的嘴生来就笨,不会说什么好听的话,只有见着像十一娘这般美艳的人儿才说得出一两句好听的话。” 十一娘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她围着我转了一圈,将那双软手从我身上移到了赌桌上的金子。十一娘笑道,“公子手气这么好,不如跟我玩一把儿?” “十一娘肯赏脸,是我半辈子修来的福气,怎么敢拒绝呢?”我浅浅一笑,周围的人似乎是嗤了我一声。转身之际又听得有人骂我孙子,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我虽不是宰相,但这肚子里也能装下半条船,且不和他们见识。 “慡快!”十一娘夺过骰盅,熟练地摇了摇,骰盅定桌,她才道,“各掷一次,比点数,一局定输赢,如何?”一局定输赢?我扫了一眼桌上金灿灿的银子,犹豫不定。掷骰子本是我平日里的休闲方式,按理来说是我的qiáng项。人无完人,我有一个毛病,关键时刻容易紧张,一紧张就掉链子。好不容易打下来的金山,我可不想把它全部赔上。 十一娘放下骰盅,语带嘲讽,“怎么?公子可是不敢?”哼了一声,我宁愿在chuáng上听‘不行’两字都不愿在赌桌上听‘不敢’二字。富贵险中求,今天我就跟你赌一把。我将那堆金子尽数推到桌子中间,“十一娘,你先请。” 十一娘右手抄起骰盅,左右摇动,这阵势颇有些骇人。管事的女人果然不一样,摇盅的气势都要盛许多。“啪”的一声,骰盅摇毕,众人自行摒弃凝神,目不转睛地盯着那骰盅。十一娘冲我一笑,揭开骰盅,众人皆惊,“一柱擎天啊……” 只见桌上六枚骰子重叠而起,最顶上那颗骰子的点数为六。我qiáng颜欢笑,还不忘称赞她,“厉害。”做人可以没有骨气,也可以没有尊严,但不能没有风度。即便我此刻心里打着鼓,手心冒着虚汗,这面子功夫,我还是得撑住。 十一娘拿下最上面那颗骰子,第二颗骰子的点数也为六,她一颗一颗地拿下来,并排而放。我听得后方有人道,“十一娘的一柱擎天都是六,从来都没失手过!”旁边看戏的赌客们细声念着。 第五颗骰子一起,十一娘脸上的笑容半僵,第六颗骰子的点数不是她预想中的六,而是少一点的五。打脸了吧!打脸了吧!众人皆闭口不言,十一娘的脸色也不怎么好。我拿过骰盅,将那六颗骰子刨到身旁,煞有介事地将那六颗骰子翻来覆去去瞧了一遍,众人等得极不耐烦,纷纷催促,“你到底行不行啊?不行就认输吧。” “是啊!别làng费我们时间!” 我自顾自地看我的骰子,不甚管他们。骰子看完我就将其一颗一颗地重叠起来,一点朝上,十一娘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六颗骰子摆完我盖上骰盅,深吸一口气,右手猛抄,骰子入盅,叮叮当当地响起来。骰子摇毕,我手心直冒冷汗,半天不敢开盅,那群看戏的人急得大喊,“你倒是开啊!” 我转眸扫了一眼周围那群看戏的人,屏了一口气,慢慢起盅,骰盅脱离桌面,只有一枚骰子,一人惊道,“他也是一柱擎天!”揭开骰盅,六颗骰子整齐重叠,最顶上那颗骰子,亦是六点。众人见此有些惊讶,皆道十一娘有对手了。 我这方长舒一口气,心道平日里的‘擎天柱’没有白练。 骰子摆放整齐,前面五颗都是六点,唯有这最后一颗不知点数。列祖列宗保佑,这关键时刻千万别掉链子才好,“你快点啊!”身旁又有人催促。我顾不得许多,闭着眼睛抬起第五颗骰子。 “六点!六点!竟然是六点!” “这小子竟然赢了!” 我忙睁眼,十一娘突然笑了起来,我也笑了起来,如释重负。qiáng压心头的激动,我负手道,“多谢十一娘手下留情。” “输了便是输了,不用捡好听的话给我。”十一娘甩了甩袖口,扒开人群往楼上走。“发财啦!哈哈哈!”我激动得扑到赌桌之上,将那堆金银搂在怀中。沉浸在bào富的喜悦中无法自拔的我,忽然听得十一娘道,“你叫什么名字?” 喜不可遏的我,双眼放着金光,应声道,“舒童。舒服的舒,儿童的童,舒童,不是书童。” “舒童?名字虽怪,人却不错。”十一娘似乎是笑了。我躺在金银堆里,见她扭着水蛇腰上了二楼,消失在拐角处。众人啧啧称赞,我找来几块布,将所有金银分包好后,扛在肩头大摇大摆地走出了赌坊。 俗话说得好,人一旦有了钱,就极易膨胀。此刻我扛着那沉甸甸金子,已经膨胀得快临近自爆了,那屁股扭的比女儿家还圆。扛着银子,看着那四通八达的石板路,我一时竟不知道往哪边走了。明明前一刻大道通明,后一秒就迷雾重重,让人辨不清方向,有时想想,人生呐!就是这般荒唐。 我愣了一会儿,往右边桥头走去。这桐城依岳清河而生,水运事业发达,河中大小不一的船只来来往往,有运载货物的商船,也有专供姑娘公子赏景的游船,用途不一,船身的装扮也各有千秋。踏上那横跨大河的圆拱石板桥,望着茫茫岳清河面,我脑子里不经意浮现出白轩涵的面容,“也不知道白轩涵那家伙怎么样了。” “大爷!您行行好。”一个五六岁的乞儿跪在我脚边,轻轻扯着我的衣角,“您赏口饭吃罢!”看得太入神,连身旁来了个人都没察觉。我往后退了一步,垂眸看着那个面huáng肌瘦的小孩子,一身衣服上全是各种各样的大补丁,头发蓬乱不堪。 看见这小娃娃,我不禁想起了自己当时流làng行乞的日子,当时我也和他一般,跪着求别人赏口饭。那群人百般刁难,将我最后那一点尊严践踏完后,给了一枚角的硬币后扬长而去,越想越来气,我哼了一句,“我也没饭吃,你去找别人,别找我。” 这个世界本就不善良,帮得他一时,帮不了一世。给过的希望瞬间破灭,那还不如不帮,世界不善,我也只好循着这世道,做个恶人!我没再理会那个小娃娃,扛沉甸甸的银子大步迈去。这个世界本就没有爱! 心软如我,走了两条街,我都折了回去。明明只有几颗白菜钱,却要操卖□□的心。我买了一堆jī腿儿,还好刚才那小娃娃没走。我轻轻踢了踢他,他抬起头来,我将食盒递给他,“拿去。” 小乞儿怔住了,迟迟不敢接。我好声好气道,“你不是饿了吗?快吃呀。”小乞儿这才回神,在眼眶里转了许久的泪水,全部滚了下来。他一边道谢,一边揭开盒盖。望着那冒着热气儿的jī腿儿,小乞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我被他搞得有些不知所措,“别哭了,快吃……” “谢谢……大哥……哥。”小乞儿拿起一个jī腿儿,大大地咬了几口,还没来得及咽下,他又赶忙退了回去,盖上盖子。“怎么不吃了?”小乞儿横袖擦着脸上的泪水,抽噎道,“大哥哥,我能把盒子盒子带带走吗?明日再还还你。” 想是他家里还有其他人,“要带就带吧,一个盒子而已,不用还了。”小乞儿急忙跪正,朝我磕了几个响头,“谢谢大哥哥,谢谢大哥哥!”我受不住这大礼,将他拽了起来:“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快别磕了。” 不拽不知道,一拽吓一跳,这小乞儿的胳膊似碳火一般烫手。我又摸了摸他的额头,烫得厉害。小乞儿提着食盒吃力地往桥下走,我望着他那瘦小的身影,心头涌起一丝酸涩,这孩子烧得这么厉害还出来乞讨,想必家里的人应是病得挪不动身子了,要不然怎么让这么小的孩子独自出来。我一面狂骂自己不要多管闲事,一面又快步追上了那孩子:“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小乞儿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抬手指了指:“桐城外。”我将小乞儿往身前一薅,单手将他抱了起来,往桐城城门口走去。“你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小乞儿紧紧搂着食盒,小声地应着:“爹爹和哥哥。”我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他们……生病了吗?”默了片刻,小乞儿点头道,“病了很久了。”我没再作声。心里又开始暗骂自己不该一时起这怜悯之心,送了饭食不说,如今又要替他们请大夫。他们可怜,我自己也可怜,想起我在现代被货车撞,也不知道哪个倒霉鬼会替我收尸…… 第10章 一夜回到解放前 出了桐城,又往前行了百步,我看见一大群人七零八散地倒在城外的一片空地上。三三两两围成一堆,只有两三个人端着破碗在人堆之间来回走动,模样很是凄惨。我看傻了眼“这是怎么回事?” 小乞儿应声道:“他们和我们一样,是逃难逃到这里的。”逃难在古代应该常见的情况,不论是天灾还是人祸,总有那么一群人带着一丝渺茫的希望四处流离。小乞儿指着两个躺在一堆gān草上的男人道,“我爹爹和哥哥在那里。” 我抱着他走了过去,小乞儿忙奔到那两人身旁,“爹,哥哥。快起来,我带吃的回来了。”那两人轻轻嗯了一声,微微睁开双眼。我放下银子,帮着小乞儿将那两人扶了起来,靠在城墙上。 小乞儿打开食盒,扑鼻的肉香使两人提起一点儿jīng神。小乞儿一手抓起一个jī腿儿,递到两人面前。“多谢恩公。” 我的喉咙哽得慌,“不碍事,你快些吃。”这方刚吃,小乞儿又提着食盒往别处走去,一堆人给了一个jī腿儿,原本沉寂的人群突然有了一丝生气儿。三三两两抱着一只jī腿儿,一人啃一口。 我半晌说不出一个字,心头也涌出一股莫名的酸涩。妈的!早知道就不来了!好心情全都弄没了。众人歇了片刻,我道,“你们为何会弄成这副模样?” “哎!天公不怜啊!”那老头长叹一声,“前些日子bào雨连连,平河发大水,将那一带的村镇全都淹了。死的死,逃的逃……一些人往西边逃,我们这一群人就往北边逃……” “当官的不管你们吗?”都说父母官父母官,百姓有难,当官应该要有所行动才对。老头没力地嗤了一句,“快别说当官的了。在发水之前,县衙里头那群人就跑光了,当官的哪里会管我们的死活,在他们眼里,我们的命比蚂蚁还贱……” 我只听不作声。愣了好一会儿,方才起身道,“老人家,我还有事,先走了。” 老头儿连连道谢,我听得极不舒服,本来就没帮什么忙,何必说谢。我提上银子就走,小乞儿忙跑过来,“大哥哥!大哥哥!你的盒子,还给你,谢谢。” 众灾民纷纷朝我叩拜,连声道:“大善人,多谢大善人。”我不敢再看,扛着银子入了城。多有一步,我就觉得肩上的银子重一分。我不是救世主,我救不了任何人。 我不是救世主,我救不了任何人。救苦救难是观世音菩萨的工作,不是我的任务。我一穷二白,是一个占用了别人的身躯死人,救不了自己,更救不了别人。 肩头越来越疼,我躲到一个偏巷放下麻袋一看,里面并没有针刺,怎的扎得我这样疼。搂着银子发了许久呆,救,不救,挣扎半晌,我的私心终是输了。生而为人,到底是要有个人样。钱嘛,纸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趁着现在心思还算坚定,我赶忙去买了米,药,雇了几辆车拖着东西赶往城外。 方至城口便见一名守城士兵揪着小乞儿的耳朵呵斥,“好个混球儿,告诉你多少次了,你不能入城!”小乞儿跪在地上,急声道:“官爷,您行行好!我爹咳嗽吐血了,我要去请大夫,求求您让我进去。” 一听到‘吐血’二字,守城士兵的脸色皆变,不约而同地朝后退了一步。刚才买药时,我偶然听得太守下令不准他们入城的最大原因就是怕他们携带瘟疫。几天前,西边一个县城接纳了流民,结果整座城都染上疫病,死了好几百人。 一人拔剑指着小乞儿,呵道:“快滚!快滚!太守有令,流民不得入城!”众人见势亦拔出长剑指着小乞儿。他仍不死心,跪在地上磕头,“求求你们了,官爷!让我进去,我只是去请一个大夫……” “滚开!”那士兵头子不耐烦地上前一脚,把小乞儿踹翻在地,“老子没功夫陪你耗,最后警告你一次,若是再敢入城,必定送你入地府!” “哟!官爷,怎么这么大的火气呀!”我嬉皮笑脸地走上前安抚了两声。小乞儿从地上爬起来抬头一看,眼里似乎是闪过一丝希望。士兵头子不怎么客气,我将一锭白花花的大元宝塞到他手里,痞里痞气地拍着他的肩膀,“官爷,消消火,消消火。那个小家伙不懂事,您别见怪。” 士兵头子瞄了一眼我,我扫了一遍我身后的马车,掂量完手里哦银子,他方道:“里面装的是什么?”我嘿嘿笑了两声,“一点粮食而已。”士兵头子走近板车,拔出腰间佩剑,砍出一条大口子,白色的大米哗哗往外洒。赶车的车夫急忙捏住破口处。 士兵头子嘴角一扬,似在嘲讽,“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更何况那群流民与你非亲非故,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我仍旧笑着,“可能是我吃撑了没事gān吧!”士兵头子敛去笑容,收起佩刀,扬了扬手,道:“走罢!” “谢过官爷!”笑着忙拍了拍马屁股,车夫牵着马前行。走时顺带将小乞儿携了起来夹在怀里,“摔疼了没?”小乞儿擦着眼角的泪水,摇了摇头:“不疼。” 来到桐城城外,流民见到我及他身后车队,半晌没有声响。似乎是不相信眼前所见之景,我gān咳了一声,扯开嗓子道,“力气大的,过来帮忙架灶搬锅,打水煮饭。” 众人一听大喜,全体跪地叩拜,“大恩人啊,大恩人啊~”不过是送了点粮食,大恩人三个字还是算不上。顶多就是个优秀的社会主义接班人,我腆着脸受完流民们的跪拜,挑了两个骨肉如柴的年轻小伙子上前帮车夫帮卸下板车上的铁锅、木桶、碗筷等物件,又挑了几人提桶打水,几人拾柴点火。 我领着白胡子大夫,挨个给病重的人把了把脉。大夫将病症相同的人移到一堆,几经综合,开了三张方子,于是乎,我又另支了三口锅生火熬药。 柴火呼呼地烧,先前熬的粥已沸腾。两个车夫和我一起给流民盛粥,满满的一锅粥,很快被分食而尽。歇了片刻,我抄着大锅铲搅着乌漆麻黑的草药。这草药果然够味儿,臭得我直吐口水。汤药分尽,天色已晚,我累得没法,找了个僻静处,闭眼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我和车夫将剩下的米进行分装,忙活了好半天才将昨天剩的那一板车米装完。我敲了敲铁锅,“大家静一静!听我说,我,舒童,一个小老百姓,没多大能耐,只能帮大家到这里。现在我将这些粮食和银子分给你们,银子虽然不多,但也够你们买一块土地安身。现在请你们排好队来领米粮,不要挤,不要抢,人人都有份。” 话音将落,众人陆陆续续起身,排成一个长队。见队伍排成,我开始发放米粮。钱粮分尽,在流民们的集体拜谢声中,我潇洒转身,大步迈进了桐城。人生难得这样辉煌潇洒一次。我不是救世主,可我尝过那种绝望无助的滋味,也知道那种陷入绝境被救助时的心境。虽然只有一次,但在新嶂城被白轩涵救的那一次足以让我铭记一生,不由地……我又想起了那白轩涵那张脸。 千金散尽,只剩最初这五两银子。我望着来来往往的行人,长叹一声,“一夜回到解放前!”没有目的地在长街徘徊,十一娘迎面而来。若非我的眼神好,还真没认出眼前这人是十一娘。此刻她换上了一袭淡青长裙,胳膊上的刺青已被掩盖,青衣飘飘,不似那身红裙妖媚,而多了一分娇媚。 我笑呵呵地迎了上去,“我说今日怎么眼皮儿不停地跳呢,原是要遇着美人呐!一日不见,十一娘你越发动人了。”十一娘嘴角微扬,“舒公子,你的嘴可是抹了蜜?说话怎如此甜呢?” “十一娘竟不信我呀?我这人从不说假话。”我连连摆手,一脸委屈。十一娘戳了戳我的胳膊,“哟,还委屈上了呢。行了行了,我请你吃饭,算是赔罪了。” 自然是好,昨天忙着照看那群流民,自己也没怎么吃饭,如今只剩这五两看家银子,实在不敢挥霍。“那我就不客气了啊。”我暗戳戳地搓着手,心道定要海吃她一笔。十一娘领着我来到桐城最大的酒楼,我跟着她刚入酒楼,一个肩头搭着白巾的跑堂小厮呵呵喊道,“十一娘,东西都已备好,里面请。” 十一娘眉头微皱,应声道:“我知道了。”都已备好?难不成她一早就打算请我吃饭?我后知后觉,这才反应过来,赵怡这张脸……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让人越瞧越顺眼。 作者有话要说: 【已修文】 第11章 放开那个社会主义接班人 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若换在现代,我真是恨不得找个富婆包养自己,如今对着这婀娜的十一娘,我这心里竟有些别扭。跟着十一娘入了三楼雅阁,推门而入,一股幽幽檀香扑鼻而来。这房间布置得甚是jīng巧,玉珠帘,紫烛台,古玩字画样样全,地上铺着一层绣花地毯,踩上去甚是松软,看样子是花了不少银子。 屋中摆着一张大圆桌,桌上酒菜已然备齐,皆冒着热气儿。与她相对而坐,十一娘的脸颊上带着一丝娇羞,我也算阅人无数,见此情景,心里想的不是美腿大/胸,反倒是白轩涵常在我耳边念叨的那句童儿。 十一娘开口道,“这些都是桐城名菜,你尝尝。”我二话不说,拿起筷子就夹起一块肉往嘴里塞。十一娘应该是看上了赵怡这张脸,我把自己弄láng狈邋遢些,或许十一娘就会嫌弃。口里的肉还没来得及咽下,我又夹起一筷子肉胡塞起来,“十一娘,别客气,吃啊!” 十一娘脸上的笑容微僵,拿起酒壶斟酒。我没客气,一把端起一饮而尽,“啧啧啧,好酒。” “既然喜欢,你就多吃多喝。”十一娘亦端起酒杯,一口喝尽。最怕突然的安静,不晓得说什么,我就埋头狂吃,偌大的房间内回dàng着我的嚼咽声和咂嘴声。这十一娘也怪,只喝酒,边喝还边看着我笑。我浑身的jī皮疙瘩起了一层又一层。 酒足饭饱,我靠在椅子上揉着圆滚滚的肚皮还不忘打个恶心饱嗝,“舒公子既然吃饱了,我们就走吧。”刚才演饿死鬼演得十分bī真,以前在现代被债主抓住,装可怜都没装得如今这般真,现如今看十一娘这阵势,应该是对我没什么念想了吧。 “去哪里?”我挺着个大肚子站起身来,乍一看还真像个怀胎三月的孕妇。“回赌坊,去看看今日有没有卖儿卖女的。”十一娘理了理发髻,扯了扯裙角,声音又软了一分,“舒公子可要和我一起走?” 十一娘这话本没错,在赌坊将妻儿作为赌注抵押的人不在少数,更何况我在现代社会的赌场里也见了不少这种情况,可每每听到这事儿,我这心里总是要生出几抹怜悯。我抿嘴一笑:“十一娘盛情邀请,舒童不敢拒绝。” 相视一笑,出了雅阁往赌坊走去。在赌坊十米开外的地方,我就听见了喝赌声,顿时心痒难耐。赌坊还是那般热闹,我伸长脖子踮起脚尖,望着被人群埋没的赌桌,桌上大把大把的金银珠宝让我甚是心动。十一娘道:“舒公子,可想玩一把儿?” 我摸了摸兜里的七两银子,有些犹豫。十一娘又道:“这桐城赌王十一娘的称号是城中百姓都知道的,上一次我输给舒公子,可着实让我失了面子。如今我想再与公子赌一把,看看能不能挽回一点面子,不知舒公子是否肯赏脸?” “十一娘就不要再取笑我了。上次险胜,全靠十一娘你让着我呢。”我gān笑了两声,十一娘顺着长发,目光温柔得紧,“舒公子放心,此次我不与你赌金赌银。” “不赌金银,那赌什么?”我来了兴趣,推开众人挤到十一娘身侧,她道,“若是我赢了,你应我一个要求便可,若这次还是我输,这赌坊我可分你一半,如何?”诱人,十一娘开出的这个条件实在是诱人,我没有理由不心动,“说话算数?” “自然算数!”十一娘应得gān脆,周遭的赌徒都吃了一惊。“好,我便同你再玩一把!”这稳赚不赔的买卖,我自然不会放过。抬头扫了这偌大的赌坊一眼,心中大喜,如果这次赢了她,bào富不是梦。 十一娘上桌,朝那摇骰子的庄家使了个眼色,那人麻利地退到一旁。抬盅摇晃,骰盅落桌,盅起骰现,六个一。怎么越摇这点数越少,我笑道,“十一娘,你莫不是又在让我罢?”她未作声,只将骰盅推到我面前。送到嘴的肥肉不要白不要,我将骰子装入骰盅内,悠闲地摇了两下后便扣在桌子上。起盅之际,一人突然猛推桌子,桌上的金银颤了颤,我一个踉跄,扣在骰盅里的骰子跑出来一颗,这骰子五点朝上。 “谁啊!” “别挤啊!” 看戏的赌鬼齐齐呵斥。我将目光从人群上拉回到骰盅上,“这一颗骰子就是五点,十一娘,可能这次我又要赢你了呢。” 十一娘微微一笑,“舒公子,你的骰子还没看完,可不要过早下结论啊~”不见棺材不落泪,不到huáng河心不死。我不同她耍嘴皮子,打开骰盅的那瞬间,我的心拔凉拔凉。骰子碎了!骰盅里的五颗骰子竟然全碎了!我他妈…… “怎么碎了?怎么会碎了呢?”十一娘甩袖,懒靠于椅,十分悠闲惬意。“我六点,你五点,舒公子,承让了。”果然人心难测,定是刚才推桌子那人搞的鬼。此刻处在别人的地盘上,我又没了白轩涵这座大靠山,现下只得打掉牙齿和血咽。我扔了手中的碎骰子,认命道,“我输了,说吧,你有什么要求?先说好啊,杀人放火,坑蒙拐骗的事,我是不会帮你做的。” 十一娘并未直言,只袖手一扬,“来啊!去请桐城最好的裁缝来!”目光灼人,长腿上桌,我心感不妙,“请裁缝做什么?” “当然是做新衣,好成亲啊!”摇骰子的庄家放声大笑,赌坊中其他人也都笑了起来。我瞟了众人一眼,苦笑道,“十一娘,这个玩笑开过了头吧?” 十一娘眉眼一挑,魅声道:“舒公子觉得我在开玩笑么?”这是个什么世道啊,我只晓得男对女霸王硬上弓,哪有女对男qiáng上的。我咽了咽口水,转身就跑,谁知两人一把将门合上。摇骰子的庄家拽着我的衣领,倒拖回去,“当家的!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你先把他给我放了,别弄伤了!”粉面含chūn威自露,大汉羞涩地摸着后脑勺,“我这不是替当家的激动吗?” 世道可欺,我一个堂堂男子汉,竟然会沦落到这个地步。我跪在赌桌前可怜巴巴地望着十一娘,“女侠,女英雄,你放过我吧。我只是一个小书童,好吃懒做又爱赌,欠了一屁股债还没呢!” 十一娘喝了一口茶水,道:“你欠了多少?”我颤巍巍地伸手比出一个五,而后又急忙添了一个五:“十十万两,我欠了别人十万两huáng金,你要是跟了我,是要受苦受难的。” 大汉朝众人喊道,“兄弟们,姑爷说他欠了十万两,咱们该怎么办呀?” 兄弟们?我去!原来他们是一伙儿的,当真是入了贼窝了!屋中众人纷纷将大把大把的金银往我面前那张赌桌上堆,银钱越堆越多,越堆越高。不过片刻就垒成了一座山,将十一娘与我隔开。看着那一堆钱山,我泪目,当真是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呐! 十一娘将银子往两边刨,刨出一条能看见我的口子,“这些金银加上银票,远超十万,不仅可以还债,还能替你赎身。”我一度怀疑上天开始垂怜自己了,在现代社会吃饱饭都难,如今在这天启盛朝,遇王爷,抱大腿,还有美人花重金迎娶自己,可是我就是高兴不起来。 “来啊!把姑爷抬走!”大汉吆喝一声,几个年轻小子上前将我抬起举过头顶,往楼上走。“救命啊!来人啊!有人qiáng抢良家少男啊!救命啊!还有没有天理啊!”我扯着嗓子大吼,十一娘止不住掩嘴偷笑。 “兄弟们!拾掇拾掇,明日一早出发!” “好!”众人应声,那两扇雕花大门突然倒了下来,空气突然凝固。我艰难地扭过脖子,看着门口那一白一黑,大喊,“公子!救命啊!”声音未止,我接到一个意料之中的来自白真的白眼,十一娘敛去脸上笑意,白轩涵提步进屋。 大汉指着桌上银子道,“银子归你,那小子归我们!”白轩涵投来温柔的目光,“我只要我的书童。”大汉欲动手,十一娘一把将其拽住,她扫了白轩涵一眼,“公子要如何才肯将舒童卖于我?” “不卖。”短短两字掷地有声,我心道,还是白轩涵够义气。白轩涵扫了众人一眼,正声道,“姑娘是个聪明人,我想你势必是不愿意用这一屋子的人换我书童一人罢?” 十一娘似乎是恼了。默了片刻才不甘道,“放他下来。”我挣扎着脱了身,忙奔向白轩涵。本以为白轩涵不会给我好脸色,不曾想他却摸了摸我的脑袋,“童儿,你走到时候怎么不给我说一声,害我好找。” 白轩涵这轻飘飘的一句话让我不寒而栗,甚觉愧疚,“公子,对对不起。”白真没好气,白轩涵照旧地温柔,“我们走罢。”众人不敢拦白轩涵,我避了十一娘的目光,颤颤地跟在白轩涵身后大步跑出了赌坊。一路无言,气氛诡异得很,我伸出两个手指头牵着白轩涵的衣角,白轩涵任由我牵着。白真握着长剑,一张脸铁青,这家伙好像要动真格的了。 白轩涵怎么不说话?他怎么不问我?走一路我猜一路,空气几度凝固。跟着白轩涵走了好长一截,我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公公子,对不起啊。”白轩涵止步盯着我,“为何?” “我不该……不该丢下你们独自跑路。”我垂下眸子,不敢看白轩涵,“赵青是赵家独子,他死了,那赵友乾势必不会放过我。我当时本就害怕,那个该死的狱卒还一个劲儿地吓唬我,我……当时没办法……才挖dòng逃跑的。本来跑之前我想给你们说一声,让你们找个机会溜走,谁知你们没来,我就……就一个人跑了。” 说到此处,白真哼了两声。我已经做好了被白轩涵大骂的准备,白轩涵只抬手按住我的肩膀,“跑就跑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受宠若惊:“公子不怪我无情无义?不怪我没良心?” “不怪。”白轩涵嘴角扬起一抹浅笑,似chūn风般清润,朝阳般温暖,惹得我心中小鹿乱撞。“公子,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实在是不明白,在新嶂城的街巷里,那是我第一次与白轩涵见面,后来也就多说过几句话,他竟然愿意为我卷入赵青命案中,现如今还一路追到桐城,救我于危难中。我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除非白轩涵与这副身躯的原主人有什么沾亲带故的关系。 “因为你是我的书童。”白轩涵飘散一语,风过无痕。我自是不信,又提着胆子问了一句,“公子,我们是不是一早就认识?” 白轩涵不答,不回答便是最好的答案。我现在能肯定,白轩涵与这死去的赵怡认识。不知前事,不明后事。白轩涵现在不知道我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不管如何,我小心翼翼地抱紧他的大腿就行。白轩涵生在帝王之家,若没些本事,想必也活不到如今。保险起见,我还是少说话,多吃饭,见机行事。 作者有话要说: 【已修文】 第12章 你是不是想继承老子的加大号露脐装? 夜里,我翻来覆去地摊着煎饼,死活睡不着。辗转难眠,我gān脆穿好衣服下了chuáng。推开窗子,但见城中灯火通明,烟火不断。今日十一娘那阵势着实把我吓了一跳,搞得我现在都不敢离白轩涵太远,生怕一个不注意就被十一娘虏了去。看她那个样子,手底下起码养了几百号小弟。一面赞叹十一娘的魄力,一面哀叹自己的混得差劲。 夹杂着肉香的凉风拂过我的脸颊,这气味甚是诱人。我翻出窗户,小心翼翼地走到屋檐顶端,轻轻坐下,望着那片灯火。这些天过得太不真切了,死而复生,又卷命案,挖dòng越狱,路遇痴女。这人生轨迹,骤升骤降,简直比过山车还刺激。 一阵风chuī来,视线里的灯火开始模糊,我咒骂一声,“chuī什么风,把眼睛都给老子chuī花了!”横袖擦着双眼,点点泪水被风吻gān。我继续转眸看着外面的垂柳、灯笼、青石板、白轩涵,白轩涵…… 我立马提起十二分的jīng神,坐直身子盯着白轩涵。他立在青石板上,大红灯笼之下,红光洒在他的白衣之上,活脱脱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男仙。“童儿,你可愿意陪我出去走走?” 说个大实话,我一点都习惯这暧昧的称呼,可我又不敢明说,谁让白轩涵是老大。我颤巍巍地站起身子,“公子,你等等我,我马上下来。”屋顶上光线暗,瓦片又光滑,我像蜗牛一般慢慢挪动。 “喵!” 一只黑猫突然从我脚下蹿过,吓得心惊胆战,脚底一滑,顺着屋檐滚下。我内心狂吼,这屋顶少说也得有个五、六米高,如此一摔,不死也得残废。我捏着一把辛酸泪,没有等来预想的疼痛,反而等来一个柔软温暖的怀抱。 “童儿。”松开捂住脑袋的手,睁开一只眼瞄到了白轩涵的脸。再一看,妈蛋!老子是男人,不许公主抱!不许公主抱!白轩涵放下我,我礼貌地道了一声谢,露出一个标准的‘八齿’笑,正所谓皮笑肉不笑。 白轩涵走在前面,我落后一步。此刻已是戌时,街头行人不断,尤其是沿河的那几条街,甚是热闹。各种游船接连划过,河岸上灯笼高挂,饮酒的饮酒,唱曲的唱曲,谈天的谈天,好不热闹。随着白轩涵行至河边,越湖凉风迎面袭来,顽皮地扰动他的长发,“童儿。” 我忙应声,“公子,我在。”白轩涵欲言又止,没开由地摇头,十分无奈:“走罢,过去看看。”白轩涵这是怎么了?奇奇怪怪。他一路沉默,我也不敢说话,约莫走了百来米,一个扛着糖葫芦的老汉迎面吆喝而来。我舔了舔嘴唇,这玩意儿我小时候吃过,酸酸甜甜的,极招人喜爱。 小时候想吃,没钱买,长大了有钱,却没有机会买。我的目光一直随着那老汉的而变,还是忍不住了,我扯住白轩涵的衣角,“公子,你等等我。”我买了两串,忍痛割爱递了一串给他,“公子,糖葫芦。”白轩涵半惊半喜,见他迟迟不肯接,我自笑道,“公子不喜欢呀?” 白轩涵摇头,接过糖葫芦道了声谢。我一口一颗,嚼得津津有味。白轩涵见我吃得这般香,忍不住微微舔了舔包裹着山楂的那层红糖。一阵风chuī过,我耳鬓出的头发chuī到了糖葫芦上,白轩涵下意识地伸手替我撩开,他的指尖无意触碰到我的脸颊,我的心跳瞬间加速。白轩涵道,“童儿,明日随我回故都罢。” 我将嘴里嚼烂的糖葫芦咽下喉,“公子,我还背着赵青那件命案呢,现在跟你回去不太好吧?”白轩涵道,“那件事我会处置妥当,你不必担心。” 我晓得这一桩命案对他这位白锦王爷来说,是小事一桩。其实我也不怎么担心这事儿,毕竟这个天启盛朝比不上科技发达的二十一世纪。如今我只想弄清白轩涵与赵怡之间究竟有何瓜葛,以谋后路。“公子,先前我生了一场大病,以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咬下最后一颗糖葫芦,我将那竹签扔进河中,“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你实话告诉我吧,我实在是好奇。” 白轩涵目光微垂,他欲开口之际,身旁一个男人突然惨叫倒地。我斜眼一看,这男人脑袋上竟插着的一支长箭,我滴娘亲舅老爷,一箭爆头,这得多疼。还未待我反应过来,一群身着黑衣的蒙面刺客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他们个个手举长剑,似饿shòu一般冲向白轩涵与我。 白轩涵下意识地将我拉过去挡在身后,蒙面人扬剑而起,白轩涵一脚踢翻一个。那方白真赶来,长剑出鞘,刹那间,刀剑碰撞的叮当声不绝于耳。蒙面刺客越来越多,白轩涵拽着我边打边退。虽说我在现代也gān了不少架,但见着这泛着冷光的真刀真剑,我心里还是瘆得慌。 刺客数量极多,白轩涵为了护我,一个不注意被利剑划伤了后背,白轩涵哼都没哼一声,继续抵挡那群蒙面刺客的攻击。众人将白轩涵和我bī上了石桥,白轩涵以一己之力挡住前方刺客,他将我推到身后,“童儿,快躲起来!” 怕了怕了,我真的是怕了,应声便跑。回头看白轩涵时,瞟见白真瞪我瞪得咬牙切齿。我晓得,他心里认定了我是个没心肝的人。正想喘口气,前方又杀出一帮黑衣人,我赶忙回跑,“这边还有啊!” 狂奔回桥头,又有十几名蒙面拿刀了人追了过来。白轩涵一踹一拉,夺过一把长剑,拉着我扬剑砍杀。鲜血四溅,我已然看呆,眼前这个男人像头嗜血猛shòu,眼睛里翻腾的杀气,让我不知所措。原来脸上始终挂着微笑的男人,也可能是个杀人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的魔头。 后方的蒙面刺客扬剑而起,我能躲就躲,不能躲就麻起胆子上。这方长剑齐下,那方刀刀致命。长剑落下,直bī白轩涵的手,我急忙甩开白轩涵的手,这才躲开那一剑。刺客的攻势越来越猛,我和他之间的距离也越分越远。我俯身躲剑,却不想踩到刀刃上,脚下一滑,一头栽进了河里。 “童儿!”白轩涵拽着我的衣角一道跌进了河里。现在啥都不怨,只怨自己是旱鸭子不会游泳。我死死拽着白轩涵,被湍急的河水卷入其中。我呛了几口水,胸腔生疼,白轩涵渡了一口气与我,我贪婪地吮吸着白轩涵那柔软而香甜的唇,全然忘了挣扎。 耳畔的水流声越来越小,白轩涵身上的温度也越来越低。我身子一软,彻底没了气力。晓得过了多久,只觉眼前明晃晃,晃得刺眼,我哼唧了一声。耳畔又传来温柔的唤声,“童儿。” 睁眼一看,我这是在白轩涵背上。“公子。”一开口浑身就疼,白轩涵停住脚,将我放下来靠在一棵大树上。白轩涵伸手撩开挡住我脸颊的头发,“饿了没?” 饿倒是不饿,就是疼。四下望了一圈,“这是哪儿?”白轩涵掩袖轻咳了几声,“岳清河下游,应该是无崖地界。” 白轩涵的脸色不太好,有些白,想是受了伤,“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这附近多匪蔻,我们得在天黑之前赶到无崖城。”我支起身子,一看这天色也不早了,可不能再耽搁,“公子,走吧。”白轩涵伸手扶我,“自己能走吗?” 我嘿嘿一笑,“公子未免小看我就吧。” 白轩涵没再多言,慢步跟在我身后。无崖一带是流寇的聚集地,客商多走水路,少走陆路,因而这条大道显得很荒凉,生满了杂草。我自顾自地走,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回头一看,我去!少了个人啊,白真呢?后知后觉,我想起昨夜自己踩滑了栽进了岳清河,白轩涵跟着跳了下来。 “童儿,你在想什么?”白轩涵轻轻一语拉回了我的思绪,“我在想白真逃掉没有?”白轩涵默了片刻道,“不用担心他,他功夫好,说不定这会儿他已经追来了。”我刚想附上一两句,白轩涵就突然拽着我往后拉,这动作跟昨晚的动作简直一模一样。 我方定神,见一群提刀大汉从前方的林子里钻了出来。人高马大,皮肤黝黑,穿着粗布衣衫,一看那模样就知他们是业绩不好的那一类土匪。土匪头子上前指路又指树,高声喊道,“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听到抢劫的惯用套话,我又想起自己十三岁时扛着一根木棍儿抢劫两个上六年级的小屁孩。当时我也是念的这一句,虽没抢着钱,但还是抢了两包‘大长今’辣条垫肚子,也不枉我念了那么一大段台词。 白轩涵堂堂一个王爷,出门哪里需要带钱?我自觉地掏出买完糖葫芦剩下的四两银子,扔给那土匪头子,皮笑肉不笑,“大哥,我们就只有这么多。”土匪头子打量着我与白轩涵,“穿这么好搁这儿跟我装穷呐!你以为我傻啊!” 我慢慢走到白轩涵面前,欲将他挡在身后,哪知白轩涵反手便将我拽到身后。无意一看,白轩涵背后竟有一条大口子,皮肉外翻,血已将他后背的衣裳全部染红,难怪这一路上我总能闻见一股血腥味儿。白轩涵这家伙竟然忍得住,连声疼都没说过。 “不给银子?”土匪头子呵道:“兄弟们!给我上!”众人举刀齐上,白轩涵越地而起,踹倒一片,我看得目瞪口呆。我要是有白轩涵一半的身手,在现代的时候也不会混得那么láng狈。 “蹲下!” 白轩涵突然一呵,我下意识地蹲下身子。一把尖刀从背后冲进过来,真是要命。我起身耍起了三脚猫的功夫,土匪人数众多,白轩涵见势不好,将土匪头子压后牵起我就往林子里跑。我没有其他本事,这逃命的本事可是一流,跑着跑着就到了前面。“公子,快点快点!” “给我站住!”身后那群土匪紧追不舍,边跑边叫唤,“等老子抓住你们,定要打断你们的腿!”不知是我越跑越快,还是白轩涵越跑越慢,我们二人间的距离越来越大。我急忙折回去,牵起白轩涵一道跑,“快点快点,他们穷凶极恶,被追上就死定了。” 慌不择路,我竟跑上了一个小断崖,急忙刹住脚,身子却因那惯性往前倾。白轩涵立即将我往后一拉,这才没掉下去。我预备回跑,不料那群匪蔻已然追了上来。众人都喘着粗气,那个较胖的土匪头子累得瘫坐在地,仍旧不忘举刀指着我大骂,“你继续……给老子跑啊!怎么不跑了?”我一边喘气一边赔着笑脸:“大哥!有话咱们好好说,别动刀动剑的……” “说你妈根毛线!”土匪头子拄着身旁一个矮个子小弟,站起身来,“今天不把银子jiāo出来,老子就送你们下地府去见阎王爷!”我转身瞟了瞟那断崖,差不多有六层楼那么高,崖下又全是硬邦邦的石头,跳下去不死也得残废。 土匪头子一再bī迫,白轩涵脸上生了一抹怒色。土匪头子一声令下,众人蜂拥而上,白轩涵身子一侧,一腿将跑在最前面的那人踢翻,顺手夺过一把长剑。土匪越bī越近,我不断后退,脚下的石块一松,猛然一倾,直坠断崖。 白轩涵突然转身,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一把拽住我轻轻上提,搂在怀里。我吓得张口惊叫:“老子没买保险啊——————” “没买保险啊——————” “买保险啊————” “保险啊——” 凄厉的叫声响彻林间,惊起无数飞鸟。白轩涵眉头紧皱,扬起右手,狠狠一插,将长剑插入断崖裂缝之中,长剑与石头缝隙磨出了火花,我们下落的速度稍稍减缓。我吓傻了,紧紧搂着白轩涵在他耳畔哭喊。仍在不断下落,长剑划过,崖壁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裂痕。 将要着地之时,长剑与崖壁的摩擦震动,震落了一堆卡在缝隙中的碎石,其中一个拳头大的碎石砸中的白轩涵的太阳xué。长剑突然断裂,白轩涵弃掉剑柄,双手搂住我,天旋地转,只听得白轩涵闷哼了一声,我从碎石堆上滚到了平底上。 “没用的废物!”断崖上,土匪头子怒拍众人都脑袋:“连个人都抓不住!抓不住!”众人垂着脑袋,不敢发声。土匪头子又吼道:“三年了,三年了!你们能不能给老子抓着一个人啊!你们看看老子饿成什么样子了!” 一人弱弱地应声道:“老大,咱们现在去追吧,肯定能抓住他们。” “追你妈个头!”土匪头子怒而再拍那人的脑袋:“你没看见那是九道疤的地盘吗!你是不是想害死老子,然后继承老子的大砍刀和加大号露脐装啊!” “不是不是……”那人连连认错。土匪头子连声咒骂,我抬头一看,与土匪头子对上目光。默了片刻,听得他极不甘心地呵了一句:“走!”一声吆喝尽是凄凉。 第13章 有烈火,无gān柴,革命靠自觉。 痛,头痛,腿痛,屁股痛。白轩涵的额头、脸颊、脖颈上全是血,我慌了神,拍着他的脸急急大喊,“公子!醒醒,醒醒。白轩涵,白轩涵!你千万别气啊!”我手忙脚乱地扯下衣襟,擦去白轩涵额头上的血,又胡乱撕下一块贴身衣裳,包裹住他流血的伤口? 崖顶上面的土匪没了动静。我恐他们追来,背起白轩涵就钻进了林子深处。天色渐暗,我寻了一个山dòng将白轩涵安置妥当。仔细擦gān净他脸上的残血渍。“公子,公子。”我试探性地唤了几声白轩涵,他没有任何反应。 “不会摔死了吧……”我提着一颗心坐立难安,伸手探了探白轩涵的鼻息,鼻息虽弱,好歹也有。我舒了一口气,“还好没死,还好没死。”从那么高的山崖上摔下来,定是受了不少了伤。我毫不犹豫地托起白轩涵的身子,麻利地剥着他的衣裳。沾满血的外衣滑肩,一个香囊和一块白玉令牌从白轩涵怀中掉了出来。 我一手抓过香囊和令牌。这块令牌触手升温,是块好玉,玉上刻着三个歪歪扭扭的大字,我勉qiáng识得两字‘白’‘王’。 先前船夫就说过,当今的白锦王爷名唤白轩涵,中间这个乱如麻的字势必就是‘锦’字了。我还是挺聪明,认不得字,我猜得出字。 令牌搁到一旁,我仔细看着手上的香囊。香囊上没有花纹,散着白轩涵身上那股檀香气儿,其中还夹杂着一股熟悉却又道不明的味儿。我埋头看着怀中的白轩涵,自言道,“这是心上人送的?”我瘪了瘪嘴,将香囊扔到一旁,继续扒拉着他的衣裳。 衣服剥净,我不由地心头一惊。白轩涵那副清瘦的身躯上遍布伤痕,整个后背被那条还在淌血的伤口以及无数正在结痂的伤痕占据。肩膀上、胸膛上的伤痕大小不一,其中有伤好后留下的疤痕,还有一些正在结痂的伤痕。白轩涵的皮肤甚白,似一块璞玉,这些丑陋的伤疤像极了一条条贪婪地虫子,贴着他的肉身,甚是碍眼。“你不是王爷吗?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伤?” 那股令人心烦的血腥味儿始终在我鼻尖晃悠。我心头涌起了一股莫名心疼感,忙擦去白轩涵伤口边缘的残血。擦净血,包扎完伤口,我无意一瞟,瞟见白轩涵的右腿裤管染上一抹淡红色。抬腿一看,白轩涵的右腿竟有一条长口子,贯通了整条小腿。老子心上一疼,针扎一般,眼眶微湿。落崖那一刻,我看得清清楚楚,白轩涵义无反顾地随我跳了下来,摔下来那一刻,又是他白轩涵先着地,为我当了个活生生的人肉垫子。 如今想想,长这么大,除了他白轩涵,还没人对我这样好。伤口处置妥当,我 扯过衣裳预备替白轩涵穿上,刚抬起他的左手,便见他手腕刺有一个‘羽’字。“是那个羽儿吧?”我没来由地变成了怨妇。“看不出,你这白锦王爷还挺cháo的嘛!都学现代人纹身刻字了。” 我小心翼翼地给白轩涵穿好衣裳。此刻的白轩涵越发好看,乖乖地躺着不动,任我摆弄。若是被白真知晓,耽怕是要提刀砍死我。天已完全暗了下来,dòng中一片漆黑,我跳出山dòng借着月光寻了些gān柴,抱回dòng里。 即便被无尽的黑暗淹没,我依旧怀着一颗向往光明的心,以无助而绝望的声音呐喊着:“这他妈要怎么钻木取火啊————!”咆哮过后,我长叹一声,摸起gān柴,开始钻木。边钻边骂自己刚才只顾着看白轩涵,没想到生火一事,这荒郊野外的,蜘蛛虫蛇又多,万一被什么有毒的东西咬一口,明天一早,绝对凉了。 木头的摩擦声持续在dòng中回响,不晓得钻了多久。擦的一声,一点火苗将黑暗戳了一个dòng,我大喜,急忙趴在地上,将gān草一根一根的往火苗上搭。火越烧越旺,周边有了些暖意。我挪了挪身子,往白轩涵那方靠了点,转头间看见那个被自己扔在一旁的香囊。“你这个白锦王爷长得这般俊俏,一般女子怕是入不了你的眼,她应该长得很漂亮。” 我心里生出一股失落感,直勾勾地盯着白轩涵那张脸,脑中不禁浮现出先前夜里被他搂着的画面。微动的鼻息,身上的淡香,我不觉地红了脸,身下突生一股胀痛之意,伸手一摸,裤子被那物高高顶起。 卧/槽!老子没看岛国片啊!我急忙抽了自己一个耳光,“摔傻了吧!直男,直男,钢铁直男!十七K纯爷们!不能乱想!”我忙将香囊塞回白轩涵怀里。 “不对。”发了半天呆,我才想起赵怡。“你既然有了心上人,那为什么又要与赵怡如此亲近?莫不是你这家伙脚踏两只船?”想到此处,我又朝白轩涵投去嫌弃的目光。闪动的火光落在白轩涵的脸上,映得他的睡颜,越发动人心魄。 未软的下身再度胀痛起来,我一把按住,又抽了自己一个耳光,“清醒一点!清醒一点……我是直的,直的……”忍渴、忍饿、忍痛,我都忍得,唯独现下忍不得这饥渴。我情不自禁往白轩涵身旁挪了挪,试探性地唤了两声:“公子,公子。” 白轩涵没有反应,我提起色胆,将脸凑近白轩涵的脸。那股持久不散的幽幽檀香钻进我的鼻尖,刹那间,先前一直压抑着的心làngdàng起来,那颗小色胆噌噌的膨胀数倍。薄唇轻触白轩涵的脸颊,他脸上的丝丝凉意透过嘴唇传至心尖儿,我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心一横,笑着翻身将白轩涵压在身下,双手撑在他的脖颈两边,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白轩涵。不知是什么原因,此刻他觉得白轩涵像个误入凡世的仙。一双修眉有男子该有的气魄,其间又夹杂着一丝女子的秀气,睫毛又长又弯又浓,若让现代姑娘看了,势必是要遭嫉妒。鼻梁高挺,将五官衬得立体,那双薄唇看得我心痒难耐,“公子~” 白轩涵仍旧没有反应,我咽了咽口水,缓缓埋下了脑袋印上了白轩涵的唇。白轩涵唇软似棉,好像还带着一丝糖果的香气儿。我越发大胆,伸舌入唇,撬开白轩涵的皓齿,与那口中不动的软舌jiāo缠。越吻越深,身下越发胀痛,我一面吻着白轩涵,一面将手伸进他的衣服中,四下游走。 我艰难地从白轩涵口里抽出了舌头,稍稍往下移了移,啃着他那香甜软嫩的脖颈。兴头之上,白真的脸在我的脑中一闪而过,吓得我一个激灵,立马停了下来。平日里白真对我就没有好脸色,若知道白轩涵被我……那必定是死无全尸。 我抬头看着白轩涵的脸,想起以往恩情,急急起身:“不行不行,不能忘恩负义。白轩涵是王爷,若被别人知道他失了身,岂不是要沦为天下人的笑柄。”我反手将衣服扯上去,盖住白轩涵那嫩白的胸膛。理智找回一半,可我的心火仍旧未灭,痛定思痛,我咬牙缩到一旁,背对着白轩涵望着那堆烈火手撸,肌肤与裤子的摩擦声在山dòng回dàng,我手上的速度越来越快,目光变得十分贪婪。 一声苏软的呻/吟之后,我懒躺在地,抽出右手,看了一眼手上的白浊后,自言道,“白轩涵,你他/妈到底给老/子下了什么迷魂药!”歇了一口气,我起身收拾好一切,方才靠着白轩涵闭眼睡了过去。 “羽儿!”突然一声惊唤破了我的梦。我睡意朦胧,白轩涵一把抓住我的手,“童儿,你可有受伤?”他的手有些凉,我缩回手应了两字,“没有。” 后半夜,我一直背对着白轩涵,那声‘羽儿’一直在我耳畔回dàng,这已是第二次了。这个羽儿究竟是谁?他手腕上纹的‘羽’字也是她吧!揣测一番,思绪越发混乱。我gān脆闭了眼睡大觉,管她是谁,反正不是我。 一股冷风chuī来,我打了个寒颤。耳畔叽叽喳喳的鸟叫声渐多,我睁开双眼,睁眼即见白轩涵那张美颜。睡意顿消,支起脑袋扫了一眼,果然,我不仅抱着白轩涵,一条腿还压着他的下身。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我从小睡觉就有一个习惯,怀里要抱东西,不是抱枕头,就是夹被子。这个习惯已经根植于他的前意识中,就算睡前怀中空空,睡醒那一刻,怀中必定会搂着一样东西。 我慢慢松开白轩涵,坐起身子,轻拍胸脯,“还好他没醒,要不然就尴尬了。” 昨夜生的那堆火已然灭尽,就连一点火星都未留得。我起身到dòng口查看了一番,没有异常。此地不宜久留,我忙回身去喊白轩涵。喊了几声没反应,我提高了嗓门,“公子,醒醒,天亮了,我们该走了。” 白轩涵仍旧未醒,我抬手轻拍他的脸,手刚碰到白轩涵的脸颊,一股灼热感袭来。“公子,公子。”我增了一分力,“醒醒,天亮了。”许是被我打疼了,白轩涵蹙眉哼唧了一声,“童儿。” “公子,天亮了,我们得走了。”白轩涵努力睁着双眼:“童儿,我累,想再睡会儿。”火烧眉毛了,就算要睡也不能在这儿睡。“公子,先起来,我背你,在我背上睡。若是再不走,届时被那群土匪追上,我们可就要去yīn曹地府拜见阎王爷了。”我背起白轩涵就走。 白轩涵真轻。若不是耳畔粗重的呼吸声,我真以为自己背的是一张纸,而非一个人。白轩涵这家伙怎么会这般轻,明明长着姚明的个儿,体重却跟个不爱吃饭的小娃娃似的。 “童儿,你好香。”白轩涵在我耳畔低语,双手环着我的脖子。我一面走一面应声,“公子,你也香。”白轩涵将脑袋往我脖颈处凑了凑,鼻息扰得我的脖颈甚痒。身上痒,心里也痒。 不晓得走了多久,一道道阳光透过林荫间隙洒到地面,踩着斑驳的光影,我渐渐加快了脚步。白轩涵的体温越来越高,先前紧紧环着我脖颈的手也垂了下来。从新嶂城初遇,白轩涵一路护着我。即便我没良心,丢下他独自跑路,他非但没怪,还处处维护,我越想越心塞。 老子前半生像根草,没人疼没人爱,随风飘摇。如今遇到你白轩涵,挡刀又跳崖,对我这般好,我心里却怪得慌,难不成,老子这辈子注定是条贱命?我暗暗嘲讽自己,大步朝前走着,林子里突然爆发出一声尖叫:“他们在这儿!” 什么时候土匪的办事效率也这么高这么快就?前方涌出二三十个大汉,“大当家的!他们在这儿!”我原以为是昨天那群土匪追过来了,但细细一看,这群土匪个个肥头大耳,身上穿的衣裳也是规规整整的,昨日那一群人全然不能与之相比。 一个高个子从人群中走了出来,此人身材中等,皮肤黝黑,但仍旧能看清他脸上的刀疤。我欲哭无泪,怎么就这么倒霉,昨天来一波,今天又来一波,到底有完没完。白轩涵现下受了重伤,剩我一个人,打也打不过,跑也跑不动。 作者有话要说: 【已修文】 第14章 我就要与他成亲 爱笑的人运气不会太差。遇事不慌,态度要端。我qiáng颜欢笑,“大哥,我们没有银子了。还请您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刀疤脸不作声,只从怀里掏出一张画像盯着我瞅了许久,后又不紧不慢收了画像,“就是他,给我抓起来!” “等等等,大哥,等等!”我背着白轩涵往后退了两步连声喊着那刀疤脸,“大哥,抓人之前能不能说说原因?”刀疤脸哼了一声:“你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还要我来告诉你吗!”青天大老爷,冤枉,真的是冤枉啊。换在现代我不敢说自己没有做亏心事,但自从穿越到这天启盛朝,我敢对天发誓,“真没做什么亏心事。” “少给我废话,带走!”大汉提刀上前,我背着白轩涵再退三步:“大哥!有话好好说,别动刀,我晕血!”一人上前拽住白轩涵的衣领,我死死拽着白轩涵的腿:“大哥,千万别杀我家公子,别杀他,他很有钱!你们要多少钱他都有。” “老子也有钱!”刀疤脸哼了一声,扬起手中大刀把东南西北指了个遍:“那里,那里,这里,还有这里,都是老子的地盘!” 我:“……”打劫恐吓就算了,怎么还炫上富了?两人按住我的手将白轩涵从我背上抠了下来。我心慌意乱,却又不敢乱动。我已准备好上前替白轩涵挡那拳脚,深吸一口气,预备冲上前时,一个大汉双手一反,将白轩涵拉到了自己背上。我半懵,他这是替我背? 刀疤脸瞪了我一眼,十分不慡我。赵怡这张脸有这么招恨吗?怎么走哪哪都被人瞪。众人跟着刀疤脸离去,背着白轩涵那个大汉也快步跟了上去。我不敢落后,急急跑了过去,跟在那大汉身旁,这次可不能再丢下白轩涵偷偷跑了。 一行人出了这片林子,在长满杂草的huáng土路上走了一阵后拐入一条山路。这山路甚是崎岖,走在最前面的刀疤脸回身看着我嗤了一声,放缓了脚步。翻过山坡,一条大河截断了去路,只有河畔对面停了两艘小船,对面山坡上建着许多屋舍,连成一片。阳光洒下,山林清幽,鸟雀和唱,眼前青山绿水竟与这山寨相当契合,神似那世外桃源。我心暗道这既有拦路山,又有断路河,深山老林的,老子要怎么跑! 刀疤脸扯着嗓子朝河对岸大喊,“黑馒头!”一个男人从河岸上方的木屋中跑了出来,应声道:“大当家,马上就来。”黑馒头的话音还未落,近河的那几所房屋的门皆被推开,三三两两走出屋外,齐齐涌向河畔:“大当家的回来了。”尼玛,这阵仗都快赶上小学生星期一升国旗了。 刀疤脸领着众人顺着山坡跑了下去,黑馒头和另一个男人将两艘船撑了过来。背着白轩涵的那个大汉上了右边那条船,我跟了上去,刀疤脸则和剩下的大汉上了左边那条船。船只渡河,众人下船,刀疤脸走在最前头,我走在中间,左右两边的人都盯着我傻笑,惹得我头皮发麻起了一身的jī皮疙瘩。 来到寨前,刀疤脸对着迎上前来的小姑娘道,“小小,先给他们两个安排房间,然后去把李爷叫过来,给他瞧瞧。”小小应声道,“二当家的一早就将房间备好了。”刀疤脸似有话要说,不知为何又憋了回去,满脸哀怨的转身离去。 小小将我们领到一座吊脚小楼前。小楼建在一个小土丘上,楼前全是圆木柱,左方有一木制楼梯。上了楼,小小推开房门,一股花草的香味儿扑面而来,桌椅chuáng榻,屏风地毯,烛台香炉样样都有。大汉进屋将白轩涵放了下来,对着小小傻笑一下才退了出去。“舒公子,李爷马上就来,我先下去了,您的房间就在隔壁,若有其他吩咐,叫我便可。” 我半惊,“你怎么知道我姓什么?”小小掩嘴一笑,“自是二当家的告诉我的。” “二当家?”越说越好奇,自打来到这天启盛朝,我记着没结识什么土匪老大啊,“你们二当家是谁?”小小笑而不答,快步离去。白轩涵浑身发烫,我也没再追究,想来应该是赵怡先前结识的土匪。 一个白胡子老头儿推门进屋,只见他骨瘦如柴,两眼外凸,衣服没有遮盖住的地方,皆是一层松垮的gān皮,像是加大号的皮囊直接套在最小号的骨架上。老头儿将肩头的药箱卸到桌上,有药箱,是大夫。此人定是方才那刀疤脸口里的李爷,我起身退到一旁礼貌性地喊了一声:“李爷。” 老头儿斜眼瞟着我,那眼神似鹰一般锐利,我皮笑肉不笑的挤出一个微笑,僵在一旁。刚才那一瞬间,我只觉得这个老头子像极了电影里那种从棺材里爬出来的老gān尸。老头儿号完脉,又解开白轩涵的衣带左右摸了摸,最后翻开白轩涵的眼皮瞧了瞧才算完事。这老家伙儿一个字都不说,叫人实在放心不下,我提着胆子问道:“李爷,他的病如何?” 李老头儿这才不急不忙道,“伤口发炎,寒气入体。须得静养,药煎好后,会有人送来。”我道了谢送走了他。都说穷山恶水出刁民,那这算什么?山清水秀出怪民?现下脑子里虽然乱成了浆糊,但我也无心去想,如今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正午时分,小小送来一碗汤药和一碗舂碎的草药。这药味儿甚大,臭不堪言。我伸手欲接汤药,谁知小小侧身一闪躲了过去。刚才那一个侧身,快捷而灵敏,且那碗黑乎乎的药未起一丝涟漪,这也是个练家子。小小笑道:“舒公子,二当家的请您过去吃饭呢。” “不用了吧,我还得照顾我家公子。”我收回僵在半空的手,多有尴尬。小小不依饶,“舒公子放心,我会替你照顾好他的。你快去吧,要不然呀大当家又得生气。”大当家?那个疤脸男人,他那副模样的确不好惹。 小小一面推我一面催,“舒公子,快去,楼下有人等着,他们会带你过去。”极不情愿,两步三回头,“烦请你喂慢点,别呛着他了。”小小连连点头:“我知道了,舒公子快过去。”磨叽了半天终于出了房门,楼下站着两个小孩,约莫十一二岁的模样,长得青涩,带着山里孩子的清秀纯真,他们一见我便齐齐喊着:“舒公子。”十分有礼貌,这家教不错。 我方下楼,两个小孩就迎上前,“舒公子,这边请。”既来之则安之,现下无性命之忧,白轩涵的病也得到了救治。我如今就趁此机会好好套套近乎,摸一摸这窝土匪的情况。我嘿嘿笑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一人道:“小八。” 一人道:“小九。” “小八,小九。你们大当家的叫什么名字?”我随性将手搭在他二人肩上,套近乎套近乎,先要近,再来套。小八应道,“外人叫他九道疤,我们叫他九爷,有时候也叫大当家的。” 九道疤?那家伙的脸上的是有些刀疤,看着就觉得疼。转念又一想,这土匪脸上的疤与现代社会黑道之人的纹身一样,都是一种标志象征。没再深想,我继续问道,“那你们的二当家叫什么名字?” 小八、小九齐齐捂嘴偷笑:“等你到了就知道了。”这两个小家伙脸上的笑容诡异得很,我心有不安。来至山寨中央的迎风堂,堂前是一块空地,铺满石子,左右两方各自立着一排拿刀的小土匪。“舒公子。”气势有些过头,我不由地脚下一软,险些跌倒。 小八小九忙将我扶正:“公子,快进去吧,当家的在里面等着你呢。”我抬眸正望过去,但见那九道疤正坐于堂中恶狠狠地盯着我,九道疤身旁坐着一个红衣女人。这女人的身形似乎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我方进屋,红衣女人别过脸来笑道:“舒公子,几日不见,你越发可喜了。”幸得是白天,要是晚上,我耽怕是要吓出病来。不是鬼,胜似鬼,yīn魂不散。“十一娘?好巧啊,我们又见面了。”继续假笑。先前在桐城她那bī婚的气势就让我大惊,如今再得知她是这迎风寨的二把手,我又落入贼窝,贞洁不保啊。 十一娘眼神变厉:“怎么?见着是我,舒公子你很失望么?”我连连摆手,“不失望,不失望,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失望?”十一娘厉色稍解:“不失望便好,舒公子,快请坐。”我本想离那两人远些,一眼扫过,这桌下只剩一张凳子,好巧不巧,这凳子偏偏紧挨着九道疤。我只好提着胆子走到九道疤身旁落座。自打进了这个屋,九道疤就一直板着个脸,眼里恨意浓浓。我这屁股落到圆木凳上还不到三秒,九道疤就高声呵道:“我让你坐了吗!” 我一惊,急忙起身,不忘qiáng颜欢笑,“九爷,别动怒,伤身。”十一娘皱眉嗔了一句,“哥,你gān什么呀。”九道疤瞪了我一眼,满脸不慡:“妹妹,你看看他那副模样,肤白体瘦,既像女人又像短命鬼,你到底看上他哪点了?” 十一娘拍桌子起身,将木凳踢到一旁:“舒童人好心善,我就是喜欢他,就要和他成亲!”果然,这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我退到一旁,故作怜状:“二当家,不瞒你说,我有病,隐疾,小时候大夫就告诉我,我活不过三十岁。” 九道疤立马bào怒:“你自己看看,我没说错吧,他这个模样就是个短命鬼!” 十一娘上前双手拽着我:“短命鬼我也要!”我猜十一娘应该是属牛的,力气大得吓人,我挣扎无用,只好随她拽着。 “你!”九道疤气得哑口无言,打也不是,骂也不是,气得他‘咣当’一声,将屋中桌子掀了个底朝天,桌上的碟碗全都摔成了碎片,菜肴尽数洒出。九道疤气得脸红脖子粗,十一娘亦是怒目横眉,我卡在中间极为尴尬。尴尬就尴尬吧,反正好过没命。 屋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守在屋外的小喽啰又不敢进屋,双方沉默了半晌,十一娘拉着我进了一旁的小树林。小树林小树林,这是个令人遐想的地儿,“二当家的。这大白天进小树林不好吧。”十一娘见后方没人跟来,这才松了手,“这是我的地盘,有什么好不好的。” 十一娘坐在一根断木之上,满脸怨气。我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纠结之际,十一娘开口道:“舒公子,你先回去吧,我稍后叫人将饭送到你房里。”本想劝她两句,转念一想,劝不得,越劝越深。此刻万不可同情心泛滥,我随口敷衍了两句急急赶回了白轩涵的房间。 屋中残留的药草味儿仍旧很浓。我扯了扯被子盖住白轩涵的肩膀,看着他那张憔悴又略显苍白的脸,我的心静了许多,也稳了许多。果然,他在身边时,我最安心。这个念头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我猛然抬手抽了自己一巴掌,右侧脸颊火辣辣地疼。 刚才我在想什么?安心?看到白轩涵怎会觉得安心?老子可是十七K纯爷们儿。傻了眼,即便嘴上说着不要,但心里却全是白轩涵。不仅禽流感要传染,这年头,就连断袖也要传染了。都怪赵怡这个死鬼,害得我对妹子提不起兴趣。嘴上骂着赵怡,我这双眼睛又忍不住看向白轩涵,这家伙真的很养眼啊。甚得我心,甚得我心。 作者有话要说: 【已修文】 第15章 俗话说:不作就不会死! 一人静睡,一人守。不觉间,夜幕已至。白轩涵仍旧没有苏醒之意,好在他的体温降到了正常的温度,我心中那颗悬着的石子也算是落了地。蓦然间,趴在chuáng侧的我突生一念。犹豫一阵,我还是将手伸进被褥中,慢慢摸到白轩涵的手,将其握在手心。我禁不住偷笑,心里似吃了蜜一般。 敲门声响起,吓得我一把将手从被褥里缩了回来。“舒公子,吃饭了。”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我就是偷偷牵了牵手,也不算是什么亏心事吧。我忙静了静心,开门接过饭食。 “舒公子,我先走了,过会儿再送汤药来。”目送小小离去后,我抬脚合上房门。白轩涵一天未醒,水米未尽,我心里总是不舒服,那饭食虽香,我却没啥胃口,扒拉了几口就不想再吃。 多闻相思者茶不思饭不想,可眼下白轩涵就在我面前,我仍旧不思茶饭,中毒真是不浅。小小送来汤药,我搂起白轩涵捏开他的嘴,仔细灌着汤药。许是这药太臭太苦,没喂几勺,白轩涵蹙了蹙眉,醒了。“童儿。” “公子,我在。”我甚喜,急忙放下药勺,扯袖擦着白轩涵唇边的药汁。“你在就好。”白轩涵这家伙顺手环住我的腰身,将脑袋埋进我怀里,那病殃殃的模样甚是惹人怜爱。 起初白轩涵想这般搂着自己,舒童总觉浑身不适,如今被他这般一搂,竟觉浑身苏软,身上某处还在慢慢变热。“公子,趁药还热,快喝了。” “童儿,这是何地?”白轩涵使了些力坐起身子,四下扫了一眼,十分警惕。“这个说来话长。”我chuī了chuī汤药,递到白轩涵面前:“公子,你先把药喝了,我慢慢告诉你。”白轩涵接过汤药,闭眼一饮而尽。我朝门口朝外喊了一声,“小小姑娘。” 小小快步而来:“舒公子,有何吩咐?” 我将空药碗jiāo与她,又道,“劳烦你送碗清粥和一碟小菜过来。” “舒公子且等等,那上就送来。”小小应声而去。白轩涵的警觉之意又多了一分,“童儿,我们现在在何处?这小小又是谁?”我压低声音应道,“方才那位小小姑娘是照应我们起居的小丫头。我们现下在迎风寨里,讲难听点就是土匪窝。公子,你千万不要紧张,也别担心。这里的两位当家我都见过,不像是胡乱杀人的人。”果然,我还是适合讲鬼话,顺手拈来。 白轩涵面无波澜,我当真佩服他。处变不惊,不愧是皇室之人。“今早你昏迷不醒,我想背你去看大夫,结果刚出林子,就被这迎风寨的大当家九道疤给抓上来了。这九道疤虽是无崖地界出了名的土匪,但他行事颇有原则,与其他土匪截然不同。他时常劫富济贫,每遇灾荒,便会发粮散财,还会将那些孤寡之人带回山中。” “童儿怎知这些?”沉默半晌的白轩涵终是开口了。我的语气兀地减了些,抓耳道,“听小八和小九说的。他们两个就是孤儿,被九道疤带了回来。那两个孩子挺纯朴的,我想着他们应该也不会说假话。” “童儿,那九道疤可对你做过什么?或者问过你什么?”我摇头道,“九道疤倒是没对我做什么,只是那二当家……好像有些棘手。”我有些尴尬,故意避开白轩涵的目光。他微疑:“二当家?如何棘手?” “公子,我们先前见过这二当家。”女儿家的忸怩姿态,与我先下这般应该极为相似了。“就是桐城那赌坊里的十一娘。”白轩涵的脸色似乎是又青了点。我刚想宽慰宽慰他,顺带表明我的决心,小小敲门了,“舒公子,您要的清粥和小菜来了。” “来了。”我起身开门,接过清粥小菜回转。“公子,多少吃一点。”白轩涵盯着那腾着热气儿的粥,突然陷入沉默,我知他白轩涵的王爷身份,锦衣玉食惯了,以为他嫌弃这山野粥菜,便好言劝道:“公子,这粥看起来是没什么胃口,但今日你睡了一天,什么都没吃……” 我这前话还没说完,白轩涵嘴里蹦出三字:“你喂我。” “喂……喂你?”我略惊,原来他不是嫌弃。白轩涵又掷地有声地说了一遍:“童儿喂我。”与他对视三秒过后,我败下阵来。“好,我喂。”我舀起一勺粥,轻轻chuī了chuī,送到白轩涵嘴边。我还梦想着我在上,我还梦想着翻身农奴把歌唱,眼下看着是不行了。白轩涵眉眼含笑,一口吃尽,那目光温柔而热烈。我脸上那抹醉人的羞红色延伸至后耳根。 “童儿。” “嗯。” 白轩涵伸手欲摸我的脸颊,我稍稍往后缩了缩。白轩涵撤回手,略显失落。我心觉有愧,赶忙打哈哈,“公子,你身上还带着伤呢,别乱动。”白轩涵没作声,我也再多言,只跟个贤妻良母一般,一勺一勺的喂着,白轩涵老老实实的一口接着一口吃。不过片刻,一碗清粥见底。我将碗放回桌上,我们二人都默不作声,屋中气氛甚是尴尬。 “童儿,不早了,你下去歇着罢。”白轩涵面色倦怠,我身下胀痛得厉害,也不打算多留。替白轩涵掖好被角之后,我匆匆退了出去,进了隔壁房间。稍作洗漱后猛灌了几杯凉茶水,预备将那□□浇灭,谁知越这□□越浇越烈。 我他妈喝的是汽油吧! 不敢再想,我起身转向那张小木chuáng,一股脑儿的将衣服脱净,躺在chuáng上,蜷缩着身子,将那石更之物夹在腿间,脑中自动回放当初看过的岛国小姐姐。妈蛋,为毛想着那苏胸翘屁股,老子心中火势越来越小啊。我又忍不住骂起了赵怡那个短命鬼,害得笑着彻底成了个断袖!原来依靠岛国小姐姐打发漫漫长夜,如今竟要靠她来退心头□□。当真可悲,我真男人的乐趣全无,人生多苦多难,多苦多难。 “童儿。”白轩涵轻声一唤,吓得我一个激灵。今夜无月,屋中又无烛火,我只能见那一抹白影。白影修长,如竹如画,若是换个时间点,我势必要好好欣赏一番。眼下我浑身光溜,紧紧裹着被子往chuáng里边缩:“公公公……公子,你怎么来了?” 白轩涵坐上chuáng来,伸手欲扯被子:“我认chuáng,在那边睡不着。”认chuáng?我略显无语:“先前在新章城不是睡得好好的么?”白轩涵又往chuáng里挤了挤:“先前chuáng上有你,因而能睡着。” 舒童:“……” 你他妈哪是认chuáng,分明是耍流氓,□□luǒ地耍流氓。 大金矿要与我同睡,我不敢撵他,只好把另一chuáng被子扯出去搭在白轩涵的身上。我将身上这chuáng被子裹得严严实实,斜身倒下后又往里面挤了挤,背对白轩涵。今晚真是jīng虫上脑,把智商都啃了,怎么会脱个jīng光呢!若被白轩涵知道了,那后果……咦,不敢想,不敢想。我慢慢伸脚如勾chuáng尾的贴身衣裳,预备将它刨过来穿上。醒前我能控制自己的行为,一旦睡着,那可秒变禽shòu。若睡着之后像这般□□着身子搂住白轩涵,那jú花想不残都怪了! 我的动作极轻,刚刚摸到衣裳,白轩涵就翻过身来。我立马定住身子,连呼吸都屏了一半。这木chuáng较小,白轩涵平躺而眠就能碰着我肩上的被子,我正在预备再往里边缩一点时,白轩涵再次侧身,连被带人搂住我,“公子!” “童儿,我只抱一抱。”白轩涵靠着我的肩膀,手上又增了一分力。“说好的,只抱一抱啊~”白轩涵没再作声。 作者有话要说: 【已修文】 第16章 完了完了,被看光了! “童儿,我只抱一抱。”白轩涵靠着我的肩膀,手上又增了一分力。“说好的,只抱一抱啊~”白轩涵没再作声。我裹紧被子,不敢动弹,可是我想放屁了。白轩涵在,不好意思。我憋,我忍。熬过了屁急,我方才松一口气。 白轩涵平稳的鼻息一阵接着一阵划过我的脖颈,惹得我浑身苏软。刚才那股半消的欲/火再度旺盛。想着苏胸大屁股没有感觉,白轩涵一到身旁就起反应,老子真他妈断了!断了!生前就没沾着一点荤儿,如今活了又成了断袖,断袖就断袖吧,却偏偏断个王爷,如今人就在身旁,却没胆子上。可气如我,可恨如我,可怜如我。都说窦娥冤,都说窦娥惨,我明明比窦娥还冤还惨。 夜深人静,同chuáng而枕,幽幽檀香,一丝/不/挂。怎么看怎么想都是造人的最佳时刻,造孽啊,造孽啊!一阵呼天抢地,我倦意上涌,打了一个痛心疾首兼无可奈何的哈欠,眼角渗出些许泪花。本想穿上衣裳再睡大觉,哪知白轩涵抱着忒紧,我根本就不敢动。磨蹭之际,我渐渐合上了眼。 越来越热,越来越热。周遭都在奔走呼号,着火了,救火啊。我回头一看,果不其然。一座大宅子烧起来了,满天火光,灼得我脸生疼。好热,我离着火地很远,仍旧热得厉害。没办法,我只好脱掉衣裳,一脱就脱得gāngān净净,这下方才凉快一点。 声声鸟鸣入耳,檀香夹杂着药草气儿入鼻。我睁眼隙开一道缝儿,透过那缝隙,清晰可见白轩涵那张笑盈盈的脸。等等,好像哪里出了问题。这张近在迟迟的脸,这满是宠溺的笑容,一道闪电击中我的心脏。睡意顿无,我立马鼓大双眼,只见自己睡在白轩涵怀中,且双手抓着他的贴身白衣。 抓衣服就抓啦,为毛又好死不死的抵着他下身那硬起之物。我立马松开了白轩涵的衣襟,缓缓朝后挪。这该死的恶习,害人不浅,真想就此剁了这双手脚。昨晚做梦脱衣服,应该是我发热踢被子,想来应该是被白轩涵看完了。我的小太阳,我的蜜桃臀…… 我扯过被子一把蒙住涨红的脸,“公公子,我不是故意的。”白轩涵单手撑起脑袋,信手搅着他散乱的长发,柔声道:“童儿,你睡着以后的模样比平日里还要好看。” 又一个晴天霹雳劈中了我的心脏,“公子,昨晚你没睡么?”白轩涵朝我一笑,“本来是睡了,半夜被你踢醒了,再后来就睡不着了。”我再度扯上被子蒙住脑袋,老子真的无法想象昨夜那个画面,画面肯定很美。 “以后没我在身旁,你需得穿件衣裳再睡觉。”白轩涵将散落在chuáng上的衣裳拢到我身旁,jiāo代了这么一句便自行走了。我立马扯过衣裳,快速穿起来,刚刚洗刷完毕,小小前来敲门道:“舒公子,二当家的来找你了。” 应声开门,只见小小乐呵呵的笑着,又将方才之言重复了一遍:“舒公子,二当家的来找你了。”目光直视处便是十一娘。今日她穿了一袭红裙,立在不远处的树下,很是耀眼。我微微咧嘴一下,转头看了看隔壁房间,没有动静。“小小姑娘,我家公子的药还请你不要忘了。” 小小笑着:“舒公子放心,药正煎着呢,一会儿就送过来。”小小这丫头活泼得紧,若认来做个gān妹妹倒是有趣。“那就劳烦你先替我照顾我家公子,我很快便回来。” “舒公子放心,小小定会全心照顾,你晚回来一点也没关系。”小小露着大白牙,很是乖巧。舒童gān笑了两声,走向远处树下的十一娘。明知十一娘的心思,我仍旧客套的问了声:“不知十一娘找我有什么事儿?” “没事就不能找你么?”我只gān笑不作声,十一娘迈步朝前而行:“今天我带你去个地方。”我没兴趣,却要表现得有兴趣,真真是人生如戏,全靠演技。我快步跟了上去,一路上我们都不说话,只有路过的小喽啰会招呼一声:二当家的,舒公子。 迎风寨所处之地当真是极好,山清水秀,空气特别清新。十一娘领着我爬过了一个小山坡。这坡虽不怎么高,却能看清两个山头,清晨迷雾笼罩,散在林间,缭于树梢,天际云端后的暖阳泄下一缕朝阳,朝阳与林雾气jiāo映,还真带着一股子飘然羽化之感。 “舒公子可喜欢这景?”十一娘嘴角微扬,撩了撩身上的长发,我忙应声道:“好看是好看,不过看久了,就会觉得厌烦。” “厌烦么……我倒不觉,舒公子定是没有在山中待过,未发现它真正的美。”十一娘望着远方的雾气与朝阳,继续道:“一年四季,四季之景不同,这一日之景更是不同。林中静谧,云气随时而变,景象时刻在变,没有重复之说。”我转脸一笑:“受教了。” “走吧,这里还不是最好的。”十一娘转而下坡,领着我下到一个山涧。两侧青山,夹着一道缝儿,涧中有一碎石滩,滩上有小溪淙淙流过,溪水遇着大一点儿的碎石,激得水花四溅。小溪对面开着一片花海,红白huáng粉皆有,花丛堆里彩蝶飞舞,凉风习习,淡香扑面而来。 我抬头四下望着,这地儿甚好,适合谈情说爱。若是将眼前人换作白轩涵,那就完美了。十一娘望着山涧,“这地方很宁静,以前我心情不好时就会来此待上两天。”我只听不言,以往电视剧中的套路就如这般,合适的地点,合适的时间,合适的……告白。 不行,不能再被动了。无论如何,今日都要与她说明。十一娘寻了一块大石,就身坐下,我则在附近晃悠。十一娘道:“舒公子,你可有喜欢的人?” “喜欢的人?”我微微一怔,其实我自己也不知道那到底算不算喜欢,看见他就开心,不见就想念,被他一抱浑身苏软,抱着他则脸红心跳。良久,我答不上话。 “舒公子,我知这样说可能有些唐突,但我是真心喜欢你,还望你不要辜负我一片心意。”结果在意料之中,我念着一早就在心底拟好的草稿,“十一娘错爱,我只是一介书童,不值得你托付真心,更何况你哥也并不赞同这桩婚事。” 十一娘神色微变,没有惊愕,只有一丝不甘。“舒公子是念着他么?”他?不言而喻,我自然明白十一娘口中这个他是谁。我应道:“可能是吧。”被那大货车撞死之后,我在这天启盛朝迷迷糊糊的将日子过成了这般模样,其间有许多事我自己都没有搞明白。 十一娘道:“舒公子何必糟蹋自己呢,我看你家公子身份地位不低,他势必是要延续香火,继承大业的。这就意味着他必会娶她人为妻,日子一久,他对你的新鲜感淡去,到那时,他待你又会怎样呢?” 这一通话戳中了我的痛处。白轩涵是王爷,美人、男宠必定养了一院子,在那万花从中,我又能算个什么呢?十一娘接着道:“我虽是匪,却不轻易伤人害命,只要舒公子一句话,我立马弃匪从良,与你相守到老。” 作者有话要说: 【已修文】 第17章 来啊,壁咚呀。 在现代社会活了二十年,我从未见过似十一娘这般的女子。自带嫁妆不说,还愿弃匪从良,若没入赵怡这副躯体,若没有碰见白轩涵,我恐怕会乐得合不拢嘴。可是眼下并没有这许多,一切都定的,我入了赵怡的身子,染了断袖之癖,我也遇见了白轩涵。 愣了好半晌,看着十一娘那双罥烟愁眉,我心头不是滋味儿。我背过身去,低声道:“十一娘,你错爱了。” “舒公子,我到底哪里不如他了?”十一娘语带些许嫉妒之意,她绕到我正面,双目含泪,倒叫我生了一抹愧疚之意,如此水灵的美人,本应搂在怀里好生宠着,奈何,奈何呀。 这世间最难猜的是情思,这难说的便是□□。情种一旦落地,其生根发芽之势快速闪电。我无心与十一娘纠缠,如今她问到了这个份上,我也不再含糊,直言道:“十一娘,情爱是不能比较的,你有你的好,他有他的好,我喜欢他,喜欢的不仅仅是他的某一个部分,而是他整个人,他的眉、他的眸……他的好、他的坏,他的一切我都喜欢。” 十一娘似乎是被我这一席话惊到了,我自己也惊了一跳。以前那些混混常骂我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现下我竟吐出这么多。十一娘愣在原地,半晌说不出话,默了良久才道:“你能如这般想,他却未必会如此想。” “你不是他,又怎知他心中所想?”十一娘泪光点点,“你也不是他,怎知他如何看你?舒公子你此般痴情,万一你家公子只当你是一件生得副好皮囊的玩物呢?”我还不曾想到此处,先前那般略显肉麻的话,若非十一娘bī得紧,我势必会让这话烂在自己的肚子里。 如今一问,倒似当头一棒,敲得我脑袋晕,心中七上八下。十一娘上前拉住我的胳膊,软声道:“舒公子,此话多有冒犯,但我不得不说。权贵公子背后牵涉太多,并不是你想的那样简单,世事多有变化,保不齐哪一日你就会成为他手上的一颗棋子,可抛可弃。” 我qiáng颜欢笑,扒下十一娘的手:“公子的想法我虽然不知道,但我知道一点,他不会骗我。即便我成了棋子也没多大关系,反正……我死过一次,这条命是捡来的,能为他所用,也不算亏。” 果然,谎话说多了,自己都会信。十一娘满心不甘,但见我那副笑盈盈的模样,她又将后话咽了回去。不晓得是我自己心虚了还是怎的,我不敢再同她说下去,“十一娘,我我先回去了。” “你走吧,我再待会儿。”十一娘踩着碎石子往河对岸去,我越发觉得愧疚罪恶,搞得像是对她做了不该做的羞羞事一般。我喊她,刚一张嘴便顿住了。这种事还是不要再搅,免得又错生情意,剪不断理还乱。 十一娘行到河对岸,背对着我坐在小石上,我约莫能看清她的双肩颤动,似在哭泣。她哭就哭呗,老子跟着难受什么,我二话不说转身顺着原路前行。大约走了百来步,我信手甩了自己一巴掌,自骂道:“作孽啊!”这深山老林,把十一娘一个人扔在那里怎么想怎么不道德,更何况寨子里还有个九道疤,两人出,一人回,回去指不定要被她哥哥揍一顿。 我转身回去,边走边骂,老子在现代若能有现在一般的好运气,那日子也不至于过成那个怂样。下到半坡处,一只灰毛野兔子蹲在一块碎石边啃着草。我立马顿足,心生一计,女孩子应该都喜欢这种毛茸茸的小动物吧。野兔子竖着大耳朵,专心致志的嚼着青草,我蹑手蹑脚前行。 猛然一扑,野兔子扔下草,蹦哒到另一处。我边追边脱下外裳,“小兔兔,别跑别跑,我还指望抓你去哄她呢。”我撑开衣裳,缓步前行,那兔子警觉,立起前身,两颗红色眼珠子投出的警惕目光与我的目光的相撞,确认过眼神,你就是要抓老子的兔。 野兔子拔腿就跑,我急追,一人一兔在那半坡上来回跑。大战三百个来回之后,我猛然一跃,将那兔子笼在了衣裳中。我口鼻同呼同吸,咽了咽口水抓起兔子耳朵,累声道:“跟我斗,你还嫩了点。”野兔子愤然蹬腿,我将兔子高举眼前,戳了戳兔鼻子:“我又不吃你,别拿你那大红珠子瞪我。” 我撕下一缕衣襟缠住兔子的双腿,回转途中顺手折了几枝花,编了一个小花环,套在野兔脖子上。一切弄毕,我提着兔子轻手轻脚走到十一娘身后,缓缓将野兔移到十一娘眼前,她见兔回头,舒童呵呵gān笑道:“二当家的,别哭了。” 十一娘横袖擦着脸上的泪水,将脸别到一旁:“你不是走了么,怎么又回来了。”我顺势坐在十一娘身旁,将兔子往她怀里塞:“我本来是走了的,每曾想这兔子半道杀了出来,非拦着不让我走。”十一娘看了看怀中野兔,又瞟了一眼我的手,手上有些许擦伤,我赶忙遮住。 十一娘止了泪,顺着怀中野兔的毛。为免气氛尴尬,我耍起了那嘴皮子功夫,将上下五千年扯了个遍,逗得十一娘破涕为笑。当我与十一娘回到迎风寨时,已到正午,十一娘搂着兔子回了房,我则拿着一把花奔向白轩涵的房间。今天一早就走了,也不晓得白轩涵有没有乖乖喝药。半道上,九道疤拦住了我的去路。 我望着九道疤那拧成麻花的浓眉,心里咯噔一下:“九九爷。”九道疤冷声道:“你们去哪儿了?”我陪笑抬手指了指,“那边山涧。”九道疤瞄了一眼那个方向后又将目光放回到我的身上:“听说你很会赌?” 他这是要gān什么?我的大脑飞速运转,该如何作答?会?不会?刚刚哄好妹妹,如今又来哥哥,能不能消停会儿。“九爷,我只会一丢丢。” 九道疤哼了一声,我往侧边挪了挪步子:“九爷,我家公子还在等我,我就先走了。”见九道疤没作声,我qiáng作镇静,快步离去。拐过一个弯后我赶忙撒丫子跑了起来,跑到屋门前顺了顺呼吸,“公子。” 白轩涵拉开房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直勾勾盯着我。我心感不妙,这家伙怎么变得怪怪的。女孩子要哄,男孩子也要哄,我将花举到白轩涵面前,“公子,送给你。” 白轩涵接过花并未言语,我跟着他进了屋,“公子,你早上喝药了么?”白轩涵盯着花,若有所思,“喝了。” 我道:“吃饭了么?” 白轩涵道:“吃了。” 我道:“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白轩涵道:“有。” 我道:“哪里不舒服?” 虽然只有一瞬间,但我还是看清了白轩涵嘴角闪过的那一丝媚笑。他一步一步bī近我,霎那间,屋子里的气氛骤变,莫名的生出一股恋爱的酸臭味儿。我慢慢后退,退至墙面,白轩涵抬起右手撑墙,将我圈在臂弯中。我心上一紧,恍如万马奔腾而过,我靠,玩了公主抱又来壁咚是吧?真当老子是女人了吗?不给他一点颜色看看,他白轩涵还真不知道我舒大爷有多厉害! 我双手抵住白轩涵那渐渐贴近的身子:“公子,你……你你起开!”起开?憋了半晌憋出起开二字,以前骂架祖宗十八代我都能骂一遍,现在对着白轩涵怎么也凶不起来。 “你们去了哪里?”白轩涵直接忽略了我话。他的目光太过炙热,看得我面红耳赤,“一个山涧。”白轩涵追问:“做了什么?说了什么?” 这个怎么答?这个怎么答?我敢怒不敢言,这家伙管得太宽了。虽说做他的书童,但我好歹也有人生自由,我吃喝玩乐,拉屎拉尿也要跟他汇报不成。我迟迟不应声,白轩涵俯身而上,双唇压上了我的薄唇。许是受了伤,白轩涵的双唇带着些许凉意,直接凉到了我的心坎里。 挣扎无果我自行放弃。白轩涵的吻技甚好,时快时慢,收放自如,吻得我浑身苏软,喘不过气来。绵了好一阵儿,白轩涵方才松唇,面红耳赤的我靠着木墙满面羞红。白轩涵伸指摩挲着我唇瓣,“童儿,谢谢你的花,我很喜欢。” “公子喜欢就好。”白轩涵搂着我的细腰,在耳畔低声道:“童儿,别离我太远,也别离我太久。”轻轻一声,安了一心。情丝总是悄无声息之际蔓延,由心田蔓延至全身,融进血肉,生进骨髓,每每想起心上那个他,心里总会掠过浮云般的温柔。 这是情,也算爱。 作者有话要说: 【已修文】 第18章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我和白轩涵在屋中腻歪之际,小小送来汤药。多有尴尬,多有尴尬。我上前接过药道了声谢,小小的语气平和,我却感觉得出她有些不高兴,尤其是刚才看白轩涵时,那目光分明带着一丝仇恨。 小小是十一娘的贴身丫头,今天我将十一娘惹哭了,她心里定然不慡。这两天我又同白轩涵太过亲密,那丫头必然是全都怪到了白轩涵身上。我很无奈,明明十一娘才是插足者,白轩涵只当没看见,接过药碗一饮而尽。我端来那捣碎的药草:“公子,你身上的药该换了。” 白轩涵嗯了一声,坐在chuáng侧脱下外裳。我端着药草有些慌张,第一次这样光明正大地看白轩涵的身子呢,刚才亲吻时的苏麻感再次上涌。一扯一拉间,白轩涵已将衣服脱尽,我深吸一口气,上前将他的长发拨到身前,轻轻拆着那带血的白纱。背上的刀口子已在愈合,不过时不时仍有残血渗出。 擦尽伤口边缘的残药,我重新上药,在此过程中,白轩涵没出一声,倒真让我以为这白轩涵这家伙没有痛觉。包扎完毕,白轩涵转过脸来我才见他满头大汗,双眉拧作一股绳儿,唇上还有一抹咬痕。舒这家伙怎如此忍得,背上背了这么大条口子,只要是个人都会觉得痛,痛就说出来啊。白轩涵如此硬扛,莫不是因着王爷这一身份,死要面子活受罪?我抬袖擦去白轩涵额上的汗:“公子勿怪,是我下手太重了。”他要面子,我只好给他面子,没有台阶下,我给他造一座便是。 白轩涵摇头,扯过衣裳穿了起来。应该是疼得厉害,白轩涵的动作极为迟缓,我忙放下药碗上前搭手,帮他穿完衣裳才挽起白轩涵的库管。这腿上的伤貌似还要比背上那条刀口子严重些。 这伤为崖壁上的坚石划伤,伤口中自然而然会留下一些碎石渣,虽说当时舒童用水清洗了伤口,但如今看来,那时洗得并不彻底。白轩涵的整个小腿都已红肿,伤口处时不时会流出黑紫色的残血。我看着就觉得疼,若将此伤放在我身上,估计早就哭爹喊娘,咒天骂地了。我轻轻拭去伤口旁的残血,“公子,疼就说出来,我好知道手上的轻重。” 白轩涵浅浅一笑,笑得略显苍白无力。我收回目光专心致志的上药,一gān草药换尽,白轩涵起身整理好衣襟,我也洗去手上残药。越想越好奇,白轩涵堂堂一个王爷竟然对一个男人如此上心,即便是捡肥皂的关系,也不必搭上性命吧! 老子莫不是他失散多年的兄弟?不不不!哪有捡肥皂捡到亲兄弟面前的,更何况他白轩涵的品行还算端正,决计不可能gān出这等胡事。 “童儿,你在想什么?”我稍稍醒神,应声道:“我在想和公子你于新嶂城相遇是偶然吗?”真是毫不隐晦,现如今像我这样说直白话的人已经不多了。 白轩涵神色微变:“童儿以为呢?”我走到白轩涵跟前,直勾勾的盯着他的双眼,仿佛能在他眼里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一般,“公子是专程来新嶂城找我的吧?”白轩涵又不作声了,我也不好qiáng迫他,只道:“既然公子不愿意说,那我便不问了。” “是,我是专程来找你的。”我擦,老子乱说的。现在是在玩扫雷吗?一点一个准。一看白轩涵,目光越发宠溺,他既然亲口承认是专程来新嶂城找赵怡的,那么白轩涵夜里的行径、赵怡这副身躯的反应,我就能肯定他们是捡肥皂的关系了。但转念一想,不对啊。当初在新嶂城公堂之上,赵友乾那老家伙说赵怡是十二年前在半道上被一个猎户qiáng塞的,赵怡左不过二十几岁,倒退十二年也只不过几岁的娃娃,当时毛都还没长齐呢,如何捡肥皂?莫不是年少生情? 这事一日弄不清楚,我一日难安。滞了片刻我又厚着脸皮继续追问:“公子,我们以前……”白轩涵阻了我的后话:“童儿,以前诸事,等回到故都以后,我慢慢讲与你听。”我心有不甘,竖起食指道:“公子,我再问最后一个问题。” “你问。”我露出少有的正经之色:“公子姓白,名轩涵,字是什么?” 白轩涵道:“玉。”一字掷地有声,我心暗道,白轩涵,白玉,这下便清楚了。纵使白轩涵不说,我借着赵友乾当初在新嶂城公堂之上的话也猜出了个大概。赵怡与白轩涵自小就认识,并且赵怡在穿开裆裤时就喜欢上了白轩涵,如若不然这赵怡好端端的在自己手腕上刺一个玉字做什么看着我左手手腕的玉字刺青,不禁感叹,这早恋也恋得忒早了。 白轩涵在路上没认出我,在街上从歪嘴男人手里救了我。当时他看盯着我手腕看,想是在看我手腕上这个刺字。白轩涵与赵怡是如何分开的我不清楚,还有白轩涵为何隔了十二年才来找赵怡,对于这一点我他也清楚。我在赵怡脑子里找不到任何信息,这些陈年旧事,恐怕只有等白轩涵自己来说清了。 分别十二载,轮了chūn秋,换了冬夏,十二年前的情种萌芽,只是他已空了年华。赵怡已死,如今剩的只是副空壳,我不知赵怡与白轩涵相见时会作何面目,是高兴?是痛苦?还是愤恨?又或是悲叹?我不敢妄猜,毕竟隔了十二年,一年尚有四季之变,更何况这漫长的十二年。 半个时辰后,小小又送来饭食。白轩涵的胃口不怎么好,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我胡扒了几口也停了筷,这一派青绿的素菜甚好,只是吃多了便觉无味。 饭后,我陪着白轩涵出门走了走,老是闷在屋里也怪难受,白轩涵腿上有伤,但他行动时看不出任何异样。我心知他又在硬撑,因而没让白轩涵走远,只在河边走了一圈。小八和小九奔到河边,嘻声道:“舒公子,大当家的请你过去一趟。” 自从入了这个迎风寨,那个刀疤子脸就没给过我好脸色,如今竟派人相请,莫不是什么鸿门宴?突然想起今天把十一娘惹哭了,难道是那家伙想揍我出气?我心有不安,笑着问道:“你们可知道大当家的让我去做什么?” 小八道:“大当家的命人摆了桌子,拿了骰子,好像是想与舒公子你赌一局。”松了一口气,只要不动武,什么都好说:“公子,要不随我一起去看看?” 白轩涵严肃起来,顿了一两秒之后嗯了一声。小八小九领着舒童与白轩涵去到清风堂。堂前站了两排小喽啰,左边空地上摆了一张木桌,正前方有一木椅,九道疤懒躺在木椅之上,一脸不慡的盯着我。我看得懂脸色,这拍马屁的功夫也算可以,即便闭着眼睛也不会拍到马蹄子上。我急急上前陪着笑脸,唤了声:“九爷。” 九道疤站起身来,开门见山道:“按照我的规矩,只要是上了这迎风寨的人就再也下不得山,除非留下两条腿儿。不过我念在你曾救过桐城外边的流民份上,今天给你一个机会,赌一局,武一局,只要你赢了这两局,我就让你下山。” 我làngdàng赌场多年,这赌肯定是没问题的,但这武恐怕有些困难。他九道疤人高马大,肌肉发达就不说了,站在两旁的小喽啰也都是五大三粗,拿捏我这样的小白脸完全不在话下。我提着胆子,道:“九爷,您让我一个小书童与你们比武,这不是存心欺负我呢嘛,我这小身板,哪里gān得过你们呐!” 九道疤瞥了我一眼:“我又没说让你和他们比。”总算有了一丝希望:“那让我和谁比?您总不会让我和一个小娃娃打吧?” “即便让你和那个小娃娃打,你也不一定打得过。”九道疤嘴角一挑,轻蔑一笑:“小十七,过来。”应声而出,一个只有我腰腹高的小娃娃从那大块头身后走了出来。我擦,还真让老子和一个小娃娃打!你他妈是存心让老子下不来台阶吧,打赢了他,顶多良心受谴责,不爱幼罢了,若是打输了……根本抬不起头啊! 作者有话要说: 【已修文】 第19章 公子,我给你讲一讲‘耙耳朵’ 望着眼前这个约莫十岁的小娃娃,我心里不是滋味儿,惆怅得很。这娃娃虽穿得粗糙,但生的水灵,尤其是那双大眼睛,跟姑娘家的眼睛一样,水汪汪的,眼上的两条眉也清秀,除开肤色huáng了一点,其他都好。 小十七走上前抬头盯着我,如那九道疤一般板着脸,恍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不言语。虽说我平日里不要脸,但此刻让我揍一个孩子,我怎么还是下不了手。我正欲开口,立在一旁的白轩涵抢先说道:“不知大当家的想怎么比?” 九道疤这才将目光从我身上收了回来,转而投到白轩涵身上:“很简单,画个圈,圈中斗,谁先出圈谁就输。” 白轩涵道:“可使兵器?”九道疤瞥了我一眼,十足十地不屑,“随他。”以前我都是赤手空拳上阵gān架,哪里提过刀棍,更何况在小孩子面前舞刀弄枪的也不好,我急忙连声道:“不使不使!” “不使就不使。”规矩说定,九道疤招呼身旁的小喽啰端起早已备好的白灰,画了一个圈儿,小十七先行走进圈中。白轩涵将我拉到身旁,低语道:“童儿,你尽量智取,不要与他硬来。” 我还怕他一个小屁娃不成?当初在现代被债主围追堵截之际,这娃娃还在穿开裆裤呢,我敷衍的应了一声,走入圈中。本来不想摧残祖国的小花朵,如今形势所bī,你莫要怪我,我碎碎念毕开始活动筋骨。 小十七的脸色越发轻蔑,冷哼了一声,以看待智障一般的眼神盯着我。小屁娃,竟敢鄙视你大爷,我老子就替给你点颜色瞧瞧。常言道:狗急跳墙,兔子怒了也要炸毛。虽说赵怡这副身子骨柔弱,但这躯壳里装的可是舒童舒大爷的魂。 我大步上前,一把抓住小十七的衣领预备将他提起来,谁知他反手一扭,咯的一声。我的手腕发出一声骨节错位的声音,没有丝毫犹豫,我疼得大叫。看着十七那只粗壮黝黑的右手,我这才明白白轩涵为何要说尽量智取了,你他妈的是个练家子啊! 十七微微松了点力,将我推倒在地,谑声道:“你连一个小娃娃都打不过么?” 话音未落,九道疤便与其他小喽啰放声大笑起来。我爬了起来,揉了揉右手,心里一个劲儿的骂着自己蠢,看差了眼。这小十七哪里是个小娃娃,他明明是个三十好几的壮男!声音低沉而有力,气力又大,这家伙应是得了病才未长个儿。 妈的,欺骗老子纯洁的感情。本以为他是祖国的小花朵,没曾想却是一朵不长个的小病菇,真是白瞎了那张秀气的脸。“喂,是男人就该有点男人的样子,别装几岁的孙子!”打不过,我难不成还骂不过?我偷蒙拐骗毛病多,其中最引以为豪的就是我这张贱嘴。 别人的嘴都是吃饭说话为主,骂人为辅,而我的嘴就是吃饭说话为辅,骂人为主。 “你骂谁是孙子!”十七的脸颊、后耳根瞬间涨得通红,奈何他个子小,脸又生得秀气,此刻发起怒来竟像个被欺负的小姑娘。我天生一张贱嘴不饶人,继续说道:“谁接话谁就是孙子!” 十七bào怒,跳起脚来,直冲我而来。他抬腿横踢,我侧身躲过,一人攻一人退,十七不愧是练家子,出手又快又准又狠,打得我连连后退。如若不是因着他个子矮,估计我早被他打趴了。 我不停揉搓着被十七踢麻的胳膊,心道这小矮子是个狠角色,还不待我换过气,十七纵身又起,我本想后退躲避,这脚抬到一半又缩了回来。先前他被十七扰了神,竟不知自己已然退到了白圈旁。眼看那十七那膝盖头就要踢中我心口了,一颗石子袭来,石子正中十七的脖颈。他闷哼一声,偏了方向,我趁势拔腿闪过。 十七捂着脖颈,冲着白轩涵怒吼道:“我与他比,你插什么手!”我趁十七分神,瞅准他的屁墩,蓄力,起跑,右脚一抬。本想着就此将他踢出圈外,哪知他猛然回身,一把拽住我的腿,猛的一拉,将我拉倒在地。这个矮冬瓜,既有害人之心,又有防人之心,当真是难对付。 屁股蹲摔得生疼。此刻我也不再顾忌什么礼义廉耻了,反正我的脸都已丢光了。我双手一抓,抓起一把土灰砸向十七的眼睛。十七下意识的闭眼松手,我顺势一蹬,将他蹬退了数步,眼看十七就要退到圈外了,他妈的竟然来了个急刹车,一把定住脚。我翻身爬起,十七咽不下这口气,出招越来越狠,打斗间,我听得十一娘怒吼:“住手,十七,你给我住手!” 十七未听,他不停手,我也不敢停。十一娘冲进圈内,一把提住十七的领口,我一脚踢过,他直接飞出了圈外。“我赢了!” “不算!”十七急忙爬起来,冲到九道疤身前:“九爷,这不能算数!”十一娘怒不可遏,“哥,你这是在gān什么!”指责之意十分明显。九道疤哼了一声:“我迎风寨不养闲人,你不让我杀了他们,我只好让他们滚下山去!” 十一娘气势软了几分,“那你让他们走就好了啊!”九道疤拍桌而起:“你当真是在桐城待久了,连寨中的规矩都忘了!” “舒童是一文弱书生,你派十七与他打本就不公平,我无意搅局。不管如何,眼下是舒童实打实地将十七踢出了圈,这局你得算舒童赢。”十七心有不甘,但十一娘发话,他也只好忍了。九道疤冷哼:“算他赢又如何,反正还有一局。” 我揉着疼痛的手臂上前道了声谢,若非十一娘刚才牵制住那小矮子,我与十七恐怕还得耗上一阵。十一娘勉qiáng一笑:“无事,反正你们也是因为我才上了迎风寨。”她突然抬手拍着我身上的尘土,白轩涵悄无声息的飘了过来,着实将我吓了一跳。“不劳烦二当家,我来就好。”白轩涵伸手擦去我脸上沾着的尘土,后又拍去我肩上、腰上、乃至腿上的huáng土。 白轩涵这个家伙竟然在吃醋,他堂堂一个王爷,变得这么小肚jī肠。我心里突然一暖,第一次觉得这恋爱的酸臭味儿里带着一股子甜意。十一娘脸上十分不快,“舒公子,还有一局呢。” 我应声欲走,白轩涵轻捏着我的脸,正声道:“童儿,不许靠太近,眼睛也不许乱看。”大哥,只是亲了两口而已,老子还不是你的人。突然管这么严,根本招架不住。“知知道了,公子。”我身子半僵。白轩涵这家伙平日里像个大暖男,柔声柔气的,如今正经起来,还真他妈有点吓人。 如果不是时间不对,场合不适,我非得跟白轩涵讲解一下大四川的待妻之道,以及四川耙耳朵男人的性/福生活。毕竟这以后的日子还长,我可不想被白轩涵管得这般紧。 九道疤将骰子骰盅等物摆好,这局九道疤亲自上阵,他与我面向而坐:“掷点数,分掷三次,加起来的点数不得低于三十一,且不得高于三十二。在这两个数之间,你我的点数再行比较,谁大谁赢。”我滴个乖乖,说这么长一串,不就是比看谁能掷出三十二么。 九道疤拿起骰盅盖住桌面上的三颗骰子,贴着着桌面晃了晃,那手势显得极笨。他将骰盅推到我面前:“你先来。”我瞄了一眼骰盅,感情九道疤这家伙根本不会掷骰子。他摇盅的方法都不对,叽哩吧啦说了一大串后又叫我先掷。他这根本就是在赌,赌我掷不出三十一、三十二。若我的手儿争点气,掷出了这两个数的其中一个还好,如果没有掷出,九道疤这家伙绝bī要直接判我输,他连骰子都无需再掷了。 “九爷是这迎风寨的主人,自然是您先掷了。”正当九道疤欲开口再推时,十一娘上前一把按住骰盅,“我来。上次在桐城败给了舒公子,我这心里还始终咯得慌。” 九道疤起身:“那就你来。”哎哟我去,这刀疤脸退倒是退得挺快。不待我作答,十一娘就摇起了骰盅。骰盅三起三落,三开三合。五,六,四,三,五,四,二,一,一。 “三十一。”十一娘将骰盅推到我面前:“该你了,舒公子。”我正了正神,十一娘此番摇盅一气呵成,没有迟疑,没有犹豫,压根儿就是闭着眼睛掷出了三十一。 “赢了,你便能走,输了……”十一娘将后话咽了下去,我嘿嘿一笑,“十一娘又是再让我吧?”十一娘没有作声,我持盅摇骰,三,一,二,四,五,三,三,五,四,二。 “三十二!”九道疤甚惊,他身旁的小喽啰们也露出诧异之色。我抱拳道:“二当家的,多谢。” “无事。”十一娘qiáng笑,转眼看向九道疤:“哥哥,他赢了,现下可以依言放他们下山了。”十一娘快步离去,我朝九道疤行礼道谢。看着十一娘走远,九道疤那张板着的脸越来越青。此地不宜久留,我拉着白轩涵就走。这抬起的腿还没落地,九道疤就吼道,“我只说放你下山,可没说放他下山!” 作者有话要说: 【已修文】 第20章 难得硬气一回 “九爷,您说笑的吧?若我把公子留在这儿了,那我回去如何jiāo差。”十七拉长着脸,愤愤然,“方才九爷说得清清楚楚,赌一局,武一局,若你能赢,便让你下山。自个儿没听清楚,可不要怪到九爷身上!” 晴天霹雳,我僵了半晌。想我在现代社会戏耍了无数人,而今却栽到了九道疤手里,想来这家伙才真的是个老手,请君入瓮和抠字眼儿这两套把戏耍得贼溜。我竟然一点防备都没有,直接跳进了他的坑。见我变了脸,原先挂在九道疤脸上的不慡此刻已然变成了得意。他是该得意一番,演绎了一出如此完美的大戏,怎能不得意。 今日这个局原是他九道疤一早就设好了的。中午时分他假意在路上与老子相遇,故意抛出善赌一问,打消老子的戒备。再又说出这赢得两局便可下山的规矩,他赌定了我不会去钻字眼,如此一步一步引得我跳了这个坑。我心里不慡,却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毕竟这是他九道疤的地盘。我道,“即便没有十一娘,今日这两局,你也会让我赢吧?” “你还不算太笨。”九道疤将木椅往后一拖,懒坐于上,抬起右脚十分粗鲁搭在方桌上,“你怕下山jiāo不了差就让你家公子走,你留在此处,从了我妹妹。” 你他喵的一开始嫌弃老子,如今想我娶你妹妹却又不好意思说出口,就变着法子挖坑让跳,折腾来折腾去问题还是出在一层。 白轩涵面无表情,他那么聪明,应该是猜中了开头,也猜中了结尾。要说九道疤骗婚呢也不算骗,说他bī婚也没拿刀架在我的脖子上。半天没说话的白轩涵冷笑一声,“都说迎风寨的大当家九道疤是个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悍匪,如今看来,传言不假。” “外界怎么传的,老子懒得管。反正老子行得正,坐得端!阎王来了老子也不会怕!”周遭的气氛凝固一分,白轩涵伤重未愈气色不好,我担心九道疤乱来,忙护住白轩涵。白轩涵嗤了一声,“此番行为还算行得正,坐得端?你当真是哄我不知仁义忠信作何写么?” “别跟老子提什么仁义忠信,全他妈的都是鬼话!”这四个字将九道疤的怒火点燃,他一脚将桌子踢翻,站起身来指着白轩涵鼻子大骂,“狗皇帝都不讲仁义忠信,老子还讲何忠信!” 心头咯噔一跳,这怎么扯到皇帝身上了?看着九道疤那张气得通红的脸,想必是与皇帝有什么大仇。转而一想,白轩涵是王爷,与皇帝有血缘关系,如果九道疤知道了白轩涵的身份,那他妈的日子就难过了,还好平日里喊的公子,九道疤没起疑心,我一阵后怕。如今想来白轩涵在新嶂城以假名待人,也不足为怪了,这下可千万不能喊漏嘴。 “rǔ骂皇帝可是重罪。”许是血亲关系,又或是君臣关系,白轩涵一脸不慡。“骂算什么,若让老子逮着机会,老子还要一剑砍下他白和狗皇帝的狗头!”九道疤继续忿忿骂道:“君不君,臣不臣,前朝既亡,当朝将灭!” “住口!”白轩涵甩袖长呵。九道疤信手夺过身旁小喽啰手中的长剑,直指白轩涵:“看你如此袒护那狗皇帝,难不成你与他……” “九爷,九爷,”我急忙上前,将白轩涵挡在身后,“我家公子与皇帝并无关系?公子上过学堂,又看过不少古书,他只是顺时拥护皇帝罢了。”九道疤怒目瞪着白轩涵,白轩涵难咽心中那口气,亦恶狠狠的瞪着九道疤。我悄悄抬起手肘戳了戳白轩涵,他这才将脸别到一边。 九道疤那只握剑的手垂了下来,我舒了一口气。眼睛都来不及眨一下,那柄垂下的长剑再度升空,利剑将要落到我脑袋上时,一只有力的大手将我揽到一旁。九道疤一剑砍空,扬剑再来。白轩涵揽着我连连后退,十招刚过,白轩涵的行动便慢了下来,额头上挂满汗珠。 我心道不好,白轩涵身上还带着伤。我刚想使那三脚猫的功夫帮白轩涵一把,白轩涵的双腿一软,九道疤一脚将其踹飞。“公子!”我大惊,急忙奔了过去。白轩涵挣扎着起身。九道疤嘴角一扬,唇边露出的那丝笑容还真的带着一种土匪剽悍味道:“你当真以为日日端给你喝的药只是治疗你身上刀伤的么?” “你竟然下毒?!”即便嘴上念着自己是十七K纯爷们儿,坚决不弯。但那颗不属于我的心脏,不属于我的躯体早已认定了白轩涵。 “不是毒,只是一些软骨耗力之药罢了。平常无碍,一运气便会发作,老子堂堂迎风寨,哪里轮得到外人自由出入!”此刻白轩涵满头大汗,脸色惨白,双眼半睁半合,他仍旧不忘紧紧抓着我:“童儿,别怕。” “公子,有你在,我不怕。”我一把搂过白轩涵,轻轻抹去他额上的汗珠。白轩涵勾了勾我的脖颈,“你再撑一天,白真快来了。”九道疤单手拽起我,一脚踢开了白轩涵。我使劲推着九道疤,“你放开我,放开!” “你少他妈废话,若不是十一喜欢你,老子早就砍了你了。”九道疤反手拖着我往迎风堂走去。我挣扎无果,只得破口大骂,“你敢下毒害我家公子,老子死也不要娶十一娘!” 九道疤信手一甩,将我撂倒在地,一脚踏上我的心口,“小子,老子警告你!十一是老子的心肝,也是老子唯一的妹妹,你若是不娶,老子便将你与他做成人肉包子喂狗!你信是不信?”我不敢不信。这家伙脸上的刀疤本就吓人,如今他再黑脸瞪目,像极了刚才地狱逃出来的恶鬼。我被他踩得呼吸困难,“我可以娶她,但你得放我家公子下山。” “明天成亲,后天一早便放他走!”九道疤送了脚,我翻身爬起,连身上的尘土都顾不上拍就想去扶白轩涵。九道疤再次揪住我的衣领道:“要断就从现在断,免得藕断丝连。暖chuáng的书童,就做到此处结束!” “你少胡说。”我自小被别人嘲笑惯了,骂便骂了,反正又不疼,只是白轩涵生得金贵,堂堂一个王爷,被一悍匪嘲讽,多少都有些失面子。九道疤哼了一声:“像他那种纨绔公子哥老子见得多了。青楼玩够了,就玩童娈,你这书童也不见得有多gān净。” 一面嫌弃一面又不肯放手,这种人还真他妈的讨厌。我奋力挣扎:“老子不gān净你妹gān净……”嘴里的话还没骂完,九道疤再次猛然一甩。我只觉天旋地转,狂风过耳。再睁眼一看,已到五米开外处。“把他给我拖下去!”四个小喽啰上前拖着我就往迎风堂里走。我垂死挣扎,跟泼妇骂街一般,“九道疤,你若是敢伤我家公子,老子死也不会娶你妹!” 我隐隐看见九道疤两侧额太阳xué上的青筋bào起。不过片刻九道疤又嗔了一句,“把他关起来,去李爷那里拿些解药,留住他的命!” 作者有话要说: 【已修文】 第21章 乱棒打鸳鸯 我硬生生被拖进迎风堂关在了一间偏室里。不晓得外面发生了什么,只知外面热闹得很,到处都是人声。我在窗户上戳了个窟窿眼,瞟见外边大红喜绸高高挂,大红灯笼迎风飘扬。这是要霸王硬上弓的节奏。 不过片刻,四个丫头捧着大红喜服前来,“舒公子,试喜服了。若是不合适,绣娘们好改一改。”我直接倒在chuáng上,“没心情,没时间,我不试。” 丫头们面面相觑,很是为难,不停劝我。不听不听,王八念经。我将她们全都赶了出去,“我累了,想睡觉,等我睡醒再试。”我听得那几个丫头在门外嘀咕了一阵,片刻安静。大门骤然一响,“舒童。”九道疤一声大吼,我打了个激灵。他大手一扯,夺了我身上的被褥,“睡醒了没?” 我忙打哈欠:“九爷,我这正做好梦呢。”九道疤指着我鼻子骂道:“你少给老子装怪,赶紧给老子试喜服。”我起身伸了个懒腰。走到小丫头面前细细看了一眼,这大红喜服还是用金线绣的边。我啧啧道:“衣服不错,到底是大当家,金线镶边,霸气,阔气。” 小丫头们拿下衣服预备替我穿上,我闪到一旁,倒了杯凉茶水。这茶杯刚刚举到唇边,九道疤上前一把抓住我的手腕。他慢慢发力,起初我能忍痛,越到后边这力道越大。我右手一松,茶杯落地摔碎,闷哼一声,“疼疼疼疼。”九道疤仍不松手,我抬腿欲替九道疤的下身,却反被他压制:“舒童,你若想死,直接告诉老子,老子定然会成全你!” 我敛去嬉笑之色,“qiáng扭的瓜不甜。”大家都是男人,男人何苦为难男人。我预备跟九道疤讲点道理。他却道,“你既然这么不愿意,老子便不再qiáng求。”九道疤转脸,呵道,“来人!”一个小喽啰应声而进:“大当家的。” “去把那个家伙给的手给我砍了!”使不得使不得,这可使不得。我忙道,“我娶,我娶,九爷,我娶十一娘。”九道疤松了手,一脚踢开我,恨恨道:“qiáng扭的瓜不甜!” “不qiáng扭,不qiáng扭,我自愿娶十一娘。”当真是土匪,变化无常。九道疤掐住我的脖子恶声道:“小子,老子可没多少耐心陪你耍。明天拜堂你要是敢耍花样,让十一、让老子下不来台,你知道后果是什么!” “知道。知道。”我一张脸涨得通红,艰难的应声。九道疤撤手,我猛咳了两声才好转。“只要你待十一好,老子自然不会亏待你。锦衣玉食,用之不尽,荣华富贵,享之不竭。做我九道疤的妹夫,怎么都qiáng过你做一个小书童。” 我没有作声,只揉着脖颈。九道疤撂下几句狠话后便快步而去,屋中的丫头们则上前替我穿着喜服。喜服试毕,丫头们离去,屋中又归于平静。现下别人都在笑,我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独自在屋里坐到huáng昏时分,怎么遭也得跟白轩涵说清楚。我方开门,守在门外的小喽啰立马道:“舒公子,大当家的有令,您不得踏出房门半步。” 你妈个大皮蛋,威胁不算现在还要禁足了。明天就要成亲了,如若今晚不见,以后白轩涵那可就难了。我脑筋一转,忙道:“我想见十一娘,烦请你去请她来。”小喽啰有所迟疑,我又道:“我说话就这么没有分量吗?好歹我明天就和你们二当家的成亲了,将来还是你们当家的。” “舒公子严重了,我立马去请二当家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着土匪我就说胡话。总归目的达到了就可。不过片刻,十一娘来了。她面带喜色,一见我就止不住的笑。我却不再似先前那般嬉皮笑脸,只道:“十一娘,你能带我去见见我家公子吗?” 十一娘满心欢喜的跑过来,等来的却是这样的一句话,她脸上的笑容半僵:“好好啊,舒公子跟我来。”十一娘在场,小喽啰不敢阻拦。我大摇大摆地跟着她一路无阻的去到牢房。十一娘十分明事的支开了把守的小喽啰,“舒公子,我在外边等你。” 我道过谢只身走进牢中,林间的湿气本重,这土牢更是湿得厉害,越往里走那霉臭味儿越浓。约莫走了十来步,我便看见了被两条大铁链子锁住手脚的白轩涵。他脸色极差,靠在土墙上闭目养神,“公子。”白轩涵睁眼,面带喜色:“童儿。” 我在门口坐下,白轩涵上前,我们隔着木栏相对而坐。“公子,你身体怎么样?可有哪里不舒服?” 白轩涵摇头:“无事,只是使不上力气罢了。”落得这个下场,全都怪我。“对不起,是我大意了,没想到他们会在药中加料。”白轩涵风轻云淡应道:“匪寇行事的手段向来卑劣,童儿无需自责。” “公子,谢谢你多次救我。”下面的话不用我多说,聪明如白轩涵,他自能猜得出来,“童儿,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忘记的过去吗?我现在就告诉你。” “公子。”眼下我没多大兴趣再去八卦赵怡的前事,“忘记了就忘记吧,现在知道也没有多大的意义了。”如今本就有诸多不舍,若再知道了赵怡与白轩涵的往昔,那岂不是更加难分? 白轩涵稍显落寞:“童儿,只要不喝合卺酒、不dòng房,都不作数。”我gān笑一声:“公子,我是男人,只喜欢水灵漂亮的女子,我没有那特殊的癖好。更何况您是王爷,没了我这个书童,还会有其他书童。” “竟是我忽略了你的感受。”白轩涵的眸光稍散,夹着一丝呆滞。此刻心里涌起的怅然的失落感使我不得不承认,我真是喜欢上他了,无关赵怡,无关那该死的断袖恶习。但是此刻,什么都晚了。 我使劲毕生表演之术,故作欢喜轻松:“公子,后天一早,他们会派人送您下山,我就不送您了。”白轩涵慢慢抬手,像先前一般捏着我的脸颊,他笑道:“童儿,恭喜。” 白轩涵松了手,泪水在我眼眶里打转,“公子,我先回去了。”白轩涵突然勾住我的脖子,轻轻下压,他再迎面凑上,我们隔着一道木栏吻上。吻甚甜,人甚美,泪甚苦,心甚疼。 一行清泪从白轩涵眼眶中跳了下来,他挪开唇,抵着我的额头,“能不能别成亲?”这似乎是恳求,又或是乞求。我顾不上自己泪水,伸手摸着白轩涵脸上的泪水:“不能,她喜欢我,我也喜欢她,没理由不成亲。” 白轩涵道:“当真喜欢?” 我掷地有声道:“喜欢。” 白轩涵这才慢慢缩回手,伤人先伤心,这承然不假。我起身抬袖将脸上的泪水擦尽,笑道:“公子,这辈子能遇见你,甚好。”我大步离去,不敢再看白轩涵,也不愿再看。 晚间,寨中灯火通明,热闹得厉害。小丫头送来饭食,我一口未动,脑子里全是白轩涵,之前在新嶂城还嫌弃他gay里gay气,总想逃离他,如今真正要分开了,心里又总是舍不得。都说人是一种奇怪的生物,这人心更是奇怪。 天刚放亮,三四个壮汉便挪进一个大木桶,灌满热水后,一个汉子上前道:“舒公子,该沐浴换衣了。”我瘫在chuáng上并不想作声。汉子走近又道了句:“舒公子,该沐浴换衣了。” 我坐起身子顶着一双熊猫眼,不耐烦的应道:“知道了,我又不是聋子,用不着说两遍。”汉子原本是好意,如今被我这么一怼,心里应是不痛快,拉着一张脸转身出了屋。我脱了衣裳,跳进桶里,氤氲热气儿上涌。泡完热水澡,我只觉浑身清慡,先前那股子疲累感瞬间没了影儿。刚穿好贴身白衣,五六个小丫头便捧着大红喜袍、红襟带、发饰等物缓步进屋,齐声喊道:“舒公子。” 小丫头们的声音软糯,甚是悦耳,只是此刻我心中忧烦,听来却是十分不慡。看着那一gān红得刺眼的衣裳、发冠,我随手扯过喜服便穿了起来,丫头们连声道:“公子,还是我们来吧,万一弄坏了,那可就不好了。” 我有气无力地吐出一口气,将喜服jiāo还给小丫头。丫头们齐齐上手,穿衣的穿衣,系襟的系襟,整袖的整袖,十来只嫩白的小手在我的身上忙上忙下,有条不紊。约莫半柱香的时间,喜服穿毕,其中一个手指乖巧的小丫头又替我绾起了发髻,束起了发冠。待到诸事整毕之后,一个小丫头搬来一面铜镜:“公子,您可真好看,与我们二当家真真是天生一对。” 丫头的话我只听进去了前半句,那后半句他自动过滤。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一时间竟不知说些什么。绣花大红喜服正身裹,发上红丝相缠绕,眉清目秀,端正美艳,倒有那么一股子倾世的妖孽姿态。赵怡这副皮囊虽好,但仍旧不及白轩涵,他若穿上红装,定然要美过我万分。想到此处,不由地失神。 想老子一世浑噩,不是偷抢便是滥赌,缺德事gān了不少,骂完天地骂爹娘。如今真好,穿到这天启盛朝,抱了王爷大腿,又娶土匪娇妻,可是老子根本完全不想做这新郎。 我喉咙微哽,视线也逐渐模糊,暗骂赵怡。你他妈死就死了,别来害老子,生前来不及买越南媳妇儿,如今借你身体娶一个土匪媳妇,你他妈别给老子添乱。 丫头们见我默无声息的开始淌泪,皆不知所措,一人柔声问道:“舒公子,你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我抬袖擦去脸上的泪水,“太高兴了,今天可是我成亲的日子啊!”丫头们齐齐笑了起来:“公子高兴便好,您暂作歇息,这离拜堂还有一会儿呢。” 吉时到,丫头们拥着我出了屋。走到屋外便看见了九道疤,都说人逢喜事jīng神慡,这九道疤的jīng神原本就好,如今更盛。今日九道疤换去往日那身行头,穿了一身暗红的长服,原本那头枯燥的长发经过搭理也变得温顺起来,一见我他便道:“我还以为你小子转不过弯呢,预备在这里再给你醒一醒脑子。” “九爷哪里话,这脑子昨夜就转过来了,无需醒神。”我皮笑肉不笑,随声附和了几句。众人皆醉我独醒,众人皆喜我独伤。 作者有话要说: 【已修文】 第22章 夫妻不对拜 “转过来了就好。”九道疤呵呵一笑,笑声甚是慡朗。平日里我相貌平平,一副风chuī就倒的瘦jī模样,如今换了身衣裳,收了那一身痞气,九道疤此刻似乎是对我颇为中意,看着我直直点头。 看着九道疤身后那一gānchuī唢打鼓之人,我心中烦躁,藏在红袖下的双手不由地攥成了拳头。九道疤拍了拍我的肩膀,“赶紧走,去接十一拜堂了,别误了吉时才好。” 唢呐声与鼙鼓声顿起,惊得周围林木丛中飞鸟四起,这声音足够热闹,也足够刺耳。我闷不吭声跟在九道疤身后,小丫头们亦快步跟着,一路走过,老妇孩童们齐齐道喜。众多吉祥话中唯有那‘姑爷’二字与这声声锣鼓同样刺耳。 脚下那条碎石子与huáng土和成的小道甚是gān净,像是为这场盛礼特地冲洗过一般。拐了好几个弯,九道疤领着我来到十一娘楼前。十一娘所住的这木楼比其他木楼稍大一些,方形窗格之上雕着些许花纹,楼下那块空地上铺着一层白色碎石子,左右两侧的月季开得正盛。 楼上的丫头们听见那chuī打之声齐齐探出头来,个个脸上皆挂着笑颜。九道疤招手,chuī锣打鼓之人会意,立马停了下来。他抬头朝那窗口喊了一声:“可都准备好了?” “备好了,这就下来。”丫头们笑得合不拢嘴,那几扇方格窗旁人头闪动,十分热闹。不过片刻,一gān小丫头们拥着十一娘下楼来。一身红色喜服尽显华贵,蹙金双层广绫云锦长衣,五色锦盘金彩绣绫裙,大红盖头上的流苏随步轻摆。若削成腰若约素,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只看到此处那群随行的小喽啰们就看直了眼。 小小扶着十一娘走到我面前,另一个小丫头捧过一个由大红云锦绸缎结成的红绣球。我与十一娘各执一头,九道疤哈哈大笑,笑得像个傻子。锣鼓声顿起,我与十一娘并肩缓步前行。这嫁娶之事本来是少不了喜轿与白马的,但此番成亲太过突然,轿子不曾准备,又因这是招赘,不是外嫁,丫头告诉我九道疤就省了这轿子。 我与十一娘牵着大红绣球在锣鼓声中缓步朝行,每走个十来步,小喽啰们便点燃鞭pào扔在石子路上,噼里啪啦的十分热闹,炸裂的大红pào纸四处飞溅。拐了不知多少个弯,众人拥着我与十一娘踏上了一条石子道,未走几步,前方便传来一阵哄闹声。我抬眼则见前边有一个大院,院门口立着许多丫头,听着chuī打声从院中钻出来的小八小九望见我后喜冲冲地跑了过来,连声喊道:“九爷,姑爷。” 九道疤哈哈笑了两声,抬手拍了拍他二人的肩膀,这两孩子的笑容甚是gān净,与那天上飘着的白云没什么两样。我努力挤出一个微笑,回应他二人。九道疤踏进大院,我微微愣了两秒方才迈腿跟了进去。这院子甚大,院子里挤满了人,个个都喜笑颜开,抬手作揖恭喜,九道疤笑得合不拢嘴。 院里众人看向我,一些人喜,口里说着贺词;一些人恨,眼里带着怒意,我无意瞟见,却也没放在心上,毕竟十一娘也算个白富美,那追求者自然不在少数。 贺喜声不绝于耳,我与十一娘来到喜堂前,堂上贴着一个半面墙那么大的囍字,桌案上的瓜果垒了一层又一层,每层皆有一张剪纸囍,一眼看过,满眼的红。我与十一娘并肩站毕,一个颇有资历的老人高声喊道:“一拜天地。”老人年岁虽高,但他的声音却十分有劲,四字出口,屋中哄闹的声音少了一半。我与十一娘缓缓转身,向着门外天地拜了一拜。 “二拜高堂。”老人声音再起,我们又纷纷回身,朝着那贴着大红囍字的屋唐拜了一拜。“夫妻对拜。”一听到这四个字,我脑海里浮现出白轩涵的脸,与他在一起的时间虽然不多,但那记忆总是刻骨。在我发呆之际那方十一娘已经弯腰拜下,堂中气氛突然变得尴尬紧张。 九道疤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僵硬,老人见事不对,又喊了一声:“夫妻对拜。”我还是不动,九道疤变了脸,恶狠狠地瞪着我,“舒童!”我刚才明明还怕得慌,如今九道疤一声冷呵下来,我反倒觉得心里平静了许多。人人都是挑软柿子捏,而我恰恰就是这个软柿子,从小到大一直遭人欺负,打不敢还手,骂不敢还口,只得背地里发泄一番。如今挺直腰板不与十一娘拜这最后一拜,为的不是自己,而是那个相识不过几天的白轩涵。人生,有时想来诸多荒谬,而人生恰恰又因这些荒缪,显得格外可贵。 我不拜,这是摆明了让九道疤与十一娘难堪。十一娘能忍,九道疤可忍不住,他上前一手揪着我的衣领,一手高扬将打,十一娘猛然扯下红盖头,厉声喊道:“哥哥!”她面白唇红,比平常更显娇媚,屋中一些男子直直咽口水。 九道疤闻声便止,那只大手带起的风划过我的脸颊。我能想象这一巴掌落在脸上的痛,九道疤看了一眼十一娘,又扫了堂中众人一眼,后咬牙松开我的衣领,持礼的老人忙道:“礼成,送入dòng房。” 小小上前重新替十一娘盖上盖头。我在众人惊异的目光中牵着十一娘出了大堂,往后院走去。入了新房,送礼众人齐齐退出。我不作声,十一娘亦沉默不言,僵持了半晌,十一娘自顾扯下红盖头,那两道罥烟眉微蹙,“夫君。” 这一声夫君唤得我心里不分不痛快。我背对十一娘,声平无làng:“二当家的还是叫我舒童吧。”十一娘心里凄冷若寒冬:“你连这一个称呼都不愿意将就我吗?” 我半恼半愧,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亲我本来就打心底里不愿与她结,屋中气氛降至冰点,我只觉喘不过气来,“我先出去一会儿。” qiáng扭的瓜不甜,可情到深处又无法自拔。遇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容易,可遇到一个自己喜欢又喜欢自己的人却难,如若不然,红尘中又怎会有那么多的痴男怨女?我推开新房隔壁的房门,快步进屋后急忙将房门掩上,好像若慢一步就会被九道疤抓回去一般。我坐在地上,刚才那股子英勇劲儿全都化为无尽的胆怯,充斥在身体的各个角落。 白轩涵还在九道疤手上,我不敢乱来,只在隔壁房间待了一会儿后便回了隔壁新房。十一娘与我两两沉默,huáng昏时分,一个老妇领着小小等一gān丫头,捧着喜称、合卺酒等物进屋。老妇说什么,我便做什么,红盖头挑毕,小小端来合卺酒,我接过合卺酒后,九道疤大步进屋,一脸怒气地瞪着我。我自知今日拜堂时让九道疤下不来台,此刻若不喝这合卺酒,估计白轩涵性命难保。 老妇笑声喊道:“一杯jiāo杯酒,你我不分舍,喝尽合卺酒,携手到白首。”我端着合卺酒挽过十一娘的手臂,想保白轩涵肯定不能再激怒九道疤。我抬手喝尽杯中酒,老妇又夹起一片肉gān,凑到十一娘嘴边,笑道:“同吃一块肉,富贵不断头。”十一娘放下酒杯,轻咬一口,咬毕之后老妇又将肉送到我嘴边,舒童也咬了一小口。 诸礼毕,老妇笑着:“祝二当家的、舒姑爷新婚快乐,早生贵子。”十一娘掩嘴一笑。老妇携众丫头一并退下,九道疤白了舒童一眼,亦退出了新房。原本挑完盖头还有闹dòng房一事,但今日拜堂时我显出诸多不愿,加之几个舌根长的小喽啰在背地里一阵乱嚼,白的黑的说了一片。我听人说他们为保安全,就没有来闹我这dòng房。 估摸着九道疤走远了,我起身道:“你早些休息。”我提步欲出门,十一娘忙拽住我,“要走等天黑透了再走,我哥这会儿应该还在外边。” 我的右手僵在半空,默了片刻才缩回手来,“多谢。”十一娘只道:“舒公子,我累了,就先睡了。晚间你去隔壁睡吧,别乱走,若是被哥哥发现了,你家公子明早应该是下不了山的。” 十一娘侧身躺下,屋里静了,没来由的压迫感侵袭着笑着。一人睡无眠,一人立难安,十一娘睡下不久,屋外便传来一阵打杀声。“童儿!”屋外传来白轩涵的急唤声,我下意识地拉开房门。十一娘警然起身,我出门则见满院的火把,众人一手持火,一手拿刀,将白轩涵团团围住。被围在中央的白轩涵满身是血,他右手那柄长剑泛着刺眼的血光。 作者有话要说: 【已修文】 第23章 此病名唤相思 “公子!”我快步跑了过去,十一娘拖着那一身大红嫁衣紧随我后。人群中的九道疤冷呵一声:“拦住舒童!”四五个提刀小喽啰当即冲上去拦住我,被团团围住的白轩涵提剑亦冲我而来。九道疤扬剑便起,那群小喽啰随九道疤而起,众人皆提刀砍向白轩涵。火把散开的光线虽显昏暗,但我仍旧能看清白轩涵身上的血口子,我甚急,胡乱地推着挡在身前的小喽啰:“滚开!” 十一娘冲进人群,脸色难看得紧:“哥,你这是做什么!”九道疤冷哼一声,吐出两字:“报仇!”十一娘满茫然,九道疤呵道:“这小子心肠歹毒得厉害,使计杀光了守牢的兄弟。” 十一娘下意识地看向白轩涵,白轩涵此刻正与小喽啰们打斗。他的剑招不仅快,下手亦狠,这才几句话的时间,地上已躺了数人,九道疤推开十一娘:“舒童可以留着,但这人,我今日定要取他性命!” 火光本来昏暗,但在刀剑的折映下显得十分刺眼。刀剑碰撞声此起彼伏,“给我滚开!”无尽的慌乱迎头砸来,我奋力推着挡在身前的人。我越推那群人拦得越紧,刀剑声不绝于耳,在人影晃动间,我透过缝隙看见一把长剑实打实地落在了白轩涵的胳膊上。我眼眶顿生泪光,急上心头,转身进屋提起一张圆凳冲了出来,那群负责拦截他的小喽啰凝神屏气,握紧手中大刀。 我左右手分别提着一张凳子,咬牙恶声道:“给我让开!”小喽啰们面面相觑,甚显不安。我既与十一娘成了亲,我就是迎风寨的三把手,可是九道疤的命令他们又不敢违抗。我没了耐心,提着凳子便胡砸那群人。gān架gān多了,熟能就生巧。以往我被那群债主追得没处躲时,我抓着什么便用什么。其他地方都不打,我专打脑袋,此番那群小喽啰不敢动刀,只得躲闪,那些没躲开,被我一凳子砸中脑袋,晕倒在地。 我趁势跑向白轩涵,十一娘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我:“这刀剑没长眼睛,别过去!”急在心头的笑着信手甩开十一娘,十一娘脚下一个踉跄,险些跌倒。我怒道,“你已经让我生厌,别再让我恨你。” 我扭头冲进那刀光剑影中。留下十一娘木然立在原地,说什么qiáng扭的瓜不甜,这qiáng扭的瓜明明是苦的。我提着凳子一通乱砸,眼看就要挤到白轩涵跟前了,九道疤不知从何处冲了过来,对着我的胸膛飞起便是一脚。我被踢飞数米,那两张木凳彻底散了架,变作一摊断木。“我艹你大爷,九道疤,你竟然骗我。我明明已经和十一娘成亲了!”我忍着身上疼痛,信手操起地上的长刀再度往人群里冲,被团团围住的白轩涵处于劣势,那前后左右压下来的刀剑似雨一般密集。白轩涵一面躲,一面挡,仍旧伤了多处,那鲜血直淌,将衣裳染红一半。 白轩涵那方越发危急,我扬刀横冲,这刀刚要落到人身上时,我的手又自行软了下来。打架斗殴之事我做过不少,但是提起实打实的利刀砍人之事我却从没做过。我又急又恼,挣扎过后还是没有勇气提刀砍人。我不动手,那小喽啰便不客气地抬腿一蹬,我再度倒地,几个身壮的大汉就冲过来将我紧紧钳住。我被架到一旁,那几个汉子气力大得吓人,我完全动弹不得。白轩涵扬剑奋力砍杀,这倒地的喽啰越来越多,九道疤的杀意也越来越浓,剑势越来越猛,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九道疤,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你答应过我要放他下山的。” 架着我的大汉哼道:“我们大当家的说话从来都算数,这是他自己不知好歹!非要作死!”大汉的应话间,众人又将白轩涵围了一层。利刀一次又一次落在白轩涵身上,我的心也跟着一次又一次的疼,二十多年来,第一次有了牵挂。 “别打了!别打了!”我挣扎却不得脱身,白轩涵扬剑的手已然慢了下来,九道疤的剑势却快了起来。白轩涵转身稍稍慢了一点,那锃亮的大刀便落在了他的肩头。白轩涵半跪在地,口里吐出一大滩血,甚慌:“公子!” 九道疤提着带血的刀,瞪着白轩涵骂道:“这里是老子的地盘,你能掀起多大的làng?”我见九道疤停了手,连那热泪都顾不上擦,忙道:“九爷,我已经娶了十一娘,求你不要伤我家公子。” “这是他自己找死,怪不得我!”九道疤的脸色难看得厉害,眉眼之间尽是那悍匪特有的厉色。白轩涵撑着长剑慢慢站起身来,他横手揩去嘴角的残血:“这天下能收我性命的人,除开当今皇帝,便只剩舒童一人。” 九道疤冷哼一声:“老子今天偏偏就要做这第二人!”九道疤早起杀心,这话音还未落,他扬刀又起。白轩涵本是练家子,反应甚快,他身子微侧,横剑一挡,躲过九道疤那致命一刀。 九道疤十分不甘,扬刀再起。众喽啰上前帮衬,一个小喽啰偷袭白轩涵,一刀砍中他的左小腿。白轩涵身子瞬斜,半跪在地,九道疤手里的大刀直bī白轩涵脑袋,我急得脱口而出:“白轩涵!” 九道疤手中那柄淌血的长刀顿止,似被什么外力定住一般。我使劲挣扎,眼泪不听话地外涌,好似要将这二十年前不曾流的泪,以及这后半辈子的泪水一并流gān。双膝跪地,“九爷,你放过他,求你放过他,求你大人不计小人过,放过我家公子。” 我这一跪,场上众人皆惊,十一娘面如死灰,泪眼汪汪地望着我。泪流不止,仍在求饶。白轩涵撑着长剑,傲气不减半分。“童儿,你起来,不许求他。”九道疤神色甚惊,他垂眸看了看半跪在地上的白轩涵,又抬头望着我,“你刚刚喊他什么?” 我下意识地止了声,这古来身份显贵之人外出都用假名,以假名示人原因大致为二。一是为了除去那些不必要的麻烦,二来则是保证安全,帝王之家的是非恩怨本来就多。我刚刚一时情急,不由地直呼了白轩涵名姓。 见我不应声,九道疤一手提刀,一手推着挡在身前的小喽啰,快步向我而来:“老子问你,刚才喊他什么?!”我浑身不由地哆嗦起来,眼神飘忽不定。若九道疤与皇帝一家无仇,白轩涵的身份bào露也就bào露了,我怕就怕在这九道疤与白家有怨。 “你刚刚是喊的是白轩涵吧?”九道疤揪着我的衣领,声音与之前相比,弱了许多,但那眉眼间怒色却未消减。我不敢冒险,他木讷地摇头:“不是,他不是……” “胖子!”九道疤身后传来白轩涵的不满声,他回过脑袋但见白轩涵扬起头,他那双映着火光的眼眸里闪动着láng一般的傲厉色:“别对你白大爷的书童这么凶,当心死无全尸!”白轩涵的话音刚落,数十名身着夜行衣的人从四面涌了出来,为首的便是白真。众人扬剑便杀,眨眼间,院里的人倒了一半。九道疤与十一娘甚显无措,我趁势挣脱那大汉的束缚,急冲到白轩涵身旁。 白真杀光了眼前挡路的小喽啰,亦跳到白轩涵身旁。白真一把推开我,将白轩涵搂在怀里:“王爷!” “无事。”白轩涵轻轻扒开白真的手,我试探性地伸手扶那白轩涵。白真瞪着我,我顶着那炙热的仇恨目光,将白轩涵搂了过来,一边伸手揩着白轩涵唇角的血,一边泪涌不止。白轩涵憨乎乎一笑:“童儿,对不起啊,搅了你的dòng房花烛夜。” “白轩涵,你是不是有病啊。”这满身的血与那一脸的灿笑堆在一起,实在不相衬。我的心不知被什么东西揪得暗暗的疼,忍不住哭出了声:“明明可以平安下山,为什么非要弄成这样。” “我的确有病。”白轩涵往我怀里靠了靠,凑近我耳畔软声道:“此病名唤相思,只有童儿一人能够救治。”情早已种下,这刹那间的心动,只为更为地铭记。我紧紧搂着白轩涵,在他耳畔弱弱地应了一句:“我真该去买一份保险,先前没摔死,现在快被你吓死了。”我从未想过白轩涵能讲出这等情话,一个男人,一个王爷,到底是用了多深的情,才会对着另一个男人讲出这话。 惨叫声小了,院中躺了数具尸体,没死的小喽啰齐齐跑到九道疤与十一娘身后。蒙面人全部立在白轩涵身旁,九道疤双腿一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十一娘亦跟着双膝跪地。九道疤脸色甚白:“白锦王爷,陈仓有眼不识泰山,陈仓该死。” 陈仓?白真似想到了什么,本就难看的脸又黑了一分,“你的确该死!王爷曾救过你二人的贱命,如今你二人却将王爷伤成这般模样!”白真提剑上前,十一娘见势侧身相护:“不要伤我哥,这事是我的错,求白锦王爷饶过哥哥。” “白真,暂且留下他二人的性命。”白轩涵的声音稍显无力,我后知后觉:“快去找李爷。”白轩涵身上的伤口不仅多,而且还深,若是再晚一些,那血可真要流尽了。 我打横抱起白轩涵,这刚走两步,我的腿就开始发软,双臂发酸。白轩涵原本就不重,自桐城受伤以来又轻了许多,只是赵怡这副身躯太过柔弱,我抱着白轩涵险些跌倒,白真甚恼,大步跨过,一把将我怀里的白轩涵夺了过去:“王爷若是摔了,你有十个脑袋都赔不起!” 作者有话要说: 【已修文】 第24章 夜逃 我甚觉自己无用,委屈巴巴地跟在白真身后,随其一同进了屋。李老头费了好一番功夫才将白轩涵身上的伤打理完毕。陈仓兄妹被白真扔进厢房,好好的dòng房花烛闹成这般模样,迎风寨上的人皆惧不敢出声。这深山老林就本静得厉害,此刻又多了一抹死寂,压得寨上众人心里沉闷厉害。 白轩涵的伤势深重,李老头儿包扎间,他敌不过疲惫睡了过去。我与白真皆守在屋内,白真立在chuáng头,看着白轩涵那憔悴模样,气得没有好脸色,我窝在chuáng尾,不敢作声。原以为白轩涵这一觉会睡很久,这天刚刚放亮,他便睁眼醒了过来,白真立马上前,“王爷,可是要水?” 我试探性地起身摸向chuáng头,走一步看一眼白真,生怕那位大哥按不住体内怒火,提剑削了我脑袋。我摸到chuáng头,绵绵地唤了一声:“公子。”顿时感受一道灼热的光芒,我厚着头皮又往白轩涵身前靠了靠,白轩涵微微一笑:“过来。”我抬眼望了望白真,白真黑着脸退到一旁。我趴在chuáng头,“公子,怎么不多睡会儿?这会儿天色还早呢。” “刚才梦到你又悄悄走了,想着快点醒过来好去找你。”白轩涵微微挪动手臂,抓住我的手:“童儿,我可以护你周全,别再走了。”以前最嫌弃电视剧里这种煽情的桥段,如今自己竟成了剧中人,想来多少都有一点讽刺。我反捧住白轩涵的手,挤出一个苦笑:“公子,我不跑了,再也不跑了。除非你亲自赶我走,要不然我死都会赖在你身边。” 眼泪奔涌之际,背后哐当一声,我回头一看,那扇被外力撞开的木门孤零零地来回摆动,屋中已不见白真身影。白真对白轩涵的好,我从第一天就看了出来,每每对着白轩涵,白真那狠厉的眸光总要温柔几分:“公子,白真他……” “不用管他。”白轩涵紧紧抓住我的手,慢慢合了双眼。许是我方才的话让白轩涵安了心,这一觉,他睡了整整一天。 第二日一早,我喂白轩涵吃了一碗清粥,与他腻歪之际,白真敲门唤道:“王爷。” 我上前开门,又一个意料之中的冷眼迎头砸上。我不敢惹白真,我也知自己惹不起白真,光是白真那眸光就能灼得我浑身难受,更别提他手中那柄不知染了多少血的佩剑。我埋下脑袋悻悻地躲到一旁。白真进屋,陈仓与十一娘亦提步走了进来,十一娘目光闪躲,很是不愿见我。陈仓兄妹行至白轩涵chuáng前,纷纷双膝跪地:“白锦王爷。” 白真扶着白轩涵坐正身子,白轩涵面色虽然苍白,但那贵气未减半分。陈仓道:“王爷,陈仓愚昧,未曾认出您。此番将您重伤,是我一人之罪,还请您高抬贵手,饶过舍妹。”十一娘抢言道:“王爷,是十一让哥哥将您与舒公子抓上迎风寨的,要杀便杀我。”陈仓与十一娘争着认罪,白轩涵一言不发,那双深邃眼眸下藏着的东西让人捉摸不透。顿了半晌,白轩涵正声道:“白真,按法他二人该当如何?” “诛连九族。”白真话语轻飘,这四字却如千斤重,掷地有声,震得陈仓、十一娘面色木然。白轩涵又道:“陈仓,陈十一,你二人可还有话说?” 十一娘闭口不言,陈仓俯首拜了一拜,道:“王爷,先前幸得您相救,让我兄妹多活了八年。如今我二人犯下大错,不奢求您的原谅,只求您放过寨里众人,他们皆为孤弱,不曾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求王爷您一定成全。”陈仓又拜了一拜,十一娘亦拜。 我虽然讨厌陈仓的蛮横无理,不喜十一娘的纠缠bī婚,昨天白轩涵被众人围攻时,我甚至还想将这陈氏兄妹剥皮抽筋,但现在真到了这定罪论生死的时候,我的心又软了下来。我微微朝前走了几步,白真斜眼一蹬,我心头咯噔一惊,似做贼被抓住了那般慌得厉害,结巴道:“公公子……” 白轩涵应声抬眸,“童儿,你去给我倒杯热茶来。”我虽没有读过多少书,那些之乎者也亦说不出几句。但我还是明白白轩涵这话之意,我有些失落,应了声便悻悻地退了出去。他不想让我参与此事我也只好不参与。 出门则见先前的黑衣护卫,那护卫的面容甚好,却远不及白真。护卫立在台阶之下,直挺得似傲天青松,那双眼眸杀气十足,右手大拇指紧贴剑柄,时刻准备利剑出鞘。护卫浑身散着不可迫近的寒气,我与他对视一眼后便急急转开眼眸,埋头快步走着。这个院子不大,现下我每走几步就会在房顶、拐角处看见那一抹黑影。 出了院子,我见院门拐角的空地处跪了整整一地的人,男女老少皆俯首叩拜,口里念着:“求白锦王爷高抬贵手,放过大当家的与二当家……求白锦王爷高抬贵手……” 乞求声不断,声声入耳,声声扎心。七八个黑衣护卫持剑分散而站,冷眼盯着眼前这一gān人等,人群中的小小见我前来,她猛然站起身子,泣声道:“舒公子,求您救救大当家与二当家的。” 我欲上前,却被一名护卫横剑拦住:“不得靠近。”我qiáng笑着,掏出些散银子往那护卫怀里塞:“大哥,我是白锦王爷的书童,请你行个方便。”护卫似躲瘟疫一般往旁边闪了一步:“你再胡来,莫怪刀剑无眼。” 我愣愣地缩回手,小小又道:“舒公子,请您一定要救下我们当家的,他们压根儿就没想过要伤白锦王爷,这一切都是误会。”小小的话音未落,一个沉闷的唤声响起:“舒公子。”我回身一看,两名护卫大步前来。其中一人朝我行礼道:“舒公子,渡河的船已经备好了,王爷请您过去。” 我扫了众人一眼,试探性地问道,“王爷可有说要如何处置陈仓兄妹与他们?”护卫眼眸微抬,应道:“未说。” 众人继续苦求,我迟迟迈不开腿,护卫催了一声:“舒公子,王爷带伤,不能久等。” “走吧。”护卫转身之际朝另一人使了个眼色,那人快步离开。我心觉不妙,走到拐角处顿住脚,护卫亦停住脚,斜眼瞄着我。我默了片刻,叹了声快步往前走,走了不过十步,我一个鲤鱼打滚转身就往回跑,护卫飞身上前欲拦我。我似泥鳅一般,左扭右绕,避而前行,拐过那个弯时,我瞬间木然。但见两个黑衣护卫分别抱着一个酒坛子,五六个黑衣护卫正端着海口大碗挨个给那群男女老少灌酒,被灌了酒的人很快倒地,再不动弹。追过来的护卫脸色已然变青,他一把抓住我,压低声音道:“舒公子,莫要再过去了。” “那是王爷赏给他们的喜酒吧?”我甚觉恐慌,身子不由地颤抖起来。护卫脸色再变,退到一旁,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舒童背后传来:“若是舍不得他们就去讨一碗来喝吧,你是王爷的书童,我想他们是不敢拒绝你的。”白真这话的语调虽平,但我听得背脊发凉。回头见白真握剑立在一棵大树下,甚是悠闲,我滞了两秒提步就走,护卫紧随。 白真突然横剑拦住我,我qiáng装镇定。白真嘴角轻扬,多有嘲讽,“这就害怕了?”被白真一眼看穿,我越发慌神。眼前这家伙不仅功夫好,眼睛也毒得厉害,我一时不知该作何回答,gān脆自顾自地埋头前行,白真继续道:“要是害怕就早点走,他是皇室,是王爷。” 这是威胁?还是警告?又或是提醒?我弄不清楚,我也没心思去弄清楚,神游间,我来至小河边,白轩涵浅浅一笑:“童儿。” “公子。”在此之前看着这张脸,看着这个微笑,我心里总是甜滋滋的。现下换来的只是一阵阵难受。白轩涵拉着我,“时候不早了,走吧。皇上下了圣旨,我们须得尽快赶回故都。” 我默不作声地随白轩涵上了船,船只渡河,一gān人等下了山,刚出林子,便见一辆四轮马车与数匹良驹。一护卫扶着白轩涵上了马车,白轩涵道:“童儿,过来与我一起坐。”我立在一匹黑马旁,有意躲避白轩涵的目光:“公子,坐车我头晕,我还是骑马好些。” 白轩涵神色微滞,叮嘱了一句后入了马车。车帘落下,众护卫上马,车夫扬鞭一呵:“驾!”马蹄声顿起,huáng尘漫卷,起初我的马与白轩涵的车并排前行,但时间一长,我就渐渐地坐不稳了,为保安全,我放慢速度渐渐落到马车后方。天黑时赶到文新镇。文新镇的夜晚还算热闹,成双成对的男女流连于河畔街头,攀谈声与嬉闹声不绝如缕。一护卫将众人引向提前寻好的客栈,骑马跑了一天,我的身子早已被颠散了架,酸疼得厉害,下马时脚下一软,险些摔倒。 白轩涵上前欲扶我,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白轩涵多有错愕,我挠了挠后脑勺,qiáng笑道:“公子,我没事,您不必担心。” “赶了一天的路,你应是累了,今晚早点睡。”我应了声,众护卫拥着白轩涵上了客栈二楼,看着那一抹白色的背影,我心里空落落的。凉风chuī来,我不禁打了个寒颤,眼眸不经意的一瞥,瞥见屋角那盆植株落了一地的枯叶。我这才恍然想起,辗转多日,如今竟已是秋季了。简单地吃过饭食后朝店小二讨了一桶水象征性地洗了个澡,洗去一身huáng尘,换上一身gān净的贴身白衣。我瘫在chuáng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了,白天那群护卫灌毒酒的画面挥之不去,白真那番话也不断在耳畔回响。我猛然蹬开被子,坐起身来,迟疑了两秒我下chuáng扯过扔在一旁的衣裳便往身上穿。这段死后再生的日子对我来说太过虚假,却又堪比金真,赵怡是真真实实的死了,可我舒童却实实在在地活着。 我原本还想着将赵怡与白轩涵的过往弄个清楚明白,如今清风寨一事与白真那一番话将我点醒。白轩涵是皇室,是王爷,常言道:伴君如伴虎,既然皇帝是老虎,那么他这个王爷必然也成不了绵羊。衣裳穿毕,我带了些碎银子出了客房,行至楼梯时脑海里又回想起先前自己趴在白轩涵chuáng前说的那番煽情的话语――“公子,我不跑了,再也不跑了,除非你亲自赶我走,要不然我死都会赖在你身边。” 愣了两秒继续下楼,我这前半生的剧情太过跌宕起伏,有过太多的辛酸,甚少感受人情温暖。如今借赵怡的身体再生,片刻温暖过后的凄寒更为刺骨锥心。“童儿。”我应声止步,这声音与先前一样温柔,我心里却觉它与隔夜菜一般,变了味儿。“童儿,夜很深了,你要去哪里?” 我目光飘忽,不愿正视白轩涵。沉默半晌,白轩涵嘴角的笑容散去,化作眉梢上的一抹伤色:“童儿,你是在怨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已修文】 第25章 故都 我应道:“不敢。”这声音低沉而又短促,白轩涵伸手拉我:“童儿,你先跟我来。”我很是抗拒,白轩涵又不愿松手,僵持之际,一名护卫突然蹿了出来。见如此画面,护卫立马又缩了回去。我软了下来,憋着心头一口气随白轩涵进了客房。“童儿,你可是觉得我残忍?” 我攥紧了拳头,“公子怎么会残忍呢?您是王爷,您做什么都是对的。”白轩涵道:“这不是你的真心话。” “公子,早些歇着吧,天已经很晚了。”我挣扎要走,白轩涵一把将我扯了回来顺势抵在门上:“童儿,你知道我是王爷,那你可知道我的身不由己?” “你身不由己?你身不由己就非要把他们全杀了吗?!”虽说我与迎风寨上的人相处的日子不多,熟悉的人也只有那么两三个,但亲眼看见他们一个接着一个倒在面前我还是心痛得很。我一直生活在现代的,接受不了那样残忍的做法,我几近咆哮:“抓你的人是陈仓,伤你的人也是陈仓,你大可杀他一人,何必要灭了整个迎风寨!” 白轩涵微微松了些力:“有时候眼睛看到的并非是真实的。”我很不耐烦:“你到底想说什么?!”白轩涵声音依旧温软,“我没有杀任何人,他们都还活着。” 我心里的怒火当即灭了一半。看白轩涵的样子也不是会骗人的人,我道出心中疑问:“我明明看到他们被灌了毒酒,全都吐血倒地了。” “那只是假象,我给他们喝了并非毒酒,而是一种假死药。”白轩涵软声解释道:“正如你所言,我是王爷,是皇室,此番陈仓劫我上寨就已犯了灭族之罪,更何况他还伤了我。我可以不计较他的罪,但是我皇兄却不能饶恕他们,若我不作势将迎风寨灭了,待皇兄圣旨一下,他们可就要真死了。” 我听完傻不拉叽地愣在原地,此时用头脑简单,四肢发达几字来形容自己还真的不为过。王爷就是王爷,混混就是混混,我心里的余怒渐消,自嘲道,若不是捡了赵怡这副自带主角光环的躯体,我还真他妈会开篇跪、落地就成盒。 白轩涵继续道:“童儿,你放心,我已经让白真去妥善安置他们了。他们的性命绝无伤害,只是改个名姓,换一个山头住罢了。”我甚觉尴尬,如今想来,从迎风寨下来时就一直没见着白真,原是安置他们去了。我一直低着脑袋不敢看白轩涵,白轩涵又问:“那童儿还生我气吗?” “不敢了。”短短三字显得委屈巴巴,白轩涵信手将我揽进怀里:“童儿,明天和我一同坐马车吧。皇兄急召,我们得快些回故都才行。” “好。”是夜,我睡在里边,白轩涵睡在外边,我记得很清楚,自己搂的是枕头。第二天醒来,枕头却变成了白轩涵的脖子。 众人规整完毕,动身出发。一辆马车,数十匹马,从文新镇奔腾而出,一行人日夜兼程,两天后便到了故都。一入城,我就明显感受出马车减了速。我忍着浑身的酸痛,撩开旁边车帘,打望着孤独之景。都说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这最好的土还是天子脚底下这土。我前半辈子生活在现代,各种形形色色的好地方也去过不少,但此时和这故都比起来,还是有几分逊色。 这故都的道路皆是由白玉铺砌而成,两旁的商铺林立,迎风飘扬酒旗与那方正的招牌上皆带金丝、银边,其繁华程度也是他地无可比拟的。马车继续行进,拐入一条大道后,路上的行人就渐渐少了,走了不多久,马车停了。车夫撩开车帘恭敬道:“王爷,到了。” 车夫架好马凳,白轩涵先行下车,在他转身欲扶我时,我自行跳了下来。几个家仆见状涌了出来,众护卫拥着白轩涵入府,车夫与那几个家仆牵着马离去。 我走到王府门口不禁抬眸望着那皇帝亲敕的贵气匾额,心道这东西值钱。 白轩涵刚到前堂,又涌出来七八个家仆、丫头。白轩涵回头望了一眼立在门口两眼放光的我,吩咐几句后,众人散去,只有四个家仆奔到我身旁,“舒公子。” 我擦了擦嘴角的哈喇子,应道:“叫我舒童就好了。”家仆齐齐憨笑,其中一人道:“请跟我们来。”我随其入府,走了十来步才想起白轩涵:“对了,公子去哪儿了?”家仆应道:“王爷待会儿要进宫复命,此时沐浴更衣去了。” “那我们现在是要去什么?”家仆引着我继续往里走,“沐浴更衣,然后用饭休息。”这安排还挺完美。家仆引着我左拐右转,一路上的亭台楼阁数不胜数,翠竹假山相映成趣。我看直了眼,全然忘却了身上的酸痛与疲累感。 走了七八个长廊后,家仆将我引进了怡清院。按着先前的顺序,舒童泡了会儿澡,换上了gān净的衣裳,这衣服上有一股清香,我拉着衣袖凑近鼻尖:“你们在衣服上加了香料吗?怎么这么香。” 一家仆面带羞涩:“未加香料,王爷穿的衣服,我们都用香薰过。”难怪,难怪,难怪舒童觉得这香味儿熟悉,以前与白轩涵同chuáng时闻过这味儿。家仆一面替我整理衣裳,一面道:“王爷说先让公子将就穿着,待明日请裁缝来量好尺寸后做几身新衣。” 我脸上飞上一抹红晕,似笑非笑:“新衣服没有王爷的衣服香啊。”家仆们齐齐憋笑。饭菜备齐,我吃饱喝足之后倒头就睡,一觉睡到天大亮。“公子在哪儿?” 家仆应声:“王爷还没回来。” 我甚惊:“一晚上都没回来?” 家仆道:“应是被皇上留下了。” 想来也是,白轩涵是皇帝的弟弟,留他歇一晚也是再正常不过的。我也没再多想,我胡乱扒了几口就迫不及待地奔出府邸,到大街上去溜达。 初次来到,人生地不熟。我挑了个识路的家仆引我到热闹的街头,不禁暗叹有个兄弟当皇帝真是了不得,白轩涵一个人的府邸就占了几条街。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一派繁盛之景。先前那新嶂城如何繁华,那桐城的俊男美女何其养眼,但此时竟完全不能与这故都攀比。 走在街头的男男女女皆是那种看一眼就想腆着脸凑过去要联系方式的。先说这男子,有的清雅俊逸,一看就是那种腹有诗书的才子,有的健壮发达,像是镖局里的武夫,还有的就是那种gān练发福的,这种人大多都是商人,可不管是清雅,还是健壮、发福,他们的颜值都在线。男子的颜值高,这姑娘家就更不消说了,个个身姿婀娜,唇红齿白,面若桃花。千面人,千种风情,让人看得无法转眼。走了这么几条街,我还真没见着一个歪瓜裂枣,这使得我开始怀疑白轩涵的皇帝兄长是不是下过一条“容貌丑陋者不许入城”的命令。 越逛我心越làng,这家铺子里的古玩玉器看一看,那一家的绸缎织锦摸一摸,玩得不亦乐乎。跟着我的家仆累得大汗淋漓,走一路歇一路,却不敢有半分怨言。时间一晃眼就过,我在茶楼里听了一段戏文后,出门就见落日余晖,他“这太阳怎么就下山了。” 家仆在我身后低声道:“舒公子,这天色将晚,我们还是快回去,王爷应是回府了。” “回吧,回吧。”我提步就走:“你不说我还真没想起他。”回府后白轩涵没见着,却碰到了摆着臭脸的白真。白真照旧地瞪着我,我仍旧厚颜无耻地朝白真咧嘴一笑。白真嗤了一声,握着长剑走开了。我在孤儿院长大,奚落与白眼受了不少,加之后来的数次打架斗殴,让我身心抗击打的能力发展到了巅峰,白真这声嗤,我全然不在意。 家仆告退后,不晓得又过了几个时辰,我在院子里闲得无聊,叫住了一个过路丫头:“小姐姐,公子可回来了?”那丫头有些惊:“舒公子唤我竹秋便好。”我嘿嘿笑道:“竹秋姐姐。” “王爷还没回呢。”竹秋抿嘴一笑,听着我这话十分中意。“这都一天了,怎么还没回来,难不成是打算在宫里长住么?” 竹秋那双水灵的眼珠子一转,宽慰道:“舒公子莫急,皇上最喜我家王爷。王爷此番外出多日,如今回来了,皇上定是要拉着好好说叨说叨的,最多三五日,王爷就会回来了。” “三五日?”我险些顺嘴吐出一句“卧槽”来。坐在王府门口的石狮子旁,满心不慡:“皇帝不是很忙的么?怎么还有空拉着别人摆闲农门阵。”我仰天叹了一声,空虚,寂寞,冷。 吃过晚饭,洗刷完毕,我窝到了chuáng上。一张大chuáng,左右都摸不到边,我又开始想念先前的小chuáng,翻个身就能摸到白轩涵的那种小chuáng。屋外甚静,连虫鸣声都没有,银白色的月光透过窗户泄了一地。我打了个哈欠,睡意上头,慢慢闭了眼。 夜里翻身,手打在了一个热乎乎的肉垫子上,许是换了个新环境,又或是挂念白轩涵,我下意识地睁开了眼,虽无烛光,但借着那清冷的月光,我还是能看清白轩涵那张脸。 作者有话要说: 【已修文】 第26章 丞相张彦之 好梦留人困。昨儿大半夜光顾着看白轩涵那张脸,今儿天将亮我才敌不过疲倦睡了过去。一觉睡到自然醒,出门一看,已经下午了。 家仆引我吃了些饭食,听丫头们说白轩涵有事又出门去了。真真是大忙人,我没多怄他的气,十分慡快地揣了银票,带上家仆出门去了。 今日这日头不算毒,时不时地chuī来一两阵风,凉慡得紧。街头热闹,吃食也多,虽然刚吃过饭,但我还是管不住嘴,走一路吃一路。 停停走走,不觉间又来到昨日那家茶楼。堂中人声鼎沸,已无空座儿,家仆找来小厮抬出白轩涵的名号吓了小厮一道,我这才在二楼雅阁得了个座儿。 说书人在台上讲得唾沫横飞,堂中人听得格外起劲儿,时而静无半点声响,时而哄闹盈门。这说书人今日讲的不是其他,而是四年前白轩涵灭北方琹人一事。白轩涵的英勇的抗敌史,作为他得力的小书童,我可得好好听听。 “三万琹人,个个皆是虎背熊腰,力大如牛。咱们的白锦王爷只带了六千骑兵,以游走夹击之术大胜琹人。白锦王爷取琹人将帅之首级,没其粮草兵器,保得我朝疆土不少半分……”说书人讲得唾沫横飞,堂中众人听得连连叫好。 平时看白轩涵举止文雅,竟不想他还能上阵杀敌留得这一番佳话。我惊了片刻,又回想起他浑身的伤痕,现如今的这些美谈都是用那一条条一道道疤痕换来的。我心头涌起一股酸涩,顺手捡了颗蜜饯送进嘴里。 说书人继续讲,我继续听。一盘瓜子嗑完,一碟蜜饯入肚,这时辰也不早了。我起身伸了个懒腰,悠哉悠哉下楼去了。白轩涵这家伙的英勇事迹还不少,十分得百姓拥戴,只要把这位金主傍牢了,以后的富贵就不愁了。 我听得起劲时,另一个家仆来了,“舒公子,王爷找你,快随我回去吧。” 白轩涵这个大忙人终于得空了。我搁了手里的茶杯,起身大步出了茶楼,未走几步,就听得有人唤我:“公子留步。”回头一看,一个家仆模样的人急步而来,他朝我行礼道:“公子,我家老爷请你去小聚片刻。” “你家老爷是谁?”我免不了一惊,初到故都人生地不熟,谁会认识我。那人应道:“公子去了就会明白。” 我迟疑了片刻,那人又道:“我家老爷与公子的令尊是好友,令尊大人走得早,当年救而不得,我家老爷十分愧疚。现今晓得公子还活在人世,他十分挂念,还望公子前去一聚。” 与赵怡的爹是好友,想来他们两家的关系应该不错。此番心中还有许多疑惑不曾弄清楚,不如前去会一会这位老爷。若是面善,我就趁机问一问他赵家那些前尘旧事儿。 主意既定,我笑道:“烦请你带路。”那人恭敬地在前引路,身后的家仆多有慌张,他拉着我的衣角凑上前低声道:“公子,你想叙旧改日再叙也可,现下我们还是找回王府去吧。” “不急,等本公子去会一会这位老爷再回去也不可。”家仆面有难色,欲再劝我,我开口道:“你放心,等会儿白轩涵怪下来我会替你担着。” 家仆多有纠结,却也没再说什么。方才那人引着我到了另一处茶楼。上楼转角来到一间雅阁门口:“公子,我家老爷在里边等你。” 我推门进去,幽幽檀香扑鼻而来,身后的两名家仆被拦了下来。目光所及之处有三层珠帘,珠帘的尽头,临窗的位置上坐着一个青衫之人。 撩开层层珠帘,我提步过去一看,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我没客气地在他面前坐下,男人见了我脸上闪过片刻的惊讶。他半晌不言语,屋里的气氛有些尴尬,我道:“你你找我有什么事儿?” “你不认得我了?”男子投向我的目光十分凌厉。“头顶同一片天,脚踏同一片地,认不认得又有何妨?”我努力保持镇定,可不要被他看出什么破绽才好。 男人哈哈笑了两声:“好一个头顶共同天,脚踏共同地。想不到原来爱哭鼻子的小哭包竟能说出此等话,当真是长大了啊。” 他越是这样说,我越是好奇,“方才来传话的家仆说你与我爹是好友,可我怎么看着你如此眼生呢?” “你看着我眼生也不奇怪,毕竟当时你才五六岁,而且自那件事后你我再也没有见过面,眼下认不出我也在常理之中。”男子倒了一杯茶递给我,嘴角的笑容颇有深意。 这家伙果然晓得不少赵怡家的前事,我思忖片刻笑道:“您与我爹jiāo好,现下说了这么许久我连您的名姓都不知道,若是让我九泉之下的爹爹晓得,他怕是要责怪于我了。” 男子道:“我姓张,小侄唤我清伯父便可。”张清?着实是没听过这号人,不管如何,他与赵家关系不错,想来不会害我,暂且与他接洽一番。 我嘿嘿笑了两声,“清伯父现下住在何处?侄儿得空时想找伯父好好聚一番。”张清道:“我住的地方离这茶楼不远,穿过这条街再拐三道弯就到了。” 我暗暗记下了路线,张清又道:“小侄这十多年去了哪里?遇到了些什么人?这些年过得可好?” 张清这一连三问把我问住了。我敛去笑容,思忖片刻正色道:“一言难尽啊。小侄这些年四处流làng,居无定所,走投无路之际才回了此地。” 张清道:“小侄现下住在何处?” 我还没有弄清楚这张清的来头,还是不要把白轩涵的名号抬出来为好。我支吾之际,张清又道:“小侄若无住处,大可随我回去,住在我的府上。” “不必不必,清伯父无需挂怀,侄儿有去处。”张清笑着点了点头,面上笑容有些生涩。我替张清添满了茶,道:“清伯父,方才你口里说的‘那件事’侄儿有些记不清,还望清伯父能给侄儿讲一讲。” “记不清了?”张清似乎是有些惊诧,我忙作怜状道:“侄儿早年流落之时脑袋受过重创,因而丢了一部分记忆。” 张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后而长叹一声道:“那件事儿一直是我心头的一个结。如果前朝余孽不谋逆,你们孙家就不会落得这般下场。” 孙家?我怎么又变成孙姓了。为免露出破绽,我只听不言。张清继续道:“十六年前前朝余孽勾结本朝外戚叛乱,大军四起,血洗皇宫。杨兄带着你和几位皇子连夜出逃,叛乱五日后就被平定了,只可惜杨兄没坚持下来。” 救了皇子,这功劳可不是一般的大,就算没有封侯拜相,那荣华富贵也是少不了,只可惜这杨家人没命享福。我暗自叹息之际,张清的家扑推门进来了,他在张清耳畔嘀咕了两句。张清面无波澜,看不出喜怒,他朝我道:“小侄,府上有事,我需得回去一趟。” 我忙起身道:“那我就不耽搁清伯父了,改日再登门拜访。”见张清领着家仆远去,我亦转向回了王府。 白轩涵候在正堂,我远远瞧见他面色不好。立在一旁的白真见我走近,不出我所料,他又瞪了我一眼。我依旧厚着脸皮朝他嘿嘿一笑,转而急奔向白轩涵:“公子,你找我何事?” “无事,只是听说你只带了一个仆从出门,有些不放心。”真不晓得白轩涵这家伙在担心什么,我一个大男人难不成还怕走到街上被人劫色? 我笑着应了两声:“公子放心,我一没财,二没色,不会出什么事儿。若真遇到了不长眼的家伙,我把你的名号抬出来吓他一吓便可。” 白轩涵未作声,似乎是应允了我方才说的。默了片刻我问道:“公子,你可认识张清这号人?” “张清?”白轩涵的脸色终究是变了:“童儿今日可是遇到他了?”不得不说,白轩涵这脑袋瓜子还真是聪明。 我道:“并非遇到,而是他派人来请我过去一聚。儿时的事我皆已记不得了,今日张清说他与我爹是好友,而且依照张清所言,我应该是孙姓。我想问问公子,他说的是真还是假。” 白轩涵沉默片刻才道:“半真半假。童儿这一路可听过当真丞相张彦之的名字?”我道:“听过,百姓皆说他是jian臣,难不成这张清就是丞相张彦之?” 第27章 王公公带人冲进来了。 “姓张,名彦之,字清。”白轩涵的语气不善,眼里似乎还有一些恨意。我勒个去,还真是丞相张彦之,这其中的故事不简单,我道:“公子,你快给我讲一讲,日后我再见到他也好提防提防。” 白轩涵道:“童儿,你不是说脑袋受了伤,忘记了以前的事情么。现下我就全都告诉你。”明明一早就做好了准备,此刻却突然不安。 白轩涵道:“你不叫赵怡,也不叫舒童,你名唤杨羽。你爹名唤杨绛,原本是丞相。十六年前前朝余孽叛乱,丞相带着你、我还有我两位皇兄逃离故都,路上遭遇截杀,我的两位皇兄命丧huáng泉。为了躲避追兵,丞相让你和我换了衣服,丞相带着你引开了追兵,我才保得一命……” 杨羽,白轩涵口里念着的羽儿竟然是我。我撩开袖子看了看手腕上的玉字,又拉开白轩涵衣袖看他手腕上的羽字。心里乍然一暖,我道:“在新嶂城时,你是看到我手上的刺字认出了我,难怪这一路上你对我这般好。” “童儿,我亏欠你太多,日后定会慢慢补偿你。”白轩涵握了我的手,我见白真脸色不好,松了百元哥涵手,笑道:“公子可别说补偿不补偿的,你不欠我什么。只是行止随心,做事不甚考虑后果,日后若是做了什么错事,公子不要怪我就行。” “自是不怪,不管童儿做了什么错事,我都会替你担着。”看着白轩涵的笑容,我心里堵得慌。杨羽啊杨羽,望你天上有灵,切莫怪我占了你的身体,霸了你的白轩涵。我虽是一个小混混,身份地位比不得你,但是我会全心全意陪在白轩涵身旁,弥补你的遗憾。 我歉疚之时,张彦之那张不应景的脸在我脑海闪过。我忙又问道:“公子,张彦之那厮是你的对头,我爹真与他jiāo好么?” 白轩涵摇头道:“并没有,当年他与你爹争抢过丞相一位,对你父亲恨之入骨,你要小心提防他。” 听了白轩涵这话,我心里一阵后怕。先前张彦之老是望着我笑,他这笑容不晓得藏了多少把刀。 白轩涵陪了我两日,听戏,赛马,下棋,喝酒……快哉得紧。今日天刚放亮,白真就来敲门,我松开了白轩涵翻过身去继续睡。 隔了片刻,隐约听得白轩涵道:“童儿,我进宫一趟,可能要晚一点回来。你要想上街,记得多带两个人在边。” “知知道了。”我哼哼唧唧应了一声,白轩涵的后话我没听清楚。眼睛一闭一睁,两个时辰过去了。起chuáng吃了点清粥,我领了三个家仆悠哉悠哉出门去了。 今日未逛几条街我就发觉不对,这街上的人怎的都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议论。我尖着耳朵听了片刻,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他们说的不是旁人,而是我杀害赵青一事。 按理来说这件事白轩涵应该处理好了才对,现在怎么弄得皇城的人都晓得了。我心里发虚,领着家仆就折回了王府。 本想等着白轩涵同他好好商量怎么处理这件事,哪晓得白轩涵没等到,倒先等来了前来锁我的官差。王府管家出面斡旋道:“差爷,今日日头大,请先进来喝杯茶。” 官差道:“喝茶就不必了,我等拿了赵怡便走。”管家正色道:“差爷怕是弄错了,此人名唤舒童,是我家王爷的书童,并非差爷口里的赵怡。” 官差从怀里掏出一张画像举到管家眼前:“前两日赵友乾到孙守城面前状告赵怡,说其杀害主子赵青之后逃到了故都,并且更名为舒童。此事涉及白锦王爷,守城大人为保王爷清誉,特派我等前来请这位公子去细说一二。若这里边有误会,可当面解开,还他一个清白。” 这话听来倒是中肯,但是我不晓得这孙守城是何态度,他若是白轩涵这边的人倒无大碍,就怕他跟白轩涵不是一个阵营。管家忙道:“守城大人能这般想最好,只是今早我家王爷出门时特jiāo代我照看好舒童,若此刻差爷带走他,等会儿王爷回来我无法jiāo差。还请差爷再等片刻,我这就谴人去知会王爷。” “这是一桩小事,何故劳烦王爷。况且我这趟只是带他回去问几句话,并非赴刑场,你一再阻拦是何用意?”我第一次见着当差的敢在王侯府门前如此叫嚣,不过由此可知这孙守城与白轩涵不是同一阵营之人,这一趟,无论如何都去不得。 当差的预备qiáng拿我,管家与家仆皆护着我。混乱之时,忽听得马蹄之声,马蹄声之后便是白真的冷呵声:“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众人皆停了手,那当差的立马笑着朝白轩涵行了个礼。白轩涵板着脸下马,扫了众人一眼后拉了我便进府。方才那官差忙道:“王爷,赵友乾状告您的书童杀了人,我等奉了孙守城之令带他回去问话,还请王爷行个方便。” 白轩涵仍旧不理,拉了我就走。官差追我而来,白真亮出铮亮的长剑,呵道:“王府岂是你等能擅闯的?!” 官差似乎是告了几句饶,往后之话我没再听清。白轩涵拉着我入了正堂,丫头奉上茶点,我道:“你这样做会不会惹上麻烦?” “无碍,童儿大可放心。”白轩涵飘然一笑,方才的怒色瞬间没了踪影。见我心不在焉,白轩涵忙又补了一句:“童儿大可放心,只要有我在,他们奈何不了你。” “赵友乾把这件事闹大了,今日我上街,街上的人都在议论这件事情。”我还有后话没说,白轩涵便抢言道:“这件事我会处理好,你别担心。” 他是王爷,有权有势,处理这件事应该没多大问题,因而我没再多言。街上到处都是议论,孙守城的手底下的官差也候在王府门外不肯离去。白轩涵终日陪着我,与其说陪,倒不如说守。 白真在外奔波了三五日,不晓得处理好了否。每每问白轩涵他总是搪塞而过,一味地叫我放心。今日白轩涵去了书房,我趁机爬到墙头上瞧了瞧,官差依旧未走。 huáng昏至,白真回来了,他向白轩涵说了几句,白轩涵骑着马往皇宫方向去了。我心里不安,抓了管家便问道:“你方才可有听见白真对公子说什么?” 管家摇头道:“不曾听见。”我又道:“近来街上还有人议论我么?”管家脸色微变道:“已经少了许多,公子不必在意,王爷定会处理好这件事。” 白轩涵如此说,管家也如此说。这件事竟然比我想象中棘手,赵友乾那厮只是新嶂城的一个土豪财阀而已,他怎的敢与当今皇帝的亲弟弟白轩涵抗衡? 天色已晚,屋外的虫鸣声扰得我无心睡眠。今晚的月亮好亮,亮得周遭不见一颗星。我一直等到后半夜,忽而听得脚步声,我开门一看,白轩涵笑道:“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我我一个人睡睡不着。”白轩涵打横抱了我就进屋,“正好,我一个人也辗转难眠。”白轩涵面有倦容,我没再问他今夜之事。 以前搂着东西睡觉的习惯改不掉,眼下这断袖之癖也改不掉了。 一觉睡到大天亮,醒时身旁不见白轩涵。我麻溜地穿上衣服出门寻他,刚出门就碰见一个小丫头,我揉了揉睡眼,问道:“公子去哪里了?” 丫头应道:“方才白真大人来说有事同王爷商议,此刻应是在书房里。”我应了一声,转向便往书房去。白轩涵的书房房门紧闭,我本想在屋外等着,转念却想到了赵友乾。 好奇心驱使,我溜到了窗前。听得屋中白真道:“赵友乾仗着背后有张彦之撑腰竟然开始煽动城中各大富商扰乱市场,商人们大肆抬高米、油、棉、药材等价格,皇上大怒,我想不日他便会有所动作。” 白轩涵沉默片刻才道:“商人抬价,我便压价。你谴人去收购百姓必需的米粮等物,高价收低价出,只卖给穷苦百姓。皇兄那边我会再去解释一番。” “王爷,这根本就是杯水车薪。皇城周边的乡镇千千万,我们救不了多少人,更何况府库银钱有限,最多只能撑两个月。”白真的语气倒是平静,颇有一番是金钱为粪土的气势。 白轩涵道:“能撑两月是两月,我会想办法尽快解决。”我听了心里极不是滋味,摸着墙脚溜回了屋子。 赵友乾的后台是张彦之,难怪他会如此嚣张。联合商人扰乱市价,再把这个责任归咎于我,时间一长,百姓肯定会怨声载道,民生不安,届时皇帝定然坐不住。就算白轩涵极力保我,皇帝也不会放过我。 借刀杀人,此是好计,也是毒计。如此一分析,我浑身乍然无力。我只是想安安稳稳地度过余生,为何总是摆不脱一个死字? 心烦意乱地又过两日。今日的天空布满乌云,迎面而来的风扑打在脸颇有一些痛意。看着宫里太监带来的圣旨以及数百将士,我的腿软了。 我躲在拐角处看白轩涵跪地接了圣旨,那太监与他说了一阵话后,白轩涵似乎是恼了。他将太监赶出了门,众将士欲动手,太监厉声呵住了。 大门一关,白轩涵急步而来。我qiáng颜一笑:“你生气的模样真难看。”白轩涵拉着我进了屋,我又道:“刚才那位王公公是来抓我的吧?” “不是。”白轩涵应得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我道:“你的演技真拙劣,哪有否定得这么快的?我知道这件事没那么容易解决,张彦之是丞相,在朝野上下的势力不少。你与他是对敌,此番表面上他借赵友乾一事来bī我,实际上他是在bī你。” 白轩涵道:“赵友乾翻不了天,张彦之也不能奈我何,再过几日我就能把这件事彻底处理好。童儿,这几日暂且委屈你,你先同白真出城去住两日,此事结束之后我再接你回来。” “皇帝的圣旨已下,你现在这样做是欺君。”今日虽没有亲耳听见那太监念的内容,不过看白轩涵那大怒的模样我也能猜到几分,“若我走了,皇帝怪罪下来你怎么办?” “他是我兄长,不会把我怎么样。”白轩涵qiáng颜一笑,我亦浅浅一笑,没再作声。 今日这时光过得极快,转眼就到huáng昏。白轩涵把白真唤了过来,各项实物一一jiāo代清楚以后他又握了我的手,摸出一块王爷令牌塞到我手里:“千万要保护好自己,事情一结束,我必会亲自接你回府。” 我点头应下,白轩涵欲再言时,管家又来敲门了,“王爷,皇上又下圣旨了。” 这是今日的第三道圣旨,白轩涵脸上有些难色,随口应了一声,“我知道了。”管家似乎是叹了两声。屋外静了片刻,突然听得管家急声道:“王爷,不好了,王公公带人冲进来了。” 第28章 我与你是不同世界的人 白真当即开门而去,我忙跟过去,只见管家风急火燎地跑了过来。未消片刻,王公公捧着圣旨领着提刀兵将而来。 白轩涵将我推进了屋,“别出来,千万别出来。”大门一关,我再看不见兵将,只能听得那位王公公的尖利之声:“王爷,皇上有旨,让老奴拿了你与里边那位杨羽公子一共进宫去,得罪了。” 刀剑碰撞声与丫头们的尖叫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我拉开一道缝儿,但见院里混乱得紧,众家仆与白真护着白轩涵。王公公道:“王爷,此事本就与你无gān,只要你jiāo出杨羽,皇上自然能了结此事。”白轩涵不作声,王公公又情真意切地道了一句,“王爷,您就听老奴一句劝吧。” 白轩涵仍旧不应。声音不止,惨叫不断,原本gān净无尘的院子转眼间就布满鲜血,躺满了还带着体温的尸体。我看着屋外的打斗,心存侥幸,白真武功高qiáng,白轩涵也不差,他们一定能打赢。 寡不敌众,在白真被长剑砍伤时我的脑袋里突然蹦出这四个字来。他们非神非仙,非妖非怪,他们是人,两拳难敌四手,他们自然是打不赢眼前这群将士。 白轩涵被众人包围,他仍在负隅顽抗。 在长剑落在白轩涵胳膊上那一刻,我终是看不下去了。“别打了,本大爷在这儿。”我故作轻松地走了过去,白轩涵忙道:“进去!” “公子,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一味的逃避没有用。”我转脸看向那位恭恭敬敬捧着圣旨的王公公道:“请公公停手,王爷无辜,我跟你走便是。” 不待王公公开口,那些将士自行上前押我。白轩涵冷呵一声:“谁敢动他!”众人伸出的手齐齐僵住,王公公黑了脸,“王爷,圣旨在此,你公然违抗皇命,难道真的不怕皇上斩你的脑袋吗?” 白轩涵不怕,我先怕了。白轩涵大步而来,众将士慢慢后退,他拉我欲走,王公公道:“白锦王爷,你可要想清楚,今日你这一走,势必代表着与皇上为敌。你现今的荣宠,现今的富贵,现今的一切可就都要化为云烟了。” 我心里一寒,猛然甩开了白轩涵的手,“我不走,要走你自己走。”白轩涵未作声,又伸手拉我。 “你听不懂人话吗?我说了我不走!”我心里怕得厉害,声音似乎也在颤抖,“从现在开始,我的事不用你管。” “由不得你。”白轩涵应了这四字,字字铿锵有力。我握了拳心头一横道:“若是换成杨羽,你定然有资格管这些事,但我不是杨羽,我名叫舒童。我跟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与你与亲无缘,所以……你没资格管我。” 王公公稍稍招手,众将士押了我就走。白轩涵提剑追了过来,“杨羽也好,舒童也罢,终归是一个名字。本王心中已然认定了你,何惧名姓更改!” “老奴本想和和气气地请王爷进宫一趟,但是眼下王爷如此不讲理,也请王爷莫要怪老奴越礼了。”王公公闷声一声,“全力捉拿白锦王爷,留住性命便可。” 不管伤残,只管留命,我慌乱不已。他虽然是太监,却是皇帝身边的太监,在一定程度上掌握着极大的杀生权利。白轩涵被团团包围,白真亦无暇分身。 刀剑无眼,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伤到白轩涵要害,就算这群人通通给他陪葬也无济于事。我道:“白轩涵,别打了,你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其实杨羽早就死了。” 白轩涵扬剑的手突然僵住。我继续道:“这一直以来我都在骗你,杨羽在新嶂城时就死了。我不是你心心念念的杨羽,我是舒童,我与你是不同世界的人,你听清楚了吗?” 白真趁白轩涵分神之时,一掌拍晕了他。王公公似乎是松了一口气,他转过身来盯着我看了片刻,道:“不同世界的人,如何个不同法?” “我骗他的。”淡淡一句,王公公也没再追问。白真抱上白轩涵,与我一道跟着王公公出府去了。 王公公领着白真去了皇宫,我直接被扔进了天牢。第一次亲眼见着这天牢,可谓悲喜jiāo加。悲我难逃一死,我本来是一个已死之人,借了杨羽的身体多活的这段时日也是实打实地赚到了。 天牢里的采光条件甚好,我能清楚地看到投进牢里的日光,能清楚地望见天空中繁亮的星辰。一日,两日,我在牢里清清静静地蹲了两日,除了送饭的衙差就没见过旁人,也没听见那些叫苦鸣冤的哀嚎声。 不晓得白轩涵怎么样了,也不晓得皇帝怪没怪他。本想从给我送饭的狱卒口里套些话,哪晓得那家伙油盐不尽,任我跟他如何威bī利诱他都只字不说。 没有等来白轩涵,没有等来白真,我倒是把张彦之等来了。今日他穿了一身官服,看着还真有一抹斯文败类的味道。 牢门一开,张彦之双手负在背后缓步而来,十分傲然悠闲。我懒靠在墙,扫了他一眼,“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丞相大人啊。” “小侄……”张彦之刚开口我便打断他道:“丞相快别这样唤我,我承受不起。”若我没有猜错,张彦之此番来找我,定然没有什么好事。 张彦之脸色微变,道:“你既然晓得了那些事,我也就不同你拐弯抹角了。因为你一人之错现今整个故都的市价都乱了,捅了这么大个娄子,你觉得自己还有活命的机会么?” “我今日的下场还得多谢你张丞相的煽风点火。”周遭有过片刻的寂静,我冷笑一声,“大家都是男人,做事慡快一点。你直接说要我帮你做什么事才肯救我。” “竟不想杨家还有你这等直白慡快的人,老夫喜欢。”张彦之哈哈大笑了两声后从怀里摸出一张纸,他递给我道:“只要你在这纸上画个押,我不仅保你性命无忧,我还可以给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我拿过一看,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有几个字我认不得,不过我也明白这纸上写的大意。张彦之通敌叛国,现下他要我作伪证将这个屎盆子扣在白轩涵脑袋上。 张彦之在我眼前晃悠,那副得意洋洋的模样令我恶心的得紧。见我不作声,张彦之又道:“杨羽,机会只有这一次,你可要考虑清楚。今日你若画押,性命可保,财势可得;若你不画押,那么三日后便是你的死期。” 我悠哉悠哉地将纸撕成了碎片,张彦之那张脸似乎是青了一分:“本想留你一条狗命,为杨家留个种,眼下你自己不珍惜这个机会,脑袋掉了就别怪我了。” “放心,我不会怪丞相,与之相反,我要好好谢丞相。”我站起身来围着张彦之上下打量一圈后低声道:“为表谢意,头断命殒之后,我会在夜里时时刻刻陪着丞相,不管你在哪里,不管你做什么,但凡是夜里,我都会陪着你。” 我故意说重夜与陪两字,张彦之终究是恼了。“老夫便等着你!”他怒而拂袖,临走时还不忘补充一句,“即便没有你,我照样能弄死他!”我qiáng撑的笑容终是黯淡无光了。 张彦之与琹国有勾结,且欲嫁祸给白轩涵,此事非小,我得想办法尽快告诉他。 我叫了狱卒过来,将白轩涵给我的王爷令牌送到狱卒眼前,“狱卒大哥,这是白锦王爷的令牌,麻烦你给王爷说一声,就说我有重要的事告诉他,请他来过来一趟。” 狱卒看了看令牌,颇又难为之意:“不是我不帮你,是我真的无能为力。皇上一早就三令五申,不许白锦王爷来天牢见你。现今又因为市价混乱一事,白锦王爷被皇上贬出故都,不日便要启程离开。” 我一把握了狱卒的手:“狱卒大哥,请你帮帮我。这件事真的很重要,你只需帮我传个话,只要把话传到,王爷他自会想办法。” 狱卒十分厌恶地甩开我的手,“真的帮不了!”狱卒将走之时,我急得双膝跪地,“狱卒大哥,我求你了,只求你帮忙传个话,届时王爷自会重金谢你。” “我不要重金,只要性命。”狱卒这番话给我当头一棒,敲得我有些懵,“我本不该说这些话,只是见你太过蠢笨,此番我点你一点,望你死得明白。当今朝廷里的势力分为两派,一派是张丞相,另一派是白锦王爷。原本这两方的势力均衡,现下因为市价混乱一事张丞相连同朝中大臣参了白锦王爷,白锦王爷又做了违抗圣旨一错事。王爷如今被皇上贬出故都,那朝中得势的只有张丞相,如此情况谁还敢为王爷做事?” 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就是这个道理。狱卒瞥了我一眼转身就走了。市价混乱一事本来与白轩涵没有太大的关系,坏就坏在他抗旨不遵。纵使皇帝与他关系再好,这件事也无法被皇帝原谅。在亲情与皇位面前,古来的帝王皆是毫不犹豫地选择皇位。 牢狱里的日子又长又乏味,唯一的调剂就是坐在窗口望着外面自由飞翔的鸟儿。明天就是我的断头之期,不知为何,我心里没有一丝胆怯。现今唯一的情感应该就是遗憾,遗憾不能见白轩涵最后一面。 暗自发神之际,我背后忽然传来一阵响动,回头一看,白真来了。我心头稍喜,面上却镇定:“是王爷叫你来的么?” “不是。”白真依旧冷漠,我晓得他讨厌我,也晓得他为何讨厌我。我悠悠笑了笑,“原来是看我笑话的呀,白真,你这家伙还真是恨我入骨,竟然不给我留一点情面。” 白真没应声,摸出一个黑色的小瓶子递给我,“皇上让我来把这个给你,这既是为了给你留个全尸,也是为保全王爷的面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原姝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劫狱 白真没应声,摸出一个黑色的小瓶子递给我,“皇上让我来把这个给你,这既是为了给你留个全尸,也是为保全王爷的面子。” 接过瓶子我qiáng颜一笑,“那还真是多谢皇上了。”白真未言,我沉默片刻又道,“白轩涵怎么样了?” 白真只道:“无碍。” “那就好,那就好。”我慢慢坐回墙角,这小瓶子jīng致美观,若这里边装的不是毒/药就更好看了。 “皇上仁慈,喝了这个不会有太多的痛苦。”似乎是一瞬间,我在白真眼里看到了同情。我掰开瓶塞,迟疑片刻后闭着眼睛一饮而尽。张彦之看准了我是白轩涵的软肋,不管是他这关,还是皇帝那关,我都免不了一个死字。若我的死能给白轩涵减少那些不必要的麻烦,这也值得。 这毒/药的味道还真是一言难尽,我咳了一声,白真道:“你别怨王爷,这一切他都无法做主。他只是个王爷,不是皇帝。” “我知道,你不必解释。”我没再看白真,背过身时补充了一句,“照顾好白轩涵,还有……我的尸身劳烦你处理一下,别让他看见。”白真没作声,我只当他默认了。 丝丝痛意从肚腹蔓延而来,我蜷缩在墙角望着窗户外的天空。现今的场景似曾相识,原来是恶得没力气,现在是痛得没力气。相似的铁窗,相似的痛苦,相似的绝望。 窗外的天空越来越黑,额头上的冷汗越来越多。我的眼皮沉得厉害,我的呼吸声越来越重,这是我的第二次死亡,却是我第一次感受死亡。 不晓得睡了多久,耳畔突然响起剧烈的嘈杂声。我努力睁开眼睛,只见一群黑衣人砍断牢房大锁。一人冲到我身旁,他虽然不言,虽然蒙了脸,我却认出了他就是白轩涵。 我身无点力,任凭他搂抱。天牢外火光冲天,四面八方都是砍杀声,我蓄力在白轩涵耳畔道:“不值得,我不值得你这样做。” “为你千值万值。”白轩涵扛了我就上马,黑衣人杀出一条血道儿,白轩涵带着我扬鞭而去。大批兵将骑马紧追不舍,出了皇宫,破了城门,这一路死伤无数。 今夜虽是半轮弯月,但却亮堂得紧。身后追兵越来越多,我回头看了一眼,火光闪动间还有无数长箭乱飞。我吊着一口气趴在白轩涵背上,周遭的世界越来越近,马蹄声越来越小。 “童儿,童儿,醒醒!”我脸上一疼,哼唧了一声。白轩涵轻轻摩挲着我的脸颊:“童儿,你睁眼看看我。” “公子……”我努力伸手抓着白轩涵身前的衣裳,他的怀抱很暖,我很喜欢。白轩涵不住淌泪,“童儿再撑一会儿,白真找大夫去了,很快便会回来。” 白轩涵按着我的心口,垂眼一看,胸膛前的衣裳被血浸染。难怪方才觉得疼,原来是被箭she中了。我努力笑了笑,这荒郊野外哪来的大夫。皇帝赐我毒/药,即便在世华佗将我救活了,我也难逃一死。看着白轩涵满脸的泪,我的心里既高兴又觉得酸涩,“别哭,男儿有泪不轻弹。” 白轩涵越搂越紧,面上皆是惊恐之色,“童儿,别害怕。这一切很快就会过去,你很快就会好起来,届时我带你去看世间最美的山水景致。” “白轩涵,我很忙的,没空陪你。你想去看山水景致,让白真陪你去吧。”我gān笑了一声,白轩涵直直摇头,“不要,我只要童儿。” “我这一生都充满苦难、坎坷、不平。我讨厌我孤独的前半生,更讨厌我庸碌的后半生。我做过许多缺德事,偷蒙拐骗,好逸滥赌,我很后悔,不过我也很高兴。如果那天晚上我不去赌,如果那天晚上我没有被车撞,我也不会遇到你。”我长长吐出一口气,无力又无奈,“白轩涵,遇到你我不后悔。我走后,还望你不要太过伤悲,如果不然,我泉下定不安心。” 白轩涵不作声,只搂着我哭。清风一过,我的骨头都觉得冷,我软软道:“抱紧我,我好冷。” 一滴,两滴,三滴……每一滴都冷得刺骨。我不晓得这是白轩涵的眼泪还是雨滴,除了冷便再无其他感觉。 周遭都是静的,静得近乎可怕。我晕晕乎乎,看不见任何光亮。寂静过后我好像听到了鸟叫声,闻到了白轩涵身上那股子幽幽檀香气儿。 “童儿,童儿……”熟悉的声音,熟悉的称呼。我心头一紧,莫不是黑白无常把白轩涵一并勾了来? 我想回应他,可是怎么也开不了口。挣扎半晌,我醒了。睁眼就见白轩涵,他憔悴了许多。看着白轩涵我愣了许久,喝了毒药又中了利箭,眼下怎的还留在人世? 白轩涵唤来大夫,大夫把我浑身上下仔仔细细地瞧了一遍,“王爷放心,杨公子的性命保住了,只是身体虚弱得紧,多吃些补品,好生休养一段时日便可痊愈。” “我还活着?”这声音很小,不过白轩涵依旧听见了。他握了我的手道:“还活着,真真实实地活着。” 我喃喃道:“为什么?我不是……应该死了么?”周身疲累得紧,我没撑片刻就合了眼,隐约听得白轩涵道了一句,“放心,只要我在,皇兄不能再伤你半分。” 梦中有雾,雾里有花,我沉醉其间不知归路。须臾之间,片片雪花当空飘落,雪花落在我的头发上,落在我的肩头。雪花融化过后变成了一滴一滴鲜血,不过眨眼间,周遭的花就变成了万千枯骨。 我猛然惊醒,白轩涵赶忙凑过脸来,“童儿,你怎么了?”我转头四下看了看,这既不是我的房间也不是白轩涵的屋子。见我半晌不作声,白轩涵忙叫大夫过来。 我摸得着人,听得见声,闻得到香。屋外的阳光有些刺眼,这一切都是真的,我没有死。喝了皇帝的毒酒,中了追兵的利箭,按理来说我不可能活下来才对。 “为什么我还活着?”我既惊又喜,白轩涵道:“那一箭虽然贯穿了你的身体,但是没有伤到心脉。大夫救治过后没有性命之忧,只是因为失血过多,所以你昏睡了一段时日。” 皇帝赐毒/药一事白轩涵只字未提,似在隐瞒什么。我又四下打量了一周,“这里是哪里?”白轩涵应道:“江南别院,你我日后的生活之所。” 我欲细问之时,大夫提着药箱进来了。一番望闻问切过后,大夫又给我开了一张qiáng身壮体的方子。终日卧在chuáng上,今日白轩涵终于允我出去走一遭。现今已是小寒天,故都应该是下雪了,南方仍旧暖和。 院中花开无数,绿植成片。白轩涵陪着我逛了一圈后花园,看花,看水,看游鱼,悠闲自在得紧。这是我想要的生活,平静自由的生活,不再担惊受怕,不再无家可归。 一连几日,每日都是白轩涵陪我。我感觉有些奇怪,却也说不上哪里奇怪,想了许久猛然醒悟,白真好像不见了。自我醒来到现在屈指一数已有一个多月,这一个多月里我一次都没见着白真,白轩涵也从未提起他。 白真是白轩涵的贴身侍卫,若非出事,他绝对不可能这样整月整月地玩失踪。我道:“公子,怎么没见着白真?他还好吧?” 第30章 肾/虚是常态 白真是白轩涵的贴身侍卫,若非出事,他绝对不可能这样整月整月地玩失踪。我道:“公子,怎么没见着白真?他还好吧?” 白轩涵沉默片刻才道:“他没事。”白轩涵这一回答我自是不信,我追问道:“那为何这么久了,我不曾见到他?” “他走了……”那些后话白轩涵到底是没有说出口,我见他难受也没继续问下去。又过了大半个月,故都王府的管家来了。管家朝我与白轩涵一一过礼,说了几句表示忠心的话。 时光荏苒,转眼便过了一年。原本我心里总挂念着白真,直到管家将诸事缘由告诉我之后,我这心里的石头才落了地。 皇帝让白真给我送毒/药一事不假,只是白真给我送来的是掉了包的假死药,这也是我能活下来的最根本原因。白真违抗了皇帝命令,白轩涵为保他性命,以背叛之名将计就计把他撵走了。平时看着白真凶神恶煞,却不想关键之时还是他出手相救。现下虽看不见他人,但是只要他活着,日后总能有机会见面。 在府上养了三个月,今年开chūn时,我开了一家良心赌坊。为何要叫良心赌坊?因为我这个人做事讲良心,不接卖儿卖女之徒,不接偷jī摸狗之徒,凡来良心赌坊者皆是小赌怡情。 赌坊的生意虽然不怎么火爆,但是所营之利也够府上奴仆们的日常开支。赌坊的伙计们乖觉,做事利落,我极少为这个赌坊操心。 天晴时和白轩涵去游山玩水,下雨时就和他窝在房中下棋弹琴,他时常也会帮我作画。说实在的,我不怎么喜欢白轩涵作画,他不画山水不画花,偏只画我一个大男人,每作一幅画我都要保持一个姿势接近一个时辰,颇为累人。我抱怨了几次这个事,白轩涵自此就为我画睡相,而且是一发不可收拾的那种。各种丑陋睡姿他都给我画了一遍,就连睡觉流的哈喇子他都没放过。这一行为当真是令人发指,人神共愤。 今日我和白轩涵午睡刚起,赌坊里的伙计就匆匆而来,“舒公子,白公子,赌坊有人出老千,已经赢走了许多金银,大家伙不服气都在闹。” 敢在本大爷的赌坊里玩这手,这人的胆子也忒大了些。我和白轩涵当即跟着伙计去了赌坊。堂中人声鼎沸,众人齐齐将中间那张桌子围了起来。我听得一个女声道:“还有谁想来跟我赌一把?” 这个声音熟悉得紧,可偏又想不起来是谁。伙计为我开了一条道儿,走近赌桌看到那张脸我才猛然想起,“十一娘。” 我喜不自胜,不单有十一娘,还有白真那个家伙。虽然一年未见,不过他看我的神色还是如初,意料之中的冷眼扑面而来,看白轩涵的柔情仍旧丝毫未变。 打过招呼,我让伙计安抚众人,领了十一娘与白真上了二楼雅阁。茶点奉齐,白轩涵同我坐一排,十一娘与白真坐一排。 我千想万想没想到白真会与十一娘走到一起,不过这也正应证了一句话,世事无常,人心莫测难辨。既如白真与十一娘,又如当今皇帝白和。白轩涵公然抗旨不尊,一而再再而三违背皇帝之意。先是一味护我,二是念旧情放走白真,白和能够容忍白轩涵至此也是难能可贵。 十一娘看我,白真看白轩涵,屋里的气氛带着那么一丝尴尬。我忙打哈哈道:“许久不见,十一娘你真是越发美丽动人了,白真你也是越来越帅气了。” “好久不见你舒公子这张嘴也变得比以前更甜了。”十一娘大大咧咧地拨弄了一番头发,白真喝了一口茶,没有作声。屋中尴尬的气氛是被我打破了,可是白轩涵的脸却青了一分。 我顶着来自白轩涵那方的灼灼目光,同十一娘扯了些笑话。白轩涵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我晓得他在吃错,可是白真不作声,为了不冷场我只能同十一娘摆些闲话。 说了不多久,白轩涵终于忍不下去了,他拖了我就走。我忙拉住他,低声道:“公公子,哥,还有客人在场,好歹给我个面子。” 白轩涵看了十一娘一眼,直接上手将我打横扛了起来,且应道:“昨晚没折腾你已经很给你面子了。”白轩涵平时说话的声音都比较小,现今说这话时偏就大嗓门,生怕十一娘同白真听不见似的。 白轩涵,你这个杀千刀的家伙,给我留点脸面会死吗?我在心里骂了他千万遍,白轩涵扛着我走到房门口时,我一把拽住门框朝白真道:“白真,先前天牢一事谢谢你,日后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啰嗦。”白轩涵嗤了我一句,一巴掌拍上我的屁股,我当即疼得嚎了一声。于是乎,在十一娘惊恐的目光中,在白真复杂的目光中,白轩涵扛着我下楼了。 “白轩涵,你放我下来,我的脸都被你丢光了!”我在白轩涵肩头胡乱挣扎,这家伙不愧是习过功夫的人,力气大得吓人。白轩涵悠悠道:“我丢了你的脸,等会儿回府你罚我便可,你想把我如何我都认。” “好啊,这是你自己说的,你可别反悔!今夜本大爷就让你尝尝五花大绑外加小皮鞭的滋味儿。”我心里怨不平,本想说着吓一吓他,哪晓得这家伙竟然接了一句,“还差一支蜡烛。” 我差点背过气去,“你怎么知道?”白轩涵似乎是偷笑了一下,“你睡着时说的梦话。”我汗颜,应该那次做的chūn梦时说出来的。 我羞得没奈何,情急之下大骂白轩涵流氓。走到楼梯上时,堂中的呵赌声瞬间消失,众人齐齐望着我,我赶忙住了口。在众人的惊愕目光中,白轩涵扛着从脸红到脚后跟的我大摇大摆地走了。 快到门口时,听得伙计喊了一声,“恭送王爷公子回府。” 不晓得是哪个杀千刀的补了一句,“恭祝王爷公子恩恩爱爱,永世不分。” 羞耻,真是莫大的羞耻。白轩涵一路将我扛回了王府,一进门就将我按到chuáng上。我掰开他的嘴,正声正色道,“白日岂可宣/yín?” “那就拿你的小皮鞭惩罚我呀?”我又背一口气,白轩涵欺身压上,吻得我喘不过气来。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增益其不能。对于我这悲哀的一生,我不后悔。我始终相信上天是公平的,老天爷关了我一扇门,必会给我一扇窗,纵使窗户再小,我依然坚信窗户后的风景很广。 白轩涵,你这个色男人,是本大爷绑你,不是你绑本大爷!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河提沿岸细柳飘飘。我在船头chuī着chūn风,白轩涵靠在我怀里小憩。时光静好,岁月绵长。我伤重昏睡的那段时间发生了许多事,张彦之在白轩涵劫狱那夜借助敌国之力发动政变,带兵bī宫。 经过一夜的厮杀,白轩涵与重兵将剿灭叛贼,张彦之见兵败势去当场自杀。jian贼除,皇位固,白和破旧立新,天下太平。白轩涵不愿留在故都,皇帝便夺尽所有权放他离去。这样对我,对白轩涵,对白和来说都是最好的结局。 白轩涵没有告诉我这些事,也没有告诉他受伤一事,不过眼下这些都不重要了。看着怀里熟睡的白轩涵,我心里甜得紧。昨夜明明叫他早些睡,他非是不听,现今游个船游到一半就睡着了。 小船靠岸,船家轻言道:“公子,靠岸了。”我转脸嘿嘿一笑,“不急,等我媳妇儿再睡一会儿。”怀里突然炸出一道灼热目光,“你说谁是媳妇儿?” 无限chūn光好,对影两心人,夜夜笙歌起,肾虚是常态。涵哥哥,我错了~ 【完结】 作者有话要说: 《公子》一文到这里就结束了,多谢各位大大不弃。 多谢~ 专栏有耽美完结文《叛臣》,在这里推荐一下下,有兴趣的大大可以看看。 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