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潮生》作者：江宴秋 文案： 总裁×音乐钢琴老师 原创小说 - BL - 中篇 - 完结 HE - 小甜饼 - 先婚后爱 - 1v1 “我遇见你，我记得你。这城市天生适合恋爱，你天生适合我灵魂。” 同性婚姻合法背景 陆怀珏×程叶熏 单箭头变双箭头。 日常温馨向，不甜不要钱。 第1章 先生 从音乐剧院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晚了。程叶熏和身边的同伴一一告别，最后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等在剧院门口。他已经和司机通过电话，还需要再等两分钟。 正是入冬时节，天气难免有些冷，鼻间呼入的气体也带着凉凉的温度，他不太喜欢冬天。出门的时候应该戴一条围巾的，他想。 不远处有一个摊点，是阿婆在卖糖炒栗子，隐隐约约有香味传过来，带着点热和甜，程叶熏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吃了，突然又想尝一尝。 黑色的车在他面前停下来，车窗下摇，不是司机的脸，是陆怀珏。 “怎么是……” 陆怀珏从车上下来，明明已经是冬天，他身上还只穿着一套黑色西装，好像感觉不到冷似的，他见程叶熏迟钝，主动替他拉开车门，“上车。” “请等我一下。” 程叶熏说着就跑到阿婆的摊点，要两份糖炒栗子。 “只有最后一份啦。”今天天气冷了点，卖得很好。阿婆一边说话一边起身，看到来人顿了一下，又反应过来，“是你呀，很久没见到你了。诶，以前经常和你一起的那个小伙子怎么没来？” 程叶熏淡淡地笑了一下，并没有回答。 阿婆把栗子都装在纸袋里包好，递给程叶熏的时候注意到他身后一个年轻人立在车旁等他。她看不太清脸，习惯性地认为还是以前的那小伙子，只是今天开车了而已，“啊，原来在等你。” 程叶熏顺着阿婆的目光回头看了一眼，陆怀珏笔直地站在车门旁，他身形高挑气质成熟，脸上看不出情绪。但他一向这样，从认识他到现在就很少表露出起伏过大的情绪。 哪怕是求婚的时候。 “不是的阿婆。”程叶熏接过，掌间一片温暖，热流从手指传至心底，他淡淡地开口，语气平常，甚至不带着新婚情侣特有的甜蜜，他说，“我结婚了，那是我的先生。” “啊啊。”阿婆应了两声，为自己口无遮拦后悔，“对不起。祝你们幸福。” “谢谢阿婆。” - “本来也想给你带一份的，可是只有一份了。”程叶熏上车之后和陆怀珏解释。 车正按着平缓的速度往前驶去，陆怀珏冷硬的下颚骨线条分明，他的目光直视前方，车开得又平又稳，鼻息间淡淡“嗯”了一声，又说，“没关系。” 车内开了暖气，程叶熏又觉得自己穿得多了，有点闷闷的热，手里还拿着糖炒栗子，正在犹豫要不要吃，可是陆怀珏还在开车，会不会显得没有礼貌。 “你不用这么客气。”他忽然开口，“我们是夫妻，不是同事，可以自然和谐地相处，你只要随意就好。” 嗯嗯。话说这么说。程叶熏点头，又想他们结婚不过才一两个月，彼此间并不熟悉，甚至连喜好都没有做饭的阿姨清楚，他在人际关系方面向来迟钝，这下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式相处。 陆怀珏见程叶熏在分心，也没说什么，他沉默了一下，又问，“刚刚你和阿婆在聊什么？” “嗯？”程叶熏回过神来，又回想了一下他的问题，“在介绍你。” 正在等红灯，陆怀珏的手随意地搭在方向盘上，难得的有了点兴致，偏过头来问：“怎么介绍的？” “我说……”程叶熏怀疑暖气是不是开得太足了，他感觉自己的脸渐渐发着热， 他说，“我们结婚了，你是我的先生。” 这话他明明刚说过，现在当着人面说出来却觉得莫名害臊。 “还说什么了？” 今天的陆怀珏有些不正常，这是程叶熏的第一反应。他平时话很少，几乎不接二连三地问问题，因为他的工作原因，又或者是本身的性格使然，很少像今天这样，闲聊，主动引开话题。 “阿婆说，祝我们幸福。” 程叶熏如实回答。他撒不了谎。 陆怀珏脸上的表情松了一下，绿灯亮了，他转过头去继续开着车，城市夜晚灯光闪烁，偶尔投在他的侧脸，眉目英挺，精英人士。程叶熏很难想象这样一个本该毫无关联的人会成为自己的丈夫。 回到房区花了有一段时间，车停好，程叶熏从车上下来，与陆怀珏一同进别墅。 他总觉得两个人住这栋别墅有些太大了。很久以前想过结婚，当时想的是一套复式公寓便足够了。但陆怀珏出手阔绰，直接给了他一栋别墅。 “好吃吗？” 陆怀珏见他吃了不少，不禁问道。小时候吃过一次，印象中是甜的，他不喜欢。 程叶熏直接从纸袋里掏出一颗，剥了壳，递到陆怀珏面前，“给你尝尝。” 陆怀珏好一会儿没有动静，目光落在程叶熏的脸上，直直地看。等程叶熏反应过来，才意识到自己唐突了，讪讪地准备缩回去，突然被他握住手腕，稍稍往前带，低头，咬住板栗又离开。 垂眸的一刻程叶熏看到他的睫毛，好长，还浓密。 咬上去的时候唇边碰到指尖，温温的触感，难以形容，带着微弱的触电般的感觉，像是极小的电流在流窜，不重要，但也忽视不掉。 陆怀珏蹙了下眉，香而甜润，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先生们回来啦。”徐姨听到进门的动静从厨房出来，看到两个人姿态又小心翼翼退回去，“我的汤应该是好了，我再去看看。” 陆怀珏并不在意徐姨，慢慢摆正身姿，嘱咐程叶熏，“饭后再吃。” 第2章 擦头发 程叶熏现在还记得，陆怀珏亲自来找上自己的那一刻，他有多茫然。说茫然也不对，准确说应该是一头雾水，思绪紊乱。试想突然有一个不认识的商业精英找到你，说要和你结婚，你该作何反应。 程叶熏那时候连面前的咖啡都忘了喝，“你……你是不是找错人了？” 陆怀珏神色认真，一条一条介绍自己，把准备好的资料拿给他看。 “因为家族企业继承人，需要一位结婚对象，为期三年。而你是我的目标人选，程叶熏。”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动不动盯着程叶熏看，语气尽力说得平缓，但还是带着一点压迫性，仿佛不是在商量结婚，而是在谈一项重要公事。 “陆先生，这太突然了……” “你有三天时间可以考虑，不过我已提前同你的舅舅商量过，他同意了。” 程叶熏看着眼前这个冷峻的男人，陷入沉思。 三天后他照着名片上的电话打过去，电话那头响了三声后被接起来，沉沉地一声“喂”。 程叶熏握着手指的指节收紧，胸腔里一声一声的心跳声明显，“我考虑好了。” “嗯。”陆怀珏等他继续说。 “我同意和你结婚。” 这是最后的宣判。 - “在想什么？” 陆怀珏进来的时候正好看到程叶熏站在在擦头发，背对着自己，毛巾搭在头发上，手却没动。 程叶熏迟钝地转身，正好和他打了个照面，差点撞上，他慌忙地往后退了下，眼神瞪大了一圈看着来人。 “抱歉，敲过门了，但你没有听见。” “没事。” 程叶熏刚洗过澡，头发湿漉漉的，眼睛氤氲着雾气也是湿漉漉的。身上带着淡淡的沐浴露的香气，受惊的表情像一只猫。 这与陆怀珏设想的不同，程叶熏长着一张漂亮清冷的脸，不说话时气质绝好，但现在相处下来，行为与气质大相径庭。倒也不会觉得失望，只是这种反差很有趣。 “我帮你擦。”陆怀珏说 “不、不用了。” 这反应很不好，程叶熏还很抗拒他。这让陆怀珏莫名觉得不太舒服，他已经说过，夫妻应当自然随意地相处。可他忘了，程叶熏是个慢热的人。 他伸手把毛巾拿过来，覆在程叶熏的未干的头发上，陆怀珏慢慢地替他擦拭，动作很轻，应该是刻意放缓了，一点点擦过他的头顶、耳廓。 像是温柔对待一件宝物。 陆怀珏比自己高出半个头，被他半圈在怀里，程叶熏一抬头就对上他的目光，专注又认真，他眨了几下眼睫，又低下头去。挨得太近了，多少有些不习惯。 “好……好了。”程叶熏想咬断自己的舌头，话说得磕磕绊绊的，很丢人。 “要吹干吗？” 陆怀珏的声音带着点低哑，他把毛巾叠好，看程叶熏的头发自然地垂下来，人畜无害的样子，一只柔软的小羊。 “我自己来就好了。”程叶熏匆匆忙忙地走到吹风机的地方，生怕陆怀珏又有动作，防备很明显。 “周末我的母亲希望我们回家一趟。” 陆怀珏说明来意。 “噢，好。” 程叶熏点头。他见过陆母一次，那是他答应陆怀珏没几天之后的事情，陆母温婉亲切，待人很好。“我需要准备什么吗？”他又问。 陆怀珏看他修长的脖颈在灯光下显得更加透明的白，隐约可见一点凸出来的锁骨。高挑，但也纤细。这是陆怀珏对他的第一印象。 “不用。人到场便足够。”走的时候他替程叶熏关紧房门，还道了一声“晚安”，但程叶熏只乖乖点头，没有回复。 还不着急。陆怀珏对自己说。 第3章 家宴 程叶熏现在是一个音乐辅导班的钢琴老师，大多是家境优越的初中生，有一定基础，教起来也轻松。周末下午有课，等学生们全走完之后，他才关上教室门，从培训学校出来。 陆怀珏已经等在外面了，换了一辆白色的车。 “等很久吗？”他上车后问。 “刚到。” 程叶熏点点头没再说话。 “今天是家宴，会来很多亲戚。”陆怀珏提前告知程叶熏，以免一会儿被吓到，他还未见过自己的亲戚们。结婚只是领证，没有宴会和祝福，甚至连戒指也没有准备好。 “不需要戒指的。”那时候程叶熏这么对他说，“有证就足够了，而且我太粗心，戒指弄丢了怎么办。” 陆怀珏便也再没说什么。 程叶熏垂眸看了看自己的穿着，有点随意了。他知道陆家的企业很大，结识的人也都非富即贵，他皱皱眉头，担心自己会给陆怀珏少了面子，陆家年轻有为的总裁的结婚对象竟会如此“普通”。脑海里脑补有些滑稽，但他确实是担心的。 “你怎么不说，我穿得一点都不正式……” “穿什么都可以，别瞎想。” 陆怀珏从来不在意这种面子问题，他的结婚对象谁敢有意见？况且程叶熏无论样貌还是自身条件都称得上是不错的。 陆家老宅比程叶熏和陆怀珏住的别墅还要大，穿过花园，程叶熏发现冬季园内的花也被悉心照料开得正好，三层高的大理石喷泉水声汩汩淌下，像是在欢迎新客。 人差不多都到齐了，就等陆怀珏和程叶熏了。 被这么多人直勾勾的地打量让程叶熏有些不适应，哪怕他昔日上台表演的时候也没有这么紧张过，他先是和陆父陆母问好，又被陆怀珏带着撩扣珥栮司伶戚兒馏旗鎏骝进裙同遇到的亲戚打招呼，幸好大家看起来都还算和善，并没有问什么刁钻的问题，只是脸上笑容维持得久，有点累。 吃晚餐的时候程叶熏坐在陆怀珏的旁边，被陆怀珏从桌底下悄悄拉了一下手，程叶熏心下一抖，有些受惊地看向陆怀珏。这是他们俩第一次牵手，平日里根本没有过于亲密的接触。 陆怀珏的手温热，还大，整个握住他的手。这暗暗的小动作居然有了点特别的意味，像学生时代坐在后排悄悄牵手的小情侣，生怕被老师看到。 “辛苦了。”陆怀珏捏了捏他的手指，很瘦，骨节漂亮而分明，是天生的弹钢琴的手。 他小声和程叶熏说话，程叶熏还没来得及回答，被对面的姑妈看个正着，“哎哟说什么悄悄话呢？” 被抓包了。 一群人纷纷看过来，眼里都是笑盈盈的打趣，程叶熏脸皮薄，还有些发热，把手抽出来，视线落在刚上好菜的餐桌上，不敢乱看，也不敢说话。 “吃饭吃饭。”陆母开口解围，“别欺负我儿媳。” “我可没有哈，怀珏的人这么容易害羞呀。”姑妈笑了笑。 这话让程叶熏更没脸见人了。 陆怀珏替程叶熏夹了几道菜放到他碗里，嘴角扬了点轻浅的笑意，说道：“多吃点菜。” 明明弹钢琴的时候台下几千几万人都不会畏惧，怎么这会儿胆子这么小了。 “大哥哥，我好像见过你！” 餐桌上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程叶熏顺着声源看过去，是一个小女孩，约莫十二岁的模样，眼睛大而圆，亮晶晶的。 “嗯？”程叶熏停了动作，眼里一片疑惑。 “瞎叫什么呢！”小女孩的家长及时纠正，“是小舅，和你怀珏舅舅一样。” 叶蓁眨眨眼，不解，“可是小舅舅很年轻呀，就像大哥哥一样。” 这也怪不得叶蓁，程叶熏的打扮再加上那张漂亮脸蛋，短发乖乖地顺下来，和大学生真没什么两样。 “小孩儿不懂事。” 陆怀珏淡淡开口，“没事。” “小舅舅我真的见过你诶……”叶蓁皱着眉头使劲儿地想，“在意大利，那个音乐剧院！” 叶蓁也是从小学钢琴的，十岁的时候跟着爸妈去意大利玩，被带着去看了一场音乐演出，她印象很深，程叶熏那时候是一群欧洲人里唯一的中国人，弹钢琴很厉害。 程叶熏十八岁被舅舅送出国去，二十来岁的时候已经是国外小有名气的钢琴能手，那时候每天大大小小的演出不少，实在记不起有这么一件事了。 “两年前，巴诺尼亚大剧院。” 一旁的陆怀珏突然开口，语气认真。 程叶熏愣愣看向他，他怎么会知道？ 第4章 眼尾 “舅舅你记性真好！”叶蓁激动地说。 陆怀珏并未回答程叶熏眼里的疑问，他看小孩儿一眼，“吃完饭再说。” “……哦。”叶蓁平日里闹腾，但还是怕冷着脸的陆怀珏，常常他一开口，小孩儿就安静照做。 程叶熏问题堵在嗓子眼，又不好意思问。 时不时偷瞄他一下，陆怀珏都只是认认真真地吃着饭，他坐得端正，饭吃得不紧不慢，很少开口说话，好像丝毫没有发现身边人的疑惑甚至解答疑惑的意思。程叶熏也就作罢。 晚餐过后大家有各自的事情要忙，陆怀珏和他们商讨事情，程叶熏被蓁蓁拉着上楼，说想看他弹琴，小孩儿话很多，说起来没完没了的，程叶熏都耐心地回应。 他先是弹了一首，蓁蓁坐在一旁认真地看。音乐从琴键按下去的瞬间响起来，从轻柔舒缓到急促再回归平静，整个的氛围都是让人心静的，又带着一点隐隐的躁动与不安，蛰伏在平静深处。 右手手腕传来一点轻微的痛楚，在急促的音乐声处，手指的快速弹奏会牵动着手腕的力量，带着如同蚂蚁爬上腕骨的不明显又难以忽视的痛痒。总是会这样，弹得越久疼痛会越明显，所以即便平时上课，他也是间歇性地教弹。 “好好听啊小舅舅。”蓁蓁说。 “你弹。”程叶熏挪了点位置，让她坐到中间。 叶蓁摸摸自己的肚子，瘪瘪嘴，道，“我想吃东西了。” “不是刚吃过饭？” “想吃陈妈做的蝴蝶酥，我下去拿！” 叶蓁是小时候不爱学琴，于是家里的保姆就哄着她，每次弹琴都让她吃得心满意足地再开始学，给惯出来的毛病。 程叶熏把她扯回来，“我去吧，你看看乐谱。” 程叶熏下楼，宴会厅内摆了很多零食点心，还有饮品，倒是没有看到蝴蝶酥，他端了个盘拿了点杏仁酥和桃酥，想着这几样应该差不多，又去厨房拜托陈妈做一点蝴蝶酥送到楼上琴房去，陈妈忙不迭地点头。 出去的时候低着头，没注意面前的人，差点撞上，程叶熏赶紧护住手上的盘，再抬头一看，是陆怀珏，缓了口气，“吓死了。” 陆怀珏手里拿了瓶红酒，像是路过，问他，“没事吧？” “没事。” 程叶熏摇摇头，想从他身边走过，没想对方倒是站正了身姿不让自己过，程叶熏抬眸和他对视上，眼里疑惑。 陆怀珏也直直地盯着面前的人，眼睛在水晶灯下亮盈盈的，眼皮薄而白皙，一条细细的褶一直延伸到漂亮眼尾而后又轻微上挑，流畅而自然的弧度。怎么生得这样好看。 他先移开了目光，视线落在碟上的食物，问他：“喜欢吃？” “给蓁蓁拿的。”程叶熏回答。 “她使唤你？”语气严肃了一点。 程叶熏摇头，觉得这话似乎严重了，“不是，我自己来的。” “你别宠着她。”陆怀珏顿了下，“她娇惯得很。” 不过看起来对程叶熏倒还是可以，叶蓁好像很喜欢程叶熏。 “还好。”程叶熏笑了笑，他觉得叶蓁这孩子性格活泼又热情，还没到娇惯那份上，“那我上去了。” 陆怀珏点头，人却没动。 “……？” 陆怀珏突然微微俯身，正好与程叶熏平视，挨得近，对面的人肉眼可见地紧张了，身体不自觉地往后倾了一点。 “你……”陆怀珏缓慢地开口，不知怎的，他就很喜欢看程叶熏一些细微的小表情，“你吃饭的时候偷看我。” “不、我那是……”程叶熏觉得自己真的像是学生时代一搞小动作就被发现的倒霉学生，“我是想问你问题的。” “问什么？” 程叶熏现在又觉得这个问题也不是那么重要了，但他还是开口，“你怎么会知道蓁蓁在巴诺尼亚剧院见过我？” “因为我也在。”陆怀珏站直了身子，正经地回答。 程叶熏愣了愣，目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下颚骨，“那你也……？” 陆怀珏摇头，“不巧，我并未看到你的演出。” 叶蓁和她的父母去意大利玩的时候，正巧陆怀珏也在意大利出差，有了点空闲时间，本来是准备一起去看演出的，快要进剧院时客户忽然来了电话，等他处理完事情之后表演已经要结束了，他便在外面等着叶蓁他们出来。 他也是今天叶蓁提起来才起来的，倒也没想到正好那一场的表演就有程叶熏。 那么近的距离。 两个并未碰面的陌生的灵魂，迟早有一天也会相遇。 幸好有一天相遇了。 第5章 共处 等陆怀珏谈完事情，已经很晚了。外面风也大，陆母非要两人留下来住一晚上。 陆怀珏问了问程叶熏的意见。 程叶熏见陆母这么热情，也不好意思拂了人家的心意，他点点头，“那就不回去了。” 然后—— 两个人站在同一间卧室面面相觑。 程叶熏忘了他们是夫妻身份，自然是只准备一间房休息的。 可是他们结婚以来都是分开睡的。 “我、先去洗澡。”程叶熏说完蹭蹭蹭就往浴室去。 没一会儿浴室就传来水声。陆怀珏随手拿了一本杂志翻阅，一段文字扫过去什么也没记着，他皱了下眉，按压下心里隐隐的躁动。 程叶熏出来的时候陆怀珏正垂着眸看书，侧对着他，半张脸轮廓分明，鼻梁又挺又直，柔光下整个人看起来都温润许多。 “我好了。”程叶熏说，“你去吧。” 他穿着一套不太合身的灰色家居服，过于宽松了。陆怀珏看他摆弄了两下袖子，挽起来，忽然觉得像小孩儿偷穿大人的衣服。 “你穿的我的衣服。” “啊？”程叶熏愣住，“是陆阿姨拿过来的两套衣服，我就穿了……” “陆阿姨？”陆怀珏反问，神色正了一下，“改口。” 程叶熏抿唇，又说，“……是咱妈。” 他只是还不习惯。 陆怀珏这才满意地起身，他替程叶熏把宽松领口拉了一点上去，才慢悠悠去浴室，又想起来了什么，回头对程叶熏说道：“两套都是我的衣服。” 程叶熏：“……” 虽说两个大男人一起睡个觉没有什么，但程叶熏还是不免紧张了一下。 只是睡觉而已。只是睡觉而已。他想陆怀珏看着那么正人君子的模样肯定不会做什么的。这些想着程叶熏又放心下来，他躺在床上去，还很贴心地给陆怀珏留出大半个床。 等陆怀珏都收拾好之后，他关了白炽灯，留床头一盏暖黄色的灯，整个房间瞬间温馨了起来。程叶熏正背对着他看手机。他大手一横，揽过程叶熏的腰身，直接把他带到大床中央，眼眸暗了下，“离那么远干什么。” 程叶熏被猝不及防地转移位置，整个身子都僵住，两个人虽然没有挨在一起，但他的背还是能感受到陆怀珏温热的体温和浅淡的呼吸。 “又不是不够睡。” “我……”程叶熏躺平了姿势，悄悄往旁边挪了点，“不习惯。” 以前和周然在一起的时候，刚开始也是不好意思睡得太近，后来才慢慢亲密起来。程叶熏在感情上一直比较慢热，况且现在是陆怀珏于他而言，就像一个不相熟的朋友。 陆怀珏盯着程叶熏看了几秒，没有说话，他背着台灯，有点看不清眼里的情绪。他直接关了灯，才说，“我又不对你做什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 “嗯。”陆怀珏勉强应着，问，“那是什么？” 程叶熏想自己怎么就不会说话呢，想说什么又说不明白。 “过来点儿。”没等他回答，陆怀珏又开口说道。 “噢。”程叶熏真就乖乖往陆怀珏身边靠了一点。 他准备关手机的，忽然一条短信弹出来，没有备注，是一个曾经烂熟于心的号码。 “下午那首曲子叫什么？” 程叶熏看着手机，他刚还想起周然，立刻就来了消息，有些心不在焉地回应陆怀珏，“嗯？什么？” 陆怀珏皱了下眉，他不太喜欢重复，更不喜欢别人说话的时候分心，但他还是问了一遍，“你弹给蓁蓁的那首曲子叫什么？” “贝加莫组曲的第三首，Clair de lune。我很喜欢的一首。” 程叶熏把手机锁屏，放置在床头。他没有回复，过一会儿才意识到陆怀珏说的话，“你听到了？” “路过。” 陆怀珏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困的。 “睡觉了。”程叶熏打了个哈欠，往被窝里缩了缩。 良久陆怀珏才低低“嗯”了一声，程叶熏已经睡着了。 外面冷飕飕的，风有些大，吹得花园里的树枝摇晃，沙沙作响。乌云游荡，看不见月亮。 第6章 初冬 一大早陆怀珏就要去公司，程叶熏也跟着起了，打着哈欠洗完漱从卫生间出来，还是一脸困倦的模样。 陆怀珏在全身镜前打领带，白色衬衫扎进西装裤里，身材比例优越。他侧过头看了程叶熏一眼，“你可以家寇贰而丝零柒尔刘漆留溜进群多睡会儿的。” 程叶熏的上班时间比较晚，以往在他俩的家里，从来都是陆怀珏先走，然后程叶熏慢悠悠起床，收拾，吃早餐，再出门。 他摇摇头，说：“我一个在这儿不好意思，还是跟你一起走吧。” 程叶熏把窗帘完全拉开，光线投射进来，没有阳光，看起来外面有些冷，他看陆怀珏还是穿得单薄，不免皱了眉，“入冬了，多穿点呀。” “嗯。”陆怀珏只配合着点头，手头上也没有多添衣服。 啊，衣服都在家里。程叶熏这才想起来。 在陆家简单吃过早餐之后，两人便离开。 “送你回家还是去培训学校？” 程叶熏一愣，“回家做什么？” “现在去学校不会很早吗？” 程叶熏看了眼时间，不到八点，确实有点早，但回家也没必要了。 “就去学校吧。” 陆怀珏点头，系好安全带，发动引擎，车子平稳行驶在柏油马路上。确实是入冬了，道路两旁的树都是光秃秃的枝干，一排排往后倒去，看着就觉得凄凉萧瑟了几分。 不知怎的，今年冬天似乎来得特别早，天气骤得降了温，似乎一夜之间，大风刮得树木都落了叶。 去年这个时候，还不至于满树枯枝。 一路上谁都没有说话，倒也不觉得尴尬。或许是习惯了，他和陆怀珏，总是这样的相处模式，安静，沉默，似乎已经形成了一种微妙的平衡，一种让双方都舒适的平衡。 但是今早醒来的时候，两人挨得极近，程叶熏整个人像是窝在了他的怀里，被窝里一片温热。 “下午我不过来了。”陆怀珏的声音打断程叶熏的思绪。“家里的司机会照常来接你。” 昨天推了半天的工作，今天得立马填补上。 程叶熏点头表示理解，陆怀珏工作忙是必然的，而且他也没有义务来接自己下班。 他正准备下车，安全带刚解开，侧着身去开车门，突然被一道力拉住，程叶熏手里动作一顿，见陆怀珏拉着自己的手腕，温热的触感透过皮肤延伸到血液，莫名有些隐隐的烫。 不轻不重的力度，程叶熏回身，看向陆怀珏，眼里疑惑。 “我晚上会回来晚一些。”陆怀珏神情认真得仿佛在说一件重要的事。 这下程叶熏更加疑惑。 这根本不用跟他回报呀。以前也有回来晚的时候，其实没关系的。 但他眨眨眼睫，回答：“好，知道啦。” 和陆怀珏道别，程叶熏一个人往教室走。 以往没这么早过，这才发现音乐教室的门被锁着。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站在走廊处等了一会儿，没有事做，翻了翻手机，不小心又把那条消息点了出来。 「好久不见，可以见个面吗？」 没有备注也能知道是谁，短短不过十个字，再看一遍心里还是闷了一点。 不想回，也不知道该回什么。 明明彼此已经断了联系，又为什么突然想要见面？ 冷空气冻得他手指有些凉，程叶熏点了退出键，把手揣进兜里。 只是心里还是闷闷的。好讨厌这样的情绪。 值班的辅导老师来的时候才发现门口站了个人，不免惊讶，一边拿钥匙去开门，一边搭话，“程老师来这么早呀？” “嗯，是有点早。”程叶熏敛下心底的情绪，有些不太好意思地回答。 第7章 一点酸 趁天气还没完全冷下去，恰好这天也有时间，程叶熏去看望了一回他的舅舅何雄旭。 舅舅是个和善的人，待人真诚，家里经营饭店，生意还不错，已经开了几家连锁店了。他有个儿子叫何硕之，比程叶熏大两岁，也已经成家立业了，人还算有点能力，何雄旭约莫过两年是打算把饭店完全交给他接任的。 程叶熏刚按了门铃，就被舅妈温琴请进去，“快进来快进来，屋里暖和。”见他手里又拎着两个礼盒，又说，“怎么又买东西？回回来都买，不糟蹋钱？上次不是说了吗，不许再买……” 程叶熏跟着进屋，把买来的礼品放置在柜壁上，才笑着应道，“下次不买了。” 回回都这么答应，回回还买。 何雄旭在客厅看报，戴着老花镜一行一行看过去，听到动静后抬起头来，笑起来，眼角皱纹加深，和程叶熏搭话，“小熏来了啊。” 舅舅一直这么叫他，和小时候一样。程叶熏如今二十六七的人了，还被“小熏”“小熏”地叫。 “你们先坐着聊会儿，晚饭还要点时间。” “舅妈，我就不吃了，一会儿就走。”程叶熏是没打算久留的，只是想着过来看看二老就回去，而且，他还没给陆怀珏说呢。 “来都来了，还能让你空着肚子回去？”温琴一边去厨房，一边回应。这个公寓就只有温琴与何雄旭两人住，落得个清净自在。 何雄旭也让程叶熏吃了再走，程叶熏也不好再推脱答应了下来，想着一会儿该给陆怀珏打个电话。 两个人有一茬没一茬地闲聊，何雄旭夸程叶熏听话，还想着时不时来看自己，不像自己儿子，几个月不见影，电话也打得少。 那是他忙呢，现在有自己家庭了压力肯定要大一些，又是关键时期，舅舅得体谅体谅。说不定，明年给您抱个孙子呢。程叶熏接话。 何雄旭嘴上说着还早还早，脸上笑容可是乐开了花，一会儿笑容又淡了下来，看着程叶熏，感慨道，“一转眼你都长这么大了。” 小时候程叶熏也是长得白白净净的，还不到自己的腰高，每回来自己家就屁颠屁颠跟在自己身后，非要缠着问东问西，舅舅舅舅叫得可亲切了。那场景现在想起来还是印象深刻，仿佛还是昨天的事。一转眼才发现这么多年过去了。 “是啊。”程叶熏点点头，看到何雄旭发间的白发。 “对了，那个周然……” 程叶熏正剥着橘子，听到这名字的时候手上动作顿了一下，他的视线落在剥了一半的橘皮上，没有抬头，只问：“……怎么了舅舅？” “也没什么。”何雄旭也意识到自己不该提这个人，但已经开口了，也只得继续说下去，“我前阵子碰见他了，他过来问好，还问起了你。” 怎么会问起我。 橙色的橘子皮被完全剥落，程叶熏却没心情吃了，一条一条撕着附在上面的白色的橘络。 “我说你已经结婚了，警告他别来打扰你。”何雄旭回忆着，不放心地问，“那小子没来吧？” 程叶熏摇头，“没。” “那就好，真是不懂那小子在打什么狗主意。” 何雄旭提起周然还是一肚子气。 当初程叶熏和他谈恋爱，他就隐隐担忧，但是程叶熏喜欢，也没多说什么。那小子工作室在国内，非想着要程叶熏回国，程叶熏回国后，手受伤，又换了工作，本想着两人能好好过下去，结果程叶熏带他见一面家长后就要分手。那小子年纪比程叶熏小点，和他谈恋爱根本就没想着要好好处，一到谈婚论嫁的时候就当上了缩头乌龟。 程叶熏吃了一瓣橘子，汁水在口腔溢开带着点酸。只是一点酸，就让他觉得有些苦楚。忽然间就想到了陆怀珏，想到那份带着甜的糖炒栗子。 果然还是爱吃甜的。他又想。 “舅舅，我去给陆怀珏打个电话。” “去去。” - 电话没一会儿就被接起来。 程叶熏站在五楼的阳台边，冷空气让头脑清醒了许多，他开口，“喂，陆怀珏。” 他也没找到合适的称呼，便一直喊的名字。 “嗯。”电话那头很安静，陆怀珏有些低沉地声音传过来，“什么事？” “我在舅舅家，他留我吃个晚饭。我会晚些再回家。” “好。”陆怀珏在电话那头又沉默了一下，“我来接你。”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 “顺路。”陆怀珏接过话题，“你要回来的时候给我发个消息。” “噢。”程叶熏也没再推脱，在电话这边点点头。视线往下看去，马路上车流不断，倒是路牌边一对年轻情侣吸引了注意。似乎是看女生有些冷，男生把自己的毛线帽取下来戴到女生头上，然后又把女生的手牵过来，放进自己兜里，才继续往前走。 “怎么了？”陆怀珏等了一会儿，没听到程叶熏的说话声，不禁问道。 程叶熏移了目光，想起上一个冬天，他也这样度过。那时好像只要待在喜欢的人的身边，就会心里暖烘烘的，多冷都感觉不到了。明明他最怕冷的。 “没事。”风吹有些冷，程叶熏跟着吸了一下鼻子，说话声也闷闷的。 陆怀珏这边心蓦地紧了一下，“你有事。” “刚刚吃了一个橘子，有点酸。”程叶熏说着还淡淡地笑了笑，那就当是有事吧。 挂了电话后程叶熏正好去吃饭。 陆怀珏对着手机发了一会儿愣，秘书安琦进来送文件时见陆怀珏拧着眉头也没看电脑，不知道在想什么。看起来神色不太好，她战战兢兢地又汇报了一些事情，等着陆怀珏发话。 哪想到陆怀珏忽然抬眸，一本正经地就问她：“哪有甜的橘子卖？” “？” “你去买一些回来。” 安琦：“？？？” 第8章 糖果 程叶熏从何雄旭的家里出来，温琴跟着送，走到门口正打算告别，温琴又不免担心，“怎么回去啊，打车还是……？” “陆怀珏来接我。” “那就好。”温琴笑了笑，拍拍程叶熏的肩膀，“下次过来把小陆也带上，可好长一阵没见了。” “嗯好。” 程叶熏点头答应下来。 估摸着下次也得等陆怀珏忙完工作，这样一算起来，可能要到年底了。 从公寓楼出来，又是一阵风吹，程叶熏裹紧了身上的外套，挑了个显眼的路灯，站在那儿给陆怀珏发了个消息。 「我在路灯这。」 夜晚城市也还是喧嚣地闹着。 头顶的路灯发出暖黄色的光芒，为这冬夜制造一点视觉上的暖意。程叶熏把手揣进大衣的口袋里，低头看了看地上的影子，因为离光源近，影子又矮又挫，黑黑的一团，随着自己的动作，也跟着一起动。 直到传来车轮压过马路面在自己面前停下来的声音，程叶熏才抬了头，开了车门坐进去。 身子瞬间暖和了许多。 “路上堵车，来晚了点。” “没事。”程叶熏扣好安全带，“我也刚出来不久。” 一坐好，程叶熏就看见了座位前方的一袋橘子，还有各式各样的糖果，他一愣，紧接着笑出声来，一脸莫名又无奈地看向陆怀珏，“你干嘛，哄小孩吗？” 有些哭笑不得。 堂堂陆氏集团的总裁居然会在这样的问题上较真？他只是随口一提的啊。又想着一西装革履的精英总裁竟提着一袋橘子，那场面实在是违和。 不过这反差似乎蛮可爱的。 陆怀珏侧过头看他一眼，想说点什么的，又见程叶熏笑得开心，眉眼里全是溢着的笑意，在夜色中、在霓虹灯的闪烁中，漂亮的眸子也还是亮得吸引人的全部目光。 来接他的时候，远远地透过车窗就看到他低着头在跟自己的影子玩儿，小小一个身影，倒真像个小孩儿。 陆怀珏继续开着车，很是认真地“嗯”了一声，“哄陆太太。” 程叶熏脸上笑意逐渐凝固，本来只是想开开玩笑，哪想到陆怀珏这么认真地回答。只觉得心脏猛然漏了一拍，心里没来由地暖。他愣愣地把视线落回在前面的车上，一时不知道作何回答。 “你以后的陆太太一定会很幸福。”半晌过后，程叶熏说。 也确实是这么想的。随口说的一句话都能这么上心，吃了一点酸那就用很多很多甜来弥补。 正好堵车，陆怀珏直直地看过来，半张脸隐没在黑暗里，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程叶熏隐隐觉得他看起来不太妙，连周遭空气都跟着不对劲，他一边疑惑一边又解释，“我是在夸你的意思……” 陆怀珏动了动唇，忽略他找不到重点的问题，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谢谢。” 心里像是被莫名灌了一口气，堵着，又没法发泄出来。但又能怎么办。 他伸手把那袋糖果拿来，撕开包装袋，里面是五颜六色的糖纸裹着硬糖。 皱了下眉，又想着安琦应该也不会推荐些不靠谱的，便随手取了两颗，递到程叶熏面前。 程叶熏：“嗯？” 见他没接，陆怀珏把糖塞到他手里。 “你吃。” 不要再说些气他的话就好。 继续开车，又把车内空调温度打得高一点。 而程叶熏手里握着他给的糖果，愣愣地也没吃，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闪过：他的手怎么这么热。 第9章 苦咖啡 程叶熏没料到周然会直接来找自己。 正好是课间，程叶熏给一个小孩教谈完一遍，就看到窗边唐姿老师朝自己招手。 “程老师，值班室有个男的说是找你有事。” 培训学校近期加大了安全管理，不让陌生人随意进出。唐姿来的时候正好听到那个人和保安对话，长得还不错，路过时就多留意蔻裙衣零巴屋思瘤留罢司芭了一下，结果是要找程叶熏。 “你朋友啊？” 程叶熏从三楼往下看，那人等在值班室门口，头发又短了点，深色夹克外套配黑色长裤，蹬了一双运动鞋，衬得身材正好。 保安大叔让周然进去坐会儿他也没动，像是感觉到上方传来的视线一般，他倏地抬了头，正对上程叶熏的目光，像往常一样，弯了眉眼，朝他挥挥手。 程叶熏知道自己是躲不过了。 - 两人在街边的咖啡店里落座，面对面坐着，按以往的习惯点了两杯喝的。 “给你发消息了，你有看到吗？”周然说道。 “看到了。”程叶熏对上他的视线，发觉他头发剪短了点，额头眉眼全都露了出来，炯乎有神。 “我还以为你会把我拉入黑名单。”周然自嘲地笑了一下。 唇角下压，那笑容让程叶熏觉得不舒服，虽然他知道周然只是调侃并没有恶意。 “保安大叔换人了啊，都不认识我了。”周然又说，“我说了老半天也不给进。” 以前周然经常来找程叶熏，过于频繁导致他和门口大叔都熟络起来了，那大叔每次见到他都要说一句“又来接程老师啊 ”，周然还能笑嘻嘻地和他聊会儿天。 “安全管理加严了。”程叶熏的视线从他脸上移开，垂着眸看咖啡上的拉花图案。 周然发现从程叶熏见到自己就没笑过，态度敷衍，一时也有些不乐意了，“别这么愁眉苦脸，我只是想跟你聊聊天。” “我觉得没什么可聊的。”  “有的。”周然盯着程叶熏，盯着面前这位他不曾珍惜的人，问，“这段时间你还好吗？” “挺好的。” 然后再没有说话。 程叶熏夹了一颗方糖放入咖啡里，拿着小勺搅拌，爱心拉花被破坏掉。 “你怎么不问问我？” 程叶熏有些无奈，觉得周然还是幼稚得像个小孩，“那你好吗？” “不好，一点都不好。” 搅动咖啡的手一顿。 “周然。”程叶熏语气严肃了一些，他的心里一阵闷闷的烦，因为周然，因为周然莫名其妙的话语，“我们没有必要谈这个。” “那应该谈什么？”周然有些急切，“这么久以来我真的很想你，我还住在我们一起租的公寓里，你好多东西都没带走，我每次都会想起曾……” “周然，我已经结婚了。你知道的吧。”程叶熏打断他的话。 “是啊……你已经结婚了……” 一瞬间，周然像是被那句话打击到一样，眼神落寞下去，仿佛刚刚神情熠熠的不是同一个人，他喃喃自语了一下，又抬起头来激动地询问，“你喜欢他吗？他是做什么的，对你好吗？为什么你没有戴戒指，你是真的喜欢他吗？” 一连串的逼问让程叶熏心里怒气值上升。 “你真是一点都没变周然。”程叶熏说着就起身，“如果你说的聊天是这样聊的话，那我们没有继续谈下去的必要了，你也不要再来找我。” 他又想到自己身上没有现金，“咖啡钱我会转给你的。我其实很讨厌喝咖啡。” 程叶熏往外走，周然在身后跟上来，出了门拽着他的手臂不让走。 “程叶熏我求你了，别这么心狠好嘛。” 心狠吗？程叶熏不禁反问，难道心狠的不是你自己吗？ “你是不是忘了，是你自己要分手的。我当初问过你的，你非要分手的啊。”程叶熏觉得自己在大街上数这些过去的事情真的很丢人。 分手的时候他一遍遍确认，而那时的周然一遍遍坚持自己的想法。要分手，哪怕再也不联系。要分手。要分。 周然拽得很紧，“你在我怪对吧！你还在跟我赌气？” “这没有意义了。”程叶熏从他的手里使劲挣脱出来，天气阴沉得不像话。路过的人行色匆匆，不时看过来一眼，又走掉。 “你现在又跟我演什么旧爱情深的戏码呢？我以前迁就你忍让你，是因为喜欢你，我现在不喜欢你了，你在我眼里什么都不是！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背着我跟其他人乱来吗？我给你过你机会了，见过家长后你还是不知道改，你想分那就分吧。” 程叶熏一连串说完，只觉得鼻子酸酸的，明明没有风，他的眼睛却像是被冷风吹过红红的。其实没有很心痛，毕竟感情他已经不在乎了。只是觉得自己当初的真心都喂了狗。他真是太傻了。 周然愣在原地。原来……原来他都知道。 程叶熏当然知道了，人家小三都找上门来了，给程叶熏一顿骂，骂得狗血淋漓。真是奇了怪了，做小三都这么嚣张的吗？ “不是，叶熏，你听我说……” 周然着急去拉程叶熏，被突然的一声“小舅舅”给打断。 又甜又清脆的一声，听起来还很耳熟。程叶熏侧头看过去，还没找到人，小孩儿就扑到了怀里，抱着 自己的腰，眨巴着眼睛又叫了声“小舅舅。” 周然一时也忘了说话。 “蓁蓁你怎么在这里？一个人来的吗？”程叶熏低头摸摸她的头，问道。 “不是噢小舅舅。”叶蓁说着往后看，“我和舅舅一起来的。” 舅舅？ 程叶熏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与站在风中的陆怀珏对上视线。 第10章 泪珠 陆怀珏走近程叶熏，沉着脸。 周然话卡在喉咙间，这个男人无形之中给了他一种压迫感，仅仅是看自己的眼神，就很不友善。 “叶熏，你就是和他结的婚？”周然忍不住猜测道，这个男人究竟哪里好了，板着脸以为谁欠他钱啊？ “小舅舅，他是谁啊？”叶蓁皱着眉头问着，这个人看起来真凶！ “蓁蓁，闭嘴。”没等程叶熏回答，陆怀珏率先开口。 “……噢。” “请问您找我的结婚对象有什么事吗？”陆怀珏跨了一步，把程叶熏挡在身后，他比周然高一点，说话的时候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特别是强调了“我的”两个字，更让周然觉得傲慢。 “你滚开，我要和程叶熏说。”周然气不打一处来。 “不好意思，我的太太看起来不太想和你交谈。”陆怀珏尽量维持表面上的客套，从衣兜内里掏出一张黑色烫金名片，递给周然，“这是我的名片，有什么事你可以和我谈。” 周然扫了一眼上面的字，没接。 “啊。”周然了然于心，“总裁啊。” 身份上的诧异让他瞬间低人一等，可还是不愿妥协，“呵，结了婚连钻戒都不愿意买？” “这就是你的新欢？也不怎么样嘛。”周然看向陆怀珏身后的程叶熏，嘲讽地开口。 “周然！……” “谢谢提醒，钻戒不需你担心，我有安排。”陆怀珏依旧是那副不气不扰的模样，他伸手揽过程叶熏的肩膀，又把叶蓁牵上，目光淡淡落在周然身上，“我们还有事，就不陪了。” 程叶熏被陆怀珏带着往街角的书店走。 陆怀珏下午接叶蓁放学，叶蓁说是要去书店买绘本，半路下车，偏偏这么巧看到程叶熏和周然从咖啡厅出来，陆怀珏瞬间脸就黑了。 “蓁蓁你去选绘本，我和小舅说说话。”进了店里，陆怀珏对叶蓁说道。 “好哦。” 等叶蓁去书店里面找绘本的时候，陆怀珏站在程叶熏身边，审视，脸色很不好，然后说，“你最好给我解释一下。” 程叶熏心里一团乱麻，难受得很。 他抬起头，还没来得及开口，眼圈倒是先红了。 “我……” “等下。” 陆怀珏心里更是乱成一团，他拧着眉把程叶熏往书店最里的一排书架那儿带，没什么人。 “现在可以说了。” 程叶熏一直垂着眸，一直堵在心口的情绪开始泛滥，陆怀珏给了他一个发泄口，却让他更加无法回答。 他的生活被周然搞得一团糟，以前是，现在还是。 甚至差点弹不了钢琴。 “对不起……”他没来由地开始道歉，视线早已模糊，快要收不住眼泪，又不想被看到，于是背过身去，朝着书架，断断续续地继续开口，“他今天、突然来找我……说一些……的话，我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程叶熏开始把脑海里的经过复述出来，还没说完就被一股力量拽过去，再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被陆怀珏搂在了怀里。 “哭什么哭？” 陆怀珏把他搂在怀里，鼻息间是程叶熏淡淡的洗发水的味道，明明一颗心都因为他轻微的啜泣声给攥紧了，说出来的话还是冷硬的，丝毫不像是安慰人的样子。 他本来很生气的，还可以说更重的话，在看到他红红的眼睛的那一刻，忽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就这么静静地让他埋在自己肩头哭一会儿。 过了一会儿，程叶熏才抬起头，胡乱地擦了一下眼泪。 “对不起。”他说，鼻音很严重。 “对不起什么？” 程叶熏吸了一下鼻子，“把你牵扯进来了，周然对你说了很冒昧的话，还有……”程叶熏看向他的肩头，“这里湿了。” 这并不重要。 陆怀珏往前一步，把他抵在书架之间，逼近。 程叶熏哭得眼睫都湿了，眼尾红红的像是被狠狠欺负了一遭，太可怜了，正警惕地看着自己，一只纯良的小绵羊，呼吸也浅浅的。 “我的太太怎么总是找不到重点。”陆怀珏眉头微蹙，声音忽然低沉，带着点不悦，“重点是你不该这么和旧情人见面。” 背着我。还被纠缠，差点无法逃脱。 两个人离得很近。 程叶熏的手指不自觉握紧，他感觉到自己的呼吸乱了，情绪还未完全从上一秒的悲伤抽离出来，突然又被陆怀珏这么一弄，心脏快要受不了了。 “我、我下次不会了。” 陆怀珏没接话，视线落在程叶熏的唇上，目光一沉。 “舅舅！小舅！”蓁蓁抱着两册绘本突然冒出来，“原来你们在这儿啊。” 程叶熏瞬时清醒，把陆怀珏推开。 陆怀珏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更差了。 “蓁蓁，找好了吗？”他收拾好自己的情绪，扬起一个笑脸。 “嗯。”蓁蓁点头，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她走过去拉着程叶熏的手，往前台那儿去，一边走一边说话，程叶熏耐心地应着。 陆怀珏跟在后面，看程叶熏即便裹着羽绒服，也可以想象衣服下清瘦的腰身。 脑海里又浮现刚刚他哭起来的模样。怎么这么多眼泪的。睫毛上挂着的泪珠像小颗小颗的露水。鼻头也红红的。 忽然地想吻上去。 吻上他的漂亮眼睫，吻上他轻吐喘息的唇。 陆怀珏亦步亦趋地走在后面，压下心底难以安放的躁动。 第11章 爱人 程叶熏上车后才注意到驾驶座上还有一个人。这些天陆怀珏亲自来接自己的次数有点多，差点忘了总裁出门都是不用自己开车的。 开车的是总裁助理小林，他转过头来恭恭敬敬地向程叶熏问了个好。 先是送了叶蓁回家。 “绘本拿好了。”陆怀珏领着叶蓁下车，又把她的小书包替她背好。 “舅舅。” “嗯？” 蓁蓁忽然压低了声音，让陆怀珏蹲下来，然后神秘兮兮地在他耳边说：“我看到小舅舅在书店的时候哭鼻子了。” “不关你事。”陆怀珏敲了一下她的脑袋。 蓁蓁捂住自己的头，“这么大的人也会哭鼻子吗？妈妈说只有小孩子才会哭的，所以我都不哭了。” 陆怀珏皱了眉，这都什么跟什么。刚想说一句“瞎说”，又被自己给憋回去了，他看了一眼车上正在看手机的程叶熏，复又低头，看着蓁蓁，说话声柔和不少，“小舅心里也住着一个小孩，跟你一样大，但比你听话。” 蓁蓁瞪陆怀珏一眼，“所以舅舅偏心，我哭的时候你可劲儿凶我，小舅哭的时候你就哄他！” 陆怀珏捏了一下她的小鼻头，“这不一样，蓁蓁。” 这孩子脑回路也是莫名其妙的，还记仇。 “哪里不一样？” 陆怀珏忽然认真起来，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回答这个问题。蓁蓁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觉得此刻的舅舅忽然变得不一样了，又说不太上来，只觉得整个人好像都温柔了起来。毕竟舅舅向来一副难以接近的样子。 陆怀珏说，“他是我的爱人。” 所以不一样。 这话程叶熏当然听不到，他草草地浏览了一下网页，没有什么新鲜事，关了手机抬头，才发现助理小林正透过后视镜打量自己。 一下子被抓包，小林有些尴尬地收回视线。 程叶熏淡淡笑了下，“你是不是有话想说？” 彼时小林还不知道程叶熏是陆总的结婚对象，只当他是陆总的朋友，毕竟陆怀珏结婚的消息是放出来了，但对象从未公开。 “咳。”小林这下也不偷偷摸摸看了，立马摆正态度，“只是从来没有见过您，不免有些好奇。” 陆总除了生意上的伙伴，原来还有这样的朋友。 “这样的朋友”这五个字自然不是贬义，只是程叶熏让他有种难以形容的感觉。长得好看就不必说了，他身上有一抹干净清冷的艺术气质，安静的时候让身边人也不忍心打扰，而且说话温温和和的，给人感觉非常有教养。这份教养是与他的气质浑然天成的，而非很多人刻意追求的礼貌斯文等表面形式。 小林跟着陆怀珏在商业上叱咤风云惯了，见到的人要么脾气怪异的鬼才，要么一张笑面虎的大佬，要么就是没有头脑的下属。就连陆怀珏本人，也是冷漠着一张脸让人猜不透在想什么。 所以，对于老板身边有这样一位人物，自然觉得惊奇。 “很惊讶吗？”程叶熏看出小林眼神里的诧异，不禁问道。 “不不，是惊喜。”小林解释道，“总觉得陆总身边有您这样的朋友是很好的。” 怎么说呢，小林总有一种这两人莫名很搭的感觉。不过很快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只是好朋友，陆总是有家室的人！ 程叶熏听着小林说的话，了然于心了。原来是把自己当成了陆怀珏的朋友。不过他也没拆穿小林的想法，只笑着点点头回应，“这样啊。” 蓁蓁在车门边又突然凑过来和程叶熏说再见，陆怀珏看着她进了公寓楼才上车。 “回陆家。” 小林：“？” 陆怀珏见他没动，问：“有什么问题？” “不是，陆总。”小林发动引擎，目视前方回答着，“我以为还要送您的朋友呢。” 这话一出，陆怀珏脸立刻冷下来了，又是一问，“朋、友？” 完蛋。 小林一瞬间察觉到气氛不对，又是惹了总裁不高兴了，可是不应该啊。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陆怀珏阴沉的脸，又看了看他身边的程叶熏正抿着嘴笑呢。 ……他这才懂了。 原来这位不是什么朋友，是总裁夫人本人。 “对不起陆总，我失言了。” 陆怀珏看他一眼，没回应。 看来这段时间小林的工作还是轻松了些，察言观色认人的能力下降了不少，陆怀珏在心里盘算着是时候给他多派点任务了。 第12章 花束 天气逐渐冷下去，一天天降下去的温度把室外的树枝冻住，也无法封存流逝的时间。 周然在那日之后又打过电话发过消息，次数多了程叶熏也烦，便真的把他拉入了黑名单。 程叶熏最近觉得他和陆怀珏似乎关系近了一些，至少，比刚开始的时候好多了。 按程叶熏这个慢热的性子而言，确实是越相处，越能与一个人亲近。起初的稍微靠近一点都会急着躲开，到现在有一些肢体接触也裙耗—霖朳误饲骝鎏欛姒靶习以为常，这中间不免是花了一段时间。 交谈、相处，倒不是越来越像夫妻，反倒是更加像朋友一般了。 某天晚上程叶熏等陆怀珏一起吃晚饭，陆怀珏从外面回来，衣服上沾染一身寒气，倒是从身后掏出一大捧花来。 满天星、勿忘我，还夹杂着几株粉百合。各式各样的，扎在一起，杂乱中倒也觉得挺好看的，至少花色搭配得还不错。 这给程叶熏吓了一跳。 “你……买这么多花做什么？”当场愣住，也没伸手接。 陆怀珏眉头微蹙，把花塞到程叶熏手里，看起来好像并不太喜欢这花，只道：“都给你。” 鼻息间全是馥郁的花香。 “怎么突然……？” “回来时一个卖花的奶奶想让我买一些。” “那也不必买这么多呀。” “天冷，她着急收摊。就全要了。” 程叶熏听着，抱着那一大束花忽然笑了下，眉眼弯弯的。 “你这样的顾客商家肯定抢着要。”他说，“最会照顾生意了。” 陆怀珏看着面前这人，一时忘了接话。 程叶熏又收了笑容，以为陆怀珏被调侃不乐意了，赶紧转移话题，见花都还是新鲜的，又说，“我去找个花瓶把它插上。” “先吃饭。” “好。” 花被放置在一旁的茶几上，徐姨趁他们吃饭的空隙，自己去找了个大点的六角透明花瓶，全都放进去，满满一束花，悄悄啧了两声，不禁诧异原来陆先生也是会买花回来的。 这段时间陆怀珏回来得早，程叶熏就常与他一同吃晚饭。但都是徐姨做的饭。 程叶熏本人，说起来不太好意思，是不太会做饭的。也不是完全不会，只是做出来味道不太好，勉强勉强也能吃的水平。 从小被宠到大的，自然没怎么进过厨房。在意大利生活的那段时间，恰巧合租的外国室友很会做饭，挺照顾他，除了在外面吃，就是吃室友做的饭了。 当然也有偶尔手痒的时候，非要展示一下厨艺，在厨房忙活半天，一顿操作猛如虎，成品出来不能下口。后来在室友的帮助下，倒是进步了一点，也只是一点，自己一个人吃着应付一下肚子也行。 想到这事，手又痒痒，他不禁开口，“我，要不要跟着陈姨学学做饭？” 陆怀珏眉头一蹙，夹菜的手停下，看他一眼，“不用学。” 程叶熏没料到陆怀珏拒绝得这么快，“你是对我没信心吗？” “而且……”他顿了顿，“我看别人家的太太都会做饭。” “哪看的？” “电视上啊。” “……”陆怀珏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少看。” “可是哪有一点都不会的。”程叶熏又想，“我们还要一起住三年，总得下下厨不是？谁家太太不用学做一点好吃的呀？” 陆怀珏把碗筷放好，然后与程叶熏对视上，看他说得认真，自己也严肃了一点，回答他的问题。 “陆家。” “嗯？” 陆怀珏又恢复那总裁样了，冷着脸，没什么情绪，只是声音清晰地传入程叶熏耳朵里。 “别家我不知道，反正我的太太不用。” 这话让程叶熏愣了好一会儿，反应过来后他眨了眨眼睛，飞快地低下头去，感觉到陆怀珏盯着他看的视线，心里莫名燥热了几分。他把筷子插进米饭里搅了两下，也没吃，迟钝地应了声，“噢，知道了。” “我是怕你手受伤。”陆怀珏看了会儿，又说。 “不会，况且我也很少弹了，没有什么影响的。”程叶熏如今已经不期待上舞台了，也不用过于重视手的保护。 “要弹的。”陆怀珏说。总归是要弹的。 第13章 饭桌 腊月中旬正好是程叶熏舅舅的生辰。 陆怀珏和程叶熏下午才到，从车上下来，陆怀珏拎了满手的礼物。 程叶熏当时看到还惊了一下，想着自己去陆家老宅的时候什么都没带，结果人来拜访自己的长辈又准备这么多礼物。 “就当提前拜个早年。”陆怀珏说。 又是温琴来开得门，看到二人喜笑颜开，连忙招手让他俩进来。 “这是给舅妈您的按摩仪，长期操劳容易肩酸颈痛，您就用它，效果好。”陆怀珏说着又把另一份给介绍，“舅舅爱喝茶，特地托朋友带的上等烘青，还准备了一套定制的紫砂壶具，希望舅舅喜欢。” “小陆真是有心了。”温琴开心得合不拢嘴，一个劲儿地夸赞陆怀珏。她对陆怀珏真是越来越满意了，不仅长得好，人还贴心。当初陆怀珏来找到何雄旭的时候，她第一个反对，怕程叶熏在陆家受欺负，这段时间看来，两人处得还可以。这小陆，属实不错。 “都站门口聊什么呢。”何雄旭从棋牌里抬起头来，招呼陆怀珏过去，“会下象棋吗？” 陆怀珏点点头，“略懂。” “你来。”何雄旭让何硕之起开，“我儿子下棋不行，还得你试试。” 程叶熏见了何硕之喊了声“哥”，陆怀珏也跟着喊。 “甭客气。”何硕之也人高马大，结了婚以后整个人更是圆润不少，不免看出家庭幸福，老婆照顾得不错，他摆摆手，“幸好你来接班，不然这棋我真下不下去了。” 程叶熏见陆怀珏正思索着下一步怎么走，也没打扰他，去厨房看嫂子和舅妈正在做饭。 嫂子叫唐美娟，巴掌脸，大眼睛，倒也是个美人，人热情又机灵，能说会道。她见程叶熏一直看自己做饭的流程，顿时明白了些什么，不禁问道，“对下厨有兴趣？” “学不会。”程叶熏感慨。 “那没关系。”温琴接话，“再说了，小陆也不用你做饭吧。” “话是这么说……” “怎么着，家里保姆不够下厨的？”唐美娟调侃道，又朝程叶熏眨眨眼睛，意味深长地开口，“还是说……想在陆怀珏面前展示一下厨艺？” “不是，嫂子……”这一调侃直接给程叶熏整慌了，他一边帮忙着洗菜，一边垂着眸回答，“你也知道……” 你也知道，我们只是一纸契约的关系。 为什么会答应陆怀珏呢。程叶熏当时分手有一段时间了，也不是忘不了周然，只是每天陷入了那个情绪里，需要有人拉他一把，逃离出来。陆怀珏正好出现了。那时候舅舅的饭店也出了点问题，被对家盯上，总是不免出岔子。陆怀珏说只要结婚，何雄旭餐馆的一切麻烦陆家都能解决。毕竟，这对于陆家而言，根本不足以成为问题。 “哎，话别说这么满。”唐美娟往熬好的汤里加了点调味料，又开口，“我看他挺在意你的。” 温琴也在一旁跟着附和，“是啊。小陆这孩子真挺好的。” 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 程叶熏皱皱眉头，不懂她们这是何用意，继续洗着蔬菜，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个多钟头后，饭菜都上了桌。 几个人围成一桌，倒是热热闹闹的，男人们免不了要喝酒。 何雄旭给陆怀珏倒，被陆怀珏推辞，“舅舅，我不能喝酒，一会儿还得开车。” “哎？”何雄旭不乐意了，“小熏不喝可以，你来了我这儿哪有不喝酒的道理。” 陆怀珏侧头程叶熏一眼，眼里犹豫，又不放心地问，“你能开车吗？” 程叶熏点头，明白舅舅这回是真酒瘾来了，不喝不行。 陆怀珏这才放心了。 三个大男人，在何雄旭的带动下，都喝起来。 陆怀珏喝酒很少说话，是真的在喝酒。他不像很多人，一喝就开始说大话，开始回顾自己的光辉事迹，吹半把个钟头说自己多牛逼多厉害。 他就安静地坐在一旁，听何雄旭和何硕之讲话，偶尔搭上几句，又不说了。趁空隙间凑到程叶熏面前，小声开口，“我酒量不好。” 语气像是陈述事实，又带了点摸不清的含义。 程叶熏愣了下，陆怀珏明明看起来酒量很好的样子，但还是心软了，“那别喝了。” “没事。”陆怀珏的眼眸深邃不见底，说不上是不是醉了，但说出的话还很清晰，他说，“有你呢。” 于是又跟着舅舅喝起来。 “……爸我老实说，那时候你对程叶熏真比对我这个亲儿子还亲……”话题不知道怎么就聊到程叶熏身上，何硕之喝得满脸通红，开始吐槽，“我才是你儿子啊，你天天就围着他转，他开心了你就开心，你想想我了吗？” 饭桌上气氛忽然地有些怪。 程叶熏没想到会有这一茬，现在才知道，原来他住在舅舅家，何硕之一直对自己有意见的。 说了几句何雄旭也上头了，逮着自己儿子就骂，“你成天不学好就想着这些？！我亏待你了吗！小熏是你小姑的孩子，托付给我！他那么小，亲人都没了，就我一个舅舅，我不对他好对谁好！” “是啊，对他最好，还没毕业就掏了家底送他出国，结果呢，回来当了个音乐……” 程叶熏一瞬间脸色变了。 “行了，都少说两句！”温琴难得地发了脾气，呵斥完整个人有些发抖，“在小陆面前说这些，像什么话！” 一桌子人都沉默下来。 程叶熏敛着眸子，手在桌底下攥得紧，胸腔里闷闷地难受，每呼吸一下，心就跟着扯动一分。下沉的空气，快要让他喘不过气来。 第14章 醉吻 “哎哎，一家人说这些做什么。”紧要关头唐美娟出来说话，调节气氛，“爸你别生气，硕之一喝酒就说胡话，叶熏也别放心上啊，我替他道歉。” “嗯。”程叶熏淡淡应了声，“没事，嫂子。” 他又能多说什么，有什么意见呢。舅舅舅妈对他已经够好了，可以说是视为己出、仁至义尽，人该知道感恩的。 “说正经的，爸今天不是生辰嘛。”唐美娟拿起桌上的酒给自己倒了一杯，“我祝您身体健康、心情舒畅，福如东海寿比南山！这杯我敬您——” 说完一口干。 何雄旭脸上的愠色也消散不少，还是板着脸，不情不愿地接话，“赶紧让我抱个孙子免得受儿子气。” “爸说得对！”唐美娟戳一下何硕之的手臂，“说话！” “是是，正考虑呢。” “要我说明年最好了……” 气氛又逐渐活跃起来，已经进入下一个话题，刚刚的小闹剧被抛在脑后。 陆怀珏这期间拧着眉头没有接话，他刚刚酒喝得多，啤的白的都下了肚，脑袋有些不舒服，但还算清醒，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不过这件事他着实没有发言权。 程叶熏也没再说话。 下一秒，陆怀珏的手伸过来，覆在他的手上，依旧温热，可能因为喝了酒，掌心发着烫。程叶熏的思绪被打断，刚想挣脱，又被紧紧攥住。 程叶熏看向他。 陆怀珏目光盯着自己，缓慢地眨了两下眼，才开口，“我在。” - 从舅舅家离开的时候，天色已晚。 陆怀珏是真的有些醉，站起来走路的时候整个人摇摇晃晃，程叶熏扶住他，让他靠着自己。 一米八几的身材确实有些重量，但也还能承受。 走的时候温琴留他们住一晚，程叶熏看何硕之已经在客厅倒头睡过去，便想着还是不要再打扰他们一家了。 “你站在这里别动，我去把车开过来。” “嗯。”陆怀珏闷闷地应一声。 程叶熏从他口袋里把车钥匙取出来，往前走的时候还不放心回头看了一眼，陆怀珏在风中站着，目光涣散，简直摇摇欲坠的感觉。 很久没开过车了，技术生疏了不少。 看到陆怀珏忽然蹲下身子，程叶熏把车停好，赶紧下了车到他面前，问他，“不舒服吗？” “还行。”陆怀珏甩甩脑袋。 程叶熏扶着他上车，待他坐好，小声说道：“不该让你喝的。” 有点责怪自己的意思。 陆怀珏闭着眼，像在闭目养神，眉头轻轻蹙着，睫毛覆在一起，勾勒出一个扇形弧度，又浓又密。早就注意到他的睫毛好看了，没忍住又多看了两眼。 替他系安全带的时候凑得近了些，车灯没开，室外的灯也不够照的，好一会儿才系好，程叶熏从他身上起身，一抬头正好对上陆怀珏的目光。 幽深而不见底，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又隐隐有什么情绪在攒动，程叶熏看不真切，说不上来。 鼻息间能闻到明显的酒味。 程叶熏愣愣地眨眼，清亮的眸子一眨一眨，如星星在暗夜里闪烁。 “你……” 刚想开口，结果半句话被堵在喉间。 程叶熏被扣着脑勺，下一秒，陆怀珏就吻了上来。 只是一个吻。 微凉的唇瓣贴上程叶熏的唇，犹豫两秒，然后加深。 陆怀珏早就想吻了。 在程叶熏靠上自己的时刻，呼吸间全是他身上淡淡的气息，是沐浴露的味道，还是香水，他分辨不清，只是觉得自己被他勾得心里燥热，刚刚说话声也带着点可怜，酒精把情绪发酵，只想让人狠狠亲上一番。照理说冷风让他清醒不少，可此刻，他倒是醉得更深了。 没有这样的道理，陆怀珏想。但是管他呢。 程叶熏脑海里如烟花般炸开，他微俯着身子，有些站不稳，不得已手撑在陆怀珏的座位边，偏偏这个姿势让他动弹不得，躲也躲不掉。 鼻息全是他的味道了，连唇里都带着点酒的苦涩。程叶熏听到陆怀珏有些粗重的呼吸，他的唇含着自己的唇瓣，细细吸吮。 明明车门开着，冷风侵入，程叶熏只觉自己全身血液回流，连脸颊都在发热发烫，呼吸乱作一团。 反应过来之际他使劲推开了面前的人，然后迅速关了车门。 陆怀珏的背重重抵在座位上，脑子里混沌不清，程叶熏关车门的声音很大，也许真的生气了。 头靠在椅背上，胸腔里的心跳声实在明显。陆怀珏伸出一只手盖住自己的双眸，唇角忍不住上扬一点，又想到现在不是开心的时候，把那份小心思压下去，缓一下，才想着这下完蛋了，怎么办。 而车窗外的那个人也在思考着同样的问题，甚至更加焦灼。 程叶熏整个人呆滞住。像是感觉不到冷，他杵在外面，心底的那份热完全没有消散下去，指尖也跟着发烫。 不是没被人亲过，为什么反应这么大啊。亲一下没什么的吧，他想，没什么的吧。 是吧。 没什么的。 自己默默做了好一会儿心里建设，才把心情平复下去。 程叶熏继续开着车，目不直视。 “那个……” “你别说话。” 想说的被扼杀在摇篮里。陆怀珏看程叶熏神色不太自然，僵直了背开车，认真又警惕的模样，像一只小刺猬防备着自己。他也闭了嘴。 第15章 醒酒 徐姨正在厨房给陆怀珏熬醒酒汤。 陆怀珏靠在沙发上，厚外套脱掉了，白色衬衫被解开两颗扣子，露出的颈部皮肤泛着点红。黑色西裤下的两条腿显得又长又直，有点鈤庚柔彣輑流蚆棄梧啉汣綺咡譯无处安放的意思。 程叶熏倒了一杯温水，递到他面前的茶几上。 陆怀珏忍着胃里的不舒服，掀起眼皮看他一眼，凝眉，慢悠悠地开口，“你离我这么远做什么？” 这话很熟悉。 当初两人睡同一张床的时候，他也是这么说的，然后就把自己捞进了怀里。程叶熏现在想起来还觉得那温热的触感很清晰。 他想说为什么你心里不知道吗，但是这样又显得自己似乎太过于介意了，又不是小姑娘，因为一个吻就变得这么拧巴，没什么必要。 ……然后他还是拧巴地把水递到陆怀珏面前，“先喝点水吧。” 透明的玻璃水杯，隐隐约约有热汽冒出。但更吸引陆怀珏的，是递过来的那只手，白皙清瘦，指甲修剪得圆润而平整，透着淡淡的粉。竟觉得有些可爱。 老实说，他有点手控。 陆怀珏伸手接过。 起了点心思，故意碰到他的指节，看他小鹿受惊般的想把手缩回去。 但没能如程叶熏的意。半路被陆怀珏的另一只手扣住手腕，然后使力往前拽，一时重心不稳，差点跌到他的怀里，还好脚下稳住。 就是故意的。程叶熏瞪他一眼。 被瞪的当事人丝毫不在意，甚至还不太满意这个结果。差点就温香软玉在怀了。 “过来。”陆怀珏说。 程叶熏没动，顿了一下，板着脸道：“我去看看汤好了没有，给你醒醒酒。” 啧，这话是在跟他闹脾气呢。 怎么办。陆怀珏望着程叶熏单薄的背影往厨房去，想，这也好喜欢。 - “陆先生怎么会喝酒啊。”徐姨一边把火关掉，一边说，“已经很久不喝酒了。” “他应酬的时候不会喝吗？”程叶熏问。 徐姨慢慢回忆着，“以前会喝的，陆先生酒品好，醉了也不太能看出来，所以喝也无大碍。后来和禇先生分……” 徐姨突然噤了声，神色古怪。 “怎么了？” “不提了不提了，我这嘴口不遮拦的，您别怪。”徐姨象征性地打了自己两下嘴。 提到了另一个人的姓氏，程叶熏也猜出了个大概。 “没事的，我不介意，徐姨你继续说吧。” 徐姨看了看程叶熏神色如常，才接着说。 “禇先生就是……嗯……陆先生的上一任。陆先生当时和他分手后，连续宿醉，把胃喝坏了，住了几天院，后来很少喝了，应酬也是，一喝酒会胃疼。不过也养了很长时间了，肯定好一些了。” 程叶熏在一旁默默听着。 对于禇先生这个人物的存在，他其实不太想了解。毕竟是陆怀珏的私事。 程叶熏想着刚刚他的行为，完全不像是胃疼的模样。又想起在等车的时候他蹲了身子，看着有点难受，却说没事，程叶熏敛了敛眸子，明白了。这是忍着痛不说呢。 他端着一碗醒酒汤到陆怀珏面前，说：“你喝酒会胃疼，怎么不说？” 陆怀珏又皱了眉头，从他手里接过，捏着汤匙搅拌几下，还有些烫，他也不着急喝，心想徐姨怎么这么多话。 “没多疼。”他说，“不是什么要紧事。” 自己的身体还不要紧？ “那什么要紧？”程叶熏问。 “你的家人。” 陆怀珏抬眸看向他。 “……”程叶熏凝噎，瞬间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说不上来是什么感受，有点生气陆怀珏这么不顾自己的身体，又因为他这么重视自己的家人而觉得心里满满的，满满的都是被在乎的感觉。 “要感激我吗？”陆怀珏看他这副模样，勾了点唇角，忍不住调侃，“那你喂我吧。” “你……”程叶熏看他真的准备把汤匙递给自己，慌张退了点，又害怕他再作出什么自己无法应对的举动，莫名紧张起来，急中生智地反驳，“你是胃不舒服，又不是手断了，你自己喝吧！” 说完哒哒哒上了楼。 陆怀珏：？真狠。 过了一阵又伴随着脚步声，程叶熏下来，把一盒胃药放到他面前，眼神闪躲地叮嘱道：“记……记得吃两颗。” 陆怀珏也不喝汤了，好整以暇地看向程叶熏，慢慢悠悠地叫他的名字： “程叶熏，你紧张什么？” 第16章 老同学 是啊，他紧张什么。 程叶熏躺在床上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问题。 似乎他和陆怀珏的关系变得有些奇怪了，朝着一个莫名其妙的方向发展，偏离了轨道，还无法原路返回。他甚至没法和陆怀珏好好对话。 程叶熏睁着眼看天花板，漆黑一片，一点睡意也没有了。窗未关紧，早上留了一点空隙通风，忘了关。窗帘半掩，时不时因为外面吹的风而拂动几下，久久才完全静止下来。 那窗帘好像自己的心，要很久才能真正的平静。 程叶熏就那么盯着它看，什么时候睡着的已经全然没有印象了，只是醒来的时候外面才蒙蒙亮，天空泛着灰。 睡得很少，头脑却还算清醒。眼下有些发青，明显是睡眠不足造成的，程叶熏皮肤白，就很显眼，不过比黑眼圈好点，他也不在意。 徐姨也刚起，看到程叶熏的时候很是惊讶，“先生怎么起得这么早？” 陆先生也还没起呢。 “睡不着了。” “那我去给您准备早餐。” “不，不用。”程叶熏连忙阻止，他没什么胃口了，“我不吃了。” 徐姨担忧，“这不吃怎么行呢……” “我出去吃点就好。” 徐姨点点头，也不再坚持，“那您多穿点，外面冷，吃点热的。” 程叶熏笑笑，应了声好。 他让司机就在路边停车，自己走了一阵。街上的节日气氛很浓厚，基本上店里都换上了新年的装饰，看着很红火而热情。 近日剧院都关了门，没有演出，本来想预订看一场音乐会的，也只能作罢。 程叶熏在一家巷子里的面馆落座，很朴素的装修风格，甚至可以称作不起眼的小店，是以前高中经常会来吃的一家店，后来回国后和周然无意间路过，发现店主还在开着。 “您吃点什么？”点餐的老板娘上了些岁数，不过还是那副亲切的模样，高中时程叶熏来的次数多，每次会多往程叶熏的碗里加一个煎蛋，不过现在已经认不出程叶熏了。不见一个人，总是会忘的。 程叶熏要了一碗馄饨，价格涨了，味道没变。热腾腾的馄饨下肚，胃里暖和不少，瞬时心里舒坦许多，也没那么堵着了。 走的时候一个三四岁小孩晃晃悠悠往自己这边跑过来，脚下不稳正好摔在他腿边，也没哭，程叶熏赶紧把他扶起来，拍拍他腿上的灰尘。 “哎不好意思啊！小孩儿不看路。” 孩子的母亲匆匆赶来，看看他有没有摔伤，又给程叶熏道歉，结果一看到人，又是一愣，不确定地开口，“你是……程叶熏？” “嗯？”程叶熏看着面前这人，扎着头发，露出一个鹅蛋脸，杏眼细眉，回忆了一会儿，只觉得眼熟，但到底是谁，愣是没想起，“不好意思，您是？” “是我，蒋柔依啊！”那人一脸惊喜，没想到会遇到程叶熏，不依不挠地继续介绍自己，“高三一班的蒋柔依，我们一个班的。” 高三一班。 程叶熏的记忆回溯，隐约想起来确实有这么一个人。名字温柔甜美，人倒是一点都不如起名，性格热烈得很。 不过程叶熏那时和她并不怎么熟悉，只是偶尔说过话，不过蒋柔依对谁都热情，和谁都是一副自来熟的样子。 “我想起来了……”程叶熏也惊了一下，“你都有孩子了？” “是啊，大学毕业就结婚了。”蒋柔依点头，脸上浮现幸福的笑意，又看着程叶熏，想起来，“我记得你高三没读完就出国了呀，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两年回来的。” “你也是，回来也不联系我们，我们高中这些同学，每年都会聚一下的，去年还有人提到你了呢。”蒋柔依性格还是没变，一说起话来就不断，“哎，我加你微信吧，把你拉群里，和老同学聊聊天。” 程叶熏应着，没一会儿加好了。 “当时说到了钢琴，然后就有人提起你那时候钢琴学得好，大家都记得呢……” 蒋柔依还想说什么，手机正好响了，她看了一眼，抱起小孩，有些抱歉地对程叶熏说：“那个我得走了，我老公在催我呢，我到时候微信再跟你聊。” 程叶熏和她说完再见，也离开了小店。 第17章 旖旎 上完课之后没着急走，程叶熏自己在教室多待了会儿。 几分钟后清亮流畅的钢琴声响起来，没有琴谱，只是随意地弹着，指尖落在黑白琴键上，每按下去一个键，就有一个音被拨响。 程叶熏喜欢舒缓一点的音乐，不过昔日每次剧院演奏的时候，大多都是慷慨激昂的曲子，每每弹奏下来，还是很累的。 他需要通过钢琴乐来梳理一下自己的心情了。想不通的、想不明白的、无法理解的。 刚刚上课的时候，那个叫宋航的初二学生问他是不是不开心。 有吗？很明显吗？程叶熏问。 有的，老师。宋航点头，我叫了您好几声您都没听见。 老师你在想什么啊，想得好入迷。是不是喜欢的人啊。宋航思索一下，我想喜欢的人的时候也会听不见身边人说话，很奇怪，好像满脑子都被她占据了，可是他们说这是不好的。 话题被他带偏，程叶熏也不多说什么，笑着接过话题，看面前这个小孩，说，你这么小就有喜欢的人了啊。 有啊，宋航回答的时候眼睛里闪着光亮，老师没有吗？ 程叶熏迟疑了两秒，才回答。 ……没有的。他说。 寥寥无几的感情经历，全部摊开了也拼凑不起一个能入眼的故事。 而且，动心是不好的。 这是不好的。 程叶熏告诉自己，情绪被一个人轻而易举地牵动，这样的滋味其实并不好受。 一瞬间的分神竟让他弹错了一个琴键。 程叶熏停下来，发了一下愣。然后起身准备离开，刚走了两步，视线里突然多了一个人的身影。陆怀珏靠在门边，正看着自己。 “你怎么来了？”程叶熏问他，脚下却挪不开脚步。 “因为……”陆怀珏一步步走近，“我好像惹陆太太不高兴了。” “不是，没生气。”程叶熏感觉他越来越近了，自己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几步，“别上前了。” 陆怀珏不说话，紧盯着程叶熏看了一会儿，直到面前的人脸颊染上一层浅浅的红才放过他。 “没有吗？”陆怀珏开口，“那你说为什么他昨晚不说话就跑了，早上也不见人，现在还躲我呢？” 好像真的是在向他询问求解一样。 但程叶熏感到压迫，哪怕陆怀珏语气平静，脸色如常。他还是觉得空气变得逼仄了，他呼吸也跟着乱了。 “我、我不知道。” 陆怀珏又上前一步。 程叶熏慌张地往后退。然后，背抵在了墙上。旁边就是一扇窗，隐约有白色的细絮飘过，像雪。 “你别靠近了……”程叶熏伸手抵在他的肩头，这下脸彻底红了，他偏了目光，不看面前的人，只是小声地求着他。 心也因为他软绵绵的声音发着痒。 陆怀珏当真停了下来，把他的一切反应尽收眼底。忽然觉得逗程叶熏其实更煎熬的是自己。 “昨晚没睡好？”食指指节微曲，印上程叶熏漂亮眼睛下的淡淡的淤青，感受着他纤长睫毛颤动几下，轻轻碰触自己的手指皮肤，像羽毛一般。 程叶熏没有回答，当是默认。 他又问，“因为我？还是因为那个吻？” 明显地惊动了一下。 “我想我有必要解释一下那天……” “那天你喝醉了，我能理解的。” 陆怀珏眼眸一眯，问：“理解什么？” 程叶熏脑海里飞过闪过那晚的画面，“喝醉了嘛，不清醒，要么会认错人，要么会情绪上头，做一些理智之外的事情，没关系没关系。” 说得一本正经，陆怀珏差点就信了。 “程叶熏。”陆怀珏握着他的细瘦的手腕骨，一字一句地解释，“我当时很清醒。” “可是喝醉的人总是会说自己没醉。” 程叶熏在心里默默盘算了一百个应对的理由，无论陆怀珏说什么，总有办法应对的。 “行。”陆怀珏扬了下眉。 程叶熏在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紧接着，在他还未反应过来之际，陆怀珏拽着他扯进怀里，一手紧扣腰身，一手掌着他的半个脸颊，重重地吻下来。 “唔……” 吻来得又快又急，程叶熏刚建设起来的理智殿宇，一瞬间轰然倒塌。 陆怀珏抵着程叶熏吸吮他的唇瓣。他的唇柔软，尝进嘴里像舔舐一颗糖果，陆怀珏不厌其烦地含着、吮着。不顾程叶熏的抗拒，撬开他的牙关，长舌驱入，滑过口腔上壁，怀里的人瑟缩着颤抖一下。 可陆怀珏不打算放过他。两个人紧紧贴在一起，程叶熏根本无法挣脱他的怀抱，唇齿间偶尔有细碎的哼声响起，接着又被吞入腹中。他听到彼此口水盗传删水印的你家女的全部站街交濡的声音，羞得他脸颊发热发烫。 黏湿、热烈、又缱绻。周遭的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室内温度在陆怀珏的挑动下逐渐升高，而窗外，灰濛濛的天，刚有风刮过，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雪，如絮一般轻，往下落，经过窗前，也忍不住想要探寻一眼室内的旖旎。 好一会儿，吻得程叶熏快要喘不过气，身子骨跟着发软，陆怀珏才放开他。两个人呼吸都乱得很，沉沉的，搅在一起。 程叶熏听到沉闷而有力的心跳声，不知道是谁的，只是急促地、一声一声，几乎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陆怀珏平复一下心情，慢慢开口： “程叶熏，我不是因为喝酒了才想吻你，我不喝酒也想吻你，清醒的时候也想吻你，就像现在。我说明白了吗？” “不……”程叶熏还没从上个亲吻中缓过神来，又是新的一轮信息轰炸，“什么？” 陆怀珏对于他的迟钝像是习以为常，轻轻叹了一声气，又说，“简而言之，程叶熏，我喜欢你。需要我再重复一遍吗？” 程叶熏的眼睛还蒙着水汽，湿湿润润的，好看极了。 陆怀珏正在等他的回复。 第18章 秋遇 陆怀珏还记得，遇到程叶熏的时候是一个秋天。 深秋，空气已经染上了一层凉意，所幸那天天气不错，两旁的树木枝叶悄然间变成金黄，穿插一抹浅浅的绿，点缀在其中。 陆怀珏与许久不见的陆曼春见面，也是陆家人，与他差不多年岁，从小一起上学一块儿长大，关系也还不错，而且，陆怀珏能和禇远清在一起，也有她的缘故，对于两人分手，她一直挺惋惜的。 “哎，我刚在对面咖啡厅里看到个男生，长得好看，绝对是你喜欢的类型。” 这段时间陆曼春总是会提这种话题，对他的感情很是勤奋，时不时给他甩几个男人的照片，各种类型都有，问他有没有兴趣深入了解。 陆怀珏条件反射地皱眉，他向来不相信陆曼春的眼光，冷淡地回了句，“走了。” “真的，你别不信，我保证比我之前介绍的好多了。”陆曼春信誓旦旦，又往那家咖啡厅看了一眼，思索着，“就是不知道他喜不喜欢男生，哎哎，他出来了，你看……” 陆怀珏没辙，只能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一眼，也没那么好看，那穿着打扮一看跟自己就不是一路人。陆怀珏草草看了一下，没什么兴趣，“就那样吧。” 说着收回目光往旁边望了下。 “啧，陆大总裁可真是太挑了，真是搞不懂你了……” 耳边陆曼春拿着一杯咖啡，喋喋不休地抱怨，仿佛操碎了心。 但陆怀珏已然什么都不听不见了。 遇见一个人可能在上一秒，也可能是下一秒。但后来陆怀珏回想，他看到程叶熏并且着迷上，就在此刻正在进行的这一秒。 这一秒，无限延长。 程叶熏那时正站在樟树下等即将下班的周然，手里还拿着一片刚拾起来的形状怪异的落叶，一会儿要给周然看的。 风把枝叶吹得沙沙作响，有几片叶子飘落。阳光透过叶的缝隙投射在地面上，像坠落的星子。有几缕光洒在他身上，他抬头，下巴扬起一个漂亮的弧度，侧脸线条流畅优美，眨着眼看金黄的树叶在风的吹拂下晃动地响起来。 光落在了他的脸上。 陆怀珏想起念书时期曾在一首诗里读到，“你来了，一只绿色的月亮，掉进我年轻的船舱”，当时觉得新奇，月亮为什么是绿色，它挂在天上，又如何掉入船中。 但陆怀珏后来明白了。 心底的湖承载不住这月色。 他沉船了。 透过波光粼粼的绿色的湖面，看到了悬在天上的清冷的月亮，就在眼前，在怀中，在心底。 程叶熏就是那天上的月亮，泛着冷清的光的绿色月亮。 “陆怀珏、姓陆的！” 陆曼春连叫了好几声，戳他一下，才把这个人的视线拉回来，她顺着陆怀珏目光看过去，在两人身上来回穿梭一下，“哦——原来你喜欢这款啊，看着还挺不错。” 她本来只想开开玩笑，哪见陆怀珏难得略显慌张地沉默了，又问：“真看上了？那就上啊！” “……上什么？” “就在你眼前你不去？”陆曼春着急死了，“我去帮你要联系方式，你请我吃饭。” “你等等……”陆怀珏及时拉住她。 陆曼春本还想着别拉她，再一看，一个男的朝程叶熏跑过去，然后抱住了他。 她一顿，讪讪地回身，“原来有对象了，打扰了。” 陆怀珏垂了眸，没说话，背着身后那两人离开，心里淡淡的怅然若失的感觉。 是别人的月亮。 深秋还是冷了些。他想。 后来又见过几次。 这个城市这么大，有的人一转身就再也遇不到，他再见到程叶熏的时候也觉得诧异。是不是想见一个人，总会见到的。 陆怀珏看到他在咖啡厅弹钢琴，那么专注投入，音符在他指间流转，发出动人声乐。 他第二天又去了那家咖啡馆，程叶熏不在，钢琴师换了另一个人。恰好认识店长，还是忍不住打听了程叶熏的消息，只是帮朋友来替班的，知道了姓名。 又让助理去查，才了解了他的一切。 他像是初次坠入爱河的毛头小子，紧张无措，不甘心，又不忍心打扰。 程叶熏分手那天，一个人默默走了好久的路，还是蹲下身掩面哭起来。费了点时间收拾好情绪，一个小女孩站在自己面前，拿了一束花，粉色的洋桔梗。 “大哥哥别伤心，送给你。” 小女孩举着花送到他面前。 程叶熏眼睛红红的，心里莫名地暖，问为什么。 “这是一个秘密，大哥哥。” 小女孩神秘兮兮地开口，把花塞到他手里就跑了。顺利完成任务，去找那个穿西装的冷漠男人兑现奖励。 第19章 热牛奶 “你、你先起开。”程叶熏脸要烧起来了。 第一次被表白是这么窘迫的场面。 “你先回答我。”陆怀珏没动。 哪有这样的，程叶熏又羞又恼，通常主动权不是在被表白的一方吗？为什么现在扭转了。可也只能硬着头皮回应：“明白了……我听明白了。” 这才乖。陆怀珏满意极了，趁着此刻继续问，“那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你骗我。” “我怎么了？” 程叶熏眼里委屈几分，“……你明明说我回答问题了就起开的。” “我也没说只有那一个问题。” 程叶熏不说话了，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不去看陆怀珏，他发现自己一看陆怀珏那双眼睛，就心乱得很，几乎让他无法思考。 “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考虑一下……” 陆怀珏以为程叶熏在赌气了，也不再逼他，“好，我等你想好。但是这期间，你不能躲我怕我，你可以把我当成任何人自然地相处，不要有负担。” 程叶熏捂眼睛点头。 陆怀珏盯着那双手又看了会儿，细瘦纤长，手背一层白皙细腻的皮肉，连骨节都觉得好看。他在心里默默琢磨戒指的尺寸会不会大了。 “回家。”琢磨完，他才说道。 程叶熏“嗯”了一声，慢慢把手放下来，“你先。” 陆怀珏不懂他这是什么脑回路，但还是照做了。 程叶熏在他身后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才抬脚跟上去。 - “叩叩。” 程叶熏打开房间门，是陆怀珏，端了一杯热牛奶。  “喝了再睡，有助于睡眠。” “噢，谢谢。” 程叶熏接过，见陆怀珏没有离开的意思，“你不走吗？” “你喝完。” 程叶熏看了一眼陆怀珏，然后慢悠悠地喝下去。牛奶温温热热的，带着点甜，鼻间弥漫着一抹浓浓的奶味。 程叶熏喝牛奶的时候微微仰头，眯着眸子，睫毛粒粒分明，时不时轻轻眨动一下。漂亮下巴连接修长白皙的脖颈，隐隐可见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 “好了。”程叶熏拿着空玻璃杯给陆怀珏看。 陆怀珏没有接话，从兜里掏出纸巾，替程叶熏把嘴唇边缘的奶渍擦拭干净，结束这一切，才发现程叶熏身体僵硬得不行。 “脸皮这么薄啊，动不动就脸红。” 家宴被调侃脸红，被盯一下也脸红，被表白脸红，稍微靠近一下也脸红。 “是你动不动就靠近……” 好像的确是这样。陆怀珏若有其事地点点头。他接过玻璃杯，还剩一点余温。 可是没办法啊，面对喜欢的人就是忍不住想靠近，近一点，再近一点。 “那我下次忍住。” 陆怀珏一本正经地说着这话，反倒是让程叶熏更不好意思了。 “我要睡觉了。” “好。”陆怀珏盯着程叶熏看了两秒。 “程叶熏。” “嗯？” “可能你觉得难以相信，但我喜欢你比你想象得还要早。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喜欢了就是喜欢了。本来我不想打扰你，但是突然有机会摆在我面前总得试一试。确实当时，结婚这个提议很莽撞……”陆怀珏说着淡淡笑了一下，对自己感到又无奈又没办法，“说真的，我这辈子都没这么傻过。” “不要因为我的感情有负担，程叶熏。我会等你的答复，毕竟这么久我都等过来了。但是……”陆怀珏黯了黯神色，“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对这段关系有任何的不喜欢，想结束……你可以跟我说……” 虽然他并不想结束。 可是对于程叶熏，他真的很好说话。 陆怀珏说到后面肉眼可见地紧张了，心里一想到这个结局就隐隐地不安、痛楚，连带着声音也跟着抖了一点。这若是让安琦看见，一定会大跌眼镜的，不敢想象这是平时果断决绝的陆总。 程叶熏感觉到了。 这是第一次，陆怀珏向他表白心迹，这么长的一段话。他看到陆怀珏的左手紧握在身侧，贴着裤腿。 是真的在紧张。 “我……”他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心里像是乱七八糟的堵着，找不到出口。他总觉得，陆怀珏的这份爱意，像是一份沉甸甸的礼物，摆在面前，自己却没有勇气打开。 “没事，你不用着急。”陆怀珏化解他的窘迫，“去睡吧。” “可以给我道一个晚安吗？”他又开口，眼里带着希冀。 程叶熏点头，然后向前一步，踮脚，伸手搂住了眼前的人。 陆怀珏一愣。 “晚安。”程叶熏的声音就在他耳边，“还有，谢谢你。” 谢什么呢。 程叶熏刚刚的一瞬间也明白了。 谢谢你悄悄帮了我很多事，曾经不知道为什么的那些小事，还以为真的有人那么好，却没想到都是因为另一个人安排的。 谢谢你给我时间。 谢谢你喜欢我。 陆怀珏这边还在愣神，手僵在半空中，离程叶熏的背就差那么点距离，不知道该不该落下来，明明亲都亲过了，却还在纠结这个小问题。 他感受到自己难以抑制的心跳。 本来只想要一个晚安，却得到一个拥抱。 太犯规了，程叶熏。 可是又好喜欢，喜欢到整颗心都装不下，快要溢出来了。 陆怀珏弯了点身子，让他不再踮脚，在地面站好，搂着自己。 劲儿还没缓过来，程叶熏就松开自己了，他有些不好意思，似乎对于自己刚才的主动也不太适应，然后进了房间。 陆怀珏站在门外没动，心里觉得满满的，又有一点空落落的，实在是难以形容。隔了一会儿才拿着杯子下楼。 第20章 陆曼春 上次蒋柔依拉程叶熏进群以后，群里热闹了好一阵，好多以前的同学都加上了他，叫得出名字的，叫不出名字的，都会与他寒暄几句。 只有一个人从他进群里就没怎么说过话，梁贺谦，昔日的班长，倒也不是因为学习好才做了班长，学习最好的做了学委，他成绩也还不错，人好，信服力高，凝聚力强，受老师喜欢，便一直做着班长。 程叶熏的记忆里，梁贺谦一直是不太喜欢自己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磁场不合吧，偶尔搭上几句话对方也是不冷不热的，程叶熏那时候也不明白，现在也懒得回想了。 群里大家商量好一会儿也没出个具体的聚会时间，蒋柔依倒是主动把这活接揽过去，说她到时候定个大家都可以的时间再通知。 程叶熏倒是没什么意见，他随时都能行。毕竟也不忙。 说是不忙，但还是有些事情要做的。 年底陆怀珏放了假，假期不长，好歹也能休息一阵子。 两人又回了一次陆家老宅，恰好陆曼春也在，程叶熏是第一次见她，又高又瘦，长发披肩，带着微小弧度的卷，五官精致，眉眼与陆怀珏有些许的相似，但更柔和一点，看起来亲切多了。 她很热情，笑起来眉眼弯弯地和自己说话。 不过说出口的第一句话就惊到了程叶熏。 “你悄悄告诉我，陆怀珏没做第三者吧？” “啊？” 程叶熏一愣。 陆曼春见这个反应心里有点数了，还好那家伙没干什么缺德的事。不过对于陆怀珏真把程叶熏追到手了，还是很惊奇的。 “你，你知道他对你……？”陆曼春犹豫了一下，想着怎么开口。 程叶熏点头，“嗯，我知道。他前些日子向我坦白了。” “那你是怎么想的？” “我……”程叶熏垂下眼眸，纤长的眼睫颤了一下，“我还没想好。” 他总觉得还需要一点时间来适应，来消化，虽然陆怀珏给他时间好好考虑。 “没事，你慢慢想。”陆曼春也不催他，笑了笑，“他这个人啊，从小到大都是那副样子，喜欢他的人都不敢接近，也很难看到他对谁动情的模样。所以遇见你的那天我还挺惊讶的。” “遇见我？” “他没跟你说吧，遇到你的时候我也在。”陆曼春回想起那天，“你能想象一个平时连情绪都不表露的人，看着另一个人发愣，眼里泛着光的情形吗，他那天就是这样的，仿佛周围的人都不存在，只看得见你。” 程叶熏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如同感触到了一般，脸有些发烫。 “怎么说呢，陆怀珏吧，虽然一直都很受欢迎的样子，但是感情这事他自己确实挺认真的，而且还有一点执拗。”陆曼春以这么多年对陆怀珏的了解，仔细分析了一下，得出一个结论，“他是真的很喜欢你。” 后来陆曼春还同程叶熏聊了很多陆怀珏读书时候发生的趣事糗事，程叶熏看了一眼正在陪蓁蓁玩的陆怀珏，明明平时看起来对蓁蓁很严厉，但其实很宠她的。 像是感受到了程叶熏的视线，陆怀珏抬了头，回望他，眼里带着点疑惑。 程叶熏弯了唇角笑了一下。 - “陆曼春说什么了？” 程叶熏正站在书架前拿一本《荒岛音乐》粗略地翻着看，陆怀珏忽然出现，靠在一旁问他。 “没说什么。” “没说什么是什么？” 程叶熏从书里抬起头来，染着笑意反问，“怎么，怕她说你坏话？” “怕啊。”陆怀珏接话，走近他，“别听她的。” 按照陆曼春的性子，指定给程叶熏说了很多他以前的破事儿，破坏他在程叶熏心里的形象。 “噢～”程叶熏慢慢点了下头，把书合上，“那不听了。” 一边转身把书往架上放，一边慢条斯理地继续说，语调悠悠的，有点撒娇的意味，“她说你很喜欢我呢……” 那一格有点高，程叶熏还没放上去，就被陆怀珏的手抢过去迅速放好。刚一回身，整个人又被陆怀珏圈在怀里，后背抵着书柜。 “……干嘛。” 脸又红了。 “那还是听一听比较好。”陆怀珏收回之前那句话，这么近的距离盯着程叶熏看，“这话是是真的。” “脸皮这么薄的？”陆怀珏发现程叶熏真的很爱脸红，粉粉的一层在脸颊上晕开，怎么这么可爱的。回想起每一次他脸红时的情形，陆怀珏调侃的心思止住，脑海里蓦地有一个猜想。 “程叶熏。”陆怀珏又靠近一点，低头看他的眼睛，慢慢问出来，“你是不是……？” 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话还没问出来，门“咔擦”响了一声，陆曼春进来就看到两个人挨得极近不约而同地转头过来看着自己，那场面简直受惊的小绵羊和好事被打断心存不满地大灰狼。 陆曼春眉头一皱，“陆怀珏，让你来叫叶熏吃饭，不是让你在这腻歪的。” 陆怀珏正事被打断，也是眉头一拧。 “别欺负叶熏。” 得。这才刚见面，就这么熟了。 陆怀珏看着陆曼春护着程叶熏，手揽过他的肩头，目光一黯，把程叶熏扯回自己怀里，“用你说？” 陆曼春在后面看两人慢慢下楼，不禁在心里抱怨几句。 有病吧陆怀珏，居然吃她的醋？！ 第21章 出差 春节过后没多久，陆怀珏又开始忙碌了，上次那个问题被陆曼春打断便一直搁置着没再提及，但他心里隐约有个底了。 他还要出一趟差，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 “你过来。” “嗯？”程叶熏走到陆怀珏跟前，见他拿了两条领带，一条藏青色，一条墨蓝斜条纹，让程叶熏选一下。 程叶熏指了指墨蓝色那条。 然后陆怀珏把领带递到他手里，“帮我。” “不会？”又问。 “会。”程叶熏回答，他把领带舒展开，抬头，对上陆怀珏的眼睛，深不见底，盯着自己，心蓦然漏了一拍，他小声道：“你低一点。” “好。” 于是低了一下腰身。 程叶熏开始上手，环过他的脖颈，默默在心里仔细丈量了一下长度，然后有条不紊地打着领带。 陆怀珏哪管他怎么打，盯着程叶熏，目光锁定在他脸上，这才发现他头发长了一点，快要遮住眉眼了，依旧很好看。 低眉顺眼的模样很讨喜，眼睫一眨一眨，睫毛跟着颤动，像星辰在闪。鼻梁很挺，线条流畅，从挺翘的鼻尖一直延伸下去，是淡色的唇，浅浅地吐息着，唇珠明显。 就这一会儿功夫，他已经把程叶熏打量个遍。 “好了。”程叶熏看了刚打好的半温莎结，扬了唇角，很是满意。 陆怀珏低头看了一眼，还不错。 “这么熟练。”他又一想，“经常给别人打领带？” 程叶熏蹙了下眉，思考，“也不是经常……” 那反正是给别人系过几次咯。 陆怀珏心里吃味，酸不溜秋的，不再接话。 又没忍住。 “我要出差了。” “嗯，好。” “一个月。” “我知道了。” “……”陆怀珏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对方的叮嘱，“不再说点什么？” 程叶熏看他的隐隐期待的眼神，意会了。 “路上小心，多带两件衣服保暖，再忙也要吃饭，有应酬的话尽量不要喝酒，或者少喝，注意休息。” “还有呢？”陆怀珏问。 “还有什么？”程叶熏想着应该没什么要嘱咐了吧。 “你会想我吗？” 怎么突然这么粘人啊，这还没走呢。却也不忍心拒绝，道，“会的。” 陆怀珏满意了，眉眼舒展开来，摸摸程叶熏的头，“想我的时候给我打电话。” 又顺势捧上他的脸，低头迅速地在唇角落下一个吻，趁对方没反应过来之际直接拥住了程叶熏整个人，有些不舍地在程叶熏的耳边开口：“算了，我比较想你，还是我给你打电话吧。” 陆怀珏说话时呼出的气体洒在耳际边缘，酥酥麻麻的，像电流传遍全身，程叶熏明显地僵直了身体，脑海里一片空白，什么话也说不出了。 接着，感觉到对方把自己拥得紧了一些，又传来陆怀珏沉沉的声音，隐忍的，还带着一丝笑意。 “程叶熏，我听见你的心跳声了。” - 陆怀珏走之后半个多月，都是程叶熏自己在家，他在这儿没有特别熟络的朋友，辅导班的老师们也只是过节发个问候语的关系，时不时和意大利的朋友聊会儿天，再同陈姨学学做菜。 陆怀珏会偶尔给程叶熏发个消息，他忙完工作通常很晚了，程叶熏大部分时候都已经睡觉了，也只能道个晚安，第二天醒来程叶熏又再回复他。两人就这么有时间差的搭着话，也不嫌麻烦。 蓁蓁过来陪程叶熏玩了几天，想家里的狗，又回去了。 这几天天气都还不错，阳光洒在身上有了点暖洋洋的感觉，管家在园里清理了一下枯枝败叶，又给灌木和花丛浇水。 落叶没了。太阳暖烘烘地照着花园里的植物。 一看日期，三月份了。程叶熏被阳光晒得眯了眼眸，是开春的季节了。 又突然想起陆怀珏走前对自己说的那句话，程叶熏整个人要无地自容了。 幸好陆怀珏也没多说什么，不过走的时候能看出他心情很好。 陈姨从外边回来，见程叶熏窝在阳台的吊篮里慵懒地晒太阳，她去摆弄一下边上的花草，施施肥浇浇水，一边同程叶熏搭话，“天气暖和起来了，刚还看到两只猫在围栏那儿亲热呢，果然是春天要来了啊，连猫都谈恋爱了。” “嗯、是啊。” 程叶熏心不在焉地应着。 满脑子只剩下陈姨说得最后那句话了，不知怎的，莫名地不好意思起来。 春天要来了啊。 第22章 同学宴 蒋柔依订好了聚会的时间和地点，在群里通知大家伙一定要去。程叶熏提前给陆怀珏发了消息，告诉他一声。陆怀珏回复了一个“好”，又提醒他不要喝酒，让陆家的司机在外面等他回家。 程叶熏到得比较早，被蒋柔依领着过去，偌大的包间，已经坐了一半的人了，程叶熏一一看过去，勉强认出一些人。有的越发圆润，有的倒是瘦了不少，程叶熏有些拘谨地同他们打招呼，挑了个里面的位置坐。 “真是好久不见啊！你一点没变呢，还是这么俊秀。”说话的人是一位女士，短发，有点干练的感觉，叫葛琪，当初读书的时候，她坐程叶熏的后桌，抄过不少程叶熏的作业。 “你也还是那么漂亮。”程叶熏跟着寒暄。 “别这么客气呀。”葛琪笑，“今天来的都是老同学，虽然我们很久没见了，你就当高中一样好了。” 程叶熏点点头，“好。” 没一会儿人差不多都来了，满满当当的一个屋子，只剩下几个空座。 蒋柔依看了看差不多人齐了，正讲话呢，门又被打开，一个高个儿站在门口，头发短而显得很有精气神，眉眼周正，众人顿了几秒，又立即沸腾起来。 “哎——班长！” “梁哥！” “……” 大家都不约而同地喊着那个人，以不同的称呼。 “你不是不来嘛。”蒋柔依瞪他一眼，前几天还特意找她私聊说来不了，今儿又突然冒出来，什么鬼毛病。 两人高中关系一般，但碰巧在一个大学上学，时不时碰上几面，一来二往，倒是亲近许多，发展成了死党。 “事情取消了。”梁贺谦简单地解释一嘴，然后取了个杯子，往里倒了大半杯，“我来晚了，先自罚一杯啊。” “自罚一杯可不够哈班长……”大家跟着起哄，“少说也得三杯嘛。” 蒋柔依看他一眼，悄咪咪问他，“你吃饭了吗？” “没。” “不着急。”蒋柔依出来解围，“这样，先让班长坐下，大家边吃边聊再喝酒！” 她让梁贺谦找个空位置坐。 程叶熏全程没有说话，只是乖乖坐那儿看大家聊，一个个激情昂扬地起哄，还蛮有意思的，他看向主角，目光与他对视，对方淡淡地移开了视线。 程叶熏左边还有一个空座，他没觉得梁贺谦会坐他边上，但是过一会儿，梁贺谦倒是直接走了过来，在空座前停下了，坐下。 两人再没对视，也没有说话。 大家吃着喝着，话题不知道怎么转到了程叶熏身上。 “哎，程叶熏，你当时出国去了哪儿啊？英国？”饭桌上有人问了起来。 “意大利。” “哦……”大家点头。 “我记得那段时间你好久没来上课，后来有人直接把你的书桌收拾干净，东西全都带走了，大家一问才知道你是出国了，太突然了。” “是啊……害得我抄作业也不知道找谁了，天天盼着你回来。”葛琪也说话了。 紧接着何质拆台了，“你拉倒吧，你后来抄我的作业不也抄得挺欢吗？” “你那个作业能有程叶熏的正确率高？！” 众人笑了起来，何质说，“不带你这样的啊，用完就扔呢还。” 程叶熏也跟着笑。 “那你为什么突然就出国啊？” 梁贺谦也停了动作。 程叶熏被问及，也有点不知道怎么说，“……我舅舅想让我换个环境。” “你舅舅？那你父母呢，也同意？”何质追着问。 “我父母……”程叶熏声音低了一点，“那时候意外逝世了。” 场面安静下来。 何质赶紧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 梁贺谦剜他一眼，皱了眉，又转头看了看程叶熏，见他没有太低落，反倒是摇摇头，道，“没关系的，已经过去了。” 哪里能过去。失去亲人的痛远比嘴上说的更难吧。 “哎，程叶熏，这么久不回来，我今儿见了你高兴，来！我敬你！” 昔日的体育委员于健端着杯酒，想要调节一下气氛，便过来主动过来碰杯。 “我、我不能喝酒。”程叶熏想起来答应了陆怀珏的。 “不能喝啊。”于健猜想了一下，“酒精过敏？” “不是。”程叶熏想了一下措辞，“我家里那位不让喝。” 家里那位。 这下大家都明白了，但还是惊讶道：“你结婚了？” 程叶熏笑了笑，点头算是回应，没注意到身边的人脸色变了。 “那我更得敬你了！沾沾喜气！” 程叶熏刚拿起酒杯，想着还是喝一杯好了，杯子就被身边的人抢了过去，一看，是梁贺谦，脸色不怎么好，冷硬着语气开口，“说了不能喝听不懂？我代他喝。” 说完一饮而尽，接连又倒了两杯，一起喝了。 “三杯，行吗？” “行行行。”于健不懂班长这是干什么，也跟着干了。 蒋柔依也眉头一拧，觉得今天的梁贺谦格外不正常。 第23章 月亮 这样一来，没人再让程叶熏喝酒了。 反倒是敬上了梁贺谦，他来者不拒，通通喝了个遍，再回敬回去。 程叶熏本来想谢谢他的，结果跟人喝上酒就没怎么回过座位。 程叶熏又和身边的同学说了一会儿话，目光一转看到梁贺谦看起来不太舒服地出去了，有些醉意，步伐不稳。 梁贺谦洗了一把脸，才感觉清醒好多，从水池里抬起头，一看镜子，旁边多了个人，程叶熏。 “站这儿不出声干什么？”他问，“吓唬我？” “我看你有点不舒服。”程叶熏走近一点，“还好吗？” “喝急了，没啥事。”他摆摆手，躲开一些，目光也不看程叶熏。 程叶熏说明来意，“我想跟你说声谢谢来着。” “用不着。”梁贺谦没当回事，自己走了两步，不知又想到什么，回头看一眼身后的人，“聊聊？” 两人站在护栏处，往下望是被夜色笼罩的城市光景，霓虹灯闪烁，汽笛声像是从远处传来，一声一声qun/108-54-6-6/848隐隐响着。 “抽吗？”梁贺谦递了一支烟给程叶熏。 程叶熏摇摇头。 “我就知道。”梁贺谦淡淡笑了下，他低头点烟，打火机的火苗发出的光亮映照在他的侧脸上，明火攒动两下，烟被点燃，火苗熄灭。 “你一点没变。”他说。 又是这句话，今天晚上程叶熏已经听了很多遍了。他想自己有这么明显吗？ “一声不吭地休学，一声不吭地回国，又一声不吭地结了婚。”梁贺谦点了烟却没怎么抽，夹在两指间，看它燃烧，说完转头看向程叶熏，自嘲地笑了笑，“你总是让我搞不懂。” 程叶熏觉得梁贺谦和高中不一样了，那时候眉眼间清澈，是大家都喜欢的受欢迎的班长，现在变得成熟了，眼眸里隐没了很多东西，复杂的，看不真切的。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梁贺谦的话有点没头没尾的，什么搞不懂，程叶熏自己也不知道。 “我以为你那时候不喜欢我。” “不喜欢你？”梁贺谦又反问一遍，扬了下眉，“是啊，我那时候确实不喜欢你。” “我当时想，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男生的，不喜欢运动，又讨厌晒太阳，像是有洁癖一样身上永远干干净净，瘦得好像风一吹就能倒，学习好，弹钢琴又讨女生欢迎，看起来冷冷淡淡的其实单纯得不得了，笑起来眼睛弯弯的……”说到后面梁贺谦自己也愣了一下，舌尖抵了下后槽牙，不耐烦地然后看了看夜景，心里头堵得难受，好半天憋出一句话，“我当然不喜欢你，你他妈凭什么让我喜欢你啊！” 程叶熏被风吹一下，才回神，“我……对不起。” “你也不用道歉，我罪有应得。”梁贺谦当时还不明白他对程叶熏是怎么回事儿，觉得看不顺眼还老想看，后来他走之后才知道自己被掰弯了，结果还忘不了了。 这一腔心甘情愿的暗恋，本来已经积灰埋土了，结果人又突然出现，自己又不争气地还想着人家，梁贺谦头一次要被自己气死。 “说出来好受多了。”梁贺谦弹了弹烟灰，又把烟掐灭，“他是做什么的？” “他在陆氏集团。” “挺好的。”梁贺谦笑笑，比自己厉害，又问，“自己来的？怎么回去？” “有司机接送。” “他……对你好吗？”目光落在程叶熏的指间，什么也没戴。 程叶熏毫不犹豫地点头，“好。” 很好，特别好，非常好。 好到让程叶熏一想起这个人，就觉得心里满满的。 “行。”梁贺谦掩下眼里的落寞，“回去吧，他们该找不到人了。” 程叶熏还想说点什么，又憋了回去，有点难过，却毫无办法。 后来整个聚会他都不在状态，只想着赶紧结束，热闹都与他无关，心里头闷闷地，有一个人一直在牵扯着他，想听他的声音，想和他说话。 程叶熏提前走了。 他没去找司机，自己在外面待了一会儿，找一个长椅坐下，发了一下呆，然后掏出了手机。 “喂。”陆怀珏接起电话的时候顿了一下，他没想到程叶熏会给自己打电话。 电话那头程叶熏叫了一声自己的名字，陆怀珏停下手里头的工作，靠在椅背上，应着，“我在，怎么了？喝酒了？” “没有。”程叶熏在这边摇摇头，“我一滴都没喝。” “陆太太很听话。” 程叶熏抬头看着夜晚的天空，有一轮弯月悬在那儿，他问，“陆怀珏，你那里看得见月亮吗？” 陆怀珏起身，把酒店的窗帘拉开，站在窗前往天上看，乌黑的一片，什么也没有，他回答，“看不见。” “但我心底有一轮月亮。” 一轮弯弯的皎洁的月亮，任何云层都挡不住，任何人都夺不走。 “陆怀珏，今天陈姨给我说别墅围栏那儿有两只小猫在谈恋爱。” 陆怀珏笑了下，没打断他，继续听着。 “我下午出门的时候看到花园里的树枝抽芽了，草也冒出来了，很新鲜的绿。剧院门前的老奶奶还在卖糖炒栗子，下次给你也买一份。我还路过你的公司了，离我舅舅家很远，一点都不顺路，你又在骗我。还有，聚会上碰到了好多以前的同学，我都快认不出来了。”程叶熏就这么前言不搭后语地说着，有好多好多话想说给他听，“还有……” “还想说什么？”陆怀珏问。 “我还想说……”程叶熏鼻头酸酸的，声音低下去，闷闷地，“我好想你啊。” “就是好想。”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情绪忽然涌上来，整颗心都酸酸胀胀的，想得不得了，程叶熏觉得自己像是病了。 他还想问，为什么人会喜欢上另一个人，为什么要心动……为什么自己总是这么迟钝，总是在让别人等，是不是真的很没用……但他想了想，还是没有说出来。不想让陆怀珏担心。 陆怀珏这边犹如被击中了一般，一边喜悦一边心疼得不行，恨自己不能马上飞到程叶熏身边把他抱住。 “我就快回来了，快了。”只好柔声安慰。 “那我再等等你。”程叶熏把想念压下去，乖乖地应道，又顿了顿，“春天好像要来了。” 陆怀珏“嗯”了一声，抬头看着连一颗星星也没有的夜空，如同看到了皎洁明月，心里想的全是那个人，他问道，“那不知道程叶熏小朋友愿不愿意和陆怀珏先生在春天谈一场恋爱？” 程叶熏心生欢喜，嘴上却不乐意了，“你才小朋友呢，凭什么你是先生我是小朋友？” “你多大都是小朋友。” “不要，你重新说嘛。” “好好。”陆怀珏嘴角扬着笑意，重新问了一遍，“那不知道陆太太愿不愿意和陆先生在春天谈一场恋爱呢？” 晚风吹过街道，带着丝丝寒冷的气息，程叶熏却感觉不到冷了，心里比任何时候都要暖，他点点头，“嗯，愿意的。” 春，真的来了。 第24章 小魔术 第二天接近傍晚的时候程叶熏陪着蓁蓁去公园遛狗，顺手拍了一张蓁蓁牵着金毛的照片发给陆怀珏。 一条大狗拖着个小屁孩，还挺可爱的。 没一会儿陆怀珏回复过来，他说看着像狗在遛蓁蓁。 程叶熏笑，看蓁蓁拉着绳子快要控制不住躁动的金毛，被狗带着跑了几步，他跟在蓁蓁身后，又问，不觉得很可爱吗？ 哪里可爱，馒头带孩子真是辛苦。 程叶熏对着手机笑出声，又对这个称呼感到疑问，为什么叫馒头？ 蓁蓁瞎取的。 挺好，挺朴实的一个名儿。 陆怀珏又回，吃了没文化的亏。 程叶熏还想回点什么，被几声“小舅”叫着，一边打字一边心不在焉地“嗯”着，等对方说话。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动静，他从手机里抬起头来，视线往下就看到蓁蓁撅着嘴不开心地看着自己，“小舅不许再玩手机了！” 程叶熏笑容挂在脸上，只得收敛起来，板正了脸色回答，“好，小舅不看了。” 然后把手机熄屏，临末又瞥了一眼，陆怀珏说别走远。 “给蓁蓁。”程叶熏主动上缴，认错态度良好。 “小舅对着手机要笑出花来了。”蓁蓁拉不住馒头，干脆让它自己到处蹿，到时候喊两声狗会自己屁颠屁颠跑回来，她牵着程叶熏的手，还在控诉。 程叶熏默默抿了下唇，接受小孩的批评。又一想，他怎么就藏不住情绪呢。 两个人走了一会儿，蓁蓁突然停下来，摇摇程叶熏的手臂，可怜巴巴地开口，“……小舅，我想吃冰激凌了。” “可是你妈妈说不能吃，你感冒刚好。” “哎呀……就吃一个，就一个。”蓁蓁开始撒娇大法，摇着程叶熏的手晃个不停，“求你了小舅，我最爱的小舅舅……” “那要不小舅给自己买一个吃，我就尝一口好了。”眼睛一转，又想出了一个好主意，“这样我妈就不会说是我馋了。” 程叶熏没辙，只得答应下来，他倒是不怎么想吃，只是看蓁蓁这眼可怜巴巴的小眼神，忍不住心软，“那我去买，你坐这儿等我。要什么口味的？” “草莓，嘿嘿。”蓁蓁笑起来，在长椅上坐好，又叫了两声馒头，把它喊回来陪自己。 店没多远，这个天吃冰激凌的人也不多，程叶熏买了一个圣代就回来，递给蓁蓁，“自己吃吧。” “谢谢小舅！” 蓁蓁舀了一口尝，幸福地眯起眼睛，一旁的馒头也跟着摇尾巴。 又像是想起什么了，蓁蓁说：“小舅你站好别动。” “怎么了？” 蓁蓁忽然一脸神秘的样子，把圣代放在一旁，在他面前也站好，“你闭上眼睛，我给你变个小魔术。” 程叶熏不明所以，“哪儿学的？什么魔术还要闭眼睛看啊？” “哎呀你闭着嘛，快点快点！” 程叶熏不懂蓁蓁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但还是闭上眼睛，“好了。” “你别动噢，不许睁眼～” 程叶熏点头。 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在心里默默摇头，有些无奈，这个鬼马精灵又在干嘛呢。 “当当！”蓁蓁在一旁自己配乐。 程叶熏顺势睁眼，一怔。 陆怀珏就站在自己面前，两个人眼神对上，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紧紧拥入怀中。 程叶熏心里满满当当地被一个拥抱填满，回抱住他，又喜悦又有点无语，“你幼不幼稚啊，居然跟蓁蓁玩这种游戏。” 陆怀珏自己也忍不住笑了下，“嗯。” 是挺幼稚的。 又想挽回点颜面，“大变活人，不酷吗？” “酷死了好吧。”程叶熏敷衍道，从他怀里挣脱一点，从见到陆怀珏唇角就没下去过，“怎么这么早回来啦？” 陆怀珏动了下眉，语气微微上扬，带着点莫名的傲娇，“有人说想我呢。” “工作怎么办？” “全交给小周了。” 周助理实惨。 陆怀珏也不说话了，就盯着程叶熏看，说什么都好像不够表达心里所想，昨晚都没好好睡着，回过神来想起程叶熏答应了自己就忍不住偷笑，欢喜得不得了，那份小情绪反反复复，压下去，又起来，直到后半夜才勉强睡去。 程叶熏微仰着头去摸摸陆怀珏的脸，眼圈看着有点疲惫，“是不是没睡好啊？” 陆怀珏淡淡“嗯”一声，溺在程叶熏的眼神里。 唇快要压下来的时刻，程叶熏及时地身体往后仰躲开一点，让陆怀珏吻了个空，不好意思地开口：“蓁蓁还在呢。” 好家伙，一人一狗，盯着两人看。 蓁蓁双手捂住眼睛，故意露出两条缝悄咪咪地偷看，一旁的金毛坐在地上，张着嘴吐着舌头，目光就落在两人身上，跟主人蓁蓁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陆怀珏清了清嗓掩饰尴尬，侧过身对蓁蓁一凶，“还看？” 蓁蓁嘟着嘴不乐意了，去摸金毛的头，嘴里念念有词，“舅舅真烦。” 哼哼，刚刚还在求自己帮忙，现在和小舅好了，又来凶自己。 第25章 散步 把蓁蓁和馒头送回家以后，两人没着急回家，沿着湖边慢慢地走。 不时有人从身边走过，有慢跑的，有牵着宠物遛弯的，还有一对对老年夫妻迈着悠悠的步伐在散步。两位年轻人并肩的身影在其中好不显眼。 “所以说，你一开始找我就是有预谋的。”在一起后又回想了一下当初，程叶熏才后知后觉，“根本就没有什么继承人需要结婚对象吧？” 陆怀珏不说话，低着头往前走，算是默认。 程叶熏大跨步走到他面前停下，“是吧？” 等对方抬起头才发现眼里含着笑，看来自己真的被骗了！程叶熏想自己真是太傻了。但确实是因为陆怀珏，舅舅的生意才能继续开下去。 可是哪有这样追人的，程叶熏当时可真是措不及防地被求婚。 陆怀珏把那份窃喜藏起来，正了正神色，看傍晚余晖下的程叶熏被夕阳映照着，整个人披着霞光，夕日的金晖温柔地落在他的眼睫上，陆怀珏的心也跟着柔软起来，他回答，“嗯，继承人是假的，但想和你结婚是真的。” 总要先把人留在身边不是。 程叶熏“哼”了一声，没再计较，谁让对方这么会说话。 陆怀珏给自己表明心意之后没几天，程叶熏打电话问过舅舅，当初为什么会同意陆怀珏和自己结婚。 何雄旭在电话那头安静了一会儿，才开口，“他当时找到我的时候，提的并不是你答应结婚可以让我们家怎样怎样，他和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他想和你结婚，他喜欢你。” “我那时候还想这小伙子哪儿冒出来的，这么莽地就说这个，后来一看他还挺真诚，看起来工作也挺忙的，结果抽时间找我说了好多次，没让你知道。” “小熏，其实这门亲事我答不答应都没什么所谓。你结不结婚，和谁结婚，都是你的自由，你只要做你想要的选择就好，我同意这件事，我觉得小陆拯厘球秋裙遛朳祁捂霖究鳍栮椅这孩子不错，都只是参考，但最后的决定权，始终在你手里的。” “他确实对你挺好的吧，没欺负你吧？”何雄旭问。 “没有，舅舅。”程叶熏低着头看自己的鞋尖，思绪万千，又不知从何说起。 “那就好。”何雄旭觉得程叶熏情绪有些不对，安慰道，“你要是觉得两个人可以处，那就处着，要是不能处，咱也别勉强，没关系的。你开心是第一位。” “……嗯，我知道了，舅舅。” “干嘛啊，偷偷哭呢？” “哪有。”程叶熏刚被感动的情绪又憋了回去。 “我还不了解你，臭小子。” 程叶熏一直记得舅舅说得这些话，他说要是有喜欢的人就要及时抓住，顺便还提到了舅妈，给程叶熏秀了一把恩爱。 公园凉亭那儿传来阵阵手风琴的声音，程叶熏闻声望过去，是几位老人正悠闲地聚在一块儿演奏呢，最经典的《喀秋莎》。 “其实我也会一点手风琴呢。”程叶熏跟着哼了个小调，然后小声给陆怀珏说道。 “陆太太这么厉害。” 程叶熏扬了下眉，一副“那当然”地神情，他又解释道，“在意大利的时候，经常去的那家琴行的老板会手风琴，教了我一些。” “男的？”陆怀珏拧起眉头，危机感袭来，“多大？” 程叶熏看他立马板起脸色实在觉得好笑，故意逗他，“二三十吧，年轻有为。” 陆怀珏眼里黯了点，闷闷地接话，“哦。” 早知道就不问了。 程叶熏笑意更甚，不忍心再编下去，不然醋坛子打翻了可不行，“好啦，不逗你，是我没说清楚，老板是一位老爷爷，花甲之年了。” 陆怀珏瞥他一眼，“真的？” “真的。” 程叶熏去拉他的手，主动示好，“再说，谁能有你年轻有为啊，陆总。” 陆怀珏把他的手反握回去，拇指摩挲了一下那细瘦的指节，想到一个事情，“要不要回剧院工作？” “嗯？”程叶熏没想到他会谈这个，他摇摇头，“不用，现在挺好的。” 是真的挺好的。 虽然他知道只要他想回剧院的话，陆怀珏肯定有办法的。但是他现在不想了。培训班的工作不忙，那群小孩他也很喜欢，落个清闲自在，如果回去的话，两个人都忙起来，是没有时间好好相处的。 “想好了？”再确认一遍。 “想好了。”程叶熏点头。 “过几天给家里装架钢琴，你要白色还是黑色？” “干嘛突然买钢琴？” “给你的。”陆怀珏这些日子才意识到，自家太太就是钢琴师，结果家里竟然没有钢琴，实在是有些说不过去，当然，还有一点小私心，陆怀珏又说，“给你解闷。” “那黑色好了。”一家人，程叶熏也不客气了。 “说真的。”程叶熏一直想问了，“从小在陆家长大，会不会压力很大？”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陆家只有你一个儿子，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了。” “嗯。”陆怀珏点头，“压力确实有。” 从小陆怀珏就被当做继承人培养的，他的时间都被学习占据，学学过的，学没学过的，那时候陆父对他要求很高，容不得出一点错误。还好自己对金融类仅存了一点兴趣，不然的确是很痛苦的一件事。 “很少有属于自己的时间。”陆怀珏回忆，“陆曼春每回出去玩都跟我得瑟，而我只能看着读不完的材料叹气。”  “好辛苦。”程叶熏说。 “等我们老了，就有很多时间。”程叶熏说话慢慢地，轻轻地，想着以后，“你可以喝茶看报，悠闲地晒太阳，我也不弹钢琴了，我在旁边给你演奏手风琴，给你弹《巴黎天空下的塞纳河》，弹《罗萨舍酒庄》，你想听什么弹什么，好不好？” 陆怀珏就听着他说，看他的眼里带着隐隐的期待，好像真的把以后都规划出来了，两个人，两个人的生活。 程叶熏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他紧了紧，过了会儿才听到他的回答，“好。” 第26章 盖章 陆怀珏一回到家就把程叶熏抵墙上了。 程叶熏本来想换个衣服的，刚上楼就被陆怀珏拽进了房间，还顺手关上了门。想躲也躲不了，腰际被他扣得牢牢的，程叶熏推两下陆怀珏的肩膀，发现无济于事，只得笑着躲开，无奈嗔道，“你干什么啊。” “我干什么？”陆怀珏逼近，目光沉沉，让程叶熏看向自己，“你不是最清楚吗？” 就在二十分钟前，两人散完步就准备开车回来的，程叶熏在陆怀珏进了车里之后扯扯他的衣袖，“你过来一点。” 那就靠过去一点。 程叶熏也靠上前一点。 单手捧着陆怀珏的脸，接着亲上他的唇角。分开时发现面前的人怔着，程叶熏竟然觉得他这个反应很可爱，说，“你刚才是不是想亲我？” 在公园的时候程叶熏就感觉到了，这人老盯着他看，一副出神的样子。 陆怀珏“嗯”了一声，“不是这个亲法。” 但耳根红了，声音有点哑。 程叶熏在对方准备行动之前又迅速在他的唇上亲一口，然后在副驾驶上坐好，把情绪收敛起来，仿佛刚才的一切不曾发生，一本正经，“陆先生好好开车。” 还怎么好好开车。 鼻息间呼吸很沉，陆怀珏咬咬牙根，把眼底的欲望忍了又忍，不情不愿地发动车子。 可是心里被程叶熏刚才的主动撩得难耐，像羽毛拂过心尖儿，痒痒的，实在难以抑制。偏偏那人一脸无事发生的样子。 恨不得立马让他尝尝随便撩人的后果。 “我哪儿知道。” 程叶熏偏了下头，被陆怀珏追着吻上去，温热的唇瓣相贴，惩罚性地咬了一下他的下唇。 立刻就得到程叶熏的回应，双手环上了陆怀珏的脖颈，慢慢地亲吻，细细地舔舐。彼此快要融在一起一般，缠绵。 不知怎么的就一齐倒在了床上，程叶熏陷入柔软棉絮里，被压在身下，抬眸就是撑在他两边的陆怀珏的脸。 两个人呼吸都乱作一团，刚刚陆怀珏亲自己的时候就感觉到他起反应了，因为两人身体贴得紧，陆怀珏下身那物就抵在程叶熏的腰腹。 好像在忍耐。 程叶熏干脆主动一点，又亲上去。 脑海里的最后一丝理智也崩盘了。陆怀珏这下是彻底不犹豫了，一边加深这个吻，一边解程叶熏的衣扣，手抚上那平滑细软的腰肢，把衣摆撩上去，露出半截紧致的腰腹。 吻渐渐下移，落在脖颈。陆怀珏埋在他的颈间，吸吮舔弄，呼出的气息全洒在皮肤上，惹得程叶熏受不了扭了一下腰身，“痒……” 程叶熏感觉自己浑身都在发着烫，陆怀珏的唇每吻一下，都在他的皮肉上种下一簇火苗，快要将他燃烧。 太奇怪了。可是又很享受，忍不住想要更多。 过一会儿一个微凉的环形物环上他的指节，他一愣，对上陆怀珏深邃的眼睛，瞬间明白了什么，然后把手抬起来看自己的无名指，果真一枚银质戒指。不大不小，尺寸刚好，套得牢牢的。 “你……”程叶熏反应好一会儿，“干嘛这么突然呀……” 陆怀珏俯身亲了一下他漂亮的眼睛，说：“先盖章，再做事。” 其实早就准备好了，一直没有机会给他戴上。 “我们早就盖过章了。”程叶熏说，在领证的时候，印玺重重地盖上去，白底红字，从此两个人永远牵绊在一起。 “这是我给你的盖章。”陆怀珏说，“陆太太的标志。” 这样一来，就没人再敢觊觎你了。他暗暗想道，程叶熏是他一个人的陆太太。 程叶熏点点头。 陆怀珏进入他身体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疼出声，尽管已经很耐心地做了扩张，他的动作也尽量温柔着，但还是疼。 身下的什物把他的后穴撑开，挤进去，又在里面胀大几分，甚至还没怎么动，程叶熏就紧绷着身子，把陆怀珏抱得更紧了。 “疼？” “……嗯。”程叶熏蹙着眉头，喉咙间闷闷地回应。 陆怀珏去吻他的眼睛，亲他的嘴唇，安慰他，“忍一忍。” 然后慢慢抽动起来。 从浅入深，让那甬道慢慢适应自己。穴肉把他的阳物吸得紧紧的，陆怀珏又爽又有些难受，不敢全部进去，生怕伤着身下的人。 等里面稍微湿润一点，顺滑一点，陆怀珏才开始发力，把硬挺的阴茎往里送，深一点，再深一点，重重地抵进去。然后俯身去亲吻程叶熏，一下一下地顶弄着，把他的哼声堵在喉咙里，又分开，看他脸颊上的两抹潮红，迷蒙的双眼微眯着，眼尾勾人的弧度让他心颤。喜欢得紧。 程叶熏被他顶得浑身发软，只得断断续续地喊他的名字，“慢、慢一点……嗯、轻点……” 异物埋在自己的身体里，感触过于明显，更何况那玩意儿又粗又长，一下一下碾着擦过敏感点，程叶熏被弄得头皮发麻，下面酸涨的疼，又觉得难以形容的爽。 程叶熏自己先射了，白浊的液体射到陆怀珏的身上，羞红了脸，被继续顶操着，有些受不了，只得埋怨，“你怎么还不射……呜……” 陆怀珏又去亲他，然后掐着他的腰，使劲儿往里抽插，好一会儿拔出来，取了套，自己撸动几下发泄出来。 折腾这么久，两人身上生出绵绵密密的汗，程叶熏想去洗澡，动了动，刚起身，又被陆怀珏压在身下，后背贴着他的腹肌，这个姿势程叶熏被完全压制住，阴茎又抵在了他的穴口处。 陆怀珏哑着嗓子开口： “陆太太，再做一次。” 第27章 甜一下 陆怀珏醒来时天才微微亮，昨晚弄到很久，程叶熏很困，洗完澡出来就抱着他迷迷糊糊地睡了，两人连窗帘都忘了拉上。 他醒得早，但睡得还不错。房间有点暗，熹微一点晨光潜入室内，腰间被人抱着，陆怀珏一偏头就看到还在熟睡中的程叶熏的脸。很安静，温顺得像一只小羊。呼吸很浅，眼皮阖着，睫毛卷起一个好看的裙耗—霖朳误饲骝鎏欛姒靶 弧度，久久没有动一下。 他就这么盯着程叶熏的睡颜看，脑海里什么都没有想，程叶熏总有一种让人安定的力量，或许是他性子里的温柔沉静，让陆怀珏觉得安心，可以不去想任何事。但他又不止温柔沉静，他漂亮、耀眼，很会撒娇，待人很好，还很容易感动。 陆曼春大学时曾看到他一次次拒绝前来示好的人，整个大学读完，都没见他谈过几场恋爱，她不解，为什么不试着谈一下？工作了哪有人愿意花时间陪你恋爱啊。 陆怀珏不以为然，和不喜欢的人谈不也是在浪费时间，还是两个人双倍的时间。 一个喜欢的都没有？ 没有。 他想起陆曼春后来啧啧两声，说，迟早让你尝尝爱情的苦头。 可是和程叶熏结婚以后，哪还有苦头吃。好像舌尖永远抵着一颗蜜糖，程叶熏和他说话，甜一下，程叶熏和他靠近一点，甜一下，程叶熏亲他一次，甜一下。简直快要溺在糖罐子里了。 没这么喜欢过一个人。 等到外面阳光照进来，程叶熏才渐渐醒来，眨了几下眼睛，发觉自己被搂在怀里，再一探出头，陆怀珏神色清明地看着自己。 他早就醒了。 程叶熏意识到这一点，耳朵红了。想起昨晚上被反复折腾，换了好几个姿势，大腿根处、腰腹间都还有酸痛的感觉，脸上更是一片烧红。他扯过被子把脸捂得严严实实，整个人往被窝里躲，又被陆怀珏大手一把捞回来，“躲哪儿去？” “你怎么没去上班？”程叶熏说话还带着一点鼻音，刚醒来整个人软乎乎的。 “这就去了。” 可也没见着人动弹。 “再不起要晚点了。” 过一会儿，陆怀珏整个人把程叶熏拥住，头埋进他的肩颈里，蹭了蹭，有些硬的短发擦过程叶熏的下巴，不情愿地开口，“……不想起了。” - 程叶熏今天也要上班了。 陆怀珏送他去培训学校，趁程叶熏下车前讨了一个吻，又定定地看他一会儿。 “怎么了？” 陆怀珏一本正经，“下次不弄那么久了。” 出门的时候才发觉程叶熏有点不舒服，一问才知道是腿根酸。 程叶熏脸上又是一阵红，又羞又恼，“……你还说！” 于是气呼呼地甩了车门。 陆怀珏没忍住笑意。 都说谈恋爱让人降智，降没降智程叶熏不知道，反正一天到晚还挺想那人的。一闲下来就忍不住会想。 连辅导班的小孩都发觉程叶熏不一样了。 宋航练完钢琴准备走的时候，又喊他一声，“老师你结婚了吗？” 程叶熏惊，“你怎么知道？” 宋航指指他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啊，程叶熏这也才反应过来，弹琴的时候忘了摘了。 “老师结婚了感觉不一样了。” “哪儿不一样？” “就是……”宋航想想词形容，“氛围不一样，就感觉老师整个人温柔好多，还会偷偷笑……” 宋航想了一下又不知道怎么形容了，走之前嘿嘿笑两声，“祝老师幸福！” 程叶熏点点头回应，等学生走完了才慢慢从学校出来，陆怀珏的车就停在路对面，在等他。 当然陆怀珏也有接不了的时候，工作实在忙，程叶熏就去他的公司找他。 陆怀珏让周助理下来接他。 周助理一见程叶熏，又想起上次错认的囧事，连续加了一个月的班，可再也不敢怠慢了，只得厚着脸皮上前恭恭敬敬地问好，“陆、陆太太好。” 程叶熏见他这样，没忍住笑了一下，“周助理好。” 两人乘着专用电梯，周助理谨慎小心的模样让程叶熏不太习惯，“你，你别这么客气。” “这是我的职责。”礼数还是要有的。 陆怀珏正在开会，周助理就把他安顿到总裁办公室，让秘书安琦陪着。 办公室称为豪华套间也不为过，程叶熏想着陆总裁办公的环境真是好，巨大的落地窗使得整个空间宽敞明亮，整个城市的面貌尽收眼底，连心境都开阔许多，容得下全部的野心。 程叶熏看了一会儿又坐回沙发，安琦显然比周助理有眼力见，一边礼貌地陪程叶熏聊天，一边思索着原来这就是柰嚓証裏总裁喜欢的人。 所以之前陆总让她列一份追喜欢的人的清单，是给这位用的。她当时听到任务时当场愣住，秘书还有这工作要求？ 安琦给他泡的咖啡他没有喝，明白了下次陆太太再来的话，不应该准备咖啡。 过了十多分钟，陆怀珏从开完会回来，手里还拿着一叠资料，交给安琦，“整理一下，下班前给我。” 安琦接过，欠了下身，照例去给陆总裁泡一杯手磨咖啡。离开办公室顺带关上门，门快要合紧的瞬间，看到陆总裁把程叶熏压在沙发背上亲吻。 ……啧。 陆怀珏工作的时候程叶熏就等着，后来觉得无聊了就坐在陆怀珏对面，也不打扰他，就乖乖趴在桌面上看他工作。 陆怀珏工作起来容不得半点懈怠，冷着脸一副不好接近的样子，目光在电脑屏幕和桌边成堆的文件夹里来回转，手也不闲着，签字、记录，偶尔端起咖啡喝一口。 抛开这些不谈，程叶熏一直觉得陆怀珏的样貌也是优秀的。五官锋利挺拔，棱角分明，这长相实在让人难以忽略，还算是程叶熏喜欢的类型。 “陆太太。” “嗯？”程叶熏应一声。 “我看下次还是不要等我了。” “为什么？” 陆怀珏的视线还落在手里的合同上，洋洋洒洒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抬眸看向对面的人，“你在这里，我实在无心工作。” 读一遍合同余光又在看那人在干什么，在给谁发消息，又笑什么，看自己做什么。一来二去，合同只得又读一遍。有史以来第一次怀疑起自己的工作效率。 心思全被这人给勾了去。 第28章 清明 时间不紧不慢地走着，清明那天迎来了春天的第一场雨。 只能勉强称作为雨。不大，和春天一样，温温润润。从房檐处可以看到细细的雨往下落着，很轻，微微倾斜打在身上，渗进衣物里，留一点湿润的感觉，很快又被忽视掉。 程叶熏坐在车里，透过车窗看陆怀珏买了两束雏菊回来，把花放在后座，又继续开车。 车驶过宽阔的马路，一路往前，到了城郊处，隐约可见绵延的山脉，虽是春天了，可能因为下雨的缘故，雾气沉沉，显得远处的山没有那么青葱翠绿，倒像是被稀释了退了色的墨绿。 这里比市中心更冷一些，又是下午，天气已经变得阴沉起来，两人撑着伞一齐进了墓园。 往些时候，是程叶熏和舅舅、舅妈一起来的，今早何雄旭打电话过来问要不要一块儿走，程叶熏没答应，说想和陆怀珏一起。 也好，是该带他见见了。何雄旭说。 程叶熏父母的墓碑在一块儿，他和陆怀珏一人捧着一束花放在墓碑前。 陆怀珏给程叶熏撑伞，看着他蹲下身摸了摸墓碑上的刻字，眼里是不易察觉的悲伤，耐心地说话，“爸妈，我来看你们了。” “忘了说，我结婚了。是不是有点突然，我没来得及和你们说。”程叶熏说完很浅地笑了一下，“我高中的时候，书包里多出一份情书都被你们八卦老半天，这下结婚了你们岂不是开心得不得了，我很喜欢他，你们也一定会喜欢他的。” 笑意又隐没下去，道，“你们不要担心我，我一切都很好，你们也要好好的。” 程叶熏说一些话后起身，看一眼陆怀珏，又继续道，“我把人都带来了，怎么样，不错吧？” 程叶熏觉得陆怀珏一定会是他父母喜欢的类型，颜值家世都够，品味好，有担当和责任心。尤其他爸爸，格外看中人的品质。 程叶熏暗暗想自己相中人的眼光时好时坏，但陆怀珏绝对是他眼光最好的一次了。 “要不要说点什么？”程叶熏问。 “说什么？”陆怀珏握着伞柄，表情有些松动。 他看着那深灰色的墓碑，那是程叶熏最亲的两位亲人。 静默地站了一会儿，牵起程叶熏的手，才慢慢开口，“爸，妈。” “谢谢你们把程叶熏养育得这么好，得以让他出现在我的面前。十八岁以前，他的人生有你们陪伴，从今以后，他的大半生都由我来陪伴。你们放心，陆家绝对会保护好他。程叶熏是我唯一的陆太太，我会好好爱他。” 然后郑重其事地鞠了一躬。 “你怎么这么正经啊。”程叶熏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一暖。 陆怀珏一想好像确实严肃了，但是他又觉得这是应该的，“这是给岳父岳母的保证。” 程叶熏父母出事的时候，他还在上课，被班主任匆匆喊出去奔到医院，父亲当时车祸现场就失去呼吸，母亲撑着最后一口气见到了心心念念的孩子，把他交给何雄旭。 那时程叶熏握着母亲冰冷的手，伏在她身上止不住地哭。 母亲手机的相册里，存的全是程叶熏的照片，从小到大，每一次获奖，每一次表演，每一次毕业。甚至搜索引擎里，还有“儿子喜欢男孩家长应该如何做”的记录。 程叶熏在这个家，从来都是被宠着长大的。说天塌下来也不为过，好长一段时间里，程叶熏都没缓过来，总觉得是做了一场噩梦。可是这场梦永远不会醒过来。 还好，舅舅把他的天撑了起来。 程叶熏被逼不得已地长大、独立、养活自己。 陆怀珏听他说这些的时候整颗心都跟着抽紧了，他觉得才十多岁的程叶熏承载了太多的痛苦、悲伤和无能为力。那个时候他已经上了大学，备受关注，从来不知道平行时间的程叶熏正遭受这样的苦痛。 “怎么了？”对于突然把自己抱住的陆怀珏，程叶熏懵了一下，他安抚性地摸摸这个男人的后背。 “没什么。”陆怀珏语气里有丝丝难过，“就是突然想抱你。” 想时光倒流，想穿越回去，想紧紧抱住那个孤立无援的程叶熏，接住他的眼泪和悲伤，分担哪怕只是一点痛苦也好，也不要让他一个人承受这全部。 反正，不想让他再这样难过了。 程叶熏笑了下，眼眸很亮，说他好像越来越粘人了。 几乎快要睡着的时候，程叶熏感觉到一个吻隐约落在他的额头上，很轻，像是怕打扰到他似的。 意识清醒了一点，随即听到陆怀珏极浅的声音传来： “我爱你。” 程叶熏往他的怀里钻了钻，闭着眼睛迷糊又困倦地回应一声。 “……我也爱你，陆先生。” 第29章 正文完 潮声 陆母这段时间有空就从老宅过来，说是在宅子无聊，也没个人做伴，来看看两人。 陆怀珏不拆穿她以前和其他太太玩得乐不思蜀的事，任由着她说，大概是上了点年纪，爱瞎想瞎折腾。 “我就是想你们了，你俩忙，也不抽时间看看我这孤家寡人。” “不是有爸在？” 陆母“啧”一声，撇陆怀珏一眼，“我就想来多看看小熏。” 得，原来自己这个亲儿子也只是顺带看看。陆怀珏没再搭话。 程叶熏倒是受宠若惊，一来陆母每次过来总会给他带很多东西，看起来价格都不菲，他实在不好意思，二来陆母嫌弃他太瘦，总要亲自下厨，给程叶熏准备一系列营养套餐。 陆怀珏难得同意陆母的看法，说是得多吃点，省得在床上做着做着喊撑不住。 紧跟着被程叶熏瞪一眼。 几个星期后的早晨，程叶熏穿好衣服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陷入沉思。 陆怀珏过来从身后把他抱住，下巴抵在肩头，问：“发什么愣？” 程叶熏转过身子，有些苦恼，“你看我是不是胖了？” 陆怀珏仔细端详几秒，皮肤白里透红的，伸手捏捏他脸颊上的软肉，“不胖，这样挺好。” “瞎说。”程叶熏自己又动手捏了捏，脸上的肉明显多了一点，“明明有。” 不能再这么按陆母的营养餐吃下去了，实在是……太放肆了。 “是是，陆太太说得对。”陆怀珏点点应道，低头凑近，鼻尖快要挨在一起，故意问道，“那……屁股有没有秋秋裙姨玲捌雾斯浏骝笆嗣仈多长一点肉呢？” 程叶熏又羞又恼，“有没有你自己不知道？” 陆怀珏低低地笑出声，去吻程叶熏的唇，压着唇角，道：“嗯，我觉得有。” 两个人又抱着亲一会儿，陆怀珏才被程叶熏推开，催促道，“走啦，不然赶不上蓁蓁比赛开场了。” 蓁蓁的钢琴比赛，他俩最后才到场坐下。 看完了几个人的表演才等来叶蓁。 今天穿了裙子，像个小公主坐在钢琴前演奏。 程叶熏在心里祈祷一切顺利，不要有失误就好。听她弹了一半，发挥稳定，这才慢慢放下心来。 “你紧张什么？”陆怀珏侧头来，声音很轻地问他，又觉得有些好笑。 “我替蓁蓁紧张。” 程叶熏想这都多大的人了，还是像个小孩儿一样。 “你小时候也是这样吗？” 程叶熏点点头，“虽然那时候每天都在练琴，不停地参加比赛，但紧张是难免的。” 陆怀珏握了握程叶熏的手。 想认识小时候的认真弹琴的程叶熏。是不是也是穿着小西装坐在白色钢琴前，灯打在他身上，而他的目光只是注视着琴键，沉浸在音乐中。 他想小时候的程叶熏肯定是可爱又迷人。 夏天快要结束的时候，陆怀珏收到了陆曼春的结婚请柬。 对象是陆曼春旅游的时候认识的，两个人心意相投，交往一段时间，便风风火火地领证了。 陆曼春行事向来如此。 其实不突然。后来陆曼春又解释道，你总有那么一瞬，能知道面前的人是不是你想要的那个人。如果是，那就得抓紧了。她看向陆怀珏，你当初不也是这样吗。 陆怀珏垂下眸子，算是默认。认定了程叶熏，那便只要他。 婚礼在海边进行。场地布置得很大很美，布景和花艺是蓝白搭配，背景纱幔是高级灰蓝，海风一吹，柔软透景的纱幔跟着拂动，迎接这场盛大婚事。 程叶熏也身着西装，衬得整个人修长又漂亮。婚礼开场他弹奏了一曲钢琴，渲染氛围。 仪式一结束，大家在海边准备晚宴，陆怀珏就找到了新娘陆曼春。 “把我太太当免费劳动力使？” “哎——”陆曼春换下了婚纱，穿一条长裙，今天格外的美，嘴角笑容没下去过，“这是你说的，我可没说。再说了，叶熏这么热情我怎么好意思不答应。” 是程叶熏主动提出的，婚礼前后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可以随时找他。 陆怀珏也只是开开玩笑，和陆曼春碰杯，“新婚快乐。” “谢了。”陆曼春笑，抿了一口红酒，问：“叶熏呢？” “被蓁蓁拉走了。” 陆怀珏目光落在不远处的海滩，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坐在海边的岩石上，各自手里拿着个小盘，不知道在吃什么。 陆曼春也看过去，感叹一声，“这孩子难得这么喜欢叶熏。” 陆曼春的老公过来和陆怀珏打了个招呼，然后两人一同去照顾其他客人了。 陆怀珏手里端着酒杯，站在原地，视线还在程叶熏身上。 下午本来有点热，没穿西装外套，就单薄衬衣在身，和蓁蓁一同吹着海风。 还是有点凉意的。 陆怀珏放了酒杯，拿起那被脱在一旁的白色外套，一步一步慢慢走向那人。 耳边潮声不断，海浪拍打在露出的礁石上，激起一阵阵白色浪花。他看到那人侧过头来看见自己，随即展露一个大大笑容，眼里眸光闪烁。 陆怀珏的世界也跟着闪烁起来。 总觉得，还会喜欢这个人很久很久。 久到时间也难以估量。 —end— 小陆和小程的故事就告一段落啦。 感谢每一位收藏点赞评论打赏的读者，谢谢你们，追更辛苦了，真的辛苦了。我不胜感激。虽然这个故事很简单、有很多不足，但我私心还蛮喜欢小程和小陆的，写完的时候还有点怅然若失的感觉哈哈哈。爱你们，你们真的很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