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我攻略满值后重生了的这件事》 作者:南极海豹 文案: 作为05届咒术高专的学生,崎野七穗一直以为自己是个透明人。直到她死去的那年,眼底映出好友们头上闪亮亮的好感度。 [攻略进度100%] [游戏强制弹出中] 好家伙,她活了十六年,第一次知道—— 这竟然是个乙女游戏。 …… 崎野七穗没死成,她再次睁开眼的时候,身边闪烁着亮瞎眼的游戏面板。 [里世界教父:攻略进度100%] [术师鲨手:攻略进度100%] [世界第一名侦探:攻略进度:100%] [咒术最强·dk二人组·攻略进度:100%] …… [游戏已开启,当前可攻略对象载入中——] [mafia干部] [冰系诅咒师] [世界第一鲨手] [纯爱战神] …… [进度:0%] 崎野七穗懂了,这是要让她在攻略满值的世界里攻略满值对象的亲朋好友的意思—— 笑死,根本活不下来。 *分世界,最后会会收世界线 *cp甚尔 内容标签:综漫 少年漫 文野 咒回 搜索关键字:主角:崎野七穗┃配角:天与咒缚,reborn,纯爱战神,双黑等┃其它: 一句话简介:笑死,根本活不下来 立意:在困境中成长 作品简评: 身为咒术高专一年级的学生,崎野七穗在十六岁死亡的那年觉醒了游戏系统。在一轮又一轮的旅程中,她不断地成长,结交了新的朋友……“明年的今天,要一起去看烟花吗——我一定跑着回去”。本文语言诙谐,感情细腻,将亲情、爱情、友情编织在一起,而女主面对困难永不低头的精神是本文最大的亮点。在不断轮回的旅程中,女主最后终于停住了脚步,明白了旅程的真正意义。 第1章 2006年2月4日,二级咒术师崎野七穗死于立春的一场大雨。 死了就是死了,拥有反转术式的家入硝子赶到的时候,她已经彻底停止了呼吸。 少女的黑发落地,长长的睫羽上挂着水珠,阖上眼的时候就好像睡着了一样。 她看不见那双满溢着愤怒和绝望的苍蓝色眼眸,也看不见同伴怎么也点不燃的烟。 作为这届高专的学员,崎野七穗一直普通得可以。 她没有反转术式,也不会展开领域,更不会操纵咒灵。 少女和谁的关系都很好,又好像和谁的关系都不好。 至少崎野七穗自己认为,自己是个彻彻底底的透明人。 这大概也就是她到现在也不明白夏油杰那个时候为什么要抱住她的原因。 【他的黑发散在肩膀,低下头时喉结轻轻滚动。】 【“七穗,没有人觉得你麻烦。”】 【少年人炽热的爱意还未说出口便已终结,枝头的雨滴落下,和那晶莹剔透的回忆一起凝结在他的心头。】 以上,她之所以知道自己死后发生的事—— 少女低头,看向镜子中陌生的脸。 ——是因为她又死而复生了。 【CG·椿之花】 【当前智能系统已激活】 【人物资料更新中……】 【玩家:崎野七穗 游戏时长:十六年零三个月 当前职业:咒术师 评级:二 谋略:6/10 体力:4/10 吸引度:7/10 攻略助手:已激活 成就:“CG·椿之花” 当前已攻略人物:五条悟(爱情线)、夏油杰(爱情线)、家入硝子(友情线?)、灰原雄(友情线)、七海建人(友情线) 当前攻略失败人物:■■■■ 当前可用积分:100,000,000+ 当前剩余游戏时长:45日】 当时的崎野七穗盯着这突然跳出来的面板看了很久,怎么也无法接受自己十六年的人生竟然是个游戏的事实。 然后她就陷入了死循环。 为了活下去,她只能在不同的世界穿梭,靠着攻略人物来获得游戏时长。 一周目,她成了加茂家体弱多病的大小姐,有个青梅竹马的名叫禅院直哉的未婚夫。未婚夫除了脸外毫无优点,一开口就是PUA大师,拽她辫子时的欠揍姿态像极了当初刚入学的五条悟。 崎野七穗条件反射,一拳正中他的鼻梁。 禅院直哉不可置信,当场要和她分个高下。 结果小少爷一个术式过来,她的马甲死得不能再死了。 七穗:? 系统痛心疾首地强调:“体弱多病,体弱多病啊宿主。” 【当前攻略已失败,游戏时长-10天】 【温馨提示,您当前可用时长为:27天】 崎野七穗陷入沉思。 她盯着愣在原地的禅院直哉看了一会儿,迅速选择进入了二周目。 二周目的马甲似乎有了点人权,攻略对象和日本的国宝压切长谷部同名,亲切地称呼她为“主公”。 崎野七穗这次对着面板的设定研究了很久,在发现自己的咒术似乎没有被剥夺后,彻底膨胀了。 什么时空溯行军?为什么要靠长谷部?她一个能打十个—— 然后她就收获了一张她站在尸体堆成的小山上,长谷部在山脚崇拜又担忧地看着她的搞笑CG。 【“裙子啊主公!会被看见的!”】 系统又一次痛心疾首:“恋爱!恋爱!宿主您是不是不知道恋爱这两个字怎么写!让你去谈恋爱不是让你收获妈妈桑的啊!” 崎野七穗:……哦。 可是长谷部会帮她写报告耶。 她真的很需要长谷部。 崎野七穗流下悔恨的面条泪,看着自己资料卡上只剩三天的游戏时长,觉得拯救自己刻不容缓。 决定就是你了!三周目的沢田纲吉同学! 所谓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但沢田纲吉同学好像是看见吉娃娃都会被吓哭的笨蛋。 为了防止二周目那样的悲剧发生,崎野七穗只能背地里一边帮他清扫一切会吓到他的危险物品,一边致力于发展粉红泡泡式少女情节。 功夫不负有心人,沢田同学二十二岁那年终于成了可靠的大人。 在西西里的海岸,他对她说: 【“七穗,其实我是黑手党。”】 …… 合着这剧本原来是扮猪吃老虎吗! 崎野七穗瞳孔地震。 冤种!她简直是个大冤种哇! 崎野七穗深吸一口气,生怕下一秒BE的标志就跳出来。 她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问:【“干嘛这时候突然告诉我?”】 沢田同学笑了笑。 他笑起来时很温柔,橙金色的眼里却有着坚定的力量。 【“因为,七穗。”】 【“我想和你结婚。”】 ! 终于!她终于有一张HE的CG了! 崎野七穗看着自己重新回到40的游戏时长,忍不住泪奔。 好!她现在已经掌握了这个游戏的秘诀!——从今天开始,她是崎野·乙女游戏之王·七穗! 就这样,崎野七穗兴冲冲地开启了第四周目。 系统告诉她:“从哪里跌倒就要从哪里站起。” 崎野七穗:“说人话。” 系统:“还记得禅院直哉吗?” 崎野七穗:? 系统:“您这周目的马甲是人物禅院直哉的妹妹。” 崎野七穗:“体弱多病?” 系统:“身体健康。” 崎野七穗:“太好了,那我去多打他两拳。” 妹妹打哥哥——不过分吧? 崎野七穗一想到可以报仇,就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加载了游戏,将目光锁定在这周目的攻略对象“禅院甚尔”上。 好像在哪里听过,但是记不起来了。 崎野七穗努力思索了一会儿,还没得出结论,系统却再次开口。 “背景设定——” “您是禅院家的大小姐,有着禅院血脉中标准的美貌和强大的咒术,因此受尽宠爱。” ? 崎野七穗:“你早说啊,要知道有这种好事,我一周目一照面直接和禅院直哉同归于尽。” 系统:“……但由于环境的因素,您和您的哥哥一样除了美貌毫无优点,甚至性格更加恶劣。” 崎野七穗:“明白,疯批美人——!我可以!” 系统:“两天前,您因为和您的哥哥产生分歧,擅自做出了从京都校退学的决定。作为东京校一年级的插班生,今天是您报道的日子。” 崎野七穗:“?” 等等,什么意思?那五条悟还有夏油杰岂不是成了她的学长了? 系统:“外貌修改度暂定20%,术式全替换已完成——请您不必担心。” 崎野七穗沉思,觉得好像也有道理。 她在五条悟还有夏油杰眼里尸体都凉透了,只要她嘴够硬,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崎野七穗瞬间振作,注意到游戏的加载度已经到了99%。 【任务发布——】 【西北方向两百七十米,有两只二级咒灵出现,请立即前往支援。】 【新入学的第一天,试着给同班同学留下好印象吧!】 特级咒具从楼顶上掷出,刻有[禅院]家徽的长刀擦着灰原雄的脸颊而过,准确地将尖叫的诅咒钉在了墙上。 少年眨眨眼睛,发愣地看着崎野七穗从高处跳下,轻而易举地祓除了诅咒。 她背对着他,灰原雄只能认出她身上穿着的是咒术高专的制服。 这么说来,之前夜蛾校长好像说过,今天会有新同学报道来着? 灰原雄想到这里,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笑容:“同学!” 他试着和对方打招呼,但碍于距离太远,对方似乎正致力于把自己的咒具从墙里□□,还没有听见。 灰原雄眨眨眼睛,正打算小跑着上前,却意外接到了七海建人的电话。 虽说号码是七海的,但声音却是五条悟的,其中还夹杂着夏油制止的声音。 对前辈充满了崇拜的少年立刻打起了精神。 “是!我知道了!会带特产回来的!……诶?草莓味的吗?……不,没关系啦夏油前辈,因为有校长之前说的那个新同学帮忙,所以我的任务已经结束了。” “啊,对了。”终于走到了崎野七穗身后的灰原雄一手拿着手机,一手爽朗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叫灰原,请问你的名字……” 一个“是?”字还没说出口就堵在了喉咙。 随着少女的转头,灰原雄有那么一瞬间忘记了呼吸。 五条悟还在电话里单方面地和夏油杰打赌今年的插班生一定是个弱鸡,崎野七穗却已经回过了神。 “七穗。”她朝呆愣的灰原雄友善地伸出了手,自我介绍道,“我叫禅院七穗。” 第2章 (捉虫) 也许是太过震惊,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灰原雄的手机在空中十分优雅地做了个自由落体。 “抱、抱歉!”反应过来的少年面带羞赧,匆忙抓住了对方递过来的手,“禅院是和五条前辈家并列的那个吧?好厉害!” 崎野七穗没想到他的第一反应是这个。 她听着系统“积分到账”的提示音,发现自己的游戏时长又延长了一天。 崎野七穗缓缓地把目光移到这个她以前就认识的后辈脸上。 【进入剧情选择阶段】 【人物“灰原雄”向您发出对话邀请】 “五条啊……”崎野七穗没肯定他的话,只是略为苦恼地拉长了尾音,“我听哥哥说他脾气挺差的。” “哥哥?” “啊,总之也是个麻烦的家伙,你还是不知道的好。” 以为自己戳到了对方不好的回忆的灰原惊慌失措,他下意识地想要道歉,却发现少女的目光率先投了过来。 回咒术高专的路上,崎野七穗和他一直保持着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 [禅院七穗]从京都退学的决定是她自己擅自做出的,按照背景人设,禅院那边应该很快就有人会找过来。 在她这个马甲的反派人设暴露以前,崎野七穗决定尽可能地拉拢自己的“同伴”。 “说起来,灰原同学你刚刚听到我名字的时候好像很惊讶。”少女捏着下巴,若有所思地戳穿了对方的小动作,“坐上车后也是,如果我没数错的话,你已经偷偷看了我十次了。” 灰原雄:! 灰原雄:“那、那是因为……” 因为你和我死去的前辈不仅同名还长了张极其相似的脸——这种话怎么可能说出口啊! 会被误会的吧!绝对会被误会的吧! 虽然是这么想的,但坐在后座的灰原雄透过挡风玻璃已经看到了站在校门口的二年级三人组。 这样的场景太过熟悉,让他不禁想起自己入学时崎野前辈带着大家来欢迎他的时候。 “本来应该是四个人的。”灰原雄小声嘟囔道,不自觉地收紧了膝盖上的手。 “什么?”崎野七穗没听清,转过头问他的时候凑近了些。 再次看到那张相似的放大版的脸,灰原雄产生了一种想要逃跑的冲动。 但他清醒地知道禅院七穗和崎野七穗是两个人,所以最后还是忍住了。 “那个,没有要诅咒禅院同学你的意思。”少年深吸了口气,绷紧的后背放松下来。 在车门打开的前一秒,灰原雄终于鼓起勇气大声地说出了真相—— “只是因为你刚刚回头的时候和之前死去的崎野前辈几乎一模一样,所以我才有点吓到了。” 溅到脸上的紫色血迹,干脆利落的收刀,还有迷茫过后开朗的笑容。 完全。 完全令人挪不开眼睛。 - “是因为我熬夜打游戏所以出现幻觉了吗?” “不,我也听到了,灰原那边的新生似乎自称[禅院七穗]。” “……所以你们就因为这种不确定的事特地把我叫到这里?”家入硝子面无表情,不明白自己实验都还没做完在这里看什么风景。 她转过头,把目光投向罪魁祸首之一的五条悟,“而且,禅院家的人叫什么你不是应该知道吗?” “什么叫我应该知道啊!”被点到名的五条悟嚷嚷道,“我上次参加那种无聊的聚会还是五年前呢。” 家入硝子冷淡地“哦”了一声,显然对这个话题不感兴趣。 她打了个哈欠,离开之前不忘提醒:“世界上同名同姓的人有很多,七穗的尸体是我亲自处理的,你们要是因为这个针对新生……” “只、只是因为你刚刚回头的时候和之前死去的崎野前辈几乎一模一样,所以我才吓到了。” 打断家入硝子的声音的是灰原雄鼓起勇气的一长串台词。 宝贵的反转术式持有者就这么停下了脚步。 家入硝子转过头去,首先看到的是五条悟和夏油杰僵住的背影,然后是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的灰原雄,最后才是…… “原来如此,所以他们变成艺术石雕了啊。”下了车的崎野七穗后知后觉地说道,“不过我的金发是染的,你说的那个崎野前辈也是金发吗?” 灰原雄没来得及回答。 因为在那之前,二年级三人组已经展开了行动。 “悟。” “没看出咒术的痕迹——硝子?” “……不是手术,应该就是单纯的长得像而已。” 崎野七穗听着他们的对话,发现自己被包围了。 少年们的身材颀长,稍一靠近便完完全全地遮挡住了本该洒在她身上的阳光。 崎野七穗注意到夏油今天戴了她送的耳钉。 黑色的,是个小星星,不过从远处看的话像个圆形。 而就在崎野七穗因为回忆有些发愣的时候,熟悉的气息却压了下来。 五条悟双手插着兜,俯身凑近她的面前。 他应该是想玩找不同的游戏,只是凑得太近了些,近到她都能感受到他略微凌乱的呼吸。 没等崎野七穗反应,夏油杰揪着他的后领,把他拎远了点。 “你要吓到她了,悟。”夏油杰冷静地说。 但五条悟一点也不在意这个,他的语气夸张,似乎是发现了新大陆:“还是不一样的!七穗的脸要更圆一点,这家伙太瘦了。” “……” 崎野七穗沉默,从灰原雄的怀里拿了盒伴手礼,礼貌地询问后者的意见:“灰原同学,请问我可以用这个砸他吗?” 回答是还是算了。 五条悟有无下限,砸了也是白砸。 虽然灰原雄的原话不是这样,但在崎野七穗看来就是这个意思。 结果最后干正事的还是只有家入硝子。 她想起之前夜蛾的话,微微皱了皱眉头:“我听说你之前是京都校的。” “嗯。” “怎么突然想转到这里?” 【突发状况1:人物“家入硝子”向您发出对话邀请】 【进入支线选择阶段,请正面回答该问题】 从刚才的任务地点到咒术高专总共有三十分钟的距离,在这期间,崎野七穗早就想好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因为东京有我喜欢的人在。”她说到这里,又瞄了一眼面板上攻略人物的线索提示,声情并茂地展开表演,“虽然甚尔君现在只是个小白脸,但根据我和哥哥打赌赢到的金额,我们一定能度过幸福的一生的!” …… 诡异的沉默里,剩下的四人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夏油杰叹了口气。 “禅院同学。” “是?” 崎野七穗抬眼,对上对方垂下的目光。 夏油是笑着的,神色却充满了忧虑,有点像东方故事里的观音菩萨。 然而菩萨一开口却是“用金钱才能维系的不叫爱情”。 夏油杰不紧不慢地拿出手机,垂下眼问她: “被诈骗的话——还是报警比较好吧。” 第3章 诈、诈骗? 崎野七穗刚从夏油背后亮闪闪的光圈中回过神,就听到了这个词。 【进入剧情选择阶段】 【人物“夏油杰”向您发出对话邀请】 七穗低头,她愣了愣,眉心蹙起一道小小的褶痕。 在短暂的停顿后,崎野七穗挪开落在手机屏幕上的视线,转而抬头与夏油对视。 “夏油同学。” “……什么?” 少女的身形单薄,站得却很笔直。崎野七穗的眼睛是很漂亮的墨绿色,执着的样子在阳光下显得健康又鲜活。 她注视着昔日好友的眼睛,十分认真地回答:“我们是真爱。” - “她竟然说他们是真爱诶!明明和那个叫什么尔的人都还没见过面吧!” 远处传来少年气愤的声音,感知到熟悉咒力的庵歌姬毛骨悚然,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他们在说什么?”出于好奇,庵歌姬低头,悄悄地向家入硝子询问道。 家入硝子:“你不懂。” 庵歌姬:“?” 家入硝子:“他们两人搞代餐呢。” 庵歌姬:“?” 家入硝子:“今天夜蛾老师说的那个新生来报道了,是禅院家的人。” 庵歌姬恍然大悟,表情有些天真:“那个啊,听灰原说也叫七穗,不过同名同姓的人有很多吧?” 家入硝子擦了擦手上冰棍化下来的糖水:“歌姬。” “嗯?” “你有喜欢的人吗?” 猝不及防的提问令庵歌姬愣了愣,她想到了最近看的电影,脸上的温度不断地升高,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大、大概有吧。” “那你想象一下对方在你怀里惨死的情景。” “……” “然后过了半年,突然冒出来一个长相几乎一模一样的存在。”家入硝子恢复了以往的懒散,瞥向远处的同伴时面无表情,“然后她当着你的面,大声宣布自己对除你以外的人一见钟情了。” 庵歌姬陷入了沉默,她这次正大光明地多看了远处的夏油和白毛瘟神几眼,难得地露出了同情的表情。 “那还……挺可怜的。”停顿半晌,庵歌姬表情微妙地评论道。 要不然今天少在群里骂五条悟一句人渣好了。 - 崎野七穗对于高年级组的混乱一无所知,毕竟她一放学就离开了高专,前往了自由自在的闹市区。 系统显示,这里碰到她的攻略人物[禅院甚尔]的几率比较大。 不过话说回来,对方竟然也姓禅院诶。 难道是远方亲戚?那怎么人物关系上没有显示。 “因为对方现在已经脱离禅院家了。”系统说。 崎野七穗:“我悟了。” 系统:“你悟什么了?” 崎野七穗:“不就是离家出走嘛,看来年纪应该和我差不多,这个年纪就是容易冲动行事。” ……似乎很有道理的样子。 但一个点也没猜对。 系统沉默,自己给自己设了待机,不忍心看到这么残忍的一幕。 崎野七穗没注意到系统的反常,还在自顾自地推理。 这么说的话,那这个马甲的手机里说不定也有“甚尔”的联系方式。 能联系上的话,见面岂不是轻轻松松? 崎野七穗一想起当初为了寻找攻略对象,对着云雀喊纲吉,结果被对方一拐子抽上天的经历就忍不住流下悔恨的眼泪。 叫错了就叫错了嘛,道歉不就行了,怎么还打人呢。 打人也就算了,她还完全打不过,简直就是被按在地上摩擦。 想到这里,崎野七穗打开了手机,先把联系人列表认认真真地检索了一番。 很好,全用的备注,完全没有一个真名。 崎野七穗在超市门口停下脚步,难得地陷入沉思。 良久,她挑选了最可疑的两个嫌疑人,试探性地发了条“甚尔?” 消息回复得很快。 [你找甚尔干嘛?] 有戏。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但听起来似乎和禅院甚尔认识。 崎野七穗心花怒放,刚要回复,话却被对方异于常人的反应速度打断了。 [你和甚尔在一起?] [喂,回话] [死了吗?我可不给你收尸] [上次的事道歉的话我可以勉强原谅你,大家已经知道你离家出走的事了,看在你诚心诚意的份上,说不定我还能帮你说说情] 崎野七穗表情复杂,突然不是很想回复消息。 她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删掉了对话框内原本打好的字。 [七穗]:你哪位? …… 招摇的头像不跳动了,崎野七穗又看了几眼,正要转战下一个联系人时,对方的语音电话却打了进来。 “禅院七穗!你装什么傻!” 是熟悉的声音。 至少崎野七穗是不会忘的。 毕竟一周目的时候这位小少爷一个术式打死了自己,骂人的话都不带变的。 崎野七穗的心情异常平静,面不改色地听着禅院直哉骂完了。 他的声音穿过电子产品时有些失真,半晌却突然顿住。 “喂。” “……干嘛?” “……你什么时候回京都?” 禅院直哉的语气好了些,说话的方式却仍旧别扭。 崎野七穗露出恶人的微笑:“你骂了我半天,最后就想问这个?” 禅院直哉:“……” 崎野七穗:“不回,你自己待着吧,自恋狂。” 少女“哈”地冷笑一声,不等禅院直哉反应,动作迅速地挂断了电话。 不行,不能生气。 她的游戏时长没剩多少了,当下最重要的是找到甚尔在哪里。 可是东京比并盛要大上不少,一个一个找显然不现实。 崎野七穗想到这里,捂住饿得有些发疼的肚子。 【地图“超市”已解锁】 嗯,还是先吃饭吧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安全起见,崎野七穗在走向收银台之前,再次确认了下余额。 好几个零,买个三明治绰绰有余了。 “抱歉,您的卡用不了。” 收银的小姐姐露出为难的微笑,双手将金色的卡递回给了她。 崎野七穗呆住。 【您的账户已被人物[禅院直毘人]冻结】 ……淦! 她说禅院直哉那个脾气被骂了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呢!合着是去打小报告了! 崎野七穗气得脸都红了,她咬牙切齿地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口袋,余光瞥见远处推着购物车的男人。 是她从未见过的面孔,却很难不被吸引目光。 因为对方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他穿着贴身的黑色短袖和宽松的灰色长裤,身上的每一寸肌肉都体现出野性凶悍的美感。 可能是她盯了太久的缘故,男人停下脚步微微侧目,目光落在她脸上时有一瞬间不易察觉的停顿。 伏黑甚尔挑了下眉,随手把货架上的啤酒扔进推车里,注意到了这边窘迫的一幕。 离家出走的大小姐连个三明治也付不起——虽然不清楚对方是因为什么事和恶心的禅院闹掰,但伏黑甚尔对此也不感兴趣。 他打了个哈欠,推着购物车往反方向走,心想待会还有一场赛马要看。 但在此之前,他的衣角却被人轻轻地牵住了。 “叔叔。” 伏黑甚尔慢悠悠地回过头,他的身材高大,一垂眼就能轻松地将身后少女的神情纳入眼底。 “叔叔?”伏黑甚尔嗤笑一声,饶有兴致地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禅院七穗的性格恶劣,他听过禅院七穗叫他废物,也听过禅院七穗叫他耻辱,倒还是第一次听见“叔叔”这个词。 “借钱的话找错人了。”伏黑甚尔不紧不慢地说,他没有在这个地方过多停留的打算,收回目光时抬腿就走。 “诶,别走啊,我不借钱。”崎野七穗说,“你脖子上那个是咒灵吧?我听说过的,东京有个脖子上围着毛毛虫的人,只要给钱什么都能办到。” 伏黑甚尔敷衍地“哦”了一声。 “我不和付不起三明治的人做交易。” ……伤到了。 崎野七穗停下脚步。 “我会有的!”她说,“这个可以给你当定金。” 少女说着就从脖子上取下一条项链,这不是这个世界的产物,红色的宝石由上周目七穗在拍卖行所得,雕刻出自为彭格列效力的雕金师塔尔波。 “我需要你帮我找个人。” 伏黑甚尔只看一眼就知道这东西价值不菲。 拿去拍卖的话,应该能卖个好价格。 “听起来很不错。”伏黑甚尔说,“但我拒绝。” 他没兴趣和禅院再次扯上关系,毕竟能让禅院家的大小姐找上他的人并不多。 说不定她就是因此离家出走的。 伏黑甚尔对这种任性的大小姐脾气感到可笑。 似乎是看出了对方的顾虑,崎野七穗小跑着跟上。 “不会有麻烦的。”崎野七穗说,她在这方面异常执着,态度也很诚恳,“甚尔是个很好的人,你只要帮我找到他就行了。” 伏黑甚尔成功地停了下来,他握住少女无意识凑近的脑袋,把她拎远了点。 没听错,她刚刚说的的确是“甚尔”两个字。 玩什么把戏呢。 本来只是打算敷衍一下对方的伏黑甚尔舔了舔唇角的伤疤,眯起眼睛时语气相当危险:“你找他干嘛?” 成功了! 完全没意识到面前就是自己要找的人的崎野七穗露出了幸福的微笑,她故技重施,脸颊微红时害羞地移开了视线。 “因为我对甚尔君一见钟情。” “我希望能当面向他告白。” 第4章 伏黑甚尔没说话,他低下头,面无表情地注视了面前的少女一会儿,墨绿色的眼瞳在阴影里略显阴郁。 时间好像在这一瞬间凝滞,崎野七穗等了很久,半晌才等到一句带着嘲讽意味的轻笑。 “禅院七穗。” 伏黑甚尔连名带姓地喊她,声音有些沙哑,目光却散漫地移回。 “我对你那无聊的游戏不感兴趣。” - 崎野七穗对于超市里遇到的叔叔知道自己的名字这件事并不感到奇怪,毕竟她这马甲挺有名的,设定上应该公开出席过很多咒术界的活动。 只是…… “我的脸看上去很不正经吗?” “……不。”虽然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感到奇怪,但灰原雄还是友善地否认了。 他停下手中的笔,转过头来问:“为什么会这么说?” “昨天我有很认真地拜托一个人某件事,但是他好像觉得我在开玩笑。”崎野七穗看着自己面板上仅剩【37天】的游戏时长,委屈地趴回了桌上。 灰原雄想了想,诚恳地给出了解决方案:“和咒术有关的问题可以拜托夏油学长。” “……”听见熟悉的名字,崎野七穗身上消沉的气息顿住。 她缓慢地回过头,凝视了一脸迷茫的灰原雄一会儿,随机语重心长地开口:“灰原同学。” “……是?” “你好像对于夏油有着一股莫名其妙的信任啊。” 被点到偶像的灰原雄不好意思地笑了下,竖起大拇指的时候背后好像闪烁着小星星:“因为夏油学长很可靠啊——我对自己看人的眼光很有自信的!” 崎野七穗痛心疾首:“你也太容易相信别人了,那家伙一看就是只黑狐狸啊。” 比如平常笑眯眯的,生气的时候也笑眯眯的, 再比如她小学明明报的是仙台,稍不注意就被对方说服,最后变成了一个学校。 那时的崎野七穗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究竟为什么会这样,直到庵歌姬语气微妙地问她“小七穗,你是不是太信任那两个人渣了”。 真是一语点醒梦中人。 “是这样吗?”灰原雄说。 “当……不,话题歪掉了吧。”在短暂的话题过后,崎野七穗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我不是想问和咒术有关的问题,我只是想找人而已。” 灰原雄:“?” “禅院甚尔——你有听过这个名字吗?” “……这不是禅院同学你昨天说的要用金钱维系爱情的对象吗。” “……我乱说的,这你也信。”崎野七穗叹息着拍了拍瞳孔地震的少年的肩膀,沉声道,“所以都说了你太好骗了,要振作起来啊灰原同学。” 灰原雄短暂地丧失了色彩,他从头到脚变得灰蒙蒙的,最后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一旁看书的七海建人。 七海建人拒绝加入群聊。 灰原雄只好叹了口气,他颇为苦恼地抓了抓头发:“我没有印象,不过五条前辈认识的人可能比较多吧。如果是禅院同学你去问的话,五条前辈一定会答应帮忙的。” 【“还是不一样的,七穗的脸要圆一点,这家伙太瘦了。”】 漂亮的六眼浮现在眼前,崎野七穗一时无语,不自觉地收紧了搭在桌子上的手。 “……我还是去和直哉道歉算了。”她托着下巴,忽的喃喃自语道。 - “所以说一见钟情是假的啊。” 傍晚六点,咒术高专练习场。 家入硝子看了眼被单方面压迫逼问情报的可怜学弟,又看了眼突然振作起来的某同伴。 “别高兴的太早,人家可是宁愿找禅院直哉也不愿意找你们两个帮忙。” 五条悟:“你不懂。” 家入硝子:“?” 夏油杰:“悟的意思是这样七穗更像七穗了。” 家入硝子:“这是你直呼人家名字的理由吗?” 夏油杰面不改色,反而露出一个相当和善的微笑:“大概是直觉吧,我并不觉得世界上存在两个七穗。” 家入硝子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但自从[崎野七穗]死后,她已经很少把情绪展现在脸上了。 希望越大,失望也越大。 “决定了。”五条悟从树上跳了下来,他落地时屈了屈腿,双手插在兜里,“总之去把禅院直哉绑来问问就知道是这么回事了。” 灰原雄:“……” 家入硝子:“……” 夏油杰摁了摁眉心:“悟,那边不是出校门的方向吧。” 被戳破心思的五条悟有些心虚,回过头试图用目光严厉地谴责自己那不会读空气的好友:“毕竟那家伙很弱啊,不看着点的话又一个人跑丢了怎么办。” 夏油杰冷酷无情地别过了脸,身体倒是诚实地跟上了。 直到两人的背影消失,灰原雄才好奇地转头问抽出一根烟的家入硝子:“那家伙?” “谁知道呢,大概是七穗吧。”家入硝子说,她注视着高专上方黑沉沉的天空,最后自暴自弃地叹了口气。 “真是的,别把跟踪JK这件事说得这么理所当然啊。” - 崎野七穗到最后没求助五条悟,也没和禅院直哉道歉。 因为她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叫冥冥的学姐。 “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崎野七穗数了数汇款单上的零,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感慨还是该心疼,“冥冥学姐真是一点没变啊。” 由于[禅院七穗]的银行账号被封,她暂时只能用之前几个周目攒的积分来兑换。 一下子少了一半,说不悲伤是假的。 但即使是冥冥也没能查出来[禅院甚尔]目前准确的所在地,她只知道对方改了姓,现在叫伏黑,还有个目前就读小学的儿子,名叫伏黑惠。 不过这样一来,她之前关于对方和她同龄的假设就不成立了。 深思熟虑之下,崎野七穗决定在小学门口蹲点, 系统看上去有些绝望:“宿主,这是变态行为。” 崎野七穗站在树上,拿着望远镜看来看去:“时间就是生命,都快没命了,管它变不变态的。” 她之所以愿意参与这个游戏,就是因为想要活下去。 但面板上那个不断减少的倒计时显然给她造成了巨大的压迫感。 “而且,我都打听过了,继上次隔壁小学被不明生物袭击以后,最近一段时间除校车接送的以外,想要离开学校都必须由家长亲自来接。” 崎野七穗说着,背后自信地旋转着小花花。 系统沉默,好像被她说服了:“话虽如此……您怎么知道哪个才是伏黑惠?” 崎野七穗眨了眨眼,抬起一根手指:“喏。” 站在保安亭内的孩童有着一头柔顺的黑发,他低垂着眼睛,趴在与他身高极不相符的桌子上安静地写着作业。 “他书包上写着呢。” 虽然算不上好看,但相对于这个年纪的小孩子来说,一笔一划地倒是写得很认真。 明明身份牌这种东西应该都是家长来做的才对吧? 崎野七穗感到疑惑,最后却还是没有轻举妄动。 毕竟是单亲爸爸,说不定很忙呢。 于是她从四点等到了六点,又从六点等到了八点,期间好心的保安大叔似乎出去打了个电话,没过五分钟又怒气冲冲地回来了。 ……不,这已经不是忙的程度了吧。 排除掉路上出了意外,完全就是不想来接而已。 崎野七穗看了看保安大叔放弃的样子,又看了看收拾好书包准备自己走的伏黑惠,头疼地叹了口气,最后还是从树上跳了下来。 她跟在黑发男孩的身后,始终保持着一个不会被发现的距离,顺手把附近的咒灵也一起清理掉了。 走到拐角的时候,伏黑惠进了超市。 崎野七穗靠在街边,面无表情:“我知道了,只要我把那个叫禅院甚尔的打死,就能马上开启下一周目了。” 系统:“……” 系统:“杀害攻略对象是要蹲大牢的。” 崎野七穗哼哼唧唧,算是把这句警告听进去了。 然而她一转头,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崎野七穗弯起眼睛:“又见面了啊,叔叔。” 伏黑甚尔拎着刚砍下来的咒灵的头,见她热情地抬起手,稍稍挑了下眉。 “别误会,我没有跟踪你。”崎野七穗说,“我只是在充当小孩子的护花使者。” 伏黑甚尔满不在乎地“哦”了一声,然后在超市的正门口停了下来。 崎野七穗:……? 她转头看向超市里密集的人群,又回头看向伏黑甚尔脸上早已干涸的咒灵的血迹。 虽然普通人看不到诅咒,但他这样站在这里,绝对会有人报警的吧? “那个……”崎野七穗迟疑了一下,“你在等人?” 伏黑甚尔看她一眼:“嗯。” “雇主?” “一个没用的小鬼。” 崎野七穗恍然大悟:“你儿子啊。” 伏黑甚尔没有再理她的打算。 “真好啊——我等的那个小孩子的父亲就没有一点责任心,也不知道一晚上去哪了,竟然放心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回家。”崎野七穗说。 伏黑甚尔笑了一声,难得耐心地把她的话听完了。 他的目光扫过周围警惕的人群,最后落在那个从收银台前走出的小小身影上。 伏黑惠垫着脚,把生活用品装到袋子里的动作有些困难。 伏黑甚尔“啧”了一声。他大步向前,直接抄起自己的便宜儿子,另一只手提起了收银台上的购物袋。 “走了。” 被夹在腰侧的伏黑惠面无表情,开始和伏黑甚尔砍下来的诅咒大眼瞪小眼。 也许是这样的画面太过惊悚的缘故,他颇为不满地扭了扭,余光瞥见超市门口紧盯着这边的陌生少女。 对方显然是和他这不负责任的老爹认识的。 伏黑惠沉默了一下:“这是?” 伏黑甚尔瞥了一眼彻底呆住的崎野七穗,勾起唇角的时候心情似乎不赖。 【伏黑甚尔好感度+1】 禅院,说起来,他之前就和那个老头子做过交易。 再赚一笔也无所谓。 “要吗?”伏黑甚尔咧开嘴,他单手拎着伏黑惠,当着金发少女的面像对待鸡崽子一样晃了晃,“十亿,给钱的话就卖给你。” 第5章 “……甚尔君。”思忖片刻,崎野七穗艰难开口。 “干嘛。” “现在我比你还穷。” 伏黑甚尔的目光落在她穿着的制服上,笑容逐渐消失。 【伏黑甚尔好感度-1】 “哦。”他说着,彻底丧失了兴趣。 ……这家伙对于自己的儿子究竟是种怎样扭曲的感情啊。 崎野七穗痛苦面具,生平第一次不知道该怎么接上话。 毕竟她前不久还当着伏黑甚尔的面说要和“亲爱的甚尔君告白”。 啊,救命。 这个星球已经不适合她生存了,要不然还是另寻他处吧。 崎野七穗盯着漆黑的夜空时双目无神,神色中带着一丝和年纪不符的沧桑。 不过这样一来,那个时候他说的“对她无聊的游戏不感兴趣”就能解释得通了。 “甚尔君!” 站在月光下的少女深吸了一口气,唇瓣张合间像是做了极大的努力。 风将她别在耳后的碎发吹起,不断地往远处拉长。 伏黑甚尔回过头时,对上的就是这样一幕。 “明、明天见?” 也许是被他的目光吓了一跳的缘故,[禅院七穗]说这句话时不可遏制地停顿了一下,随即露出不好意思的傻气笑容。 伏黑甚尔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她,半晌散漫地收回视线。 他没有给出回应的打算,只是终于记起自己曾经在哪里见到过这个表情。 【“我说,天与咒缚是你们能叫的吗。”】 穿着华服的孩童身后跟着一群侍女,居高临下地站在檐廊下。她手上的石子被赋予了咒力,毫不留情地砸下时使人惨叫连连。 那时的伏黑甚尔穿着浴衣,只是路过,四目相对间对方却愣了下。 目中无人的大小姐有一瞬间红了耳垂,下一秒却又冷哼一声,别过脸去恢复了趾高气昂的模样。 伏黑甚尔无动于衷,只觉得莫名其妙。 [禅院七穗]和她那哥哥蠢得如出一辙。 - 崎野七穗第二天请了假。 她想了一个晚上,最终还是决定去禅院家一趟。 首先,她得弄清楚关于她的攻略对象为什么从“禅院”改姓“伏黑”的这件事。 不过,话说回来,尽管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这宅子也太夸张了吧! 崎野七穗站在传统的日式大宅门口,又一次感受到了灵魂的震撼。 “大小姐。” 低下头的侍女穿着传统的樱纹和服,她好像预料到了她的到来,已经在门口等很久了。 真不愧是大家族啊。 崎野七穗感慨着,试图从脑中琐碎的片段中翻出有关被监视的回忆。 “父亲呢?” “直毘人大人在以前的房间等您。” 啊,真是模棱两可的话。 她哪里知道以前的房间是什么。 “知道了,待会就过去。” 崎野七穗有些烦闷地瘪了瘪嘴,径直从侍女的身边走过。 禅院主宅的面积很大,连带着檐廊也弯弯曲曲的,被树荫遮盖的地方飘下几片落叶。 崎野七穗注意到,凡是她路过的地方,庭院中对练的孩子立刻就停了下来。 他们把木剑藏在身后,诚惶诚恐地垂下目光。 “我当是谁呢。” 还没等她开口,禅院直哉的声音插了进来。 崎野七穗抬眼望去,对方正双手环胸,斜靠在走廊的拐角处,似笑非笑地眯着眼看他。 “这才没过几天,怎么就夹着尾巴跑回来了?” 崎野七穗决定回去就把网名改成[我哥他脑子有坑]。 “你也就只有打小报告的本事了。”崎野七穗笑容灿烂,“不过我并不是因为这种事情回来的。” 禅院直哉注意到她的金发褪色了。 他哼了一声,刚有些微妙的不爽,却很快因为对方的话转移了注意力。 少女走近他身侧时压低了声音:“托你的福,我见到甚尔了,你气不气啊?” “……” 轰—— 身后的木桩被毁坏了一大块,崎野七穗拍拍身上的木屑,忽然感觉周围的人更加恐惧的目光。 这不公平。 明明动手的是禅院直哉。 “你这臭丫头。”少年咬牙切齿地说。 他的毒舌天赋在面对家人时也未加收敛,反而看上去有变本加厉的趋势。 换做平时,禅院直哉已经和他那惹人厌的妹妹打一架了。 但在之前,他清晰地感受到了禅院直毘人的咒力。 “父亲。” “父亲。” 崎野七穗几乎是同时和禅院直哉开的口,她刚好奇地偏过脸,禅院直哉却不爽地撇了撇嘴角。 不过到现在,事情都还在预料之中。 她猜的没错,只要把动静弄大点,禅院直毘人就会自己找过来了。 虽然心里是这么想的,但崎野七穗还是装模作样地露出了乖巧的笑容:“您找我?” 禅院直哉被她恶心得快吐了。 崎野七穗见状立即补充:“哥哥看上去身体不好,是最近没有锻炼的缘故所以连带着咒力储备也一起下降了吗?” 【禅院直哉好感度-1】 【当前好感度:17】 好家伙,竟然还是正的。 崎野七穗看着跳出来的游戏面板,有些不可置信。 禅院直毘人没有肯定她的话,只是看了她身上的制服一眼,最后将目光缓慢地挪回脸色苍白的禅院直哉脸上。 他的这一对儿女实力不相上下,论心性倒是[禅院七穗]更成熟一点。 可惜了,是个女人。 “去吧。”禅院直毘人说。 禅院直哉低着头,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是”。 崎野七穗兴高采烈地朝他挥手,可禅院直哉的心情与她截然相反,略为上挑的眼里满是怨恨。 崎野七穗开始觉得和禅院直哉是兄妹也不错了。 她以前当他的便宜未婚妻的时候,简直是要多憋屈有多憋屈。 “听说你最近和甚尔走得很近。” “是。” “怎么突然对那小子起了兴趣。” 这不是一句疑问句,禅院直毘人说这话的时候略微停顿了下脚步,斜睨着她的目光里充满了警告。 崎野七穗再次确认了下资料面板。 “我一向很有主见。”少女的笑容不变,身上的气息在对上禅院直毘人的目光时异常沉稳。 沉寂片刻,禅院直毘人总算收回了目光。 “继我之后,你和直哉是最有希望成为下一任家主的人选。” “当然。”崎野七穗说,“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哥哥成为家主而存在的。” 哈,等她搞清楚甚尔在禅院家的经历她就去给禅院直哉一个大逼兜。 就他还当家主,那天看到的伏黑甚尔的那个可爱儿子都比他合适。 崎野七穗想着,脚步却突然停了下来。 有咒灵的气息。 浓郁到不可思议,难以想象这是在御三家中应该出现的存在。 禅院直毘人顺着她的目光去看。 “忘了吗。”他不太在意地说,“这是用于惩罚和训练的房间,里面储存着成千上百的二级以下的咒灵。” “你不认识也正常,你最近在意的甚尔以前倒是常客。” 崎野七穗一愣,想起伏黑甚尔唇角的那道伤疤。 【“十亿就卖给你。”】 “有件事情我很好奇。”崎野七穗说,她极力压抑着情绪,试图将这恐怖的房间抛之脑后,“甚尔君是怎么活着走出禅院家的?” “……” 禅院直毘人压低了眉头。 “因为他是怪物。” “那家伙离开的时候大闹了一场。”禅院直毘人说到这里,语气颇为不满,“怎么——你那天跑哪里去了?” 崎野七穗回答得认真:“上课。” 禅院直毘人不说话了。 事实上他对于这个女儿每天都在干些什么并不关心,只是前段时间有些脱离掌控后才记起派人看着。 “五条家的小子似乎也在东京。”禅院直毘人道,他侧过脸来看她一眼,漆黑的眼底看不出情绪,“你有什么想法?” 崎野七穗想了想:“五条学长很强。” “能得到他的支持当然是最好的事。”她弯起眼睛,虚情假意地承诺道,“我会努力的。” 禅院直毘人哈哈大笑,他摸了摸胡子,粗糙的手掌落在少女的肩头:“你能想通就好。” 好像事情往怪异的方向发展了起来。 禅院直毘人的脑子里那点恶心的男权思维毫无疑问地根深蒂固,似乎是曲解了她的话语。 他知道自己的女儿充满野心,却理所当然地认为她夺得权利的方式是诞下最强的子嗣。 在这种情况下,原本被期待着的禅院直哉也变得微不足道了。 崎野七穗的笑容僵硬了一瞬,却没有纠正他的话的打算。 还不到时候。 她的神色冷淡,站在原地,恭顺地目送着禅院直毘人的离开。 崎野七穗按照原路折返。 她是咒术师,即使不用刻意去记,寻着诅咒的味道也能找到那间罪恶的房间。 门被推开时发出吱呀的轻响。 有人惊慌失措地在尖叫,声音却湮没在少女压倒性的术式中。 [禅院七穗]太久没回来了。 他们只记得她狂妄,蛮横,都快忘了她也是和禅院直哉一样的天才。 “你叫什么名字?” 乌压压一片落下的诅咒中,崎野七穗准确地捕捉到了台阶下方的一个小小身影。 她的身上咒力微弱,手中却紧紧地握着一把咒具。 “……禅院真希。”沉默片刻后,对方沙哑着声音开口了。 看上去是认识自己的样子。 “抱歉,我不知道你在训练。” “……” “不过这里马上就要爆炸了,惜命的话还是先出去比较好吧。”崎野七穗说,她无所谓地勾起唇角,缓慢地走到禅院真希身边,最后恶作剧似的弯下腰来,“当然,我没有嫁祸给你的意思,毕竟我的咒力大家都认识。” 禅院真希皱了皱眉:“你想要做什么?” 崎野七穗直起身子,她理所当然地叉腰,神色俨然认真了起来: “逃跑啊。” “我可打不过父亲,想不被骂得狗血淋头只有逃跑这一条出路了。” 禅院真希觉得真依说的没错,他们家的大小姐继上次被禅院直哉打中头后,可能变成傻子了。 她低下头,注视着伸到自己面前的素净的一只手。 “你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 谈论间,崎野七穗压低了她的脑袋。 禅院真希微愣着回头,只来得及看到身后炸开的火光。 诅咒尖叫着,扭曲着,最后被太阳一般的光亮吞噬。 禅院真希听见她向自己询问道: “怎么样,你想不想和我一起去见他?” 第6章 伏黑甚尔回家的时候,崎野七穗正乖巧地坐在餐桌后等他。 空气里弥漫着油烟和蛋白质烧焦以后的味道,伏黑甚尔挑了下眉,花了半分钟才辨认出桌子上那勉强算是食物的不明物体。 至于他那向来独立自主不知怎么就奇迹般地活到现在的儿子,此时正注视着他殷切地用眼神表示“救救我救救我”。 伏黑甚尔咧嘴笑了。 “又在玩什么?” 崎野七穗努力回忆了一下:“刚刚真希在教惠叠积木,你要是回来得再早一点,就能看到长翅膀版的玉犬了。” 伏黑甚尔这才注意到崎野七穗的旁边还有个安静坐着的短发小鬼。 不过既然知道那两条狗的事…… 伏黑甚尔转头问伏黑惠:“你们很熟?” 伏黑惠:“……” 伏黑惠:“玉犬是自己跑出来的。” 他本来以为崎野七穗和以前来家里的女人一样,结果对方一个照面就热情地邀请他吃亲手烹饪的“蛋糕”。 年幼的伏黑惠以为自己遭到了敌袭。 “哦。”伏黑甚尔不太在意地敷衍了一句,他随手将揉成一团的赌马券扔在沙发上,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啤酒,“十万。” “……什么?” “你刚刚用掉的食材的价格。” 崎野七穗沉默:“你明明可以直接打劫。” 伏黑甚尔瞧了一眼她手上的伤痕。 不像是锐器割破的,倒像是爆炸产生的碎石和木屑留下的划痕。 结合伏黑惠身边的那个身上穿着禅院家服饰的小鬼,伏黑甚尔不难猜测出[禅院七穗]刚刚回了一趟禅院家的事实。 伏黑甚尔移回视线,他试图无视身边麻烦的存在,但对方却托着下巴盯着他看了很久。 “甚尔。” “嗯?” 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男人的声音低沉喑哑,在昏暗的光线下极具蛊惑力。 “你喜欢小孩子吧?” “……”伏黑甚尔最后还是把视线从电视机上移开了。 他深邃的目光在好奇地睁着一双绿眼睛的崎野七穗脸上停留了一瞬,又缓慢地挪到了一年能被他卖好几次的伏黑惠身上。 “真希在体术方面很有天赋,我觉得你们之间肯定有很多共同语言。” 被点到名字的禅院真希抬头,她本来一直保持着置身事外的态度,没想到话题竟然引到了自己身上。 伏黑惠安静地收拾着桌面:“他不会同意的。” 他的声音轻轻,说话的时候长长的睫毛垂下,瘦弱的身影看上去有些可怜。 禅院真希迟疑一瞬,最后摸了摸他的脑袋。 “没关系。”她说,“本来我就是因为大小姐说我不愿意跟着就哭给我看才来的。” “……” 伏黑甚尔稍稍侧过脸,发现崎野七穗已经尴尬地挡住了额头。 “可恶,明明答应了不说的。”少女嘟囔着,从指缝间漏出来的脸颊微红。 伏黑甚尔停顿几秒,他既不同意也没拒绝,只是问她“培养这小鬼做什么?” 崎野七穗一愣,下意识地放下手看他。 但伏黑甚尔还在看着电视。 “最近交易有些麻烦,这家伙没有术式卖不了几个钱。” 男人的动作慵懒,随意地晃了晃手中半空的铁罐。 虽然只是一瞬,但伏黑甚尔还是察觉到了禅院真希的目光。 平静的,憎恶的,和他决定要离开禅院家之前如出一辙。 而身为家主人选的[禅院七穗]大概还不知道,她亲手将一只蛰伏的豹子养在了身边。 “你在说什么啊。”崎野七穗面色古怪地打断了他的思路,“我是真的想请你当老师的——当然,能让我蹭蹭课最好。” “不过我暂时还是只付得起定金。” 伏黑甚尔:“不是和好了么。” “……和好什么?”崎野七穗的神色有些苦恼,她垂头丧气地坐在沙发上,想到几个小时前禅院直哉幸灾乐祸地发过来的短信。 她本来只是小小地搞个破坏的,但这个马甲的咒力强大到有些不受她的控制。 “我把主宅炸了一半,以后大概只能靠抓诅咒赚钱了。” 伏黑甚尔没说话。 他的目光在黄昏的余晖中变得幽深,崎野七穗却没发现。 少女低垂着眼,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唇边一直衔着温和的笑意。 “真希是个好孩子——说实话,禅院家的好孩子很多,但只有真希不怕我。” “甚尔君,我要成为家主,然后毁掉禅院家。” “所以在决定培养真希的时候,我思来想去,这件事好像只有你能办到。” 崎野七穗顿了顿,她的睫羽随着眼睑缓慢抬起,眸底被晚霞染红的碧色毫不掩饰地荡漾出野心。 “毕竟不这么做的话,就只能按照父亲的安排去结婚了。” 伏黑甚尔看着她自顾自地点了点头,撒娇似的鼓起了腮帮子。 崎野七穗:“我很苦恼的啊。” 电视机里传出的欢呼声嘈杂,伏黑甚尔和她对视,最后又默不作声地别回了脸。 彻底空掉的易拉罐被他捏瘪扔进黑色的垃圾袋中,男人的余光松下,意外发现刚刚被他随手扔掉的赛马券中了奖。 他想起自己杀出禅院家的那天,[炳]的一半人员被大发脾气的[禅院七穗]带走的事。 伏黑甚尔自认为自己的运气很烂,但只要碰到[禅院七穗],就会有一些稍微值得期待的意外发生。 【伏黑甚尔好感度+5】 他想到这里,舔了舔唇角的疤痕:“我很贵的。” 崎野七穗得意地翘起脑袋:“我知道。” 但5点的好感度不仅能延长5天的寿命,还能转化成五百万的现金。 啊,怎么想她都不亏嘛。 - 伏黑甚尔教了两小时禅院真希怎么使用咒具。 不过他显然是第一次干这种事,教学过程中几度丧失耐心单方面地把对方按在地上摩擦。 好在禅院真希也是越挫越勇的类型,几次被打倒后反而还露出了振作的笑容。 那么剩下的问题就是…… “五条学长。” “……” “你都跟着我三趟了,没事的话就出来发挥一下你的余热吧学长。” 距离禅院家还有五百米的时候,崎野七穗停下了脚步。 京都的夜晚异常寂静,而就在禅院真希还困惑着她在对谁讲话的时候,五条悟已经从树上跳了下来。 他今天没戴墨镜,一双漂亮的六眼在夜色中亮亮的。 禅院真希最后被五条悟送了回去。 虽然女孩子平静地表示没有人会注意到她消失,但崎野七穗还是坚持最近诱拐犯很多的观点。 五百米的距离,五条悟用了十分钟。 “为什么我非得做这种麻烦的事啊。”回学校的路上,某不良DK忍不住抱怨道。 他咬碎了嘴里的硬糖,双手漫不经心地插进兜里。 “怎么不见你跟踪我的时候说麻烦。”崎野七穗侧过脸看她,表情是显而易见的无语,“前辈,代餐可耻。” 五条悟沉默。 他的影子被月光拉长,忽地停下脚步。 崎野七穗奇怪地回过头,熟悉的气息却猛地拉近。 五条悟弯下腰,一动不动地盯着她对视。 “喂,小七穗,你到底在生什么气啊?” 他换了称呼。 如果说之前只是猜测的话,五条悟现在已经能肯定[禅院七穗]和[崎野七穗]就是一个人了。 少年花了整整一天的时间去观察她的小动作。 吃到酸的东西时会捂着脸颊,感到尴尬时会揪住头发。 五条悟至今还记得崎野七穗八岁那年抱着一堆果子坐在树上笑嘻嘻地对他说“生日快乐”的模样。 他之所以能够清晰地记到现在,是因为崎野七穗恰好是在他产生“好无聊”这样的念头时出现的。 说是迷路也好,恶作剧也好,被五条家的长辈发现后疯狂逃窜的小七穗一边假模假样地喊着“夏油救命”,一边还不忘给他扔了个偷摘的果子。 五条悟下意识地伸出手,鬼使神差地在身后侍女尖叫时咬了一口。 酸味很快弥漫了口腔。 还未成熟的果子又青又涩,雪白的神子却愣在原地,漂亮的脸上第一次有了表情。 五条悟听见她说她叫七穗,还有个最好的朋友叫夏油。 他收了她的礼物,这样她就有两个最好的朋友了。 所以说,她生什么气啊。 这家伙蹦蹦跳跳死而复生这么久,明明是他这个被蒙在鼓里的“好朋友”该生气才对吧? “……话题换得太快了吧。”崎野七穗说,她有些跟不上对方的思路,眉间的皱痕不自觉地加深,“我没有生气,只是要抓咒灵有点忙,没时间和你玩游戏而已。” 五条悟直起身子。他没立即回答,只是重复了一遍她的话。 “咒灵?” “是啊。”崎野七穗点头,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五条悟,“我很穷的,只能靠抓咒灵赚钱。” 五条悟眨了眨眼睛,好像是在思考。 “欸,但是你很……” 一个“弱”字还没说出口就被五条悟咽了回去,他像是猛然回忆起什么一样,注视着面前的少女时心中涌出一股莫名的烦躁。 【“因为我很弱啊。”】 那似乎是一年级团体赛的时候,崎野七穗拒绝了和他还有夏油一起行动。 【“我会好好地躲到最后,尽量不给你和杰添麻烦的。”】 说起来,五条悟对于她这种自暴自弃的态度完全没有头绪。 明明在他的记忆里,崎野七穗还是那个总是跟在他和杰背后兴高采烈地说“带上我带上我”的小尾巴。 “算了,你在这里等我一下。” 五条悟是这么说的,完全没有给她任何拒绝的机会,半分钟后捏着个诅咒的脑袋回来了。 崎野七穗瞳孔地震。 “这个怎么样?” “这个呢?” “哦,应该特级会比较值钱吧。” 不到五分钟,崎野七穗已经快被只留了一口气的诅咒湮没了。 “等等!”在事情变得更糟糕以前,她终于发出了制止的声音。 少女艰难地在咒灵与咒灵的缝隙中露出半张脸,语气有些无措,“……我、我拿不下了。” 五条悟想了想,最后决定把诅咒用绳子绑在一起。 “快飞。” 被五花大绑的只剩半个身子的特级咒灵:“……” 五条悟:“不飞的话就宰了你。” “……” 出现了!咒灵气球! 崎野七穗再次瞳孔地震。 她牵着绳子的末端,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松手还是该送它们解脱。 生怕下一秒自己就成为这些诅咒中的一员的崎野七穗不敢说话,她站在原地,小心翼翼地偷偷瞄了一眼五条悟。 少年的身材欣长,显然是对制作气球这件事上了瘾。 因为她听见五条悟说: “要不然也给杰带一个回去好了。” 第7章 东京,9:00p.m,咒术高专。 三分钟前,刚洗完澡的夏油杰接到了五条悟的电话。 电话的内容很简单,大致就是他临时有任务,所以把七穗安全送到校门口后就走了。 但不管怎么说,诅咒的气息也太浓郁了。 感到担心的少年一顿,难得违反校规在未汇报的情况下使用了术式。 然而,当夏油杰赶到校门口时,看到的却是…… “……禅院同学。” 崎野七穗:“是。” “……这是什么?” 夏油杰的眉心猛跳了一下,看向天空中漂浮着的咒灵时努力地保持着微笑。 但崎野七穗却罕见地沉默了。 她抿了抿唇角,最后开口时眼神心虚地挪向一边:“……气球吧,大概。” 夏油杰笑不出来。 他当然知道这东西看上去像气球,只是不理解为什么有人会拿咒灵来做气球。 夏油杰面无表情地盯了仿佛在哭泣的诅咒一会儿,头疼地摁了摁眉心:“悟做的?” “嗯。”崎野七穗含糊不清地回答了一声,看上去更心虚了。 夏油杰几乎已经猜到接下来事情的发展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七穗是无辜的。 于是少年勾起唇角,耐心地安抚道:“悟还让你带了什么话给我吗?” 崎野七穗看看夏油,又看看咒灵。 她的目光逡巡,终于在漫长的半分钟后下定了决心。 少女将其中一只手的“伟大产物”递了出去。 “五条学长说送你当夜宵。” 哦,夜宵啊。 夏油杰有种想把好友的游戏机掰成两半的冲动。 他的眸光落下,视线在触及崎野七穗手腕处结痂的伤疤时稍稍一顿,再抬起眼时已经微笑着接受了五条悟的好意。 “我知道了。”夏油杰说。 可能是他表现得太过正常的缘故,崎野七穗看他的神色中多了一分同情。 “其实你也可以和我一起去换钱。” 夏油杰侧过脸来看她。 少女的个子不过到他的肩膀,从这个角度往下,可以清晰地看到她轻轻颤动的睫毛。 “冥冥学姐告诉我的,最近好像有什么实验,可以先接任务,再交咒灵。” 夏油杰隐约有点印象。 他向来对这种事情不太上心,倒是硝子可能有点研究。 不过这不是重点。 夏油杰轻轻地皱了下眉头:“七穗,你很缺钱吗?” 刚刚收入了五百万的崎野七穗:“?” 她震惊于夏油的敏锐,没能立即注意到他对自己的称呼。 少女的迟钝落入夏油眼里变了个意味,他记起前不久崎野七穗提到过的“伏黑甚尔”的名字,觉得有必要等五条悟回来后问问今天发生了什么。 “没有。”震惊过后,崎野七穗回答道,“本来只是用来搪塞五条前辈的理由,但不知道为什么就发展成这样了。” “悟?” “嗯。”崎野七穗摆出痛心疾首的表情,“我一大早坐电车的时候就发现周围的女生不停地往我身后看了,五条前辈还以为我不知道他在跟踪我。” 事实上前一个晚上也参与了这件事的夏油杰:…… “是吗。”并没有打算把自己的行为一并说出来的夏油微笑,他拽住飞行的诅咒的手收紧,礼貌地回应道,“抱歉,这件事我会和悟说的。” 崎野七穗露出了感激的表情。 太好了。 至少夏油的话五条悟还是能听得进去的。 她还要忙着提高伏黑甚尔的好感度呢,虽说经历了几个周目的磨炼她已经熟能生巧了,可在背后盯着一双眼睛的情况下还是有些奇怪。 啊,对了,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夏油似乎是连续两年最受女性欢迎的咒术师。 也就是说—— “夏油学长。” 夏油杰:“嗯?” “你知道怎么追人吗?” 夏油杰停下了脚步。 他的影子融进破碎的树影里,回过头来看她。 少年的笑容如常,语气也很温和:“怎么突然想问这个?” 崎野七穗沉思:“因为对我来说很重要?” “这样啊。”夏油杰若有所思地捏住了下巴,“对方是个怎样的人?” 不愧是夏油!一下就问到点子上了! 崎野七穗总和了一下目前有关伏黑甚尔的情报。 “打架很厉害。” “身材也很好。” “啊,对了,他还有个儿子,现在还在上小学。” 不,打架就算了,为什么会有儿子。 夏油杰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装不下去了。 “爱好呢?” ……钱? 但是这样说的话,她刚刚的解释就不成立了。 崎野七穗思考了一会,脑中浮现出伏黑甚尔家里空空如也的冰箱。 “酒。”过了两秒,她肯定地回答道。 夏油杰努力勾起的唇角最后还是忍不住抿成了一条直线。 “那就暂时投其所好吧。”根本不动脑子的夏油杰冷酷地回答道,“听说最近酒品有促销,多买的话可以打折。” 最好让对方喝成酒精中毒,拉进医院也救不回来的那种。 崎野七穗恍然大悟。 少女兴奋地表达了感谢,走进宿舍时还不忘朝他挥手。 夏油杰笑了笑,举起空闲的一只手说“晚安”。 没擦干的水珠顺着披散的黑发落入他的领口里,在夏日微凉的夜风中冻得人有些发冷。 夏油的神色就这么冷淡了下去。 他看了眼战战兢兢的诅咒,最后也没有把它们变成咒灵玉的打算。 少年点了点手机的屏幕,转过身去,缓慢地往回走。 他想要去见一见那个叫伏黑甚尔的人。 - 禅院真希的训练定在下午四点,但事实上,时针走到三的时候崎野七穗就已经带着她在超市扫荡了。 她的目标明确,铁质的购物车里除了酒水就是酒精饮料。 今天特地穿了个便装的禅院真希:“……大小姐。” “嗯?” “你被什么促销广告骗了吧。” 崎野七穗摁着计算器:“没有啊,反正要常来的,这是送给甚尔的见面礼。” 禅院真希一顿,想起对方昨天把自己摁进地里时的那个眼神。 所谓天与咒缚,就是生来以咒力置换身体强度,牺牲某种条件来获取的力量。 伏黑甚尔不是第一个,但目前为止似乎是最强的。 沉默片刻,禅院真希抬起眼道:“我听说直毘人大人和他交过手。” 崎野七穗疑惑地低下头:“咦,父亲吗?” 她完全不知道诶。 毕竟[禅院七穗]某种程度上是捏造的病毒,是系统以完全虚构的手段强制插入这个世界中的。 因此,她获得这个马甲的经历只有通过与相关人物对话这一种方式。 崎野七穗努力回忆了一下当时提到甚尔时禅院直毘人的表情:“甚尔君很强吧,但父亲也不弱啦,说不定是打了个平手。” “我就不一样了,甚尔君要是打我的话,我就只能……” “只能?” 崎野七穗:“只能被他打死了。” 禅院真希:“……” 完了,没救了。 都说输人不输阵,但她们大小姐显然连志气也没有。 禅院真希不忍心地收回了目光。 她的这点小动作当然没有逃过崎野七穗的眼睛,但少女并不在意,反而乐观地弯起了唇角。 这不就有精神多了嘛。 察觉到小白菜的情绪变化后,崎野七穗踮起脚,试图去够货架最上方的饮料。 这是给她自己买的。 伏黑甚尔家里连能烧水的器具都没有,也不知道他儿子是怎么坚强地活到现在的。 还差一…… 咦? 崎野七穗抱着瓶子,疑惑的目光从环过自己腰间的手臂缓慢地挪到伏黑甚尔脸上。 “甚尔?” 伏黑甚尔:“嗯。” 他今天在黑色的短袖外加了件外套,不带感情地抬眼看她:“拿到了?” 崎野七穗点头。 伏黑甚尔闻言将她放下,他的动作和温柔搭不上一点关系,甚至在崎野七穗差点摔了个屁股蹲墩时还发出了嘲笑的声音。 “这小鬼都比你强。” 被骂了的崎野七穗:? 她竖起一根手指,试图纠正伏黑甚尔的思想:“我是一级哦。” 伏黑甚尔:“然后呢。” 崎野七穗:“你知道我这个年纪能评上一级的咒术师只有多少吗?” 伏黑甚尔当然不可能记得数字。 他从来没想过把这个级别的咒术师放在眼里的可能性,倒是勉强记得特级的术师有几个。 伏黑甚尔想到这里,注意到她身上的好像是前段时间孔时雨提到过的咒术高专的校服。 如果没记错的话—— “可恶的男子高中生。”虽然伏黑甚尔没说话,但崎野七穗已经从他审视的目光中得到信息了。 为什么她都开挂了还得活在这两个人的阴影中啊! 崎野七穗心中的小人捶地,气到像仓鼠一样磨了磨牙。 但她突然注意到。 “惠呢?”崎野七穗冷静下来说,“这个点应该已经放学了吧。” 完全不关心这种事的伏黑甚尔将瞳孔移到眼尾:“谁知道。” “……不,你好歹负一下监护人的责任吧。”崎野七穗将购物车推进收银台,随口吐槽道,“比如参加什么社团,在哪里上学这种基本信息之类的——以后报考国中都要用上的啊。” 伏黑甚尔沉默。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脖子上的丑宝,丑宝同样疑惑地看着他。 微妙的寂静过后,感到奇怪的崎野七穗回头。 伏黑甚尔墨绿色的眼瞳在头发洒下的阴影里略显阴郁,说出的话却十分没心没肺。 “是吗。”伏黑甚尔说,发出了声略为烦躁的鼻音,“所以他在哪里上学?” 第8章 结果最后变成了她去接伏黑惠放学。 崎野七穗站在门口,想起自己上一次毫无必要的偷窥行为,心情不免有些复杂。 走廊的二楼,笑眯眯的老师弯下腰去和座位上的孩童说话。 他们之间不知是谈论了什么,崎野七穗只看到伏黑惠稍稍一愣,随即皱着眉头转过脑袋。 她眨眨眼睛,微笑着挥了挥手。 少女站在阳光下,柔软的额发被风吹气,白皙的额头上隐有薄汗。 崎野七穗的笑容很干净,连带着声音也异常清脆。伏黑惠看到她的唇瓣一张一合,最后毫不犹豫地喊出了自己的名字。 “惠!” 伏黑惠怔住,他下意识地握紧了书包的背带,脑袋被帮他收拾作业的老师揉了揉。 “你妈妈来接你了,伏黑同学。” …… 回到伏黑甚尔公寓的时候,禅院真希的训练还没有结束。 “抱歉。”被伏黑甚尔明令禁止进入厨房的崎野七穗从门口探出一个脑袋,“因为保安说只有父母才能来接,所以撒了个谎。” 正致力于打开盐罐的伏黑惠:“……” 他转过头来与身后的身影对视片刻,又默默地收回了视线。 “没关系。”伏黑惠说。 不过几岁的孩童身上是与年纪不符的成熟,崎野七穗注意到他长长的睫毛垂了下来,好像在刻意隐藏着眼底的情绪。 于是在发出声疑惑的鼻音后,崎野七穗凑到了他的身边。 罐子大概是伏黑甚尔拧过的,崎野七穗用了点咒力强化才打开, “我来帮忙吧。” 她的神色明朗,显然是对于做饭这种事异常积极。 但伏黑惠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能做出昨天的那盘不明物体。 他站在旁边观察了一会儿,最后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你在干什么?” 崎野七穗投来真诚的目光:“给肉按摩。” 她在某种程度上算得上是个好学生,几乎把“书上是这么写的”几个大字写在了脸上。 伏黑惠看了眼被她一拳打成泥的食物,总算是明白了问题在哪。 崎野七穗似乎不知道自己的力气到底有多大。 伏黑惠冷酷无情地搬来了小板凳:“你是笨蛋么。” 崎野·一天之内被骂两次·七穗:“……” 她放弃了挣扎,转而认真地观察着伏黑惠的动作,最后发出了“还厉害”的感叹。 于是当伏黑甚尔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崎野七穗的金发捋至耳后,一双碧色的眼睛亮晶晶的。她好像在请教着他那便宜儿子什么问题,即使被骂了还是乐呵呵地翘着唇角。 “那做蛋糕的比例也是这样?” “……嗯。” “原来如此,怪不得我会做出非牛顿流体。” 少女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她的侧颜精致,周身似乎带着一股与神俱来的快乐气息。 伏黑甚尔看着她转过身来。 崎野七穗的脸上仍保持着对伏黑惠的笑容,发现他们时睫毛颤了颤,沾了面糊的眉尾舒展开。 “甚尔君,真希——” “欢迎回家!” - “我倒是知道那家伙住哪。”听说了好友的计划的五条悟如是说道。 他的脚嚣张地翘在桌上,调出手机里地图上标记的位置。 后桌的家入硝子从沉睡中苏醒,她打了个哈欠,下巴支在掌中,语气懒洋洋的。 “可以麻烦不要在我面前讨论这么邪恶的事吗?” 五条悟:“什么啊,这是为了防止同伴误入歧途的必要手段。” 家入硝子挑眉:“就因为七穗现在暗恋的对象疑似酒鬼还有个上小学的儿子?” 五条悟:“……” 五条悟:“你怎么知道的?” 家入硝子冷漠地点了根烟:“因为我加了七穗的好友。” 她打开窗户,视线扫过空无一人的讲台:“监督又被你们气走了?” 夏油杰微笑:“是悟做的,不要连坐我。” “?”五条悟把翘在桌子上的脚收了回来,双腿在椅子两旁岔开,脚踝露出一截,“喂喂,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吧。” 气急败坏的少年指向家入硝子,试图据理力争:“这家伙可是偷跑了啊,我们应该谴责她才对!” [今天和惠惠一起做了大餐!] 照片上没出现人影,倒是摆着四双筷子。 家入硝子的眼睑垂下,她的目光落在崎野七穗新出现的朋友圈上,唇角不自觉地勾了下,最后熟练地点了个赞。 五条悟:“……你笑什么?” 家入硝子:“没什么。” 五条悟:“你是不是在偷看七穗的朋友圈?” 家入硝子放下手机:“你不觉得自己现在特别像个被抢了玩具的小孩子吗?” 五条悟短暂地被说服:“……” 家入硝子:“不过我的确在看七穗的朋友圈。” 被耍了的五条悟炸了毛,他刚想反驳,夏油平静的声音却插了进来。 “七穗现在和那个人在一起吗。” “嗯。”家入硝子随口应道,“所以我建议你们要过去的话,最好等到晚上以后。” 夏油杰若有所思。 “我知道了。”他说,“不过还有一件事——” 家入硝子和七穗的关系一直很好,对于她们加了好友这件事夏油杰并不感到奇怪。 正是因为这样,从一开始他就关注着对方的动作。 “硝子。”夏油杰露出了友善的微笑,他勾着唇角,话说得很慢,“虽然我能理解,但把锁屏密码改成[DK去死]稍微有些过分了吧?” …… 被抓到了把柄。 家入硝子面无表情地吐着烟圈,不知道为什么事情就发展成了这样。 可恶的DK美名其曰“不能抛下同伴”,于是干大事的时候把她也捎上了。 “你们自己被讨厌就好了。”被迫站在电线杆下的家入硝子说。 “是啊。”夏油杰回答道,他一双狭长的凤眼眯起,语气温和,话语里的内容却十分耐人寻味,“毕竟和我们不同,七穗总是能为硝子的行为找出合理的解释。” 家入硝子抬起眼皮,盯着夏油背后并不存在的狐狸尾巴看了半天,冷笑一声。 打架很厉害,身材也不错——这两个屑人好像还没意识到,除了没有儿子外,自己完美地符合了七穗挑选追求对象的癖好。 当然,她是不可能告诉他们的。 “先说好,打架的话我会站到一边的。”家入硝子说。 夏油杰在这方面附议:“反正悟一个人就能解决吧。” 五条悟:“?” 五条悟:“为什么你们会觉得我会打起来?”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已经明白了自己这两个心思不正的好友的计谋,绝对不会上…… 少年的目光在触及远处的身影时凝住。 脆弱的地面在不受控制的咒力中裂开了。 家入硝子对此并不意外,她抬眼,看向被伏黑甚尔扛在肩上的七穗时皱了下眉:“这是怎么了?” 伏黑甚尔没说话。 三个咒术师,两个是特级,另外一个不认识。 稍微有点麻烦。 不知道为什么,伏黑甚尔脑子里第一个冒出的竟然是这个想法。 但紧接着,他就发现了他们身上与崎野七穗一模一样的制服。 同学么。 “偷喝了酒,发烧了。”伏黑甚尔说,他一下子丧失了兴趣,打算把身上这个还在不停地说梦话的麻烦交出去。 可在那之前,男人的衣角却被扯了下。 那是道很轻的力度,伏黑甚尔低下头的时候,伏黑惠正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 这是伏黑惠长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向伏黑甚尔求助,他习惯了被拒绝,因此一直以来默默地学会了很多东西。 但总有些事情,是他和玉犬做不到的。 伏黑惠抿了下唇,声音轻轻的,却在安静的夜幕中格外清晰。 “不能把七穗交给陌生人。” 第9章 伏黑甚尔停下了动作,他面无表情地盯着伏黑惠看了几秒,最后发出了声似笑非笑的鼻音。 “你叫她什么?” 伏黑惠牵住衣角的手收紧,倔强地又重复了一遍:“七穗。” 伏黑甚尔挑了下眉。他本想问这小子是什么时候和[禅院七穗]关系这么好的,但好像又没有那个必要了。 男人微微侧目,冷淡的视线落在横档在两个少年面前龇牙咧嘴的玉犬身上。 “随便你。”伏黑甚尔说。 他在伏黑惠怔愣的眼神中放下了肩上的禅院七穗,转而抽出天逆鉾。 传闻中的术师杀手就这么扯开了唇角,他眯起眼,颇有兴致的目光落在面色不善的五条悟身上。 “说起来,之前偷偷摸摸地跟着这家伙的也是你吧。” - 有些棘手。 这是家入硝子观看了一会伏黑甚尔的战斗方式后得出的结论。 他手上的那个咒具的东西似乎是能消除术式的存在,偏偏体术还好到找不出破绽。 七穗竟然惹上了这样危险的人。 家入硝子转过头,看向场上唯一的突破点伏黑惠。 “我和那两个DK不一样。”家入硝子说,“我是医生,你可以把七穗交给我。” 伏黑惠警觉,他和玉犬站在一起,呈现出保护性的姿态:“为什么我要相信你?” 家入硝子:“……” 现在的小孩子都这么麻烦了吗? 宝贵的反转术式拥有者皱眉,开始思考要不要把歌姬她们一起叫来。 但那样除了让场面更混乱外似乎没有什么实际上的帮助。 事实上,即使五条悟和夏油杰目前落入下风,家入硝子也不担心这两人会输。 她比较担心的是五条悟会失控,那样对于整个街区来说是个致命性的打击。 ……早知道就不来了。 家入硝子无语,头疼地翻出手机。 “这是之前七穗和我的聊天。”为了保证不被那两条狗缠上,家入硝子在解锁后直接将电子设备抛给了远处的伏黑惠。 “七穗说她最近认识了个叫惠的孩子,她很喜欢你,我也很喜欢她。”家入硝子说,她的声线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件天经地义的事实。 最近的医院离这里要半个小时,如果只是发烧的话,暂且还在反转术式的治疗范围内。 家入硝子想着,偏头躲过身后飞来的碎石,向前踏了一步。 “所以,我现在可以过去了吗?” - “……五条前辈身上的绷带原来是这么来的。” 翌日,看完了家入硝子写检讨书的全程的灰原雄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他盘腿坐在训练场边,尴尬地笑了两声。 “我还以为是因为万圣节。” 庵歌姬:“这世上竟有人能打得过那个人渣。” 家入硝子:“你想说什么?” 庵歌姬:“恶人自有恶人磨——对吧,七海学弟?” 已经努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的七海建人:“……” “不过即使是这样还是很奇怪啊。”没等七海建人回答,庵歌姬已经兀自进入了名侦探模式。 她捏着下巴,仔细分析道,“既然硝子都用反转术式治疗过了,绷带就没有什么绑的必要了吧。” 家入硝子:“……” 灰原雄:“……” 七海建人:“……” 虽然在座的各位在庵歌姬话音落下的一瞬就已经得到了答案,但显然没有人愿意第一个开口。 灰原雄试探着问了问:“要告诉禅院同学吗?” 家入硝子面无表情:“你会被他宰掉的。” 灰原雄:“……” 对不起了,禅院同学。 他还有家人,被五条前辈宰掉的话就见不到了。 见情势不对的庵歌姬痛心疾首:“你们怎么可以屈服于黑暗势力!禅院怎么说也是我们的同伴,虽然还没有一起出过任务,但只因为和七穗长得像就要被五条悟迫害也太……” “太什么?” 熟悉的咒力插了进来。 五条悟今天换上了新的墨镜,他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庵歌姬身后,微微俯下身。 庵歌姬不敢回头,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太合情合理了。” 家入硝子笑了一声,她懒洋洋地掀起眼皮,对于五条悟的出现有些意外:“七穗呢?” “还没醒,和杰在一起。”五条悟说。 家入硝子挑眉:“真意外,我还以为发生了这种事你会寸步不离地守在旁边呢。” “……”五条悟罕见地沉默了,他缓慢地侧过脑袋,盯着家入硝子看了一会儿后才面色古怪地开口,“我也不是变态吧。” 家入硝子:“虽然是这么说的,但你已经往宿舍的方向瞟了好几眼了。” 庵歌姬一脸诧异:“那是因为什么?” 家入硝子喝了口罐装咖啡:“怕七穗知道他昨天不仅大闹了一场还企图把别人的式神揪住尾巴扔出去而已。” 这是他们可以听的吗。 灰原雄瞄了一眼闷头喝酒的庵歌姬,开始担心自己会不会被杀人灭口。 但五条悟躁动的咒力只维持了很短的一段时间。 “突然看到自己的同伴被陌生人扛在肩上,不管谁看到都会生气的吧。”五条悟试图狡辩道,“而且我可是受伤了的!” ……不,禅院同学一定觉得离你越远越好。 不知道为什么,庵歌姬似乎在这个从未谋面的学妹身上找到了归属感。 “突然觉得我和禅院能成为好朋友。” 五条悟:“?” 五条悟:“你放弃吧歌姬,我和杰才是七穗最好的朋友。” “……” 酒精的力量在这时发挥了作用,庵歌姬伸手指着五条悟,脸却是往家入硝子那边转的:“硝子,他搞代餐疯魔了吧?” 五条悟皱了皱眉,语气有些不满:“什么代餐,只有一个七穗啊。” 同时接受到两道目光的家入硝子不想说话,她试图把这个问题抛给灰原或七海,结果一回头发现这两个学弟正兢兢业业地抱着膝盖数蚂蚁。 “数到哪了?” “四十九。” “是吗,那再数一遍。” 家入硝子:……世界毁灭算了。 “而且!就算是之前的七穗,你也没有把她当朋友吧!” 说出来了。 家入硝子平静地看着指着五条悟鼻子骂的庵歌姬,几乎已经能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故意捉弄人,见不得她和别人说话什么的——完全就是小学生追求暗恋对象的行为嘛!” 五条悟顿住。 他的眼眸垂下,冰冷的视线在庵歌姬指着的指尖上停留一瞬。 暗恋对象?那是什么? 也许是他和七穗从小就认识的原因,五条悟从没往这个方向想过。 索性全部都毁掉好了——这种看到崎野七穗的尸体时产生的疯狂念头,是因为喜欢吗? 五条悟不理解。 他没喜欢过谁,只知道那个趴在墙上笑嘻嘻的身影是必须要保护的人。 所以,当他因为任务而错过那通求救电话的时候,五条悟想的是如果能把一切都毁掉就好了。 不用保护那些弱到不行的普通人的话,他就能把更多的时间花在七穗身上。 可夏油杰却说不行。 那样做的话,七穗会生气。 什么嘛,明明自己都是一副马上就要崩溃的姿态,还能说出这么大义凛然的话。 不过七穗生起气来确实很麻烦,她的眼眶会红红的,握着拳头就往他身上捶。 扔出去的话会受伤,抱起来她又要生气加倍。 五条悟宁愿去和特级咒灵打架。 突然醒悟了什么的少年总算是松开了紧皱的眉头。 五条悟一反常态地没有再嘲笑自己这个醉醺醺的前辈,反而心情颇好地笑了一声。 “你还蛮有用的嘛,歌姬。” 庵歌姬吓到酒醒了:“……” 她打了个寒战,看着五条悟离去时欢快的脚步,不明白自己做了什么。 但家入硝子却贴心地替她打开了最近航班的界面。 “夏油报复人的手段也挺恐怖的。” “歌姬,实在不行出国好了。” 庵歌姬:“……” 第10章 五条悟的脑子可能坏掉了——这是崎野七穗在接不到任务的第十天得出来的结论。 而偏偏罪魁祸首完全没有自觉,每次经过她教室门口的时候招摇得像只孔雀。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有个强盗踹了她家的门,不仅大大方方地把她的小金库搜刮走,还偏偏满脸期待地要她夸他一样。 于是在第十一天例行接禅院真希去上课的时候,崎野七穗终于忍不住了。 “甚尔君。”她试探道,“你有没有觉得麻烦的任务分我一点啊?” 伏黑甚尔偏头看她:“怎么,没钱了?” 这话说得就好像如果她点头的话他就要立马翻脸一样。 崎野七穗沉默,最后又讪讪地缩了回去:“我就随便问问。” 她的目的明确,谨记系统说的攻略对象的好感度才是第一目标。 可伏黑甚尔的好感度涨得也太慢了点。 崎野七穗看着最近停在35的数值,不满地撇了下嘴。 伏黑甚尔察觉到她的表情,视线下移,最后落在她手里拿着的那本书上。 《如何提高幸运值》 如果没记错的话,她昨天拿的是《烹饪一百零一式》。 “你还挺执着的。”伏黑甚尔说,他不冷不热地移开视线,刚想看看今天开奖的号码,余光就瞥见崎野七穗跳了起来。 “中、中奖了!” 伏黑甚尔顿时感到自己手里的啤酒不香了。他看着崎野七穗兴奋地跑到阳台去兑奖,目光不受控制地黏在她放在沙发上的那本书上。 ……真有用? 伏黑甚尔迟疑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行动,就听见崎野七穗哼着歌慢悠悠地晃了回来。 伏黑甚尔眯起眼:“你中奖了?” “嗯嗯。” “中了多少?” “一千。” “……” 那就是没中的意思。 伏黑甚尔转过头,兴致全无。 而此时仗着好感度,付完真希学费的定金还剩一百多万的崎野七穗还在据理力争:“你不要看不起一千块,美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 实在不济,还能存起来下个周目用呢。 想到这里,崎野七穗突然发现了个盲点。 “……甚尔君。” “做什么?” “你好久没出去做任务了吧。” 以前这个时候,伏黑甚尔往往是带着一身血回来的。 有人的也有咒灵的,崎野七穗从一开始的惊恐逐渐发展到了后来的见怪不怪。 伏黑甚尔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他嗤笑一声,眼睛紧盯着电视屏幕,完全没看她一眼:“你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 言下之意就是她给的太多了,他还没花完。 崎野七穗觉得自己仿佛是个冤大头。 但她站在原地,转念一想——羊毛出在羊身上,伏黑甚尔每多喜欢她一点,她就能赚一百万。 伏黑甚尔才是冤大头! 当然,这件事崎野七穗是不可能让伏黑甚尔知道的。 这家伙总是薅富婆羊毛,还没被别人薅过,万一气急败坏地揍死她就大事不妙了。 “我没关系的。”想通了的崎野七穗大方地表示道,“我已经熟读了《财富密码》,最近小蛋糕行业水涨船高,等我学会了昨天那本书上的独门秘方,我就能成为蛋糕店主坐着数钱了。” 伏黑甚尔:“就你?” 崎野七穗:“学费的尾款我还没付你。” 伏黑甚尔:“哦,听起来挺不错的。” 都说大丈夫能屈能伸,伏黑甚尔不去做演员实在是太可惜了。 单方面地获得了胜利的崎野七穗重新在沙发上坐下,她交叠的双腿微微晃着,哼哼唧唧地唱着不知道哪国的小调。 剩下的半场球赛伏黑甚尔没看进去。 他全在听她唱歌。 - 崎野七穗在第十二天的时候终于得知了自己喝醉酒的那天晚上发生的事。 是她的好同学灰原偷偷告诉她的,少年聊完就后悔了,在她再三保证不会说出去后才愿意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原来如此,那天晚上伏黑甚尔+1的好感度是这么来的。 ……也不对啊?他们两个打架,伏黑甚尔对她的好感度为什么会涨? 感到不理解的崎野七穗深思熟虑过后,得出了一个令她自己都不敢置信的结论。 ——伏黑甚尔是受虐狂! 作为一个不折不扣的行动派,为了印证自己的结论,崎野七穗特地在伏黑甚尔训练禅院真希的时候蹲在旁边。 她趁其不备,捏紧拳头,偷偷给了伏黑甚尔一拳。 伏黑甚尔手里的咒具还没放下,悠闲地回过头来与热泪盈眶的少女对视:“有事?” 崎野七穗:“好、好痛。” 这是合理的吗!教科书上明明写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为什么这家伙一点事也没有? 崎野七穗的表情扭曲了。她吸了口气,又默默地蹲回了自己的小角落,抱着疑似骨折的手的样子像只仓鼠。 【伏黑甚尔好感度+1】 崎野七穗一愣。她不可思议地抬头去看,伏黑甚尔却早已重新投入了单方面的战斗中。 不会吧? 真受虐狂啊? - 这天之后,崎野七穗仿佛打开了新大陆。 她总是有事没事地锤伏黑甚尔一拳,然后再乐呵呵地跑掉。 偶尔被她弄烦了的伏黑甚尔在第N次被偷袭后终于把她提了起来:“很有趣?” 崎野七穗:“一般一般。” 她说完,腰上又多了个挂件。 率领着两只狗小弟的伏黑惠眼神充满敌意:“把七穗放下。” 伏黑甚尔听见了,但不为所动。 他在欺负自己儿子这方面很有一套,晃了晃晃下一只玉犬,晃了晃又晃下一只,而在伏黑甚尔打算再接再厉的时候,肩膀却被惊慌失措的崎野七穗抓住了。 “衣服!衣服要裂了!” 伏黑甚尔敷衍地“哦”了一声。他松手,地板上吧唧多出两坨。 伏黑惠和崎野七穗不知道什么时候组成了坚不可摧的联盟,此时正用目光无言地发出谴责攻击。 “啊,对了。”突然意识到什么的崎野七穗开口道,“今天我有点事,可以让真希在这里住一个晚上吗?” 她很少有说话这么含糊的时候,伏黑惠皱眉,一下子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可伏黑甚尔没说拒绝。 他对钱以外的事漠不关心,只要金额到位,就算禅院真希在他这里住个一个星期他也不在意。 伏黑惠有些局促不安,他抱着玉犬,直到崎野七穗离开后又安静地待了几分钟。 等到伏黑甚尔反应过来,他的啤酒已经全在伏黑惠怀里了。 小小的孩童用那双和他一模一样的绿眼睛盯着自己: “你不跟上去吗?” …… 崎野七穗的确藏着秘密。 她接到通知,[禅院七穗]和禅院直哉的母亲生命体征不稳,希望在临走前再见他们一面。 考虑到伏黑甚尔和禅院家的关系特殊,崎野七穗并不打算让对方知道这件事。 可当她买了花赶到疗养院的时候,空荡的病房里谁也没有。禅院直哉和禅院直毘人不出所料地没来,病床上干瘦的女人安静地躺着,只有监护仪在滴滴作响。 糟糕,上当了。 按照人设,她也不应该来的。 崎野七穗盯着自己手里的花看了片刻,她回忆起很久之前温柔地揉揉自己脑袋的女人,在短暂的沉默过后叹了口气。 病房的门推开时没有声音,可明明她只是踏出了一步而已,沉睡的女人却像是感应般地睁开眼睛。 监护仪上的心率从九十加速到一百,又从一百缓慢地掉到零。 崎野七穗看着她转过脑袋,幸福地朝自己笑起来。 女人对她说:“直哉,你长大啦。” …… 崎野七穗再次走出病房是在五分钟后。她把盛开的兰花插进花瓶里,又和赶来的医生确认了死亡告知书。 “甚尔君?”医院的长廊外靠着一道身影,崎野七穗看了两遍才确认那真的是伏黑甚尔。 男人没有回应她的打算。伏黑甚尔只是直起身来,不紧不慢地走到她身边,仗着身高优势低下头看。 “结束了?” “唔,大概吧。” 禅院家的葬礼应该会有专门的人来举办。 虽说这不知名的女人大概已经被禅院直毘人放弃了,但不管怎么说,她都曾经是禅院家的主母。 禅院家最擅长□□,至少不用她来操心。 崎野七穗想通以后松了口气。她绷紧的肩膀放松下来,明亮的眼睛映出光彩,又开始兴致勃勃地和伏黑甚尔谈论她的发财大计。 但伏黑甚尔听不进去。 “不会不甘心么。”伏黑甚尔注视着她,脑海中浮现出女人临终前的那句“直哉”。 明明她才是来看她的那一个,“最爱”的母亲却喊出了自己兄长的名字。 天与咒缚的能力使得伏黑甚尔能清晰地看见崎野七穗僵住的背影。 少女捧着鲜花的手收紧,停顿的脚步在静谧中重新迈开。崎野七穗就好像是被风吹倒的小草,在沉闷的雨滴中小心翼翼地收敛起负面的情绪,骄傲又倔强地抬起头。 “不甘心啊……”崎野七穗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稍微有点吧。” 但刚刚的女人对她来说不过只是个npc而已,崎野七穗在此之前和对方完全没有交流——可能禅院直哉死了她的感情都会比现在更充沛些。 “可是人生的路还很长,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太阳落下去,不还有月亮嘛。 崎野七穗抬眼笑起来。她的笑容很干净,精致的半张脸被夕阳的余晖映红,带着无法描述的期待与希冀转向他。 “甚尔君,我们一起往前看吧?” 第11章 这家伙真的是禅院七穗吗? 寂静的夜幕中,天逆鉾将尖叫的诅咒牢牢地钉在了墙上。男人黑沉沉的目光落下,胶质的鞋跟踩过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的诅咒师的尸体时,颇为烦闷地啧了一声。 被人瞧不起,明明拥有更加优秀的能力,却被放在低人一等的位置上——受到了这么多不公正待遇的禅院七穗,竟然能说出那么积极向上的话。 “听说你最近被禅院家的大小姐缠上了。” 伏黑甚尔的脚步停住,他的瞳仁偏向眼尾,视线注视着从黑暗中走出的孔时雨。 “虽然不关我的事,但据说那位大小姐炸掉了禅院用于储备咒灵的房间。”孔时雨微笑着说,“还是小心点为好吧,甚尔。” [禅院七穗]很聪明。 她从小试探着底线,一遍又一遍地降低了期望值,知道自己不受惩罚的限度在哪。 因此,禅院家的人不会找她麻烦,只会找最近和她走得近的伏黑甚尔麻烦。 伏黑甚尔收回视线,他想到崎野七穗那张从厨房里垂头丧气地走出来的脸,毫不客气地笑了一声。 “随便他们。”伏黑甚尔发出了声懒洋洋的鼻音,“货都在这里,没有别的事的话,记得明天把钱打过来。” 孔时雨没有说话,他默默地看着男人走进酒店,目光短暂地略过手机上刚打开的备忘录。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甚尔今天应该没有客人。 这么一说,他记得前几天甚尔执行完任务好像也换了一套衣服回家。 ……只是为了洗澡? 这家伙,什么时候有这种习惯了。 - 俗话说得好,抢人饭碗,等于要命。 受不了五条悟把自己任务抢光的崎野七穗毫不犹豫地向夜蛾正道打了小报告,而这个举动换来的结果是—— “五条前辈,夏油学长。” 站在[帐]中央的少女面无表情地抬头。 “请问我有什么存在的必要吗?” 五条悟的确是不抢她任务了。 他光明磊落,现在变成了要跟着她一起执行任务。 这也就算了……为什么连夏油和硝子也来了! 崎野七穗不理解,为什么这两人都这么强了,还要幼稚地拿她的一级咒灵练手,比赛一分钟之内谁杀得更多。 五条悟:“你可以当吉祥物。” 崎野七穗:“?” 夏油杰:“悟,别这样,禅院同学还是比吉祥物要更高一点的。” 崎野七穗:“?” 家入硝子:“买了布丁,要吃吗?” 崎野七穗:“要……不对!我们不是来野餐的吧!” 就算要一起出任务——他的同期呢!灰原和七海呢! 家入硝子语气平淡:“听说抽中了免费温泉,旅游去了。” 这件事还得从五条悟逼着举办活动的店家把奖券全部换成一等奖说起,简直卑鄙地令人发指。 “……那我吃芒果味的。”崎野七穗屈服了,她秉承着[打不过就加入]的原则,在野餐布上坐了下来。 五条悟来了精神:“那么我也——” 夏油杰:“不是蛀牙还没好么。” 悬在甜品上空的手停顿了一瞬,五条悟缓慢地回过头与夏油对视,声音幽幽的:“我没有蛀牙。” 对于他这番说辞,夏油杰倒是无所谓。 少年盘腿坐着,歪头撑着脸,额前的一绺刘海将微笑的视线分成两半:“是吗,我还以为你昨天晚上偷偷摸摸地出寝室是为了什么。” 五条悟嗅到阴谋的味道,不爽地眯起眼睛:“……喂,你是故意的吧。” 夏油杰不为所动:“怎么会,这只是你上次特意送我礼物的回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五条悟和夏油杰视线交汇的时候,崎野七穗总觉得在他们两个中间看到了噼里啪啦的小火花。 “……他们是在吵架吗?”为了这场战火不波及到自己,崎野七穗特地往家入硝子身边挪了挪。 真奇怪,明明在她的记忆力,这两个人好得有些时候就像共用一个大脑一样。 五条悟罚站,夏油杰连坐。 五条悟写检讨,夏油杰连坐。 甚至连个人赛的时候,夏油杰都还要连坐。 虽说什么都没干,但莫名其妙就被京都校的人记恨上了。 家入硝子看了眼凑近身边的少女。 今天的天气很热,七穗把金色的长发扎成了高高的丸子头。 对感情非常迟钝,却总是积极地给出回应,偶尔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给人致命一击。 家入硝子微妙地能理解自己的两个同伴的心思。 “雄性动物在争夺物品归属权时往往会产生丑陋的嫉妒心理。”家入硝子陈述事实道,“不是你的错,不必在意。” 崎野七穗:? 她的目光扫过正在一决高下的两位DK,发觉他们身上的伤已经好全了。 经过反转术式的治疗后连疤也没留下,亏她上次一睁眼见到两个木乃伊时吓了一跳。 不过崎野七穗倒是的确没想到他们会和伏黑甚尔打起来——据说是平手,可她也没在伏黑甚尔身上看到受伤的地方。 等等,那家伙应该是受了伤的吗? 崎野七穗回忆了一下昨天伏黑甚尔出现在医院时的样子。他的短袖有些发皱,面无表情地垂头听她说话时,柔软的黑发微微遮住眼睛。 ……完全没察觉。 可恶——这简直是她作为游戏玩家的大失败! 崎野七穗遗憾地咬了咬吸管,觉得本来好感度能涨更多的。 “听五条说,你前几天回了一趟家?” 突如其来的话题使少女扬起脸,崎野七穗侧过头时,家入硝子恰巧也在看她。 “啊……嗯。” “是吗。”家入硝子皱起眉,“禅院直哉欺负你了?” 这句话一说出口,五条悟和夏油杰立刻就不吵了。 “禅院直哉是上次交流会被悟你挂到树上的那个吧。”夏油杰若有所思,努力在脑中找出与这个名字对应的回忆。 “不记得了。”五条悟理直气壮地说道。 因为上次交流会中七穗拒绝了和他一起行动的缘故,五条悟基本是一边抱怨一边从起点散步到终点的。 据说京都校中有人因此受了心理创伤,今年申请了退赛。 “不过应该挺弱的,你竟然打不过吗?” 理所当然的视线投了过来,五条悟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六眼也被挡住,只是眉头稍稍皱起了些。 “……” 崎野七穗:不想和挂逼说话。 “生气了?”五条悟凑了过来。 崎野七穗:“没有。” 五条悟:“我已经问过歌姬了,这就是生气的意思。” 崎野七穗:“……” 你究竟对仇恨你的歌姬前辈做了什么啊! 完全没有听见对方的心声,五条悟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我教你就好了吧。”他思考了半天,忽然道。 这充满人性的一句话使得崎野七穗下意识地“诶?”了一声。 “七海和灰原短时间里应该回不来,想要实战的话,就只能由我来做了。”罪魁祸首五条悟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异常真诚,好像脑补到了什么新的乐趣。 糟糕,他说的好像很有道理。 虽说伏黑甚尔无聊的时候有指导过一点她的体术,但咒术方面果然还是应该请教咒术师才行吧? 崎野七穗心动了。 可在那之前—— “悟。”失去笑容的夏油杰开口了,他撑着下巴的手松开,食指抵着太阳穴,残忍地道破了事实,“你真的会教人吗?” 从小到大基本什么都能轻易做到的五条悟:…… 夏油杰叹了口气,他捏了捏鼻根,刻意露出一副苦恼的表情。 “我最近倒是没有事,禅院同学如果不介意的话,由我来陪练也是可以的。” 崎野七穗被打动了那么一下下。 她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在灰原面前把自己的青梅竹马说得太坏了,毕竟就现在的情形看,夏油简直是乐于助人的典范。 “那就拜托你了,夏油学长。”崎野七穗咽下最后一口布丁,露出感激的笑容。 …… 看着快快乐乐跑去交任务的少女,五条悟的表情突然变得沉重起来。 他在家入硝子的注视下默不作声地掏出手机,编辑好短信后发了出去。 [七海,家危,速归] 第12章 可能是平时作恶太多的缘故,五条悟的短信发出去后没有得到任何回应,没过多久就石沉大海。 七海和灰原的合理度假使得偌大的校园因此冷清了不少。夜蛾正道站在讲台上,视线扫过教室里横七竖八倒着的三个人,最后一拍板,把正在楼下上一对一小班课的崎野七穗调到了二年级的教室。 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的崎野七穗抱着课本,从门框后缓慢地探出个脑袋。 “早上好,夜蛾老师。” 少女的声音清脆,家入硝子从沉睡中醒来的时候,发现前座的五条悟和夏油杰已经结束了幼稚的肖像画游戏。 他们一人拿着一本笔记,端正的样子乍一看还挺像好学生的。 但家入硝子很快发现了盲点。 她不紧不慢地支起身子,平淡的语调中带着嘲讽:“怎么,你们两个已经沦落到加在一起都凑不出一本书的地步了吗?” 五条悟理直气壮:“这也不能怪我吧,我上次只是用来垫个桌角而已,结果出个门回来就不见了。” “……”家入硝子冷漠地看向夏油杰,“你的呢?” 夏油杰微笑:“硝子,你以为悟的另一个桌角是用什么垫的?” 家入硝子沉默,最后略为同情地“哦”了一声。她低头打开书包,停顿两秒,又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地关上了。 做了这么久的同学,五条悟和夏油杰当然知道她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 一片死寂中,拉开椅子的崎野七穗接收到了三道炽热的目光。 等、等等!为什么突然都注意到她了!明明她还特地选了个角落想好好学习的啊! 崎野七穗愣住,迟疑片刻后试探性地问道: “……那个,要过来一起看吗?” - 大小姐最近有些没精神——这是伏黑甚尔观察了两天后得出的结论。 虽然她每天还是照常来接禅院真希训练,但趴在沙发上的时候整个人蔫蔫的,偶尔几次还不小心睡着了。 “当当——快来欣赏我的新作品!巧克力熔岩蛋糕!” 伴随着烤箱的叮咚一声,奇妙的味道传了出来。 禅院真希皱眉:“……好像在哪里见过。” 伏黑惠默默地关上烤箱,他好像预料到了这个结局,因此回答的时候连眼皮也没抬:“宠物小精灵。” 禅院真希沉思:“是吗,叫什么来着?” 伏黑惠顿住,他看了眼身边满脸期待的崎野七穗,不太自在地抿了下唇角:“……忘记了,不过说出来的话七穗会哭的。” 崎野·会哭·七穗:? “喂!你们两个是想说像臭臭泥吧!可恶——除了颜色形状质地哪里像了啊!”愤怒的少女叉着腰,试图在这狭小的屋子里寻找出一点认同感。 于是刚打开手机的伏黑甚尔一抬头,就看见了那坨打了马赛克的东西。 “我这是模拟火山喷发,你也这么觉得吧,甚尔?” 崎野七穗把他的电视挡得一干二净。 伏黑甚尔注意到她的头发上沾了糖浆,一张脸气势汹汹的,对他来说却没什么威慑力。 像崎野七穗这种,他一只手能打两个。 但这不是重点。 “脚怎么了?”伏黑甚尔没有回答崎野七穗的问题,他的视线漫不经心地垂下,最后停在少女半掩在裤管下的脚踝。 “啊?”没想到伏黑甚尔会提这个的崎野七穗一顿,顺着他的目光往下看。 “哦,这个啊。”崎野七穗把脚翘了翘,不太在意地看着那一团青紫,“可能是早上躲虹龙的时候不小心扭到的。” “虹龙?” 崎野七穗捏着下巴,不知道怎么形容:“夏油学长驱使的咒灵之一,就和丑宝一样。” 伏黑甚尔看了眼正在厨房擦桌子的丑宝,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唇角突然扯开一个嘲讽的弧度。 虽然他没有笑出声音,但崎野七穗已经被刀到了。 她深吸一口气,试图纠正伏黑甚尔错误的思维:“虹龙是战斗型的,我也不至于被丑宝按在地上揍吧。” 伏黑甚尔:“有什么区别吗?” 崎野七穗:“有的,如果是被丑宝打败的话,我现在应该不会站在这里了。” 伏黑甚尔挑眉。 崎野七穗:“我一般会捧着我碎掉的自尊去角落里当乌龟。” 少女说的认真,伏黑甚尔却想到几天前她偷袭不成,像仓鼠一样躲在角落里的样子。 四肢太细了,稍稍一推就能推倒。 伏黑甚尔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他点开手机,刚想选一支注下,手臂却再次传来熟悉的力道。 一拳,害他下了最不想下的一支。 伏黑甚尔没说话,他皱起眉头,盯着屏幕上跳出来的中奖提醒。 [尊敬的伏黑先生,您押的“阿□罗男子医院”号在刚刚的比赛中获得了第一名,请于两日内携带有效身份证明至兑奖处兑换五十万大奖。] “……” 搞什么,[禅院七穗]原来是好运仓鼠吗? 伏黑甚尔不能理解,他试图从这其中找到一点逻辑,思绪却被崎野七穗打断了。 “要不要尝尝看?” 少女在说这话时不自觉地凑近,洗发露的草莓味和巧克力的甜腻混杂在一起,钻入伏黑甚尔的鼻腔。 伏黑甚尔犹豫了片刻。 他垂着眼睛,睫毛在碧色的眼眸中洒下一片阴影。 男人只是机械般地重复着咀嚼的动作,没有露出任何多余的神情。 “怎么样?” 可偏偏崎野七穗在这个时候振作起来,用一双格外明亮的眼睛盯着他看。 伏黑甚尔这才注意到,[禅院七穗]的眼睛和他是一个颜色。 “还行。”伏黑甚尔说,“不是我的话大概会中毒死掉吧。” 崎野七穗:“……” 呵,男人。 他一定是嘴硬,明明夏油吃了也没死。 莫名其妙就把这句话当做了赞美的崎野七穗骄傲地扬起脑袋,她本想问得更多,可刚一张口,伏黑甚尔冷不丁的话就插了进来。 “你很着急变强?” 角落里的两个小鬼已经抱着医药箱等了很久了,伏黑甚尔不太在意地瞥了一眼,最后也没有插手的打算。 不做亏本的交易是他这么多年来坚守的从业原则,至于崎野七穗会怎样,完全不在他的管辖范…… “毕竟是我大言不惭地说要站在甚尔君身边的嘛。” ——“禅院家不需要没有咒力的废物” ——“扇大人说了,天与咒缚就是不该出生的异类” ——“把他的武器卸掉,扔进咒灵堆!” 所有的声音混杂在一起,伏黑甚尔的脑中浮现出一张张模糊的脸。 在这些人群的中央,[禅院七穗]在背后站着。 她褪下华服,身形拔高,捧着脸苦恼地对他皱起了眉头。 【“我把禅院家的主宅炸了半个,现在比你还穷。”】 伏黑甚尔站在原地,他看着她趴在沙发上打瞌睡,看着她牵着惠的手,一步一步从太阳降落的地方走来。 于是在那么一瞬间,周围的锁链被打破,连带着沉沉的黑暗也被撕扯着后退。 “哪有金主拖后腿的道理。” 【“一起向前走吧?”】 崎野七穗笑意盈盈的声音和那道朝他挥手的影子重叠。 伏黑甚尔在这样的场景中回过了头。 他莫名地烦躁,却又莫名地安心。 徘徊不定之间,伏黑甚尔索性走出了门。 这栋破旧的公寓楼下,埋伏着数十个[炳]的成员,他们丧失了耐心,似乎是要来带[禅院七穗]回家。 天逆鉾捅穿对方喉咙的时候,血溅到了伏黑甚尔的脸上。 男人如野兽般站立,黑沉沉的目光中透出许久未见的暴戾与快活。 【“不要把七穗交给陌生人。”】 【“真希,甚尔君——欢迎回家!”】 伏黑甚尔自暴自弃地笑了一声。 所以说小鬼还是小鬼。 亏本的买卖他也是第一次做—— 伏黑甚尔想,在[禅院七穗]成长起来之前,他可以勉为其难地充当一下她的保镖。 【伏黑甚尔好感度+5】 【当前好感度:47】 第13章 发达了。 虽然不知道伏黑甚尔晚上出门做了什么,但崎野七穗被天降五百万的喜悦惊醒,顿时又有了打出HE的信心。 这也就直接导致了—— “……我们这样真的不会被赶出去吗?”禅院真希站在看台上,她沉默地盯着台下跃过的马匹看了一会儿,颇为无语地回过头,视线落在蹲在栏杆后面的一大一小的两道身影上,“说起来,这里竟然没有禁止未成年人入内的规定,已经可以打电话举报了吧。” “真希,这你就不懂了吧,送温暖是合理的行为,门卫大叔被我们感动了才会放我们进来的。”崎野七穗全然不提她偷偷塞钱的事,竖起一根手指循循善诱道,“听好了,计划是这样的,等甚尔输了以后,惠就把玉犬叫出来,狗狗卖萌——这一定能抚慰他因为输钱而受伤的心灵。” ……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但是那家伙完全不喜欢狗吧。 禅院真希抱着膝盖,毫不留情地在内心中吐槽。 但就目前的情况看,大小姐显然不是会被她说服的样子。 想到这里的禅院真希叹了口气,捏了捏鼻根,最后抛出关键的提问:“你怎么知道他会输?” 崎野七穗疑惑:“他有赢过吗?” “……”禅院真希沉默,好像明白了身边伏黑惠面无表情地蹲着数蚂蚁的原因。 枪声落下,一阵马蹄声后是雀跃的欢呼。伏黑甚尔“啧”了一声,像以往那样随手将揉成一团的赛马券塞进口袋,脚踝却被什么毛茸茸的东西拂过。 传闻中的天与暴君就这么和玉犬僵持了两分钟。他的瞳仁移动,视线跃过拥挤的人潮,准确地捕捉到那个金色的脑袋。 举着手机给玉犬拍照的崎野七穗就这么被抓了个正着,她的脸上流露出一瞬间的茫然,刚想缩回原地,后领却被行动迅速的伏黑甚尔拎起。 男人垂目看了眼她身上今天新多出来的淤青:“训练结束了?” 崎野七穗点头:“今天夏油前辈教了我紧急情况下咒力的分配,硝子说我学得很快,至少不会像昨天一样被突然窜出来的虹龙吓得满街跑了。” 少女的声音里隐有炫耀的口吻,小巧的下巴得意地扬起,还像模像样地哼哼了两声。 伏黑甚尔对她学了什么不感兴趣,只注意到她口袋里漏出一角的赛马券。 伏黑甚尔嗤笑一声:“小孩子学什么赌博。” 崎野七穗无辜眨眼:“可是我中奖了。” 其实是假的,但她需要为那多出来的巨款做个合理的解释。 崎野七穗撒起谎来根本不打草稿,没想到伏黑甚尔倒是信得很快。 他注视着她的目光中带了几分复杂,沉默片刻后眼睑懒洋洋地抬起,警告着周围听见这话蠢蠢欲动的同行。 【伏黑甚尔好感度+1】 “这家伙是我的,滚远点。”伏黑甚尔说。 崎野七穗着实有些受宠若惊,她的脑袋偏了偏,这才注意到好多人在偷偷看着自己。 哦,好像穿着学生制服来这种地方是挺奇怪的来着。 崎野七穗沉思,一下子明白了上周目她穿着高中制服高高兴兴地去彭格列找沢田纲吉时他那个惊慌失措的表情是怎么回事。 向来沉稳的教父从椅子上站起,快步走到她的面前,用肩上那黑色的披风把她包括脸在内严严实实地裹成了粽子。 【“抱歉,下次再聊吧Reborn。”】 不行,不能再想了。 崎野七穗把这些不必要的信息从脑中清理出去,认真捏住下巴:“我学到了。” 她这悬在半空中还要故作深沉的样子有些滑稽,伏黑甚尔挑了下眉,松开手时不咸不淡地开口:“你又学了什么?” 昨天她看的书已经进化到了《如何成为奥特之光》,伏黑甚尔在她离开后随便翻了几页,发现是个小孩子看的东西后毫不犹豫地扔进了垃圾桶。 “就是刚刚那句啊——禅院扇下次问我要真希的时候我就这么回他。” “……”伏黑甚尔没说话,他和看不出情绪的禅院真希对视一眼,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 差点忘了还有这么个人。 禅院家的内斗严重,虽说禅院直毘人在这场争夺中暂时占了上风,但心高气傲的禅院扇并不服气。 那种没用的家伙,只会把自己失势的责任归在这对“没用”的女儿身上。 伏黑甚尔扯了扯唇角,目光挪开时崎野七穗正撑着栏杆探出半个身子。 少女没注意到他的注视,一心一意地盯着刚下注的马匹,学着场内其他人的样子振臂高呼。 大小姐并不像表面上看到的这么单纯。 伏黑甚尔想,大概她正是因为知道了这点,才把禅院真希带离了禅院家。 “不对,我不是来赌马的。”不知道怎么就被气氛带跑偏了的崎野七穗在中场休息的时候突然顿悟,“甚尔君,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伏黑甚尔:“……” 伏黑甚尔:“你又想说什么?” 崎野七穗:“下个月要开家长会,高柳老师对你之前缺席三次的行为表示愤怒,让我明天把你带过去聊聊天。” 伏黑甚尔看向满脸冷酷的伏黑惠:“高柳?” 伏黑惠:“是班主任的名字。” 伏黑甚尔“哦”了一声,又问:“为什么你老师要和这家伙说这种事?” 伏黑惠答不出来。 他总不能说高柳老师以为七穗是他妈…… “因为上次去接惠放学的时候,我和高柳老师说我们是一家人。”崎野七穗想也没想就说出了事实,她的表情自然,似乎打算把这个谎言贯彻到底,“但我突然想到,我们好像还没加过LINE好友。” 一只手机递到了他的面前,伏黑甚尔盯着崎野七穗的头像看了一会儿才认出那是只黑色的狗狗。 和玉犬有点像,不过体型要大一点,半睁着眼盘在地上,似乎是在晒着太阳。 “我没有这种东西。”伏黑甚尔懒洋洋地回答。 “真的?” “嗯。” “好吧。”崎野七穗失望地撇了撇嘴。 她前天彻夜研究了心理学,还想通过研究伏黑甚尔平常发的动态来制定攻略计划呢。 周围的人群陆续退场,混乱中有几处发生了推搡。 伏黑甚尔听着他们骂骂咧咧的声音,将崎野七穗低落下去的神情纳入眼底。 沉默中,他将插在口袋里的手抽出。 崎野七穗的手机被拿走了,她好奇地抬头,看着伏黑甚尔在屏幕上点过几个按键,随手又将手机抛回给了自己。 “手机号。”伏黑甚尔说,“没事不要乱打。” 崎野七穗点头答应。 “所以下个月的家长会——” “不去。” “明天呢?” “我看上去很闲吗。” “我花钱雇你也不行?” “……”伏黑甚尔停下脚步,“你傻笑什么?” 崎野七穗眨了眨眼。 “因为我刚刚说我们是家人的时候你没有反驳。” 少女的鼻尖红红的,大概是因为刚才他停下时撞到了他的后背。 伏黑甚尔看见了她傻兮兮的笑容。 无忧无虑的,像个小太阳。 “我超开心的。” “开心的时候,不就是要笑吗?” 第14章 ——开心的时候不就是要笑吗? 少女弯着唇角,纤长的睫毛像枝头舒展的蝴蝶。 伏黑甚尔垂目注视了她一会儿,良久才挪过眼去看口袋里震动的手机。 [甚尔,有新任务] 孔时雨的短信异常简洁,伏黑甚尔却没像以往那样立即动身。他绷着的嘴角松开,凌乱的头发下眉头皱起。 偏偏是这个时候。 “你的咒具太长了,不适合你。”伏黑甚尔冷不丁地开口。 他把储存在丑宝体内的短刃抛向一旁毫无自觉的崎野七穗,那是他前几天刚从黑市上淘到的武器,类似的东西他有很多,可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鬼迷心窍地买下了。 崎野七穗:“送我的?” 伏黑甚尔:“借你的,有利息。” ……就知道这家伙没这么好心。 特级咒具借借也很贵吧。 崎野七穗“哦”了一声,声音闷闷的:“多少钱啊,能不能分期?” 伏黑甚尔没说话,他盯着她被太阳晒得暖烘烘的发顶,想到她刚才的话,忽然抬手将她的脑袋按低。 崎野七穗没看到他扯开的唇角。 “我不要钱。”伏黑甚尔说。 - 不妙,大不妙。 崎野七穗带着真希和惠回到伏黑甚尔的公寓后,看着面板上那“50”的好感度,突然痛苦面具。 她制定的攻略计划里很大一部分都是按照对方爱钱的人设来的,结果伏黑甚尔却突然说他不要钱了—— 那剩下的50怎么办! 系统:“有没有一种可能……” 崎野七穗:“什么?” 系统:“……算了,你当我没说。” 不得干涉宿主的攻略进度是身为人工智能的铁律,系统沉思再三,决定还是让她自己来。 毕竟它的宿主崎野七穗是种很神奇的生物,上周目在友情线莫名其妙冲刺了一段时间,最后竟然能在毫无自觉的情况下又拐回爱情线。 这就是可怕的直觉型游戏玩家么? 躺平的系统叹了口气,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崎野七穗已经趴下了。 少女的下巴陷进怀里的玩偶中,颇为烦恼地皱着眉头,手指一下一下地在屏幕上往上滑。 硝子把她拉进了两周后即将举行的交流会的群,崎野七穗本想看看今年的规则有没有改变,但她的行动显然赶不上群里刷屏的速度。 迷茫中,崎野七穗眼尖地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庵歌姬]:都说了给我好好地背诵作战计划啊你们两个!总之,京都校那边的人肯定会来找禅院,到时候禅院就和冥冥一起待在我们布置好陷阱的地方…… [五条悟]:那种事情随便啦,反正七穗是不会输的。 [庵歌姬]:……你应该记得团体赛比的是谁祓除的咒灵更多吧? [五条悟]:所以把他们都干掉不就行了? [庵歌姬]:…… [五条悟]:十分钟结束比赛的话还能赶得上游戏的发售哦。 [家入硝子]:哦,又要出现了啊,去年的惨案。 [夏油杰]:我不会和你一起写检讨的,悟。 [五条悟]:?谁说我要动手了? [灰原雄]: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五条悟]:我说的是七穗十分钟就能结束战斗哦。 崎野七穗:? 本来只打算在交流会上划水的崎野七穗坐了起来,她的眉心狠跳,面无表情地在屏幕上点过几个键。 [禅院七穗]:学长,你吹牛能不能不要带上我?@五条悟 …… [禅院七穗]:人呢? [家入硝子]:他在总群里帮你宣传,虽然很遗憾,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禅院七穗]:…… [庵歌姬]:话说回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京都的那群人这么激动。 [灰原雄]:哈哈哈,可能因为禅院同学以前在京都读书吧。 [庵歌姬]:不过我怎么觉得禅院和他们说的不太一样? [夏油杰]:嗯,悟说七穗要把他们按在地上摩擦的时候,他们好像完全没有要怀疑的意思。 糟糕,忘了这件事了。 崎野七穗警觉,立即转变态度, [禅院七穗]:五条前辈说的没错,快点结束的话就能回去玩游戏了。 刷屏的群里安静了片刻。 [家入硝子]:是在学悟吗? [夏油杰]:要不要试试用更嚣张的口吻再说一遍? [禅院七穗]:…… [禅院七穗]:大家放心,我一个人就能把他们打爆?——这样? [灰原雄]:嗯……想象不出来啊。 [家入硝子]:所以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庵歌姬]:总之配上禅院的那张脸……怎么说呢,反而像是在撒娇。 [禅院七穗]:? [夏油杰]:要把悟屏蔽了么? [家入硝子]:啊,说的也是,那个变态看到的话反而会更兴奋的吧。 [禅院七穗]:? 崎野七穗笑不出来。 她痛定思痛,对着镜子开始练习表情。 刚洗完澡出来拿牛奶的伏黑惠:“……” 他站在原地观察了一会,最后默默地把冰箱的门关上了。 “七穗。”年幼的伏黑惠皱着眉头喊道,“你在做什么?” 崎野七穗一愣,她回过头去,松开手里揪紧的玩偶,歪了下脑袋:“……学习怎么露出嘲讽的微笑?” 伏黑惠沉默,他迟疑两秒,微微扬起下巴。 这个眯起眼睛的俯瞰角度—— 崎野七穗瞳孔地震,似乎看到了缩小版的伏黑甚尔站在自己的面前。 “像这样么?”伏黑惠问。 “差、差不多吧。”崎野七穗惊喜地说道,“你刚刚想到了什么?” 伏黑惠喝了口牛奶,和玉犬一起缓慢地踱步到沙发边。 伏黑甚尔在添置家具的时候好像完全没有考虑到家里还有个小孩子的存在,以至于伏黑惠坐下时小腿悬在空中,脚背上是大得离谱的拖鞋。 伏黑惠没说话,但崎野七穗觉得自己可能已经知道答案了。 她放下手中的镜子,抬手揉了揉身边那颗湿漉漉的脑袋。 “睡觉前不吹头发的话会感冒的哦。” 伏黑惠没说话,他想起自己幼稚园一年级掉到水池里被人捞起来送回家的时候——大门打开,刚结束完任务的伏黑甚尔只不过居高临下地看了他一眼就转移了注意力。 【“你不会游泳?”】 【“……嗯。”】 穿着正装的社工还在喋喋不休,男人却烦躁地打开了啤酒。 【“喂,这小鬼没这么容易死,就这样。”】 会被气走。 伏黑惠看了眼从卧室拿来毛巾的少女,有些担心她也会像以前那些好心的人一样被那个男人气走。 “七穗。” “嗯?” “你会离开吗?” 被毛巾掩住的绿眸透亮,崎野七穗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衣角被一只小小的手牵住了。 伏黑惠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看,薄薄的唇角抿起,连带着玉犬也乖巧地趴了下来。 崎野七穗在此之前从没思考过这个问题。 她确切地知道问题的答案,因此在夏油他们提起以前的事时总是蒙混过关。 “放心啦。”崎野七穗笑了笑,“至少在毕业以前我都会留在东京的。” 伏黑惠打起小算盘。 七穗现在是一年级,她读的高中好像是四年制——也就是说,还有三年的时间。 “我知道了。”小小的少年突然板起了一张脸,无比认真地回答道。 崎野七穗看着他跳下沙发,跑进卧室不知道在做什么。 过了半小时,崎野七穗轻轻推开了门。 伏黑惠的呼吸均匀,抱着零钱罐睡着了。 原来如此。 伏黑甚尔突然不爱钱的原因——是因为这个特征转移到了他儿子的身上! ……等等,这是科学的吗? 崎野七穗疑惑,蹲下身偷偷拍了张照片。 虽然伏黑甚尔说没事不要打给他,但是…… [甚尔甚尔甚尔!] “盘星教没有与咒术师战斗的实力,但是花起钱来一点也不含糊,这点我可以保证。”[1] 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伏黑甚尔站在落地窗前,看了眼崎野七穗发来的讯息。 [图片.jpg] [惠睡着了,你要不要和他说晚安?] 明明只是文字,伏黑甚尔却似乎能听到崎野七穗说这句话时欢天喜地的声音。 “怎么样,星浆体的暗杀,你不来掺一脚吗?” 三千万的定金,事成之后可以翻倍。 伏黑甚尔关掉手机,懒洋洋地按了按脖子。 他冰冷的目光落在孔时雨递给他的资料上——五条家的大少爷,还有能驱使咒灵的特级咒术师。 前不久他们还因为崎野七穗的事情交了次手。 虽然处理起来有些麻烦,但并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 伏黑甚尔思考片刻,突然嘲讽地笑了一声。 “抱歉呐。”伏黑甚尔把手插进口袋,散步一样地从孔时雨身边经过,“我已经接了其他任务了。” 第15章 夏秋交界,京都校姐妹交流会如期举办。 崎野七穗从冥冥那里获得了情报,去年个人赛的两个二年级生因为受到了心理创伤而选择了弃权,值得注意的除了她的兄长禅院直哉外,还有个同为一级的姓加茂的学长。 “加茂去年怎么没来?” “据说是吃坏了肚子,在医院里躺了三天。” “是吗?……不过团体赛的话,应该会撞上禅院同学的哥哥吧?” “诶,你认识啊?” “不,那个……”灰原雄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笑着回答了庵歌姬好奇的问题,“只是刚入学的时候禅院同学提过一次。” 【“总之也是个麻烦的家伙,你还是不知道为好。”】 明明谈论的是最亲密的人,灰原雄却记得那个时候禅院七穗的脸上流露出了烦恼的神情。 “禅院家的关系都挺复杂的。”庵歌姬摆摆手,不太在意地说道,“就当普通人对待好了,实在不行就交给那两个人渣解决。” 高悬的太阳下,趴在树梢的蝉挣扎着叫了一声。 “人渣不会是在说我吧?” 姗姗来迟的五条悟撕开糖果的包装,漫不经心地扔进嘴里。 “明明我最近什么都没干诶,你也学会撒谎了吗,歌姬?” ……威胁!绝对是威胁! 庵歌姬瞳孔地震,刚想往面无表情的家入硝子身后挪一挪,就听见了夏油杰温和的声音。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悟。” 啊,不愧是夏油……等等,夏油怎么突然变成好人了? “不过关于我们和歌姬前辈的误会,等交流会结束的确得好好解决了。” 夏油杰叹了口气,神色遗憾地陈述道。 庵歌姬:救、救救我—— 收到身边前辈求助目光的家入硝子总算是放下了手里的冰咖啡,她的神色未变,……目光扫过夏油杰和五条悟的身边。 “七穗呢?” “好像不愿意出来。”五条悟回答道,他侧过脸,双手插在口袋里,身体稍稍向后仰,“喂,你要出来吗?” 庵歌姬这才注意到地上有第三道影子。 只不过由于前面站了两个发育过于良好的大猩猩,所以身形完全被遮蔽了罢了。 在一片沉默中,崎野七穗缓缓往外挪了挪。 …… 啪嗒。 家入硝子手中的咖啡掉到了地上,她垂眸看了一眼湿润的泥土,再抬起眼时深吸一口气,试图保持冷静。 “我有个问题。”家入硝子说,“七穗,你是自愿的吗?” 那脖子上假的不行的纹身贴和五条悟的同款眼镜也就算了,制服上多出来的奇怪链子是怎么回事。 崎野七穗:“……” 崎野七穗:“啊啊啊,我就说很奇怪!” 气急败坏的少女一拳打到少年的后背上,五条悟刻意没开无下限,倒也不太在意她的举动。 “诶,不是你说想变得凶一点的吗?” “我指的是气势!气势!” 崎野七穗自认为自己今天早上从宿舍里走出来的时候还是个正常人,结果不知怎么的就中途撞上了五条悟和夏油杰。 再然后,她在他们的捧杀中迷失了自我。 “我倒是觉得不错啊。”五条悟无所谓地耸肩,他咬碎了嘴里的硬糖,想了想,最后还是把她脸上的墨镜摘了下来,戴回自己的脸上。 “你也是这么想的吧,杰?” 夏油杰稍稍低下头。 没了墨镜的阻挡,少女一双富有生气的眼睛暴露在了阳光下。 “嗯。”夏油杰回答,“从某种角度上来说确实很有杀伤力。” 崎野七穗从小到大都是格外听话的类型,至少他从来没见过她这种不良少女的装扮。 “……真的?” 夏油杰微笑:“真的。” “……” 糟糕,好像无意中目睹了无良DK诱拐无知少女的一幕。 庵歌姬睁大眼睛,开始担心起自己事后的生存问题。 犹豫之下,她拍了拍家入硝子的肩膀:“硝子,你可不要成为像他们一样的人渣啊。” 家入硝子挑了下眉:“没关系,你可以直接对他们大喊去死,我会救你的。” “真的吗?” “真的。” 要不是感受到了身边七海建人同情的目光,庵歌姬差点就信了。 反转术式挡得住物理攻击,挡不住精神攻击。 啊——硝子也堕落了。 - [以下是作战方案] [托某人的福,我们大致知道了京都那边接下来要集火的对象] 崎野七穗握着短刀,飞速在树间穿梭。 [虽然跟着禅院行动不失为一种好办法,但目前暂时也不能排除对方利用这点收割咒灵的可能性。] [所以,我和冥冥会对京都校的人进行追踪和干扰,灰原和七海可以在禅院的行动路线上尽量拦截,如果出现意外就发信号,就拜托硝子发信号了。] [至于你们两个——别想着偷偷跟在禅院后面,捉完诅咒就快点回来集合!] 崎野七穗回忆起刚才庵歌姬鼓起勇气对着满脸不爽的五条悟破口大骂的样子,忍不住轻轻地笑了一声。 说起来上届交流会好像也是这样,只不过向来随心所欲惯了的少年一句话也没听进去,打穿完一路才发现自己好像有“计划”这种东西。 空中的信号弹在这是突然炸开。 崎野七穗抬头看了下,发现是灰原那组的颜色。 也就是说—— “原来你在这里。”穿着京都校制服的少年站在对面的树梢上,“那禅院那边遇到的应该就是五条悟了。” 崎野七穗停下脚步,她打量了几眼面前人的模样,稍作停顿后有些疑惑地开口: “加茂?” “嗯。” “你是不是变矮了啊,我明明记得入学照上你比我高出一大截来着。” “……”加茂宪真沉默。 他站在原地,看着对方一锤掌,自顾自地恍然大悟“原来是我长高了吗”,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如果说禅院直哉嚣张得令人讨厌,那么禅院七穗简直是嚣张到嚣张他妈给嚣张开门——嚣张到家了。 因此,在听说对方转学去了东京时,加茂宪真还短暂地开心了一段时间。 直到昨天禅院直哉在群里大肆宣扬自己的伟大时,突然冒出来的五条悟表示禅院七穗一只手就能把他们这群弱鸡按进地里。 ……这两个难道不是实力相当的兄妹吗。 加茂宪真皱眉,再三确认五条悟和夏油杰确实不在周围后,抽出了身后的弓箭。 “算了,总之差不多交个手就行了吧。” - “歌姬前辈!” 随着哨声吹响,树林深处走出一道身影。 正在京都校行动路线上收割咒灵的庵歌姬一愣,回过头去时发现崎野七穗正快乐地朝她挥手。 “……那是什么?” “你说禅院?” “不,我指的是她手里拖的那个……这不是加茂吗。” 可爱的学妹手中拖了一个满头是血的男人——这极具反差性的一幕使得庵歌姬的大脑短暂的死机了一瞬。 庵歌姬:“……你去见义勇为了?” 崎野七穗:“这里还能见义勇为吗?” 庵歌姬:“加茂总不能是你揍成这样的吧。” 可能是因为对方同样经常被五条悟迫害的缘故,庵歌姬下意识地就将长相单纯的少女划入了保护对象的行列。 但崎野七穗却睁着眼睛,十分无辜地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是他自己从树上掉下去的。” 毕竟加茂宪真的目的好像只是拖延她的脚步,没有要真的用尽全力的意思。 庵歌姬沉思了一会:“……他看着也不像是会脚滑的人啊。” 崎野七穗表示赞同。 为了不被对方缠住,她发动了精神攻击。 人渣的微笑.jpg 她不知道[禅院七穗]究竟对这个可怜的家伙做过什么,但几乎是看到她的笑容的下一秒,加茂宪真转头就跑。 他边跑还边喊“你休想抽我的血去改造出一个蜘蛛侠”,崎野七穗追了两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加茂宪真就一头撞上了突然冒出来的诅咒。 当然,这种事情还是不要让歌姬前辈知道好了。 崎野七穗这么想着,却看到出口处冥冥拿着一罐饮料悠闲地走了进来。 她的目光先是在昏迷的加茂宪真身上停留了一瞬,然后又挪回了崎野七穗的脸上。 冥冥:“你不出去吗?” 七穗:“我?” 冥冥:“嗯,上次你让我查的那个男人在校门口,说什么……” 冥冥的话没能说话,她注视着少女欢天喜地跑走的背影,想到不知道在会场里做什么的DK二人组,饶有兴致地弯了下唇。 身后的庵歌姬似乎还说了什么,但崎野七穗没听清。 她越跑越快,越跑越快,直到那道黑色的身影映入眼帘。 “甚尔——!” 伏黑甚尔挑眉。 他用胶质的鞋跟踩灭烟头,手臂从对方腰侧穿过,轻而易举地在崎野七穗快要摔倒时拎住了她。 崎野七穗歪了下头:“你来找我啊?” 伏黑甚尔:“嗯。” 崎野七穗:“因为高柳老师的事?” 伏黑甚尔松开手,满不在乎地“啊”了一声:“忘了那小鬼的学校在哪。” “是吗?”崎野七穗说,“那就一起走吧。” 崎野七穗不知道的是,伏黑甚尔就是从伏黑惠的学校外面刚回来的。 他绕了两圈,没找到崎野七穗的身影,于是在伏黑惠假装陌生人的注目礼中转身就走。 伏黑甚尔撒了谎,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做这么麻烦的事。 谁知道呢…… 他低头看了眼身边少女清丽的侧颜,她的睫毛弯弯,裙摆上的银色链子每走一步就响一声。 崎野七穗还在兴致勃勃地说自己今天打架打赢了的事。 伏黑甚尔收回目光,假装不在意地把手插进口袋里。 ……硬要说的话,大概只是因为想见她吧。 第16章 “是这样的,今天之所以找二位来,是想讨论一下关于伏黑同学不爱交朋友的这件事。” 小学的走廊上,崎野七穗偏过头,透过门上的玻璃看了一眼安静地坐在教室里的伏黑惠。 “二位也知道,现在是孩子社会化的关键时期,如果是有什么家庭问题还是趁早解决为好。” 高柳老师在微笑着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特地在“家庭关系”四个字上咬了重音。 “特别是你,伏黑同学的爸爸,社工已经向我反映了三次送伏黑同学回家时您的情况了。” 一次在喝酒,一次在睡觉,还有一次胸口淌着血—— “虽说替孩子准备便当是件好事,但怎么样也不会把刀往自己胸口上来一下的吧。” 即便伏黑惠是这么坚称的,但高柳还是认为真相只有一个—— 一定是父母吵架的时候动用了工具! 这怎么行呢,旁边这位女性一看就不是这位伏黑先生的对手。 高柳担心地思考着报警的必要性,崎野七穗却抓错了重点。 “原来你会做饭吗,甚尔?” 身侧投来的期待目光使得伏黑甚尔把涣散的注意力收了回来,他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视线对上好运仓鼠那闪亮亮的眼神时笑了笑:“我不会教你的。” “为什么?” “麻烦。” “诶,这总比教真希咒具简单吧?” 伏黑甚尔想起每天回家时两人两狗坐在厨房外的沙发上垂头丧气的模样。 崎野七穗总是在那种时候用格外可怜兮兮的眼神看着他。 【“甚尔,带吃的了吗?”】 有些可爱。 见伏黑甚尔不说话,崎野七穗气哼哼地别过脑袋:“算了,不要你教,我和惠会摸索出来的,到时候发财了才不把钱分你。” 伏黑甚尔挑起唇角,没打击她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 他那没用的儿子的爱好与他如出一辙,不知道从哪天开始假装什么也不会,只偶尔在烤箱快炸掉的时候默默地走来帮忙。 “等、等等,二位的关系很好吗?”高柳观察了一会,得出了与之前截然相反的结论。 她的语气显然有些惊讶,目光不断在伏黑甚尔与崎野七穗间徘徊。 崎野七穗这才反应过来话题好像歪掉了。 “至少不是差的程度吧。”崎野七穗不好意思地说,她回忆起幼年时父母的模样,垂下眼诚恳道谢,“谢谢您,高柳老师,不过我并不觉得不爱交朋友是什么问题。” 天生拥有咒力,这在普通人家并不是件好事。 崎野七穗幼稚园时期为此转过一次学,母亲安慰她说总能碰见和她一样能看见空中黏糊糊的奇妙生物的人的—— 然后她就在小公园里找到了夏油。 夏油就从不会嘲笑她。 他只会在她哭的时候把咒灵抓来送她玩。 “惠比同龄人要早熟许多,应该只是还没遇到合适的同伴。” 少女在说这句话的神色安宁,灿金色的光被绿茵茵的叶打碎,一片一片地落在她高挺的鼻梁上。 伏黑甚尔终于记起他第一次见到[禅院七穗]是在什么时候了。 那时候她好像只有三岁,默默地跟在母亲后面,从热闹的祭典会场回来。 听侍奉的下人说,大小姐因为偷偷拿着饭菜去喂了路边的流浪狗,被直毘人大人说不合规矩责罚了一通。 身为禅院家骄傲的嫡长女,低头是不行的,认输是不行的,流泪也是不行的,[禅院七穗]难过的时候,只会躲在角落里缩成一团。 禅院家的规矩从那时起就很惹人讨厌。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当时路过的伏黑甚尔停了下来,随手扔了条毛巾,在大小姐抬起头时恶劣地笑了笑。 【“丑死了。”】 【“……”】 自那以后,[禅院七穗]总是时不时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她像个小尾巴,也不愿意主动和他说话,只是被发现的时候会气急败坏地用找茬来转移注意力。 于是禅院家脾气奇差的一对双生子诞生了。 伏黑甚尔垂目,看着身边的少女微笑着告别了高柳。她轻轻推开教室的后门,恶作剧似的走到正在画画的伏黑惠身后,全然不知自己已经被发现的事实。 “是樱花耶!” “……嗯。” “这是我吗?” “还没画完。” “那我来帮忙吧!别看我这样,进高专以前我可是美术特长生。” 崎野七穗骄傲地说道。 伏黑惠狐疑地看她一眼,显然不太相信,但最后还是妥协了。 “对了,哪个是甚尔?” “……”伏黑惠沉默,短暂地思考后,破罐破摔地指了指黑色的一团。 崎野七穗疑惑:“可是这有四只脚,应该是玉犬吧?” 伏黑·指狗为父·惠:“……” 伏黑惠:“忘画了。” 哦,那就合理了。 毕竟伏黑甚尔对他儿子做的恶行不是一朝一夕能抵消的。 崎野七穗为难地想了想,试图用拙劣的表演弥补这点:“这样不行哦,甚尔可是专程来接你的,他看到会难过的。” 伏黑惠一顿,面无表情地看向教室外面的伏黑甚尔。 男人点了根烟,看见他的目光懒洋洋地挑了下眉,好像是在挑衅。 伏黑惠拿起画笔,决定把他画到树底下去。 可这样的想法还没付诸行动就被伏黑甚尔强制武力镇压了,男人单手夹着伏黑惠,另外一只手拎着他的书包,转头对崎野七穗淡淡地说了声“走了”。 伏黑惠皱起眉头:“放我下来。” 伏黑甚尔“哦”了一声,不为所动。 他当然听见了自己儿子声音里的不满,但就目前而言,放不放是他决定的事。 伏黑甚尔恶作剧似的笑了:“等你打得过我再说。” 伏黑惠沉默,正想召唤出玉犬咬他脑袋,却突然听见一道雀跃的声音。 “画完了!”崎野七穗站起来。 少女白皙的指尖沾着蜡笔的颜色,兴致勃勃地介绍:“模仿了下惠的画风,怎么样,是不是很可爱?” 绽放的樱花树下是红色格子的野餐布,一黑一白两只玉犬在装满食物的篮子旁摇尾巴,然后就是典型的一家三口。 伏黑甚尔不知道她为什么要为这种无聊的事高兴。 他沉默地盯着这幅画看了很久,忽然记起一个月前在超市中,崎野七穗捧着脸微笑的模样。 【“因为我对甚尔君一见钟情。”】 伏黑甚尔以为她是开玩笑的。 “你喜欢我?”他冷不丁地开口道,神色平静,注视着面前的崎野七穗时好像并不是很期待这个问题的答案,“算了,只是随便问……” “有这么不明显吗?” 可出乎预料地,崎野七穗却皱起了眉头。 伏黑甚尔:“……为什么?” 崎野七穗愣了下。 她好像很苦恼这个问题的答案,因此把垂在耳边的头发揪了又揪。 “不知道。” “可能是因为甚尔君长得很好看,也可能是因为打架的样子很帅气——总之,因为甚尔君是甚尔君吧。” 【“我对甚尔君一见钟情。”】 他真是疯了才会信她的鬼话。 伏黑甚尔“哦”了一声,转头往外面走,只留下了崎野七穗一个人在打问号。 等等!她说了这么多,换来的就只有一个…… 【伏黑甚尔好感度+5】 【当前关系已更新——】 【“姑且可以称为家人的存在”】 崎野七穗愣住,她看着伏黑甚尔的背影,直到对方懒洋洋地威胁说要抛下她了时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 “来啦来啦!” “……这都能摔跤,你是白痴吗?” “不要转移话题!你还没评价我和惠的画诶?” 伏黑甚尔偏头看了一眼。 野餐。 他记得,他很久以前也陪过某个女人做过这种无聊的事。 但是时间太久,连对方的脸都已经忘了。 伏黑甚尔看向崎野七穗那头金灿灿的头发,停顿几秒,慢悠悠地拖长语调:“你还真幼稚啊。” 崎野七穗:“?” 崎野七穗:“一决胜负吧!伏黑甚尔!” 少女的拳头又一次落在了他的身上,不痛不痒,却轻而易举地拨乱了沉寂已久的湖泊。 伏黑甚尔懒得去翻出那段被时光冲淡的记忆。 反正也没有必要了。 第17章 最后的结果是,伏黑甚尔送她回了高专下的山脚。 在缓慢散步式挪动的过程中,崎野七穗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她试着去思考,但大脑因为过度的喜悦短暂地开始了罢工。 直到她走到校门口,看到那一左一右的两个门神时,崎野七穗才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好像要完蛋了。 夏油杰的身后佛光闪烁,微笑着问她:“禅院同学,约会回来了吗?” 崎野七穗尴尬地笑了两声:“……也没有很久吧。” 夏油杰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是吗,好不容易出去一趟,应该玩得开心点才是。” 五条悟:“?” 五条悟:“你在说什么啊杰,是因为吃了苦瓜形状的咒灵所以脑子坏掉了吗?” “苦瓜?” “就是比赛的时候……不对。”反应过来的白发少年眯起眼,他打量了一下崎野七穗无形中拉远的距离,有些不爽地把手从口袋里抽出来,“你离那么远干嘛,我们又不会吃了你。” 崎野七穗一句也不信,她不知什么时候躲到了树后面,只警惕地探出一个脑袋:“可是杰笑得很恐怖。” 五条悟侧过脸去看了眼身旁的好友。 可能是刚洗过澡的缘故,夏油杰并没有像平时那样将长发扎成丸子头。他额前的碎发在冷淡的微风中垂下几绺,摇晃着遮掩眸底的紫色。 恐怖吗? 五条悟不理解,但他抓住了这难得的机会猖狂大笑:“听到了吗杰,原来七穗最怕的是你哦!” 夏油杰唇角的笑意渐深:“七穗。” “?” “闭眼。” 少年的声音如玉般温润,有着奇妙的蛊惑力。 崎野七穗刚下意识地闭上眼睛,耳边就传来了咚咚的两声。 再睁开眼的时候,被揍了的五条悟已经在叫嚣着比一场了。 可惜夏油杰没有要理会对方的意思,他只是用无比平静的语调开口道:“明天单人赛的顺序……” “什么什么!” 树丛后金色的小动物窜了出来,少年的眼睫轻颤,再抬起眼时目光正巧落在她毛茸茸的发顶上。 夏油杰顿了下,原本松开的唇角重新弯起一个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弧度。 “因为是团体赛后抽签决定的,所以和之前预计的有些出入。”他说,“我对的是加茂,硝子抽到了冥冥,至于悟——” 崎野七穗看到了名单上的名字,她沉默片刻,语气忽然变得有些同情:“歌姬前辈会哭的吧。” 五条悟不满抗议:“喂,你们不应该站在我这边才对吗!” 崎野七穗:“可那是歌姬前辈诶。” 五条悟:“然后呢?” 崎野七穗:“怜爱长得好看的生物是人的天性。” 从小被夸到大的五条悟:? “怎么想都是我更好看啊!” “那是一回事吗!” “哈?这是事实吧!” 夏油杰就这么看着五条悟和崎野七穗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起来。 他叹了口气,目光落在列表最下方[禅院]的名字上。 两个禅院。 崎野七穗的对手,正好是禅院直哉。 - 禅院直哉对于个人赛抽到自己的妹妹这件事并不感到惊讶,更确切地说,正是因为他在抽签这件事上动了手脚,他的名字才会和[禅院七穗]排在一起。 【“托你的福,我见到甚尔了。”】 【“你看上去身体不好,是因为最近没有锻炼连带着咒力储备一起下降了吗?”】 [禅院七穗]维持着无辜关切的神情,却在隐蔽的走廊拐角处缓缓眯起眼睛。 【“直哉哥,你气不气呀。”】 ——这个臭丫头! 禅院直哉一想到那个居高临下的眼神,身上的咒力就压抑不住地躁动起来。 “啊,好冷。”手握短刀的少女站在对面,崎野七穗看过来的时候,禅院直哉正在阴沉沉地笑。 “……喂。”她毫不客气地用刀背拍了拍肩膀,大声质问,“你刚刚在心里骂我了吧?” “真没礼貌。”禅院直哉冷哼,“这是你和我说话时应有的语气吗?” 崎野七穗敷衍地“哦”了一声,古怪地抬起眼皮看他一眼:“我还以为你从小到大被我嘲讽了那么多次,早就习惯了呢。” “……”禅院直哉沉默,他面无表情了一会,在哨声吹响前抬起了手:“我改变主意了,待会就算你求饶我也不会停手的。” 砰—— 禅院直哉的动作很快,他向前一步,凭空出现在崎野七穗原本的位置上,脚下的石板因剧烈的撞击裂开。 而下一秒,少女特有的黑红色咒力横扫而来。 台下刚刚随便应付了两下自己的比赛的家入硝子挑眉,转头看向身边的两个DK:“你们特训的成果?” “虽然很不想承认。”夏油杰说这句话时看了身后旋转着小花花的五条悟一眼,“但这招是悟教的。” 五条悟:“嘿嘿。” 夏油杰:“不过令我感到奇怪的是,七穗的确继承了禅院家的投射咒法。” 家入硝子愣了下。 也就是说—— “啊,大概和她到现在也不承认自己就是七穗有关吧。”五条悟说。 他不知什么时候恢复了正常,姿态慵懒地蹲在高高的台阶上,六眼透过墨镜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崎野七穗的动作。 “稍微有点不好的预感。” 明明在上次崎野七穗死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家入硝子沉默着收回视线。 比赛场地在咒力激烈的碰撞中毁坏了一半,禅院直哉一拳击碎了迎面而来的巨石,在混乱中准确地抓住了少女的脚踝。 计谋得逞的禅院直哉露出得意的笑容:“给我好好地哭着忏悔去——” 少年的瞳孔皱缩,禅院直哉在一片寂静中愣愣地回头。 ——骗你的。 少女桃红色的唇瓣一张一合。 本该被他扔到地上的[禅院七穗]不知为何腾跃空中,她的金发飞扬,被阳光映亮的一双眼睛毫不掩饰地袒露出疯狂。 禅院直哉回过神来的时候,腹部已经被击中。冰冷的断刃擦着他的脸颊而过,深深地没入了背后的水泥中。 “比赛结束”的哨声刺耳地响起,蛰伏的鸟雀拍打着翅膀飞入空中,禅院直哉却猛地咬住了牙。 “……不可能。”他颤抖着喃喃了一句。 禅院直哉惊醒,毫无预兆地再次挥拳。 “刚刚那招明明是甚——” 五条悟和夏油杰同时动了身,可在那之前,显然有比他们更快的人出现。 禅院直哉的拳头在距离崎野七穗还有一厘米的时候停下,伏黑甚尔看了一眼身旁的少女,没有要先松开手的打算。 “甚尔!” 他听见她欢呼雀跃地叫了一声,不太在意众人的目光,只注意到崎野七穗的眼角旁多出了一道淡淡的血痕。 除此之外,衣服上也多了几个口子。 伏黑甚尔莫名地有些烦躁,他“啧”了一声,拖长语调:“你这家伙还真容易受伤啊。” 除了容易受伤以外,还很麻烦。 明明饭到哪里都能吃,但当伏黑惠面无表情地让他去接七穗的时候,伏黑甚尔还是关上了刚打开的冰箱。 不过,重点好像不是这个。 伏黑甚尔想起刚才的一幕,缓慢挪动了目光。 他冷淡的视线落在震惊的禅院直哉脸上。 “你找我?” 第18章 【禅院家有个吊车尾的家伙】 【明明是个大男人,却一丁点咒力也没有。】 【那家伙得多寒酸呐,不知道长着一幅怎样的苦相】[1] 禅院直哉的大脑空白一片,眼前伏黑甚尔的脸与回忆中走廊上的身影重叠,牢牢地将他钉在原地。 在这漫长的时光中,禅院直哉一直执着地认为,除了拥有六眼的五条悟外,没有人能理解伏黑甚尔的强大。 当然,他和那群杂鱼不同——唯一能和五条悟与伏黑甚尔并肩站着的,只有同样被称为天才的…… “啊啊啊夏油,快抱住他!” 原本被伏黑甚尔挡在身后的少女惊慌失措,他们相处得太久了,几乎是五条悟咧开嘴笑的下一秒,崎野七穗就知道即将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她歪过头试图向一旁的夏油杰求助,但少年将手插在裤兜里,表情异常淡定。 “抱歉。”夏油杰说,“我已经拦过了。” “?”崎野七穗疑惑,她看看夏油,又看看五条悟,不知道究竟是自己看漏了还是哪里出了错。 直到家入硝子面无表情地吐了口烟圈:“真好骗啊,七穗。” “……” 这句话好耳熟。明明她前不久刚和灰原说过。 崎野七穗反思片刻,正想反驳,五条悟的声音却不合时宜地插了进来。 “竟然自己送上门来了。” 少年一脚踏在台阶上,雪色的额发被风吹起,冰蓝色的眼底满是嚣张与肆意。 “喂!伏黑甚尔对吧,快和老子比一场!” “吵死了。” 伏黑甚尔掏掏耳朵,目光落在五条悟身上时停顿了一瞬,然后问出了致命性的问题: “你谁?” “……” “是五条学长。”见势不妙的崎野七穗小声说道,“你不是认识的吗?” 伏黑甚尔看她一眼,满不在乎地“哦”了一声。 “我不记男人的名字。”伏黑甚尔说,唇角稍稍扯开了些,声音不大,但好像是故意的。 一秒。 两秒。 …… 当夜蛾正道带着京都校的校长赶到的时候,千辛万苦搭建出来的比赛场地已经被五条悟的术式轰成了灰烬。 默契的沉默过后,先开口的是京都校的校长。 他摸了摸胡子,注视着一望无际的天空,语重心长地说:“夜蛾啊,听说你被提名成了校长候选,再过几年就要转正了吧。” 夜蛾正道背着手,一下子好像苍老了十年:“关于这件事,我想了想,其实申请退休回去陪老婆孩子也不错。” “想多了吧,你哪有孩子,五条悟还是得由你来管理。” “你客气了,等他毕业以后,送去京都发展也不错。” “那怎么行,毕竟是你亲手带出来的学生,我已经向高层提议,能者多劳。” “……”夜蛾正道脸上的肌肉绷紧,他注目远视,看着天上的云朵就像是看着自己未来的墓碑。 五条悟翘着二郎腿,坐在他的墓碑上猖狂大笑。 ——哈哈,终于被我气死了吧。 - 伏黑惠,小学一年级。 在这个本该开开心心地折纸飞机的年纪,他遇到了人生最大的敌人。 男孩子长长的睫毛颤了颤,面无表情地注视着面前把自己的脸像面团一样往外扯的五条悟。 虽然一句话没说,但伏黑惠看向自己坐在沙发上的老父亲的目光里写满了“把傻子带回来,你智障吗”几个大字。 相比之下,夏油杰就正常许多。 “十种影法术。”他垂眼扫过摆出攻击姿态的玉犬,目光不冷不热地落在和五条悟斗争的伏黑惠身上,“竟然有人继承了么。” 崎野七穗捕捉到关键词:“影法术?” “嗯,禅院家祖传的术式之一,就像悟的六眼一样,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夏油杰轻轻笑了下,视线无意间扫过单手打开一罐汽水的伏黑甚尔,“竟然能藏这么久,还真是厉害啊。” 崎野七穗想起伏黑甚尔之前说要用十亿把伏黑惠卖给她的事,短暂地震惊了一下。 “七穗。”终于抓住空隙摆脱五条悟的伏黑惠牵住她的衣角,男孩子的眉头皱起,在她弯下腰听时警觉地压低声音,“玉犬说楼下有鬼鬼祟祟的人。” 透过玻璃窗,崎野七穗和刚从电线杆后挪出来的禅院直哉对视了一眼。 禅院直哉选手僵住了。 禅院直哉选手又默默地挪了回去。 禅院直哉选手开始谁也看不见他的自我欺骗,嘴里嘀嘀咕咕地不知道骂着什么。 “没关系。”崎野七穗摸了摸伏黑惠的脑袋,“那是甚尔的狂热粉丝,你要小心不要被他骗走就行。” “当然,要是被骗走了,甚尔也一定会把你救回来的。” “……” 微妙的气氛中,伏黑惠看了一眼自己一无是处的老父亲,伏黑甚尔看了一眼自己毫无用处的便宜儿子,不是很能理解崎野七穗的自信从何而来。 “说起来,是不是有什么东西烧焦了?”五条悟吸了吸鼻子,下意识地走进厨房。 然后一只痛苦的崎野七穗出现了。 “啊啊啊我的蛋挞!为什么——我明明设了定时!” 伏黑甚尔看着她踩着草莓熊的拖鞋哒哒哒的背影,挑了下眉。 “你故意的?” 伏黑惠:“嗯。” 伏黑甚尔弯了下唇角,走过他身边时揉乱了他的头发。 伏黑惠拯救自己的发型失败,眼睁睁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成了凌乱的海胆。 不过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只要看到七穗的杰作,这两个烦人的DK一定…… “杰。”五条悟用叉子戳了戳紫黑色的蛋挞,不太在意地扬起下巴,“你说为什么过了这么久这家伙还是一点长进也没有啊。” 夏油杰看了眼愣住的伏黑惠,慢条斯理地将拉开椅子坐下:“我已经习惯了。” 伏黑惠开始思索放玉犬咬他的可能性。 但崎野七穗这时却从厨房的门后探出了个脑袋。 “甚尔。” 声音有些可怜兮兮的,崎野七穗在说这话的时候紧张地扒拉着门框。 “来帮忙。” 伏黑甚尔没什么意外地站起了身。 仗着天与咒缚强化过的□□,他早就注意到少女踮着脚的动作。 她伸长手臂,上衣滑动一截,露出纤细的后腰。 于是伏黑甚尔又不动声色地移开了视线。 “靠太近了。”伏黑甚尔拆开食材的包装袋的时候,把身边的仓鼠提远了点。 崎野七穗盯着自己悬空的脚尖,平稳落地后不满地瘪了下嘴:“有吗?我只是好学而已。” 她说完,又凑了过来。 少女垂着眼,看得很认真,蓦地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流露出简单而纯粹的笑意。 伏黑甚尔:“在想什么?” 崎野七穗仰起脸来:“因为能免费吃到甚尔君的饭,想想就很幸福。” 屋外的街道暮色沉沉,屋内的光却是暖黄色的。 伏黑甚尔看着她的金发摇晃,碧色的眼眸弯成两道月牙。 有那么一瞬间,他开始相信崎野七穗为他编造的未来。 【伏黑甚尔好感度+1】 “……算了,随便你。”伏黑甚尔说。 他熟练地切菜,下面,关火。 做完这一切后,伏黑甚尔从擦地的丑宝那里抽出了天逆鉾。 男人看着同样眯着眼睛打量这边的少年们,不知怎的就改变了主意。 要是只注视着他一个人就好了。 多可笑啊,像他这种人竟然也会冒出和这群毛头小子一样的念头。 “不是要打架吗。” 伏黑甚尔舔了舔唇角的伤疤,在五条悟流露出的战意中毫不留情地挑衅道。 “打输了就滚出去。” 第19章 五条悟和伏黑甚尔之间的比赛最后也没能分出胜负——这已经是他们第二次平手了。 崎野七穗听夏油杰说,五条悟为此最近开发出了一种叫[苍]的新术式,结果还没来得及实践就被赶到的夜蛾正道来了个正义的铁拳。 五条悟因此气得不行,刚想反抗就收到了冷酷无情的三千字检讨惩罚。 于是限量版的一只无精打采五条悟出现了! “反正继续打下去也没有意义吧。”夏油杰坐在太阳伞下的沙滩椅上,漫不经心地喝了口汽水,“我观察了一下,那个天与咒缚似乎还没有用尽全力。” “哈?”被踩到痛脚的少年立刻跳起来,“什么啊,你的意思是老子会输吗?” “我可没有那样说。”夏油杰平静地放下茶杯,“而且,比起纠结这个……” “你应该还记得我们现在的任务是保护理子妹妹吧。” “……” 天内理子。 京都交流会开始前,五条悟和夏油杰从夜蛾正道那里接到了由[天元]亲自指派的任务——保护名为[天内理子]的星浆体,并于三天后将其抹消。 当然,虽然话是这么说的,但五条悟和夏油杰并没有执行后面那部分的打算。 至于原因嘛…… “什么什么,五条变态被甩了吗?”缠着发带的黑发少女凑了过来,天内理子用手挡住嘴,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五条悟:“?” 五条悟:“喂,我好像没有说过那种话吧。” 天内理子叉着腰,哼哼两声:“没用的,妾身都听到了。怎么样,看在海水浴的份上,要不要妾身帮你去那个叫七穗的女孩子面前美言几句?” 五条悟盯着天内理子的脸看了片刻。 “你什么时候认识的七穗?” 天内理子:“不,完全不认识。” 五条悟懂了。 他学着天内理子刚刚的模样,发出嘲笑的声音:“噗嗤,那岂不就是比我还没用的陌生人嘛。” “……”天内理子沉默,气愤地把刚刚捡到的海胆砸过去,“你这家伙得意什么啊!” 一场躲避球大赛由此爆发。 夏油杰悠闲地看着书,偏头躲过迎面而来的贝类,刚要翻到下一页,却听见负责照顾理子的黑井的声音。 “七穗?是你们的同伴吗?” 夏油杰顿了一下,想起他们出发来冲绳前别扭地送了他护身符的少女。 【“买四送二,我只是为了凑单,你不要误会。”】 小小的一枚蓝色,静静地躺在他的手中。 夏油杰低头去看,刚想说谢谢,家入硝子平静的声音却插了进来。 【“她连夜谷歌的制作方法,你要是说丑的话她会哭的。”】 崎野七穗顿住,脸颊在沉默中红了一片,恼羞成怒地转过头去大叫。 【“……啊啊啊闭嘴啊硝子!你变坏了啊!”】 “嗯。”夏油杰想到这里轻轻笑了下,“七穗见到理子妹妹的话大概会很开心的吧。” 远处正想往天内理子头上来个全垒打的五条悟默默地放下手里的海参,并开始以“大人不记小人过”说服自己。 “是吗。”黑井垂下眼,“可是明天以后……” “啊,关于这个。”夏油杰合上书,“理子妹妹,你的想法是怎样的?” “诶?” “是选择和天元大人同化,还是回到学校读书。”夏油杰站了起来,那枚蓝色的护身符夹在第七十六页,在整洁的页面上压出一道浅痕,“不管是哪种,我和悟都会保护你。” 黑井:“等、等等,那岂不就是说……” 五条悟散漫地按了按脖子,毫不在意地咧开嘴:“不就是开战嘛。怎么,你小子这种表情是害怕了吗,杰?” 夏油杰掂了掂他刚才扔过来的贝壳,不甘示弱地笑了下:“你在说你自己吧,悟。” “对了,硝子好像让我们带什么特产回去。” “这么说,七穗提过新都那边的薯塔还挺好吃的。” “这不就真的变成旅游了嘛。” “忘记了?提出来这里的本来就是你自己。” 在少年的斗嘴声中,天内理子愣愣地抬头。 湛蓝的天空一望无际,炽热的太阳下是波光粼粼的大海。 在这样广袤的天地中,天内理子看到黑井温柔地朝自己张开了怀抱,她下意识地在沙滩上向前一步,恍然明白过来—— 是啊。 她好像,是能拥有另一条路的。 - 五条悟和夏油杰外出的三天,崎野七穗难得地收获了宁静。 为了将这份宁静利益最大化,她一早就乘电车去了书店,回来的时候提了两个购物袋。 于是当伏黑甚尔推开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大大小小的图书堆满他家地板的一幕。 男人低头看了一眼—— 《说话的技巧之如何成为pua大师》 再往旁边看—— 《男德守则》 伏黑甚尔俯身捡起,随手翻了几页。 哦,英文的,看不懂。 他兴致缺缺,随手将这本书扔到一边。 正窝在沙发上看《阿里巴巴与四十大盗》的崎野七穗差点被砸中,她探出脑袋,发出不满的声音:“知识就是力量,你难道不想来和我一起提升自我吗?” 伏黑甚尔嗤笑一声:“童话书?” 崎野七穗认真纠正:“是睡前故事啦,我打算念给惠听的。” 伏黑甚尔支着下巴:“你很喜欢那小鬼?” 崎野七穗警觉:“先说好,我不接受儿童买卖——还有!惠是有名字的。” 伏黑甚尔打了个哈欠:“我知道,好像是我取的。” “好像?” “嗯。”男人烦躁地揉乱了头发,“之前忘了一段时间,那天你在超市外面提起才想起来。” 出现了!人渣父亲的微妙发言! 崎野七穗震惊,下意识地抬起头,正要说点什么,却又忽然愣住。 伏黑甚尔离她好近。 从这个角度看,她甚至能看到他根根分明的睫毛。 他之前有靠得这么近过吗? 崎野七穗的心跳漏了一拍,假装无事发生地默默低下头。 “怎么了?”伏黑甚尔发现她的小动作,声音因困倦显得低沉而有磁性。 “没什么。”崎野七穗岔开话题道,“只是突然觉得你去当牛郎一定很赚钱。” 伏黑甚尔挑眉:“你喜欢那种?” “……”崎野七穗真的认真思考了一下,“不知道,不过下次可以去看看。” 伏黑甚尔笑了:“被骗光钱可别哭着回来。” “那一起去?” “为什么我要去那种地方。” “因为你看上去不是会被骗钱的人。”崎野七穗说得认真,自认为有理有据。 但伏黑甚尔却罕见地沉默了一下。 他想到自己上次从黑市里花大价钱淘到的咒具,又想到摆满冰箱的咖啡,最后想通什么似的自暴自弃地笑了一声。 “等等,你笑什么,该不会真的被骗钱了吧?”少女的声音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讶,眼神中却流露出一丝崇拜,“谁啊谁啊,竟然能从你手里骗钱,简直就是时代的英雄。” 伏黑甚尔没说话,只是打开了电视。 谁知道小动物好奇地凑了过来,一双碧色的眼睛生动,用手肘轻轻地捅了捅他:“难道是以前的雇主?你要是不好意思的话我可以帮你去要回来。” 伏黑甚尔不太在意:“不用,你打不过。” 崎野七穗“诶”了一声,觉得好像也有道理。 伏黑甚尔不像是会对以前的雇主念旧情的人,要是对手很弱,他早就把人按地上打了。 身边的小动物又缩了回去。 伏黑甚尔用余光瞥了她一眼。 崎野七穗即使是看书的时候也不安分,她似乎是在寻找一个合适的姿势,金发有意无意地拂过他的手臂。 要真是敌人就好了。 伏黑甚尔想道。 这样他就能让她把偷走的东西还回来。 伏黑甚尔换了个频道,冷不丁地开口:“孔时雨说下周新宿那边有烟花,你要不要去?” 他说这话时没有看她,却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目光中情绪的变化。 “当然要去啊。” 伏黑甚尔听到她这么欢天喜地地回答。 崎野七穗又开始哼她的小调,抱着手机不知道在找些什么。 “是买衣服。”她得意洋洋地宣布道,脸颊带着健康的粉红,“约会当然是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少女抱着膝盖,裙子下有柔软的阴影。 “——这样,甚尔君就能永远记住我最好看的样子啦!” 第20章 八月十一日,秋。 禅院家为死去的主母举行了一场葬礼。 说是葬礼,但其实并未邀请什么宾客。崎野七穗赶到的时候,禅院直毘人恰好从宗祠中走出来。 男人的面色如常,看到她时有些意外。 “听甚一说,你在交流会上取得了好成绩。” “只是侥幸而已。”崎野七穗回答道,她弯着眼睛,不卑不亢,从表面上挑不出任何过错。 但禅院直毘人却清晰地知道最近禅院家高层间权力的变动。 他的好女儿,不知不觉间抓住了人家的什么把柄,悄无声息地完成了一场变革。 不过这也是理所当然的。 当禅院直毘人第一次收到[炳]的成员因伏黑甚尔的插手而全军覆没的消息时,他就知道,有什么不可控的事情发生了。 “算了,进去和你母亲说说话吧,她有东西留给你。”禅院直毘人捏了捏鼻根,叹息着说道。 崎野七穗疑惑地眨了下眼,随即微笑着说了声“是”。 檐廊上系的晴天娃娃被太阳晒得有些发黄,只用一根细细的红绳绑着,在这沉闷的大宅中显得格格不入。 崎野七穗轻轻拉开了木门。 “禅院家历代没有出现过女性的家主。” 在她与禅院直毘人擦肩而过时,男人突然开口道。 崎野七穗顿住,以为对方又要用什么封建思想来和她互相伤害。 可禅院直毘人却在这时突然哈哈大笑,他的眼睛垂下来,高大的身影遮蔽了洒在她身上的阳光。 “七穗,我给你的考验会比别人艰难许多。” …… 禅院宅外,伏黑甚尔摆弄着手机。 他在等人这方面向来没什么耐心,刚想打个哈欠,余光就瞥见崎野七穗顶着个苦瓜脸走了出来。 伏黑甚尔看了一眼她手里抱的盒子:“怎么了?” “没什么,母亲的遗物,父亲说是送给我的。”崎野七穗困惑地说道。 她在猜东西这方面实在不擅长,之所以能抓住禅院有些人的把柄,是因为一周目的时候她在同为御三家的加茂家待了一段时间。 加茂家把她当禅院直哉的未婚妻培养,为了让她能给加茂带来更多的利益,告诉了她很多见不得光的事。 “是把扇子,但不是咒具,我研究了一下,好像也没有机关。”崎野七穗把扇子打开,对着光打量了一会,最后又放弃似地放了回去,“可能就是普通的礼物吧。” 绀青色的麻布上绣着斧琴菊[1],一眼看去有些怪异,但如果将这些东西连在一起,就成了一句话。 伏黑甚尔完全不记得[禅院七穗]的母亲长什么样了。 丧失咒力的家伙在禅院家没什么话语权,那女人只不过是因为生下了两个天才才能在禅院家姑且被称呼为一声“主母”。 在那个[禅院七穗]因喂养了一只流浪狗而被责罚的夜晚,女人佝偻着背,跪坐在一边,温顺地低着头,什么也没说。 日本的四角扇有个寓意—— [七穗,祝你心想事成] - “所以说,你们就这么正大光明地把星浆体带回来了?” 家入硝子眉头一跳,她的视线越过门口罚站的二人组,落在教室里好奇地张望四周的黑发少女身上,一时之间有些无语。 夜蛾正道因为这件事咆哮了整整一节课,声音之大是一年级的灰原弱弱地在总群里打了个问号的程度。 “提问!”一旁蹲着的崎野七穗好学地举起了手,“星浆体是什么!” 家入硝子:“算是天元的容器吧。” “是吗。”崎野七穗似懂非懂,再一次举起手,“那好像和我没有关系吧。” 她最近干的坏事是多了点,但至少还没有干到天元头上去过。 也就是说—— “为什么我要在这里一起罚站啊。” 崎野七穗沉思。 崎野七穗不理解。 崎野七穗再次沉思。 崎野七穗还是不理解。 家入硝子远目:“大概是因为这两个家伙被骂的时候,你在下面快乐地画夜蛾老师假发被气飞的漫画吧。” 崎野七穗一锤掌,悟了:“原来如此,那就是五条学长的错。” 五条悟:“和我有什么关系?” 崎野七穗:“因为你告发我。” 五条悟差点就被她认真的表情说服了:“诶,我明明是夸你画的好吧,这也叫告发吗?” 崎野七穗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把她的大作糊到了对方脸上:“你一定要在夜蛾老师还在骂你的时候夸我吗!” 什么叫挡枪!她简直是究极挡枪王! “而且明明是夏油先画的,我只是在上面添了个假发而已!”崎野七穗愤愤不平地说。 夏油杰否认:“我画的是悟,你理解错了。” 五条悟把脸上的画撕下来又看了一眼,半晌嫌弃地说了一句:“那你画得还挺烂的嘛。” 夏油杰:拳头硬了。 家入硝子头疼地叹了口气:“你们到底有没有在罚站的自觉啊。” 五条悟:“你说得对。” 崎野七穗:“?” 崎野七穗:“出现了!世界八大不可思议事件之五条悟认错!” 夏油杰笑了下:“悟要揍你了,七穗。” 崎野七穗:“我想了下,这也不算认错,你当我没说。” 五条悟哼哼两声,不爽地把手插进口袋里:“要不要出去打游戏?” 崎野七穗:“我是优等生,绝不会因为这种低级错误写检……” “杰请客。” “天内妹妹!要出去玩吗!” 天内理子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绷直了后背,她转过头去的时候,崎野七穗正趴在窗框上,笑眯眯地朝她挥手。 昨天还嘲笑过天内理子她在七穗心里只不过是个陌生人的五条悟:“……” 白毛DK气急败坏:“你好像都没有对我这么热情过吧?” 崎野七穗侧过脸看他。 少年的侧颜精致,睫毛长长。 可惜太熟了。 “因为你告发我。”崎野七穗倔强地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道。 五条悟:“……” 五条悟:“你是白痴吗?” 根本不知道怎么改变自己在对方心里的形象的五条悟烦恼地揉乱了头发,他咬碎了嘴里的硬糖,胸腔内的心脏缓慢跳动。 不过今天早上五条家安插在禅院那边的眼线汇报,崎野七穗自回了一趟禅院以后,就一直无精打采到了现在。 虽然现在暂时有了些精神…… “喂。”五条悟收敛了思绪,墨镜后的蓝眸垂下来,“有办不到的事情就说出来吧,虽然你笨了点,我和杰又不会嫌你麻烦。” 崎野七穗愣了一下,一时之间不太确定对方的意思。 沉默片刻后,她迟疑地皱起了眉:“这是在骂我吗?” “……” “等、等等——硝子救命!他挠我痒痒啊啊啊!” 以家入硝子为中心,五条悟和崎野七穗开启了你追我赶模式。 白毛DK气得咬牙切齿:“闭嘴!今天老子一定要把这家伙死而复生的秘密问出来!” 这凶残的一幕使得天内理子瞳孔地震,她悄悄地往看起来像个正常人的夏油那里挪了挪,小声询问:“他们一直这样吗?” 夏油杰:“差不多吧。” 天内理子不太确定地又看了一眼:“不过七穗小姐看起来像个好人。” 夏油杰抬眼看去。 受过伏黑甚尔指导的少女行动异常矫捷,此时正扒在五条悟背上试图给对方一个过肩摔,可惜她的力气不够,反而被对方一把抓到了前面。 秋日的太阳暖洋洋的,让夏油杰不禁想起小时候崎野七穗兴奋地告诉他找到了一个新的小伙伴时的模样。 他抬眼看去,七穗的身后的确跟着一个雪白的孩子。 那双苍蓝色的眼眸里什么也没有,五条悟生来高高在上,注视着他的目光与俯瞰蝼蚁时没什么区别。 那个时候的夏油杰实在难以想象到,几年过后,五条悟的这双眼睛中也会涌出泪水。 虽然对方坚称只是雨水落进了眼睛,但最强却蹲在了同伴的尸体边,脸上的肌肉抽动,废了好大的劲才说出这样完整的一句话。 夏油杰想到这里,弯了下唇角:“七穗很喜欢交朋友,她没什么讨厌的东西,经常会被骗。” “所以我和悟一直认为,只要好好地把她保护起来就行了。” 天内理子一愣,她转过头去看,少年的发丝乌黑,紫色眼瞳中涌动的情绪被金色的阳光笼罩。 “但七穗好像误会了什么。” 夏油杰无奈地叹了口气,唇角的笑意好像是在自嘲。 她弱也好,笨也好,一无是处也无所谓,甚至不是咒术师也没有关系。 虽然五条悟总说讨厌弱者,但崎野七穗是特殊的。 对于他们来说,崎野七穗的存在就好像是一颗琥珀,凝结了他们童年所有美好的回忆。 她并不是什么无关紧要之人。 相反的,她非常重要。 “七穗。” 夏油杰的声音使得正在和五条悟互揪头发的崎野七穗停了下来,她狼狈地转过头,却发现对方毫无征兆地露出了一个超级无敌温柔的微笑。 “毕业以后想做什么?”夏油杰问道。 糟糕,还挺帅的。 崎野七穗被美色震慑,难得地认真思考了一下。 “老师吧。”她停顿片刻,回答道。 夏油杰捏着下巴想了想,良久回了一句“我知道了”。 虽然成为老师不在他的规划范围内,但如果七穗在的话…… 还是稍微努力一下好了。 第21章 新宿的烟火大会在第一片落叶变黄时召开。 伏黑甚尔回到家的时候,崎野七穗正在给伏黑惠身上的浴衣扎腰带。 他沉默了一下,颇有深意地眯起眼:“这就是你说的衣服?” 崎野七穗点头:“对啊对啊,我买了三件,你要不要也去换上?” 伏黑甚尔想也没想,嫌麻烦地把咒具塞进丑宝肚子里。 “又不拍照,换这东西干嘛。” 崎野七穗:“当然是仪式感啊!你想,要是你们走丢了,看到一样的衣服,一定会有人告诉我的。” 从未设想过的道路出现了。 伏黑甚尔没说话,若有所思地看了一旁的伏黑惠一眼,开始思考待会把这家伙扔到哪里的可能性。 伏黑惠警觉,他面无表情地往旁边挪了一步,又挪了一步。 男孩子抓紧了七穗的袖子,仿佛在用眼神重复“你不会得逞的”几个大字。 伏黑甚尔啧了一声,勉强走进了浴室。 再出来的时候,他已经换上了那件绀青色的浴衣。 崎野七穗回头一看,突然发现自己忽视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买小了,她某种程度上低估了伏黑甚尔的胸围。 见她不说话,伏黑甚尔慢悠悠地走过来:“做什么?” 面前的男人宽肩窄腰,结实的手臂懒洋洋地搭在她的肩膀,身上独有的气息无形之中压了下来。 伏黑甚尔敞着前襟,虽然什么都还没做,但她已经想给他花钱了。 崎野七穗沉思,似乎知道了系统给他贴的[第一小白脸]的标签的由来。 她的表情沧桑,拖长尾音感慨道:“真好啊,要是我有这么好的身材就能出去横着走了。” 伏黑甚尔还没注意过这个问题。他的目光落下,盯着崎野七穗看了半晌,蓦地不屑地笑了:“你要当螃蟹么。” 崎野七穗扬起头,柔软的发尾落在他的手臂上:“你的关注点是不是有点奇怪?” 伏黑甚尔勾了勾唇角,没说话。 “对了。”走进会场的时候,崎野七穗突然想起来,“明天我要和灰原他们一起去出任务,你记得去接惠放学。” “灰原?” “是同期的同伴——我明明和你提过了!给我好好记住人家的名字啊!” 伏黑甚尔敷衍地“哦”了一声,实际上根本没往脑子里去。 但他很快就笑不出来了。 伏黑甚尔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那便宜儿子用不知道什么时候存起来的零花钱横扫了套圈摊。 伏黑惠抱着比自己还高一个头的玩偶熊,认真地塞到了崎野七穗手里。 伏黑甚尔这才想起来,崎野七穗好像前几天说过这东西很可爱。 她好像总喜欢这种幼稚的东西。 伏黑甚尔半眯着眼,虽然不理解,但还是锁定了远处的金鱼摊。 短暂的十分钟后,崎野七穗抱着快要淹没她的礼物,发出了人生的疑问:“你们两个是摊见愁吗?” 明天摊主绝对会把他们的照片打印出来挂在这条街的门口的吧。 伏黑甚尔耸了耸肩,抬手拿走了她怀里的玩偶熊。 男人和这种可爱的物品实在是一点也不搭,但伏黑甚尔自己不太在意,只是侧过脸低头问她:“要玩什么?” 崎野七穗看了看四周。 没过一会儿,伏黑甚尔听见她惊喜的一声“这里竟然有六神通的海报诶。” 出现了,送命题。 伏黑甚尔这次仔细地在脑子里思考了一下,反复确认了两遍她的那些同伴中确实没有一个姓六神的后才缓缓开口: “六神通又是谁?” “一个最近很火的演员。”崎野七穗说,奇怪地问他,“你都不看晨间节目的吗?” 伏黑甚尔不屑:“这种我一只手能打三个。” 崎野七穗:? 她下意识地想反驳对方和演员较什么劲,可刚张口就发现话题被自己带歪了。 “我没有什么特别想玩的。”崎野七穗诚实地回答道,“我只是想带你和惠来玩。” “?” “毕竟我不来的话,你绝对不会带惠来玩的吧。”少女叉着腰,理直气壮地宣布道。 伏黑甚尔沉默。 惠。他当初取这个名字是因为什么来着?……啊,忘记了,好像是恩惠的意思吧。 伏黑甚尔想到这里,烦躁地揉乱了头发。 “知道了。”伏黑甚尔说。 他难得地妥协一步,抬手就把跟在屁股后面的伏黑惠提了起来。 男孩子的体重很轻,伏黑甚尔把他放到肩上时几乎没花什么力气。 “这样就看得到了吧。” 天空绽开的烟火一闪而过,映亮了那双碧色的眼睛。 伏黑惠一愣,良久别扭地“嗯”了一声。 崎野七穗发现惠的耳垂变红了,她笑了笑,没拆穿,只是主动牵住了伏黑甚尔的手。 风将她的头发吹乱了。 “决定了!” 伏黑甚尔听见她充满朝气地说道。 “明年这个时候,我们也要一起来。” [伏黑甚尔好感度+1] 耳边嘈杂的声音淡去,伏黑甚尔听见有人在谈论最新球赛的比分,但他却再没有兴趣去听。 黑发绿眼的男人默默收回了目光,不动声色地回握住她的手。 这明明只是个没有什么特别的动作,充其量不过是皮肤与皮肤之间的贴合罢了。 为什么会心动。 伏黑甚尔嗤笑一声,哑声道:“你还真是想得久远啊,大小姐。” 崎野七穗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啊,说到这个。” 她掂了掂手里刚买的水球,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要是我能砸中你,下个月惠的家长会你就和我一起去开怎么样?” 伏黑甚尔完全不担心自己会被砸中这件事,非常自信地说了一句“随便你”。 然后他的眼睛就被肩膀上的伏黑惠捂住了。 伏黑甚尔一顿,天与咒缚强化过的感官使他能清晰地感到崎野七穗的接近。 可鬼迷心窍地,伏黑甚尔没有躲开。 直到伏黑惠松开手,他才垂眼看着胸口濡湿的一片,骂骂咧咧地把肩上一坨揪下来。 男人花钱在路边买了一个更大的水球,作势就要丢回去。 可崎野七穗却耍了濑。 她用来束发的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断成了两截,月色混杂着灯光,顺着她额前的发丝一起滑进她的眼睛。 “甚尔。” “又想干嘛?” “我好喜欢你。” “……” 伏黑甚尔盯着她没说话,连带着手里的球也放下了。 崎野七穗乐呵呵地凑过来:“生气啦?” 伏黑甚尔笑了一声,手臂穿过她的腰侧。 [伏黑甚尔好感度+1] [当前人物关系已变更——“家人”] 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伏黑甚尔带着伤疤的唇角微微上扬,嗓音低沉,滚烫着炽热又克制的爱意。 他说:“小孩子才说喜欢。” 第22章 伏黑甚尔的好感度停在了95。 崎野七穗缓慢地眨了下眼,咬了一口手中的苹果糖,闷闷不乐地说自己才不是小孩子。 伏黑甚尔不置可否,只是揉了一把她的头发。 崎野七穗想起,在上个周目,沢田纲吉的好感度到达95时,也对她做了同样的动作。 拉尔说,彭格列的长老们不太喜欢她。 既没有尊贵的身份,也燃不起火炎——这样的存在,不适合坐在未来彭格列夫人的位置上。 但纲吉揉了揉她的脑袋说没关系。 教父的神色温和,反问她喜欢什么样的婚礼。 那是由彭格列十代目一手策划,甚至亲手布置的盛宴。沢田纲吉挑选了含着朝露的玫瑰,将它编入结白的捧花中。 可惜的是崎野七穗没能看见。 她死在了婚礼的前一天。 崎野七穗想到这里,袖子却突然被拉了一下。 她低头看去,男孩子的嗓音轻轻的。 “七穗,我困了。”早睡早起的伏黑萝卜头说。 然后伏黑甚尔就收到了一道期待的目光。 他沉默了下,挑眉看向自己同样无赖的儿子:“你那两只狗呢?” 伏黑惠倔强:“玉犬不是用来做这种事的。” 伏黑甚尔“啧”了一声,说下不为例。 小小的脑袋搭在肩膀上,伏黑惠趴在伏黑甚尔的后背时,几乎感受不到什么重量。 他们回去的路上走得很慢,直到绵长的呼吸声传来,崎野七穗才恶作剧似的小声开口: “你明明也很喜欢惠嘛。” 伏黑甚尔:“?” 崎野七穗哼哼两声,得意地扬起下巴:“有一就有二,惠又比正常的孩子要聪明许多——” 伏黑甚尔偏头看来时,少女桃红色的唇边沾着糖屑。 她的声音清亮,手里吃了一半的苹果糖故弄玄虚地在微风中轻晃,尾音却撒娇般地拉长,如羽毛般挠了挠他的掌心。 伏黑甚尔看着她笑起来。 “——甚尔,你完蛋啦。” “……” 夜晚的道路安静,木屐的声音在轻巧的步伐中一响一响,好像踩在了谁的心上。 “是么。”漫长的沉默过后,伏黑甚尔不太在意地回应道。 他看了眼肩膀上的伏黑惠,注视着漆黑的远方,不动声色地又把脚步放慢了些。 【“说到我的儿子,他百分之百是有咒力的。”】 虽然在他看来,贵为御三家的禅院不过是个垃圾堆,但如果拥有咒术,在那里总比待在其他地方强上几分。[1] 伏黑甚尔以十亿的价格将伏黑惠卖给禅院直毘人的时候,是以这样一种无所谓的态度。 他从未想到过有一天,太阳会降临到自己的头上。 反正都已经舍弃了自尊。 伏黑甚尔瞥了眼身边的少女,呵地笑了一声, 如果是她在的话…… 禅院这个姓氏听起来也不是太糟糕。 - 开学这么久,崎野七穗还是第一次和灰原还有七海一起出任务。 她为此做足了准备,刚要出发,一个鼓鼓囊囊的背包突然塞了过来。 夏油杰贴心地解释说是出任务可能会用到的东西。 崎野七穗根本不信:“我怎么没在你们出任务的时候看到过?” 五条悟:“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 “……”白毛DK沉思片刻,把目光投向自己一旁的挚友,“平常都在杰的咒灵的肚子里。” 夏油杰:? 少年本想反驳,一回头却意外接受到了崎野七穗崇拜的目光。 “什么什么,学长你竟然有丑宝2号吗?” 夏油杰:…… 首先,丑宝是什么。 夏油杰沉默,在脑中回忆了一会,觉得可能是之前在伏黑甚尔家看到的那只擦地虫。 “……算是吧。”迟疑再三,夏油杰最后给出了一个这样的答案。 崎野七穗松了口气:“太好了,丑宝的单身有救了。” 五条悟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等等,崎野七穗这家伙竟然担心一只虫子都不担心他的么! 五条悟瞳孔地震,不爽的气息刚漏出来,家入硝子就憋笑憋得扭过了头。 五条悟:“……” 五条悟:“硝子,你在嘲笑我吗?” 家入硝子迎上他威胁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支住下巴。 于是在五条悟的注视着,“恶毒”的同期悠然自得地翘起了二郎腿。 “不好笑吗。”家入硝子理所当然地说道。 单方面的战争开始了,夏油杰没有要参与这种幼稚的游戏的打算,满脑子都是自己要怎么在崎野七穗回来前变出一只储存咒灵。 “不过。”崎野七穗翻出背包里的东西,仔细研究过后疑惑地抬头,“为什么连点心都准备了?” 五条悟:“谁知道那种偏僻的地方有没有吃的。” 她好像去的不是乡下来着? 不确定,再看一眼。 半信半疑的崎野七穗打开讯息,再三确认了的确没有记错任务地点后脸色严肃。 “五条学长。” “?” “我是正经出任务的,不是去郊游的。” “……” 五条悟有点心虚。 自从上次抢了对方的任务而被短暂地讨厌了一段时间后,五条悟进行了深刻反思。 他改搞地道战了。 昨天他和杰去了一趟崎野七穗的任务地点,排除一切危险的可能后才慢悠悠地晃了回来。 家入硝子为此嘲笑他和杰是送孩子去幼稚园上学还要一步三回头的家长。 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崎野七穗这次的确是去郊游的。 空旷的休息室里,有人叹息一声。 “算了。”崎野七穗说,真的带上了这个背包。 她的眼睫颤了颤,柔顺的头发扎成高高的马尾。 出乎五条悟的预料,崎野七穗这次没再用目光谴责他。 少女只是在微微的停顿后,握紧了背包里存放的备用手机,乖巧地阖下眼。 五条悟听见她说: “谢谢你,五条前辈。” - [晚上回家的时候记得把衣服收进来哦。] 下午三点,东京。 伏黑甚尔一刀捅穿诅咒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下。 他啧了一声,擦掉手上溅到的血迹后才去查阅短信。 [知道了。] 伏黑甚尔简短地回复道,他一脚踩在咒灵的脑袋上,天逆鉾也随意地扛在肩头。 “还是禅院家的那位大小姐?” 察觉到伏黑甚尔的表情变化,靠在一边的孔时雨显然有些惊讶。 以他对伏黑甚尔的了解,他应该早就把那孩子甩了才对。 伏黑甚尔没说话。 他盯着屏幕看了一会,突然回过头来问:“产土神信仰是什么东西?” 孔时雨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愣,他打开随身的笔记,翻看几页后回答:“好像是前几天发布的任务吧,据说是土地神化身的咒灵,但奇怪地被定成了二级。” 伏黑甚尔:“是吗。” 孔时雨疑惑:“你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了?” [突然冒出来的时候吓我一跳,不过除了灰原同学受了点轻伤外一切都很顺利。] [对啦对啦,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没有的话我就直接带特产回来喽?] “没什么。”伏黑甚尔说,将手机收回口袋中。 “……”孔时雨注视着他的动作,突然叹了口气,“甚尔,你接任务的次数最近有些频繁,咒术界那边已经有人注意到了。” “如果想赚钱的话,之前的佐藤夫人说想再和你见一面,地点在银座旁边的酒店。” 伏黑甚尔把刀塞回丑宝肚子里,捏着诅咒脖子起身时看了孔时雨一眼。 “佐藤是谁?” “……”孔时雨调出档案,“电力公司的会长,上个月离婚了。” 伏黑甚尔敷衍地“哦”了一声,勉强记起来对方的样子。 但很快,他的脑中又浮现出另一张笑脸。 崎野七穗抱着她的《阿里巴巴与四十大盗》在沙发上睡着了。 明明是信誓旦旦地说要哄惠睡觉的人,结果睡得比谁都快。 当时的伏黑甚尔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默不作声地调低了电视的音量,直到她醒来也没有挪开被压着的手臂。 “不去。” 伏黑甚尔说,他弯了下唇,心情看起来不错。 孔时雨默默地在本子上把这条划掉。 甚尔好像有哪里变了。 至少在以前,他是不会以“攒钱”这种无聊的理由让自己帮他接任务的。 “对了。” 与孔时雨擦肩而过的时候,伏黑甚尔突然停下了脚步。 男人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说出来的话却吓孔时雨一跳。 伏黑甚尔问他: “女人都喜欢什么样的戒指?” 第23章 接下来的日子一切都很平静。 高专的秋叶在愈发寒冷的风中落了满地,崎野七穗坐在空旷的教室中,一个人慢慢地整理着笔记。 七海和灰原最近在为升级为一级咒术师的考核做准备,硝子泡在实验室里,在反转术式的使用方面又有了新进展。 事情发展到现在,崎野七穗几乎记不起来,自己以前究竟是因为什么和大家疏远的了。 她停下笔,想了想。 好像有什么变了,但又好像什么也没变。 灰原还是灰原,硝子也还是硝子。 值得一提的是,夏油杰和五条悟上个星期出了趟差。 他们灰头土脸地带着“丑宝2号”回来,身后还跟着两个怯生生的小孩。 一个叫美美子,一个叫菜菜子。 【“姐、姐姐?”】 看上去是和真希差不多的年纪。 崎野七穗觉得她们说不定能成为好朋友。 虽然她这么和伏黑甚尔说的时候,对方一点也不在意。 男人的目光反倒落在她的头发上。 伏黑甚尔:“染头了?” 崎野七穗点头:“分层分得有点厉害,索性染回黑色了。” 她说完,顿了顿:“很奇怪吗?” 伏黑甚尔注意到她略为紧张的表情。 说起来,女人好像都很在意这个。 “没有。”伏黑甚尔熟练地安慰道,“你喜欢就行。” 崎野七穗沉思片刻,最后用发带扎了个辫子。 趴在电视柜上被五花大绑的丑宝2号听见动静悄悄抬头,发现没事后又默默地开始装死。 伏黑甚尔看这东西不爽很久了。 受夏油杰咒力驱使的咒灵没有背叛的可能,倒是像小猫小狗一样总是缠在崎野七穗身边。 伏黑甚尔啪地一声合上手里的书,冷淡的目光落在缩在沙发脚边的丑宝身上。 虽然男人什么都没说,但丑宝已经从他的眼中读出了“喂,快把这家伙赶走”的意思。 “甚尔。”崎野七穗见状,语重心长地戳了戳他,“你这样会把丑宝吓跑的。” 跑? 伏黑甚尔看了眼试图隐身的丑宝,半晌不屑地嗤笑一声。 然后他就被崎野七穗锤了一下。 不痛不痒的力道,不过比起第一次的时候要进步了许多。 伏黑甚尔毫无愧疚心地耸肩,余光瞥见崎野七穗放在桌子上的笔记。 “这是什么?”伏黑甚尔问。 “咒力转化课的资料。要考试了,不努力一点总觉得会挂掉。”崎野七穗说这句话的时候蔫蔫的,她倒在沙发上,双目无神地盯着天花板。 她升入二年级时就把这些基础的东西忘光了,谁知道还得再读一遍一年级。 “……” 伏黑甚尔根本不理解她的担心到底是哪里来的。 咒术师是稀有且宝贵的存在,而为了培育咒术而存在的高专与其他普通的学校不同,即使门门零分也没什么影响。 “你不懂。”崎野七穗压低声音,突然故作深沉道,“灰原就算了,我决不允许自己输给五条悟和夏油杰。” 虽然他们也不考这门吧,但是他们至少不会挂科啊! 作为这两个特级曾经的同期,崎野七穗每次拿到成绩单的时候都会恨得牙痒。 逃课最多的人反而是成绩最好的。 气人吗?当然气人。 尤其是五条悟在她耳边猖狂地大笑“要不要老子教教你”的时候。 崎野七穗想到这里,突然顿住。 她以前一年级的时候,好像做过这门课的笔记来着。 好像是在…… 手机的震动声响了起来。 伏黑甚尔看了眼短信,拿起扔在一边的外套:“我出去一下。” 崎野七穗眨眨眼,好奇地仰头:“任务吗?” “不是。”伏黑甚尔说,“稍微买了点东西。” 真难得。大概是什么咒具之类的吧。 崎野七穗若有所思,下巴陷进等身的玩具熊里。 她很快弯起眼睛,纤细地胳膊在空中挥了挥。 “那甚尔,一路顺风。” - 东京雨后的天气有些微凉,崎野七穗看着面板上伏黑甚尔停在99的好感度,开始痛苦地在沙发上打滚。 她在前几个周目中总结出来的所有方法都已经试过了,但伏黑甚尔偏偏柴米油盐不进,甚至偶尔还会嘲笑她幼稚得不行。 崎野七穗开始怀念起她的长谷部。 长谷部是她几个攻略对象中最好说话的存在,要不是阴差阳错走成了“忠犬线”,她早就HE了。 “系统啊——” 崎野七穗百无聊赖地在心中喊道。 系统:“……没用的,我也不懂攻略对象在想什么。” 崎野七穗痛苦面具。 她从沙发上坐起来,原地思考了一会,决定还是先做个晚饭。 明天就是家长会的日子,高柳老师说惠最近在学校里活跃了不少。 崎野七穗想过不少可能性,直到上次提前去学校接他时发现对方指挥着玉犬,正在操场上摆烂式踢球。 男孩子看见她时愣了下,默默地又把玉犬收了回去。 崎野七穗捂着肚子,毫不客气地笑出声音。 一切都在缓慢前行——这样从容的感觉使得她偶尔会忘记自己只是个玩家的事实。 都是假的。 这个世界结束,又是下一个世界。 新的人,新的故事——这永无止境的循环在无声地告诉她,不要妄图寻找到旅程的终点。 少女无奈地笑了笑,打开烤箱时惊奇地发现火候正好。 金黄色的蛋糕胚摆在盘中,崎野七穗学着视频的样子,一点一点地为它抹上了奶油。 成、成功了? 做惯了黑暗料理的崎野七穗感到不可思议,她拿出手机拍了张照片,正想发给伏黑甚尔,后背却突然传来一阵凉意。 耳侧的一缕黑发落下,崎野七穗稳住身形,缓缓抬眼看向面前的术师。 “比想象中的能干嘛。” 男人的声音沙哑,讥笑出声的时候,崎野七穗已经抽出了别在腰间的短刀。 “怎么,那个天与咒缚竟然还会教星浆体打架么。” 【“算是天元的容器吧。”】 崎野七穗想起那天家入硝子毫不在意地说的话,握刀的手指攥紧。 是朝天内妹妹来的。 但是为什么会在这里? 崎野七穗一愣,下意识地看向自己扎成辫子的黑发。 少女在沉默中叹了口气——下一秒,她压低身子,毫无预兆地发动了攻击。 强横的咒力在一瞬间爆发,当身体飞出去的时候,原本还得意洋洋的诅咒师终于发现找错了人。 他试着爬起,但在那之前,锋利的短刃已经抵住了他的喉咙。 “说。”崎野七穗像模像样地威胁道,“谁雇你来的?找天内妹妹做什么?” 男人没说话,只是盯着她手里的刀。 微凝的空气传来刺耳的哨声,紧接着,公寓的窗户被打碎。 少女的后背撞在墙上,交手之间吐出一口血。 什么啊,竟然不止一个。 崎野七穗的眸色沉沉,扶着破碎的门框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她不是天内理子。”诅咒师中有人说道。 “真是蠢货,广濑,你竟然在没确认目标的情况下就动手了么。” “……抱歉。” “别生气嘛,总之杀掉就行了吧?” “死人是不会说话的。” 崎野七穗背在身后的手拨通了电话。 她通讯录里的人不多,虽说不知道是哪一个,但总之是拨出去了。 也就是说,她只需要拖延时间。 崎野七穗的心跳加速,强撑着站直身子。 “盘星教?”她猜测道,特地用了一种不耐烦的口吻,“对御三家的人下手,还真是不怕被报复。” “御三家。”穿着斗篷的诅咒师用低沉的声音重复了她的话,“你姓什么?” “禅院。” “……”短暂的沉寂过后,狭小的屋子内爆发出一阵笑声。 “真是没长大的小鬼。” “我说,伏黑甚尔那个人怎么会和禅院的家伙待在一起。” 咒力如洪水一般压了过来。 崎野七穗苦恼地揉乱了头发,却不是很慌张。 这具马甲继承了禅院家的投射咒法,即使面对三个人打不赢,至少也不会输得太惨。 想通这点后,少女勾了勾唇,不动声色地关掉了“痛觉”面板。 傍晚五点,晚霞斜斜地通过窗户投到地面。 在名为广濑的男人震惊的目光中,崎野七穗毫无预兆地出现在他的身后。 那双总是充满朝气的眼里没了温度,少女毫不犹豫地抓住他的咒具,另一只手握着短刃刺进他的胸膛。 “一个。” …… 五分钟。 当崎野七穗喘息着靠在墙边时,地上的三个诅咒师看上去已经丧失了行动能力。 虽说如此,但崎野七穗清晰地知道自己也到了极限。 甚尔送的咒具在刚刚的交手中断裂,她甚至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呜呜呜,吓死我了宿主。”系统在她脑中哭泣道,“我还以为你又要像之前那样完蛋了。” 崎野七穗:“……” 崎野七穗:“你一定要在这个时候说这个吗?” 是讽刺吧!绝对是在讽刺她吧! 崎野七穗不服气地哼了一声,一点一点地往手机掉落的地方挪去。 只要打给硝子…… 啪嗒。 是玄关处的门锁被拧开的声音。 “七穗?” 在小孩子轻轻的呼唤声中,崎野七穗看到了爬起来的诅咒师。 身体自己就动了起来。 崎野七穗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牢牢地握住了那把刺穿腹部的长刀。 【“喂,小七穗,你到底在生什么气啊?”】 模糊的夜幕中,五条悟俯下身来。 崎野七穗想过很多种离开的可能性,但没一种是这么快的。 再过半个月,她应该去庆祝灰原和七海升职的事。 夏油定好了餐厅,他竖起一根手指,在和煦的午后对她笑,说要好好保守秘密才行。 在这一瞬间,崎野七穗想到了很多还没来得及做的事。 【“小孩子才说喜欢。”】 她还没有告别。 …… 明明关闭了痛觉系统,为什么会疼呢? 崎野七穗松开了手。 她注视着面前明显吓到的孩童,痛苦地弯下腰,却露出了一个无比温和的笑。 那双和伏黑甚尔一模一样的眼睛被温热的掌心覆盖,世界颠倒之际,有什么东西落在了他的脸上。 伏黑惠不知道那是血还是泪。 他只听见了崎野七穗的声音,悠悠的,轻轻的,好像是在给他讲睡前故事一样,风一吹就散了。 他最爱的七穗要死了。 但七穗却对他说: “惠,不要看。” 第24章 伏黑甚尔买了一枚戒指。 是孔时雨推荐的牌子,据说最近深受年轻人的喜爱。 “您夫人一定会喜欢的。” 东京的街头,伏黑甚尔呼出一口冷气,想起刚才柜员微笑着说的话。 不喜欢的话,换一个也行。 虽然是这么想的,但伏黑甚尔清楚地知道答案。 那个笑起来带些傻气的家伙从不拒绝任何他的礼物。 她总是兴高采烈地说“谢谢”,然后像兔子一样满屋得意地乱窜。 【“因为是甚尔送的,所以我珍惜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在崎野七穗之前,从来没有人和他说过这样的话。 伏黑甚尔第一次有了贪心的想法。 他想要听得更多,看得更多。 想要明年一起再和她去看烟火,然后看她被水球砸中气急败坏的模样。 崎野七穗生气的时候也很可爱。 她在能动手的时候绝不动嘴,可打完又立即后悔,抱着沙发一副生怕他把她丢出去的模样。 …… 可是看不到了。 伏黑甚尔走到公寓楼下时就闻到了血的味道。 他面无表情地走上楼,甚至不需要推开门—— 伏黑惠蹲在浑身是血的少女身边,看到他时无助地张了张唇,像极了可怜兮兮的小狗。 伏黑甚尔没空理他。 男人蹲下身,抱起地上的少女,沙哑着声音说:“我带你去找高专的那个医生。” 崎野七穗笑着拉住他胸口的衣服:“硝子还不是医生呢。” “闭嘴。” “明天的家长会要记得去开哦。” “……闭嘴。” “还有,甚尔……”冰凉的手指触了触他的脸,“不要哭了。” 伏黑甚尔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哭。 他从没哭过。 被人扔进咒灵堆里差点被杀死时没哭。 被所谓的亲人排挤时没哭。 在此之前,伏黑甚尔甚至都不知道哭是怎样的。 他低头,在房顶飞速穿梭间抱着她的手臂又收紧了点。 【我好喜欢你啊,甚尔。】 这句话就像魔咒一样,牢牢地锁住了他。 伏黑甚尔的眸色深沉,半晌沙哑着声音开口:“别睡。” 崎野七穗的睫毛颤了颤,快要合上的眼睛睁开。 “知道啦。”她用撒娇般的语调说道,“那你要给我讲故事吗?” 伏黑甚尔抿唇,单手砍掉挡在面前的咒灵。 “从前有个人叫阿里巴巴。” “他赶着三匹毛驴,要上山砍柴……” 然后他跟在强盗后面,发现了盛满宝藏的洞穴。 【芝麻,开门吧!】 阿里巴巴这样大喊道。 门打开了,在数以万计的锦缎和金币间,有个同样溜进来的小姑娘对着他笑。 “……什么啊,你根本不会讲故事嘛。”崎野七穗嘟囔道,她白色的衬衫被染得通红,声音中带了些埋怨。 伏黑甚尔听着她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轻,最后连呼吸都变得微不可察。 “我好喜欢你啊,甚尔。” 怎么有人的遗言会是这种话。 伏黑甚尔闯进高专的时候,崎野七穗已经彻底停止了心跳。 她在冰冷的实验台上躺着,身边是面无表情的家入硝子。 剪着一头利落短发的少女摸了摸口袋,试图点燃一支烟。 可她的手颤抖,怎么也按不下打火机。 家入硝子觉得自己马上就要疯了。 可她明明该是最冷静的一个。 “还有什么留言么?”家入硝子深吸一口气,对着身边同样沉默的男人问道。 伏黑甚尔没说话,他盯着自己手上干涸的血迹看了许久,最后从椅子上站起来。 传闻中毫无同情心的天与暴君一点一点地用手帕擦掉了崎野七穗脸上的血痂。 他问家入硝子:“她叫什么名字?” 家入硝子愣住,停顿几秒,将折断的烟塞回口袋。 “七穗。”她回答道,“崎野七穗。” 伏黑甚尔垂着眼,不动声色地握紧了口袋里的钻戒。 【“甚尔。”】 发烫的电视机前,金发的小姑娘支着下巴,幸灾乐祸地凑了过来。 她弯着眼睛,问他“笑什么”。 【“你该不会真的被人骗钱了吧?”】 伏黑甚尔走出高专的时候,东京如一年前一样下了场大雨。 他试着点燃一根烟,可火星刚冒起就在雨水中熄灭了。 禅院家的人说,天与咒缚本该没有心。 但现在,他的心好像被偷走了。 - 禅院家大小姐的死亡在咒术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其中最震惊的是与她同为双生子的禅院直哉。 一天前,他接到了来自禅院七穗的电话。 电话那头什么声音也没有,只隐约有男人的笑声。 禅院直哉以为是什么恶作剧,想也不想地挂断了电话。 直到禅院直毘人告诉他禅院七穗死亡的消息。 从小到大,禅院直哉身边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 有的是被处死的,有的是被咒灵杀死的。 可禅院七穗不一样。 禅院直哉总觉得她像个甩不掉的牛皮糖。 她长得很好看,处处模仿他,又处处和他作对。 但父亲说,他们是一体的。 因为讨人厌的小萝卜头叫他哥哥,所以他偶尔也可以勉强庇护她一下。 于是一切变得顺理成章。 禅院直哉记得,三岁的时候,满脸油彩的禅院七穗突然跑过来和他说,她想在檐廊下系一个晴天娃娃。 会动的,风一吹就摇啊摇,就像母亲带他们放过的风筝。 【“会被骂。”】 【“想系。”】 【“哈?你自己被骂就好了,离我远点。”】 【“想系。”】 【“……”】 同样只有三岁的禅院直哉觉得自己一定是中了邪。 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给她搬来了板凳,甚至让她得寸进尺地踩在自己了的肩膀上。 禅院最不需要的就是亲情。 从小被灌输这种思想长大的禅院直哉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会后悔。 为什么会不甘心。 在仆从惊慌失措的一声声“直哉大人”中,禅院直哉终于回过神来。 矗立的柱子不知道被谁愤怒地击了一拳,他用带血的手捏着檐廊下破旧的娃娃,冷漠地把它扔进庭院中的池塘里。 禅院直哉没去参加[禅院七穗]的葬礼。 池塘的水荡啊荡,红色的金鱼摇晃着鱼尾,在荷叶四周浮浮沉沉。 “没用的家伙。” - 【“六眼也有做不到的事吗?”】 少年盯着公寓里那滩发黑的血迹时,脑子里突然冒出这句话。 没有想象中的愤怒,也没有想要落泪的冲动。 五条悟仿佛又回到了崎野七穗死掉的那个春天。 一切归于寂静,好像连时间都停止了流动。 五条悟清醒地知道哪里出了错,却不愿意从这样的错误中走出来。 不醒的话,明天还是明天,七穗还是七穗。 “悟。” 但夏油杰却呼唤了他的名字。 扎着丸子头的少年撑着膝盖站起,回过头来冷静地问他:“今后有什么打算?” 五条悟记得他好像也问过崎野七穗这个问题。 “不知道。”五条悟回答,苍蓝色的眼睛里看不出情绪,“大概会当老师吧。” 夏油杰笑了笑,对这个结果并不感到意外。 人悲伤到极致,原来是发不出声音的。 当然,这种事情夏油杰并不会让任何人知道。 崎野七穗是个麻烦鬼,她总在他对未来最期待的时候消失,然后又在他好不容易接受事实的时候回来。 他们就好像是人群中的两条线,短暂地相交了一下,却又在某个不可预知的时刻远离。 但是,反正地球是圆的。 夏油杰轻轻阖了下眼,故作轻松地拍了拍挚友的背:“走了。” 黑色的蝴蝶从伤口中诞生,它摇晃着翅膀,飞啊飞,飞到了一望无际的空中。 雨过天晴的地平线处出现了彩虹。 …… 崎野七穗站在一片虚无中,平静地看着这一切。 蝴蝶落在她的肩膀上,刚停下就燃起了火星,在系统惊喜的声音中消失殆尽。 【攻略目标“伏黑甚尔”好感度已达100%】 【恭喜您达成成就——】 【“CG·没有结尾的童话”】 【人物资料更新中……】 【玩家:崎野七穗 游戏时长:十六年零三个月 当前职业:咒术师 评级:一 谋略:6/10 体力:5/10 吸引度:7/10 攻略助手:已激活 成就:略 当前已攻略人物:伏黑甚尔(爱情线)、伏黑惠(亲情线)、五条悟(爱情线)、夏油杰(爱情线)、家入硝子(友情线?)、灰原雄(友情线)、七海建人(友情线) 当前攻略失败人物:■■■■ 当前可用积分:100,000,000+ 当前剩余游戏时长:58日】 “您做的很好,宿主。”察觉到少女情绪波动的人工智能这样安慰道,“马甲[禅院七穗]已回收,为保证游戏公平性,他们对您的记忆会随着时间减退。” 崎野七穗终于抬起了头。 “这是我们还会再见面的意思吗?” 系统沉默了一下。 “谁知道呢。” 良久,它给出了这样的答案。 崎野七穗笑了笑,从地上站起来。 空旷的游戏背包内,赫然摆放着这周目玩家获得的纪念品。 【无法修复的短刃】[Lv.97] 【象征幸福的四角扇】[Lv.1] 【盛有不明物体的礼盒】[Lv.98] 崎野七穗一愣,点开这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 【“稍微买了点东西。”】 伏黑甚尔的声音在脑子里响了起来。 崎野七穗看着这枚钻戒,想要扬起唇角,眼泪却先掉了下来。 “下次再回那个世界的话,我可不要再叫七穗了。”少女有些自暴自弃地说道,向后仰倒在系统构筑出来的床上。 系统稍微有些为难:“我会将您的意见上报的,但具体抽到哪个马甲,还需要视您的运气而定。” 崎野七穗瞬间不服气地坐了起来:“来抽卡!” 系统:“下个副本的情况较为复杂,建议您稍作休息后再进行抽卡。” “没关系。”崎野七穗说,她揉了揉眼睛,如什么也没发生般站了起来,“这都第五个副本了,也该习惯了。” 如果说二周目退出时她还会因为失去压切长谷部嚎啕大哭的话,三周目她已经认清了现状。 崎野七穗曾在沢田纲吉的陪同下去参观过国家博物馆。 压切长谷部被摆在展厅的中央,被当做国宝供奉着。 那不是她的长谷部。 换个角度来说,也许当她脱离副本的那一刻,她的长谷部就死了。 系统沉默,长久的僵持过后,妥协般地叹了口气。 【游戏世界匹配中……】 【五周目已开启,正在进行马甲配对】 一张金色的人物卡飘了出来。 崎野七穗以为这是自己要使用的身份,翻开一看却写着“攻略对象”几个大字。 【Reborn】 “为什么是金色的?”崎野七穗疑惑。 系统一哽,语气有些心虚:“因为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玩家能完成攻略。” 崎野七穗忽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系统就立马补救道: “但是没关系!由于难度超出预期,本周目待您锁定攻略对象后,我将会协助您进行攻略。” ……那好像也不是很亏了。 崎野七穗微妙地被说服。 “背景设定——” “您叫乔丽娅,有着一头棕色的卷发和大海般的眼睛,是个标准的意大利美人。” 崎野七穗:“听着好像很普通诶。” 系统:“……几个月前,您与您的未婚夫进行了同居。” 崎野七穗:“等等,怎么还有未婚夫?” 系统:“此为攻略关键部分,在您锁定攻略对象前无法确认。” 崎野七穗:“我后悔了,不抽卡行不行。” “游戏加载已完成。”系统冷酷无情地拒绝了她,“尊敬的玩家,祝您游戏愉快。” 崎野七穗:“……” 眼前黑暗的世界扩展开来,崎野七穗坐在卧室中,落地窗外是西西里宝石般瑰丽的大海。 浴室中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崎野七穗捏了捏镜子里自己陌生又熟悉的脸,猜测浴室里的那个就是她的倒霉蛋未婚夫。 少女叹了口气,正想研究研究结算的积分,马甲配备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崎野七穗低头一看,上面是条短信。 [亲爱的乔丽娅,虽然我也很同情你,但首领说你再不把彭格列的情报发送回来,就把你当叛徒处理哦] [发信人:今天也没死掉的可恶上司太宰君] 崎野七穗沉默。 这条短信的信息量很大,但只有“彭格列”三个字她是看得懂的。 等等——所以她直接从以前的彭格列首领夫人人选跳到彭格列的间谍了吗? 崎野七穗瞳孔地震,匆忙之间删掉了短信。 冷静。 严格意义上来说,八卦也算情报。 ……要不然发点八卦过去? 浴室的水声毫无预兆地停息。 崎野七穗钻回被子里,握着手机准备装睡。 周围的声音很安静。西西里的海边海鸥鸣叫,潮湿的空气中带着玫瑰的芬芳。 一步。 两步。 有谁在距离床边两步时,背对着她停了下来。 男人有着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鬓角十分有特色地卷起。 Reborn,彭格列十代目幼时的老师,现门外顾问——乔吉娅那“可怜的未婚夫”就这么在和煦的海风中挑了下眉。 他说:“乔丽娅,不用装睡。” “你可以大大方方看我。” 第25章 《相处两天,至今不知道冤种未婚夫的名字是种什么体验?》 崎野七穗坐在电脑前,浏览着论坛上的回答。 [为什么会有这种事?楼主是一夜情定终身?] ——当然不是!或许你相信一觉醒来撞坏脑子的故事吗。 [只是名字的话应该很容易吧?试试看找一找对方的身份证之类的?] ——有道理,但对方太敏锐了,我还没开始行动他就从不知道什么地方冒出来,问我在干什么。 [……听起来是很可怕的人啊。] [电影里一般这种都是变态。] [虽说看起来很带感,但现实果然还是很恐怖啊!] [跑吧楼主!不跑我用叉车叉着你跑!] 从未设想过的道路增加了! 崎野七穗恍然大悟,她关掉电脑,从卧室的门框中探出一个头。 此时是早上八点,她英俊的未婚夫正坐在客厅,悠闲地喝着一杯浓郁的黑咖啡。 “早上好。” 少女的声音温婉。 Reborn抬起眼时,崎野七穗正眨了眨眼睛,对他露出了一个小鹿般胆怯又纯真的笑。 她说:“亲爱的,你有没有想过分居?” - “哈哈哈哈哈。” 彭格列,门外顾问组。 穿着迷彩服的男人肩膀颤抖,笑到捶桌。可乐尼洛花了好大的劲才平静下来,他抹掉眼角的眼泪,声音里还带着幸灾乐祸的味道。 “我还是第一次听说你也会被甩啊Reborn。” Reborn:“你很闲?” “我是来找拉尔的。”可乐尼洛支着下巴说,“我可不像某个被可爱的小未婚妻赶出来的男人一样满肚子怨气。” “拉尔有为期三个月的带队任务。”Reborn喝了口咖啡,平静地回答,“怎么,你不是要笑吗?” 可乐尼洛:“……” 他烦恼地揉乱了头发:“你报复心还真强啊。” “算了,情报泄露的事情调查得怎么样了?” 轻松的气氛突然变得凝重起来。 过了一会儿,杯碟碰撞的清脆声响起。 Reborn冷不丁地开口:“彭格列的岚守似乎有害怕姐姐的坏毛病——这是她昨天发送的讯息。” 男人说这话的时候嗓音冷淡,帽檐下的眼眸中看不出任何情绪,有着一股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随性。 但下一秒,Reborn突然笑了一声:“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距离他的徒弟沢田纲吉正式成为彭格列十代目,已经过去了将近十年。 在此期间,身为左右手的狱寺隼人克服了一切弱点。 他可爱的乔丽娅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却仍旧坚持这么做了—— 这有趣的举动稍稍引起了一点Reborn的兴趣。 可乐尼洛观察了面前的好友一会儿:“听起来还不算太糟糕,不过,你确定不用告诉沢田你有个未婚妻的事?” “噗——”本该紧闭的门外传来剧烈的咳嗽声,向来镇定自若的教父站在那里,此时湿漉漉的棕色眼睛中满是惊讶,“Reborn有未婚妻?” 沢田纲吉这么一说,紧随其后听了一半的狱寺隼人也跟着惊讶出声:“Reborn前辈要结婚了?” “什么!万恶的Reborn竟然比蓝波大人先有了孩子!” “……惊!雷守大人说Reborn先生已经结婚十年了!” “……” 彭格列的守护者和其他成员在走廊外七嘴八舌地吵了起来,谣言越传越离谱。 Reborn平静地移回视线,虽然这并不能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可乐尼洛觉得自己已经被他杀了十几次。 “我知道。”可乐尼洛举手投降,爽快地抢过Reborn的台词,“我是蠢货,你不用再骂我一遍。” - [亚瑟·罗西] 虽然分居的提议没有成功,但至少趁对方出门的这个时间里,崎野七穗找到了放在柜子里的身份证。 奇怪的是,她前几天打开这里的时候明明什么都没有。 太容易了,就好像是对方猜到了她的心思,刻意把东西放在这里的一样。 崎野七穗迟疑一瞬,抬眼看向厨房里的男人。 “你会做饭?” 英俊,绅士,行事优雅,好像还很有钱,再加上会做饭的话……出现了!传说中的完美男人! 崎野七穗瞳孔地震,突然也不是很想快点找到那个叫[Reborn]的攻略对象了。 “当然。”Reborn回头看了她一眼。 他修长的手指搭在刀柄上,白色的衬衫袖口卷至手肘,露出富有力量感的手臂。 “乔丽娅,你似乎忘记了很多事。” 崎野七穗点头,毫不避讳这一点:“小的时候溺过一次水,记性不好的毛病又犯了。” 这疑似“脑子进水”的说辞令Reborn挑了下眉。他好像在笑,但弯起的唇角中带着些嘲讽的味道。 崎野七穗终于记起自己是在哪里听过“Reborn”这个名字的了。 纲吉以前的家庭教师就叫Reborn,据说是个坏心眼的小婴儿,爱好是cosplay和把纲吉炸上天,至于特征,硬要说的话…… 她的目光落在男人卷卷的鬓角上,一时之间心情有些复杂。 “亚瑟。”崎野七穗犹豫着呼唤了一声对方的名字,“我们是最亲密的人,你要是有什么家人,可以介绍给我。” 一份烹调完美的牛排递至她的面前。 Reborn单手插在兜里,微微低下头:“你指什么?” 崎野七穗答得认真:“比如名叫Reborn的儿子之类的?” 在少女的眼中,“亚瑟”以一种非常无语的目光盯着她看了一会儿,随后拉开椅子在她身边做了下来。 “我没有家人。”Reborn冷淡地陈述了事实,他漆黑的瞳仁动了动,脖颈处的衬衫散开两颗,“不过,我很好奇你说的Reborn是谁。” 崎野七穗略微失望地“哦”了一声:“没什么,只是个非常恶趣味的小婴儿。但不能否认的是,他的枪法独一无二,脑子也很聪明。” 虽然从未见过面,但崎野七穗从纲吉的口中听说过不少对方的事迹。 纲吉说会在婚礼上将她介绍给他。 【“你一定会喜欢他的,七穗。”】 ……可不管怎么说,让她攻略个小婴儿也太离谱了吧! 崎野七穗心中的小人愤怒捶桌,眉头也微微皱起。 “对了。”Reborn似乎不想在这个话题上持续太久,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会,很快又移回他手上那本英文书上。 “玛蒂娜说你收到裙子的时候有些惊讶,是不合身吗?” 崎野七穗一愣。 她在脑中推断了一下“玛蒂娜”是谁,最后将目标锁定在今天“亚瑟”出门后来送裙子的小姐姐。 那是条红色的裙子,崎野七穗趁没人时试穿过一次。 镜子里的“乔丽娅”皮肤很白,娇艳的红色衬着她海藻般的卷发,显得她像朵沾着露水的玫瑰。 “没有。”崎野七穗开始良心不安,“只是很贵吧,你不用给我买这些东西。” Reborn笑了笑:“我没有在这方面斤斤计较的习惯,你不用担心。” 意思是即使分手,他也不会收回曾经送出的礼物。 崎野七穗盯着他看,越看他越像冤大头。 是和伏黑甚尔截然不同的类型。 甚尔的话,应该是不会在这方面吃亏的。 崎野七穗想起那个在烟火下弯着唇角的男人,脑中灵光一闪。 “其实我之前欺骗了你。”崎野七穗诚恳地说。 这句话使得Reborn成功地把视线从晦涩的书上移开了。他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看着她,好像预料到了对方即将要坦白什么。 作为世界第一杀手,Reborn熟练地掌握着读心术。 而现在,他的乔丽娅脸上充满了愧疚与期待。 这也就意味着—— “我是百万富翁,很有钱的。”崎野七穗得意地宣布道,“或许下次可以由我来送你礼物。” 失策。 Reborn假装无事发生,开始面无表情地端起咖啡: “如果你喜欢这么做的话。” 少女高兴地弯起了眼。 很好,这样等她找到攻略对象再和他分手时自己就不用这么愧疚了。 “话说回来,你的朋友可乐尼洛给我们送来了两张电影票,说是弥补他今早的过错。” Reborn还在气头上,冷冷地回答:“我没说过他是我朋友。” 擅自接触目标的蠢货,也不知道他胡言乱语了些什么。 “是吗。”崎野七穗歪了下脑袋,“但是我很感兴趣。” Reborn抬起了眼。 他的视力很好,几乎不用费什么力气就能看到摆在桌角的电影票据上的名字。 庸俗的爱情片。 男人皱了下眉,看向身边一脸期待的少女。 她柔顺的卷发扎成马尾,几缕落在裸露的肩头。乔丽娅的眼睛很亮,骨骼纤细,寥寥几笔勾勒出天生的无辜与美好。 沉默中,Reborn收回目光。 不过十七岁,还是个孩子而已。 - 几天下来,崎野七穗已经摸清了亚瑟的生活习惯。 ——虽然听起来很容易,但实际上这是个比让她去和一级咒灵打架还要艰辛的工作。 因为他起的太早了,早到她根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醒来。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亚瑟的性格好像并没有看起来这么好。 他们生活的地方是西西里,黑手党的发源地——这也就意味着偏僻的街道上常有烦人的噪音发生。 亚瑟总是会在这时候拿上他的爵士帽出门。他在这方面没什么耐心,也可能是因为这烦人的噪音破坏了他一天中最美好的清晨的缘故。 总之当他回来的时候,崎野七穗已经听不到街道上的任何声音了。 “你去打架了?”咬着三明治的少女并不觉得这个问题会给自己带来什么麻烦,反而一脸兴奋。 Reborn用他冰冷的勺子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这浓郁的味道使他看起来心情好了些。 “没有。”他绅士地回答道,“我只是去散步。” 崎野七穗根本不信:“打架有什么好丢人的,我认识的人都会打架……哦,对了,冰箱里的果汁没有了,你下午上班回来的时候可以帮我带一罐吗?” 杀人路上还得特意折去超市的Reborn:“……” 崎野七穗:“如果有盒装的意大利面就更好啦,当然,如果你不介意,也可以顺便带一些水果和蔬菜。” “亚瑟”看起来绷不住了。他漆黑的眼睛抬了起来,在充满希望的晨光中阴沉沉地看向她:“你可以一次性说完。” 崎野七穗就等着这句话。 她弯着眼睛,穿着她幼稚的小熊睡衣:“还有,晚上的电影——” “你会来的吧,亚瑟?” - Reborn的心情很差。 这句话不是他说出来的,是此时蹲在地上双手抱头的埃斯波西托家族的成员发现的。 被誉为世界第一杀手的男人开枪时面无表情,面对着雨点般密集的子弹丝毫没有要躲避的念头。 单凭一人就包围了几百成员的家族——上次这种壮观的场面出现,还是在云雀恭弥独自面对密鲁菲奥雷的白魔咒时。 但Reborn与云雀有着本质上的差别。 他并没有在赢得比赛后夺走对方的指环的喜好,比起掠夺的快感,Reborn更喜欢看别人扭曲着脸哀嚎的表情。 “太残忍了。”根本没有机会出手的可乐尼洛注视着面前的一切,发出同情的声音。 Reborn瞥了他一眼,冷笑一声:“你要是愿意,也可以加入他们。” 可乐尼洛撇了撇嘴,手里的机关枪上膛。 他摆出一个射击的姿势:“我可没有那么说。” 砰。 血花炸开,在凄厉的惨叫声中,本贵为家族首领的男人死在了这片罪恶的土地上。 他身边的妻女吓得抱成一团。 可乐尼洛转过头问:“她们怎么办?” Reborn挑起眉梢,他阴影下的神色寡淡,干净利落地用枪管敲晕了身后的一个偷袭者。 男人单手插进口袋,唇角的笑意含着讥讽的味道: “可乐尼洛,别让野草杀死你。” - Reborn在黑手党届颇负盛名是在刚满二十的年纪。 他那时还未受九代目邀请加入彭格列,杀起人来冷酷无情。 世界各地的杀手因此向他发出战帖,其中经验比他丰富的只多不少,Reborn却从未尝过败绩。 时间久了,为了拿到杀掉他的悬赏金,不免有人动起歪心思。 Reborn在二十岁生日的时候,收到了路边小姑娘的一束玫瑰。 她抱着玩偶熊,柔软的棕发扎成两条小辫子,嬉皮笑脸地祝他“生日快乐”。 作为一名合格的意大利绅士,Reborn当然没有拒绝这样的善意。 他弯腰接过了玫瑰,行了一个标准的贴面礼。 【“同归于尽并不是淑女的行为。”】 在对方震惊的目光中,Reborn将玩偶熊扔到了空中。他修长的手指抬了下帽檐,子弹一枪引爆炸弹。 【“我想你应该能想出更好的方法,小姑娘。”】 掀起的气流将玫瑰吹得七零八散,Reborn抬手从那被太阳晒得暖烘烘的发顶摘下一瓣,撑膝站了起来。 【“先生,我叫乔丽娅。”】 离去之前,Reborn听到她鼓起勇气这么说道。 她的眼睛和现在一般明亮,眼眶圆圆的,像是摆在橱窗里供人欣赏的精致娃娃, 【“等我长大以后!一定会让您输在我手里的!”】 还是太年轻了。 站在公寓楼下,拎着一堆杂物的Reborn略为冷淡地想道。 他在那时就应该杀掉她。 - 不可思议。 当崎野七穗看到一个不落地把她提到过的东西买回来的男人时,脑子里只剩下了这个词。 她明明是故意找麻烦好让对方嫌弃自己的。 “有人夸过你真是个三好男人吗?”抱着热牛奶窝在沙发上的崎野七穗说道。 她注视着Reborn的眼神就像是在注视着什么稀有物种,使得Reborn想起自己那个十年前左脚踩右脚从楼梯上滚下来的不成器的徒弟。 他那时也是这么看着沢田纲吉。 蠢得清奇。 “你是第一个。”Reborn不太在意地回答道。 “是吗。”崎野七穗若有所思,裹紧肩上的小毛毯安慰他,“别难过,我不会是最后一个的。” Reborn:“……” 话题的主导权不知不觉发生了改变。 察觉到这点的男人皱眉,凌厉的目光转向那道走进厨房的身影。 不到五分钟,伴随着一声爆炸,崎野七穗走了出来。 “我放弃了。”她平静地说,“人果然只能成功一次。” Reborn挑眉。 他站在她的身后,目光平静地扫了一眼看上去像是刚被炮过轰击过的厨房。 很好,和十年前的沢田纲吉又多了一个相同点。 “乔丽娅。”Reborn握住她的肩膀,阖眼间温和地打断了她的话,“你可以当个安静的花瓶。” 崎野七穗:“……” - 西西里夏日的街道凉爽,古典的建筑物下隐藏着数间弹奏着民谣的小酒馆。 崎野七穗从电影院出来的时候,收到了太宰的回信。 [今天也没死掉的可恶上司太宰君]:你认真的? 可能是她沉迷于电影太久没回复的缘故,这条讯息后还跟了另一条。 [今天也没死掉的可恶上司太宰君]:中也就是这么教你当卧底的吗? [乔丽娅]:中也是谁? 太宰君看上去有些痛心疾首。 [今天也没死掉的可恶上司太宰君]:乔丽娅,你已经快乐到连自己的直属上司都忘掉的地步了吗? 原来如此。 崎野七穗思考了一会,随后斩钉截铁地回答—— [乔丽娅]:没错,就是中也教我的。 太宰君没回她了。 他看上去不是很想和她讲话。 “怎么了?” 几乎是在崎野七穗删掉短信的下一秒,Reborn拿着她的外套走了过来。 崎野七穗若有所思:“不太确定,但是我可能快要被开除了。” Reborn注视了她一会儿,想到那条离谱的情报,倒不是很意外。 “我知道有家餐厅在招人。” 是云雀风纪财团名下的产业,放在那里应该能更好地监视对方的一举一动。 崎野七穗没想到他会说这个,惊喜地回了声“谢谢”。 “你真是个好人啊,亚瑟。” Reborn:“……” 不想和她说话的又多了一个。 崎野七穗当然不在意这些,她一路上观察着路线,暗戳戳地在脑中记了下来。 既然知道Reborn是谁了,那找到对方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潜入彭格列。 崎野七穗打算明天就行动。 依靠上上个周目的记忆,她应该能在彭格列的每条暗道中自由穿梭。 实在不济…… “这个给你。”崎野七穗语重心长地说,突然将之前没抵出去的那条红宝石项链塞进他的手中,“如果我明天没有回来吃晚饭,你就把它卖掉。” Reborn没说话,他看了眼项链上的宝石。 塔尔波的手笔,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 “这应该是从一年前波维诺举办的小型拍卖会中流出去的东西,具体是谁拍下的可能还需要一段时间调查。” 彭格列,技术部的人员握着项链站起来,对着面前的男人毕恭毕敬地低下头。 “请放心,有结果了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您。” Reborn抬手扯了下帽檐,似乎对这个结果不是很满意。 倒是他旁边的沢田家光好奇地凑了过来:“你怎么突然来这里了?不回公寓的话你那未婚妻会起疑的吧。” “我没有和男人过于亲近的习惯。”Reborn头也不抬地说,“如果你再靠近一点,我就送你去三途川旅游。” 沢田家光:“……” 沢田家光:“我受伤了。” Reborn看了他一眼,随即不太在意地收回目光,在报纸的数独游戏上填下第一个数字。 沢田家光愤怒拍桌:“喂!你也不用这么无情吧!” Reborn对于这种类型的噪音已经到了冷漠的地步,他看上去懒得说话,但是手里的枪已经上了膛。 “……”沢田家光烦恼地揉乱了头发,“真是的,就是因为这样那些姑娘才会被你吓跑的啊。” 至少在沢田家光看来,Reborn的脾气越来越臭了。 “沢田大人。”门外顾问里有个年轻的成员壮着胆子开口了,“有没有一种可能,Reborn先生只对你这样。” 沢田家光:? 沢田家光:“我不在的时候他给你们洗什么脑了?我和你们讲,他加入彭格列以前可是因为觉得封口麻烦索性就把一个家族的人全杀光的危险分子!” 小年轻:“懂了,永除后患,不愧是Reborn先生!” 沢田家光沉默,露出一副“没救了”的沧桑表情。 “算了,我去找奈奈。”他嘟囔道,但走到门外没过两秒又折了回来。 沢田家光仍不死心:“你真的不回去?” 他还想着晚上用门外顾问的休息室开招待会呢。 “嗯。”Reborn敷衍地应了一声,将填完的报纸合上,彻底失去了兴趣。 他对上沢田家光的目光,被帽檐阴影所覆盖的双眸漆黑如墨。 “乔丽娅怕黑。”Reborn冷漠地陈述道,“我得在这里招待她才行。” - 这是个不能使用咒术的马甲。 在短暂的实验过后,崎野七穗痛苦面具。 “那我要是被抓到,岂不是很容易就完蛋了?” 系统:“往好处想。” 崎野七穗:“?” 系统:“你可以快点进入下一个世界,surprise——开心吧!” “智障”这两个字崎野七穗已经说腻了。 她拿出上周目储存在背包里禅院家的长刀,开始后悔当初怎么没去买把枪。 当了这么久的合法公民,她实在是不知道意大利的黑市在哪里。 于是,在这个无助的时刻——她万恶的上司太宰的帮助顿时变得如太阳般耀眼。 虽然对方三句不提她没脑子就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但崎野七穗倒也不在意这些。 反正能达成目标就好了。 这么想的少女推开了酒吧的门。 她记得暗号是…… 不确定,再看一眼。 “蛞蝓去死。” “……” 吧台后疑似酒保的少年顿住,崎野七穗看着他额头的青筋暴起,单手直接把一瓶红酒捏碎了。 糟糕,好像找错接头的人了。 崎野七穗打算撤退,但刚一转身就被人揪住了领子。 “拿过来。”中原中也忍耐着伸出手。 咔嚓。 是她的手机断成两半的声音。 “你不用再和太宰联系了。”少年那双钴蓝色的眼睛里残留着尚未消磨的怒意,因此声音也冷冰冰的。 崎野七穗默默后退一步,某种程度上知道了面前这人是她打不过的存在。 并且极有可能是她原本的直属上司[中也]。 “中也?”崎野七穗试探着喊了一声。 中原中也拧起眉头,他用一种古怪的眼神打量了她一会,随后才不解地开口:“怎么突然叫我的名字?” ……当然是因为不知道你姓什么啊。 崎野七穗沉重,很快地把责任推了出去。 “太宰大人教的。”她一本正经地答道。 中原中也露出了很想立刻回日本把某人杀掉的表情。 不过这显然不是当下最重要的事。 他抿着唇,突然严肃地问道:“太宰说你要去彭格列窃取之前我们被截获的情报?” 啊?原来他是这么理解的吗? 崎野七穗:“算、算是吧。” 中原中也注视着她纤细的手腕,开始觉得当初果然应该教她一点搏击术的。 “乔丽娅”是港口黑手党的辅助战斗人员,大多时间待在监控室里才是本职。 如果不是首领下令,他根本不会选她作为卧底的人选。 中原中也越想越烦躁,索性把自己的配枪推到了她的面前。 “被发现了不要立刻产生冲突,保命才是最重要的。” 崎野七穗有些惊讶,看着面前的少年时眼神里不禁带了几分崇拜。 中原中也不自在地蹙眉:“你在想什么?” “没有。”崎野七穗摇头,突然欣慰地开口,“只是一天之内竟然能遇到两个好人,果然我的运气还不错。” 中原·今天在来的路上还顺手歼灭了一只小队·中也:“……” 他的神色微妙,犹豫着开口:“你这阴阳怪气的本领是跟谁学的?” 崎野七穗:“?” - 得到武器后的崎野七穗很自信。 她绕过监控,熟练地进入暗道:“我无敌了。” 系统不理解:“虽说如此,但宿主您不担心即使见到了攻略对象也会被攻击吗?” 崎野七穗:“说得好,你发现了华点。” 系统:“?” 崎野七穗:“但是彭格列的人这么多,只是见一面他又不知道我是谁。” 系统:“……好像很有道理。” 崎野七穗露出从容的微笑:“而且,你一开始提到过的吧,这周目只要我能锁定Reborn是谁,就能协助我进行攻略。” 系统突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所以那是你的问题,不是我的问题。”崎野七穗快乐地说,“加把劲,不要输给人类啊人工智能!” 系统没说话,它可能是怀疑统生去了。 崎野七穗在岔路口停住。 彭格列的城堡是座古老的建筑,最初负责建造这些暗道的设计师早就死了。她之所以会知道,是因为情人节那天纲吉带着她偷偷溜了出来。 她那时也说想看电影,但具体名字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是个幼稚的动画片。 年轻的教父对此并不感兴趣,却还是陪着她好好看到了最后。 【“没关系。”】 大雪纷飞的冬日中,沢田纲吉替她系上了他的围巾。 他的唇角弯弯,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了喜悦的气息。 【“因为只要和七穗在一起,我就很开心。”】 崎野七穗偶尔会怀疑沢田纲吉究竟是不是日本人。 接手彭格列以后,他的浪漫比起意大利人简直有过之而无不及。 崎野七穗看着那条通往首领办公室的路,迟疑片刻,最后还是选择往反方向走。 算了,她现在是卧底。 纲吉的直觉太过可怕,还是离远点才行, - “说起来,我之前完全没有想过Reborn你会订婚。”彭格列三楼长廊,沢田纲吉露出微笑,“如果要订花的话,我知道有家不错的花店。” Reborn看他一眼:“我对你幼稚的计划不感兴趣。” “那真可惜。”沢田纲吉略有些遗憾地说,“乔丽娅听起来是个可爱的名字,你以后会后悔的。” Reborn冷哼:“我并不希望自己的学生是个敌我不分的白痴。” 沢田纲吉不以为意,他单手支着下巴,侧脸在暖黄色的灯光下愈显柔和。 “我的超直感告诉我乔丽娅并不是坏人,你太过紧张了,Reborn。” 更何况,哪有正经间谍会传狱寺害怕碧洋琪这种情报的啊。 沢田纲吉轻笑一声:“听狱寺说,大家私下已经开了赌局——” 蓝波为此押上了一个月的工资。 虽然没参与他们的游戏,但沢田纲吉听到这件事的第一反应是彭格列的赤字某种程度上有救了。 “把超直感用在这上面,你是蠢货吗?”男人掩在阴影下的唇角扯动,露出一个讥讽的笑。 所谓的订婚不过是机缘巧合之下他用来更好地监视对方的借口。 Reborn并不打算结婚,也从未对任何人动过心。 如若不是必要,他大多时候甚至懒的记住无关紧要的人的名字。 至于乔丽娅。 只是因为她背后有个港口黑手党,所以处理起来才麻烦了些。 沢田纲吉当然明白Reborn的意思,他微微颔首,在得罪对方前聪明地后退: “那就聊到这里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做。” 与密鲁菲奥雷的战争落幕,虽说彭格列毫无疑问地赢得了战争,但白兰杰索的所作所为依旧给他留下了不少烂摊子。 沢田纲吉这么想着,扯了扯肩上的披风,推开首领办公室的门。 沢田家光就在里面坐着。 沢田纲吉对于后者的来访并不感到意外,狱寺汇报说,妈妈在意大利交到了新朋友,和碧洋琪她们一起逛街去了。 沢田家光,活得仿佛是单身狗。 “我不会帮你的,爸爸。”教父冷酷无情地拒绝道。 沢田家光:“哈?你这臭小子,我还没说话吧!” 沢田纲吉在办公桌后坐了下来:“总之是和妈妈有关的事。” “……”暴露了其中一个目的的沢田家光有些心虚,但他轻咳一声,很快恢复了平静,“今天Reborn拜托技术部的人查一条项链,现在结果已经出来了。” 沢田纲吉停下签约公文的手,他抬起头,不是很明白这件事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是七穗啊七穗!我就说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呢……啊,对了,Reborn说什么要在这里等乔丽娅,那家伙该不会真的要把人接过来吧,话说回来,他的确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 沢田家光滔滔不绝地说着什么,但事实上,在对方报出“七穗”这个名字时他就没有在听了。 他垂眼看向报告书上的项链,眼前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对方戴着它得意洋洋地向自己炫耀的样子。 【“是我自己拍的哦!狱寺还说会有很多人和我抢,结果一个人也没有嘛。”】 那时的沢田纲吉还并未向对方坦白自己是彭格列十代目的事,他只是温和地坐在戴着面具的少女身边,拍卖会中所有的人便自动噤了声。 负责举办拍卖会的波维诺中有人认出了他,正要上前打招呼,沢田纲吉却趁少女转头的空挡竖起一根手指。 要一点点将即使是黑手党也并不可怕的观念告诉七穗才行。 年轻的教父牵着对方的手,脑中想着的却是这种狡猾的念头。 不然,七穗一定会被他吓跑的。 沢田纲吉站了起来。 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使得还在抱怨的沢田家光愣了下。 “抱歉,爸爸。” 沢田纲吉打开门时急匆匆地说道,他此时看起来完全不像个首领,反倒像极了意大利浪漫电影中想要去见心上人的毛头小子。 “我需要去见一见那位叫乔丽娅的小姐。” 第26章 好像误入了什么不得了的地方。 崎野七穗坐在会议厅中,握着一支笔疯狂做笔记的同时偷偷瞄了一眼面前银色长发的男人。 十分钟前,她刚刚从地道开口的桌子底下钻出来,这个叫斯库瓦罗的家伙就突然推门而入。 短暂地大眼瞪小眼后,对方似乎对她的出现毫不意外。 他瞄了眼她身后背着的长刀,傲慢的脸上流露出略微嫌弃的表情:“你就是九代目说的新人?” 崎野七穗对于九代目是谁一无所知,但秉着“你说的都对”的无差别奉承原则,某种程度上好像混入了敌人内部。 经过长久的谈判,好学生七穗看着满满一页纸的资料,得出了简单的结论—— “也就是说,我的工作就是用十月份生的牛的牛里脊给BOSS做出一道完美的牛排。” 好绕口。 崎野七穗顿了顿,直勾勾地盯着面前的人看了一会儿:“我可以进厨房?” 斯库瓦罗用看白痴的眼神看着她:“当然,不然你打算让我去做吗?” 瓦里安的后勤人员已经被XANXUS迫害得一个都不剩了。 从未被如此相信过的崎野七穗人生第一次感受到了来自陌生人的善意,她握着斯库瓦罗的手,感动得差点流下面条泪。 斯库瓦罗拧起眉头,他看了眼自己被握住的假肢,又看了一眼面前的少女,大拇指在脖颈这里笔画了一下。 意思就是再不松手他就送她归西。 崎野七穗很识相地松开了。 “不过为什么一定是十月份的?” 斯库瓦罗“哈”地笑了一声。 他咧开唇角,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肆意的美感:“当然是因为沢田纲吉的生日在十月份。” 出现了!纲吉的黑粉! ……等等,纲吉竟然还会有黑粉的吗? 崎野七穗沉思,很难想象出沢田纲吉会因为什么得罪别人。 “喂,别发呆。”斯库瓦罗不耐烦地用笔敲了敲桌子,“总之待会你就过来报道,我让弗兰到门口来接你,别迟到。” 崎野七穗眨了眨眼,诚恳地回答:“待会好像有点困难,我得先去找Reborn才行。” 听到熟悉名字的斯库瓦罗皱了下眉:“Reborn?你找他干嘛?” 有了上周目超市社死的经历,崎野七穗这次看了眼自己手里的武器,认真斟酌后才开口: “比试……之类的……吧?” 斯库瓦罗眯起眼,意料之外的答案使得他这次认真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少女。 刀是好刀,但手臂看起来完全不像是练过剑的样子。 斯库瓦罗不屑地嗤笑一声:“就你?” 干什么!就一个小婴儿而已!她堂堂一级即使现在不能用咒术的咒术师怎么也不至于打不过吧! 崎野七穗深吸一口气,发现盲点:“Reborn很厉害?” 斯库瓦罗不太在意地“嗯”了一声:“当初要不是他,我早就把沢田纲吉宰掉了。” ……这是可以在彭格列里说的吗!被狱寺听到的话是会被炸上天的程度诶! 没等崎野七穗回答,斯库瓦罗怀疑地盯着她看:“连Reborn都不知道,你真的是彭格列的人?” 崎野七穗哽住:“我是刚来的。” 这回沉默的变成了斯库瓦罗。 也对,XANXUS的挑剔程度恶名远播,不是新人应该也不会这么积极。 略感心虚的二代剑帝咳嗽一声,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总之,那家伙很强。他没有对女人手下留情的习惯,你最好别急着去送死。” 崎野七穗收集到了重要情报,觉得有必要改变一下自己的计划。 可是来都来了,不做点什么总觉得有些可惜。 少女支着下巴,犹豫不决时会议厅的大门被叩响两声。 昏黄的灯光下,来人有着一张熟悉的脸。 彭格列的教父拥有澄澈又漂亮的大空之炎,柔软的眼眸在进入死气状态时会铺上一层浅金。 沢田纲吉光是站在那里便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可他看到她时却愣了下,额前的火炎熄灭,很快流露出一个无比温和的笑。 “乔丽娅……对吗?” 崎野七穗看着那只纤长的手插进她与斯库瓦罗之间,沢田纲吉垂下眼睛,注视着她,话却是对斯库瓦罗说的。 “天色很晚了,斯库瓦罗。” “我想你并不适合将乔丽娅留在这里。” - ……被赶回来了。 崎野七穗站在镜子前,面无表情地刷着牙。 不过沢田纲吉干嘛赶她?难道是认出她来了? 也不对啊,重点应该是沢田纲吉怎么会知道她叫…… 公寓的门锁发出咔哒的声响,崎野七穗从浴室探出头,恰好与Reborn的目光对上。 “晚上好。”她含着一口水,含糊不清地打着招呼。 Reborn挑眉,注意到她已经换了睡衣。 西西里的空气潮湿,玄关处摆放的鞋子却呈现出一种恰到好处的干净。 但彭格列总部外的暗门的确有被打开过的痕迹。 倒的确是小看她了。 “晚上好。”Reborn笑了笑,毫不吝啬地给出回应。 崎野七穗惊讶:“你看起来心情很不错,是发生什么好事了吗?” “不。”Reborn脱下外套,轻描淡写地回答,“只是捡到的小动物成长得有些出乎预料。” 崎野七穗悟了,她像是找到了共同话题,愉悦地弯起眼:“小动物都长得很快的,我家以前有两只狗狗,长得有这么大。” 她说着,用两只手比划了一下。 听起来是没用的情报。 Reborn看她一眼,勉强还是记下了。 见对方不说话,崎野七穗歪着脑袋,无比自然地问出了那个问题。 “亚瑟,你难道是猫派的吗?” 那可是狗狗诶!正常人听到有这么大的狗狗不应该很震惊吗! Reborn坐在沙发上浏览着短信,头也不抬:“我对饲养小动物不感兴趣。” “为什么?” 柔软的卷发垂到了他的肩膀上。 Reborn微微侧过脸,盯着那颗从身后探出来的脑袋看了一会,良久才默默收回视线: “很麻烦。”他答道。 像这样,稍微退让一点,对方就会得寸进尺。 ——使敌人放松警惕,然后亮出爪牙。 乔丽娅有着很适合成为暗杀者的天赋。 但很可惜,拥有这种天赋的人Reborn见多了。 “诶,你刚刚还不是这么说的嘛。”完全没明白Reborn的言下之意的少女懒洋洋地托着下巴。 原来如此,亚瑟是会傲娇的类型。 真搞不懂男人。 不过看在对方让自己白吃白住的份上,崎野七穗还是善良地决定不拆穿他了。 “啊,对了!”已经将[亚瑟]划入好朋友阵营的少女想起什么似的兴奋道,“我找到了个烹饪的工作,以后饭点都不用等我啦。” Reborn想起他花了一笔不菲的金额才雇人打扫干净的厨房,试图从崎野七穗脸上找到任何撒谎的痕迹。 是真的。 Reborn对此稍微有些意外,不明白这世界上怎么会存在欣赏她厨艺的蠢货。 简直就和他那个今天晚上乐呵呵地去加班的弟子一模一样。 【“你相信死而复生吗,Reborn?”】 明明家底都被人偷了,沢田纲吉却还在被打开过的暗道门外说着这种不切实际的话。 青年的眼睑微微下垂,露出一种非常怀念的神情。 Reborn觉得他可能没救了。 男人想到这里,余光瞥见大大方方地摆在客厅一角的长刀。 “这是什么?” 崎野七穗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武器啊。”她非常坦然地表示道,“之前仓库里随手拿的——但我不太擅长用这个,甚尔说我更适合用短刀。” Reborn捕捉到关键词:“甚尔?” “是个很厉害的杀手。”崎野七穗笑着说,“我从来没见到他输过。” 她说着说着,想起伏黑甚尔教她使用咒具时嫌麻烦的样子。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好好去参加家长会。 ……不会又把惠卖了吧? 崎野七穗想到这里,不免有些担忧。 但寂静的空气中却传来一声笑。 Reborn抬起眼来,朦胧的光落在他的脸上,使得他脸上一贯带着的冷硬驱散了些。 他说:“乔丽娅,这就是你伤心的原因?” 非常、非常可怕的洞察力。 崎野七穗眨眨眼,并不否认这一点:“离别总是令人伤感的。” “那又怎样。”Reborn看着她,毫不在意地说,“你以后还会经历更多,别在无法改变的事上浪费感情。” 崎野七穗不太赞同,她拖长尾音,像是抱怨,又像是在撒娇:“你就嘴硬吧,亚瑟,你可别后悔,总有能让你感到难过的人出现的。” 【“先生!等我长大了,一定会让您输在我的手里!”】 一大一小的两道身影重叠在一起,Reborn想起刚才回来的街道上横七竖八躺着的黑手党,目光落在面前少女略有擦伤的手背。 “你笑什么?不会是在心里偷偷骂我吧?”崎野七穗看着面前的男人随意地翻了几页报纸,突然警觉起来。 打不过Reborn,她总能打过亚瑟。 “没什么。”Reborn抿了口咖啡,气定神闲地陈述道,“我只是觉得你也许是个虔诚的耶稣教徒。” 那么多的战斗方式,她偏偏选择了用拳头这最蠢的一种。 Reborn并不觉得自己会被她杀死。 乔丽娅和十年前的沢田纲吉一样,她有足够的潜质,却会被泛滥的同情心绊住。 像这种人,竟然能在西西里幸运地活到现在。 崎野七穗没听懂,她趴在沙发的靠背上,好像忘记了自己刚刷过牙的事实,十分自然地咬了口饼干:“你能不能说人话?” “……” Reborn把她咬了一半的饼干抽走,用手帕贴心地擦了擦她的手。 恶魔从容地笑了笑。 Reborn说:“乔丽娅,你简直蠢得清新脱俗。” 第27章 崎野七穗第二天是抱着她的玩偶熊从床上滚下来的。 四周传来强烈的震感,反应过来的少女猛地从地上坐起,刚连滚带爬地跑出房间,就看到了正坐在餐桌前悠闲地看着报纸的Reborn。 “……” 那双隐在阴影中的瞳仁转了过来,四目相对之间,Reborn对她的举动似乎早有预料,只是很快收回了视线。 崎野七穗沉默,尴尬地咳嗽一声。 “不是地震了吗?” 她的话音刚落,远处沿岸的建筑物便发生了爆炸。 Reborn翻了一页报纸,语气平静:“只是几个没用的家伙在执行任务而已。” 瓦里安知名明杀部队——他们一旦行动起来,就好像生怕被悬赏者不知道自己马上要死了的事实。 Reborn对这种方式嗤之以鼻。 “你认真的?”刷完牙的崎野七穗熟练地拉开椅子,在他对面坐下,“能弄出这种动静的人怎么想都很有用吧。” 虽然话是这么说的,但Reborn注意到,对方在这短短的说一句话的时间里,已经整整瞄了三眼他面前的早餐。 “抱歉。”Reborn面无表情地说,“我以为你要到中午才会起来。” “哈!”崎野七穗似乎已经习惯了男人的说话方式,她的眼睛明亮,兴奋得像是抓住了他的尾巴,“这句我听懂了,暗讽?是叫暗讽吧?意大利语怎么说来着?” “……”Reborn沉默,他看了眼时间,目光最后崎野七穗手里的玩具熊[1]上。 “就算是地震。” Reborn轻笑一声,他修长的手指微微蜷起,慵懒地撑在颧骨处。 “乔丽娅,你就打算就带着这种东西逃命?” - 意大利,加百罗涅。 “这是什么?” “……爱心早餐?” “不,我问的是你为什么要带着这种东西。”宴会大厅的门口,斯库瓦罗盯着崎野七穗手上那棕色的纸袋看了一眼,眉头狠跳。 “因为你发消息告诉我有紧急事件。”崎野七穗神色无辜道,“我好不容易从亚瑟那烦到的,不吃的话他看起来可能会杀了我。” “……亚瑟?”斯库瓦罗眉头皱起,没在脑中找到对应的记忆。 “是未婚夫啦。”崎野七穗毫不避讳地说,她抱着牛奶喝了一口,跟在斯库瓦罗后面像旅游一样参观着加百罗涅的大厅。 “不过没有我的邀请函就带我来真的没关系吗?”少女因这金碧辉煌的画面短暂震惊。 崎野七穗顿了顿,善解人意地问:“毕竟我只是给BOSS做饭的吧?” ——XANXUS因为嫌麻烦,所以把自己的那份邀请函扔酒里浸湿了。 这是五分钟前斯库瓦罗告诉她的话。 崎野七穗在心中暗暗记住这个名字,猜测对方的脾气应该不算太好。 “可爱的乔丽娅。”路斯利亚亲昵地揽住她的肩膀,“就是因为你是我们宝贵的厨师,所以斯库瓦罗才不会让你一个人待在那个鬼地方的。” 出现了!第二个肯定她的厨艺的宝贵人才! 崎野七穗感动,觉得路斯利亚虽然自来熟了点,某些时候变态了点,头上的那撮鸡冠毛显眼了点——但耐不住他是个好人啊! 弗兰被这姐妹相认的感人一幕闪瞎了眼,他面无表情地后退一步,目光扫过四周:“彭格列他们呢?” “谁知道。”斯库瓦罗冷哼,他疲于应付四周过来打招呼的人,语气变得有些暴躁。 【“天色很晚了,斯库瓦罗。”】 昨天晚上沢田纲吉温和却不容置喙的话响起,他斯库瓦罗拧起眉头,警惕地看向和路斯利亚打成一片的乔丽娅。 这家伙和彭格列很熟? “喂。”总觉得哪里不对劲的斯库瓦罗撇了撇嘴,粗声粗气地命令道,“再仔细说一说[亚瑟]这个人。” 总不能是换了个身份的沢…… “亚瑟是意大利人。”崎野七穗诚实地回答道,“喜欢喝咖啡,今天早上还在讽刺把沿岸的建筑物炸了的黑手党没用。” ……哦,看来和沢田纲吉没一点关系。 斯库瓦罗绷紧的肩膀放松,刚转移了一点注意力,忽然又觉得对方后面说的那个黑手党有点耳熟。 弗兰顶着青蛙头套,尽职尽责地开始吐槽:“啊,都说了虽然BOSS不在意,但我们迟早会被骂的,斯库瓦罗队长。” 斯库瓦罗:“……” 斯库瓦罗:“那也轮不到区区一个垃圾有意见吧!” 大名鼎鼎的二代剑帝怒吼道。 路斯利亚在他骂出垃圾前贴心地捂住了崎野七穗的耳朵,没听见声音的少女有些迷茫,回过神来发现大家都盯着自己看。 直到斯库瓦罗气冲冲的走远,路斯利亚才若无其事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乔丽娅,你可得保护好你那柔弱的未婚夫才行。”他狡黠地眨了眨眼,略为遗憾地道,“不然他被斯库瓦罗捉到可是会被切成生鱼片的。” 崎野七穗沉默。 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亚瑟的那双黑眼睛。 亚瑟……柔弱吗? - “好久不见!阿纲!” 加百罗涅第四层的包厢内,金色的影子撞开了大门。 之所以是撞开的,是因为身为加百罗涅首领的迪诺从以前到现在一直有个不太方便的习惯。 如果没有部下在场,他很容易左脚踩右脚摔跤。 Reborn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自己脸着地的大弟子。 一眼,他确实是只看了一眼。 看完这眼后,Reborn便完全没有任何同情心地收回了视线。 他修长的手指点过屏幕,好像是在回复着谁的短信。 迪诺默默地从地上爬起来,他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笑起来的时候像只可爱的金毛:“是你啊reborn,阿纲呢?” “和狱寺一起,在一楼。”Reborn冷淡地回应道。 迪诺思考了一下,觉得也是。 虽说这场宴会是加百罗涅举办的,但彭格列的到场必然会吸引很多其他家族的视线。 沢田纲吉不管走到哪里都引人注目。 至少比起其他家族强大的首领,沢田纲吉表面上看起来是最温和的那个。 总会有人以为,自己能轻易从这位年轻的教父手中攫取利益。 ……不过有狱寺在,理应不会被堵那么久才对啊? 迪诺疑惑,他整理了一下衣服上的褶皱,决定去救一救自己可怜的师弟。 但是,在那之前,更为反常的事吸引了他的目光…… “你在和谁发短信?”迪诺好奇地凑了过来,“我从没见你这么有耐心过。” 他说完,想起前几天彭格列论坛上突然冒出来的花边新闻。 迪诺震惊:“等等!你该不会真的有未婚妻了吧!” 听说他对未婚妻的态度还很差。 不能啊,对方是有七条命还是八条命—— 这可是Reborn!斯巴达到当初在他身上绑了个炸/弹威胁他一个晚上学不会日语就去死的Reborn诶! Reborn:“……虽然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你最好别在我面前说出蠢话。” 迪诺默默地把想好台词的话憋了回去。 怎么办,要不然还是先去找阿纲吧? 拜托了罗马利欧,快来救救他! 迪诺这么想着,回过神来时却发现Reborn比自己更先一步踏出了大门。 “咦,你去哪?” 作为彭格列的门外顾问,Reborn显然也发现了沢田纲吉太久没过来的事实。 敌袭。 这是在刚刚的十分钟里,Reborn考虑到的最严重的一种可能性。 至于其他的…… 皮鞋踩过地板的清脆声音突然在拐角处止住,Reborn注视着前方那道熟悉的身影,微微皱了下眉。 崎野七穗的身上是并不合身的瓦里安制服,她穿着乖巧的白色玛丽珍鞋,裸露的小腿晃啊晃,看起来和整个会场格格不入。 “亚瑟?” 没等Reborn做出反应,对方倒是先疑惑地喊了一声。 [我到工作的地方了!同事人很好,希望你今天也一切顺利。] ——这是几分钟前,乔丽娅给他发送的短信。 而Reborn的回答是同样的祝福语。 “你怎么会在这里?”少女歪了下脑袋,看上去有些迷茫,“难道你也在这里工作?” Reborn幅度轻微地点了下头,没有否认。 只是一天没注意,乔丽娅竟然混进了瓦里安。 他这么颇具讽刺意味地想着,崎野七穗的脑中冒出来的却是路斯利亚的话。 “那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她热情地邀请道,“斯库瓦罗说穿着这件衣服就不会有人来找我麻烦,我可以顺便保护你。” “当然。”Reborn露出虚伪的微笑,绅士地回应道,“我很乐意和你待在一起。” “不过,乔丽娅,我想我并不需要你的保护。” 崎野七穗早就猜到了他会这么说。 咒术师要保护弱者的思想在她脑中根深蒂固,更何况亚瑟还是她在这个世界里交到的第一个好朋友—— “那怎么行。”崎野七穗添油加醋地描述道,“斯库瓦罗知道你早上讽刺他的事了,要是碰见他你一定会被削成生鱼片然后喂鲨鱼的。” “是么。”Reborn不太在意地应道,他将酒杯举到唇边,嘴唇轻轻碰了一下。 如果没猜错的话,他可爱的乔丽娅身上穿着的应该也是斯库瓦罗的制服。 她真是出人意料。 醇香的红酒在灯光下泛出光泽,Reborn的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 他难得地起了点兴致,摸了摸少女柔软的棕色发顶。 “在这里等我,乔丽娅。”Reborn的目光很淡,帽檐落下的阴影巧妙地遮掩住他唇角饱含讥讽意味的弧度。 “我需要和你那位叫斯库瓦罗的朋友谈一谈。” 第28章 亚瑟短暂地离开了一段时间。 崎野七穗看了眼手表上短短的时针,决定三十分钟后还不回来就去找他。 但是,在那之前…… “全押。” 加百罗涅三楼的赌场内,崎野七穗混得如鱼得水。 她毫不犹豫地推上全部筹码,然后获得了更为丰厚的报酬。 当沢田纲吉找到她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 少女将一头柔软的卷发束成马尾,侧脸在灯光的照耀下镀上一层浅金。 在周围那些危险、贪婪的目光中,崎野七穗支着下巴,笑起来的时候像一只慵懒又得意的猫。 沢田纲吉不免有些失笑。 “乔丽娅。” 浅淡的香味包裹了她,崎野七穗下意识地抬起头时,沢田纲吉已经在她身边无比自然地做了下来。 他朝她笑了下,温和地询问:“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亚瑟呢?” 震惊,他认识亚瑟? 崎野七穗恍然大悟,顿时明白对方是怎么知道自己这个马甲的名字的了。 “他说要去找斯库瓦罗谈谈。” 崎野七穗诚恳地回答道,她说着,看了眼桌子对面紧张地手抖的荷官。 她的身体偏向旁边的青年,压低声音。 “大家都在看你诶,首领。” 沢田纲吉还是第一次听到她这样称呼自己。 他偏过脸去,目光落在她略微下垂的、细密的睫毛上。 恍惚之中,沢田纲吉仿佛看到了那个国中时代朝自己跑来的女孩子。 她撑着膝盖,气喘吁吁地停在他的面前。 明明一副累得马上就要昏过去的样子,下一秒却弯着眉眼展开了双臂。 【“我来见你啦!纲吉!”】 这是沢田纲吉一生中最为纯粹、热烈的初恋。 他弯了弯唇角,收回视线:“没关系,就算是我在这里也没有特权。” 崎野七穗听出他的言外之意,颇为自信地再次扔出筹码。 她!崎野·赌王·七穗!截止目前还从来没有输…… ……等等,这是输了吗。 崎野七穗瞳孔地震,不理解自己的钱怎么就全到了沢田纲吉的口袋里。 “……”沉默半晌,崎野七穗语气沉重地开口,“首领,说吧,你什么时候学坏的?我不会和狱寺他们打小报告的。” 沢田纲吉托着下巴,从容不迫:“我一直都会,乔丽娅,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他给崎野七穗创造的,是一个远离斗争,和平而美好的世界。 正是因为做出了这样的努力,沢田纲吉才会下定决心告白。 崎野七穗像株枯萎的向日葵一样蔫了下去。 沢田纲吉咳嗽一声,忍住抬手去揉对方脑袋的冲动,假装正经: “听斯库瓦罗说,你在找Reborn?” 崎野七穗振作:“是啊是啊,他在这里吗?” 岂止是在。 就他刚刚路过看到的程度看,似乎把瓦里安的那群人吓得不轻。 沢田纲吉想到这里,瞥了一眼崎野七穗身上瓦里安的制服。 ……Reborn是怎么想的呢? 如果直接戳穿的话,绝对会被报复的吧。 “抱歉,我也不太清楚。”斟酌再三,沢田纲吉最后给出了这个答案。 他阖眼间笑了下,又说:“不过Reborn一般在门外顾问的房间里,来彭格列总部应该能找到他。” 这样一来,就是七穗自己发现的了,和他有什么关系呢? 沢田纲吉难得坏心眼地想道,余光发现身旁的少女有些纠结。 “但是斯库瓦罗说,瓦里安的人进入彭格列总部需要通行证。” 她本来就是冒牌的,真去申请岂不就暴露了。 沢田纲吉倒是不记得还有这样的规定。 虽说只要提前和狱寺打个招呼就行,但是…… “要交换电话吗,乔丽娅?”沢田纲吉一脸无害地说,“亚瑟是我重要的朋友,如果你想来彭格列,可以随时联系我。” 出现了!金色的佛光! 崎野七穗震惊,总觉得好像在沢田纲吉背后看到了和夏油一样的狐狸尾巴。 ……假的吧。 这可是纲吉诶,小时候被人欺负了会哭着来找她,天使般的纲吉诶! 崎野七穗想着,偷偷瞄了一眼他的发顶。 说起来,纲吉是不是又偷偷长高了点? “身为首领你也太好说话了点吧。”崎野七穗完全不放过任何一个找到自己攻略对象的机会,生怕对方反悔似的就把手机交了出去。 这是她新买的,因为旧的那个被中原中也碾碎了。 “对了,我听大家说,Reborn因为彩虹之子的诅咒,变成了小婴儿?” “嗯,那是十几年前的事了。”纲吉托着下巴,眉眼间流露出怀念。 崎野七穗突然想到一个严肃的问题,据她这几天的调查所得,彩虹之子平均身高只有四十公分,换算成年龄差不多也就是一岁不到…… 那岂不是比惠还小! 崎野七穗纠结:“那我带见面礼是不是应该选奶粉之类的?还是说他已经可以吃辅食了?” “……噗。”短暂的沉默过后,纲吉捂住脸,忍不住笑出声来。 他的肩膀颤抖,许久没有像这样肆意地笑过。 也只有七穗才敢这么说。 “抱歉。”教父回过脸时已恢复平静,他暖棕色的眼睛里飘着水雾,声音却依旧如玉石般温润,“彩虹之子的诅咒在十几年前已经解除,就现在来看,Reborn是个正常的成年人。” 沢田纲吉想到那些年reborn千奇百怪的cosplay,觉得有些可惜。 崎野七穗总算松了口气。 太好了,她还以为又得去走亲情线了。 虽然亲情线也很好,但亲情线只加积分,并不会延长游戏时长。 换句话说,如果不开启下个周目—— 她会暴毙。 “不过,Reborn喜欢的东西不多。”沢田纲吉捏着下巴,认真考虑道,“见面礼的话,至少送咖啡是不会出错的。” 崎野七穗想起亚瑟那些宝贵的咖啡豆。 “乔丽娅。”明明只是一个细微的表情而已,但沢田纲吉已经猜到对方的脑子里在想什么了。 他喝了口红茶,用平静的语气说出了无比恐怖的话:“亚瑟要是发现自己的咖啡不见了,会把你绑在树上扔进熊林的。” 崎野七穗机械般地扭过头:……? 纲吉笑容灿烂:“因为他之前就这么对我做过。” …… 好像哪里不对。 崎野七穗沉思,又确认了一遍。 她那柔弱,毒舌,洁癖的未婚夫——竟然能把沢田纲吉绑住? 亚瑟,人设崩塌。 崎野七穗默默地挪远了点,生怕沢田纲吉的怒火牵连到自己身上:“是、是吗?我想他一定不是故意的。” 沢田纲吉失笑:“我没有生气,乔丽娅。” 这是一种充满无奈意味的笑,像极了当初她做错事躲在办公室外探头探脑时纲吉说的话。 要不是纲吉仍称呼她为乔丽娅,崎野七穗还以为自己的马甲掉了。 “亚瑟大多时候还是好人。”没有经历过同样的事,崎野七穗只能这样安慰道,“有机会我会让他来向你道歉的。” 纲吉:“……” 纲吉:“不,你还是不要提起这件事为好。” 他几乎都能想象到Reborn一起送他们下地狱的场景了。 崎野七穗不知道沢田纲吉的恐惧从何而来,毕竟她今天早上在那叽叽喳喳的时候,亚瑟直接把他的三明治塞到了她的嘴里。 哈!果然!亚瑟是傲娇! 傲娇就是容易被人误解。 崎野七穗想通以后心情好了不少,她并不介意自己把刚赚到的钱全部输光的事,反而撑着桌子站了起来。 “三十分钟。”她笃定道,“我要去找亚瑟了。” 少女的动作很快,一下就窜到了大厅门口。 沢田纲吉注视着她,看见她没一会又探回了脑袋。 “拜拜,首领。”她的脸颊因为喝了酒红红的,声音雀跃而清亮,“后天——不,明天我就给你打电话。” 沢田纲吉轻而易举地就被她的情绪感染。 身为上位者,却总是被个手无寸铁的小姑娘牵住连着心脏的绳子——这件事要是被沢田家光知道,大概会嘲笑他很久。 但沢田纲吉并不介意。 相反,因为崎野七穗的存在,他无比期待明天的到来。 太阳升起的时候,西西里的海漂亮得恍若一块璀璨的蓝宝石。 沢田纲吉一直觉得,那像极了七穗的眼睛。 他笑了笑,正要跟着离开,身后却有人围了上来。 是看见刚刚的一幕来交换号码的。 沢田纲吉的笑容里毫无感情,抬手礼貌拒绝: “抱歉,我不用手机。” - 加百罗涅的建筑物和彭格列总部有些相似,崎野七穗猜测可能是因为出自同一位设计师之手的缘故。 总之就是绕来绕去,天鹅绒铺满的台阶上还是台阶。 崎野七穗爬了几层,趴在栏杆上思考人生。 瓦里安防寒的制服实在是限制她的发挥,崎野七穗思考了一会,索性脱了下来,抱在手里。 “砰——” 伴随着一声枪响,背后大厅的光暗了下去。 穿着西装的男人汇聚,在骚动的人群中,传来“保护首领!”“不准后退!”之类的呐喊。 崎野七穗下意识地就从系统里掏出了武器。 凭借着丰富的战斗经验,她敏锐地捕捉到远处孩子的哭声。 子弹与刀身碰撞之际发出清脆的声响,崎野七穗压低眉头,反手割断了一个人的喉咙。 血溅到了她的脸上,一滴一滴地往下落。 寻着枪声最密集的位置,被激起战意的少女一脚踹开了隐蔽房间的大门。 黑漆漆的房间中见不到人影,恍惚之中,崎野七穗听见以前训练时伏黑甚尔的一句“后面”。 身体比脑子动得更快,刀刃劈开子弹的同时,她的额头上传来冰凉的触感。 加百罗涅的电力系统在这时恢复正常。 四目相对之间,外面还在传来不断打斗的声响。 举着枪的Reborn:…… 拿着刀的七穗:…… 在这微妙的时刻,少女率先收回了武器。 她尴尬地笑了两声,憋了半天: “好、好巧,亚瑟,你看……” Reborn挑眉,颇有耐心地等她憋出一个理由。 但崎野七穗显然开始破罐破摔了。 她踮起脚,试图像对方曾对自己做的那样揽住他的肩膀。 他可爱的乔丽娅正色道:“我们真是心有灵犀。” 第29章 崎野七穗说完这句才注意到,空旷的房间内除了她和Reborn外,还有第三个人。 是位穿着棕色西装的老者。 他坐在房间最里端的红皮椅子上,神色温和,雕刻精美的权杖上闪烁着和纲吉一样橙红色的火炎。 ……完全没有印象。 这是崎野七穗努力思索过的结果。 不过她倒是在对方身边的镜子里看了自己布满血迹的半张脸。 “……” 她看看Reborn,又看看镜子,目光在这两者之间不断徘徊。 Reborn按住她的脑袋:“你最好别想着用我的衣服擦脸。” “怎么会。”崎野七穗否认道,“我只是看上了你的手帕。” 男人帽檐下的神色并不明确,Reborn盯着她理不直气也壮的脸,已经不知道这是她第几次挑战自己的耐心了。 他面无表情地将西服胸口处的手帕盖到她脸上,目光瞥见她手里握着的长刃。 [Chaos shot] 竟然能躲开这一招,看来还不算太没用。 “……我感受到了。”棕发的少女突然停下动作,一本正经地偏头看着他道,“把可怜的纲吉君绑在树上的小气鬼亚瑟,你在骂我。” Reborn出乎意料地没有生气。 他的视线静静地落在她的身上,像是在思考她什么时候又和沢田纲吉混熟了,又像是在思考她是什么时候学会的读心术。 良久,他毫无预兆地勾起唇角。 “亚瑟。” 彭格列九代目,Timoteo,被崎野七穗视为不认识的慈祥老爷爷的人笑了笑。 他的双手交叠在权杖上,语气温和,举手投足却散发出一股不容置喙的威严。 “这就是他们送你的礼物吗?” 利益与危险是并存的。 当一个卧底在攫取情报的同时,也在无声地泄露情报。 这本不是Reborn的工作。 他之所以接下,只是因为他在世界第一的位置上待得太久了。 “是的。”Reborn拉了下帽檐,“乔丽娅比你想象得有趣得多。” Timoteo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惊讶:“真难得你会说这样的话。” 崎野七穗注意到外面的打斗声止息,她有些好奇,但刚挪一步就被Reborn揪了回来。 ……真奇怪,明明他没有看她,是怎么发现的? 好,试试看。 吃她一记友情破颜拳—— Timoteo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 速度、力量、勇气。 从刚刚的交手看来,这个叫乔丽娅的孩子天赋还不错。 但现在她放下了武器,主动把弱点暴露到了恶魔面前。 Reborn甚至不需要侧过脸,抬手就直接接住了她的拳头。 简直就像一只混入狼圈的羊羔。 Timoteo为此稍稍感到惋惜。 “埃斯波西托的人怎么样了?” 正题的切换使得Reborn稍稍抬了下眼。 “三百二十七人。”他不带感情,言简意赅地陈述道,“死全了。” 崎野七穗袭击他下巴的动作顿住,脑中根据纲吉的描述突然冒出一个恐怖的可能性。 她迟疑片刻,小声试探:“你杀的?你是彭格列的杀手?” Reborn看她一眼,没有否认。 这是一个在正常人看来十分可怕的数字。 但在得到答案的下一秒,崎野七穗的眼睛却亮了起来。 “怎么做的,教教我?” “……” “哈哈哈哈。”Timoteo大笑,“我开始理解你为什么会这么说了,亚瑟。” “或许你可以下次出任务的时候带上她,这会令你的生活丰富不少。” Reborn冷漠地回答:“只有蠢货才会那么做。” Timoteo不甚在意地站起来:“有了感情,谁都是蠢货,你也不会例外。” “……”Reborn看上去不是很想讲话。 事实上,如果说这句话的不是Timoteo,他已经动手了。 哦,差点忘了,身边这个也说过差不多的话。 Reborn开始思考下次任务带上她,然后把她扔进敌堆里死掉的可行性。 这样既能撇清彭格列的嫌疑,又能解决隐患。 “喂。” 可惜在他得出结论以前,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崎野七穗扯了扯他的袖子。 “你还没告诉我爷爷叫什么。” Reborn停顿了一下,余光瞥见Timoteo点了点头。 “……Timoteo。”他说。 “是吗。”崎野七穗不是很擅长意大利语,但她还是蹩脚地重复了一遍Reborn的话,兴致勃勃地挥了挥手,“下次见,Timoteo爷爷。” Timoteo忽然觉得,如果这孩子不是港口黑手党的人,让XANXUS多和她相处一会也不错。 说不定会懂礼貌一点。 “别这么严肃嘛,亚瑟。” 经过Reborn身边时,Timoteo眨了眨右眼。 “毕竟你身上可都是这小姑娘香水的味道。” Reborn面无表情地转移了注意力:“……” 不是香水,是沐浴露。 草莓味家庭装,不知道她哪里来的幼稚喜好。 - 崎野七穗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的洗发露和沐浴露全都不见了。 这给她快乐的清晨带来了不小的打击。 “霸道!独/裁!小气鬼!” Reborn坐在餐桌边查看山本写的任务报告,平静地听着她的抗议。 “亚瑟?亚瑟——你真的不看我一眼吗,我好不容易才做的旗子诶?” “……啊啊啊可恶的亚瑟!” 反正他也不叫亚瑟。 Reborn不为所动,甚至还好心情地在山本的报告书下签了名。 于是沙发上一只滚来滚去的不明物体出现了。 Reborn翻了一页纸。 “乔丽娅。”他风轻云淡地说,“面包要凉了。” “……”崎野七穗觉得他好像抓住了自己的弱点。 亏她还帮他在纲吉面前说好话呢。 “你不要太得意。”少女义正言辞地说,“虽然你很强,但人外有人,纲……首领已经不再是那个被你欺压的弱小首领了!我会和首领一起来报仇的!” Reborn稍微思考了一下她说的首领是沢田纲吉还是XANXUS。 得出的结论是没什么区别。 一个过于富有同情心,一个按捺不住脾气。 哪个都足以致命。 “随便你。”Reborn回答道,“你可以转告沢田纲吉,我就在这里等他。” 发现不对劲的崎野七穗眯起眼。 亚瑟肯定是又有了什么坏主意。 继她的洗发露后,难道又是她的玩偶熊? “那怎么行。”她倔强道,“我和首领说过了,我们今天要一起去的。” “还有五分钟,就会有接应的人到我们的公寓楼下。” Reborn想过很多种可能性,倒是没想到被自己的亲弟子卖了。 他嗤笑一声,在沢田家光的经费申请表上写了“做梦”两个字。 做完这一切后,Reborn将资料扔到一边,用那双看不出情绪的眼睛盯着她。 “你去彭格列做什么?” 崎野七穗:“找Reborn。” 听到自己名字的Reborn扬了下眉梢,他想起那个她偷偷溜出去又溜回来的夜晚,一瞬间思路清晰。 他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桌面,语气和目光一样冰冷:“你找他做什么?” 崎野七穗警惕:“我告诉你你会帮我一起找吗?” Reborn停顿,露出一个虚伪的、灿烂无比的笑容:“当然。” “……”这样的表情在他脸上太过奇怪,崎野七穗没看到他这么笑过,下意识地就要拔刀。 不过她最后还是忍住了。 她深吸一口气,握紧拳头:“我要找他决一死战。” 她的游戏天数已经白白浪费了快十天!时间就是生命!这可不就是决一死战吗! 崎野七穗想得理所当然,话落到Reborn耳里却变了个意味。 乔丽娅初次来暗杀他时还只有六岁,没想到竟然也能记这么久。 Reborn若有所思,忽然改变了主意。 正好,他也想问问沢田纲吉一夜投敌的事。 公寓的门铃在这时响了两声。 奉沢田纲吉之命,前来接人的狱寺隼人有些紧张。 毕竟他尊敬的十代目在下达命令时用了特别幸福的口吻,这样的语气他只在十代目提起死去的“七穗”时才听到过。 狱寺隼人瞬间悟了。 这可不就是未来的十代目夫人吗! 他狱寺隼人,十代目可靠的左右手,已经猜测出了真相! 为了不给沢田纲吉丢人,狱寺隼人甚至在前一天晚上就连夜订购了玫瑰。 意大利是个浪漫的国度,虽然十代目已经很完美了,但流程姑且还是得走一下。 这么想着的狱寺隼人捧着一束玫瑰,忐忑不安地按响了门铃。 ……话说回来,这间公寓好像有点眼熟。 是什么时候来过的来着? 银发的青年困惑地皱起眉头,刚捕捉到一点印象,门就被从里面打开了。 清晨的空气中带着咖啡与玫瑰的芬芳。 Reborn冷淡的目光垂下,最后落在那束含着朝雾的玫瑰上。 “这是什么?”他问。 十代目的心上人是Reborn先生的未婚妻。 这复杂的关系令狱寺隼人沉默了一秒。 衡量之下,他无比自然地把价值9999欧的玫瑰扔进了垃圾桶。 “没什么。”狱寺隼人在Reborn的注视下冷静道,开始头脑风暴,“路上捡的。” 看来攻略得重新做一下。 对不起了Reborn先生,对于他狱寺隼人来说—— 十代目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第30章 “……我说。” 从沿海的公寓到彭格列,一共需要三十分钟的车程。 崎野七穗坐在后座,看了看身边的Reborn,又看了看驾驶座的狱寺,无聊到开始用Reborn的手帕折小狗。 “真的没有人要说话吗?你们明明很熟的吧?” 在崎野七穗的脑子里,纲吉说亚瑟是他重要的朋友,而狱寺又是纲吉最信任的同伴——也就是说!亚瑟和狱寺应该也是好朋友才对! 但从刚才公寓碰面开始,这两人的气氛就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微妙的奇怪。 崎野七穗疑惑,用手肘捅了捅旁边的Reborn,压低声音:“是不是你到处毒舌人家吵架啦?” “……” Reborn侧过脸来看她。他垂着眼,阳光透过睫毛被割裂得细碎,落在他黑色的眼底时像一层模糊的雾。 然而,就在崎野七穗以为他终于要开口说话的时候—— Reborn一抬手,恶趣味地把她刚叠好的小狗拆掉了。 他的唇角带着一个微不可察的弧度,好像很得意。 崎野七穗:“……” 她的玉犬啊! 受到精神攻击的少女深吸一口气,语气深沉:“我开始知道你们为什么要绝交了,狱寺君。” ……不。 首先,根本没有交过。 上一个大言不惭地说是Reborn的朋友,结果被打得到满地乱跑的还是他尊敬的十代目的父亲,沢田家光。 狱寺隼人咬着根烟,不禁握紧了方向盘,心里盘算着待会回去得和山本商量一下这件事。 虽然是棒球白痴,但那家伙的直觉有的时候准得可怕。 总是能派上用场的。 “到了。”狱寺隼人下定决心,踩下刹车道。 崎野七穗下车,抬头看了一眼。 上次走地道的时候没注意,原来她上上个周目结束后彭格列又装修了一次吗。 好壮观! 看来云雀前辈和六道前辈打架的次数减少了不少,纲吉都有钱拿来做这种事了。 崎野七穗这么感慨着,偏过头问:“对了,狱寺君,你知道门外顾问的办公室在哪吗?” 狱寺隼人陷入沉默。 倒也不是不知道的意思,他当然知道答案。 但身为门外顾问BOSS的Reborn先生就站在旁边,乔丽娅却没有任何反应—— 这令狱寺隼人有一瞬间产生了自我怀疑。 迟疑片刻,他皱了下眉:“为什么你不问Reborn先生?” 崎野七穗理所当然:“我就是要去找他的。” 狱寺隼人:“……” 不对啊,Reborn不就在这里站着吗? 不确定,再看一眼。 ……好像没什么变化。 狱寺隼人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只是诚实地回答:“Reborn先生就是您……” “狱寺。”Reborn冷淡地打断了他的话,“你说得太多了。” 明明都已经二十多岁了,即使对方什么都还没做,但狱寺隼人却仿佛又回到了当初被支配的恐惧中。 上天,下海,和野猪赛跑。 狱寺隼人就这么面无表情地改变了策略。 他用打火机点燃了嘴边的烟:“啊,我也记不清在哪了,不过家光先生现在在那边的花园,你可以让他带着你去。” 交给你了!伟大的十代目的父亲沢田家光!敢于反抗Reborn先生的第一人!相信您一定能明白十代目的心…… …… “哦!你小子可真有福气啊亚瑟!” 见到真人的沢田家光完全没有接收到一旁狱寺无助的视线,反而还在哈哈大笑。 “像我家阿纲就一点动静也没有,我上次问他的时候说是要工作,真是的,首领的工作也没有这么忙吧。” 他说到这里,露出怀念的神色:“说起来,那小子小时候还总是被吉娃娃追着跑。” 狱寺隼人:“十代目是心地善良。” 沢田家光:“不,他就是单纯的害怕。” 狱寺隼人:“是善良。” 沢田家光:“但前几天我捉甲壳虫给他看的时候他时候还僵住了。” 狱寺隼人:“……” 完了,没救了。 狱寺隼人现在比较希望世界毁灭。 “不过,比起我,亚瑟倒是更好的带你去那里的人选。”沢田家光压低声音,用一种忽悠小孩的方式循循善诱道,“用Reborn的话说就是他不会在无聊的事情上花费时间,只有足够强的人去找他他才会露面。” 出门前刚骂过亚瑟不要太得意的崎野七穗:“……” “真、真的?” Reborn的目光落在她牵着自己衣角的手上。 “假的。”他动了动嘴唇。 崎野七穗悟了。 她瞬间把沢田家光划入骗子阵营。 黑手党的世界真可怕,处处都是谎言。 崎野七穗痛心疾首地摇头,不打算再在问路这件事上浪费时间。 “那我自己去找找。” 棕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郁郁葱葱的树林中。 Reborn朝她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抬腿准备跟上。 沢田家光大惊失色:“你认真的?” 不是吧,他和Reborn认识了这么久,还没见到他主动跟着女伴逛街的。 列恩从Reborn的肩膀上跳了下来。 在这不需要伪装的场合,他的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甚至到了一种冷漠的地步:“我还不会蠢到放任敌人在这里乱跑。” 沢田家光不理解:“那你一开始阻止她来这里不就好了。” Reborn停下脚步。 沢田家光感到杀气,迟疑着正准备后退一步,却听见Reborn冷哼了一声。 “你这话应该告诉蠢纲。” 乔丽娅的性格比起之前有着细微的变化,显然,沢田纲吉在这件事上是知道什么的。 除此以外,Reborn找不出他态度变化如此之快的其他原因。 “这和阿纲有什么关系。”沢田家光嘟囔道。 他无所事事,索性跟在Reborn身后看看会发生什么。 “话说回来,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那孩子你就是Reborn的事?” Reborn:“我没有这个打算。” 沢田家光:“因为知道身份不利于情报的收集?” “不。”Reborn否认道,背后恶魔的翅膀晃了晃,“只是我不讨厌努力的人。” 他说着,目光落在远处到处捉人问Reborn在哪的少女身上。 “乔丽娅努力的样子很可爱,不是吗?” 沢田家光瞳孔地震,觉得Reborn离人类的范畴又远了点。 他想着,余光瞥见Reborn手里拎着的袋子。 “这是什么?” Reborn:“乔丽娅做的早餐。” 沢田家光脑中浮现出沢田奈奈甜甜地喊他“阿娜达”的画面。 于是他看Reborn的目光里又多了一分愤慨:“你不吃?” Reborn像是找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一样,微微侧过头。 他非常大方地将三明治塞到沢田家光怀里:“当然,如果你需要,我很乐意和你分享。” 沢田家光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但秉着对好友最后的一丝信任,他还是张大嘴咬了一口。 一瞬间,类似苦瓜拌菊花的说不出的味道弥漫在了他的口腔。 Reborn观察着他的表情,心情愉悦:“你最好咽下去。” 沢田家光:“……” 绝交!绝交!他不干了! 沢田家光心中的小人愤怒捶地,刚哽着脖子咽下一口,就发现了远处不对劲的地方。 今天是彭格列的同盟,布鲁诺家族访问交流的日子。 沢田家光对这个家族的印象不算太好,毕竟自从上一任继承人在暗杀行动中死亡后,新一任继承人狂妄得有些无礼。 他的神色凝重,看了眼远处被拦下的少女:“你不去帮忙?” 斗争一时半会不会结束。 Reborn找了个位置,已经开始喝下午茶了:“为什么我要那么做?” 沢田家光:“……布鲁诺家族的发展如日中天,恩德朗又是现在仅存的唯一继承人,据我了解,被他活活打死的侍者就有十几个了。” Reborn听到这句话,总算施舍般地抬起了眼。 他没有说话,但用看白痴的眼神盯着沢田家光看了一会。 Reborn嗤笑一声,听懂了对方的言外之意:“你觉得乔丽娅不会还手?” 沢田家光:“当……” 哐—— 崎野七穗面无表情地一脚踹在了对方的膝盖上,一个过肩摔把对方摔到地上去时还嘀嘀咕咕地骂着什么。 沢田家光:“……” 沢田家光:“就算如此,这也是恩德朗没有防备,能在那次暗杀行动中活下来,说明他多少也是有点本……” 哐—— 又一声。 出现了!XANXUS式抡墙! 沢田家光再次瞳孔地震。 他站在原地,过度的震惊使他失声了好一会。 过了半晌,沢田家光才用颤抖的声音说道:“喂,我们是不是应该上去阻止一下,这样下去恩德朗会被她打死的吧?” Reborn头也不抬,在这方面十分不近人情:“那又怎样,把死因解释为意外对你来说很难吗?” “……” 话到这里,沢田家光终于发现究竟是哪里不对劲了。 他看看彭格列的走廊上越打越起劲的乔丽娅,又看了看始终与乔丽娅保持着一个安全距离的Reborn,沉默良久,终于鼓起勇气。 “Reborn。”沢田家光面色严肃,视死如归地说道,“可能,我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 “你现在看起来像极了幼稚园那些为孩子能独立行走而骄傲的家长。” 第31章 彭格列总部三楼,两团黄色的小鸟扑闪着翅膀落在敞开的窗台上。 空旷的门外顾问休息室里,没找到目标的少女本有些沮丧,但难得的是,这座古老的城堡中出现了动物园里才能看到的奇妙物种—— 沢田熊猫! 崎野七穗捧着加了三倍奶的咖啡,迟疑片刻,终于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家光大叔。” “……什么?” “你被打了吗?” “……不。”沢田家光满脸沧桑,看着窗外湛蓝的天空出神,“是我自己摔的。” 在Reborn打算用子弹送他去三途川的时候,摔的。 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以前巴吉尔和他汇报阿纲被Reborn放的狗追得连滚带爬的时候,“在南极挖石油”的沢田家光还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风水轮流转,这不就转到了他自己。 “那就没办法了。”崎野七穗遗憾地说,“或许你可以建议首领把地填得平一点。” 沢田家光:“……谢谢。” 崎野七穗点头,回答长辈的话时十分认真:“不客气。” 沢田家光:…… 沢田家光:你倒不要真的接上啊! 曾经的彭格列二把手深吸了一口气,微妙地产生了报复心理:“时间就是生命,乔丽娅,不要坐在这里聊天了,你应该去找Reborn才对。” 崎野七穗顿时被飞来的一根箭戳中,她痛苦地趴在桌子上,开始无能狂怒:“没用的,我已经把这里的每一个盆栽都□□看过了,根本没有Reborn。” 等等,原来路上那一堆土是这么来的吗? 他还以为是最近要绿化改造了。 沢田家光咳嗽一声,开始忽悠:“要不然你试试看找找金龟子?那家伙为了观察昆虫偶尔会融入他们的群体。” 崎野七穗面无表情:“家光大叔,我们之间一定是有什么误会。” “?” “我有的时候是不开窍了点,但我不是傻子。” 沢田家光:“……” 所以说盆栽和金龟子到底有什么区别! “噗。” 轻轻的笑声从门口传来,刚结束工作的沢田纲吉站在那里,身后还跟着个比阎王还可怕的Reborn。 沢田家光心虚地看了过去,Reborn却不动声色地抬了下帽檐。 窗外的阳光投射到他那张英俊的脸上,虽然Reborn还什么都没说,但沢田家光已经看到奈奈天使在朝自己招手了。 “你是在捉弄乔丽娅吗,爸爸?”沢田纲吉问道。 沢田家光一本正经:“是在交流感情。” 他说完,一掌拍在了沢田纲吉的肩膀上,“乔丽娅,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我那看见昆虫会僵住的儿子。” 沢田纲吉一口水还没喝下去,差点喷了出来:“咳、咳咳……爸爸!” 沢田家光不明所以:“有什么好害羞的,乔丽娅也算是你的师母,以后都是一家人了。” 沢田纲吉:不,请您闭嘴吧。 即使几次被人用枪抵在头上,沢田纲吉都没有这么心情复杂过。 十几分钟前,面对Reborn的逼问,沢田纲吉给出的理由是“因为乔丽娅和七穗很像”。 【“况且,我只是邀请了乔丽娅到彭格列来做客,这是我们与港口黑手党友好的象征,倒也不算投敌吧。”】 沢田纲吉这么认真地反驳着,Reborn却冷哼一声。 【“我一般把这种情况称为懦弱。”】 【“……什么啊!看到和自己喜欢的人相似的存在,谁都会心软的吧!”】 沢田纲吉刚说完这句话就发现了不对劲。 前提就错了,Reborn根本没有喜欢的人。 短暂的思考过后,沢田纲吉改变了策略。 【“或许你可以想象有一只和列恩一模一样的壁虎?”】 列恩趴在Reborn的帽檐上不解地歪了下脑袋,沢田纲吉在一片寂静中成功收获了工作量加倍。 【“需要我给你一发死气弹清醒清醒吗?”】 …… 不管怎么说,Reborn没有爱上乔丽娅的可能,这对他来说是件好事。 想到这里,沢田纲吉清了清嗓子,试图在乔丽娅面前找回自己那被完全没用的父亲损失的颜面:“我听斯库瓦罗说,你和瓦里安的大家相处得还不错。” 崎野七穗想起那个怪异的组织。 本来是不错的,但是从加百罗涅的聚会回去以后,路斯利亚他们看自己的眼神就变得怪怪的。 崎野七穗犹豫了一会,点了点头:“我在那里学到了很多,XANXUS的脾气不太好,总是想捉我,但都被斯库瓦罗拦下了。” 沢田家光想起刚才那个XANXUS式抡墙:“然后呢?” 崎野七穗:“然后我就蹲在旁边观摩,顺便喂了贝斯塔吃东西。” 贝斯塔是XANXUS的天空狮虎兽,因为恐怖的石化范围攻击,大多时候都在睡觉。 “但是贝斯塔看起来也很恨我,路斯利亚说这是因为贝斯塔今年两岁了,还在青春期。” 听到描述的沢田纲吉有些担忧,他试图用眼神示意Reborn让乔丽娅来彭格列工作,但Reborn完全不为所动。 “不过是个匣兵器而已,有什么好担心的。” 沢田纲吉有些头疼,正要说话,余光却意外接收到乔丽娅好奇地视线。 他顿了顿,解释道:“就是储存在匣子中可以随时取出来的武器。” 崎野七穗恍然大悟:“我懂了,就像甚尔把武器储存在丑宝肚子里一样。” 沢田纲吉听到陌生的名字,下意识地看了Reborn一眼:“甚尔?” Reborn:“无名小卒。” 崎野七穗:“才不是!” “哦。”听见她的反驳,Reborn微微侧了下脸,“那就是江湖骗子。” 崎野七穗试图给他一个左勾拳,但这次毫不意外地又被接住了:“可恶,要不是我打不过你……” “的确。”Reborn点了下头,打断她的话不紧不慢地开口,“按你现在的成长速度,赢我还需要六十五年。” ……他还真算了啊! 崎野七穗一时之间想不到什么反驳的话,刚要求助系统,余光却瞥见Reborn拿着她的咖啡抿了一口。 只有一口,他喝完以后就垂下了眼。 在注视了这杯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咖啡足足半分钟后,Reborn眯起眼,身上突然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乔丽娅,你对我的咖啡豆做了什么?” “……” 出现了!是一个回答不好就会送命的题目! 崎野七穗头脑风暴,突然想起这几天看到的话剧。 她声情并茂地模仿着里面的女演员,振臂欢呼:“我对它赋予了爱!” Reborn一脸平静地听着,没想到自己躲过了无数次暗杀与枪战,有朝一日会在这里中招。 他保持着最后的绅士风度,强迫自己放下了茶杯。 沢田家光决定把这件事列为世界第九大不可思议事件:“这你都没死?” 崎野七穗故作深沉:“我已经熟练掌握了其中的技巧,亚瑟就像一只不爱亲近人的坏脾气的猫,你只需要在惹怒他之前做出适当的退让。” 沢田家光看向面前少女的目光里顿时充满了崇拜。 择日不如撞日,他待会就试试。 Reborn冷笑:“要我夸夸你吗?” 崎野七穗没有回答,还在真诚教学:“你看,虽然偶尔会收到类似这样的嘲讽,但只要无视掉就好了。” 沢田家光开始感慨:“我突然又觉得你们很配了,除了你以外,大概没有第二个能忍受他的毒舌的人存在。” 崎野七穗倒不觉得有什么。 毕竟亚瑟和五条悟一样,本质都很爱捉弄人。 “决定了,乔丽娅!我要送你一件定制的匣兵器!”找到同伴的沢田家光兴奋道,“说吧,你想要什么,就算是Reborn型玩偶我也给你做出来!” “玩偶?” “就是那种放在匣子里,会突然蹦出来的。” “诶,这也算武器吗?” 沢田家光点头:“瓦里安的弗兰就有一个,在战斗中拉仇恨时意外得好用。” 虽然拉的是同伴的仇恨。 贝尔菲戈尔每次看到自己模样的玩偶被弗兰用来挡刀就恨不得把对方分尸。 崎野七穗下意识地看了眼亚瑟。 亚瑟挑眉,大有一副你敢答应就完蛋了的架势。 “抱歉。”牢记自己马甲人设的崎野七穗立刻拒绝,“亚瑟不喜欢我收别人的礼物。” 沢田家光:“这简直就是意大利男人的耻辱!” “是吗。”Reborn漫不经心地回答,“那为了意大利的荣耀,接下来的一个月你可以留下来加班。” 沢田家光:“……” 等等,他还没用乔丽娅教的那招呢! 怎么回事,他光明的未来大道怎么被Reborn堵上了? 完全想不明白的沢田家光决定破罐破摔,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黄色的匣子,递到崎野七穗面前:“这是晴属性的匣子,没什么攻击性,你如果喜欢的话可以把它当宠物养。” “当然,不同人的火炎可能会开出不同品种的东西,你可以把它理解为开盲盒。” 听上去很有趣。 但是她哪里有晴属性的火炎。 她甚至都没有火炎。 崎野七穗沉默,刚要还回去,就发现沢田家光的眼角抽动,正疯狂朝她使眼色。 于是在凝滞的气氛中,Reborn的面前出现了一只手。 这只手纤细,漂亮,他只需要两步就能卸下来令对方求饶。 乔丽娅的身上是他精挑细选过的味道,屈起的指节几乎要触到他的唇边。 按正常人的思维,接下来进行的应该是一个标准的吻手礼。 但很可惜,乔丽娅离进步到正常人还需要一定的时间。 Reborn盯着这只手看了一会,慢条斯理地抬起视线。 “乔丽娅。”他说道,“你见过谁的火炎是从嘴里吐出来的?” 第32章 (捉虫) 这个问题没有答案,乔丽娅很显然顿住了。 当然,从她偷瞄他的次数看,即使乔丽娅回答一句“你要不然试试?”,Reborn也不会觉得奇怪。 “我打听过了,首领的盲盒是只小狮子,云雀前辈的是只小刺猬。” “所以呢?” “所以!承认吧亚瑟!你一定也很好奇!” 茶杯中热腾腾的液体表面飘着白雾,Reborn瞥了她一眼,不紧不慢地开口: “死心吧。”他说,“一只已经够了,我没兴趣养第二只。” 崎野七穗沉默,目光在凝滞的空气中与列恩对视了三秒。 圆溜溜,光秃秃的,壁虎。 除了眼睛大,崎野七穗找不出任何第二个优点。 好!PlanB! 少女在沢田家光鼓舞的视线中摆出痛心疾首的表情:“你根本不懂拥有毛茸茸的快乐,科学研究显示,伴侣动物能令人延年益寿。” 壁虎……壁虎有什么好的! “它能打滚吗!能一起散步吗!能玩抛球游戏吗!”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崎野七穗慷慨激昂的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她的眉宇间流露出一丝警惕,后撤一步摆出防御的姿势:“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打滚、散步——抛球游戏倒是没试过。 Reborn挑眉,把手边的餐盘扔了出去。 崎野七穗偏头,下意识地接住了。 “……” “没什么。”Reborn笑了笑,“我只是想到了新的可能性。” “乔丽娅,你有一天的时间可以说服我。” - 亚瑟的工作很忙。 虽然不知道他在彭格列里是干什么的,但短短的一个小时,崎野七穗已经跟着他从西楼逛到北楼了。 沢田纲吉在此期间一直默默地跟在她身边,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耐心。 “这样好吗?” “什么?” “我就算了,你可是首领诶。”崎野七穗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在藏身的小草堆后面偏头看向身边的棕发青年,“要是被人看到的话会颜面尽失的吧。” 沢田纲吉一愣,没想到她会说这个。 他笑了笑,言语之间完全任何担忧:“你在担心我吗,乔丽娅?” 崎野七穗歪了下脑袋:“这好像不是重点。” “不。”沢田纲吉阖了下眼,假装没有听见远处部下惊慌失措的议论声。 狱寺君好像看出了什么,一直暴躁地在那里警告[要是打扰十代目的话你们就去跑厕所吧]。 沢田纲吉失笑,声音轻轻的。 “我只在乎这个。” 只要是和七穗在一起,不管去哪里,做什么事都可以。 沢田纲吉说完,并没有给对方留下回答的余地。 “只是我稍微有些好奇。”沢田纲吉乖巧地抱着膝盖,恍惚中又回到了国中时代,“乔丽娅,你可以光明正大地跟上去,亚瑟不会在意这一点。” 崎野七穗回神,在这方面非常自信:“这你就不懂了吧,亚瑟绝不会在有人的地方暴露弱点——我要抓住他的弱点,然后去威胁他。” 沢田纲吉沉思。 Reborn有弱点吗? 他和Reborn相处了十几年,倒还没有仔细思考过这个问题。 尤其在彩虹之子的诅咒解除以后,Reborn好像更加无敌了。 “那是什么?” 身侧少女疑惑的声音使得沢田纲吉收回了思绪,他顺着崎野七穗手指的方向看去,映入眼帘的首先是摆在台阶上的一束雏菊。 沢田纲吉顿了下,并不避讳:“这是我妻子的墓地。” 哦,妻子,那不就是…… 再等等!沢田纲吉什么时候结婚了! 崎野七穗瞳孔地震,试图组织语言:“我以为你只是订婚。” 还没领证呢!婚礼都还没办呢! 沢田纲吉眨了眨兔子般无辜的眼睛:“那对我来说都一样。” 崎野七穗把手里的望远镜掰成了两半,恨铁不成钢:“这怎么能一样,这世界上有一种新型骗术,要是结婚的话会被分走一半财产的哦。” “首领你长了一张被人骗的脸就算了,倒也不用真的被人骗吧。” “是吗。”沢田纲吉托腮,“那等七穗回来,我会好好地补办婚礼的。” “……”崎野七穗哽住,“你是不是根本没听。” 沢田纲吉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发:“抱歉。” 崎野七穗神色沧桑,开始放弃。 她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算了,死都死了,人死不能复生,你节……咦,亚瑟呢?” 原本一直跟踪的对象突然消失在视野中,崎野七穗愣住,倏地站起来。 然后她的脑袋就被人握住了。 Reborn看了看她头发上粘的叶子,又看了看蹲姿乖巧仿佛小学生的沢田纲吉,眼睛微微眯起。 “你们两个,声音太大了。” 那一天。 沢田纲吉又一次重温了10T列恩牌铁锤的重量。 谢邀,手臂现在还打着绷带。 - 身心受到重创后,乔丽娅短暂地安静了一段时间。 但Reborn清楚地知道,这只是假象。 他的乔丽娅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类型,一次失败只会越挫越勇。 于是凌晨三点,Reborn成功捕获了一只从床边探出来的生物。 她穿着干净的衬衫,棕发湿漉漉的,像是刚洗过澡。 乔丽娅抓着他的手腕,被抓包后表情有些心虚。 “借、借个火?” “……” 火炎燃起需要媒介,Reborn看着自己食指上多出来的A级指环,不难想象出乔丽娅做了什么。 深思熟虑过后,Reborn决定去暗杀沢田家光。 “哪来的?”他屈着一条腿,从床上坐起。 崎野七穗如实回答:“刚刚街上有人因为这个打架,为了不影响大家的睡眠质量,我从根源上解决了问题。” ……哦,原来刚才的惨叫是这么来的。 Reborn沉默,把指环摘下来抛给她:“我不需要这个。” 崎野七穗:“可是我看大家都戴着诶,你不用不会变弱吗?” Reborn注视着她真诚的表情,末了发出一声微不可察的鼻音:“你可以认为我比较特殊。” 事实上他战斗的时候根本用不到火炎。 密鲁菲奥雷覆灭以后,最近的黑手党都是一群无能之辈。 “好吧。”崎野七穗遗憾地把它收进口袋,“那我下次去给你抢一个更好的。” Reborn没有说话,他等着她从自己的房间里滚出去,这样他至少还能清净一会。 然而崎野七穗根本没有挪动的打算。 她欲言又止,只有一双眼睛在黑夜里转来转去。 Reborn面无表情:“别蹲在这里,有什么话就直说。” 崎野七穗掰着手指:“距离你给我的时间还有三个小时,如果我现在回去,肯定会一觉睡到天……”亮。 “不。”Reborn看了眼手机上发来的短信,打断她的话,“乔丽娅,按正常情况,你一般睡到正午。” 崎野七穗:“……” 崎野七穗:“我今天就要在这里坐化成一颗菩提。” Reborn关掉手机:“去睡觉。” 崎野七穗:“我要听睡前故事才能睡着。” “……”Reborn端详着她的表情,嗤笑一声,威胁似的慢悠悠开口:“听我讲过故事的人都死了。” 崎野七穗:“你生气啦?” Reborn绅士地表示:“我不和小孩子生气。” 崎野七穗:“我懂,傲娇嘛。” 她十分欣慰地站起来,“没有骂你的意思,只是你生气的时候才比较像个人,当然,要是你能不带嘲讽的真心笑一下就更好啦。” Reborn扬了下眉梢:“所以你就是因为这个坚持到了现在?” 崎野七穗摇头,关门之前还做了个鬼脸:“谁让你天天骂我蠢货,哈,赌上我的尊严,明天我一定会起得比你更早。” 她说完,生怕对方像揍沢田纲吉一样揍自己,踩着她新买的熊猫拖鞋噔噔噔地跑了。 Reborn清楚地听到隔壁传来的关门声。 十分钟,这是崎野七穗的平均入睡时间。 他观察了她很久,对她的每个小动作都了如指掌。 包括她今天那蹩脚的跟踪术。 如果不是她和沢田纲吉讨论事情的动作太大,Reborn本来没有拆穿的打算。 黑漆漆的枪口对准了床上沉睡的少女。 不动声色地暗杀一个人对Reborn来说几乎是轻而易举。 飘浮的乌云下,他扣下了扳机。 …… 晴之火炎有一瞬间照亮了夜空,这是纯粹的,比起笹川了平的火炎更为明亮的颜色。 从枪口从射出来的死气弹准确地没入乔丽娅手中的那颗匣子里,Reborn将列恩放回肩上,没有要再做停留的打算。 “亚瑟。” 月光下的少女双眼紧闭,她蜷缩着身体,以一种无比依赖的姿态喊道。 可下一秒,Reborn却听到她恶人般地笑了一声。 “是我赢了!去死吧!” 她抱着枕头,柔弱的头发蹭过被子时发出簌簌轻响。 Reborn站在原地看了她一会——尽管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但他最后还是挪动了脚步,拨开了她沾在唇瓣上的头发。 Reborn没有要睡觉的打算,所以他已经能想象到当朝阳降临,乔丽娅痛苦地趴在餐桌上思考人生的画面了。 【“可恶的亚瑟,我会诅咒你的。”】 可能是月光落下的缘故,男人一向深不见底的眼底多了分颜色,连带着脸上的冷硬也驱散了些。 他走出乔丽娅的房间,给自己泡了杯咖啡。 做完这一切后,Reborn才从保险箱中拿出那份新到的资料。 照片上的少女有着一头金色的长发。 [崎野七穗] 这是那条项链的主人,沢田纲吉的未婚妻。 第33章 Reborn做了个错误的决定。 当乔丽娅第五次抱着她的“神奇宝贝”来找他“点火”的时候,他手中一行看了两遍的报纸终于被放了下来。 “乔丽娅。”Reborn注视着她,委婉地提示道,“或许你可以自己试着燃起火炎。” 崎野七穗思考两秒。 “那不是要有觉悟吗?”穿着兔子睡衣的少女盘腿坐在沙发上,她的脖颈后仰,额前的刘海随着重力垂了下来。 接下来的一分钟,崎野七穗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做摆烂式人生。 她用那双蓝宝石般的眼睛注视着Reborn,理直气壮地开口:“我完全没有那种东西。” 什么必死的觉悟,保护人的觉悟,或者像云雀恭弥那种愤怒到极致要把敌人按在地上摩擦的觉悟—— 她既不想死,也没有愤怒到那种地步的时候。 至于想保护的对象…… “都是你太强了的错,亚瑟。”崎野七穗点头,自顾自地肯定了自己的观点。 她说完,把手中的不明生物体举了起来:“所以点火吗?小可看上去要饿死了。” Reborn停顿几秒,注意到她对于这只匣兵器的称呼:“你给它取了名字?” 崎野七穗点头:“对啊,你看,黄色,有尾巴,尾巴上还有一撮火炎——是不是很像百变小樱里的小可!” 就是她的小可比起动漫里的要更毛茸茸一点。 “……” Reborn没有说话,事实上他从乔丽娅说完“对啊”两个字后就没再听了。 他向来擅长通过忽略废话来节省时间,倒是注意到她的“神奇宝贝”因为饥饿愤怒地咬了她一口。 匣兵器会认主,这是件麻烦的事。 Reborn收回视线,对于她的提议不感兴趣,只是冷漠地在报纸的某一个单词上用红笔画了圈。 “不必担心,等要死的时候,它们自己会跑回匣子里。” “……”这是人说的话吗。 崎野七穗痛心疾首:“还好我有先见之明地捂住了它的耳朵。” 少女的皮肤白皙,虎口处有着一圈淡淡的红色牙印。 可她自己却一点也不在意,反而快乐得像只小鸟。 叽叽喳喳的,总是不怕死地在他的帽子上蹦来蹦去。 Reborn再次被吸引了注意力。 第三次。他连一句完整的情报都没读完。 Reborn很少有这么失态的时候,他漆黑的眼睛眯起,怒气牵连到那只努力蹬腿往自己这里爬的不明生物。 “别误会。”杀手先生穿着考究的西装,偏头时露出冷笑,“我对你没有耐心,你最好离我远一点。” 黄色的毛茸茸被吓得不动了。 倒是乔丽娅歪了下脑袋,不明所以地问“为什么又骂我?” Reborn懒得回答这个问题,他数了两秒,声音刚落餐桌对面的椅子就被拉开。 乔丽娅捧着她的牛奶,含糊不清地哼哼: “不过没关系,虽然你总是骂我,还爱捉弄人,但看在你是我在这里交到的第一个朋友的份上,我还是会爱你。” 她的裙摆在小腿摇晃的动作中晃啊晃,纤长的睫毛像展翅欲飞的蝴蝶。 Reborn面无表情地盯着她,良久嗤笑一声。 “乔丽娅。” 他屈起指节,偏过头时轻轻抵在额角。 爵士帽的阴影遮住了他的半张脸。 “别说这种幼稚的话。” - 在意大利平静地度过半个月后,崎野七穗终于从中原中也那里收到了第一个任务。 ——夺回港口黑手党被朗盖塔劫取的一批货物。 中原中也在说这件事的时候有些为难,几次询问需不需要给她增派人手,但崎野七穗非常自信地拒绝了。 朗盖塔是个老派的黑手党家族,他们拒绝使用火炎或是匣兵器之类的战斗方式,倒是给她提供了便利。 只是打架的话!她作为一个咒术师是不会输的! 趁着亚瑟出门的空挡,信心满满的少女在腿上绑了两把枪,确认弹药充足后,独自一人走进了任务地点。 耳麦里传来敌人对话的声音。 “喂,这样真的没事吗?我们会被港口黑手党报复的吧?” “话说回来,我听说他们那有个能操控重力的小子,据说能搬起一栋楼。” “哈哈哈,这又是哪里传来的鬼话,你怎么不说日本那群人还说自己的地盘上出现龙了呢。” “……说的也是,大概是神话吧,神话。” 男人们在短暂的沉默后哈哈大笑,崎野七穗蹲在二楼,默默地寻找着货物的可能存档点。 有人在这时把空了的酒杯摔到地上,轻蔑地哼了一声:“有什么关系,这里是彭格列的地盘,他们的手还能伸到意大利来?” 崎野七穗眨了眨眼,一时之间觉得他们说的很有道理。 口袋里的手机在这时亮了下,是中原中也发来的信息。 [尊敬的中原上司]:任务怎么样了?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今天也还没死掉的太宰上司说,这个时间点中原中也是有任务的。 …… 不愧是中原上司!竟能一边揍人一边和她聊天! 崎野七穗的心中顿时充满了崇敬,她的手指点过屏幕,言简意赅地传递情报。 [乔丽娅]:我在偷听。 [尊敬的中原上司]:? [乔丽娅]:他们的谈话刚刚进行到说我们手短这里。 [尊敬的中原上司]:? [尊敬的中原上司]:乔丽娅,说人话。 崎野七穗沉思,不明白是哪里没说清楚。 她之前和中原中也说彭格列有沢田熊猫的时候,中原中也也是这幅疑惑的态度。 【沢田纲吉把动物园的熊猫抢了?】 ……那样即使是纲吉君也会被警察抓走的吧。 [乔丽娅]:没什么,我刚刚发现他们藏东西的地方了。真不愧是我,天才的乔丽娅。 在枪林弹雨中的中原中也盯着屏幕,用异能保护部下的同时抽空回了个“哦”。 然后他就收到了乔丽娅的谴责。 [乔丽娅]:好敷衍! [乔丽娅]:我决定把你备注前面尊敬这两个字删掉。 中原中也额角一痛,不知道她是哪里新学来的臭脾气。 战场中央的赭发少年深吸一口气,略为不自在地打下“加油”。 手机震动了一下,乔丽娅回复得很快。 [乔丽娅]:好吧,既然如此,那我就努力一下下。 中原中也盯着屏幕上摇摆的表情包看了一会,迟疑地点了收藏。 他没再分出注意力,只花了两分钟就碾压性地清扫完了战场。 但乔丽娅就没有这么幸运。 她没有异能,咒术也用不了,只能一个一个砍。 锋利的刀刃划过男人的脖子,崎野七穗轻巧地落地,在对方发出声音时就结束了他的生命。 可尽管如此,还是有人发现了这边的异样。 嘀嗒。 是血落下的声音。 电光火石之间,少女弯下腰,用从袖子里滑出的短刃捅穿了对方胸腔中跳动的心脏。 “大哥!” 人群中愤怒地发出喊叫。 崎野七穗被吓了一跳,这才发现被自己杀掉的这个是刚刚在耳麦里说“意大利是彭格列的地盘”的人。 “可恶的臭丫头。”剩余的幸存者中有人压抑着声音骂道,男人的目光阴沉,握着枪仇恨地刺向她,“你是港口黑手党的人?未经彭格列允许竟敢擅自入境,不怕遭到报复吗?” 崎野七穗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这个问题。 短暂的沉默过后,她严肃点头:“我怕的。” “那你……” “那你只能闭嘴了。” 第五个。 尸体倒在潮湿的水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原本蠢蠢欲动的人群已经开始后退。 “曼库索呢!去把那小子叫来!” “幻术师!幻术师!” 充满恐惧的声音在耳边淡去,崎野七穗迷茫地抬头,发现金色的屋顶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血色的天空。 四周的树叶摇曳,风中传来淡淡的血腥味。 【“七穗,七穗……”】 在熟悉的声音中,少女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 【“以后凡事都交给五条一个人不就行了吗?”】 七海的眼睛上蒙着纱布,身边是躺在解剖台上的灰原雄。 【“好歹说点诅咒人的话啊。”】 场景迅速切换,五条悟垂下眼睛,面无表情地终结了黑暗中的夏油的生命。 崎野七穗站在一边,愣愣地抬头,抹去溅到脸上的夏油的血液。 温热的,粘稠的,她并不陌生。 可这是夏油。 她迷茫地上前一步,可夏油的尸体却消失了。 【“我不是早就把自尊心丢掉了么?”】 炽热的阳光下,伏黑甚尔低垂着眼睛。 他的身体被轰掉了一半,却还是面色冷淡地站着。 “甚尔?” 心跳的声音传到了耳边,黑发的男人一愣,在这幻境中向她看来。 崎野七穗咬牙,她握紧了手中的长刀,毫无预兆地回头。 一刀,她棕色的发丝飞扬,终结了刚刚还在洋洋得意的幻术师的生命。 这场战斗终究还是迎来了尾声。 崎野七穗用手背擦了擦眼睛,视线模糊之际,身后的大门却被人一脚踹开。 Reborn的眼睛里没有情绪,看到她时似乎有些惊讶。 他的西装熨帖,白色的衬衫上却有淡淡的硝烟的味道,和崎野七穗的战斗方式不同,被人尊称为世界第一的男人永远游刃有余。 他背对着光,像一道影子一样站在那里。 没过两秒,他的目光落在了她手中的枪上。 “乔丽娅,枪不是这么用的。” 不是“你怎么哭了”,也不是“你竟然还活着”,Reborn即使到了这个时候还在嘲笑她。 他的皮鞋踩在地上,步伐缓慢,一步一步地发出清脆声响。 男人的气息拥住她,长臂一伸,手掌覆盖住她的手背。 Reborn的手指收紧,带着她扣下了扳机。 砰的一声,象征着绝望的声音回荡在上空。 崎野七穗在发呆,□□的后坐力震得她手臂发麻。 可Reborn却摸了摸她的脑袋。 “做的很好。” 她置身于他的影子之下,听见他心情不错地翘起唇角。 “记住了,以后要这么开枪。” 第34章 …… “所以,某人不仅救了乔丽娅,还教会了她怎么开枪。” 彭格列悠闲的下午茶时间中,沢田家光板着张脸。他的嗓音低沉,难得正经地重复了一遍事件的经过。 然而当一秒过去,沢田家光端起茶杯,想继续装成熟的时候—— 他绷不住了。 “哈哈哈哈你也有今天啊Reborn!说好的不会免费教……” 咔哒。 “……” 沢田家光猖狂的笑声终止于抵在额头正中央的冰冷物体。他毫不怀疑Reborn会开枪这一点,沉默片刻后心虚地举起双手。 “我只是陈述事实,你也不用把怒火转移到我身上吧。” 话音落下,沢田家光成功地收获了一头焦黑的头发。 如果不是他躲得快,身后墙上的可能就不是弹孔,而是他的脑浆了。 “真可怕。”沢田家光看了一眼,不太在意地嘟囔道,“总有一天我要去乔丽娅面前戳穿你的真面目。” “……” 沢田家光:“……” 沢田家光:“别无视我啊!” 男人愤怒的咆哮声勉强吸引了Reborn的注意力。 他抬了下眼皮,最后敷衍地回了句“随便你”。 虽然是这么说的,但凭借着认识对方二十几年的默契,沢田家光清楚地明白这句话背后的隐藏含义。 想当初,九代目派他去邀请Reborn来彭格列做客,Reborn也是这么无所谓地回应的。 然而当Reborn打开家门,发现自己的屋子里出现了一个名为沢田家光的物种后—— 还是个小年轻的沢田家光就这么被绑着炸弹扔上了前往西伯利亚的渔船。 从此以后,他开辟了挖石油的副业。 想到这里,沢田家光沉沉地叹了口气。 “话说回来,乔丽娅没有怀疑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吗?” Reborn轻嗤一声,没有抬头:“她看起来有些心虚。” 毕竟背后就是港口黑手党的东西。 站在血腥中央的少女有着一双会说话的眼睛,她看起来紧张得要命,回过神来后就一直蹦蹦跳跳地企图挡住他的视线。 Reborn觉得自己还不至于沦落到要去抢劫港口黑手党的货物的地步。 他起初纵容了一会她的动作,但身高的差距使得她的存在实在有些碍手碍脚。 忍无可忍的Reborn最后面无表情地把她的“神奇宝贝”糊到了她的脸上。 “诶,你这跟踪人的家伙还真幸运啊。”沢田家光感慨道。 他摸了摸下巴,摇头时良心隐隐作痛:“不过你明明一开始就可以进去的吧——你又在外面看戏了吗,Reborn?” Reborn的表情毫无波澜,甚至还喝了口咖啡。 沢田家光:“……” 沢田家光:“都说了不要无视我!” Reborn没有回答他的打算,只是冷漠地把杯子放下了:“闭嘴。” 沢田家光无能狂怒。 他在这里碎碎念的样子像极了乔丽娅,唯一不同的是,在沢田家光面前,Reborn不需要保持绅士。 他已经订好送他去西伯利亚的第二艘船。 “喂,我说真的。” 玩闹过后,沢田家光收敛了神色。 他环胸坐在Reborn对面,一举一动有当初身为彭格列二把手的威严。 “虽然我也很喜欢乔丽娅,但假如有一天她对彭格列产生了威胁,我还是会毫不犹豫地……” “杀掉。”Reborn平静地重复了这个词, 他英俊的五官间看不出什么情绪变化,挑眉时却想起了手下呈上来的资料。 【“我只在乎这个。”】 身为首领的沢田纲吉在看向乔丽娅时总会放下应有的警惕。他的神色温和,甚至愿意装傻充愣地陪着对方一起在草丛里玩跟踪游戏。 很显然,那是注视着爱人时才会出现的目光。 Reborn冷哼了一声。 他对着迷茫的沢田家光重复了一遍当初沢田纲吉说过的话。 “你相信死而复生吗?” - 死而复生这件事究竟存不存在——这实际上对Reborn并不影响。 毕竟乔丽娅就是乔丽娅,至少现在,她还在这间公寓里企图用歪理说服他一起加入瓦里安即将举办的烹饪大赛。 “可是赢家可以获得骑着贝斯塔绕场一周的机会。” 骑狮子,很酷的诶! Reborn对此无动于衷:“你可以去十公里外的动物园,那里一样有狮子可以骑。” “这能一样吗!贝斯塔吼人能石化,普通狮子行吗!” PlanA!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崎野七穗双手合十,企图从干涩的眼睛中挤出一滴眼泪。 Reborn盯着她看了两分钟,最后贴心地表示她床头柜的第一格抽屉里就有眼药水。 “谢……不对,你竟然又带歪我的话题。”崎野七穗刚迈出一步,警觉地又退了回来。 少女的头上顶了个毛茸茸的匣兵器,即使刻意摆出谴责的神色,看上去却还是带了些可爱的滑稽。 PlanB!激将法! 崎野七穗深吸一口气,把匣兵器挡在了自己的面前:“亚瑟,你该不会是害怕输给斯库瓦罗吧?” Reborn:“或许你可以把它放下,这样看上去更有说服力些。” 崎野七穗:“死心吧,我不会上当的,家光大叔都和我说了,放下来你肯定要揍我。” Reborn倒是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又和沢田家光结交成狐朋狗友了。 他看了一眼被乔丽娅用来挡脸的可怜生物,收回视线时小幅度地弯了下唇角:“我以为你很喜欢它。” “……小可吗?”崎野七穗点头,“是挺喜欢的,但是我们已经达成了大难临头各自飞的共识。” 毛茸茸愤怒地蹬了两下脚,刚想示意自己不会说话,却又在感受到Reborn的气息后缩了回来。 “最重要的是!”少女的声音清亮,直起腰时下颌微微扬起,“贝尔告诉我这场比赛Reborn前辈也会来!怎么样,你是不是也很期待?” Re·正主·完全不知道自己去参加这种事情有什么意义·born冷漠无情地拒绝:“不,我还是更希望一个人待着。” “可Reborn前辈不是和你关系最好的同事吗?” Reborn没说话,他在心中搜索了一下可能编造出这个谎言的人选,微妙地产生了点报复心理。 为了圆这个谎,他以后大概需要做很多不必要的事情。 “决定了!为了表达我对Reborn前辈的尊敬之情,我要把小可的名字暂时改成Reborn。”崎野七穗说着,又把小可扔回了头上。 Reborn的勺子在清脆的碰撞声中被咖啡淹没了。 他垂下漆黑的视线,望着深棕色液体上晃开的涟漪,第二次有了失策的感觉。 Reborn这个名字是他在成为彩虹之子后取的。 从世界第一杀手到小婴儿,他那时觉得人生一片灰暗,直到自己说服自己后才弄了个寓意为重生的名字。 没想到十多年后,他开出来的傻子匣兵器还和他撞名了。 “乔丽娅。”Reborn抬眼,试图保持冷静。 “什么?” “你对Reborn有些过于执着了。” 什么比试崇拜之类的,经过这么多天相处中的试探,乔丽娅很显然已经忘记了他们曾在西西里遇见过的事。 那么对于一个卧底来说,她这么执着于一个人的原因只剩下了一个—— “Reborn”是港口黑手党指派给她的任务目标。 “那是当然的啊。”崎野七穗的话打断了他阴沉的思路。 少女的语气透着理所当然,她面对着自己“最好”的朋友,毫不犹豫地就把秘密供了出去。 “找不到Reborn的话,我会死掉。” 各种意义上的死掉。 至少系统是这么说的。 “……”空旷的公寓中一片寂静。 Reborn坐在椅子上,他手中的报纸摆在一边,锐利的视线将面前的乔丽娅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崎野七穗总觉得自己感受到了杀气。 是已经收敛过了的,但由于发出者心情差劲的程度有增无减,崎野七穗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一点。 她张了张唇,正欲说话,Reborn却在夕阳烧红的余晖中眯起了眼。 “乔丽娅。”他冷冷地问道,“他们给你用了什么毒药?” 第35章 崎野七穗喜提了一次全身体检。 给她检查的医生名叫夏马尔,据说除了能用666种蚊子传播不治之症杀人外,还是个脚踏2062船的国际通缉犯——总之就是非常符合黑手党的身份。 当然,她完全听不到他和亚瑟聊天的内容。彭格列的建筑隔音效果可谓是一流,崎野七穗坐在医务室里,只能无聊到给中原中也发短信。 [尊敬的中原上司]:中毒? [乔丽娅]:不,是亚瑟这么说的,我完全没有感觉。 事实上,她连亚瑟说的“他们”是谁都不知道。 崎野七穗冥思苦想了一晚上,最后把目标锁定在前几天出任务的“朗盖塔”身上。 谁知道她沉浸幻术的那几分钟里经历了什么。 但相比持有无所谓的态度的乔丽娅,坐在办公室里的中原中也却拧起了眉头。 亚瑟·罗西——在乔丽娅第一次提到这个名字的时候,中原中也就派人去调查过对方的身份。 但部下呈上来的报告显示,对方只是个普通的意大利人。 有些说不通。 在身为黑手党的乔丽娅自己都没察觉的情况下,亚瑟是怎么知道她中了毒的? 中原中也沉吟片刻,打开了那份压在最底下的文件。 戴着爵士帽的男人站在乔丽娅的身边,好像有意识地避开了镜头。他的五官在光影中模糊,只能看清阴影下卷卷的鬓角。 中原中也烦躁地“啧”了一声。 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 亚瑟最后也没同意跟她一起去参加瓦里安的厨艺大赛,崎野七穗为此感到遗憾,特别是好像被谁威胁了的贝尔特地打电话来告诉她“Reborn会出现”这件事是骗人的以后。 “这也不是你跟着我到这里来的原因,乔丽娅。”实木大门外,Reborn偏头躲过一颗子弹,眼尾的余光垂下看她。 乔丽娅的装备看上去甚至比他还要齐全许多,她蓝宝石般的眼睛里洋溢着兴奋,完全不像夏马尔所说的各器官走向衰竭的人。 【“港口黑手党的人?我还是以为是能邀请一起约会的小姐呢,真遗憾。”】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虽然我不知道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但那孩子应该忍受着难以想象的疼痛——”】 光照进彭格列铺满红色地毯的长廊,男人斜倚在窗框边沿,看了眼坐在床上摆弄手机的少女。 【“Reborn,她活不过这个冬天。”】 “是Timoteo爷爷让我来帮忙的。”崎野七穗说道,“他说你对自己充满自信,说不定哪天就被偷袭成功了。” Reborn垂着眼,他总是做这样的动作,让人弄不懂、猜不清在想些什么。 但很快,这样的视线从她身上移开了。 “乔。”Reborn说,“下次撒谎的时候,要注视着对方的眼睛。” 崎野七穗一愣,小跑着跟上他的脚步。 “你真会读心术?通过微表情?我看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 Reborn:“问题太多了。” “才两个诶,说好的绅士精神呢。”身后的少女抱怨道。 她做了个鬼脸,没有发出声音,但还是被发现了。 Reborn看上去并不生气。 相反,他的心情看上去还不错。 男人在一个拐角处停下,侧过身来等她。 “女士优先。”他说。 崎野七穗这次换成光明正大地做鬼脸了。 她捡起脚边人的枪,刚扔出去就被里面埋伏的人击中。 子弹与金属碰撞时发出刺耳的声响,摩擦间带起一小串耀眼的火花。 不用咒术,不死也残。 崎野七穗面色严肃,开始表演:“男女平等,散步要一起。” Reborn弯了下唇角。 他的姿态放松,却毫无破绽,只花五分钟就恐怖地清扫完了战场。 崎野七穗开始知道自己的谎言被他无情拆穿的原因了。 “好吧。”她爽快承认道,“我下次换个借口。” 怎么可能有人能偷袭得到他。 亚瑟做门外顾问真是屈才,他完全可以去挑战一下Reborn那“世界第一”的称号。 “很遗憾。”Reborn将空了的弹匣卸下,期间还用坚硬的枪管敲破了一个人的脑袋。 他在这激烈的战斗中回过头来看她一眼,嗓音低沉,语气中却带着戏弄:“乔丽娅,不管你用什么借口,我都知道你在撒谎。” 崎野七穗:“……” 崎野七穗:“呸,等着瞧吧你。” 自尊心严重受挫的少女再也没了保护自己那双新买的小皮鞋的心思,她学着Reborn的样子开枪,距离十米的时候击中了一个人的肩膀。 ……歪了。 崎野七穗沉默,听见身边的男人笑了一声。 “至少有了开枪的勇气,这很好。” “……你还是骂我吧。” 崎野七穗自暴自弃,不是很能理解他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准确地瞄准一个人的。 更何况这幢建筑物里的通风口设置诡异,还要在开枪的一瞬间计算气流和风速的影响。 崎野七穗宁愿拿着一把刀打架。 “我已经教过你了。”Reborn说。 他在这方面已经不近人情到了冷漠的地步,就差把“斯巴达教师”五个字写到脸上, 崎野七穗想起那天他握住自己的手。 “亚瑟。”她沉痛地喊了声,“我看起来很像天才吗?” 情况在这时陡然生变。 裹挟着云之火炎的子弹穿透了墙壁,以一个意想不到的角度袭来。 少女下意识地提刀去挡,子弹却在接触刀刃的前一秒分裂,毫无预兆地变成了两颗。 [云]——繁殖。 凝滞的空气震动,Reborn一共开了两枪。炽热的晴之火炎包裹住子弹,以不容置喙的力道硬生生地改变了对方的轨迹。 Reborn对这个结果并不感到意外,他依旧表现得游刃有余,既没有关心自己擦伤的眼角的打算,也没有立刻展开反击的意思。 男人只是将瞳仁偏向眼尾,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被自己揪到身边的少女,黑沉沉的视线在她流血的手背上久久停留。 匣兵器留下的一圈牙印。 加百罗涅聚会上流淌着鲜血的半张脸。 乔丽娅每次受伤的时候,都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那孩子忍受着常人难以想象的疼痛。”】 这并不是什么难以发现的事,Reborn却从未往这方面想过。 因为需要无时无刻承受着更为剧烈的痛苦,所以那些伤口都变得微不足道了起来。 “果然,和你比起来,这些人真是一群废物。” 被击碎的墙后,一个长着胡子的男人走了出来。 他的衣着华贵,胸口还戴着数不清的勋章。 崎野七穗猜测这就是Reborn的任务目标。 “阿尔伯特。”Reborn抬眼,礼貌地点了下头。 “我还以为来杀我的会是可乐尼洛。” “的确。”Reborn平静地回答道,“可惜他在约会,暂时抽不出身。” 被称为阿尔伯特的男人一愣“那我还真是不走运。” Reborn没有在这种场合浪费时间寒暄的打算,列恩从他的肩膀上跳下,变成了一把绿色的手/枪:“还有什么遗言吗?” 阿尔伯特哈哈大笑,他用那双毛茸茸的大手摸了摸胸口的勋章,好像在怀念着什么。 “我们的家族是为了彭格列二世存在的。强大、残忍、为了达成目标无所不用其极的愤怒之炎——”阿尔伯特说到这里,整张脸变得扭曲,他皲裂的嘴唇颤抖,浑浊的绿色眼睛中泛着疯狂,“——这不叫背叛。什么新彭格列,我们要追随的可不是这样的首领。” “为什么像你这样的男人会看中那样的小子?” “……” 一枪。 子弹击穿了阿尔伯特的喉咙,鲜红而粘稠的血液从那里不断流出,他跪倒在地上,还在剧烈地喘息。 崎野七穗发现他的目光落到了自己的身上。 “我诅咒你!你的选择是错误的,你根本不会爱人,也不会被爱,像你这样的男人,只能一无所有地死去!” “我诅咒你!R……” 阿尔伯特的话没能说完。 Reborn偏过脸,看向身后少女举起的枪。 她瞄准了很久,这次准确地击中了对方的额头。 象征着荣誉的勋章从男人的胸口滚落,橡木制成的地板很快被流出的脑浆和血液所覆盖。 这些Reborn都没有看到。 他只看到了那双蓝色的眼睛充满期待地望向自己。 列恩改变形态,默默地重新爬了回去。 Reborn将手插进口袋:“我不会因为这种这种事情夸你的,乔丽娅。” “……哦。”崎野七穗有些失落,但还是安慰性地拍了拍Reborn的肩膀,“别难过,我以咒术师的名义起誓,他根本不会诅咒人。” “咒术师?”Reborn懒得纠正她关于自己有没有难过这一点,倒是对她口中的咒术师比较感兴趣。 “嗯……就是类似巫师一样的存在?”考虑到这个世界并不存在这样的职业,崎野七穗努力解释道。 然后她就接收到了Reborn鄙夷的目光。 “什么啊!是真的!你竟然敢怀疑我的专业性!”少女满脸通红,愤怒地打起精神,“好!看在你总是臭脸的份上,我要诅咒你天天开心。” Reborn点头:“那还真是恶毒。” “……” 在这座充满血腥味的建筑物里,Reborn率先迈开了脚步。 他总是很平静,好像从不把情绪外露。 崎野七穗知道这是作为一个杀手应有的职业素养,却并不认同。 “亚瑟。”她开口叫住了他,十分自然地牵住他的袖子,“你真的不难过?” Reborn看她一眼:“嗯。” 臭傲娇,没救了。 崎野七穗沉思,她松开手,小跑两步,直接挡到了他的面前。 怀中传来温热的触感。 Reborn低头,花了两秒才意识到这是一个拥抱。 少女的手臂纤细,隔着考究的西服环过他的腰间。 温暖、柔弱,除了呼吸和心跳外,Reborn根本没什么特别的感受。 奇怪的是他却没有主动推开。 长期杀手的经验告诉他,这并不是个合理的行径。 一个拥抱带来的破绽太多,Reborn一秒就能想出三种致对方于死地的办法。 可他仍旧站在原地,默默地看着乔丽娅退开。 她白色的小皮鞋上沾了黑色的血迹,眼睛里却有着比西西里的大海更为透彻的光芒。 他的乔丽娅板着脸,用大人的口吻教训道:“亲爱的亚瑟,难过的时候是可以哭的。” 这是一朵从病躯中绽放,芸芸众生中他一眼就能看到的花朵。 杀手克服本性,停下了脚步。 他没有把她折下来。 第36章 西西里的冬日来临的时候,Reborn带着乔丽娅去参加了彭格列的宴会。 狱寺隼人忙前忙后,直到最后一刻还在纠结礼花的颜色。远在日本的笹川了平和山本武早早地结束了任务,乘坐清晨的飞机赶到了会场。库洛姆代理六道骸出席,蓝波窝在沙发上懒洋洋地打游戏 彭格列的十代守护者中,只有云雀恭弥以群聚的理由拒绝了邀请。 崎野七穗穿上了刚来到这个世界时亚瑟送的那条裙子。 红色的,在和煦的风中显得娇艳又动人。 “我觉得我好像胖了。”走进会场时,少女挽着身边人的手,这么苦恼地抱怨道。 Reborn看了她一眼,不太在意:“乔丽娅,这话应该在你吃掉三个三明治前说。” 崎野七穗沉默,她抬头盯着Reborn那英俊的侧脸看了几秒,随即报复性地用鞋尖轻轻踹了他一脚。 Reborn没有躲开。 他听见乔丽娅在嘀嘀咕咕地骂他“小气鬼”。 坐在桌边吃着蛋糕的弗兰听见这话,默默地离远了点。 可想象中的一梭子弹并未来临,青蛙头少年观察了一会儿,面无表情地得出结论: “王子括号伪,春天要到了。” 贝尔菲戈尔额角冒出一个井字,他毫不客气地把小刀插进弗兰的头套,忍无可忍:“给我把括号去掉。” 弗兰待在原地不为所动,甚至还炫了第二个小蛋糕。 倒是崎野七穗凑了过来:“你们又打架了吗?斯库瓦罗刚刚发短信让我看着你们。” 贝尔菲戈尔xixixi地发出一连串笑声,十分嚣张:“王子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你这女人还是……” 弗兰:“看到了吗,亚瑟前辈,me和他没有一点关系,请不要牵连me。” 贝尔菲戈尔沉默,这才注意到乔丽娅身后不远处站着的男人。 Reborn没有要走过来寒暄的打算,但阴影下的眼睛动了动,冷淡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 前几天刚被教训过的贝尔菲戈尔:“……” 正所谓男子汉能屈能伸,当路斯利亚回过头的时候,差点被贝尔和弗兰团结友爱的一幕闪瞎了眼。 贝尔:“吃这个。” 弗兰:“你自己吃,Me吃不下了。” 贝尔:“给我吃。” 弗兰:“……呕。” 绿色的青蛙抱着垃圾桶吐出了一道彩虹,崎野七穗刚想贴心地递出手帕,余光却发现原本靠在墙边的Reborn不知所踪。 明明只是一分钟而已! 崎野七穗瞳孔地震,脑中飞速闪过几种可能性。 出去散步了?被绑架了?不,要是后者的话…… “亚瑟有重要的事情要做。”熟悉的声音响起。 沢田纲吉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她的身边,一身黑色的西装包裹住完美的腰线。 注意到她的目光,教父温和地笑了笑:“你要去找他吗,乔丽娅?” 崎野七穗想了想,摇头:“算了,添乱的话他又要骂我蠢货。” 沢田纲吉有些无奈,作为从小到大被骂了十几年的存在,他在这方面尤其有话语权:“啊……亚瑟一直都是这个性格。” “一直?” “嗯,从国中的时候开始。”纲吉含糊地表示道,“他那个时候比起现在还要恶劣得多。” ! 纲吉国中的时候,她应该还在上上个周目啊。 也就是说,她应该认识亚瑟才对。 崎野七穗皱眉,试图从脑中找出对应的人影,但毫无疑问地失败了。 “乔丽娅。”沢田纲吉在这时喊了一声她的名字,他偏过头来,关切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你不开心吗?” “嗯?有吗?”崎野七穗转移了注意力,“我没关系啦,倒是首领你——” “?” “狱寺君已经借口浇花往这里看了十几次了。”崎野七穗沉痛地说道,“你再不过去夸夸他的话,那可怜的百合就要被淹死了。” 沢田纲吉顿了下,下意识地往狱寺的方向看去。 银发青年没有说话,但背后闪烁着星星,在周围嘈杂的声音中竖起了大拇指。 “……不。”沢田纲吉哭笑不得,“我向你保证,狱寺君的举动和这无关。” 十几分钟前,结束工作的沢田纲吉刚想下楼,就发现了门口站着的狱寺隼人。 他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握拳的手置于胸前。 【“请放心,十代目!上次不算,这次我狱寺隼人一定会赌上性命协助您的!”】 沢田纲吉默默地打出了一个问号。 他事先完全不知道七穗会来这里,毕竟Reborn不像是会做多余的事的人。 沢田纲吉想到这里,稍稍愣了下。 【“Reborn?那家伙在出任务吧……好像带着乔丽娅一起。”】 【“哈哈哈,自从乔丽娅出现后,那家伙已经自己打自己的脸好几次了。”】 【“哦对了,乔丽娅上次还在他的咖啡里加了三倍牛奶,这孩子能活到现在真是个奇迹。”】 【“喂,阿纲,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沢田家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沢田纲吉在微微的停顿后,终于意识到了是哪里不对劲。 Reborn会喜欢上一个人吗? 胸腔内的心脏跳动,教父张了张唇,正想问出那个问题,身后却传来了熟悉的气息。 非常具有压迫感的味道,Reborn不刻意敛起杀气的时候,总会令人下意识地腿软。 但沢田纲吉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会被吉娃娃追着到处跑,因为杀了个人就抱着马桶哭了一晚上的少年了。 彭格列的教父总是很温柔。 可总有人忘记,这样的温柔是建立在鲜血、硝烟、痛苦之上的。 沢田纲吉轻阖着眼,侧过身看向自己的老师时笑了笑:“已经结束了吗,亚瑟?” Reborn“嗯”了一声,锐利的目光扫过一旁的狱寺,后者一个哆嗦,一不小心真的把手边的花淹死了。 “你很闲?”他眯起眼睛,注视着把乔丽娅的身影完完全全地挡住的沢田纲吉。 沢田纲吉:“嘛,托大家的福。” 他身后的光芒炽热,可惜Reborn不吃这一套。 黄色的生物在地上缓慢爬行,“小可”刚从Reborn的裤脚旁探出一个头,乔丽娅就立刻将它抱了起来。 ……匣兵器? 沢田纲吉眉间的皱痕加深:“……你能燃起火炎了吗,乔丽娅?” “不。”崎野七穗摆手,“借的亚瑟的。” 沢田纲吉:“……” “不过匣子是家光大叔送我的礼物。” 沢田纲吉:“……”谢谢你,星星爸爸。 棕发的青年深吸了一口气,试图保持平静:“说起来,纳兹刚诞生的时候也只有这么大。” 崎野七穗抬头。 “你要去看看吗,乔丽娅?” …… 糟糕,是心动的感觉。 崎野七穗怀里抱着个毛茸茸,转过身询问身后的Reborn时眼睛亮亮的:“可以吗?” Reborn盯着她看了几秒,目光挪开:“……随便你。” 崎野七穗没有良心,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就跑走了。 沢田纲吉失笑,不紧不慢地跟在她的身后。 直到少女的背影消失,他才停了下脚步。 “Reborn。” 教父的身姿挺拔,转过头来时目光平静。 “我喜欢乔丽娅。” 沢田纲吉在说这话的时候,用了一种十分自然的口吻。 就好像这是一件比太阳从东边升起还要理所当然的事。 Reborn冷笑一声,倒是没想到有一天教他的东西竟然会被用在自己的身上。 彭格列的大厅人声鼎沸,瓦里安的那群人打在一起,斯库瓦罗在醉酒中砍断了两张桌子。 狱寺隼人暴怒,当即要将他炸飞上天,但却被爽朗地笑着的山本拦下了。 于是在狱寺眼里,山本和斯库瓦罗同罪。 一切都和以前一样,又好像有什么不同。 【“我真搞不懂你啊,Reborn。”】昏暗的酒吧里,可乐尼洛向后仰了仰,【“你是喜欢乔丽娅的吧,为什么要做出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呢?”】 【“就算她以后对着别人笑也没有关系吗?”】 【“她不会只成为你的花朵,总有一天也会牵起别人的手。”】 【“那姑娘天真又懵懂,有着泛滥的同情心。她和我们不一样,你得告诉她才行。”】 成为杀手以后,Reborn总共有过四位情人。 不过与其说是情人,也许用“搭档”来解释更为恰当。 正是因为这样,Reborn清楚地知道,乔丽娅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她愚蠢又笨拙,本身就是个麻烦的集合体,无声无息地潜伏进他的生活,然后把他整洁的家具弄得一团糟。 明明他从未有过哄小孩的习惯。 Reborn站在角落,表情毫无变化。 他一共等了十分钟,直到乔丽娅穿着她的裙子,兴高采烈地跑到他的身边。 “要跳舞吗?” 崎野七穗有些不可思议。 这并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话,毕竟舞池中的人影重重,相互都握着手。 可这话是嫌麻烦的亚瑟说出来的。 “我不会诶。”她沉思片刻,诚实地给出了答案。 Reborn挑眉,不以为意,刚偏过头,少女却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不过,你会教我的吧,亚瑟?” 她眨眨眼睛,一头棕发束成柔软的辫子,舒展的眉眼中带着狡黠。 【“就算她以后对着别人笑也没有关系吗,Reborn?”】 Reborn没有回答,只是绅士地回握住她的手。 他的人生无聊得太久了,而乔丽娅还是只刚学会飞翔的小鸟。 鞋尖在这时传来轻轻的重量,Reborn低下头看时,少女已经红着耳垂心虚地别过脸。 于是他笑了一声,抬手握住她的腰肢。 麻烦就麻烦吧。Reborn想道。 反正他足够有耐心。 第37章 [Chaos shot] Reborn是在二十岁那年学会的这招。 那时的他还没有成名多久,意大利的冬天细雪飘啊飘,在街边演奏小提琴的绅士帽子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白色。 在沢田纲吉以前,黑手党还不是这样天真的存在。 帮派与帮派之间的斗争毫无同情可言,药品的泛滥使得刚从战争阴影走出来的西西里又蒙了层灰。 学不会的话,就只能被割下漂亮的头颅。 那些断肢残骸被堆砌在一起。 ——这就是Reborn的老师。 人在绝望的时候,总能超越自我。 Reborn靠着这样残忍的方法培养出了两位首领。 但很显然,这套流程在乔丽娅身上并不适用。 “我要死了。”小鸟握着他的枪,在地上无精打采地滚啊滚。 Reborn看了她一眼:“这不是活得好好的。” 沢田家光:“说的对,你不会死的……” 男人的话音落下,偏过头看了眼身后的弹痕。 沢田家光无能狂怒:“我才会死啊你们两个!” Reborn对此毫不在意,屈起的指节搭在颧骨,勉为其难地抬起眼皮:“真遗憾,那只能说明你已经退化到连乔丽娅都不如的地步了。” 崎野七穗:“?” 崎野七穗:“为什么要人身攻击我?” 沢田家光沉痛:“你有所不知,他斯巴达起来都是无差别攻击的。” “原来如此,那不就是霸权主义嘛。” “……你要这么说倒也没错。” “那快站起来啊家光大叔!我们要一起反抗霸权主义!” 少女的棕发散在身后,交错在翠绿的草丛和洁白的野花中,一双湛蓝色的眼睛映着天空。 沢田家光沉默。 沢田家光瞄了眼无动于衷的Reborn。 沢田家光因为这不公平待遇痛苦捶地。 啊,要是他也是个女的就好了,这样Reborn说不定还会因为绅士精…… 空气中传来一声枪响,与崎野七穗那三脚猫的枪法不同,正宗的[Chaos shot]吓得沢田家光差点没了半条命。 沢田家光沧桑地点了根烟:“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不知道。”Reborn冷漠地回答,“总觉得你在想什么令人不悦的东西。” 崎野七穗这时总算从地上坐了起来,她托着下巴,有样学样:“亚瑟,你应该听听家光大叔的辩解,不然总是欺负家光大叔的话,他会和你绝交的。” 沢田家光表示赞同:“就是就是,我只是在想如果我变成女性,你说不定就会手下留情了。” 工装背心,橘黄色安全帽,锄头,欠揍的笑容,再加上雷点蹦迪—— Reborn合上手里的英文书,单手插在口袋里,居高临下地垂下眼:“我以为你知道,我没有不杀女人的习惯。” 崎野七穗眨眨眼睛,大方地张开双臂:“要安慰的拥抱吗,家光大叔?” 沢田家光沉默。 枪枪描边毕竟是个技术活,他之所以能毫发无损地站到现在,完全是因为Reborn没有动真格。 长期与后者共事的经验使得沢田家光清楚地明白这点。 可惜乔丽娅不知道。 她坐在草坪中,蓬松的发顶上落了只蝴蝶,简直和他的奈奈一样,是从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姑娘。 沢田家光叹气,挠了挠后脑勺,偏过头时对上好友那双漆黑的眼睛: “碧洋琪说的对,你得看住她。” - 碧洋琪是狱寺隼人同父异母的姐姐,Reborn的第四位情人,也是被人称为“毒蝎子”的杀手。 崎野七穗是在彭格列的宴会上遇见的她。 她是位非常热情的意大利美人,不仅带着她精进了厨艺,还和她分享了许多关于Reborn的趣事。 “我那时候和你同岁,只要一遇到有关他的事情就会失去理智。” “为了将他从家庭教师的束缚中解救出来,还特地去日本打算毒杀沢田。” “不过后来我才发现,教导沢田成为一名优秀的首领,对他来说也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碧洋琪是在Reborn解除彩虹之子的诅咒后不久与他分的手。 没有什么特殊的原因,和Reborn的前三任情人一样,只是时间到了而已。 她托着下巴,在宴会的灯光下注视着穿着礼服的少女,好像看到了自己曾经可笑地单方面置办婚礼,向Reborn逼婚时的模样。 “听起来真是他的损失。”崎野七穗听着,最后做出了这样一个评价。 碧洋琪愣了下,无奈地笑了:“乔丽娅,成人的世界里没有损不损失的。” “……那是什么?”崎野七穗不理解,“成人和人不一样吗?遗憾就是遗憾,喜欢就是喜欢。” “要是受伤了呢?” “那就哭哇。”崎野七穗说得理直气壮,“但是我的朋友里,好像所有人都不会这么做。” 五条悟难受的时候喜欢面无表情,夏油杰难受的时候爱笑,硝子看得最明白,却只是抽烟不说话。 “亚瑟也一样,虽然我上次这么和他说的时候,他用了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着我。” “……亚瑟?” “哦,那家伙脾气可烂了。” 虽然是这么说的,但碧洋琪注意到,乔丽娅在陈述这件事的时候眼睛如小鹿般亮亮的,连眉梢都带着温和的喜悦。 “喝咖啡不许加奶也不许加糖,连一次加几颗咖啡豆都有严格的规定。” “审讯人的时候总爱恶趣味地威胁人,一枪崩掉对方脑袋的动作倒是很快。” “啊——最过分的是趁我睡着偷偷换掉我的沐浴露的事,我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草莓到底哪里惹他了。” 碧洋琪失笑:“听起来有些糟糕。” “但是,即使是这样,亚瑟依旧是我在这里最好的朋友。”崎野七穗说道,“他只是喜欢口是心非而已。” 说着要送她去三途川旅游之类的话,实际上却一而再地退让。 从到这个世界到现在,崎野七穗一共和他动过许多次手。 从用枪指着她的额头到接住她的拳头,再从接住她的拳头到避开。 刚刚的宴会上,亚瑟任由她踹了踹他的小腿。 虽说她到这个世界本是为Reborn来的,崎野七穗现在却在为着她亲爱的亚瑟担忧。 像他这样用坏脾气掩饰情绪的举措,至少得在她离开前改过来吧。 碧洋琪托着下巴,目光捕捉到那抹在阴影处显露的黑色身影。 [只要是为了爱!] 碧洋琪十七岁的时候,总是叫嚣着这样一句话。 直到现在,她仍旧这么认为。 “你很想见Reborn?” 崎野七穗点头。 碧洋琪突然就生出了逗弄一下面前的小鸟的心思:“Reborn和你说的亚瑟的关系很差。” 崎野七穗:“?” 崎野七穗:“可是家光大叔说他们是关系最好的同事。” 碧洋琪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发:“现在什么时候开始有人相信沢田家光的话了?” 崎野七穗:“……” 女人说到这里,神情严肃:“他们一见面肯定会打起来。亚瑟完全不是Reborn的对手——如果是这样,你还想见到Reborn吗?” 崎野七穗苦恼地思考了一会儿。 “我会帮着亚瑟的。” “即使他骗了你?” “即使他骗了我。”吃着小蛋糕的少女下意识地说完,忽然又顿住,“等等,他骗我什么了?” 碧洋琪神秘地眨了眨眼一只眼,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相信我,乔丽娅。”她说,“和亚瑟不同,Reborn会非常喜欢你的。” 这孩子有着非常可怕的直觉。 她从来不隐藏心思,看上去笨拙又可爱,实际上比任何人都要敏锐。 “我都要爱上她了,Reborn。” 一扇沉重的大门,阻隔了热闹与喧嚣。 彭格列的大厅外没有点灯,只有碧洋琪和Reborn两个人。 Reborn抬了下帽檐,绅士地侧过身子:“我想乔丽娅并没有这种特别的喜好。” 碧洋琪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谁知道呢。倒是你,我从没想象过你会爱上一个人。” 这个陌生的词汇使得Reborn的眼睛动了下。 “我确实没有爱上一个人的打算。” 那种感情愚蠢又庸俗,只会成为他致命的弱点。 “乔丽娅对我而言只是有些特殊。” 这种感情就像是有一天,爬满公寓外墙的藤蔓中突然长出了一束花。 他从未特意去看,也从未特意去理,任由它经历风吹雨打。 直至Reborn发现自己生活的秩序被打乱,这朵花变成了怎么也赶不走的烦人姑娘。 他乐于教导她成长,也会在她背叛之时折断她的手腕。 对Reborn而言,理智永远先于情感。 这已经是他作为杀手而言最大的退让。 重新走进宴厅的光亮之中的时候,碧洋琪笑了下。 “Reborn。”她说,“别让花枯萎。” Reborn没有回答。 他站在少女的身后,看着她一笔一划地用生涩的意大利文在信纸上写下他的名字。 察觉到身后有人在看的乔丽娅顿住,立刻用肩膀挡住了他的视线。 “你在做什么?” “写信。”崎野七穗说道,“家光大叔说你是古板派的,我想你大概会喜欢这个。” 十月的第二周,是Reborn的生日。 十一月的第一周,是亚瑟的生日。 “不过当然,只送信还是太廉价了。我挑中了一颗红宝石,在那之前我会努力攒钱的。” Reborn静静地注视着她握笔的手,没有纠正的打算。 他只是弯起了唇角,像一个普通的意大利男人那样缓缓述说情话。 “没有必要,乔丽娅。” “你比任何宝石都要珍贵。” 第38章 “生日?” 酒吧昏暗的灯光下,拿到邀请函的可乐尼洛愣了愣。 他穿着宽松的迷彩服,身后还背着一把高高的冲锋枪。男人的目光在那红色的火漆印上停留片刻,抬起眼时扯开唇角。 “哦!我会去参加的!” 距离退出游戏,还剩下三天时间。 除掉未锁定攻略对象就结束周目倒扣的时间,也就是说,只要开启下个周目,她还有两天可活。 这并不是什么充裕的数字,实际上,崎野七穗早就思考过这个问题。 可她执意要为亚瑟举办一场生日。 家光大叔说,亚瑟从不举办生日宴会。他既对那样热闹的场景无动于衷,也对甜腻的蛋糕不感兴趣。 亚瑟总是在奇怪的地方一根筋。 “睡前故事呢?” “乔丽娅,我说过,听过我讲故事的人都死了。” “可你不是还活得好好的。”柔软的床上,少女编成辫子的棕发散开,她怀中是毛茸茸的匣兵器,柔软的被子盖过肩膀,“当然,除非你把耳朵捂上。” Reborn坐在床头的单人沙发上,稍稍挑了下眉——那里原本是个柜子,可不知道从哪天开始,他开始坐在这里看书。 暖黄色的光不动声色地驱走了他脸上的黑暗,Reborn的双腿交叠,向来整洁的衬衫领口解开。 崎野七穗也喜欢看书,但亚瑟看的书与她截然不同。 他喜爱那些深沉、繁琐的文字,就好像里面有着另一个世界。 每当她趴着凑过脑袋想要理解一下的时候,不到两分钟就能睡着。 首先,意大利文真的很难。 崎野七穗这么想着,沮丧地又缩回被子里。她将下巴搭在小可的脑袋上,刚闭上眼睛,身边却传来翻页的声音。 “Questi fiori sono cosìpiccoli……”[1] Reborn的语速很慢,他低垂着眼,嗓音低沉而有磁性。 “……e improvvisamente un giorno il seme germogliò。” [这些花非常小,一点也不占地方,从来也不会去打搅任何人。她们早晨在草丛中开放,晚上就凋谢了。不知从哪里来了一颗种子,忽然一天这种子发了芽] Reborn笑了笑,并不赞同这段话。 乔丽娅是一个吵闹的姑娘,她从不安静,除了睡着的时候。 身边的少女轻阖着眼,呼吸均匀而美好。Reborn注视着她,良久才站起身。 他附身亲了亲她的额头,指尖拂过她细密的睫毛。 痒痒的,却并不令人讨厌。 Reborn不禁想起上次用枪对着她的自己。 他也是站在这里,趁乔丽娅睡着时,想着是否要用子弹一枪射穿她的头颅。 庆幸的是,他并没有这么做。 Reborn关掉了那盏台灯,他像一道影子,重新融入黑暗之中。 实木的大门开了又关,Reborn的声音放轻。 他说:“晚安,乔丽娅。” - 严格来说,崎野七穗的生日企划并不算是个秘密。 Reborn甚至不需要思考就能猜出她都邀请了谁。 唯一令人为难的是,碧洋琪在她并不乐观的厨艺上又添了把火。 [有毒料理] 这是碧洋琪的成名特技。 而在认识碧洋琪以前,乔丽娅的食物至少还能勉强令人下咽。 “这就是报应啊,Reborn。” 听说了这件事的沢田家光笑得直不起腰,他的肩膀耸动,一只手疯狂捶桌,快乐得就好像中了什么彩票。 直到乔丽娅同样为他端了一份。 Reborn面色不变,喝了口咖啡:“给我吃。” 沢田家光:“……” 沢田家光想不通,他僵硬地拿起叉子,在一堆表面正常的马赛克上戳了戳:“我不理解,为什么每次都是我。” 沢田纲吉笑容温和:“这话应该问你自己,爸爸。” 沢田家光:! 沢田家光:等等!怎么连他一向乖巧的儿子也! 可乐尼洛哈哈大笑,侧过身去问身边的少女:“所以,乔丽娅,你之前找Reborn究竟是为了什么?” 崎野七穗大惊,还是坚持之前的说法:“比、比试啦比试!” 她的耳廓泛红,撒谎的时候刚要移开视线,却又想起亚瑟说的撒谎的时候要直视对方的话。 于是崎野七穗一愣,默默地又转了回来。 “不过,就现在而言——” 少女不好意思地笑了两声,偏过头时落在肩头的发丝也微微晃动。 蛋糕上摇曳的烛火照亮了她的半张脸。 “——还是亚瑟比较重要。” 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人,怎么能和好心地让她白吃白住的亚瑟比呢! 崎野七穗这么说着,注意到对面的亚瑟一直在看着自己。 于是她迅速转移注意力。 “亚瑟!” 她朝气蓬勃地叫道。 “许个愿吧!” - Reborn没有愿望。 和大多数正常孩子不同,他从小到大都认为愿望是一种虚无缥缈的存在。 世界上没有神明,也没有童话,如果想要一件东西,只有自己去争,自己去抢。 可乔丽娅的信却不是这么写的。 [亲爱的亚瑟: 展信佳。 老实说,这是我第一次写信。我完全不擅长干这种事情,磨蹭了很久才写下这行字。 两个月的时间,不算太长,也不算太短。老实说,初次见面的时候,我被你吓了一跳。明明长着这么好看的一张脸,性格却比小孩子还要恶劣。 我猜这就是家光大叔说的你没有什么朋友的原因。 不过没关系!你现在有我啦! 我愿意用一切困惑、危险、失败,来打动你[2]。 即便时间会将我们分开,但每当西西里的夜幕降临,海风便会将我的灵魂与祝福推到你的身边。 亲爱的亚瑟,我愿意祝你的一切愿望都实现。 我永远爱你。] 西西里的黑夜沉沉,Reborn站在露台上,面无表情地读完了这封信。 良久,他嗤笑一声。帽檐洒下的阴影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只有翘起的唇角能勉强在月亮的余晖中看清。 Reborn将这封信叠回原样,放回西服胸口处的口袋。 熙熙攘攘的大厅中,乔丽娅穿着红色的礼服,蹲下身正和一个抱着玩偶的孩童说着话。 这是多么一副和谐美好的画面,Reborn却突然手脚冰凉。 【“我诅咒你,你的选择是错误的。像你这样的人,根本不会爱人,也不配被爱……”】 Reborn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开了一枪。 鲜红色的花在西西里这片罪恶的土地上绽开。 洁白的棉絮飘啊飘,飘啊飘,如血一半落在了少女的肩膀。 崎野七穗低下头,愣愣地看着那把从玩偶熊中显露的枪。 神色扭曲的孩童死去之前,大喊着“这就是祖父说的诅咒!” 崎野七穗一点也不觉得痛,甚至当她倒在Reborn怀里的时候,她也并未感到任何痛楚。 她知道这一天迟早来临。 少女微笑着,用带血的手碰了碰男人的侧脸:“什么啊,亚瑟,这可真是一副比哭还要难看的表情。” Reborn曾经以为,他不会为任何事物感到痛心。 弱肉强食,生老病死,这个世界上总得有人死去。 可在乔丽娅笑起来的那一刻,冷酷无情的杀手先生突然有了愿望。 在那个他强撑精神,学会混沌射击的二十岁,Reborn踩过一众尸体。 其中有他的亲人,他的朋友,所有被冠以黑手党身份的背叛者。 Reborn曾经以为,他已经不相信童话。 可为什么他还会期待神明的降临。 [PPS:我又把沐浴露换成了草莓味!这次你不许嫌它幼稚就丢掉!] 信的末尾,乔丽娅画了个小人。 小人和她一样做着鬼脸,一双眼睛大又圆,藏着对这个世界所有的期待。 “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吧,亚瑟?” 直到最后一刻,乔丽娅还在询问着这种无聊的问题。 远处的医疗队带着治愈的晴匣赶了过来,Reborn却抬手做了个制止的手势。 体温、呼吸、脉搏,一切归于平静。 乔丽娅死了。 身为杀手的Reborn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这一点。 他将她凌乱的头发拨到耳后,像对待一朵花瓶里柔弱的花。 即使没有修剪过枝叶,被扎得满手是血,他也不愿意松开。 Reborn从没想过,他还有这么幼稚的一天。 平静的海面上下起了大雪,洁白的雪花飘啊飘,飘啊飘,飘进了他那双漆黑的眼睛。 【“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吧,亚瑟?”】 “不是的,乔丽娅。” 蛋糕上的蜡烛早已熄灭,空气中只剩下难闻的鲜血与硝烟的味道。 “你是我的小玫瑰。” [CG·凋零的玫瑰] - 周围的一切又变成虚无,习惯流程的崎野七穗站在原地,熟练地打开人物面板。 【玩家:崎野七穗 游戏时长:十六年零三个月 当前职业:咒术师 评级:一 谋略:6/10 体力:7/10 吸引度:7/10 攻略助手:已激活 成就:略 当前已攻略人物:略 当前攻略失败人物:■■■■ 特殊技能:Chaos shot 当前可用积分:100,000,000+ 当前剩余游戏时长:33日】 ……好像很正常。 除了那天33天的时间。 崎野七穗瞳孔地震。 等等,不是只有两天才对吗? “虽然很早就想提醒您了,但那样做的话会破坏规则。” 系统缓缓开口,语气十分心虚。 “宿主,您有没有想过,在您化名乔丽娅的同时,您的攻略对象也可能用了另外一个名字?” 崎野七穗愣住。 亚瑟,Reborn。Reborn,亚瑟。 ——被骗了! 可恶的亚……不对,Reborn!亏她还担心她退出世界后他的生活! 短暂的沉默过后,崎野七穗开始哼哼唧唧:“这个世界真是充满险恶。” “当然,考虑到您的游戏体验,我们决定为您匹配一位比较温和的攻略对象。” [乙骨忧太,祈本里香] 这不是两个吗? ……不对劲,再数一遍。 还是两个啊。 崎野七穗不理解,刚想询问,系统的声音却先插了进来。 “由于被攻略者与您所在的原世界关系紧密,综合考虑时间因素——” “您的马甲为二十二岁,辅助监督兼咒术高专一年级讲师。” 崎野七穗对这个身份没有什么异议,毕竟她曾经的梦想就是留在咒术高专当老师。 当老师多好啊,又不用做作业,还能压榨那一群年轻气盛的咒术师。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还能平安无事地活到老死。 当然,如果学生中有一个五条悟的话,那就当她没说。 “名字呢?”做好笔记后,崎野七穗信心满满地问道。 “……崎野七穗。” “你为什么突然说话这么小声?” 系统沉默,开始自暴自弃:“崎野七穗!您的马甲叫崎野七穗!” 梅开二度。崎野七穗再次瞳孔地震。 “等……” 她试图制止这一切发生,游戏加载的进度条却已经到了百分之百。 灰暗的世界重新变得明亮,崎野七穗注视着这熟悉的一幕,有点想跳河。 这次,被五条和夏油他们抓到的话…… ……真的会被活生生揍死的吧。 第39章 [记录——2016年11月东京,东京] [因遭到同学纠缠不休的霸凌,特级被咒者乙骨忧太致使主谋者在内的4名男学生身负重伤。][1] 这是一个蜷缩在角落里的孩子。 崎野七穗顺着线索找到乙骨忧太的时候,十六岁的少年正抱着膝盖,一遍又一遍地失神着重复“对不起”。 他的身边是塞满霸凌者的扭曲尸体的柜子,眼中那抹微弱的暗绿几乎要被黑暗吞没。 崎野七穗向他伸出手时,少年抬头愣了愣,下意识地跌跌撞撞后退几步。 “不可以,里香会……” “没关系。” 崎野七穗打断了他的话。 她背对着光,耐心地蹲下身来,弯起唇角的时候嗓音轻又软。 “乙骨忧太?” “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老师。” …… 明明曾经是这么乖的孩子。 “我说过多少次了,老师。您的身体不好,请不要不穿外套到处乱跑。” 宽敞的公寓中,崎野七穗默默地喝着饮料,不明白在这短暂的一年中发生了什么。 “我哪有那么弱。”不服气的崎野七穗嘟囔道。 这个周目的马甲是她自己—— 0周目中,那个被诅咒杀死的自己。 虽然不知道系统是怎么把她的身体搞回来的,但死而复生这件事似乎对她产生了一些副作用。 崎野七穗一共晕倒过三次,每次都在乙骨忧太面前。 成为特级咒术师的少年从一开始的惊恐到后来的习惯,即使是出任务时也会让里香陪在她的身边。 啊,值得一提的是—— 为了不让五条和夏油抓着她揍,崎野七穗来到这个世界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鸽了去咒术高专报道。 乙骨忧太的好感度停在57,只要她再努力努力,说不定就可以在不用和他们见面的情况下完成任务。 崎野七穗。机智。 坐在餐桌前的少女露出得意的微笑,乙骨忧太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只是头疼地叹了口气。 “不舒服的话要发短信。” “嗯。” “碰到棘手的问题也可以给我打电话。” “嗯嗯。” “七穗,你是不是根本没听?” “嗯嗯……嗯?” 突然反应过来的崎野七穗愣住。 乙骨忧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靠近了她的身边。少年俊逸的脸上看不出表情,墨绿色的眼眸垂下,身高无形中造成了巨大的压迫感。 崎野七穗发出谴责:“没大没小,要叫老师。” 乙骨忧太没回答。 他抿了下唇,在良久的沉默过后,最后还是选择了投降。 “总之,这次的任务,我会尽快赶回来。” - “话说回来,你们觉不觉得乙骨学长很奇怪啊。” 一年级的教室内,虎杖悠仁咬了一口手里的棒冰。 “每次任务结束后都会立刻急匆匆地赶回家,完全不参加任何活动。” 钉崎野蔷薇:“撤回。” 虎杖悠仁:“?” 钉崎野蔷薇:“我很早之前就想问了,撤回让我说。” “……”虎杖悠仁默默地把视线投向一旁的伏黑惠。 “别看我。”伏黑惠冷漠地拒绝道,继续整理着今天上课的笔记。 桌边有阴影在这时洒了下来。 伏黑惠一顿,迟疑地抬头—— 出现了!狗狗眼攻击×2! 伏黑惠:“……” “似乎是因为乙骨学长家里有个体弱多病的姐姐。”沉默片刻,伏黑惠收回目光,被迫妥协。 虎杖悠仁:“姐姐?” 钉崎野蔷薇:“啊,我知道,是那个吧那个。” 她哼哼两声,叉着腰非常得意。 “病魔缠身的柔弱少女和白切黑的隐忍弟弟——电视剧都是这么演的。” 虎杖悠仁瞳孔地震:“等等,万一是亲的怎么办?” 钉崎野蔷薇肯定:“那你当我没说。” “……你每天都在看些什么啊,钉崎。” 虎杖悠仁走远了点,默默吐槽。 然而他才刚说完一句,就被一旁的钉崎野蔷薇一巴掌扇到了后脑勺上。 啪的一声。 清脆又令人痛心。 虎杖悠仁短暂地变成豆豆眼,回过神来后大声抗议。 有人在这时笑了笑。 熟悉的咒力倾泻开来,虎杖悠仁机械般地回过头去时,乙骨忧太就蹲在窗户旁的树上友好地朝他挥了挥手。 完全没有察觉。 这使后知后觉的伏黑惠顿了一下,再次在心中肯定了一遍乙骨忧太的可怕之处。 “抱歉,吓到你们了吗。”乙骨忧太按着窗框跃了进来,他穿着白色的制服,黑色的裤子衬得他的腿格外修长。 “因为听到了你们在讨论老师,所以就没有出声。” 虎杖悠仁和钉崎野蔷薇对视一眼。 “……老师?” “嗯。” 那大概是对乙骨忧太非常重要的存在,光是喊出“老师”两个字,少年就忍不住弯起唇角。 “虽然也是咒术师,但已经不出任务了。” 虎杖悠仁松了口气。 他还以为尊敬的乙骨学长和五条老师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吓得后背都凉了。 “那这个独角仙是……?” 乙骨忧太看了一眼手中的玻璃罐子:“老师说要参加独角仙大赛,所以拜托我帮她选一只。” 但事实上乙骨忧太并不太擅长这种事。 为此他稍微请教了一下十分有经验的狗卷同学,趁着下课的自由活动时间爬遍了咒术高专的每一棵树。 虎杖悠仁:“……为什么听起来这么像小孩子。” 乙骨忧太笑了笑:“年龄与性格无关,老师大多时候的确像个小孩子。” 【“惠,长大以后你要变成光。”】 【“……那是什么?”】 【“迪迦奥特曼。”】 【“……”】 记忆里那道早就消失的影子在眼前闪现一瞬,伏黑惠没有说话,握笔的手却紧了紧。 [禅院七穗]死的那天,他一个人在家待了很久。 直到傍晚浑身湿透的伏黑甚尔回来。 男人叼着根同样湿透了的烟,看到玄关处那可怜兮兮的一团时不耐烦地啧了一声。 伏黑甚尔的嗓音沙哑,神色在黑暗中晦暗不明。 【“搞什么,我现在可没心情安慰你。”】 伏黑惠同样不想讲话。 七穗是因为他才死掉的。 公平起见,他理应受到惩罚。 年幼的伏黑惠在这方面非常固执,甚至到伏黑甚尔从浴室里走出来后仍旧一动不动。 伏黑甚尔眯起眼睛看了他一眼。 下一秒,伏黑惠双脚悬空。 【“烦死了,饿死的话那家伙又要烦。”】 把脏兮兮的伏黑惠扔进浴缸前,伏黑甚尔这么嘟囔着说。 要是七穗还活着的话,应该和乙骨学长说的那位老师很像吧。 “那就先到这里吧,我很期待明天和你的训练,虎杖同学。”走出教室门前,乙骨忧太朝虎杖悠仁点了下头。 五点。 该回家做完饭了。 如果不回去的话,老师大概又要用那神奇的料理把她自己毒倒了。 【“忧太啊——为什么我就是学不会呢——”】 金发的少女躺在沙发上,无精打采地盯着天花板,抱着里香的时候委屈得都快哭出来了。 老师哭起来的时候也很可爱。 乙骨忧太轻轻地笑了一声,在对方快撞到桌角前护住她的额头。 一想到这里,乙骨忧太就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但是,在他拐过转角之前,靠在墙边抽着烟的家入硝子却一反常态地喊住了他。 女人平静地与他对视: “乙骨,你刚刚说的老师,叫什么名字?” - “杰!你信佛吗!刚刚那家伙明明可以杀掉的吧!你不能因为对方可爱就手下留情啊!” 一年级的办公室里,越长越幼稚的五条悟拿着游戏机,试图跟身旁额头跳出井字的好友据理力争。 夏油杰面无表情:“闭嘴,十枪一枪没中的家伙没有资格说话。” 五条悟:“那是意外。” 夏油杰:“我看到了,你全打到了墙上。” 五条悟:“……” 五条悟:“不要转移话题,我们现在谴责的是你这种消极战斗的行为。” 夏油杰的笑容里冒着黑气。 如果杀气能具现化的话,那他现在应该已经杀了五条悟好几次了。 啪嗒。 门外的走廊上传来脚步声。 游戏机的音量突然关闭,家入硝子拉开办公室的门的时候,五条悟和夏油杰正分别坐在办公桌前,看上去一副矜矜业业备课的模样。 当然,这样的场面只持续了一秒。 “什么啊,原来是硝子。”五条悟放下拿倒了的课本,抱怨着嘟囔道。 家入硝子一只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不想理他:“去不去乙骨的公寓?” 五条悟:“现在?” 家入硝子:“嗯。” “不去,我很忙的。” 相较于五条悟想也不想就拒绝的态度,夏油杰倒是观察了一会。 他的目光平静,屈起的指节抵在太阳穴上:“发生什么了?” 家入硝子:“也没什么,只是想去见一见乙骨进入高专前的老师。” 五条悟“嗯?”了一声:“好像是有这么个人来着。” 家入硝子挑眉:“你见过?” 五条悟无所谓地撇了下唇:“没有。偶尔听忧太提起过,好像挺弱的。你怎么突然对这个感兴趣?” 家入硝子关上门:“因为乙骨说那是七穗。” “……” 空气在这片区域内突然凝滞。 家入硝子抬眼,默默地看向那只突然出现的卡住门的手。 五条悟的唇角抿直,手肘抵在门上,脸上的轻松已然消失不见。 “再说一遍,叫什么来着?” 夏油杰走到身后:“别挡路,悟。再不过去的话七穗又要逃跑了。” 乙骨忧太入学到现在,已经过了一年多的时间。 也就是说,七穗已经在他们的眼皮底下躲了一年多了。 【“悟?”】 【“五条学长?”】 继学妹的设定之后,这次变成同事了吗。 让他猜猜,这次又过不了多久又要死掉了吧。 五条悟笑了一声,眼罩下,苍蓝色的眼眸中是翻涌的情愫。 啊,真的是。 他快要被胆小的家伙气疯掉了。 第40章 时针走到了五点。 手机定的闹钟在客厅的茶几上响起,沙发上的不明物体挪动了一下,最后从被子里探出一个脑袋。 “……您是来旅游的吗,宿主?”看不下去的系统痛心疾首道,“即使这周目为了优化您的游戏体验暂停了时长倒计时,您也不能这样摆烂啊!” 崎野七穗打了个哈欠,蓬松的金发搭在肩膀上,远远看去有些凌乱。 “这不叫摆烂。”清醒后的少女一脸严肃地反驳,“我只是合理利用时间。” 她总不能跟着乙骨忧太去高专上学吧,这不是纯纯地想不开吗。 而且,自从乙骨忧太把头发放下来后,好感度就很难再涨了。 少年的身形在不知不觉中拔高,时常反客为主。 崎野七穗总是会被身后突然冒出来的乙骨忧太吓一跳。 究竟是哪里出了错呢?明明她刚把乙骨忧太捡回来的时候,他还是个被逗一下就会脸红害羞的孩子。 崎野七穗在那时教会了他第一个术式。 强横的咒力将一排树木拦腰斩断,以不容置喙的力道将一切阻拦光明的障碍清除。 不明白发生什么了的霸凌者在地上吓得连滚带爬,站在二楼的崎野七穗挑了下眉,丑宝2号便立马从地上钻出了出来,它缠住对方脚踝,使害得对方磕掉了颗牙。 【“你只是还没学会控制力量。”】 崎野七穗揉了揉少年那颗脑袋,回过头去时注视着身后悄无声息逼近的黑暗。 尖锐的指甲就在眼前,金发的少女却毫不在意地弯起了眉眼。 【“你也是,学生2号。”】 怎么会有咒术师主动去握住咒灵的手。 那时想将对方杀掉的里香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摆出攻击姿态,下一秒却被按着坐在乙骨忧太旁边,一起开始从咒术的基础课程学起。 崎野七穗有许许多多奇怪的特级咒具,她以此填补了咒力的不足,每一件用起来都得心应手。 【“仇恨、愤怒——人类一切阴暗的情绪都可以成为诅咒的源头,但是,既然你戴着这枚戒指……”】 在逐渐西沉的太阳下,乙骨忧太和里香被戳了戳额头。 【“不要摆出这张哭丧脸啊,乙骨同学。”】 【“里香明明是因为爱才诞生的,为什么要害怕?”】 十六岁的乙骨忧太是典型的可怜小白兔,因为有人朝他伸出了手,所以他就牢牢抓住了。 【“要好好长大才行。”】 乙骨忧太好像就记住了这一句。 崎野七穗托腮,开始思考新的好感度增加方式。 叮—— 门铃在这时响了一声,少女踩着拖鞋,步伐轻快。 “你回……” 伴随着门锁解开的声音,崎野七穗的声音戛然而止。 原本收敛的咒力在倾泻开来,熟悉的气息在无声无息中将她包裹。 崎野七穗愣愣地抬头,目光在自己两个发育快得离谱的同期脸上停留了片刻,又注意到他们背后一脸平静的家入硝子。 瞳、瞳孔地震! 恐怖片!恐怖片出现了! 崎野七穗警觉,下意识地关门,但不管她怎么用力,玄关处的木门这次都没有任何要挪动的意思。 五条悟的手搭在那里,甚至还能悠闲地勾起眼罩,用那双漂亮的六眼垂下看她: “诶,你力气还真小啊,小七穗。” 救、救救救—— 等等,说不定还有救,只要她不承认…… …… 谁信啊!她上上周目用的马甲五条悟都不信,更何况这还是她自己的身体了! 崎野七穗沉思一秒,觉得自己好像在宇宙中升华了。 “咳。”她咳嗽一声,试图保持冷静,“好、好巧啊,又见面了。” 空气寂静了半分钟,家入硝子挑眉,朝五条悟和夏油杰伸出手:“我猜对了。” 半个月的工资被当成了赌资,但五条悟和夏油杰对此一点也不在意。 “没用的,七穗。”夏油杰微笑着说,“悟已经知道你藏了多久了。” 五条悟撇了撇嘴,抱怨地拖长尾音:“什么啊杰,你到这时候还要装好人吗。” 太好了,他们吵架吧。 吵着吵着她就能有机会—— ……咦,脚离地了。 崎野七穗沉默,在这短暂的时间里给自己做了一会心理建设,末了才面无表情地抬头与罪魁祸首对视: “待会动手的时候,能不能不要打脸?” 好轻。 把对方拎起来的那一刻,五条悟的脑子里率先冒出来的是这个念头。 七穗以前有这么轻吗? 五条悟皱眉,想起之前乙骨忧太提到过的“身体不好”的事。 真麻烦,索性待会带回去让硝子检查一下吧。 虽然是这么想的,但五条悟显然还记得却装模作样地摆出了一副夸张的惊讶神色:“哦,原来你也知道会被揍吗。” 崎野七穗冷哼:“别看我这样,经历了上一个世界的磨炼,谁输谁赢还不一……” “悟学会了反转术式。”夏油杰在一旁漫不经心地补充道。 “……错了。”听见夏油杰的话,金发少女嚣张的气焰弱了下去。 崎野七穗板着张脸,干脆利落地道歉。 夏油杰偏过头去:“不放下来吗?” 五条悟拒绝:“动物界有种狡猾的生物,一松手就会钻进地里。” 家入硝子点烟:“都让你不要熬夜看动物世界了。” 五条悟:“……” 五条悟:“喂,偏题了吧,现在不是应该追究这家伙说的上一个世界的事吗?” 崎野七穗:“……” 糟糕,说快了。 崎野选手陷入沉思。 崎野选手灵光一闪—— 崎野选手选择摆烂! “我在黑手党里当卧底,厉害吧?” 少女在说这话的时候,原本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口吻却很得意,看上去像是只被揪住脖子还不服气的猫。 夏油杰:“真的不会一进去就暴露吗?” 崎野七穗:“没有!你不要看不起我!” 家入硝子:“看这样子是被卖了还在帮人数钱,都是你们惯出来的错。” 崎野七穗:“等等,为什么要用一副家长的语气和我说话啊!” 五条悟:“为什么要加上我?我可是一直主张把这家伙脑子里的水倒出来的,只有杰在溺爱她。” 崎野七穗:“士可杀不可辱!来决一死战吧五条悟!” “……”杀气。 僵持之中,夏油杰轻轻笑了声:“七穗,你最好不要在悟面前提到死这个字。” 五条悟学会反转术式是在[禅院七穗]死后不久。 被誉为最强的少年谁也没有告诉,有一天突然翘了课。 而就在大家以为他不过是出去玩了一趟之后,五条悟浑身是血地走回了宿舍。 他的神情十分冷淡,陈述整件事的经过时语气也轻描淡写。 可越是这样,越是可怕。 七穗离开后,五条悟索性装也不装了。 有那么一瞬间,夏油杰仿佛重新看到了那个被五条家捧在掌心,毫无感情地垂下眼俯瞰众生的神子。 血洗盘星教,这种事情也就只有悟才能干得出来。 “所以我才说我错了嘛。”崎野七穗嘟囔着说道,“而且又不是我想死的,我就是单纯地打不过而已。” “啊,说到这个……”家入硝子吐了口烟圈,“你当初关系很好的那个小鬼,是叫伏黑惠吧?” 崎野七穗瞬间振作:“惠成为咒术师了吗?真希呢?” 家入硝子没立即回答这个问题,还在冷嘲热讽:“反省一下,你们两个的魅力还没有那两个孩子大。” 夏油杰倒是无所谓:“你这么说的话,明天悟上课的时候又要去捉弄他们了。” “上课?” “嗯,我和悟勉强算是那两个孩子的老师。” 之所以用“勉强”形容,是因为五条悟上课的时候,基本有一半不在教学。 至于夏油杰,他是五条悟那一半不在教学的时间里被迫害的对象。 “……” “喂,你这是什么表情?”五条悟晃了晃手里的小动物。 三十厘米的身高差使得他即便什么也不做看上去也很有压迫感,但崎野七穗却哼哼唧唧的,丝毫不受威胁。 “我已经能想象出你带领着一群小白菜搞破坏,害得夜蛾老师英年秃头的场景了。” 确实这么干了的五条悟:“……” 帮凶夏油杰:“……” 以前是没用的DK,现在是没用的大人。 家入硝子冷笑一声,把烟头在旁边的烟灰缸里碾灭了:“不过伏黑还算是省心的一个,完全看不出来是被这家伙养大的。” 崎野七穗愣住,朝着家入硝子手指的方向看去。 ……五条悟? 等等,为什么是五条悟? 甚尔呢?他不会又摆烂去了吧? 完全没预料到这种情况的崎野七穗愣住,她张了张唇,正试图从自己的同期口中打探一点情报,公寓的门却被再次推开。 紧接着,她的身体一轻,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里香的身形庞大,轻轻拥住她,很快与教师三人组拉开距离。 乙骨忧太的手中拎着装满食材的塑料袋,他在短暂的惊讶过后,不紧不慢地换了拖鞋。 “是来做客的吗?抱歉,我应该早点来的。” 明明不管是态度还是举措都温润有礼,乙骨忧太无形之中却透露出一股主人的气息。 他的话音落下,旁若无人地偏过头去,试图向同居者寻求肯定。 乙骨忧太笑了笑。 “对吧,七穗?” 第41章 实际上,在家入硝子问起七穗名字的时候,乙骨忧太就微妙地察觉到了不对劲。 但因为对方是值得尊敬的前辈,所以乙骨忧太最后还是好好回答了。 而很显然,就目前的状况而言,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所有人坐在一起,莫名其妙地变成了特级与特级之间的会谈。 乙骨忧太安静地听完了所有话,不由自主地皱紧眉头:“死掉是什么意思?” 五条悟的双腿交叠,手肘撑住下巴。 “诶,听不懂吗。”五条悟抬手比划了一下,在自己引以为傲的学生面前耐心解释道,“在忧太认识七穗之前,这家伙已经在我们面前死了两次了哦。” 死。 乙骨忧太在此之前从未思考过这种可能性。 七穗大多时候很安静,除了之前教导他学习咒术的时候,几乎不怎么离开这间公寓。 但为了以防万一,乙骨忧太还是在楼下设置了结界。 这也是他这次买东西到一半突然赶回来的原因。 提早了十分钟,再晚七穗就该被捉走了。 “都说了我不是故意的啊!”眼看乙骨忧太被带歪,崎野七穗奋力反驳道,“上次出事前我还打电话了呢!” 听到这话的夏油杰轻蹙了下眉,偏过头去看一旁陷入沉默的五条悟。 已经在电话这件事上快要PTSD的五条悟反复确认了三遍自己当时在干什么。 “不是我。”思索片刻,最强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禅院七穗]的人际关系很简单,联系人列表里除了他和杰还有硝子外,应该就只有伏黑甚尔和…… 哦,禅院直哉啊。 五条悟面无表情,想起前几天会议上嚣张地支持要将作为宿傩容器的虎杖悠仁定为死刑的禅院。 “我明白了。”乙骨忧太平静地说道,“我会让里香留在这里陪着七穗的。” 五条悟抬头看了一眼乙骨忧太身后,被崎野七穗牢牢抱住的诅咒。 什么啊,虽说都是特级,但不应该来依赖他才对吗! 五条悟这么抱怨着想道,余光却瞥见好像有了底气的崎野七穗朝自己偷偷做了个鬼脸。 他眨眨眼睛,哈地一声被气笑了。 “虽然我对你的实力没有质疑。” 寂静之中,一直靠在墙边的家入硝子开了口。 “但是乙骨君,你还是不要过于信任自己才好。” 冰冷的解剖台,带血的手指,身为医生的家入硝子甚至握不住小巧的手术刀。 她将额前的发丝捋到脑后,用无比平静地语气陈述道: “总有一天,你会宁愿自己没有学会反转术式。” - ……所以说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崎野七穗低头,看向自己手腕上的咒具,扯了扯,扯不下来。 空间类的咒具,据说是五条悟从五条家完全没人用的仓库找到的。 拿去卖的话大概能卖个几亿,但不良教师的背后盛开着粉红色的小花,微笑着告诉她如果敢卖掉就死定了。 顺便,她还重新入职了咒术高专。 时隔十几年,夜蛾正道不仅神奇地没有变秃,甚至还当上了校长。 这是合理的吗? 崎野七穗沉思,望着面前厚厚的一叠备课本,不知道自己会怎么误人子弟。 虽然这个马甲是二十多岁,但她实际上也才十八岁,最多就读到高专二年级—— 二年级去教二年级。 这算什么,现学现卖吗? “没关系,七穗。”乙骨忧太安慰她道,“大家不会在意的。” 首先,辅助监督负责的基础课程,人能凑齐就谢天谢地了。 毕竟除了日常任务以外还有咒术训练,太过疲劳的情况下,每次上课铃一响,教室里往往横七竖八地躺着几具“尸体”。 “大家?” 乙骨忧太想了想,认真数道:“狗卷同学,熊猫同学,还有真希同学。” 原来如此,惠上的是一年级啊,那就和她没有关…… “等等,真希?”听到熟悉名字的崎野七穗惊讶地抬起头。 “嗯。”乙骨忧太点头,提到同伴时目光柔和,“真希同学很厉害,我刚入学的时候,总是被她打到地上。” 【“再来!”】 空旷的训练场里,有一道小小的影子挣扎着爬了起来。 禅院真希的目光坚韧,从那时起就有一股不服输的勇气。 崎野七穗那时坐在旁边,被这气氛感染得跃跃欲试。 结局显而易见—— 伏黑甚尔一手一个,她和幼年的禅院真希一起躺在地上沧桑地看星星。 “对了。”趁五条悟和夏油杰去买东西的工夫,崎野七穗抓紧时机打听道,“忧太,你有没有听说过[术师杀手]?” 乙骨忧太愣了下,下意识地偏头看她。 伏黑甚尔,天与咒缚的持有者,万中挑一的存在。 据说五条老师和他比试过两次,[苍]就是在那时学会的。 “头发是黑的,大概这么高,有的时候脖子上或者腹部会围着一只虫子样的咒灵……” 非常危险。 乙骨忧太做出判断,但是七穗还在滔滔不绝地讲述。 不想对对方撒谎的乙骨忧太认真回忆了一下:“我在一年前执行任务的时候见过他一面。” 那个男人浑身是血,却一点也不在乎自己的伤口,懒洋洋地叼着根烟。 察觉到乙骨忧太的目光,伏黑甚尔回过头来。 黑暗的夜中惊起鸟雀,直到对方离开,那时还不太能掌握咒力的乙骨忧太才松了口气。 “我只知道这些。” 少年说着,纤长的手指绕过金发,在辫子的末尾用发绳轻轻打了个结。 “不过,七穗,你还没有告诉我,五条老师说的死了两次是怎么回事。” “……” - 死了,活了。 活了,死了。 崎野七穗到底还是没供出游戏这件事,只说可能是个诅咒吧。 不同的躯壳里装着同样的灵魂,每次都在充满希望的日子前死去—— 诅咒!很有说服力! 乙骨忧太有没有相信崎野七穗不知道,反正崎野七穗是被自己说服了。 “您就作死吧,宿主。”系统冷哼道,“趁他们有事偷偷溜出来,小心回去就被打断腿。” 崎野七穗否认:“我带着里香呢,不算偷偷。” 夜晚的街道平静,少女随意套了件宽大的白色衬衫,身后跟着里香和丑宝2号,慢悠悠的步伐好像是在散步。 当然,如果能把手上那个不定时会随机召唤出特级咒术师的咒具取掉就最好了。 “而且,虽然大家脾气很差,但都很好哄的。”崎野七穗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口吻里带着骄傲,就好像是家长在向陌生人介绍自己家的一二三个小朋友一样,“待会回去就说是因为买礼物才出来的好了。” 好像很有道理。 如果不是看着自家宿主十分自然地混进赌场的话,系统几乎就要被说服了。 “……您在干什么?” “没什么。”崎野七穗说,目光从混乱的人群中扫过,“我只是想确认一下,甚尔是单纯地在摆烂,还是一不小心摆烂把自己摆死了。” 说实话,按照伏黑甚尔那奇妙的生活习惯,如果不是天与咒缚,他早就把自己作死了。 崎野七穗心中充满了微妙的愧疚感。 她趴在栏杆上,重新又在人群里找了一遍。 不在。 赌马场也不在。 以前的公寓看上去也很久没有住人了。 伏黑甚尔会去的地方就那么几个,他能去哪里。 崎野七穗想到这里有些沮丧,她看了眼时间,直起身子,从赌场的后门溜了出去。 这是一条充满腐臭味道的巷子,几个醉醺醺的男人倒在地上,嘴里咕哝着什么诨话。几只老鼠在风吹动滚落的啤酒瓶时惊起,拖着尾巴惊慌失措地从垃圾桶下跑过。 崎野七穗踮起脚,熟练地跳过障碍物。 “最近你做任务的速度越来越快了。” “哦。” “别误会,没有怀疑你的意思,只是我稍微有些好奇,你这么着急是为了什么?” 冒着火星的烟头被扔在地上,斜倚在阴影中的男人双手环胸,不太在意地打了个哈欠:“没什么,只是钱花完了。” 披着斗篷的诅咒师笑了笑。 “啊,多么浓郁的诅咒的味道。这个时间点老鼠还真多啊。” 几乎是一瞬间,里香牢牢地握住从身后劈来的武器。走路走到一半突然被偷袭的崎野七穗眨眨眼睛,身体很快做出反击。 身后背着的长刀掷出,少女后撤一步,从系统的背包里拿出把黑色的枪。 子弹陷入地面时带起细微的震动,随后以一个不可思议地角度从诅咒师的身后突然冒出。 [Chaos shot] 黑色的斗篷被割开一角,粘稠的血液落在地上时,不知名的诅咒师捂住肩膀冷哼一声。 他看向脸侧陷入墙壁的长刃,目光触及上面雕刻的家徽时微微停顿。 “禅院……” 月下,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男人停住脚步。 伏黑甚尔皱了皱眉,没想到这种地方也会有禅院家的人出现。 不过那是那个诅咒师的麻烦,与他无…… “哇,成功了!” 少女清丽的嗓音出现在空气中,崎野七穗注视着手中的枪,自己都不敢相信。 她之前试了那么久,一次也没成功过。 真可惜,要是Reborn看到就好了。 崎野七穗这么想着,对自己突然充满了自信。 “没关系,我自己来就好了,里香。” 毕竟好久也没认认真真和人打过架了。 崎野七穗兴致勃勃,面对着那把劈到面前的武器,眼神里毫无畏惧。 只要再近一点,她就能展开反击。 虽然是这么想的,但泛着银光的刀刃在距离她还有半米的时候便停下。 伏黑甚尔站在中间,一只手牢牢地握住惊愕地瞪大眼睛的诅咒师的手腕。 被背叛了的雇主大吼大叫,似乎在骂着什么,但伏黑甚尔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 他只是站在那里,垂下眼睛望向面前与[禅院七穗]极为相似的少女。 【“七穗。”】 【“她叫崎野七穗。”】 金色的头发,碧色的眼睛。 和伏黑甚尔塞在钱包里的那张照片长得一模一样。 不是没想过对方会再次死而复生的可能性,但伏黑甚尔对此根本不抱希望。 没有希望的话,就不会失望。 可偏偏面前的少女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嗨!甚尔!” 她弯起眼睛,像一只根本没察觉到危险的小动物,就这么凑到猎人身边。 “是不是想我啦?” 第42章 (捉虫) 伏黑甚尔没有说话。 从这个角度,他可以清晰地看到面前少女纤长的睫毛。她的金发有几缕随意地别在耳后,白色的衬衫在刚才的打斗中发皱,松松地笼住她娇小的身躯。 这样的场景,伏黑甚尔在梦里见过很多遍。 她扎着辫子的样子,湿着头发倒在沙发上的样子,捧着水气球说明年要再一起来看烟火的样子。 可梦是种很脆弱的东西,他一碰就碎了。 于是伏黑甚尔选择远离。 只要不回到那间公寓,不看到那两个小鬼,远离一切与她有关的,光明的,令人动容的存在——他勉强就能浑浑噩噩地活下去。 明明再给他一点时间,他马上就能忘记她了。 伏黑甚尔想到这里,嘲讽地笑了一声。 他的声音低沉,眼底的墨绿在黑夜中晦暗不清。 “这次又要待多久,大小姐?” 崎野七穗思考了一会。 她确实很想给出一个具体的数字,但人生中充满了意外,这似乎不是能可以计算的东西。 “不知道。”良久,她给出了这样一个答案。 伏黑甚尔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她。 他清楚地知道她没有在撒谎——正是因为这样,才更可悲。 她迟早有一天要再离开的。 明明清晰地明白这点…… “但因为想见甚尔,所以我就来了。” 心好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 伏黑甚尔现在宁愿自己瞎了聋了,不然他也不会拿这胆大包天的家伙没办法。 算了,总之关起来放在身边就不会死了吧。 男人轻嗤一声,本打算拿点什么堵住她那张叽叽喳喳的嘴,但是在那之前…… 漆黑的庞然大物在少女背后露出爪牙,诅咒用一种嘶哑又执着的声音缓慢开口。 “七穗……忧太……” “要和里香在一起!” 伏黑甚尔眯起眼睛,在感受到杀气的下一秒就抽出了武器。 他垂下来的眼睛里带着野兽般的欲/望,却还是好好压抑着情绪,沙哑着声音向一旁的少女轻慢地问道: “喂,这东西可以宰了吗?” 崎野七穗:? 崎野七穗:“不行!当然不行!” - 乙骨忧太找到崎野七穗的时候,她身边显然又多了一个人。 伏黑甚尔。 在崎野七穗问起的时候,他就有所预料。 只是比他想象得要快了些。 乙骨忧太忽然觉得,五条老师的那个让七穗来高专当老师的提议也不是很糟糕。 少年想到这里叹了口气:“老师,不是和你说不要乱捡动物了吗?” 赌场包厢昏暗的光线下,伏黑甚尔抬头瞥了乙骨忧太一眼。 小鬼,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一看就没经验。 还是这个叫里香的诅咒比较有威胁。 崎野七穗在她的五子棋盘前抬头:“甚尔吗?我在教甚尔和里香友好相处。” 乙骨忧太对于这个说辞有些惊讶,他下意识地相信了对方,但走近后才听到伏黑甚尔和里香的对话。 里香:“滚开。” 伏黑甚尔:“哦。” 里香:“里香要杀了你。” 伏黑甚尔:“随便吧,让你一只手都打不赢。” 乙骨忧太:“……” 大半夜的,总觉得被气清醒了。 年轻的特级术师反手拽着剑袋的带子,拉开椅子坐下来。 “原来如此。”乙骨忧太平静地说,“但是你该回家睡觉了,老师。” 不知道是不是气氛的缘故,明明乙骨忧太的声音和平时一样温和,听起来却有点危险。 崎野七穗好奇地侧过脸:“可明明你一副完全没有回去的打算的样子。” 乙骨忧太笑了下:“既然伏黑先生喜欢打赌,那我就留在这里陪他玩。” 四十分钟。 从七穗提起伏黑甚尔到现在,一共过了四十分钟。 在这期间,乙骨忧太运用特级的权限,成功获得了对方的所有资料。 当然,其中少不了听说了这件事的五条悟的帮助。 坐在他家公寓里悠闲地打着游戏机的不良教师笑眯眯地表示打不过可以找他帮忙,今时不同往日,他现在已经无敌了。 夏油杰倒是没有参与这种幼稚的事情,他只是在屏幕上点了暂停,微微侧过脸问需要他一起去吗。 【“不用。”】乙骨忧太回答道,【“我会自己把七穗带回来的。”】 从七穗的房间里走出来的家入硝子默默地说了句“天真”。 伏黑甚尔很棘手——虽说如此,但乙骨忧太并没有要和对方动手的意思。 他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这里,扮演一个乖巧懂事的学生,小心翼翼地收敛起外露的锋芒。 这幅姿态或许能骗得过崎野七穗,但骗不过伏黑甚尔。 他双手环胸,靠在身后的椅背上,口吻不屑:“就你?” 乙骨忧太轻轻“嗯”了一声:“虽然没有试过,但我学的很快。” 墨绿色的赌桌上放着一副崭新的扑克牌,乙骨忧太抬手去抓时,手背被突然振作的崎野七穗打了一下。 金发的少女正色道:“赌场上瞬息万变,既然没玩过,你会输得很惨的。” 乙骨忧太:“……” [乙骨忧太好感度-1] 伏黑甚尔:“哈……” 崎野七穗:“就像甚尔,他从来没赢过,最惨的时候把三千万一次性输掉了。” [乙骨忧太好感度+1] 所以说她完全不知道他们究竟在赌什么东西。 他的老师是位笨蛋。 乙骨忧太在此之前一直觉得这是件好事,但现在稍微有些担忧。 伏黑甚尔在这时笑了声:“要我教教你吗?对付这家伙的方法。” 少年的手指搭上刀鞘,突然明白家入硝子的那句“天真”是什么意思。 气氛变得好像有点诡异。 还在和里香玩五子棋的崎野七穗敏锐地察觉到这一点,她疑惑地抬头,视线不断在面对面的乙骨忧太和伏黑甚尔之间切换,刚想开口,包厢的门却被砰地踹开了。 高专三人组背着光,看起来有些酷炫。 崎野七穗只觉得脖子一紧,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家入硝子揽着脖子连拖带拽的打劫了。 一旁的夏油杰露出礼貌的微笑:“乙骨同学,虽然耐心是件好事,但对付七穗的话……” “诶,硝子,等……唔唔唔唔——” 夏油杰:“一般要这么做才行。” 乙骨忧太皱眉,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先去解救看起来被捂住嘴的七穗,还是先处理现在的状况。 而就在他产生犹豫的时候,五条悟长腿一迈,已经坐了下来。 乙骨忧太顿了顿,向坐在右侧的夏油杰询问:“这是五条老师的衣服吗?” 五颜六色的花衬衫,好像刚从哪里旅游回来。 夏油杰不太在意,伸手拆开那副完整的牌:“是我的。悟说穿成这样比较有气势。” “之前交手的两次,表面上是平手,但实际上是输了。”见乙骨忧太不理解,夏油杰淡淡地补充道,“大概是要来一雪前耻之类的吧。” ……好像有点不好的预感。 身为特级咒术师,乙骨忧太的预感向来很准。 因为下一秒,五条悟就抬着他那双无敌的六眼挑衅道: “哟,这不是伏黑嘛。” “还玩牌呢,几年不见这么拉了啊?” 握着牌的夏油杰:“……” 啪的一声。是挚友后脑勺被击中的声音。 夏油杰面无表情地收回手,说了一声“闭嘴”。 - 翌日,咒术高专。 “听说了吗,真希?” “……什么?” “今天一年级的教师集体旷课了。” “哦,毕竟是那个五条,很正常吧。” “可是还有夏油老师呢!” “那就是夏油老师也被带歪了。” “那忧太今天也没来上课怎么解释!” 禅院真希顿住,眉间的皱痕加深。 这么一说就有点奇怪了。咒术界一共四个特级,三个在同一天不知所踪。 难道是什么有组织的袭击? 禅院真希有些头疼,立刻给留校的辅助监督发了短信。 然而几分钟过去,她得到的回答是—— [睡太晚了,起不来] 禅院真希决定假装没看见。 只要她没看见,咒术界就还有救。 “忧太也堕落了啊。”熊猫在一边痛心地感慨道,“明明一年级的时候还不是这样的。” 狗卷棘附和:“鲑鱼鲑鱼。” 熊猫:“结果不知道接了个什么任务回来,气质一下子突然变了。” 禅院真希关掉手机:“那个啊,好像是说不这样的话他家那个老师会一直把他当小孩子。” 等等,是八卦的气息! 熊猫的耳朵竖起来了一会,又无情地被禅院真希按了下去。 “别看我,我不知道。” 失去梦想的熊猫趴在课桌上化成一滩不明物体:“什么啊,作为朋友我们应该多关心点忧太的。” 禅院真希冷笑。 乙骨忧太那显然是藏着个什么人,巴不得所有人都不要和他藏起来的对象接触才好。 关心?从小到大都很会读空气的禅院真希完全不想没事找事。 毕竟那位“老师”她又不认识,说不定是情侣之间的什么情趣。 “对了!”想起什么的熊猫突然振作,“听说今天来了两个新老师,虎杖他们邀请我们一起去看看。” 禅院真希:“……为什么这种事也要一起?” 熊猫认真点头:“因为万一是很不好说话的类型,还能分摊点压力。” 禅院真希沉默,又一次开始担心起咒术界的未来。 按照时间,她现在应该去训练了。 只有变得更强,才不会让以前那种事发生。 禅院真希想到这里,不自觉地收紧五指,一不小心把坚硬的钢笔拦腰掰断了。 墨水从她的指缝间漏出,禅院真希垂眼注视了一会儿,烦躁地站起来。 “走吧。” 反正也浪费不了多少时间。 另一头被迫集体行动的伏黑惠也是这么想的,但他比二年级要来得更早一点。 说实话,他宁愿自己不要来。 因为办公室里坐着的,一个照面就被钉崎和虎杖绕圈圈崇拜的人他实在熟得不能再熟。 伏黑惠心气不顺,冷声问道:“你在这里干嘛?” 伏黑甚尔的脚翘在桌子上,漫不经心地接住原本抛向上空的球。 “别误会,我对教小孩子打架没兴趣。”他说着,和伏黑惠一模一样的墨绿色的眼瞳动了动,视线跃过面前的少年,径直落在那道抱着午餐刚回来的影子身上。 伏黑甚尔心情颇好地笑了一声。 “是有人说我要弥补父爱,绑着我来的。” 虎杖悠仁:“等等,什么父爱?” 钉崎野蔷薇:“我从刚刚就很想问了,你觉不觉得伏黑和这个帅哥长得有点像?” 伏黑惠心中毫无波澜,只觉得晦气。 然而下一秒,他的肩膀被拍了一下。 熟悉的声音使得那段被埋葬在记忆深处的片段被血淋淋地挖了出来。 伏黑惠僵硬着回过头去,与那双碧色眼睛对视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崎野七穗收回手,迷茫地眨了眨眼。 她转过头去与乙骨忧太对话。 “忧太,你说得对,他们好像还有话要说,要不然我们再回去训练一下?” 乙骨忧太没有回答。 他冷淡的目光在伏黑惠身上停留了片刻,很快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伏黑惠也姓伏黑,他忘了这点。 失策。 第43章 这已经是七穗叹的第七口气了。 乙骨忧太将刀收回刀鞘,忍不住看了一眼坐在训练场边的少女。 “老师。”他说道,“伏黑同学可能只是心情不好,不是故意不和你说话的。” 几个小时前,黑发的少年在短暂的震惊后抿紧了嘴唇,虽然伏黑惠什么话也没说,但却露出了一副蜷缩成一团刺猬的样子,拒绝与她交流。 “绝对是生气了。”思索片刻,崎野七穗得出了这样的答案。 “……”乙骨忧太站在原地,默数三秒。 一、二…… “啊!怎么办啊忧太!惠以前从来不和我生气的!” 于是一只抱头痛哭的仓鼠出现了。 少年绷紧的肩膀放松,叹了口气。 “至少先跟我说说老师对伏黑同学做了什么吧。”乙骨忧太单手将剑袋抽紧,不紧不慢地在崎野七穗身边坐了下来。 埋在臂弯里的金色脑袋在这时稍稍抬起。 “那个啊,也没什么……” 乙骨忧太沉默,看着崎野七穗心虚地把视线挪开了。 她的脸颊红红的,垂下的眼睫在眼睑下方洒下小片阴翳,不自觉地摸了摸耳垂。 “就是,一不小心,死掉了。” 啊,多么熟悉的话。 短短两天内,乙骨忧太已经得知自己要保护的对象死了三遍的事实。 这使得他原本平静的心变得有些惴惴不安。 “那确实该生气。”收回目光的时候,乙骨忧太这么评价道。 他坐在台阶上,一只腿屈起,手肘搭在膝盖上。 “老师要是死在我面前的话,我也会生气。” “?” “但是因为没有经历过伏黑同学经历过的事,所以我也无法评价。” “换句话说——”乙骨忧太停顿了一下,——如果有一天我死了,老师会怎么做?” 不、不是,怎么发展到这么严肃的话题了? 崎野七穗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打得措手不及。 事实上她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的答案,毕竟对于曾经的她来说,好像身边的每一个人都强得离谱。 “大概会帮你报仇吧?”半晌,崎野七岁不太确定地说,“但是能打败忧太的人,我大概也打不过?” 等等,好像懂了。 身边的气息靠近,乙骨忧太一愣,下意识地回过头的时候,那双总是充满无忧无虑的眼睛已经凑至面前。 她离得太近了,连呼吸都与他纠缠在一起。 于是乙骨忧太的瞳孔缩小,被吓了一跳时手掌撑在地上,完全没了战斗时的沉稳。 本来想安慰对方笑一笑的崎野七穗迷茫地眨了眨眼,她的瞳仁动了动,最后在这暧昧的气氛中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还蛮可爱的嘛,忧太。” “……” [乙骨忧太好感度+1] 少年头疼地坐正。 “这可算不上夸人的话啊。” 崎野七穗好奇:“为什么?” 乙骨忧太烦恼地托住下巴。 他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想起今天刚接到的任务。 又要出差了,这次是七天。 而很显然,把老师一个人留在咒术高专并不是个好主意。 “七穗。” 他改变了称呼。 少年乌黑的发丝下是一双如森林般翠绿幽深的眼睛,配上带了些病态苍白的皮肤,使人轻而易举地就产生了怜爱之心。 乙骨忧太问道:“你想去国外旅游吗?” - 体术课。 这已经是伏黑惠不知道第几次被打倒了。 姑且要被称一声“老师”的伏黑甚尔在对待自己儿子这方面完全没有任何的同情心,他打了个哈欠,武器懒洋洋地扛在肩上,垂下眼时目光冷淡。 “起来。” “……”伏黑惠握紧拳头,默默地又爬了起来。 砰的一声。 虎杖悠仁于心不忍地捂住脸,不由地开始担心自己待会的结局:“这真的是伏黑的爸爸吗,我怎么感觉他们像仇人一……” “……等等,钉崎,你在干嘛?” 已经看淡人生的钉崎野蔷薇面无表情地补了个口红:“我觉得我待会可能被打死。” 虎杖悠仁:“所以呢?” 钉崎野蔷薇:“我希望大家看到我的尸体的时候是完美的。” 又是一声。 这下连玉犬也被跟着一起扔出去了。 钉崎野蔷薇沉默,她低头盯着自己小巧的咒具看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好像在宇宙中升华了。 “这真的是合理的吗?” 背后传来一声轻笑。 同样扛着咒具的禅院真希站在那里:“虽然过程痛苦了点,但实际上进步得很快。” “……也没有第二个选择了吧!”钉崎野蔷薇吐槽道,她撇了撇嘴,说完忽然注意到禅院真希怀念的语气。 “等等,真希学姐你和那个人交过手吗?” 禅院真希双手环胸,微微点了下头:“小的时候跟着他学了几个月。” 虎杖悠仁的脸上流露出不可置信:“被这样揍几个月是真的能活得下来的吗?” 不过他身体比一般人好,里面还有个宿傩,应该比钉崎存活的可能性大就是了。 禅院真希挑了下眉,仔细观察了几分钟场内伏黑甚尔和伏黑惠的动作。 “伏黑应该是在想事情吧。” 少年进攻的动作很快,但每次被攻击时都会有着稍稍的停顿。 虽然伏黑甚尔的攻击轨迹本就难以捉摸,但按平时伏黑的水平也不至于这样。 当然,禅院真希清楚地知道,要是现在站在场上的是自己,估计也是这幅下场。 无法集中精神。 谁能想到一个死去多年的人突然复活。 更何况,据她所知,这么多年来支撑伏黑变强的动力就是“七穗”的死亡。 作为咒术师,他需要一个新的动力。 禅院真希想到这里笑了笑,侧过脸去看自己的两个天真的后辈:“你们最好现在就做好准备。” 钉崎野蔷薇:? 虎杖悠仁:? “甚尔!”远处活泼的女声响了起来。 崎野七穗趴在栏杆上,朝训练场这边挥了挥手。 “可以把惠借我一下吗?” 伏黑惠的睫毛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他本想表示自己还能再训练,伏黑甚尔却显然没了要再和他动手的打算。 男人扯了下唇角:“怕了?” 伏黑惠神色阴郁,拍了拍衣服上沾着的泥土:“……闭嘴。” 伏黑甚尔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嗤笑:“所以说小鬼就是小鬼,你还没有小的时候有用。” 伏黑惠蹙起眉头:“我不是……” “想要什么去抢来不就好了。”伏黑甚尔扬起下颌,睨着面前的少年说道,“在这里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真是浪费时间。” 他说完,冷淡的视线立马从伏黑惠上移开了。 “那边两个,你们谁先来?” “……” 钉崎野蔷薇飞快举手:“虎杖!” 虎杖悠仁:“?啊?” 钉崎野蔷薇:“我和崎野老师是好朋友!” 虎杖悠仁:出现了!无中生有之术! 世界变得热闹,伏黑惠却好像置身之外。 “真不和我说话了?” 即使思念的影子凑到了身边,伏黑惠还是会想起那句“不要看”。 温热的血滴在他的脸上,怔愣中的孩童许久没有回过神。 伏黑惠就这样站在一边,冷漠地注视着惊慌失措的自己。 他还记得七穗死去的第二天,高柳老师问他妈妈怎么没有来时自己的表情。 他置身于阴影里,紧紧拽着书包的背带,过了好久才垂下眼睛低声说了一句“以后也不会来了”。 多可笑啊,他的面前还摆着那张他和七穗亲手画的画。 “小孩子皱什么眉头。”温热的指尖戳了戳他的眉心,伏黑惠回过神的时候,崎野七穗正托着下巴看他。 她的脸软软的,看起来很好捏。 “又不是你的错,就算那时候你不在,我也没有咒力反击了。” “啊,准确地说,正是因为惠来了,所以我才有力气站起来的。” “所以,这和你是不是太弱了根本没有一点关系。” 倒影在翠色虹膜中的是熟悉的笑脸。 【“对了,哪个是甚尔?”】 【“这是我,这是惠君,还有玉犬。”】 所有的回忆一齐涌入脑海,少年的瞳仁偏向眼尾,注视着那双捧住自己脸的手。 【“因为我和高柳老师说,我们是一家人。”】 家人。 伏黑惠默念了一遍这个词。 刚刚被伏黑甚尔丢出去的玉犬在树后面探头探脑,一副想过来又生怕担心违背伏黑惠意志的样子。 黑发的少年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伏黑惠抬手,握住覆在脸上的那抹温度。 “七穗,我不是小孩子,你不用安慰我。”伏黑惠这么说道。 他的视线垂下,语气平淡。 “还有,我比你高了。” 已经。 他已经可以像那个男人一样保护她了。 第44章 “我竟然被惠嘲笑了。” 下午三点,意大利,罗马。 咖啡的香味随着雾气氤氲上涌,崎野七穗坐在咖啡店外米色的棚子下,悲痛地和里香说出这个事实。 里香听不懂,默默地歪了下脑袋。 “七穗,难过?” 它沉默了好久,最后只断断续续地得出一个结论。 这对于无法理解人类情感的诅咒来说是个难题,但里香还是笨拙地摸了摸少女金色的发顶。 崎野七穗忽然振作,她放下手中的茶杯,有些惊讶地仰头看向里香:“这是从哪学的?” 里香有些纠结:“忧太说是秘密。” 完了,养的几个孩子都长大了,净爱说她听不懂的话。 崎野七穗默默地重新拿起茶杯,刚喝一口,乙骨忧太的声音便从身后传来。 “在说什么?”他问道。 明明刚刚才结束了任务,但乙骨忧太的呼吸却异常平稳。少年的身形挺拔,白色的制服扎在腰带里。日光酿在他的眼中,使得墨绿色的虹膜看起来像颗祖母绿的宝石。 乙骨忧太长得很好看。 从他来到奔放的意大利开始,已经有许多女性向他发出邀约了。 崎野七穗对此没什么意见,倒是比较在意里香刚刚说的秘密。 于是她靠在椅背上,向后仰了仰,十分有志气地发出邀请: “忧太!” “?” “来打架!” 乙骨忧太顿了下,疑惑地看向一旁的里香。 里香同样的疑惑。 少年拉开椅子在她身边坐下。 他注意到她的咖啡今天没有加奶,金属的勺子摆在一旁,好像只是用来随意搅拌了几下。 明明难以下咽,却在执着着什么东西。 于是乙骨忧太不着痕迹地收回了视线。 “怎么突然想到这个了?” “因为没有人认真和我打架。”崎野七穗丧气地说,“之前好不容易碰到一个,结果被甚尔一只手就解决了。” 阳光安静,被树间的罅隙揉碎了洒在她的身上。 好像又比以前瘦了点。 发现这点的乙骨忧太皱起眉,不明白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家入前辈出示的体检报告中一切正常,这也就意味着这是反转术式无法改变的东西。 “我可以陪老师对练。” 良久,乙骨忧太给出了这样一个答案。 几乎是在话音落下的下一秒,黑色的[帐]就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但是,如果老师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我会立即停下来。” 风掀起了少年额前的头发。 乙骨忧太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格外认真,眼里好似有一块化不开的墨。 直到今天,他仍旧记得自己第一次拿起刀的场景。 少女的木剑擦着他的脸颊而过,凌厉的力道掀起气流,划破了他制服的高领。 那时什么都还不会的乙骨忧太被吓了一跳,他跌坐在地上,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声“抱歉”。 【“所以原来不是控制不了咒力的问题啊。”】 【“……诶?”】 【“没关系,我从一个人那里学过如何短时间内提高身体素质的方法——接受斯巴达教育的鞭挞吧!忧太!”】 【“……咦,等、等等!”】 有想要守护的人。 乙骨忧太是怀抱着这样的心情一次一次爬起来的。 不管是被真希同学打倒的时候,还是被七穗打倒的时候。 这种心情一直持续到里香解咒以后。再次成为特级咒术师的乙骨忧太满足于现状,接受高层指派到国外出差。 他在诅咒的幻境里看到了另一个世界。 在那个世界,真希同学削掉了长发,狗卷同学断了一臂,熊猫同学坐在荒芜的地上,第一次流出了眼泪。 乙骨忧太没在这个世界看到七穗。 他努力地去找,却只在高专山脚下找到了一块墓碑。 五条老师站在那里,打着把黑色的伞。淅淅沥沥的雨点落下,男人最后却只是轻笑一声,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七穗的名字后面跟了个“十六岁”。 乙骨忧太清晰地知道这是个幻境,但无论如何也压抑不住怒火。 他冷漠地用刀刺穿了诅咒师的心脏,鲜红的血溅到他的脸上,一点一点地往下落。 可乙骨忧太一点也不在意。 他只是在寂寞的异国中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后撑着栏杆跃上酒店二楼的窗台。 乙骨忧太想,那个时候的自己一定很吓人。 因为即使是向来温和的老师也愣了一下。 可疲惫使得乙骨忧太丧失了解释的欲望,他沉默着上前一步,将那道金色的身影揽入怀中。 他的手穿过她的腰侧,额头抵在她的肩膀,可怜得像只被雨淋湿的小狗。 二十二岁的崎野七穗在那时终于回过神来。 少女用手拍了拍他的背,笑起来的时候苍白又脆弱,像个精致的人偶。 乙骨忧太的借口是“做噩梦了”。 但很显然,这样的借口并不足以使得崎野七穗信服。 于是当第二天晨光来临的时候,乙骨忧太发现酒店门口多了一堆被砍得半死的诅咒。 【“因为不知道是哪个欺负的你,所以就都抓回来了。”】崎野七穗轻快地说。 她的身影血迹斑斑,白色的裙子被风吹气。朝阳的光落在七穗的脸上,像只存在于梦里的一道影子。 乙骨忧太一下被击中了内心。 他一面沉溺于此,一面又忍不住想起那个幻境。 大概也是因为这样,当五条老师提起“死而复生”的事情的时候,乙骨忧太轻而易举地就选择了相信。 但是…… 意大利炽热的阳光下,少年偏头躲过那把一模一样的木剑。 乙骨忧太的表情平静,单手握住刀刃,另一只手极富技巧性地敲在对方纤细的手腕。 木剑被赋予了咒力,插入少女身后的墙壁中。乙骨忧太低头,在这被桎梏的一角执着地陈述出事实。 “是我赢了,老师。” 他身上的气息带着阴影全方位地碾压过来,崎野七穗吸了吸鼻子,意识到原来太久不打架是真的会退步的。 乙骨忧太笑了下:“您要哭了吗?” “不,我已经习惯了,谁会因为这种事……”崎野七穗的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她皱起眉头,观察了一会儿面前人的表情。 这句话好耳熟,虽然乙骨忧太加了敬语—— 哦,好像五条悟曾经对着歌姬学姐说过。 糟糕,五条悟竟敢祸害她的学生! 崎野七穗冷笑一声,决定回去就把他的喜久福里塞满牙膏。 “不过,刚才里香说的秘密,如果老师想知道的话我也可以告诉你。”少年微微勾起唇角,“我只是想和……” 砰—— 紫色的火箭筒从天而降。 崎野七穗愣愣地抬头,发现一只奶牛从建筑物的天台上探出了脑袋。 十几岁的蓝波眯着一只眼:“抱歉抱歉,砸到人了吗?” 不是,等等,为什么蓝波会在这里? 不对,好像重点不是这个,忧太呢?她那么大一个忧太呢? 崎野七穗瞳孔地震,在短暂的升华后放弃了思考。 她记得纲君和她说过,这个紫色的东西叫做十年后火箭筒,时效只有五分钟。 所以,只要五分钟过后。 “这可麻烦了。”年轻的彭格列雷守从天台上跳下,困扰地挠了挠头发,“融合了白兰那边的技术,还是试验品呢。” “……试验品?” “嗯,平行世界之类的东西。” 崎野七穗愣住。 紫色的烟雾散去,一把剑抵在她的颈侧。 与刚才不同的是,冷漠地垂下眼的少年身上确确实实带了杀气。 “你身上有诅咒的味道。是诅咒师?” 黑色的头发落到她的脸上。来自另一个世界,十七岁的乙骨忧太在观察了一遍周围的环境后皱紧了眉头。 “空间系吗。”他低喃了一句。 “抱歉,大家还在战斗,我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 “如果没有解开咒术的打算,姑且问一句——” 少年的目光凛冽,骨节分明的手指握住刀柄。 “即使被杀掉,你也不会有怨言的吧?” [攻略对象“乙骨忧太”] [重新锁定] [当前好感度:0] 第45章 “我说。” 僵持的气氛中,蓝波原本眯起的一只眼睛睁开。 “别这么严肃嘛,小哥。” 他慢悠悠地上前几步,屈起的指节抵在长刃的刀身上,漫不经心地敲了敲。 “你们不是情侣吗?这么威胁女朋友可不好。” 少年温凉的目光在闻及“女朋友”三个字时微微一顿,乙骨忧太蹙起眉头,显然不相信这个说辞。 “我的爱人只有……”乙骨忧太的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他捏住刀柄的五指收紧,忽然意识到面前这个陌生的少女身上诅咒的味道就来自于里香。 不可能,怎么会有这种事。 乙骨忧太的唇角紧抿,稍作思索后,他收回武器后退一步。 “抱歉。”乙骨忧太很直接地说,神色严肃,“但我还在参加死灭回游的途中,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 死灭回游。 好怪的名字。 蓝波和崎野七穗对视一眼,互相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迷茫。 “为什么你会不知道?你不关心男朋友的吗?” “严格意义上说,其实我只是忧太的老师。” “……年下师生恋?” “是老师。” “都到了意大利还在意这些吗,真搞不懂你们日本人。”蓝波满不在意地说道,在沉默不语的少年散发出的杀气波及自己前爽快地承认了错误,“你被我们家的火箭筒砸中了,暂时回不去的。” 乙骨忧太:“……火箭筒?” “啊,总之就是能使人和平行世界的自己互换的东西吧。”蓝波解释道。 乙骨忧太迅速在脑中翻找了一下与之相关的回忆。 几年前,意大利黑手党中古老的家族彭格列在与密鲁菲奥雷的战斗中,似乎就是通过与十年前的自己交换来获得胜利的。 有些不是时候。 乙骨忧太对于平行世界的自己是否知道游戏规则,是否能保护同伴毫无信心。 更棘手的是…… 乙骨忧太抬眼,看向面前与蓝波交谈的少女。 [里香]的咒力太浓了。 因为是平行世界的他的术式,其中的差别令乙骨忧太一开始没有认出来。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 在他与平行世界的自己交换前,[里香]正在保护这个人。 ……为什么这种事情会发生在他的身上? 十七岁的乙骨忧太现在很有躺在床上用枕头闷住脸的冲动,他叹了口气,眼前却突然出现一只手机。 “你要打电话给悟问问吗?”崎野七穗慷慨地提议道,“悟的话你总该信了吧?” ……好亲昵的称呼。 乙骨忧太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喊五条悟。 但不论如何,他还是接过了这只手机。 也就是这个时候,乙骨忧太注意到了崎野七穗手腕上的手镯。 独属于五条家的特级咒具。加上亲昵的称呼。 乙骨忧太想起刚才这个陌生的少女自称是平行世界的自己的老师的事,恍惚间明白了什么。 等等,他刚刚竟然对五条老师的恋人出手了吗?! 这样一来,里香在保护她也不奇怪了。 乙骨忧太被自己的思路说服,尴尬地又说了声“抱歉”。 崎野七穗:“?” 乙骨忧太:“我也会和五条老师好好道歉的,如果你没有撒谎的话。” ……究竟是哪里没跟上? 不明白对方在讲什么的崎野七穗疑惑地抿了口咖啡。 “所以现在都开始流行不加糖的咖啡了?”蓝波在一边坐下,搭话道。 “没有,我只是试试。” “诶,很难喝吧。只有reborn那个怪物才喝的下去。” “噗……咳、咳咳……” 金发的少女弯下腰去,捂着唇咳嗽个不停。 乙骨忧太站在不远处,他单手勾着黑色的剑带,手机放在耳边,目光却未曾离开分毫。 “你好,我是乙骨忧太。” “……偷跑?不,那个,我的意思是,我是另一个世界的乙骨忧太。” “……老师,我的脑子没有坏掉……也没有被咒灵打到……” “她叫七穗?” 乙骨忧太无声地在唇间又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 七穗。 七穗。 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知道了,在另一个世界的我回来之前,我会保证她的安全。”乙骨忧太握着手机的手攥紧,郑重其事地承诺道。 通话从此被单方面地切断。 乙骨忧太重新走过去的时候,崎野七穗已经和蓝波聊到意大利的特产是什么了。 “聊完了?”拿到手机的崎野七穗问道。 乙骨忧太淡淡地“嗯”了一声。 “不过刚刚我还真是吓了一跳。”崎野七穗托着下巴,不太在意地回忆道,“我是第一次听到忧……乙骨君说那样的话。” “没关系。”乙骨忧太迟疑了一会道,“您不用改变对我的称呼。” 崎野七穗若有所思:“所以你刚刚说的大家都在战斗是怎么回事?” 乙骨忧太顿了下。 “在我的世界里,五条老师被封印在狱门疆中。”少年的嘴唇张合,垂下眼缓缓陈述道,“我们必须在抵挡敌人的同时,找到解除封印的办法。” 五条悟?封印? 五条悟还有这一天? 简直是当着五条悟的面说都会被他嘲笑白日做梦的程度。 “蓝波君说已经联系维修师了。”无法与对方感同身受的崎野七穗只能这样安慰道,“虽说如此,但你给自己的压力是不是太大了?” 她看到对方的第一眼就发现了,这个忧太的精神状态比起她认识的忧太要差许多。 少年的眼睑下方泛着曾淡淡的乌黑,清冷的眉眼间满是疲惫。 这好像卸掉重担的下一秒就会倒在地上一样。 “就算悟被封印了,不是还有杰嘛。”崎野七穗自信地说道。 “……您是指夏油杰吗?”听到这句话的乙骨忧太奇怪地抬起眼,“他在几年前背叛了咒术界,已经在一年前的百鬼夜行中被五条老师杀死了。” “噗——”崎野七穗又一次呛到了自己。 她的呼吸不畅,咳嗽个不停,连眼角都有些泛红。 乙骨忧太愣住,抬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 “怎么了吗?”他问。 “也、也没什么。”崎野七穗深吸一口气道,“只是他们一直都是好朋友,杰现在还在高专教书呢。” 不得了,她这就给夏油杰发短信。 你的挚友在另一个世界里把你干掉啦! 夏油杰一定会疑惑地发三个问号过来。 “……” 看来这里是与他那里截然不同的世界。 乙骨忧太沉默地想道,余光却突然瞥见对方手机上的照片。 因为刚刚是直接切的通讯界面所以没发现,锁屏上为什么是和他的合照? 乙骨忧太愣在原地,思绪被搅得一团糟。 啊,想起来了。 咒术高专的山脚下,有一块墓碑上的名字就是[七穗]。 【“是对老师我来说很重要的人哦。”】 听大家说,被关进狱门疆的前一刻,五条悟笑了一声。 【“快点醒来吧,杰。”】 【“七穗看到我们这样,又要捂着肚子大笑了。”】 [崎野七穗]是他敬爱的五条老师的遗孀。 “那个,照片是……”乙骨忧太艰涩地开口道,胸腔中的心跳加速。 “嗯?”崎野七穗顺着他的目光看过来,“这个啊,还有很多,忧太的手机里也有,你要看吗?” 一起训练的,一起去游乐园的,每张照片里,[乙骨忧太]都在温和地注视着身边的少女。 那绝不是注视着老师的爱人时应有的目光。 那是。 那是…… [乙骨忧太好感度+1] [乙骨忧太好感度-1] [乙骨忧太好感度+1] [乙骨忧太好感度-1] …… [乙骨忧太好感度-1] 乙骨忧太极不想承认这个世界的自己都做了什么。 他竟然暗恋老师的亡妻。 他有罪。 第46章 乙骨忧太非常尊敬将他带入咒术高专的五条悟,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 尽管后者有的时候离谱又脱线,比学生还爱捉弄人,但被誉为短期能最有可能接替五条悟成为最强的乙骨忧太却认为,自己比起对方还差了许多。 毕竟要是五条老师在的话,这场战斗早就该结束了。 亲自把这一切托付给自己的老师是如此强大又可靠,而他不仅没有好好保护同伴,现在竟然还、还…… 罗马凉爽的晚风中,乙骨忧太抱着刀坐在酒店的露台上,忍不住捂住了脸。 [乙骨忧太好感度-1] [当前好感度:-5] 崎野七穗沉默,盯着天花板的纹路看了一会儿,有点想一头撞死。 这已经是第四次了,每次她快睡着的时候,系统就会响起这样的播报。 好奇怪,难道她连呼吸也错了吗? 少女烦恼地在床上打了个滚,短暂地认命了一会后,慢悠悠地坐起来。 她赤脚踩在地毯上,走路的时候很轻,直到推开露台的门时才引起乙骨忧太的注意。 “崎野小姐。”少年原本放松的后背瞬间绷紧,但抿着的唇角松开,最后还是礼貌地点了个头。 啊,就是这种态度…… “你不去睡觉吗?”崎野七穗问。 乙骨忧太看了眼房间里干净的床褥,迟疑片刻:“我在这里就好。” 那岂不是今晚好感就能-100了? 崎野七穗眯起眼:“火箭筒从送检到维修至少要半个月,你打算这半个月里就住在波维诺酒店的阳台上了吗?” 乙骨忧太一哽,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他是从另外一个世界过来的人,用那个叫蓝波的人的话来说就是最好不要离开意大利。 火箭筒的调试还需要他的配合。 “我没有关系。”乙骨忧太皱着眉说道,“我的同伴都在努力战斗,我本来也没有好好休息的资格。” 救命,另外一个世界到底是怎样的情况啊? 她的忧太不会在那边猝死了回不来了吧? 崎野七穗的脑中冒出这种可能性,顿时困意全无。 “好吧。”她妥协道。 夜晚的光线昏暗,少女背对着他走进房间的时候,乙骨忧太注意到她裸/露的脚踝。她白色的睡裙随着走路的动作摇摇晃晃,在光洁的大腿下晃出柔软的阴影。 等等,他到底在看什么? 乙骨忧太为自己的不齿行为感到羞愧,下意识地回过头时,崎野七穗已经搬着板凳到他身边了。 “那我也不睡了。” 他听见她这么倔强地说道。 陌生的香气钻入鼻腔,乙骨忧太的精神绷成一根快要断掉的弦,他掌下的温度不断上升,整个人都有些发烫。 ……为什么?这没有道理。 难道是这个世界的自己的感情在无形地影响他吗? 这么一说,咒术师关于平行世界的书中的确有着“世界会为了平衡进行自我修复”的观点。 原来如此,他不能被影响到。 想通这一点的乙骨忧太松开捂住脸的手,他深吸一口气,烦躁的心情迅速平静。 少年又恢复了一开始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姿态,皱着眉与她直视。 “请您回去睡觉。”乙骨忧太这样一本正经地说道,“我答应了五条老师,要好好照顾您。” “诶?命令我啊?”崎野七穗托着下巴懒洋洋地回答,颇有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 “……” 不理解,这个世界的自己怎么会喜欢这么麻烦的人? 里香呢?难道里香也喜欢她吗? “算了,我问过了,隔壁也有空的房间。”崎野七穗不太在意地说道,“你不用二十四小时监督我,我没那么弱,不会被轻易袭击的。” 像是为了论证自己话的可信度一样,崎野七穗说完,又补充了一句: “忧太被火箭筒击中前我们还在比试。” 风把他额前的碎发吹开了些。 乙骨忧太的手指绕过剑带,目光平静,表情看不出喜怒。 “您赢了?”他以一种考证的语调询问道,像是在评估这个世界的自己的实力。 “……”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崎野七穗默默别开眼,敷衍地应了几声:“嗯,对啊,我赢了,厉害吧?” 乙骨忧太就这么安静地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手腕很细,没什么肌肉,皮肤苍白,看上去已经很久没有出过门了。 乙骨忧太无声地收回视线,声音轻轻地开口: “骗子。” …… 搞什么,竟然被小孩子瞧不起了吗? 崎野七穗突然被激起胜负心。 以前的忧太她捉弄不了,现在的忧太嘛—— “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崎野七穗提道。 “没有。” 乙骨忧太站起身,他靠在旁边的围栏上,一只手插着口袋,另一只手摆弄着手机,似乎是在研究能不能与另外一个世界取得联系。 崎野七穗“哦”了一声,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那还真可惜。” 乙骨忧太没说话,但是抬起眼来看她。 这个动作正中她下怀。 “我还想看看你知道我们以前住在一起是什么表情呢。” “……” 乙骨忧太沉默了! 乙骨忧太升华了! 乙骨忧太放弃思考了! 少年的神色变得十分精彩,崎野七穗忍不住笑了一声。 她笑起来很好看,被风轻吻的金发在沉沉的夜幕中向远处延伸,一眼看去天真又浪漫。 但心是黑的。 乙骨忧太毫无波澜地抱臂:“请不要再捉弄我了,崎野小姐。” “不对,我说的可都是实话。”崎野七穗按捺不住上扬的唇角,明朗的嗓音里透着愉悦,“能不能让我拍一张?等忧太回来看到,他一定会害羞得暴毙的。” ……听上去好像很弱的样子。 乙骨忧太蹙眉,担心的重心又一次开始转移。 “我可不觉得我的忧太会比你弱。”似乎是看出了面前少年的心思,崎野七穗漫不经心地说道。 “……你的?” “对啊,我刚捡到忧太的时候,他没什么安全感,总是用可怜兮兮的眼神看我。”崎野七穗回忆道,“虽然现在没有以前那么可爱了,还总是一脸严肃地教训我不要赤脚走路,出门要穿外套之类的——” 她说到这里轻阖了下眼,笑意在月光中变得柔和。 “——但不能否认的是,忧太很强。” “他成长为了能独当一面的存在,我很开心。” 乙骨忧太愣住。 他仔细分析着这些话里的信息,猜测这个世界的自己大概是在进入高专前遇到的对方。 那些痛苦不堪的回忆重新涌入脑海,乙骨忧太敛目,不知道是在思索着什么。 “低头。” 对方的声音钻入耳道,乙骨忧太抿唇,安静地思索着这个动作的可行性。 是要打他吗?还是说要嘱咐他什么东西? 在这方面完全没有头绪的乙骨忧太微微收紧了攥着手机的手。 但最后,他还是弯下了腰。 是看在五条老师的份上,决不是…… 温热的触感从发间传来,乙骨忧太用来说服自己的话被打断,整个人彻底僵住。 少女的指腹柔软,声音也如小鹿般轻快。 “乙骨君。” “像你这样的年纪,应该好好享受生活才是。” ……为什么要说这种话呢? 乙骨忧太的睫毛颤了颤,想到那块爬上青苔的墓碑。 另一个世界的崎野小姐,据说是为了保护普通人死掉的。 才十六岁,比他还要年轻。 [乙骨忧太好感度+5] 没错,他太执着于面前这个人和五条老师的关系了。 身为咒术师,他应该把她当同伴对待。 “你们的关系变好了?” 熟悉的声音传来,乙骨忧太直起身子,看到脚下路边站着的蓝波。 他的西装穿得随意,领口的扣子解开两颗,轻而易举地借力跃上露台。 乙骨忧太不动声色地将崎野七穗挡在了身后。 “什么事?” 哦,好像气氛不对啊。 蓝波打量了一下面前的情况,好奇过后不太在意地耸了耸肩。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我尝试了一下和另外一个世界的你取得联系,喏,这是他写给你的纸条。” 白色的纸张上沾着暗红的血迹,乙骨忧太的眼神暗了暗,几乎能猜测到那边发生了什么。 【你好,另一个世界的我。】 【虽然我曾经也想象过另一个世界的自己是什么样子,但我实在没猜到你会这么没用。】 ……被骂了。 乙骨忧太叹气,感觉后背被人扎了一剑。 【当然,看在五条老师的份上,这里的事情我会帮你解决。】 【只是我从蓝波君那里听说了你对七穗动手的事,这令我有些担忧。】 【客套的话到此结束。】 【七穗对我而言是必须要珍视的存在,老实说,看到这里的情况后,我对你并不抱有任何好感。】 【如果你再威胁——或者像敌人一样对待她,不管你存在于哪个时空,我都会追过来将你杀死。】 乙骨忧太的视线下落。 【祝你睡个好觉。】 笑里藏刀,乙骨忧太几乎能想象出另一个自己写下这句话的表情。 他默不作声地往手里注入咒力,将这张纸条碾灭了。 崎野七穗好奇地探过头:“忧太说了什么?” “没什么。” 乙骨忧太冷静地答道,他微微垂眸,跃过地毯找了双拖鞋。 “就是普通地想把我杀死而已。” [乙骨忧太好感度-10] [当前好感度:-10] 第47章 ……麻了。 乙骨忧太是魔鬼。 努力了一晚上比不努力还要痛苦的崎野七穗叹了口气,她的脚上是那双毛茸茸的兔子拖鞋,抱着膝盖身体向前倾倒时,额头无力地抵在露台的栏杆上。 “……又吵架了?”作为浪漫的意大利人的蓝波显然搞不清这种情况。 崎野七穗张了张唇,乙骨忧太的声音却抢先一步。 “没有吵架。”他的视线冷淡的垂下,比之前还要执着地时刻关注着她的动向,“崎野小姐,这样很危险,你会掉下去的。” 崎野七穗默默地松开抱着膝盖的手。 她在这温凉的目光下转过头,语气带这些自暴自弃的意味:“你不要管我。” “那样不行。” “哦,为什么不行?” “你的……的……” [你的忧太]——这几个字使得乙骨忧太的表情变得微妙。 少年抱着剑,淡漠似雾的眼底涌现出连他自己也难以应付的情绪。他斜倚在护栏上的身体微微后仰,反倒像是自己要掉下去了。 “我的忧太会杀了你?” 生怕对方想不开跳楼自杀,崎野七穗贴心地在他崩溃前说出了这句话。 “忧太开玩笑的,他之前给我扎头发的时候也说要是以后只有我们两个人永远在公寓里就好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到意大利了?” 乙骨忧太:“……” 好像有哪里不对,按之前电话里五条老师的措辞推断,崎野小姐应该是被这个世界的他骗来的。 联想到刚刚纸条上的字,乙骨忧太非常肯定,另一个世界的自己是认真的。 认真地坏掉了。 这不对。 乙骨忧太想到这里,眼神突然变得坚定。 另一个世界的自己犯的错误,就由现在的他来纠正! “对了。”崎野七穗突然想到,“我把你的号码给了真希他们,你有空的话同意一下。” 听到熟悉的名字,乙骨忧太一愣,注意力瞬间被转移。 他拿出手机,果然在未读消息中看到了一条群聊邀请。 [邀请人:禅院真希] [备注:活着吱一声] 乙骨忧太轻轻地笑了笑。 健康的、吵闹的、没有受伤的同伴。 少年的唇角不自觉地弯起,他眼中的冰冷化开,清隽的五官也在夜下变得柔和。 [乙骨忧太好感度+1] ……聊胜于无。 崎野七穗这么安慰自己,转头开始与蓝波对话。 “所以加钱的话真的不能加快维修进度吗?”她托着下巴,恹恹地说道。 蓝波的一只手插在口袋里,思考了一下这件事的可行性。 “不知道。”他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地回答,“我一般只负责布置任务,阿纲说我只要不捣乱就行了。” 崎野七穗:“……那你现在不是捣乱了吗?” 蓝波打哈欠的手心虚地僵住,他揉了揉本就蓬松的头发,脸上罕见地出现烦恼:“所以我已经把这件事报给彭格列了,如果有需要,我可以亲自带你去彭格列的维修部看看。” 崎野七穗吓得差点从小板凳上摔下来。 她的重心偏移,后领被单手拿着手机的乙骨忧太一手抓住。 少年没有说话,但眼神就像是在无声地嘲讽。 [你看,我早说了吧。] ……可恶!短短的几个小时!他已经嘲讽了她好几次了! 崎野七穗冷哼一声,翻了个白眼。 乙骨忧太始料不及,他攥住布料的手指动了动,最后还是心平气和地松开了手。 “你是小孩子吗,崎野小姐?” 少年那张好看的嘴张张合合,最后吐出的竟是如此残忍的话。 [乙骨忧太好感度+1] 但他的心情好像不错。 崎野七穗疑惑。 这也行? 不对,这不是重点。 她偏过头去,礼貌地拒绝了蓝波的邀请:“谢谢你,但作为咒术师,我们擅自接触黑手党也不合适。” 蓝波轻轻地“嗯?”了一声。 “咒术师。”他在嘴里咀嚼了一遍这个词,“哦,你们还藏得挺隐蔽的,我也是最近才听说这个职业。” 对吧对吧,她上个周目都用不了咒术。 要是用得了咒术,谁还至于被一个小孩子暗杀。 当然,崎野七穗是不会承认自己被暗杀的这点的。 丢人,实在是很丢人。 “但没有关系,Reborn之前的未婚妻据说也是咒术师。”蓝波无所谓地说道。 “啪”地一声,这次崎野七穗没有摔倒。 她伸手,直接把护栏上的一根栏杆扯了下来。 乙骨忧太的目光挪动,落在她身上时很是不理解。 “……” 为了掩饰尴尬,崎野七穗收回手时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那、那什么,都说了我没那么弱。” 手红了。 乙骨忧太注意到。 他的嘴唇动了一下,目光瞥见屏幕上禅院真希的消息。 [我这边任务做完过几天就到。] [麻烦?没有,我很早之前就和七穗认识了,而且都是女性,本来就还是我陪着比较放心点吧。] [哦,顺带一提。] [这家伙没什么坏心思,但的确是个诡计多端的笨蛋。你看着点,虽然五条老师因为高层的原因被按着在日本不能出来,但夏油老师应该已经动身了。] 诡计多端的笨蛋。 乙骨忧太无声地重复了一遍这个矛盾的词汇,他的手指一屈,按灭手机屏幕。 “你害怕什么?” 他的语调毫无波澜,声音也很轻,可垂眸之间却悄无声息地却透出令人窒息的压力。 “彭格列吗?” 蓝波警觉地眯起眼,黑手党的直觉使他下意识地握紧了口袋中的匣子。 “诶?不是。”敏锐地意识到事情不对劲的崎野七穗左右看看,最后决定从椅子上站起来当人形挡板,“只是我和彭格列里面的人稍微有点……过节?” 乙骨忧太皱了下眉。 “所以拜托了蓝波君!”金发的少女就像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双手合十,“千万不要提到我的名字,不然我会完蛋的。” ……这可糟糕了。 他今天来之前还和强尼二提过。 发觉自己好像闯了第二次祸的蓝波企图找到弥补的机会。 “知道了。”他说着,指环上的火炎明明灭灭,“别看我这样,如果有人找你麻烦,我会来帮忙的。” 彭格列年轻的雷守难得正经地做出承诺。 虽然看上去很帅气,但见过对方幼时的样子的崎野七穗是知道的。 企图暗杀掉彩虹之子时期的Reborn的蓝波,曾经经历过被自己的炸/弹炸上天五十次,被列恩化作的十吨的锤子砸扁三十次,因为边哭边流鼻涕的样子过于狼狈,被Reborn嫌弃地绑在树上练枪十七次…… 诸如此类,Reborn绝对是蓝波的宿敌。 崎野七穗沉默,注视着面前活着长大的蓝波时不由生起了怜爱之心。 “算了吧。”她反过来安慰道,摸了摸他的头发,“你要是被打死,彭格列估计找不到守护者了。” 蓝波:“……?” 乙骨忧太:“……” 少年没说话,目光不冷不热地注视着她落在蓝波头顶的那只手上。 真可怜。 乙骨忧太这么想道。 原来她对谁都这么好。 难怪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会冒出那种阴暗的想法。 “崎野小姐。” 在乌云遮住月亮前,那把包裹着剑袋的刀横档在了两人之间。 乙骨忧太以这种方式明目张胆地隔开了她和别人的距离,耐着性子缓缓开口: “现在是凌晨一点五十,考虑到明天要做的事,如果要保证充足的睡眠——” 少年清冷的眉眼恶劣地弯了起来。 “您需要在十分钟内睡着。” 第48章 乙骨忧太是魔鬼。 第六次在商场里准备从后门偷溜结果被截回来后,崎野七穗更加坚定了这个观点。 “你是属狗的吗?”显然已经放弃了攻略开始摆烂的少女抬头,碧色的眼眸里浮现出几分谴责。 乙骨忧太看她一眼,不太在意地收回目光。 “你身上有[里香]的味道。”乙骨忧太看着手机上的消息,头也不抬地说道,“[里香]是由我的咒力构筑出来的,所以不管你在哪里我都能找到。” 崎野七穗:“……你知道你这话很容易让人误会吧?” 乙骨忧太一顿,一口气憋在胸口喘不上来。 很显然,抗拒着这个世界的自己强制塞进他脑子的情愫的这件事,已经令乙骨忧太竭尽全力了。 “我会保护您到真希同学他们过来。”沉默片刻,乙骨忧太耐着性子解释道,“在那之前,请您不要乱跑。” 崎野七穗喝了口手里的饮料:“所以我都说了我自己待在酒店里不就好了?” 乙骨忧太:“意大利或许没有咒术师,但是有很多诅咒。” 哦,好像很有道理。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全世界的咒术师几乎都集中在了日本。 这也就造成了大家经常出差一出就是半年的盛况。 “好吧。”崎野七穗勉强妥协了一下,“但是你可以像以前的忧太一样在外面放个结界。” 乙骨忧太侧过脸来看她:“有用吗?” “……” 对别的东西有没有用不知道,但是五条悟进出恍若无人之境。 再幼稚一点,他甚至还能再那里反复横跳。 “知道了知道了。”崎野七穗咬了咬吸管,轻轻地哼了一声,“你做任务吧,我跟着你就行。” 话里面的不情愿都快溢出来了。 乙骨忧太想了想,是觉得自己有些过分。 以保护为理由将对方圈在身边,实际上就是变相的软禁而已。 乙骨忧太叹了口气。 “没关系,你可以在附近。”少年将手机放回口袋,冷静地说道,“只要不跑出我视野以外就行。” 哦呼。 乙骨忧太突然又当人了? 崎野七穗后退一步,又后退一步—— 乙骨忧太抽出了背后的长刀,崎野七穗愣住,以为自己要被揍了。 然而下一秒,被划破的空气发出嗡鸣,乙骨忧太将刀身横在胸前,不动声色地挡下了诅咒突如其来的攻击。少年的神色自始至终都保持着平静,自称不是力量型的乙骨忧太偏头躲过攻击,在耳边的碎发被气流吹起时直接徒手捏住了诅咒的脖子。 崎野七穗本来想帮忙的手默默放下,余光瞥见路边躲在邮箱后的一个小孩子。 咒灵的袭击在没有咒力的普通人眼中就像一场天灾,崎野七穗看了眼周围的[帐],抱着膝盖在对方面前蹲下。 那双蒙着水汽的眼睛眨了眨,在懵懂的孩童张嘴说话之前,少女却狡黠地竖起了一根手指。 乙骨忧太分神看去的时候,崎野七穗正用手捂住对方的耳朵,把手机放在膝盖上播放东京台的动画片。 她的神色很软,白色的裙摆遮住脚踝,金发落在裸/露的肩头,形成鲜明的对比。 【“乙骨忧太?”】 【“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老师。”】 碧色的眼睛弯成两道月牙,崎野七穗笑起来的时候,将那只白皙的手掌伸到了自己面前。 乙骨忧太的脑中莫名其妙地就冒出了这个画面。 这不是他的记忆,他清楚地知道。 于是在那抹金色看过来前,乙骨忧太先面无表情地收回了目光。 咒灵在掌下发出痛苦的哀嚎,乙骨忧太没有再拖延时间,干脆利索地用咒具将对方祓除。 “走了。” 一道影子从头上洒落,崎野七穗抬头的时候,少年也恰好在低头看她。 准确地说,是在看她手机上的光之美少女。 乙骨忧太无声地转过头。 “我看到了!我看到你偷笑了!”崎野七穗恼羞成怒,收回捂在小孩子耳朵上的手时撑着膝盖站了起来。 乙骨忧太咳嗽一声,回过头来的时候说了声“抱歉”。 他说完,似乎是怕她误会,又补充了一句:“我妹妹以前也喜欢看这个。” 等等,乙骨忧太还有妹妹? 崎野七穗顿住,迅速在脑中翻找了一下资料。 她只知道乙骨忧太的咒力是隔代遗传,在进入高专后就与父母断了联系。 ……大概是为了保护身为普通人的亲人吧。 “大姐姐。”幼嫩的小手扯了一下她的裙摆,崎野七穗低下头的时候,原本蹲在一边的小孩子好奇地开口问道,“你们是情侣吗?” “不是哦。” “为什么?我们罗马有好——多情侣的。” 她说着,还用手比划了一下。 崎野七穗被她的举动逗笑了,刚要说话,却发现身边的乙骨忧太垂下了眼睛。 少年向来冷淡的眉眼变得柔和,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因为他有女朋友了呀。”崎野七穗轻松地答道,她用手肘捅了下身边的乙骨忧太,调笑着补充,“别担心,我不会赖着你的,乙骨君。” ……这都什么和什么。 乙骨忧太头疼地捏了捏鼻根,目光落在自己无名指的戒指上。 里香。 他的恋人在十一岁的那年因交通事故死去。 乙骨忧太沉默,收紧了摊开的手掌。 “这个世界的我……”他嗓音艰涩地开口道。 “解咒了。”崎野七穗答道。 她轻而易举地就看穿了他的心思,一掌拍在他的后背上。 “别这么悲观嘛,乙骨同学。” 乙骨忧太被她拍得踉跄一步,刚深吸一口气,却又听见她轻飘飘地说道。 “等我去到下个世界,一定替你把里香救下来,行了吧?” “……” 什么下个世界。 乙骨忧太皱眉,想了一会后开口询问:“你也被火箭筒砸中了?” 崎野七穗眨眨眼,答得无辜:“没有,但我总是莫名其妙地死掉。” 乙骨忧太想起昨天五条老师电话里说的事,不自觉地攥紧剑带。 “我不会让你死的。”他平静地阐述道。 崎野七穗笑了笑:“不死我也会走的,所以还是死了更好。” 乙骨忧太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深知那股莫名的情感又影响到了他。 心脏被人握住的感觉使他心烦意乱,半晌才从喉咙里发出一句“为什么你可以把死这件事说的这么轻松?” 在他的那个世界里,每个人都在为了使更多的人活下来而努力。 受过良好教育的乙骨忧太完全不能赞成这样消极的…… “等你死了六次就知道了。” 平淡的声音钻入耳道,乙骨忧太愣在原地,注视着少女的背影时像是看到了一只抓不住的飞鸟。 “与其活在死亡的恐惧中,还不如想想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对吧?” 她又笑了。 【“要好好长大啊,忧太。”】 额前柔软的黑发有些遮住眼睛,乙骨忧太抬手,将她的金发别到耳后。 他垂下眼睛,光从神色中无法分辨出心情,墨绿色的眼底却盛着薄怒。 “为什么要告诉我?”乙骨忧太问。 崎野七穗被他的动作短暂地震惊了一会,回过神来的时候轻轻“嗯?”了一声。 “所以我才说让你别担心的啊。”她抬眼,真诚地回答道,“我放弃你了,乙骨同学。” …… 耳边呼啸的风停了下来,罗马浪漫的街头被优雅的小提琴曲环绕。 在这充斥着鲜花与蝴蝶的国度,少女的唇瓣一张一合,说出的却是如此残忍的一句话。 乙骨忧太觉得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听到大概会很难过。 还好,在他的世界里,并没有这么一个人出现。 给予他温暖,然后再将他的心摔到地上。 崎野小姐估计是会恶劣地再踩上两脚的类型。 一想到每年去探望那座墓碑的五条老师,乙骨忧太就被气笑了。 反观崎野七穗,她根本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还在快乐地吸着饮料,希望蓝波能快点把她的忧太还回来。 好感度-8的乙骨和好感度65的忧太能一样吗! 早餐没了,午餐没了,快乐的阴间作息也没了。 崎野七穗一想到这些就忍不住痛苦地落下眼泪。 “我记得我明明是在休假吧!” “可恶!昨天我还和奈奈说今天就能回去吃饭的!” “……喂,Reborn,你倒是说句话啊!” 远处的咖啡馆前,面对沢田家□□愤的抗议,Reborn不为所动。他身上还是那套熟悉的西装,修长的双腿交叠在桌前,优雅得连皮鞋都没沾上一点灰尘。 男人的面前摆着一杯咖啡,金属的勺子摆在一旁,干净得一丝不苟。 Reborn向来看不上这些二流的货色,也没有要喝的打算,这么做大概只是配合气氛的顺手之举。 “吵死了。” 他的眼皮抬起,锐利的视线像一把冰冷的手术刀,直直地刺穿了沢田家光的头颅。 “你要是再说这种毫无意义的废话,我就送你去三途川旅游。” “……” 崎野七穗猛地蹲下。 怎么回事,西西里离罗马不是有八个小时的车程吗? ……不对,她慌什么,Reborn又不是纲吉,没看过她长什么样。 没错,只要装作无事发生,像普通的路人一样走过去—— “虽然作为一位绅士,我并不介意陪你玩这种捉迷藏的游戏。” 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崎野七穗蹲在雕像的阴影下,僵硬地抬起头时,Reborn已经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但你未免也躲得太过明显了。” 那双鹰隼般的眼睛垂了下来,Reborn挑眉,语气中仍带着熟悉的讥讽味道。 但很快,他轻轻笑了下。 “Ciaos,乔。” 第49章 Reborn很少会去特意寻找一个人。 当然,除非对方是撞到他手上的可怜的暗杀对象。 乔丽娅是特殊的。 准确地说,即使Reborn不相信“死而复生”这种可笑的事,也严谨地做了两手准备。 所以,自从他发觉沢田纲吉对于乔丽娅微妙的态度后,他就一直在引导着对方说出更多信息。 咒术师、甚尔—— 早在伏黑甚尔加入咒术高专的那天,生怕被绑着一起下黄泉的门外顾问的部下们就贴心地呈上了报告。 就如他所言。 Reborn并不介意陪她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但他的小玫瑰愚蠢而不自知,不仅早就一脚踏进了猎人的陷阱,还偏偏要在他的眼前蹦来蹦去。 “这就是你害怕的对象?”清冷的声音插了进来,乙骨忧太站在不远处,仔细打量着面前的男人。 他没有主动动手的意思,但卸下剑袋对于乙骨忧太来说只需要一秒钟。 “等、等等。”反应过来的沢田家光发出声惊呼,“乔?什么乔?我倒觉得这孩子和阿纲之前的未婚妻长得很像——” Reborn没说话,但冰冷的视线在沢田家光的脸上停留了一秒。 在这诡异的气氛中,沢田家光好像明白了什么东西。 不会吧,乔丽娅和七穗是一个人吗? 这科学吗?这合理吗? 哦,怪不得阿纲那时候看到他总是笑里藏刀——他直接把儿媳妇给推出去了啊! 沢田家光瞳孔地震,觉得自己还能再抢救一下。 观察到沢田家光的表情变化,Reborn轻嗤一声:“我以为凭你的脑子,还需要点时间才能想明白。” 沢田家光:…… 沢田家光:过分了啊!乔丽娅!你快管……嗯?人呢? 三道目光忽然落在后背上,本打算秦王绕柱走,躲到雕像的另一个方向就能逃脱的崎野七穗突然顿住。 乙骨忧太叹了口气。 “抱歉。”他礼貌地说道,眼睛里的情绪平静,“崎野小姐是五条老师的妻子,你们大概认错人了。” 这句话一落,连崎野七穗都震惊得抬起了头。 她站起来,试图为自己正名:“这我是真没有做过,你不要诬赖我啊,而且,而且我姓崎野。” 乙骨忧太的手指搭在刀柄上,完全不信:“姓氏而已,就算五条老师改姓崎野我也不会奇怪。” 崎野七穗:“……” 那家伙在自己学生眼里到底是怎样的糟糕形象? 金发的少女站在原地陷入沉思,余光忍不住瞟向一旁的Reborn。 察觉到她的视线,Reborn挑了下眉。 “看来你的旅途比我想象得还要有趣得多。” 他用了“旅途”这个词。 明明她之前从未与他提过。 “好吧。”她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说道,“我认罪。” 形式在这时突变。 潜伏的狙击手在顶楼上扣下扳机,裹挟着岚之火炎的子弹袭来的时候,崎野七穗比乙骨忧太反应更快得开了枪。 子弹与子弹在空中碰撞,可这样普通的攻击在火炎面前显然不堪一击。 Reborn看了眼她的手腕。 “缺乏锻炼。”他无情地评价道。 “……” “但做得不错。” 脑袋,被摸了。 崎野七穗反应过来的时候,顶楼的狙击手已经被Reborn一枪射穿了额头。 虽然不明白那种诡异的火炎是什么,但乙骨忧太在深思熟虑后选择加入战斗。 周围的普通人太多了。 “[里香]” 身影庞大的诅咒出现在半空中,几乎是全方位无死角地形成了保护。 乙骨忧太这才收回落在那抹金色上的目光。 ……怎么又是这种情况。 被[里香]牢牢盯住的崎野七穗痛心疾首:“我好像被当成废物了啊,家光大叔。” 沢田家光分了她一块面包:“要享受当废物的时光啊乔丽娅,等你到我这个年纪的时候,就知道什么也不干是种多么快乐的事了。” 崎野七穗:“……我觉得我活不到那么久。” 沢田家光哈哈大笑,本想拍拍她的肩膀,却忽然感到一股从后背蹿起的寒意。 “是里香。”崎野七穗解释道,“没有咒力的话大概看不见。” 沢田家光“哦”了一声,开始思考彭格列最近的装备是不是的确要改善了。 虽然咒术师只是很小的一部分群体,但放任下去,谁知道他们会发展出什么东西。 当初也没有人将白兰杰索那个毛头小子放在心上。 “大姐姐!” 清透的童声穿越了街道,崎野七穗看过去的时候,刚刚那个小女孩正抱着一束花向她跑来。 “哥哥说要让我送你感谢的礼物!” 装了消/音器的枪在上膛时几乎不会引起普通人的注意,沢田家光脸色一沉。 “乔丽娅,你在这里等……” 砰。 在掷出的短刀穿透远处枪手的头颅的下一秒,崎野七穗已经一只手将那孩子抱在了怀里。巨大的惯性使她有些刹不住车,[里香]在这时怀抱住她,一连撞翻一排桌椅才停了下来。 崎野七穗看了眼自己被射穿的肩膀,不太在意地松了口气。 “谢谢。”这话是对[里香]说的。 [里香]歪了歪脑袋,不是很明白。 于是崎野七穗蹲下身去:“你哥哥叫什么?” “……蓝波·波维诺。”女孩子这样回答道,目光落在她肩膀渗出的红色上,“您受伤了?要去我们家看医生吗?夏马尔医生很厉害,大家断了的腿都是他接回去的。” 不是,这个年纪的黑手党的小孩子已经见过这么恐怖的画面了吗? 崎野七穗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抬头询问跑过来的沢田家光:“蓝波还有妹妹?” 沢田家光挠了挠头:“波维诺是个很古老的家族,大概是旁系吧。” “不对,现在是在意这种东西的时候吗!” 要被骂了。 不过肯定是蓝波被骂得更惨。 沢田家光想到这里,心里稍微平衡了一些。 幽绿色的光芒在肩膀处亮起,崎野七穗回头,对上乙骨忧太略为阴沉的神情。 少年白皙的手掌沾了血色,乙骨忧太松开手的时候,垂目看了自己的手掌一眼,皱紧的眉头却没有松开。 “……火炎是什么?”半晌,他抬头,直直地注视着沢田家光。 这可不是能告诉外人的东西。 但这小子一脸不说就要捅穿他的表情。 乔丽娅的朋友? 沢田家光思索了一会,只严谨地说了一句“一种战斗方式而已”。 反转术式失效了。 乙骨忧太没料到这点。 “把带有火炎的子弹取出来就好了。”沢田家光十分有经验地补充道,“喂!Reborn!我带乔丽娅去找夏马尔了!” 最后一具尸体软绵绵地倒下。 Reborn转过头,盯着还在无所谓地和小孩子聊天的乔丽娅看了一会。 “不用。”半晌,他薄薄的嘴唇动了动,“去安全屋。” 意大利是彭格列的地盘,这座一开始便由黑手党构成的国家中总是充斥着血腥与暴力。 不是什么会危及生命的伤口,但是需要让乔丽娅长长记性。 Reborn是这么想的,索性就这么做了。 “不痛吗,乔丽娅?” 治疗室的门被关上,崎野七穗看着好整以暇地戴上手套的Reborn,忽然有了种不好的预感。 他一般开始斯巴达之前都是这幅似笑非笑的表情。 “一、一点点。” 对于咒术师来说受伤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尽管打开了痛觉系统,崎野七穗仍觉得这不过是一枚子弹而已。 比起被咒灵啃食而死实在好得太多。 Reborn笑了一声。 “那你最好咬着点东西。” 透明的酒精从高处浇下,剧烈的灼烧感使得少女的神经绷紧,下意识地进入了战斗状态。 然而她的拳头刚挥出就被Reborn一只手牢牢攥住,他这次没再让着她,目光冰冷得好像能刺穿人的灵魂。 “我说过,你还会更痛的。” 这是滥用同情心的下场。 他愿意给予她自由,可这并不意味她可以随随便便地受伤。 上周目本就因为接过那无聊的玩偶而死掉的乔丽娅,在这个世界中依旧没有长记性。 “唔……” 小刀划破了伤口,Reborn的动作慢条斯理,好像是在刻意折磨她。 崎野七穗试图去关掉痛觉系统,可不管怎么努力,手腕在桎梏中都移动不了分毫。 十厘米的距离,好像隔了一个世界。 直到伤口被缝合完毕,少女的金发已经被汗水浸湿。她无力地倒在治疗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珠动了动,试图发下豪言壮语。 “我一定会报复你的,亚瑟。” 这个名字已经许久没有人叫过了。 Reborn弯起唇角,绅士地将她从治疗台上抱起。 “当然,我很期待那一天。” 门口那个被沢田家光挡住的小鬼,被称为术师杀手的伏黑甚尔,还有刚才提到的“五条”,某种意义上脑子好像坏掉了的沢田纲吉。 Reborn一点都不为此担忧。 毕竟他们的目的是不同的。 直到现在,他也没有将花折下来的打算。 在乙骨忧太解决掉沢田家光推开门的下一秒,被那道阴郁的视线紧锁的Reborn说道。 “乔丽娅,既然他们不忍心教你这些东西,那就由我来教你。” 一黑一白,无声中,两只蛰伏的野兽站了起来。 第50章 【“生日快乐,忧太!”】 砰的一声,彩带飘到了头上。 乙骨忧太从这样的梦中惊醒时,身边的少女还在安静地沉睡。 她的肩膀绑着绷带,以一个不太安心的姿势蜷缩着在被子里。借着月光,乙骨忧太能清晰地看见她睫毛下,眼尾泛出的一点红色。 于是少年也跟着垂下了眼睫。 乙骨忧太看着自己的手掌——那里前不久还沾了对方的血液。 温热的,粘稠的,虽然五条老师之前已经有过警告,但在发现反转术式失效的那一秒,乙骨忧太的心跳还是漏了一拍。 更别说他被那个叫沢田家光的人挡在门外,听见她痛苦地在门内尖叫的时候。 让[里香]对看不见诅咒的普通人动手,这对于乙骨忧太来说还是第一次。 乙骨忧太想到这里,忍不住叹了口气。 为什么非得是他?因为另外一个世界的自己的感情而丧失理智——这怎么想都太奇怪了。 床上少女的眼睫动了动,乙骨忧太皱眉,下意识地放轻声音。 “崎野小姐?您醒了吗?” 回答他的是一阵绵长的呼吸。 但是…… 乙骨忧太愣住,看了眼自己被抓住的食指。 “忧太,要帮忙吗?”[里香]好奇地问道。 “……” 乙骨忧太抿唇,半晌说了句“不用”。 天边的明月躲入了乌云,黑暗中,就连手机屏幕带来的最后一抹亮光也无声地湮没。 乙骨忧太靠在身后的墙上,阖眼像座雕像一样坐定。 抓着人才能睡着这种习惯…… 他和小孩子计较什么。 - 成功关掉痛觉系统后,崎野七穗又复活了。 她显然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的类型,乙骨忧太靠在墙边查看消息的时候,还得分出精神来盯着她跑来跑去。 [我咒具呢]:Reborn?那是谁? [。]:好像是个黑手党,真希同学没有印象吗? [我咒具呢]:……不记得了。 [我咒具呢]:不过是七穗的话,认识这种危险分子倒也不奇怪。 [。]:? [我咒具呢]:你没发现吗,围绕在那家伙身边一个普通人也没有。 [。]:…… [我咒具呢]:可能危险分子都喜欢捕猎的快感吧——兔子?小狗?算了,随便。 [我咒具呢]:你不也一样? “吐出来!吐出来!我排了三个小时的队才买到的啊!” 乙骨忧太抬起看去,被禅院真希称为兔子的崎野七穗正挂在沢田家光背上,试图用锁喉让对方松开咬住小蛋糕的嘴。 沢田家光翻着白眼,看上去要窒息了。 崎野小姐占了上风。 得出这个结论后,乙骨忧太的手指在屏幕上不太在意地点过。 [。]:请不要开玩笑了,真希同学。 [我咒具呢]:等一下,我去和棘他们分享一下你转性的事。 [。]:? [。]:真希同学! 乙骨忧太没得到回复。看来是拯救不了了。 少年的额角一痛,刚想叹气,一杯奶茶就递到了嘴边。 甚至还贴心地插上了吸管。 “我没喝过,给你买的,第二杯半价。”吸管背后,那抹金色的头顶上闪烁着小星星。 乙骨忧太的头突然更痛了。 他没有喝这种东西的习惯,刚想拒绝,沢田家光的声音却插了进来。 “乔丽娅!你给那小子还不如用来整蛊Reborn呢。”沢田家光不怕死地抛出橄榄枝,对于Reborn遭人整蛊这件事很是期待。 崎野七穗愣了下:“对哦,等……” 她的话还没能说完。 奶茶毫无预兆地被乙骨忧太从手里抽走了。 他抽走还不算,还要垂下眼来像个严厉的老师一样教训她不要和“来历不明的大叔”一起玩。 沢田家光:? 沢田家光:! 臭小子,竟然还人身攻击。 但他是谁! 沢田家光冷哼一声。 他沢田家光可是乔丽娅的best fri 第51章 嗯? 听到这个问题的崎野七穗愣了下。按照乙女游戏的惯用套路,她现在应该回答“没有”或者“我只对你一个人好”之类的话,但既然昨天才豪言壮志地抛出“我放弃你了”的宣言…… “差不多吧。”崎野七穗坦诚地点了点头。 “……”乙骨忧太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半晌蓦地松开圈住她手腕的手,敷衍地说了句“我知道了”。 真可怜啊,另一个世界的自己。 [乙骨忧太好感度+1] 但还好,至少现在,知道了这点的自己是不会被迷惑的。 乙骨忧太想到这里,心情还不错。 “你好奇怪。”不太明白这个好感度究竟是怎么计算的崎野七穗神色微妙道,“乙骨同学,你该不会和甚尔一样是受虐狂吧?” 以前她每打伏黑甚尔一拳,伏黑甚尔的好感度就会多加一点。 为了验证这个猜想的正确性,少女皱着眉头,同样往乙骨忧太的手臂上来了一拳。 “……” 少年冷漠的视线从眼尾垂了下来。 [乙骨忧太好感度-1] 哦,正常了。 崎野七穗松了口气:“对不起,你当我没说。” 乙骨忧太礼貌地点头:“不必。” “真的?” “嗯。” “那你下次一定要让我早上七点起床的时候,我忍不住也可以打你吗?” “……”乙骨忧太额角一痛。 “谁知道呢。”继Reborn之后,魔鬼2号笑得如沐春风,“我会还手也说不定。” - 往Reborn的咖啡豆里掺可乐味□□糖的结果是接受斯巴达训练。 崎野七穗躲在沙包后面,偷偷用树枝举起一个头盔。 啪地一声,号称能承受6吨压力的军用头盔被子弹无情地穿透了。 “说好的意大利人都是绅士呢!”崎野七穗愤怒地大叫道。 沢田家光摇头:“相信我,乔丽娅,阿纲和迪诺以前比你惨得多。” “……”崎野七穗沉默,把视线转向站在场边看着自己的乙骨忧太,“Reborn就算了,我没害你吧,乙骨同学?” 乙骨忧太分析着场内每一颗子弹的轨迹,听见她的问题时淡淡地抬了下眼:“真希同学认为你缺乏训练。” 他说完,顿了顿:“我也这么觉得。” 不过…… “你逼得太紧了。”乙骨忧太的声音平静,像冬日的寒流一样吹进Reborn的耳朵里。 Reborn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你想要慢慢来?” 乙骨忧太皱眉,还没来得及接上下一句,Reborn就不以为然地移回了目光。 男人的动作优雅,不紧不慢地卸下空掉的弹匣。 “有的时候,小动物可比你想象得顽强许多。” Reborn没有回头,往身后开了一枪。 那里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企图用短刀扎进他的脖子的崎野七穗。 突如其来的子弹逼近眼前,滞空的少女瞳孔骤缩,偏头避开的同时失去了平衡。 她单手撑着地,一个后翻拉开距离。 有没有搞错,Reborn的后脑勺长了眼睛吗? “气息。”乙骨忧太双手抱臂,斜倚在树边提示道。 他阖了下眼,开始认真指导对方,“不要带着目的性,这个人的动作难以预测,试着在接近的一瞬再调动咒力。” “诶?但是……” “没关系。”乙骨忧太轻描淡写地阐述道,他长靴的鞋尖点在地上,整个人姿态放松,墨绿色的眼底却带着难以形容的压迫感,“就算失败了,我会在那些子弹碰到你之前就拦下来。” 这样狂妄的话使得Reborn饶有兴致地抬起了帽檐。 “很久没听到这么天真的话了。” 乙骨忧太温和地弯起唇角:“那就试试看吧。” 空气里好像有无形的杀气在狂飙。 身经百战的沢田家光左看看右看看,忽然意识到事情正在往不受控制的方向狂奔。 合着这两个家伙打着训练的名义一分高下呢? 当然,他倒不是担心Reborn会输,只是意大利的绿化真的不能再破坏了。彭格列这个月光拿钱去补助被云雀打架时被残害的住户了,真的一分钱也没有了啊! “噗呲噗呲。”想到这里的沢田家光使劲往崎野七穗那里使眼色。 [快阻止他们!乔丽娅少女!] 崎野七穗疑惑:“中间?” 沢田家光颇感欣慰,手舞足蹈地比划了一下。 [近了近了!你站中间去也行?] “瞄准Reborn的帽子?” [……为什么你会得出这个结论?] 崎野七穗恍然大悟:“好的,我会努力的,家光大叔。” “我倒是不知道你对我的着装这么有意见。”Reborn笑了声——不,那不能称之为笑,在沢田家光眼中,那简直是死神的低语。 不过幸运的是,Reborn现在似乎并不打算在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拿出点之前的勇气来,乔丽娅。”他这次换上了死气弹,说话间用黑漆漆的枪口对准了她,“老实说,经历了被小孩子杀死的那种事,我对你没什么期待,更准确地讲,就算你躲不开我也不忍心苛责你。” 这里面一定有但是。 “但是,你知道被死气弹打中会有什么后果的吧?” 没有必死的决心就去死。 很简单粗暴的开发人斗志的发明。 崎野七穗沉默地往乙骨忧太那边挪了挪。 “手伸出来,乙骨同学。” ……下意识地伸出手了。 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乙骨忧太深吸了一口气,决定等真希同学他们过来后就离她远点。 可下一秒,少女就像那天在睡梦中一样,轻轻地将手搭在了他的手掌。 乙骨忧太忍不住皱起眉头,他本想问对方又想做什么,一抬头却对上那双澄澈的眼睛。 “新仇旧恨先放一放。”崎野七穗正色道,“我的身家性命就托付给你了,要是又突然暴毙,下次五条悟他们一定会把我像蘑菇一样种进地里。” ……为什么是蘑菇? 乙骨忧太莫名其妙地就被她带歪了思路。 不过收回手的时候,身负重任的乙骨忧太还是勉强解释了一句。 “崎野小姐。” “嗯?” “我们好像没有新仇旧恨。” 崎野七穗震惊:“那你今天中午逼我吃海带是为了什么?单纯看我不爽吗?” 乙骨忧太血压高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这单细胞生物就不能往增加营养的方向想。 - 一根手指也动不了。 被按着碾压了一下午的崎野七穗洗完澡后躺在床上,连头发也懒得吹。 随便吧,人生就这样了。 什么攻略游戏,反正都不倒计时了,就当成生活游戏玩也不错。 “振作点啊宿主!”系统尖叫道,“我好不容易给你争取到的福利,你这样下周目被拉进黑名单后我们会过得很惨的!” 崎野七穗稍微抬了下头:“怎么个惨法?” 系统:“类似于两个Reborn的难度之类的?” 崎野七穗瞬间觉得自己又行了。 说的对,人生要有价值,不能摆烂,不能摆—— 骗谁啊她!乙骨忧太的好感度现在还是-4呢! 怎么会有人的好感度是负的! 少女从床上坐起,开始认认真真地复盘。 难道是因为她和悟的关系?可悟又不喜欢她,他们之间本来也就只是好朋友啊。 哦,懂了,肯定是因为她现在是老师兼辅助监督的缘故。 崎野七穗得出结论,迅速给那边的乙骨忧太发了条短信。 [七穗子]:乙骨同学! 为了保证乙骨忧太不把她的短信当成垃圾过滤,崎野七穗还特意加了三个感叹号。 这事实上的确挺有用的,看到消息的乙骨忧太按了按额角,暂且关掉淋浴头,回了句[怎么了]。 [七穗子]:有没有一种可能,你恰好没有基本的道德观? 乙骨忧太冷漠地关掉手机,重新打开淋浴装置。 虽然没得到回复,但崎野七穗已经从对方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 生气了。 但是好感也没掉。 这说明什么呢!说明乙骨忧太已经逐渐适应了她气人的行为。 这是件好事。 如果她回去之后能辞掉辅助监督的工作就很好了。 胜利就在眼前!负好感的黑暗马上就要被黎明驱散! 崎野七穗哈地笑了一声,刚打算做个完美的攻略笔记,窗户外却冒出了个熟悉的咒灵。 虹龙。 与此同时,她握在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夏油杰]:要下来走走吗? ? 先不说他为什么在这里,谁训练完还有力气散步的。 [夏油杰]:理子妹妹给你带了烟花棒。 [七穗子]:来了! 罗马夜晚的海风潮湿,金发的少女急急忙忙地跑下楼时,浓郁的睫羽上还带了几滴从额发上落下来的水珠。 发现对方没有吹头的夏油杰皱了下眉,他本想说点什么,手掌却突然被人牵住。 夏油杰对此稍微有些意外。 是悟知道了会气死的程度。 “带你去找个玩伴。” “玩伴?” “嗯嗯,他好像生了气,作为长辈,我们要去开导他。” [他] 夏油杰准确地捕捉到这个男性用词。 他单手插在口袋里,注视着身边少女把捡起的石子扔到别人窗户的动作。 空气沉寂了两秒,刚换上便装的乙骨忧太拉开窗帘,视线却在触及夏油杰的身影的时候猛地一滞。 一瞬间,那个打伤他的同伴,发动百鬼夜行,甚至企图抢走里香的身影浮现在了脑海中。 这样的仇恨使得乙骨忧太忘记了崎野七穗之前说过的话,他反手握住咒具,黑沉沉的眼底按捺着杀气:“崎野小姐,请离那个人……” “要玩吗?” 明亮的光芒在夜幕中绽开,崎野七穗拿着点燃的烟花棒,像用食物诱惑小狗一样企图把对方从房间里骗下来。 “……” “玩伴啊。”沉寂中,夏油杰凉凉地重复了一句。 和崎野七穗不同的是,身为特级咒术师的夏油杰敏锐地注意到了乙骨忧太身上躁动的咒力。 他慵懒地掀起眼皮,看向这个悟引以为傲的学生: “七穗,想杀死我的人,你也当做玩伴吗?” 第52章 烟花棒的光湮没在寂静中,崎野七穗瞄了几眼互相仇视的乙骨忧太和夏油杰,想了一会才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啊,说起来,乙骨同学好像提起过。”她捏着下巴回忆道,“据说在另外一个世界,你因为当了叛徒被悟杀掉了。” “……悟吗。” 出乎预料的,夏油杰并不是很惊讶, 他的嘴唇动了动,反倒顺手摸了下身边那颗脑袋。 “倒也挺合理的。” 发现美美子和菜菜子的时候,夏油杰的确萌生过将所有人都杀掉的念头。 在这愚昧不堪的世界里,要是只有术师存在就好了。 他之所以没动手,只是因为他还有待在高专做教师的理由。 完全不知道夏油杰在想什么的崎野七穗打出一个问号。 “振作一点啊杰!”她鼓励道,“我们一直以来的目标不都是把悟那气人的家伙按在地上打吗!” 说完这句,她又仰头看向乙骨忧太:“你弄错了,这家伙菩萨得连树上掉下只小鸟都会放回去,最近干的最大一件坏事就是串通悟一起来公寓捉我。” “……” 被称作菩萨的夏油杰眉心跳了跳:“七穗,我想这并不是什么夸人的描述。” 乙骨忧太沉默,他将信将疑地收起咒具,半晌撑着窗框跳了下来。 他的动作轻盈,屈腿站起的时候,月光下的身影清瘦又坚定。 比起别人说的,乙骨忧太更相信自己看到的。 夏油杰具有潜在危险性,无法放任把他留在崎野小姐身边。 几乎是在刚才与那抹浓郁的紫色对视的一瞬,乙骨忧太就得出了结论。 少年是个行动派,侧过脸的时候无视了夏油杰直接询问:“你不吹头吗?” 崎野七穗点头:“急着来找你玩,没来得及。” 乙骨忧太被她的说辞噎了一下:“……” 他不擅长应付直球,尤其是这种容易令人误会的直球。 倒是夏油杰像是早就习惯了似的扯开唇角:“七穗,说话要分清先后顺序。” 崎野七穗恍然大悟:“对哦,我先找的杰。” 【“大概危险的人都喜欢捕猎的快感吧。”】 潜移默化地让对方把自己放在前面—— 乙骨忧太想起禅院真希的话,在崎野七穗走远了些后冷冷地掀唇打断:“你打算装到什么时候?” 夏油杰根本没变。 他注视着崎野小姐的目光,就像他当初称呼里香为[诅咒女王]是一样。 压抑在正常之下的疯狂与野心,夏油杰就好像是蹲在陷阱旁边一只摇着尾巴看似无害的可爱狐狸。 夏油杰稍微有些惊讶地挑眉:“能看出来真是辛苦你了。” 话是这么说的,但在这僵持住的气氛中,两位特级手里一人拿着一根噼里啪啦的烟火,一眼看去只显得搞笑。 夏油杰显然发现了这点,但他却毫不在意。 “七穗有种把沉重的事情变轻松的天赋。”青年注视着远处的那道身影,悠闲地开口道,“之所以跑那么远,大概也是因为想让我和你交流。” [死灭回游] 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但七穗在讯息里说得好像很严重。 什么年纪就该执着于什么年纪的事,像乙骨忧太这样的,除了莫名其妙的自我牺牲精神外,还自顾自地给自己揽了一堆责任。 特级与特级之间总是能有些话题的。 但很可惜,不管是之前的乙骨忧太,还是现在的乙骨忧太,夏油杰都没有要纠正对方观念的打算。 更准确地说,夏油杰认为乙骨忧太并不像崎野七穗眼里看到的那样,是一个纯良无辜的好孩子。 “你以为自己是什么好人吗。”夏油杰斜眼瞥向身侧的少年,“你的想法可是比我还要糟糕。” 至少截止目前,夏油杰还没有干出过把喜欢的人藏起来这种恶劣的事。 让对方的世界里只有自己,渗透进生活的每一个点滴,逐渐废掉身为一个咒术师应有的自理能力—— 啊,要是那孩子只能依赖自己就好了。 夏油杰只能评价真不愧是五条悟带出来的学生。 像他负责的禅院和狗卷就正常许多。 完全不知道这个世界的自己做过什么的乙骨忧太正义凛然:“我只是在保护崎野小姐。” 无微不至的保护。 夏油杰听说前几天乙骨忧太直接像门神一样坐在露台上睡觉。 真羡慕这些小鬼天真的念头。 在远处的那抹金色抬手向他们打招呼的时候,夏油杰忍不住嘲讽地笑了一声。 “希望你以后也能这么说。” 所谓独占欲,都是从自以为保护的借口开始的。 - 夏油杰与乙骨忧太之间的敌意在禅院真希一行人到达后稍有好转,宽敞的酒店房间内,崎野七穗躺在熊猫柔软的肚子上,惬意地脑海中自动播放出人生的走马灯。 乙骨忧太在她把自己闷死前拎了起来。 “不要死在熊猫同学身上。”乙骨忧太说。 崎野七穗在空中挣扎了一下,顺带吐槽“好无情”。 熊猫震惊:“俺现在也能有这种待遇了吗?” 禅院真希:“棘,快拍下来,以后等忧太回来在他面前循环播放。” 狗卷棘:“鲑鱼!” 熊猫遗憾摇头:“忧太要被钉在耻辱柱上了,好可怜。” 乙骨忧太:“……” 他哪来的这么多设定。 禅院真希笑了笑,转过头去问崎野七穗:“所以Reborn到底是谁?” 这种话怎么能在她的攻略对象前回答! 事关她下一周目存活的难度,崎野七穗立刻板起张脸,面色严肃道:“是朋友。” 乙骨忧太在一旁写着报告,听到这句话慢吞吞地开口:“骗子。” “……” 杰!不对劲啊杰!让你去开导人家,怎么一个晚上过去乙骨忧太反而看起来更难搞了! 无法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的崎野七穗立刻岔开:“虎杖同学和我说他们也想来玩,怎么没来?” 熊猫远目:“那个啊……我们是偷偷逃出来的。” ? “五条老师秉着他来不了谁也别想来的念头,想拉着我们和任务一起同归于尽。”熊猫幽幽地说道,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 总之就是忙到连伏黑惠的玉犬都要单独执行两个任务了。 那是人过的日子吗?——虽然它是熊猫,但实在是太痛苦了啊! 逃!当然要逃!趁五条老师被重点关注对象伏黑甚尔吸引目光的时候,熊猫三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登上了飞机。 实际上即使坐上了飞机也并不安心,即使知道五条悟不会恶劣到干劫机这种违法的事,但总觉得窗户外面会突然冒出一张“宰了你们哦~”的脸。 “太恶劣了。”崎野七穗评价道。 熊猫:“对吧对吧!你快去骂他一顿,崎野老师。” 没想到崎野七穗还真是个老师的乙骨忧太稍稍抬眼看向这边。 不管怎么看都是和他们同龄的样子。 甚至还要更小一点。 当五条老师的学生的话,应该是会被气哭的类型。 ……哭? 哐的一声。 清脆的声音响起的时候,乙骨忧太的额头正缓缓从桌上移开。 少年的皮肤本就偏白,此刻那一点红痕浮现眉间,显得他越发脆弱。 “鲑鱼?”狗卷棘疑惑地问了一声。 “没什么。”乙骨忧太说,“我只是试图把脑子里恐怖的画面赶出去。” 他这句话一落下,在场的二年级生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完全没在意发生什么的崎野七穗。 “?” 禅院真希支着下巴,忍俊不禁:“你终于把另一个世界的忧太也逼疯了吗,七穗?” 崎野七穗警觉。 不是,关她什么事,明明是乙骨忧太快把她逼疯了才对。 - 禅院同学在的话,就没有他存在的必要了。 这么想着的乙骨忧太在众人沉睡时安静地坐在房顶。 脚下的众人在嬉闹,檐上的人却仿佛要与背后的黑夜融为一体。 同伴就是同伴,可再怎么样,这也不是他的同伴。 乙骨忧太垂下眼,握住太刀的手攥紧。 “哭了吗?” 窸窸窣窣的动静从身后传来,乙骨忧太回过头的时候,崎野七穗正踩着梯子趴在屋檐边。 好不容易才摆脱麻烦的乙骨忧太皱眉:“你在这里做什么?” 少女搞怪似的笑了两声:“聊天的时候偷偷溜走,还用头撞桌子,我还以为你是想到了什么伤心事呢。” 风把她身上的味道带了过来。 “一想到乙骨同学说不定会可怜得哭出声,我就忍不住想来看看。” 【“七穗有种把沉重的事情变轻松的天赋。”】 乙骨忧太似乎知道了夏油杰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我不会哭的。”可尽管如此,少年仍用清冷的嗓音回答道。 “你说不会那就不会吧。”崎野七穗盯着稳如泰山的好感度,无所谓地说道。 聊天再次进入了死胡同,良久,乙骨忧太忍不住地再次回头:“你不打算走吗?” 崎野七穗:“在陪快哭了的小狗,勿cue。” “……”乙骨忧太咬牙,“都说了……” “越热闹的时候,越会觉得寂寞吧?”崎野七穗打断了他的话,她的脸上没了笑意,只是用那双清澈的眼睛望着他,“虽然不清楚我在你那边的世界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形象,但你总是以此来评判我的话,我也会很困扰的。” 乙骨忧太顿住,从没往这个方向想过。 少年的唇角抿起,刚想说“抱歉”,手就被人握住。 崎野七穗往他的掌心中放了一颗糖果。 “这是以前的忧太给我的。”她垂下眼,声音柔和道,“有一天晚上,我突然说想吃这个,忧太说只要闭着眼睛倒数十秒,所有的愿望就能实现。” “真的实现了哦。” 玄关处的少年撑着膝盖气喘吁吁,能让特级累到这种程度,想必是个极其复杂的工作量。 但乙骨忧太却弯了下唇,把这东西交给她的时候仿佛比她还要开心。 乙骨忧太喜欢一个人的时候,会不顾一切向对方奔来。 和成年人复杂的世界不同,少年的爱意热烈且真诚,最能打动人心。 “乙骨同学,老实说,我太笨了,完全不懂你在想些什么。”崎野七穗摸了摸头发,眉眼间露出一个羞赧的笑。 乙骨忧太直愣愣地看着她,好像受到诅咒似的再也无法挪开。 “但不管怎样,我现在可是真心的。” “祝你心想事成,所有的愿望都能实现。” 握着他的那只手松开了,可下一秒,乙骨忧太却下意识地反握。 他的手指修长,指节泛白,好像无意间用了很大的力气,在那手背上捏出一道浅红色的印子。 乙骨忧太清晰地知道,他该把束缚住自己的那倒诅咒撕开了。 可是他却无法动弹。 这个人,如果是这个人的话,说不定能在这个陌生的天地中一直陪着自己。 被自己的世界抛弃的乙骨忧太突然冒出了这么一个想法。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又沉沉地叹出。 先从朋友做起,应该没有关系。 “七穗……”少年扬起眼睫,轻轻地问道,“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第53章 乙骨忧太突然又当人了! 崎野七穗愣住,看了一眼面板上突然跳到三十的数值,倒也不是很在意对方突然抓住自己的手的举动了。 “当然可以。”她说着,在牵扯中踏上屋檐。 罗马的夜晚比西西里要热闹许多,远处的男人们喝着啤酒,璀璨的灯光一排一排地亮起,伴随着街头艺术家演奏的大提琴声,叫人目眩神迷。 少女的身上仍然是那件白色的睡裙,点缀着花边的裙摆垂下,白皙的脚踝在月下若隐若现。 崎野七穗在乙骨忧太旁边坐了下来。 “那么,乙骨同学——!” 她用玩笑似的语调说道。 “还有什么想问我的吗?只有现在,我是不会撒谎的哦。” 与自己截然不同的体温在肌肤相触的地方交融。 乙骨忧太垂目盯着她的手看了一会,突然问起她拇指上的伤痕是怎么回事。 结果他在意的竟然是这个。 崎野七穗有些惊讶,但还是好好回答了。 “大概是小的时候把床单披在身上,模仿超人跳下来的时候不小心弄到的吧。”崎野七穗说,“那时候我从没想过自己会成为咒术师。” 【“你父母的事情,我们很抱歉。”】 直到十二岁那年,看起来还很年轻的夜蛾老师突然出现在了她的家中。 穿着黑西装的大人们站在两旁,严肃的氛围与刚拿着小学毕业照跑回来的她格格不入。 拥有咒力的人,是不可能不成为咒术师的。 那是崎野七穗第一次清晰地知道这点, 不成为咒术师的话,就不能变强。不能变强的话,喜欢的人就会死掉。 但她在这方面实在没什么天赋,即使努力了,也和同期差了一大截。 至少努力过了! 崎野七穗这么安慰自己。 所以,当觉醒的系统告诉她这一切都只是个游戏的时候,少女在短暂的震惊过后,反而松了口气。 是游戏的话,死亡就失去了意义。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喜欢的人们变成了单纯的数据。 相反,不管是总是吵吵闹闹的同伴,还是路边送花的小女孩,崎野七穗觉得这一切都是无比真实。 虚假的是她自己。 如果能让喜欢的人活下来,那死亡也并不可怕。 不过是睁眼闭眼,收拾心情去迎接下一段旅途的过程罢了。 “你怎么不问问你自己?”崎野七穗疑惑道,“成为特级以前,忧太可是有超多糗事的。” “比如被路边突然窜出来的小猫吓了一跳,结果左脚踩到易拉罐摔了一跤。再比如看到路上一起并排走的老爷爷老奶奶也会很纠结要不要超上去,结果反被老奶奶误会成了老伴挽着手走了一路[1]。” “还有还有,忧太每次害羞的时候,眼睛都会变得雾蒙蒙的,明明胆小的不行,偏偏还要装作大人的模样来教训我。” “……” 乙骨忧太安静地听着她讲了一会。 这些现在的乙骨忧太同样经历过的糗事再次被摆到了面前,可讲述这些的少女却没有一点嘲笑的意思。 她的唇角弯弯,目光温和地注视着远方,忽然转过头来。 “很可爱,对吧?” 认同。 她好像是在期待着自己能够认同她的观点。 “因为我每次和忧太这么说的时候,忧太都会捂住耳朵躲到一边,好像是生气了一样。” 乙骨忧太几乎能想象到那个场景。 但事实上,对于不喜欢的存在,乙骨忧太一贯是抱以礼貌拒绝的态度。 “七穗。”少年打断了她的话,清冷的眉眼中透着些无奈,“我想那并不是生气。” 是她记得太细了。 ——喜欢的人一直在注视着自己。 从这些话中,真正传达给乙骨忧太的,是这样的信号。 就像是在绚烂的春日中接受一场令人无比心动的告白。 乙骨忧太总是会因为这样的事情丧失理智。 所谓的特级咒术师实际上也和普通人一样,会脸红心跳,会呼吸急促。 这样幼稚的事情,是绝对不能让喜欢的人见到的。 于是在这场有关恋爱的无声较量中,另一个世界的自己选择了退缩。 这是现在的乙骨忧太从未体验过的情愫。 啊。 好像能体会另一个世界的自己想把他杀掉的心情了。 少年看了一眼自己握住对方的手,有些心虚。 - “不是说等禅院到了就结束护卫任务吗?” 翌日,波维诺家族研发部。 夏油杰偏头看了一眼一旁的乙骨忧太,温和的笑容里透出些凉意。 乙骨忧太靠在墙边,目光落在被一堆维修人员围着的火箭筒上:“我没和你说过。” “脸变得真快啊,乙骨同学。”夏油杰屈起的指节抵在太阳穴,他唇角的弧度又扩大了些,额角却恼火地冒出一个井字。 听到这句充满敌意的话,乙骨忧太的目光总算动了动。 少年用眼尾的余光看向对方,声音漠然无味:“准确地说,您并不是我的老师,还请不要这样称呼我。” 哦,那他偏要叫。 夏油杰眯起眼:“说起来,在你的世界,我应该不止做了叛逃这件事吧。” 乙骨忧太轻轻地“嗯”了一声:“您发动百鬼夜行的时候,打算抢走我的恋人。” “……” “但是失败了。” “……” 好像不是在胡编乱造。 夏油杰观察着对方的神色,眉心跳了跳:“姑且问一句,你的恋人是?” 乙骨忧太看他一眼,半晌才掀开唇瓣:“和你有什么关系?” 拳头硬了。 “成、成功!……嗯?”紫色的烟雾散开,火箭筒下是一只被斩断尾巴的老鼠。 波维诺的研究员们面面相觑:“……第一百二十一次失败,记录一下。” 夏油杰冷漠地看了一眼那没了尾巴也能活蹦乱跳的生物:“不能直接拿这家伙尝试么?反正也能用反转术式把自己治好吧。” 乙骨忧太轻笑一声:“比起我,您才是更合适的人选。” 毕竟怎么样传回来的都是一抔土,至少不会对这个世界造成危害。 这句话乙骨忧太礼貌地没说,但夏油杰已经听出来了。 这家伙真是比这个世界的乙骨忧太还难对付。 “在吵架?”身后一颗金色的脑袋探了出来,崎野七穗的手背在身后,微微俯下身时,柔软的发尾落在夏油杰的肩头。 乙骨忧太注视着这一切,本想像之前一样提醒她离夏油杰远一点,但又想到对方提到过的“菩萨”之类的话,最后还是勉强抿起唇角。 “没有。”乙骨忧太回答道,“只是在讨论一些事。” 那就是吵架的意思。 “别伤心,即使被心爱的学生否认也要坚持自我继续做个好人。”崎野七穗会意地拍了拍夏油杰的肩膀,“我会帮你说好话的。” 乙骨·心爱的学生·忧太:? 夏油·坚持自我·杰:? “……谢谢。”夏油杰回答道,“但我不需要你帮我说好话。” “为什么?”崎野七穗大惊失色,“明明我以前这么做的时候你都会很开心的。” 夏油杰稍微回忆了一下所谓的以前是多久。 四岁?……不,大概八岁吧。 现在是挚友的夏油杰和五条悟那时互相看不顺眼。 小孩子之间都有微妙的攀比心,更别提那时候的夏油杰还认为突然冒出来的五条悟把自己最好的朋友抢走了。 “骄傲自大”“婆婆妈妈”——诸如此类,小学还没毕业的夏油杰和五条悟用尽了一切词汇来吵架。 然后他们打了一架。 莫名其妙地就有了共同语言。 “以前是以前。”夏油杰面无表情地纠正道,“我那时候还不知道自己……” [喜欢你] 夏油杰没能说完这句话。 “有您的信!崎野小姐!”突然发现崎野七穗的到来的研究人员打断了交谈。 “嗯?好。”崎野七穗后知后觉地答道,她说完,偏过头去看夏油杰,“你刚刚说什么?” 乙骨忧太的目光像藤蔓一样锁了上来,夏油杰挑眉,非常清楚那封信里写了什么。 比起告白,给这小鬼添堵才是夏油杰的第一要务。 于是青年在唇角扯开一个弧度:“没有,不必担心。” “……是吗?”崎野七穗将信将疑地向前两步,接过了那封轻飘飘的信。 和第一次不同,乙骨忧太这次好好地将信纸折起,装在了信封中。 [比赛进行得很顺利,但暂时还没能和大家会合] 在另一边兢兢业业地拯救世界的乙骨忧太言简意赅地陈述道。 很显然,身为特级咒术师,乙骨忧太是典型的报喜不报忧。 因为除了这句话外,剩下的二十九行都是在叮嘱她好好吃饭。 崎野七穗看到最后:“忧太有话对你说哦,乙骨同学。” “……”乙骨忧太不是很想接受这个事实。 “[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自己和七穗在屋顶上聊天的梦]” 信念到这里,乙骨忧太几乎已经能想象到下一句是什么了。 “是要把我的手砍下来吗?”他心平气和地问。 崎野七穗摇头,迟疑了一下,还是将信纸交到了乙骨忧太手中。 少年垂目看了一眼。 [手不要的话可以自己摘掉] 很好,看来连续高强度的战斗已经磨完了另一个世界的自己的耐心。 毕竟乙骨忧太对自己有着清醒的认知,他很少有这样装都不装了的时候。 正是因为这样,乙骨忧太十分能理解另一个自己的感受。 可那不是重点。 少年仔细地将信按照折痕折起,原原本本地交还到了崎野七穗的手中。 而就在对方接过信的那一瞬,乙骨忧太注意到了她抬手时迟钝的动作。 不对劲,有哪里出了错。 乙骨忧太得出结论,拧起眉头时声音都严肃了些:“抱歉,可以让我看看你之前的伤口吗?” 夏油杰的视线微凝,倒是不知道七穗还受过伤的事。 不过既然乙骨忧太这么说,他还是站了起来。 “害怕的话就闭上眼睛。” 拆开绷带前,夏油杰突然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 崎野七穗疑惑:“有什么好害……” 少女的声音湮没在溃烂的伤口暴露在阳光下时。 没有愈合,因为关掉了痛觉系统,所以崎野七穗到现在都没有发现。 但很快,崎野七穗清醒地认识到,这并不是谁的错。 是这具躯壳彻底丧失了修复能力。 她无法再受一次伤。 这才是这周目,系统取消倒计时的真正原因。 第54章 感染,发炎,败血症…… 崎野七穗知道自己死掉只是时间问题。 她马上就要死了,所有人都紧张得要命,而被关在房间里的少女却感到无比的宁静。 至少这次的死亡并不是突如其来,她还有时间去告别。 “我都看见你啦,亚瑟。” 少女抱着玩偶,在床上翻了个身,一如当初在西西里的公寓里的样子,笑着看向靠在露台边的那抹影子。 “你说,要说怎样的话,才不会令人难过呢。” Reborn抬了下帽檐,漆黑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时几乎没什么实感。 半晌,他笑了笑:“很抱歉,乔丽娅,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好吧。”崎野七穗敷衍道,“纲吉知道我在这里的事吗?” Reborn在她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听见这话的时候颇感兴趣地挑了下眉:“你很想让他知道?” 那就是不知道的意思喽。 已经掌握了Reborn语录的崎野七穗懒洋洋地又翻了回去,她盯着天花板,安静地眨了眨眼:“太好了,纲吉君太温柔了,我不想令他伤心。” 漆黑的夜空中亮起一簇火炎,崎野七穗好奇地回过头的时候,名叫“小可”的匣兵器已经用湿漉漉的鼻子拱了拱她。 少女瞬间振作了精神:“我就知道你还留着!小可打架很有用的。” Reborn借着床头暖黄色的灯打开了一本厚重的书:“亲爱的小女士,我想我还没有弱到需要使用匣兵器的地步。” 好像是在骂她。 崎野七穗思考了一会儿,毫不在意:“知道了知道了,你教得对,我下次再也不随意救人了。” Reborn偏过头,盯着她看了一会儿。 世界第一的杀手先生有着一套独特的读心术,一眼就能看出对方是否在撒谎。 但Reborn根本不需要用到这些。 他想到了初见时被自己鞭子打到脸的迪诺,从楼梯上滚下来的沢田纲吉,又想到了装睡偷偷瞄他的乔丽娅。 他们之间的共同点显而易见,但乔丽娅却要更大胆些。 明明她是最弱的那一个。 这其中的矛盾之处令Reborn忍不住发笑,他屈起的指节抵住颧骨,侧过脸时帽檐洒在脸上的阴影被光明驱散。 “乔丽娅,我们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Reborn冷静地说,“无论来多少次,你都会因为救人而失去性命。” 那天真,可笑,Reborn试图用噩梦与痛苦让对方改正这一点,可只有在这点,小动物却异常坚持。 【“我想听睡前故事。”】 他的小玫瑰曾半张脸蒙在被子里,可怜兮兮地提出这个要求。 Reborn当时曾冷漠地回答她【“听我讲过故事的人都死了”】。 他确实也没有资格嘲讽她。 毕竟Reborn自己也处在无尽的矛盾中。 身边均匀的呼吸声传来的时候,Reborn合上了书。 【“太好了,纲吉君太温柔了,我不想令他伤心。”】 有人说过,明日永远新鲜如初,纤尘不染[1]。 为了离别而难过那是小孩子才做的事。 Reborn交叠的双腿松开,站起身时身影融入黑暗之中。 他绅士地亲吻了少女的额头。 “乔丽娅。”他说,“我在明天等你。” - 听夏油杰说,大家不放心她坐飞机,所以所有人都在赶来的路上。 但日本总得有咒术师在。 被留下来的是五条悟。 崎野七穗给他打电话的时候,男人在那头一句话也不说,。 从少年的意气风发到当之无愧的最强,五条悟从未想过,喜欢一个人是这样痛苦又无能为力的事。 “你不会哭了吧,悟?” “……” “这样不对吧,按我的印象,你应该说[老子才不做那种无聊的事]。” Reborn说的没错,这个世界上不存在不令人心碎的离别。 崎野七穗想,既然都知道了死亡的到来,见面一定会令他们更难过。 于是她在手机里,认认真真地编辑了给每个人的短信。 相信他们一下飞机就能收到。 [你的术式很厉害,但这次的尸体就不麻烦你啦——to家入硝子] [你成长为了优秀的术师,我很开心,不过,以后你一定能变得更厉害的——to伏黑惠] [虽然没见过几面,但钉崎同学的性格令人钦佩,对啦,学校发给我的宿舍里有很多首饰,毕业舞会的时候可以用哦。 PS:真希就拜托你了!不盯着的话,她绝对不会好好打扮的——to钉崎野蔷薇] …… 崎野七穗一条一条地写着,写到伏黑甚尔那的时候却顿了顿。 和乙骨忧太希望她好好吃饭一样,崎野七穗也希望伏黑甚尔能好好吃饭。 但那大概比让他戒酒还要不现实。 崎野七穗苦恼地叹了口气,指尖点过屏幕的时候,只写了很短的一句话。 [烟花。] [甚尔,你要活到我来找你一起看烟花的时候。] [我绝对,绝对会跑着回来见你。] 写完这些东西的时候,崎野七穗关掉了手机。她将SIM卡拔出,折成两半丢进花盆中。 做完这一切后,崎野七穗偷偷从露台溜了出去。 她留了张纸条,说是要去机场接大家。 她撒了谎。 …… 日本,咒术高专的山脚下,有着一块墓碑。 崎野七穗看着上面的名字,正要动手时,少年清冷的嗓音却从身后传来。 “你果然在这里。” 乙骨忧太的眉眼冷淡,呼吸平静。 可即使是这样,因急速奔跑而被风吹乱的发型依旧暴露了他的心情。 见面前的少女露出疑惑的神情,乙骨忧太抿了下唇,说“我坐了你后面的那一个航班”。 崎野七穗“诶”了一声:“你应该待在意大利的,说不定马上就能回去了。” 当然,乙骨忧太也是这么打算的。 但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这里。 在这个世界待的太久了,少年垂下眉眼时,几乎要分不清胸腔里那快要迸发出来的情绪究竟来源于自己,还是来源于另一个世界的乙骨忧太。 “我们一起回去。”沉默良久,乙骨忧太说了这样的话。 他的嗓音艰涩,柔软的黑发遮住幽绿的眼睛。 崎野七穗撑着脸:“怎么说大家都是乙骨同学你重要的同伴,你忍心看到他们难过么?” 乙骨忧太盯着她的眼睛。 少女的皮肤很白,金发却极其耀眼。 “……你也是。” “什么?” “你也是我的同伴。”乙骨忧太说。 他这次没有回避,语气坚定。 崎野七穗看着那仍保持在三十的好感度,有些不确定。 “虽然能听到你这么说我很开心。”她说着,停顿了一下,“但是,我马上就要……” 崎野七穗的话没能说话,因为面前的少年攥紧了拳头。 乙骨忧太的肌肉绷紧,好像在极力克制着什么。 [但是,我马上就要死了] 乙骨忧太清晰地知道她要说什么。 为什么能一脸平静? 为什么还能笑得出来? 为什么她明明才是最痛苦的那个,却还要考虑他的心情? 既然这样,那一开始就不要说什么当朋友的话啊! “帮我个忙吧,乙骨同学。”崎野七穗说,“不要告诉别人我在这里。” 已经无法挽回了。 乙骨忧太从未有一天如此痛恨自己清醒的头脑。 他被轻轻地拥住,又被轻轻地松开。 在这份温暖离开之前,乙骨忧太抬起了手。 这是他第一次像这样抱住别人。 少女的生命力在流失,身体一点一点地变得僵硬又冰冷。 乙骨忧太就持续着这样的姿势,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从梦中走了出来。 在这个梦里,唯一能陪着他的人也离开了。 在这个梦里,乙骨忧太亲手埋葬了另一个的自己喜欢过的人。 她满口谎言,时而又热烈真诚。 乙骨忧太弄不清她的真心,只是机械般地用手一点一点捧起柔软的土壤。 她的面颊被掩盖在了这光明之中,好像从未醒来过。 “里香。” 少年的嘴唇动了动,嗫嚅着问道。 “你说,忘掉一个人需要多久?” - “写什么呢?” 【另一个世界】,断壁残垣中,刚在死灭回游中击败的石流的乙骨忧太正坐在台阶上。 少年的浑身上下都是伤痕,白色的制服上沾着一团发黑的血迹,他的眉眼低垂,将信纸整整齐齐地折起的动作却很温柔。 石流龙好奇地看了一眼,可对方的动作很快,他只来得及看到“七穗”这个称呼和几行字:“女朋友?” 乙骨忧太礼貌地笑了下:“与你无关。” 石流龙有些惊讶:“原来如此,你也会单相思。” 乙骨忧太站起身,他并不生气,反而垂目看向扔脱力地倒在地上的石流:“比起这个,请把点数给我。” 在死灭回游的这场游戏里,选手需要通过不断击败他人来获得点数。 莫名其妙地被传到这里来的乙骨忧太也是刚知道这个情报不久。 “真是气人。”石流嘟囔了一句,“女朋友可是需要哄的,哪有人开头一句不准挑食的啊。” 乙骨忧太:“点数。” “……” 190分——包括击杀多鲁布和黑沐死获得的十分,这是乙骨忧太现在的分数。 石流龙勉强坐起,他的手肘搭在膝盖上:“所以你刚刚这么着急就是为了去找那个叫七穗的女性?” 乙骨忧太离开的脚步顿住,他的眉头皱起,没了之前的从容模样:“七穗也是选手吗?” 这个问题显然问到了石流龙的知识盲区,他挠了挠头:“没见到过。” 乙骨忧太松了口气。 就目前看来,死灭回游中的参赛选手每一个都不简单,甚至还有与两面宿傩同一时期的古老术师参战。 如果这个世界的七穗也在这里的话,他就得再加快一点脚步了。 不过…… 乙骨忧太跳上屋檐,看了眼今天早上刚收到的来信。 是他的七穗拜托波维诺从那边送过来的,因为尝试了很多次,所以写到最后,少女的字迹已经变得有些潦草。 七穗说她和另一个世界的“乙骨同学”也成了好朋友。 七穗说他们一起去海边放了烟花棒。 七穗说乙骨同学并没有他想象得那么糟糕。 [他已经很累啦,忧太你就不要威胁他了。] [当然!比起乙骨同学,我还是更喜欢忧太啦。] [对了,要是碰到打不赢的对手,记得逃跑哦。] 乙骨忧太摩挲着上面微微凹陷的字迹,忽然有些嫉妒。 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理,但他偶尔能通过另一个世界的自己的眼睛看到七穗。 少女笑意盈盈,白裙的边角在海风下飞舞,正如她踩在沙滩上的步伐一般轻又轻。 于是乙骨忧太也忍不住弯起唇角。 他忍不住去想,那这个世界的七穗是怎么样的呢? 她是不是有着健康的身体,是不是成了优秀的老师—— “死了。” 但是与禅院真希会合的时候,对方却冷冰冰地说出了这两个字。 彼时刚失去妹妹的禅院真希平静地抬起眼睑,她的睫毛□□涸的血液糊住,一下又回到了那个被通知去参加[禅院七穗]葬礼的夜晚。 京都的太阳升起,但她的太阳却永远地落下。 禅院真希从那场黑色的葬礼回来的时候,瞧见某位缺席的客人骂骂咧咧地走进了池塘,从里面捡起一个散掉的晴天娃娃。 禅院直哉爱着他讨人厌的妹妹的这件事,估计连他自己也弄不明白。 真可怜呐。 禅院真希当时这样冷漠地想道,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视线。 “怎么?你小时候也认识?”没想到乙骨忧太会问这个的禅院真希皱眉,将咒具从杀掉的对手的胸膛中拔出。 血溅到了她的手臂上,乙骨忧太抿了抿唇,默不作声地替同伴用了反转术式。 “没什么。”少年的声音不可遏制地跟着冷了下来。 禅院真希挑眉,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的同伴被平行世界掉包的事实:“你看起来可不像没事的样子。” 乙骨忧太笑了笑:“没关系,我很好。” 只要他的七穗还活着,一切就都无所谓。 只要七穗还活着…… 禅院真希眼里的少年突然顿住。 乙骨忧太的眼睛睁大,好像在经历极度的痛苦。 他看着另一个自己一点一点地将心爱之人掩埋,痛苦地快要呕吐。 忘掉一个人,需要多久呢? 乙骨忧太不可能会忘记,就算另一个自己会忘记,他也不会忘记。 “忧太?”不明所以的禅院真希喊了声。 “忧太!” “忧太——!” 伴随着咒力失控的爆/炸,一切归于平静。 风轻轻地在吹,云悠悠地在飘。 [死灭回游]的游戏结束,波维诺的火箭筒修好的那天,乙骨忧太买了一束花。 他回到了他的世界。 修整的山路,两旁的梧桐,一切都是那么熟悉。 乙骨忧太来到墓碑前的时候,五条悟恰好也站在那里。 他们之间默契地没有打招呼,乙骨忧太只是蹲下身,将那束洁白的、小巧的雏菊摆在了湿润的泥土上。 “老师。” “嗯?” “你等了多久?” 从离别,到重逢。 五条悟数了数。 十六岁到二十八岁。 最强的咒术师弯起了唇角。 “十二年哦。” “是吗。”乙骨忧太轻声道,他抬起眼,远处是瑰丽的晚霞,是热闹的人群,是带着倦意归巢的飞鸟。 事到如今,他已经流不出眼泪了。 乙骨忧太只能模仿着五条悟笑起来。 咒术师的平均寿命只有四十一岁,绝大多数死于任务,死于咒灵,死于厮杀。 乙骨忧太攥紧了剑带,垂下的眉眼中看不清情绪。 “那我也努力活到那个时候吧。” 第55章 下午两点,武装侦探社。 “乱步先生——” “乱步先生!” “国木田已经给我打了十七个电话了!乱步先生!” 靠墙角的卡座,戴着贝雷帽的青年捂住耳朵,在这个阳光明媚的夏日里,企图用装睡来躲过侦探社下午无聊的任务。 崎野七穗叹了口气。 没错,面前这个看似小孩,实际上是世界第一名侦……等等,好像哪里不对。 算了。 总之!眼前这个幼稚鬼就是系统说的这周目她的攻略对象,江户川乱步。 “好吵啊,七穗酱。”被吵醒的乱步掀开眼皮,他的眼睛在阳光下显得湿漉漉的,带着些困倦的水汽,“那种一眼就能看出犯人的任务你自己去不就好了吗。” [江户川乱步好感度-1] [当前好感度:33] “不要把你自己对任务的看法套在我身上!”崎野七穗义正严词地叉着腰,丝毫没有被掉点的好感度威胁到,“而且国木田说了,这是乱步先生你的任务。” 乱步委屈地坐了起来:“那你的任务是什么?难道是要跟在屁股后面监督我吗?” “……”崎野七穗心虚地移开了目光。 乱步一副震惊得不可思议的模样,好像是遭到了严重的背叛:“你上午还不是这么说的!说是会坚定地站在乱步大人我这边的!” “啊,那个啊……”崎野七穗用指尖轻轻刮了刮脸颊,“也算是吧。” 因为国木田今天有事,所以一开始是让她跟在太宰身边监督对方好好工作的。 可太宰是谁! 虽然也是推测,但崎野七穗立刻就想到了上上周目中手机里的那个“今天也没死掉的可恶上司太宰君”。 说不定是一个人呢! 还是离远点好。一起相处的时候还能浑水摸鱼,单独相处就说不定了。 “不过我都打听好了。”崎野七穗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理直气壮道,“从我们这里到任务地点,坐电车加上走路只需要三十分钟,回来的路上刚好有一家新的蛋糕店开业。” “诶,那要排队吧。”乱步露出了一副好麻烦的表情。 “不愧是乱步先生,真是说到点子上了。”崎野七穗夸赞道,“所以,为了避免这种悲剧发生——!” [VIP卡] [免排队] 江户川乱步抬头看了一眼,扯了下肩上的小披风,磨磨蹭蹭地站了起来。 “哼哼,既然如此,那乱步大人就勉为其难地帮没用的七穗酱做下任务吧。” [江户川乱步好感度+1] 看吧,虽然只相处了十几天,但崎野七穗已经摸清了对方的好感度规律。 她只需要投喂零食,适当夸奖,发挥十二分养猫人的奉献精神! 什么好感度,根本不在话下。 崎野七穗这么想着,瞬间对自己充满了自信。 顺带一提,她这周目的马甲名叫[赤司七穗],于三个月前通过武装侦探社的入社考核,成为了其中的一员。 除此之外,系统没有再给她任何多余的信息。 “好过分。”崎野七穗跟上乱步的脚步,“虽然我也觉得自己没用,但也没有那么没用吧。” 江户川乱步痛心疾首:“乱步大人还是第一次见到三选一选错三次的人。” 崎野七穗:“……” 崎野七穗:“谁知道那个大叔是送外卖的途中过来凑热闹的啊!” 江户川乱步看她一眼,十分认真地点了下头:“我。” “……” 这天聊不下去了。 而且,说到底,虽然这里叫武装侦探社,但不管怎么看侦探都只有乱步一个嘛。 不会推理是她的错吗?显然不是! 所谓一个萝卜一个坑,她只需要做好保护江户川乱步的工作就行。 “七穗酱。” “嗯?” “能不能把伞举高一点。”江户川乱步苦恼地抱怨道,“顶到脑袋了。” 那她岂不是得把手臂举直。 “关于这个。”不愿意面对这种体力劳动的崎野七穗伸出了一只手,“我给你变个魔法吧,乱步先生,请把手伸出来。” 一般这种时候,七穗会给他一颗糖果。 但是七穗现在心情不好,肯定是要做坏事了。 江户川乱步在心里慢悠悠地推理道,过了几秒还是配合地把手伸出来。 少女握住他的四指,七穗的体温热热的,毫不留情地把伞塞到他的掌心,然后掰着他的手指握紧。 被迫打伞的江户川乱步蔫蔫的:“乱步大人再也不要陪你玩了。” 崎野七穗想了想:“你今天早上十一点五十七分三十二秒的时候也这么说。” “……你学坏了啊,七穗酱。”江户川乱步的声音幽幽的。 嘿嘿,赢了。 崎野七穗得意地扬起下巴,刚想谦虚几句,就听到系统忍无可忍的谴责。 “这才几天您就被同化了啊宿主!”系统捶地道,“您还记得这是个乙女游戏吗!牵手,摸头,骑单车——少女漫的选择您倒是做一个呀!” 崎野七穗表示没听见,但悄咪咪地抬手揪住了想咬乱步脑袋的咒灵。 少女无意识地释放出咒力,学着五条悟的样子把嗷嗷直叫的诅咒捏爆了。 “有风。”江户川乱步敏锐地捕捉到异常,偏过头来时盯着她看,“你偷偷用了异能吧,有敌人吗?” [异能] 崎野七穗一开始完全不能理解这个词的意思,直到她看到与谢野晶子把人大卸八块后又重新装了回去。 由于在入社考核中使用了咒术的缘故,国木田独步似乎以为她和他们一样,都是稀有的异能力者。 崎野七穗讪讪得收回手:“没有,只是太热了。” 不对,糟糕。 崎野七穗顿住,说完就后悔了。 在这到电车站的十几分钟,她第一次充当了人形风扇。 咒力的迅速流失使得少女有些无精打采,直到下了电车还是没有恢复过来。 生怕江户川乱步走丢的崎野七穗抬手,轻轻牵住了对方的袖子。 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江户川乱步一跳,他回过头来看她,还没问发生了什么,崎野七穗就说出一句“走不动路了”。 “……”乱步难得地沉默一会,表情突然严肃,“七穗酱。” “嗯?” “你比太宰形容的还要弱诶。” “!” 不是,太宰治说她什么了? 直到现在都没和太宰治单独相处过的崎野七穗震惊,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 “不过没有关系。”江户川乱步答道,“看在你之前上供的零食的份上,乱步大人可以勉为其难地保护你。” …… 崎野七穗忍不住看了一眼对方毫无锻炼痕迹的手臂。 到底是谁保护谁啊! “乱步先生,您来啦!” 就在崎野七穗默默吐槽的时候,远处黄色的警戒线内,有一位警官认出了江户川乱步。 对方热情地朝这边挥了挥手,甚至还贴心地帮江户川乱步把警戒线拉高。 崎野七穗觉得自己的工作好像被抢了。 “死者,男,三十四岁,前天刚升为会社营业课的课长,其他资料我们应该已经给您传真过去了。”警官先生兢兢业业地介绍道。 崎野七穗抓住重点,偏过头去问一旁的乱步:“传真呢?” 江户川乱步理直气壮:“没看。” “?” “反正所有的证据都已经在这里了。” 崎野七穗不信邪地多看了几眼脚边的尸体。 首先,排除是被咒灵杀的。 其次——没有了。 “这位是?”听见对话,警官先生没有生气,反倒好奇地看向她。 “是笨蛋七穗。”江户川乱步索性替她答道。 崎野七穗:“……可以把笨蛋的前缀去掉吗?” 江户川乱步没有回答这句话,只说“凶手就在这里哦”。 此言一出,不管是崎野七穗还是工作的警官都陷入了震惊。 在这样的沉默里,气氛顿时变得焦灼。 然而江户川乱步却一反常态地没有立即揭晓答案,反而侧过脸来问她:“能猜对的话就帮你去掉。” 崎野七穗立刻感受到众人热切的目光。 要不然还是承认自己是笨蛋好了。 ……但那样未免也太丢咒术师的人了吧! 崎野七穗振作,在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后缓缓抬起手,指向远处刚点燃一根烟的男人。 “他!……怎么样?” 全场再次陷入了寂静,但与刚才不同的是,这次的寂静中多了几分诡异和微妙。 “哈哈哈,小阵平吗?”男人身边的好友爽朗地笑了几声,“的确是小阵平发现的尸体。” 好!又赢…… “那是休假的警察啦。”江户川乱步不满地说道,“七穗酱,你的笨蛋又超级加倍了。” …… 怎么还有超级加倍。 崎野七穗咬牙。 可恶,早知道不教乱步玩斗地主了。 第56章 三分钟。 这是江户川乱步指认出凶手并勉为其难地解释了一下推理过程所花的时间。 每到这时候,崎野七穗都会怀疑一下对方与自己是否是同一物种。 “超推理”这种异能力是真实存在的吗? “抱歉。”在乱步被迫和警察社交的时候,崎野七穗诚心地对着刚才被她污蔑是凶手的警察说道,“虽然听起来很难以置信,但我的确不是故意的。” “……” 松田阵平眉心一跳,刚想回答,却又听见对方说。 “不过大热天穿着这样还带着墨镜,实在是很容易让人误解成黑手党。”崎野七穗认真解释道,丝毫没有发现自己正在越描越黑的事实,“尤其是你一脸不爽的表情,诅……不好的东西都要被吸引过来了。” 松田阵平的额角冒出一个十字。 “噗哈哈哈。”萩原研二扶着他的肩膀笑个不停,“听到了吗,快笑一笑小阵平,女孩子都说你脸臭呢。” “哈——?!”松田阵平咬牙切齿,“还不是你这家伙中途三次不见人影,害我找了半天?” 萩原研二:“诶,不要这么生气嘛,帮老奶奶推车是助人为乐的好事诶。” 松田阵平懒得理他。青年顶着一头蓬松的卷毛,被墨镜阻隔的视线缓慢地落到面前少女的身上。 看到尸体不仅一点不害怕,还能神态自若地开玩笑…… “你是侦探?”松田阵平问。 “不是。”崎野七穗说,“我一般负责[武]的部分。” “……那是什么。” 来了!推销工作的机会! 作为正经打工人,崎野七穗掏了掏口袋,十分真挚地将一张名片递到松田阵平面前,“武装侦探社,下到走丢的小猫,上到杀人爆/炸,总之只要价格合理,我们都可以解决。” 松田阵平接过,仔细打量了几眼。 横滨。 “赤司……七穗?”萩原研二揽住松田阵平的脖子,好奇地凑过来看了看,“是那个赤司吗?” 崎野七穗疑惑:“那个是指哪个?” 萩原研二愣住,震惊于她竟然连赤司的名字都没听过:“就是……” “七穗酱。”江户川乱步的声音气鼓鼓地插了进来,“乱步大人已经等了你十分钟了!” ……糟糕,忘了这里还有一只幼稚鬼了。 “下次见。”匆匆说完这句话后,崎野七穗就跑到了远处江户川乱步的身边。 江户川乱步赌气似的把伞举低了点,美名其曰“让笨蛋七穗也尝尝脑袋顶着的感觉”。 崎野七穗抬头看了一眼根本没碰到自己脑袋的伞。 谢谢你,身高。 果然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这句话是对的。 “所以太宰先生到底说了我什么坏话啊?”回去的路上,崎野七穗这么向江户川乱步说道。 江户川乱步:“我答应了太宰不会说的。” 崎野七穗迟疑了一会:“真的吗?” 江户川乱步点头:“假的。” “……”你好歹也犹豫一下啊! “太宰说七穗酱看到他就像要被捉去宠物医院的猫,啪地一下想钻进沙发底下,结果脑袋进去后就卡住了,留了个屁股在外面。” ……也没有这么明显吧。 崎野七穗反思,最后搬出了个理由:“我只是担心太宰先生拉我去殉情。” 江户川乱步偏过头看了一眼,没过两秒又默默地收回视线。 撒谎也好明显哦。 竟然在他这个名侦探面前撒谎,七穗酱是脑袋坏掉了吧? “话说回来。”江户川乱步小声抱怨道,“为什么要一直牵着我?我又不会突然走丢。” “嗯嗯嗯。”崎野七穗敷衍道,“是我害怕自己走丢,为了避免伟大的乱步先生到时候还要花时间找我,所以就采取了这样的措施。” 其实那种情况下他一般就待在原地了。 就算对方走丢了,江户川乱步也是典型的等别人来找他的类型。 想到这里,江户川乱步的眼睑垂下,目光落在那双毫无劳动痕迹的手上。 七穗酱很奇怪,明明是[赤司财团]的大小姐,自己却好像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相反,打架倒是很在行。 当然,出身名门却变成不良少女的例子在日本也不是少数,可江户川乱步观察过几次,不管是哪里,七穗酱的身上都看不出一点肌肉的痕迹。 连疤痕都没有。 这是名侦探至今仍未解开的谜团。 青年碧色的眼中闪过一瞬的凌厉与冷静,但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江户川乱步鼓着腮帮子烦恼地晃了晃手,发现晃不掉对方后索性就放弃了。 “快走快走,要是错过限定的点心那就是七穗酱的错。” 崎野七穗:“?” 崎野七穗:“十分钟而已,也不至于那么夸……” [售罄] 玻璃的橱窗内,空了的一角展示台映入眼帘。 崎野七穗沉默,发现自己好像低估了当代人对小蛋糕的热爱。 遥想当年,她和甚尔在一起的时候,还豪言壮志地说过要开一家蛋糕店来着。 还是不要做了。 每次她一做成功,就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我错了,乱步先生。”看着趴在桌上的一滩不明生物,崎野七穗试探着用手指戳了戳他的脑袋。 “……” “我下次一定不和陌生人闲聊。” “……” 托腮。 崎野七穗苦恼地收回手。 “那我以后只和乱步先生讲话怎么样?” 轻轻的一声,贝雷帽从乱步的脑袋上掉了下来。 江户川乱步的下巴抵在桌面上,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了几秒—— “哼。” 然后又缩了回去。 ? 崎野七穗盯着那又掉了一点的好感度,缓缓扣出几个问号。 系统发出感慨:“您离自杀又进了一步,说不定能比人物[太宰治]更快成功呢。” 可恶,为什么? 崎野七穗想不通,刚张开口,身形却猛地一顿。 下一秒,她揪紧了江户川乱步的后领。 轰的一声,原本的卡座上冲进一只扭曲的咒灵。 玻璃和木屑在巨大的撞击中飞溅,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的人群尖叫着乱窜。 江户川乱步的背抵着地板,微微的钝痛使得他的眉头紧皱,刚想说话,脸却被撑在身上的人垂下的金发挠的痒痒的。 崎野七穗用那双碧色的眼睛盯着他看,脸颊旁边的伤口正在往外渗着血迹。 “您没事吧,乱步先生?” 少女伸手将他拉起,一副十分紧张的姿态。 “没关系。”江户川乱步看向头顶被破坏的吊灯,“我又不是小孩子,七穗酱还是关心下自己吧。” 崎野七穗松了口气,他们在角落里,诅咒暂时还没注意到这边。 也就是说…… “绝对。” 脸被温热的手掌覆住,在强硬的力道下,江户川乱步被迫转移了视线。 “绝对不可以从这里离开。” 小型的结界形成,崎野七穗的神色平静,声音温和,语气却不容置喙。 见乱步愣住,少女拧着眉头,又凑近了点:“听见了吗,乱步先生?” 太近了啦。 温热的鼻息洒到睫毛上,令江户川乱步忍不住睁开眼。 不过,太宰说的没错。 七穗酱的确是笨蛋。 【“小七穗的话,等乱步先生遇到危险,说不定就会露出马脚了。”】 江户川乱步神色严肃地注视着面前少女的背影。 不是异能力者却拥有和异能一样的能力。 七穗酱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呢。 第57章 因为咒灵的缘故,再回到侦探社已经是晚饭时间。 然而作为解决了“灵异事件”的奖赏,名侦探的肚子里塞满了好心店主送的蛋糕,此时正像小浣熊一样满足地窝在椅子里。 当然,因为蛋糕而吃不下晚饭这种错误,身为江户川乱步的“监护人”,崎野七穗在国木田独步面前是不可能承认的, 所以,当对方问起乱步怎么不吃东西的时候,崎野七穗给出的回答是“一不小心没看住,在路边乱捡陌生人送的东西吃了”。 “……”国木田独步的眼镜反出了可怕的白光。 中岛敦在一旁吐槽:“这不是听起来更严重了吗,赤司小姐!” “……对哦。” 看着面前人心虚的神情,抱着文件的中岛敦叹了口气:“而且乱步先生应该只是单纯地不想吃晚饭而已。” 嗯? 顺着中岛敦的视线,崎野七穗一回头就看见了乱步嘴里叼着的pocky。 惬意的小浣熊愣住了。 惬意的小浣熊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消灭了零食。 伟大的侦探横空出世—— 江户川乱步认真点头:“七穗酱。” “……什么?” “你没有证据了。” 有那么一瞬间,崎野七穗觉得这句话很有道理。 然后她就想起自己以前生病的时候也这么干过,杰说不让她吃烧烤,她偏要吃。 结果在喝药的时候吐了对方一身。 那时候只有十四岁的夏油杰忍耐着脾气,淡漠地瞥了一眼衣服上的残渣。 【“这不就是证据?”】 综上可得,等江户川乱步吃吐了,她就有证据了。 “而且,这不是重点。”为了摆脱在自己身上的注意力,江户川乱步突然严肃,“重点是七穗酱的家长刚刚来拜访过了吧。” 崎野七穗本人:“诶?” “第一,桌子上平时放的杂志全都被收起来换成了紧急打印出来的资料。” “第二,太宰柜子里用来上吊的绳子不见了。” 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营造出正经又积极向上的工作环境。 但崎野七穗直觉江户川乱步还有没说完的话:“第三呢?” 江户川乱步哼哼两声:“笨蛋七穗,你没发现太宰本人消失了吗?” 崎野七穗恍然大悟。 国木田独步愣在原地。 中岛敦大惊失色:“糟糕,忘记把太宰先生放出来了。” 他的话音一落,远处的某个柜子里就发出了不屈的反抗声。 崎野七穗好奇地凑过去看的时候,太宰·被绑架版·治正无辜地眨了眨眼。 她伸手,贴心地撕掉对方嘴上的胶带。 “好过分啊,国木田君。”解放了一半的太宰治拖长语调抱怨道,“我只是说刚见到小七穗的时候邀请过她去殉情,又没说现在还打着主意,正常人都能理解的吧。” 国木田独步推了下眼镜:“再把胶带贴回去,赤司。” 同时被两道不同谴责的视线注视,崎野七穗有些犹豫不决。 倒是中岛敦在一旁幽幽的:“反正不理解我们侦探社就要因为接不到任务倒闭了。” 崎野七穗下意识地接了句“为什么?” 然而当她话音落下,办公室内仅剩的几人都露出了微妙的表情。 “等等!我知道了!”崎野七穗比了个暂停的手势,另一只手迅速打开谷歌。 说起来,之前那两个警官听到她的名字时表现得也很古…… 数不清的搜索结果跳了出来。 而每一条上,几乎都带着她的名字。 [财团][继承人][大小姐][社交界失踪] …… 诸如此类,崎野七穗瞳孔地震。 短暂的沉默过后,她收起手机,装模作样地咳嗽一声,开始赞同中岛敦的话:“咳,没错,就是这样。” “虽说赤司先生还和社长拜托了要好好照顾你。”趴在箱子边沿的太宰治托着下巴,十分好心情地笑起来,“但小七穗离家出走的时间也太久了吧,不回去吗?” 崎野七穗认真思考了一下这件事。 刚刚的搜索结果里显示,[赤司七穗]从小学习马术和国际象棋,甚至还会说四国语言,取得过插花和射箭比赛的冠军…… “乱步先生在哪我就在哪。”看到这些与自己一个都搭不上边的属性,崎野七穗斩钉截铁地说道。 江户川乱步鼓起腮帮子:“诶,不要老用乱步大人当借口啦。” “我是真心的嘛。”崎野七穗说。 她说这话的时候尾音轻又缓,听上去像是自言自语地低喃,又像是无意间的撒娇。 江户川乱步看了她一会,试图把她之前在蛋糕店里时与空气斗智斗勇的行为联系到一起。 想不通。 好麻烦。 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看不见的鬼怪吗? 江户川乱步皱眉,还没想通,就听见太宰轻飘飘的声音。 “被当成小动物饲养了呢,乱步先生。”青年鸢色的眸子被霞光映亮,显然话里有话。 江户川乱步立即没有回答, 他手里汽水瓶中的弹珠发出清脆的声响,凝视着太宰看了一会,突然正经了些。 青年唇角的弧度扯大,先是抛出夸赞:“你很聪明嘛,太宰。” 褪去柔软的表象,江户川乱步偶尔会展露出压倒一切的冷静与锋利。 “但还是比不上我。” 他说着,骄傲地抬起下巴。 崎野七穗配合地鼓了鼓掌。 江户川乱步偏过头去:“今天怎么没有彩带,七穗酱。” 崎野七穗:“抱歉,上次庆祝你精彩的推理的时候用光了,常去的小卖铺缺货,明天应该能买到。” 江户川乱步又懒懒地倒了回去:“你可以找国木田报销哦。” 突然被点到名字的国木田独步一愣,刚回头就对上了少女炽热的目光。 ……好不适应。 “记得把收据带回来。”国木田独步叹了口气说。 崎野七穗点头,表示知道了。 黄昏之时的侦探社安静下来。 休息了一天的太宰治被国木田以不要逃避任务为由无情地拖了出去,中岛敦无奈地笑笑,和他们说再见后也小跑着跟上。 办公室的门打开又合上,崎野七穗熟练地敲碎汽水瓶,刚取出里面的弹珠,就听见江户川乱步的声音。 “七穗酱。” “是。” “你的伤口不用处理吗?” 崎野七穗愣住,顺着江户川乱步的目光,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果然关闭痛觉系统不是个好主意。 除非碰见与谢野小姐,不然还是打开吧。 “而且刚刚乱步大人说你没有证据的时候,你露出了一副快哭出来的表情。”江户川乱步的声音没什么波澜,发现她愣在原地后有些不满地戳了戳她的脸,“太明显啦,国木田就算了,根本骗不过太宰。” 崎野七穗:“……抱歉。” 江户川乱步一副“孺子可教”的样子点了点头:“没错没错,作为名侦探的徒弟,你至少要变得比今天遇到的那两个警察聪明。” ……要是说做不到的话会被骂吧。 崎野七穗沉思,正打算委婉地提醒一下对方,脸颊却被轻轻捏了一下。 “禁止发呆!”江户川乱步像大人一样教训道——虽然他本来也就是大人。 崎野七穗倔强:“我没有!” “好吧。”江户川乱步说,“那你重复一下我刚刚说的话。” “……”他刚刚说话了吗。 “你如果想回[家]的话,乱步大人可以接受你的委托哦。”江户川乱步气鼓鼓地重复了一遍,“当然,不是赤司那个家。” 崎野七穗大吃一惊。 这是合理的吗?怎么看出来的? 【“不回去吗?”】 太宰治含笑的声音响起,崎野七穗有一瞬的出神。 再将思绪扯回来的时候,江户川乱步已经站起了身。 他背对着躺在桥下的太阳,整个人被暖融融的光包裹。 “虽然很麻烦,但没有什么比得过乱步大人的超推理。” 脸颊被扯向了两边,印象里崎野七穗好像也对乙骨忧太做过这个动作。 江户川乱步身上的味道甜甜的。 他说:“所以,不要再假笑啦。” 第58章 拜托社长好好照顾=无事可做。 连续三天无所事事后,崎野七穗在侦探社的走廊上遇到了外出归来的福泽谕吉。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男人平静地凝视着她看了一会,说出的话却是“乱步就拜托你了”。 崎野七穗硬生生地把原来地那套说辞憋了回去。 ……是不是有哪里不对? 感到疑惑的少女轻轻皱眉,试探着问了一句:“是昨天我的父亲说了什么了吗?” “没有。”福泽谕吉面无表情地说,“只是乱步经常和我提到你,太宰也说你们两个经常待在一起。” 【“七穗酱超过分的。”】 宽敞的办公室里,福泽谕吉经常一边阅读着文件,一边听趴在不远处的江户川乱步的抱怨。 【“按照计划,在乱步大人大发慈悲地主动接下她的委托的时候,七穗酱就应该把今天份的糖果给我了。结果!结果七穗酱不仅忘记了这件事!还说这对我而言太危险,她自己就可以处理。话说回来,除我以外,七穗酱好像一开始就没有要和大家认真交朋友的打算——不过太宰和她总是一副很久之前就认识的样子,虽然太宰不承认,但什么也逃不过乱步大……”】 【“乱步。”】 福泽谕吉冷静地打断了对方的碎碎念。 他注视着乱步的眼睛,头疼地叹了口气。 【“知道了,我会替你去说的。”】 【“?”】 然后事情就变成了这样。 福泽谕吉垂下眼,发现面前的少女在听到“乱步经常提到自己”后就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似乎和太宰说的“七穗小姐讨厌麻烦的事物”有些出入。 说谎了吗? “如果方便的话,我希望接下来的任务里你也能监督乱步。”思索片刻,福泽谕吉这样说道。 主动给她和攻略对象提供相处机会——而且福泽社长还是乱步最喜欢的人。 一瞬间,男人的形象在崎野七穗眼中变得高大。 “当然。”她欣然接受道,余光瞥见远处拐角处漏出来的一小截棕色披风,“乱步先生很厉害,跟着他我也能学到很多东西。” 棕色的小披风动了动,隐隐有往这边挪的趋势。 崎野七穗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再接再厉:“社长觉得呢?” 福泽谕吉合着袖子,沉默半晌:“……虽然有时候很麻烦,但我希望你能将他当做普通人对待。” 缩回去了! 虽然隔了十几米的距离,但崎野七穗似乎已经感受到了来自名侦探的怨念。 等等,乱步该不会以为她之前在告状吧? 崎野七穗在心里衡量了一下,正要开口,声音却被福泽谕吉打断。 “不过。”男人垂下眼睛,十分认真地告诉她,“乱步没有什么坏心眼。” 真的吗,她超级加倍笨蛋的称呼都传到楼下咖啡厅去了。 [江户川乱步好感度+1] 系统突兀的提示音响起的时候,一颗顶着贝雷帽的脑袋从墙后探了出来。 崎野七穗顿悟。 她掏出手机,学着福泽社长刚刚认真的样子,有模有样地请求道:“请问您能不能再说一遍?或者我这里有[如何夸赞小动物三百则],您随便念一条就好,我想当做来电提醒。” “……”面对重要的社员的请求,福泽谕吉陷入沉默。 他想象了一下昨天在办公室和自己交谈了一下午的男人在听到自己女儿手机铃声的表情。 即使表面上保持着礼貌的微笑,但毫无疑问地,赤司征十郎是个十分难对付的存在。 “抱歉。”福泽谕吉面色严肃地道,“我拒绝。” “……” - 江户川乱步的工作量不大。 一般来说,大家只有在遇到杀人案,或者侦探社无法解决的难题的时候,才会把任务交到江户川乱步手上。 即使是偶尔的跑腿,头脑聪明的名侦探也会耍赖般地继续拜托别人。 侦探社是为乱步存在的,所以被当做团宠也理所当然。 但自从被福泽社长委以重任以后,崎野七穗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她要把侦探社里最后一个侦探也同化! “诶,教乱步先生打架吗?”听说了这个消息的中岛敦十分惊讶,他看了一眼远处蹲在办公桌边认认真真弹弹珠的江户川乱步,完全无法想象出对方用他们的模式战斗的样子。 “只是用枪啦。”崎野七穗说,“我有信心把我的独门秘诀传授出去。” 其实最主要的还是早上江户川乱步根本起不来床,更别说去晨跑锻炼了。 崎野七穗一开始想的格斗术行不通,正苦恼着,忽然又记起Reborn杀人的时候连脚都不怎么动。 手/枪真是个好东西。 “不去。” 听到对话的江户川乱步毫不犹豫地拒绝,他站起身,在椅子上转了一圈,再转到他们面前的时候手上变魔法似的多出了一袋薯片。 青年啪地一下撕开包装,理直气壮:“而且乱步大人还在生你的气哦,七穗酱。” 江户川乱步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 事实上,在昨天他说出“回家”这个词的时候,崎野七穗连心跳都漏了一拍。 她不可能坦白。 江户川乱步毫无自保能力,而知道诅咒存在的人比普通人更容易受到攻击。 好感度归好感度,崎野七穗并不想冒着伤害对方的风险来进行游戏。 少女想到这里,有些头疼。 “我听说生气存档制有利于身心健康。” “那是什么?” “就是可以现在不生气,等到对方生气的时候再把这件事情翻出来一起生气。” 江户川乱步难得露出迷茫的神色:“为什么我要那么做?” 崎野七穗点头:“因为效率比较高,我们待会还有任务,乱步先生也不想要浪费时间吧。” 效率。 江户川乱步思考了一下这件事对自己解密的影响。 ——完全没有! 好,继续生气。 小动物把目光默默地收了回去,咔嚓咔嚓地咬着薯片。 崎野七穗对此早有预料:“那待会走路的时候我可以继续牵着乱步先生的手吗?” 江户川乱步疑惑:“昨天还是袖子呢。” “那就是可以牵着袖子的意思!” 肩上的披风因为突如其来的重量被扯了扯,江户川乱步并不在意,只是看了眼落在自己袖口那纤细的手指。 再这样下去都要习惯了。 江户川乱步没有拒绝,只是嘟囔着,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好狡猾”。 怎么变成他照顾别人了。 - 和江户川乱步在一起待久了,崎野七穗觉得自己的推理能力都进步了一点。 经典三选一,这次她至少没有再把警察当成凶手。 “这是什么很值得骄傲的事吗。”江户川乱步坐在小花坛边,完全不理解地盯着少女的脸看。 七穗很奇怪。 她大多时候都很高兴,但只有在少部分无关紧要的事上是真心的。 崎野七穗认真分析:“四天前我还是选错了三次对吧?按照规律,只要再过四天,我就能准确指认凶手了。” 江户川乱步:“?” 江户川乱步:还能这么算的吗? 人生第一次遇见比自己还无赖的对手,江户川乱步陷入思维的漩涡。 偏偏对方还是只讲歪理的类型。 ……咦,乱步大人为什么要和她讲话来着? 江户川乱步像来眯起的眼睛睁开一瞬,暗道七穗酱似乎比想象中的要可怕些。 “大小姐。”一小片阴影洒了下来,崎野七穗和江户川乱步同时抬头的时候,发现面前多了个穿着西装和蔼可亲的老爷爷。 背了一晚上谷歌资料的崎野七穗认出这似乎是赤司家的管家。 “田中爷爷。”她礼貌地打了个招呼,“好巧。” 江户川乱步没有社交的打算,陌生的温度贴在他的手上,青年的注意力全都被少女慌乱之中抓住自己手指的手吸引。 七穗酱真的很会得寸进尺诶。 江户川乱步撇了撇嘴,勉强听了听他们之间的对话。 “是啊。”田中管家微笑,“会长在那边的车上,要一起去吃饭吗?” 出现了!恐怖问题! 崎野七穗有些犹豫,生怕自己这几天查的资料不全漏了馅。 良久,她张了张唇,正想回答,一个小小的身影却扑进了江户川乱步的怀抱。 因为前几个周目,崎野七穗眼疾手快地在对方碰到江户川乱步前把地方拎了起来。 夜晚微凉的空气中,孩童短小的四肢无助地晃了晃。 “妈妈!” 伴随着一声清脆的童声,崎野七穗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相比之下,江户川乱步的目光移动,名侦探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远处往这边看的男人。 诶,人贩子啊。 得到答案的江户川乱步提醒道:“没错,七穗酱,你就……” “爸爸!” 被少女确认毫无威胁的小短腿转移了目标,在落地的一瞬间成功扑进江户川乱步的怀抱。 名侦探的重心不稳,仰面倒在了身后的花丛里。 手也松开了。 “……”江户川乱步决定要讨厌小孩。 “七穗酱!”他大声哔哔,“快把他扔出去!” 崎野七穗没动手,反而趁人之危地提议道:“那乱步先生先说不生气了。” 江户川乱步:“哼,乱步大人自……” “咦,竟然有限量版假面超人棒棒糖。” 江户川乱步口袋里的零食落了一地,很快吸引了小孩子的注意力。 “生气吗?”崎野七穗托着下巴问他。 江户川乱步气鼓鼓,但为了保卫自己的宝贝只能说“不生气。” 崎野七穗笑了下,一手毫不费力地重新将小孩子拎起。 田中管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下,身为在赤司家工作四十年的资深管家,他不过是扫了一眼短信就得体地做出了反应。 “抱歉,大小姐。”他说着,为难地看了一眼气得头发都要翘起来的江户川乱步,“会长说,还是和之前一样,除非这位江户川先生同意入赘,否则不管你再怎么离家出走他都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空气一下子陷入寂静。 “?” 这次缓缓打出问号的变成了江户川乱步,因为在过度的震惊下,崎野七穗觉得自己头顶上的感叹号大概可以摘下来打棒球。 啊,一定是全垒打。 第59章 “七穗。” 面前的男人有着一头赤色的短发,黑色的西装大概是定制的。 袖口、领夹,甚至连胸口处的手巾——不管是哪一件,单拎出来都能购买下他们现在所在的高级餐厅。 “尽管我没有要责骂你的意思,但你最近的确有些过分。” 赤司征十郎的双手交叉,明明唇角始终保持着浅淡的微笑,一举一动间却十分具有压迫感。 崎野七穗说不出话。 虽然认识的有钱人很多,但不管是禅院直哉,还是五条悟,总之没一个是这种类型的。 简直就是一开口就会露馅的程度。 “诶,乱步大人还在这里呢。” 出乎崎野七穗预料,江户川乱步倒是一点也没受影响。 名侦探陷入了无聊之中,把盘子里的点心戳烂了。 赤司征十郎看了一眼,对于这个举动并不意外。 “当然。”赤司征十郎礼貌地点了下头,“江户川先生,又见面了。” 崎野七穗疑惑:“你们见过?” “可能因为七穗酱的目光都集中在乱步大人身上了吧。”江户川乱步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十分理直气壮,“明明每次有案子发生的时候都能在旁边看到。” “……”崎野七穗心虚地瞄了一眼自己名义上的父亲。 还好,好像没有生气。 然而,少女才刚松一口气,赤司征十郎的问题就接踵而至。 男人的语气平淡,审视地望着她:“七穗,你的想法呢?” 能在十几岁时就很好地接手整个财团,赤司征十郎显然并不像看上去的这样温和。 “我?” “是要继续在这里浪费时间,还是跟我回去?”赤司征十郎毫无掩饰地说道,他注视着自己面前的女儿时目光没什么特别的波动,仿佛是在谈着一桩生意,“说实话,除了太宰君以外,我没在你的同伴游戏里找到其他人任何的优点。” …… 好像有哪里不对,是在故意激怒她吗? 崎野七穗皱眉:“我没有在浪费时间,也没有在玩同伴游戏。” “是吗。”赤司征十郎淡淡道,“那你都学到了什么?打架?” 他说完,目光扫过一旁的江户川乱步:“就为了这么一个人?” “请不要这么说。”崎野七穗摆出了和男人同样的姿势,她刻意用了冰冷的语调,丝毫没有商量的打算,“不管父亲你调查了什么,但乱步先生的优点很多。” 手,又被握住了。 早已看穿一切的江户川乱步没有拆穿赤司征十郎的打算,只是好奇地看向少女因紧张而泛白的指尖。 “七穗酱。”托着下巴的江户川乱步懒洋洋地说道,尾音拖得好似在撒娇,“你捏疼我啦。” 崎野七穗一愣,惊醒似的松开,脸颊红了一半:“抱、抱歉。” 江户川乱步:“没关系,乱步大人没有生气。” 崎野七穗试图用手背给自己降温。 ……等等,现在好像不是做这个的时候。 少女整个人莫名其妙地放松下来,再与赤司征十郎对视时鼓足了勇气。 “还有。”她扬起下巴,“请不要说入赘这种没礼貌的话,追求乱步先生的是我,给乱步先生添麻烦的也是我。” “而、而且……”话说到一半,崎野七穗心虚地移开视线,却意外地对上了江户川乱步睁开的眼睛。 青年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她,眼神沉静得逼迫她又默默地把视线收回来。 “……而且,还没追到呢。” …… 宴厅的门打开又合上,在七穗的身影彻底消失后,被说了这些话的赤司征十郎反而扬起了唇角。 一直站在旁边的田中管家露出欣慰的笑容:“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大小姐反抗您。” 赤司征十郎“嗯”了一声,表现得毫不在意,偏偏短信发入手机的时候,亮起的屏保上是[赤司七穗]小时候第一次骑马的可爱照片。 从小受着精英教育的[赤司七穗]和赤司征十郎不同,在这个本该试着接管财团的年纪,他的七穗并没有展露出继承人应有的锋芒。 这令赤司征十郎稍微有些担忧。 田中管家:“所以您同意这门婚事了?” 赤司征十郎握着手机的手一顿,当着田中管家的面一秒表演了笑容消失术。 “七穗还在上学。”赤司征十郎说。 男人平静地喝了口茶。 入赘只是他猜到没人会同意的权宜之计。 至于真要结婚…… 赤司征十郎冷笑一声。 谁说他的女儿就一定要结婚的。 - “所以七穗酱加入侦探社原来是为了追乱步大人啊。” 回去的路上,江户川乱步轻飘飘地说道。 崎野七穗心虚,哪里知道系统搞的这些设定。 七穗酱的耳朵又红了。 江户川乱步难得认真地观察着这一切,碧色的虹膜被两侧的街灯映亮。 “交往——”名侦探故意提高嗓音,“如果七穗酱能变出我刚刚弄丢的糖果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哦。” “咦?”崎野七穗震惊,“您根本不知道交往是干什么的吧,乱步先生?” 江户川乱步点头,理直气壮:“不知道!” “……噗。”崎野七穗被他逗笑了。 她的金发搭在肩上,随着笑意一晃一晃。 直到少女用屈起的指节擦去眼角笑出的眼泪,江户川乱步一直盯着她看。 “那算什么交往啊,乱步先生。” 江户川乱步:“是七穗酱先说喜欢我的诶。”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崎野七穗道,在口袋里掏了掏,“不过糖果的话我还真的带了。” “这是您刚刚弄丢的那个味道,如果您需要的话,上次和国木田先生提到的也有。” 江户川乱步的脚步停下。 “因为乱步先生有的时候会打不起精神,所以我想随身带着会不会好点。”少女的脸上笑意未消,她的脸颊红红的,眼尾也红红的,整个人像是被降临的夕阳轻柔地拥住,“——还有绷带,酒精,弹珠……毕竟我完全不擅长推理,只能在这种方面帮上忙了。” 心跳快了。 好奇怪。 七穗酱总是在在这种地方无关紧要的地方变得诚实。 不理解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的江户川乱步皱起眉头,第一次主动去握住了对方的手。 她的手里有糖果和弹珠,所有江户川乱步最喜欢的东西在一起,名侦探关注的却是偏低的体温。 好麻烦。 但是七穗酱感冒的话会更麻烦。 七穗酱感冒的时候,监督他的就变成国木田或者其他人了。 这么想着的江户川乱步心不甘情不愿地把自己的小披风让了出去。 崎野七穗受宠若惊:“原来刚刚乱步先生说的交往是认真的吗?” 江户川乱步哼哼:“才没有,反正七穗酱也不是真的喜欢我。” 崎野七穗:“哪有,这还不算喜欢吗?” 江户川乱步:“那就是不够喜欢。” 崎野七穗:“好难,总得有个标准吧。” 江户川乱步想了想:“就是以后不可以喜欢上别人。” 崎野七穗顿住,有一瞬间产生了自己的马甲无所遁形的恐惧。 可江户川乱步却在距离真相一步的地方止住了。 她不知道是他真的没猜出来,还是考虑到她的心情故意停下的。 名侦探只是盯着她,格外认真道: “乱步大人是世界第一名侦探。” “所以,七穗酱——” “你要世界第一喜欢乱步大人才行哦。” 第60章 崎野七穗终于知道问题出在哪了。 乱步说要世界第一喜欢他,可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喜欢是怎么样的。 更确切地说,正是因为崎野七穗几乎没有什么讨厌的人,所以实在很难分清喜欢与喜欢之间到底有什么差别。 “真难得,今天竟然没有缠在乱步先生身边吗。”一颗脑袋从沙发的背后探了出来,崎野七穗回过头去看的时候,太宰治正弯着唇角,露出一个乖巧又纯良的微笑。 “……” 扑通。 崎野七穗吓得滚到了地上。 “突然出现很恐怖的啊,太宰先生!”艰难爬起来的少女一头金发乱蓬蓬的,却还是很有活力地抗议道。 太宰治托住下巴:“准确地说我从昨天晚上开始就待在这里了,所以不是突然出现哦。” 崎野七穗惊恐:“那岂不是……” “嗯嗯。”太宰治心情愉悦地点头,“所以小七穗刚刚用头撞抱枕,委屈地喊[我完蛋了],叹了十七口气在沙发上反复翻滚的行为我都看到了。” …… 这真是比她当初对着伏黑甚尔夸伏黑甚尔还社死。 毁灭吧。 崎野七穗想着,默默爬回沙发上。 “乱步先生说在我不撒谎前不准打扰他睡觉。” “撒谎?” “……”崎野七穗的目光挪动一下,“太宰先生,你有喜欢过人吗?” 要是国木田听到这句话眼镜大概会碎掉。 明明昨天还被绑着塞进柜子里避免和赤司君碰面,今天赤司家的大小姐就来把他当做恋爱导师。 太宰治歪了下脑袋,总算找到了其中的有趣之处。 “美丽的小姐们吗?”他捏着下巴,若有所思道,“我一般邀请她们去殉情。” 崎野七穗沉思:“所以最喜欢的那个是想要一起邀请殉情的人?” 太宰治没想到她开辟出了一条新的道路。 嘛,虽然小七穗怎么理解都无所谓,但太宰治暂时还不想被社长请去喝茶。 “要我说的话,应该是被留下来的那个才对吧。”太宰治轻笑道,“就像我和乱步先生同时被炸/弹犯绑架了一样,小七穗应该会先把乱步先生丢出去才对。” 崎野七穗疑惑地皱起眉头,试着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 “不。”她坚定道,“那样好奇怪,把炸/弹带走的话,两个人不就都可以活下来了吗。” 太宰治不动声色地垂下眼。 少女在说这话时用了理所当然的口吻,浓郁的睫羽颤了颤,碧色的虹膜在阳光的照射下嵌进一道日轮。 太宰治知道她说的是实话。 因为他在许许多多个周目中听说过她的死亡。 青年想到这里,忍不住瞥了一眼自己的屏幕。 [拯救对象:织田作之助(已死亡)] ——真讽刺,明明他可比小七穗要聪明得多吧。 太宰治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巧的笑。 ——可不管他在哪个时间点出现,都从来没有成功制止过好友的离开。 “你好像很难过。” 心脏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直觉使得崎野七穗好奇地抬起头。 她没了随时会被扒掉马甲的恐惧,认真观察着面前的青年。 太宰治长得很好看,平时不语的时候靠在一边,会露出雪一般柔软的侧脸。 崎野七穗犹豫了一下,拍拍他的肩膀:“别难过,国木田君不是故意抛下你一个人去做任务的。” 太宰治的目光静静地落在她的脸上。 能轻易地看穿别人的情绪也算是一种可怕的天赋。 乱步先生大概也是因为发现了这点,才把小七穗从身边赶走的吧。 一旦对这样迟钝的人动了心,就要随时做好被抛弃的准备。 “我才不在意国木田呢。”太宰治无所谓地摆了摆手,“倒是小七穗你,想不通也是种答案哦。” “诶?” “乱步先生说的是只要你不撒谎,没说你不可以慢慢学啊。” 太宰治痛心地说道,似乎是没见过这么蠢的人。 崎野七穗恍然大悟。 “谢谢您。”她跳下沙发,刚跑出门口,没过两秒又探出了个头,“还有,之前的事很抱歉,我不是因为讨厌太宰先生才……” “害怕,对吧?”太宰治接上她的话,“怎样都好,如果是小七穗的话,讨厌我也行。” 他才不当随时都会被扔掉的傻瓜。 而且…… “算了,看在乱步先生的份上……”太宰治的声音轻飘飘地传递过来,“抱着炸/弹跑走可不是最好的选择。” “小七穗,不管是我还是乱步先生,都还没有没用到什么也做不了的地步。” 炽热的阳光无声地搅拌着空气,太宰治抬起眼,鸢色的眼底看不出情绪。 有那么一瞬间,太宰治在面前这个麻烦的家伙身上找到了和织田作的共同之处。 “所以,你只要努力保证活下来就行了。” - “上次和您一起的小姐呢?” 又一次完美地解决了案件后,完全不识路的江户川乱步被负责案件的警部拜托路过的萩原研二送去了电车站。 作为一名优秀的警察,帮助有困难的群众是理所当然的事。 就是和班长他们的联谊好像要迟到了。 “七穗吗?”江户川乱步困倦地打了个哈欠,“不知道,大概在沙发上思考了一天的问题吧。” 这样小孩子气的口吻使得打着方向盘的萩原研二失笑:“作为侦探助手的作业?” 助手? 江户川乱步回忆了一下。 除了任务期间,大多时候他是七穗酱的助手才对吧。 睡觉睡着睡着从椅子上滚下来之类的,压得乱步大人手都麻了。 不过可能因为七穗酱总是会给他准备糖果的缘故,她闻起来香香的,江户川乱步勉为其难地坚持了一下。 明明他都这样退让了——结果七穗酱醒来完全不记得! 【“为什么不理我!”】 毛茸茸的小动物委屈地蹭过来,江户川乱步忍不住看她一眼,然后又傲娇地重重“哼”上一声。 一想到这里,江户川乱步的神色就变得沉静。 夜幕中翡翠般的瞳色一闪而过,青年的身上散发出刚才推理时才有的名侦探的气场与魅力。 萩原研二还是第一次碰见这种性格的人。 “不是助手。” 他听见这位侦探否认道。 江户川乱步把糖果咬得咔嚓咔嚓响:“七穗酱昨天和我告白了。” 等……这种话和他这个才见过两面的人说好吗? 警惕性也太差了吧。 萩原研二有些头疼,忽然明白了刚才长官说的“一定要亲眼看着乱步先生上电车”是什么意思。 “那么您的想法呢?”萩原研二轻松地问道。 “嗯?” “被女孩子告白,应该要好好回应才行啊。” 江户川乱步顿住。 有这么回事吗?他应该也算好好回应了才对吧? 眼看对方没听懂,在这方面十分有经验的萩原研二大方解释道:“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要礼貌拒绝。” 江户川乱步听懂了一半。 “但是七穗酱是特殊的哦。”坚硬的糖果被彻底咬碎,江户川乱步语气随意道,“难道你会喜欢上迟早要离开的人吗?” 萩原研二眨眨眼:“可是看您刚才的表情,您已经认真了,不是吗?” “……” 江户川乱步难得语塞,他生气地决定不要说话了,但这个幼稚的行为却使得萩原研二哈哈大笑。 “我的一个朋友以前和我说过,遇到困难,只要踩下油门向前冲就行了。”萩原研二充满怀念地说道,“除了死亡外,没有什么是真正会离开的。” “不过您是名侦探,应该比我更能理解吧。” 寻找线索,将它们串联成一条线,先人一步看穿真相,然后保护重要的人。 这是侦探真正的含义。 车子停下来的时候,江户川乱步不服气地鼓起了腮帮子。 他没什么恶意,但声音很轻地辩驳:“才不要你告诉我。” 黑色的车子在电车站门口停下,江户川乱步一下车,远远地就看到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少女的裙摆在奔跑中扬起时划过一个柔软的弧度,轻飘飘的,就好像七穗靠在他的肩膀上睡觉时他摸了摸她的头发一样。 江户川乱步下意识地伸出手。 崎野七穗眨眨眼,她本来没有拥抱的打算,脚下本快要停下的步伐停顿一瞬,又很快向前走了一步。 于是温热的触感扑进怀抱。 热切地想把今天和太宰交谈过的结果告诉对方的崎野七穗张开唇瓣,可刚说出一句“乱步先生”,就被对方耍赖的一句“好痒”打断了。 “诶。”崎野七穗警觉,“抱、抱歉。” 江户川乱步:“别总是因为这种事道歉啦,七穗酱。” 他像个小大人一样教训道,“而且我本来就是故意的。” 张开手的话,七穗酱一定会扑过来。 把破案的热情分出一点到对方身上后,江户川乱步轻而易举地就看穿了少女的行为模式。 大多时候,七穗酱不会拒绝他的请求。 当然,七穗酱也有过分的时候—— 比如逼着他一天刷两次牙,每天控制零食摄入之类的。 摆脱不了的小尾巴在不知不觉中占据了名侦探生活的每一个角落,江户川乱步总是被她逼的后退一步,再退一步。 发现无法后退的时候,已经来不及反悔了。 于是江户川乱步决定好好地收拾出一个格子,里面专门用来放笨蛋七穗的麻烦。 “……故意?” 在崎野七穗还在思考江户川乱步在说些什么的时候,江户川乱步却已经在口袋里掏了掏。 那是崎野七穗第一次见到乱步的口袋里出现吃的以外的东西。 是一朵小小的向日葵。 不过因为长途颠簸,似乎有些蔫掉了。 崎野七穗接过来的时候,心跳漏了一拍。 她迷茫地抬起眼,手也被乱步无比自然地牵住。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的时候就想到了七穗酱。” “不喜欢也不准告诉我。” 江户川乱步赌气地说。 喜欢的开始,是无法遏制的分享欲。 想告诉他阳光明媚的春天,想告诉他朝阳似火的夏天——春夏秋冬,一轮又一轮,人总是能从无聊的生活中找到些值得分享的事物。 “别走丢了哦。” 和之前不同,名侦探侧过头来的时候认真叮嘱道。 “不过,就算七穗酱走到另一个世界去……” “乱步大人也一定会找到你的。” 第61章 突然有些舍不得。 在江户川乱步说完那句“一定会找到你”之后,崎野七穗盯着自己的游戏面板看了一个晚上。 “请宿主打消你的歪心思哦。”系统提醒道,“如果停止好感度增长的话,您会死的。” 崎野七穗叹了口气:“不停止不是也会死吗?” 系统想了想:“不一样,那可是真正的死亡。” 真正的死亡与一瞬间的死亡又有什么区别呢。 崎野七穗向后倒在柔软的床铺上,她的金发在洁白的枕头上散开,分辨不清情绪的视线落在天花板一浅一深的格子上。 “好吧。”她半晌嘟囔了一声。 她答应过甚尔,要跑着回去见他的。 她答应过很多人也许连努力都做不到的事。 可实际上,崎野七穗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没什么底气。 但乱步不一样。 乱步做出承诺的时候,骄傲地扬起了下巴。 赫赫有名的侦探先生眼底藏着锐利与锋芒,大多时候却以孩子气的性格加以掩饰。 乱步牵着她的手,一路从东京回到了横滨。 崎野七穗开始思考,倘若将有关游戏的一切告诉对方,是否真的能依靠名侦探来解开无法停留的难题。 但这得冒着乱步因为感到欺骗而将好感度降到0的风险。 她已经没有可以用来倒扣的游戏时间了。 整整花费一个晚上,仍旧没有思考出结果的崎野七穗第二天顶着个黑眼圈去了侦探社。国木田看到她的时候吓了一跳,再三确认的确没有发生什么事后,才不放心地将最简单的一个委托交到了她的手上。 帮藤原婆婆找丢失的金毛犬。 “不用和乱步先生一起吗?”离开侦探社前,刚做完任务回来的中岛敦好奇地问道。 崎野七穗点头:“我要向乱步先生证明,我也不完全是笨蛋。” 中岛敦忍不住再确认了一眼她的任务,随后看向远处的国木田独步。 中岛敦:真的吗,让赤司家的大小姐去找狗? 国木田独步:其他的任务要去酒吧,还有两个牵涉到黑手党的事。 中岛敦:还是找狗吧。 和国木田那被反光的眼睛挡住的视线对视时,中岛敦默契地与对方展开了一场无声的对话。 白色的小老虎拍拍她的肩膀,露出一个爽朗的微笑。 “哦!那加油吧,赤司!” 崎野七穗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不过,事实上她对找走丢的小动物这件事并不是很擅长。 于是等崎野七穗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拐过三条街了。 “……您这不是完全就是笨蛋吗。”系统用它冰冷的机械音吐槽道。 “等等,我有办法了。”崎野七穗一脸严肃地打断了系统的话,她将咒力集中在脚底,轻轻一跃,最后鹤立鸡群地站在了电线杆上。 金毛犬、金毛…… 崎野七穗侧过脸,恰好与某个躲在楼顶,正拿着枪的某个人对视。 崎野七穗:“……” 波本:“……” 糟糕,碰见□□了。 尴尬的寂静中,崎野七穗强迫自己把目光从他手里的枪上移开,然后真诚发问:“请问你看见走丢的金毛犬了吗?大概这么大,据说叫它小狗会有反应。” 真的吗,这种时候问他这个问题? 波本皱眉,耳机里传来苏格兰疑惑的声音。 【你那边有人?】 是啊,不知道为什么有人突然跳到十二米高的电线杆上了。 波本面无表情,觉得说出去大概也不会有人相信。 要不是他亲眼所见,他自己都不相信。 “没有。”青年调试了耳麦的频道,语气冰冷却委婉地提醒道,“这附近都没有。” ……好像生气了。 崎野七穗疑惑,觉得大概是自己打扰了对方行动的缘故。 她的目光扫过对方金发下的耳麦,安静地点了点头—— 但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波本无法放松警惕,就这么看着对方在周围扫了一圈,然后像突然发现什么似的露出笑容。 金发的少女善意地朝他挥了挥手表示告别。 波本一愣,刚想点头,却又发现对方轻而易举地跳到了对面的房顶。 二十一米。 这是电线杆与房顶之间的直线距离。 【走了吗?】 耳麦里苏格兰的声音再次传来,波本回过神,松了口气。 “嗯。”他答道,“好像是横滨的异能力者,重力在她身上不起作用。” 波本说完这句话就立即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们这次行动最大的阻力就是[港口黑手党的重力使],信息不多,据说是个戴着帽子的男人,但迄今为止也没有人能拍到他的照片。 波本皱眉,盯着对方离开的方向看了一会。 “通知贝尔摩德,任务暂缓。” “中原中也没有离开横滨。” …… 崎野七穗对于自己无意间挽留了一个即将被暗杀的人的性命这件事一无所知,倒是在追踪小金毛的途中接到了江户川乱步的电话。 她后退一步,看了眼天空:“鸭子图案的云?” “是哦是哦,旁边还有颗苹果。” “……可我只看到香蕉。” “在你后面啦。” 名侦探的声音同时从手机和空气中传来,崎野七穗回过头去的时候,江户川乱步已经慢悠悠地散步散过来了。 和他一起散步的还有乖巧地跟在他身后的小金毛。 崎野七穗沉默,觉得这周目可能是不能让乱步给她打的标签扔掉了。 “这是什么原理?”崎野七穗忍不住思考。 “因为七穗酱每次拐弯都会往左边。”善于观察的侦探先生说着,把黏上来的狗头推远了点。 小金毛看上去很喜欢乱步,但乱步气得头发都要翘起来了。 “好麻烦,狗好麻烦。”他这么抱怨道,“来找七穗酱的路上它还叼走了我的薯片。” 崎野七穗:“?” 崎野七穗:“诶,所以原来是它找到的乱步先生吗?” 江户川乱步敷衍地“嗯”了一声:“本来想赶走的,但赶走的话还得陪七穗酱去找它,那样就来不及看电影了。” 崎野七穗震惊。 乱步先生竟然会买电影票! 似乎看出了她在想什么,江户川乱步大声抗议:“什么啊!快收回你的眼神七穗酱!乱步大人只是平常不想做而已,又不是真的生活白痴!” 崎野七穗:“抱歉。” 江户川乱步:“哼!” 崎野七穗:“话说回来,小金毛好像叼着老鼠朝你跑来了,是想送给你吗?” 江户川乱步:! 江户川乱步:“赶走!我要把它赶走!” 后背上突然多了个重量,崎野七穗侧过脸,轻而易举地就将对方气鼓鼓的神色纳入眼底。 她轻轻地笑了声,牵起落在地上的绳子。 哪有什么老鼠。 乱步先生其实也挺好骗的。 …… 把小金毛还给藤原婆婆后,崎野七穗和江户川乱步来到了电影院。 出乎崎野七穗预料的是,江户川乱步竟然贴心地选择了观赏角度最佳的位置,还买了爆米花套餐。 只是…… “想吐槽的话不用勉强憋着。”崎野七穗贴心地安慰道。 从大屏幕里的侦探开始推理起,江户川乱步已经欲言又止十几次了。 但他看看她的脸,又看看大屏幕,最后还是抿着唇靠了回去。 “真的吗?”江户川乱步闷闷地说,“社长说我这样会被七穗酱讨厌的。” 因为从小就拥有别人没有的天赋,江户川乱步通常分不清“真相”和“隐私”的区别。 将人们隐瞒于心底的秘密揭开的那一瞬,人们便将这位侦探隔绝在了自己的世界之外。 江户川乱步无法理解,也不想花费时间去学习如何与人相处这种无聊的事情,但因为对象是七穗酱,所以在看电影之前江户川乱步还是跑去敲响了福泽谕吉的大门。 “社长真的是这样说的吗?”崎野七穗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应该只是和你说不能剧透之类的吧。” 江户川乱步:“……” 崎野七穗:“我们下次可以看普通的剧情片。” 江户川乱步:“是吗?那乱步大人应该还是勉强能忍耐的。” 崎野七穗笑了一声:“所以你一开始就选普通的剧情片不就好了?” 江户川乱步理直气壮:“我只是买了最多人买的一场而已。” “而且!乱步大人的脑子很宝贵的,才不要分给这种无聊的事情!” 崎野七穗好奇:“那你怎么会突然来找我看电影?” 这种事应该不在江户川乱步的喜好范围内。 “因为有一部分分给七穗酱了啊。”江户川乱步理所当然地说道,他的脸被屏幕的光映亮,把甜腻的棉花糖塞进她嘴里,“注意到的时候已经开始思考七穗酱会喜欢什么了。” 小浣熊委屈地瘪了瘪嘴。 “喜欢好麻烦,七穗酱也好麻烦,把两种结合在一起就更麻烦了。” “但是,好奇怪……” 江户川乱步睁开了眼,他的睫毛很长,垂下来的时候遮掩住虹膜中细碎的光。 “明明以前,我只有在推理的时候才会心跳加速。” 令人无比心动的告白就这么随意地被说了出来。 崎野七穗脸颊一热,半晌却叹了口气。 在身后枪声响起的同时,崎野七穗抬手覆住了江户川乱步的眼睛。 “两分钟。”她说道,在一片混乱中同样持枪指向黑暗中握枪的男人,“两分钟以后,请让我给您讲个故事。” 江户川乱步疑惑:“很重要吗?” 崎野七穗笑了笑,她扣下扳机,声音却很明朗。 “是的,对我来说很重要。” 睫毛拂过掌心带来微微的痒意,崎野七穗猜测江户川乱步是眨了眨眼。 “知道啦。”江户川乱步乖巧地点头道,“乱步大人会坐在这里好好听你说完的。” 第62章 能使用咒术的情况下,子弹构不成什么威胁。 比较有威胁的是,一旦她开始使用咒术,在电影院这个地方汇聚的咒灵。 两分钟的时间已经超过了,原本持枪的劫匪早就趴在了地上,黏在旁边的诅咒却甩也甩不掉。 崎野七穗叹了口气,正打算把[帐]放下速战速决,余光却扫到了墙后一道熟悉的人影。 “……田中爷爷?” “是。” “你在这里干嘛?” 田中管家推了推眼镜,镇定自若:“电影院是情侣约会时很容易产生意外的地方,会长让我来保证您的安全。” 崎野七穗疑惑地偏了下头。 意外?什么意外?那位赤司先生竟然能料到有劫匪出现吗? “不。”田中管家否认道,在崎野七穗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用枪打断了地上刚要爬起来的一名劫匪的。 虽然头发已经白光了,但田中管家的动作简直比黑手党还要干脆利落。 “对于赤司家的继承人来说,劫匪不算什么意外,江户川先生才是。” 崎野七穗:“……?” 见到面前还处在迷茫之中的大小姐,田中管家感到了些苦恼。 还好只是告白,要是和刚刚电影院里其他情侣一样的话,他就该出动另外一边别着的水枪了。 没什么攻击性,但是能把被会长讨厌的江户川先生滋走——话说回来,江户川先生也没做什么坏事,会长只是单纯地讨厌害女儿从家里搬出去的罪魁祸首而已。 他们会长什么时候才能坦诚一点呢? 崎野七穗:“那个,没事的话,您可以去帮我陪一下乱步先生吗?” 田中管家的思路被打断,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面前的少女正时不时以一个扭曲的姿势躲避着什么东西。 ……多动症? 田中管家陷入沉思,想着果然还是应该把这件事报告回去。 “当然。”他点头道,身影消失在电影院的大厅。 几乎是下一秒,黑色的帐在一瞬间落下。 正在进化的一级咒灵还没反应过来,喉咙便被锋利的特级咒具捅穿。 它发出一声尖锐的哀嚎,手臂的肌肉像被无规则的泡沫覆盖般隆起,崎野七穗一惊,后撤的时候躲闪不及,裙子上满是对方自爆后四溅紫色血液。 ……糟糕。 要不然还是先去…… “七穗酱!”撒娇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崎野七穗转过头去的时候,甩掉田中的江户川乱步正十分自然地来牵她的手,“因为你太久没回来,所以乱步大人就来找你啦!” 崎野七穗紧张:“诶,等、等等,我手上有……” 江户川乱步这才顺着目光看过去。 “血?”江户川乱步瘪了瘪嘴,“黏糊糊的,好讨厌。” 崎野七穗:“!” 江户川乱步:“不过因为是七穗酱,所以没关系。” 尾巴翘起来了。 崎野七穗愣住,被名侦探拉着走。 “走吧走吧,乱步大人带你去洗手。” 崎野七穗:“乱步先生知道洗手间在哪吗?” “嗯嗯。”江户川乱步点头道,“七穗酱不在的时候,稍微观察了一下。” 竟然把侦查力用在这种地方。 崎野七穗失笑。 “爆米花都吃光了吗,乱步先生?”她问道。 “没有。”说到这个,江户川乱步有些失望,“社长说我今天的零食摄入超标了。” 崎野七穗想了想:“说的也是,但乱步先生好像不管吃多少,都不会胖的样子。” 江户川乱步的身上软软的,但可能是太瘦了的缘故,穿着衬衫的时候隐约可以见到些腹部流畅的肌肉线条。 江户川乱步的脚步停下,疑惑地看了身边的少女一眼:“七穗酱也不胖啊。” 崎野七穗:“那是因为我的运动量大。” “是吗?”江户川乱步若有所思,慢慢道,“没关系,变胖的话七穗酱应该更好抱了。” 洗手池的水龙头打开又合上,把手洗干净后,安静地等在一边的江户川乱步偏过头。 现在才发现,七穗酱好小只。 明明他的沙发是为他一个人设计的,但抱着七穗酱睡觉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就像橱窗里应该被抱在怀里的玩偶一样! 虽然社长说不要什么事情都对七穗酱撒娇,但这种事应该是没问题的吧? 在某些方面一根筋的江户川乱步自顾自地领悟了什么。 他的神色亮起来,忽然问道:“七穗酱!” “嗯?” “今天晚上我可以抱着你一起睡觉吗?” “……” 崎野七穗没来得及回答。 因为在那之前,突然出现的田中管家已经拿着小水枪滋了江户川乱步一脸了。 滋,滋滋滋—— 江户川乱步:? 江户川乱步:好过分! 田中管家:“哼。” - 最后还是田中管家开车送他们回的侦探社,再三保证一定会在自己的宿舍好好休息后,这位精明能干的爷爷才不太放心地离开。 淋成落汤鸡的江户川乱步看起来有些蔫蔫的。 “我也要去买水枪。” ……所以原来纠结的是这个吗? 崎野七穗笑了笑,将毛巾盖到他的头顶。 “乱步先生喜欢玩游戏吗?”她问道。 江户川乱步没有回答,像是有预感似的抬起头。 “我原来也很喜欢。”崎野七穗垂下眼,在暖黄色的光线下与他对视,“但是人生已经变成了一场游戏,不赢就活不下去什么的,已经够累了。” 光影模糊了青年的轮廓,这使得刚才还在对着她撒娇的江户川乱步看起来像是另外一个世界的存在。 分别,距离感,隔着一堵墙。 江户川乱步这么聪明,一定能明白她在说些什么。 崎野七穗的耳边是系统刺耳的警报声,这声音犹如一鼎古钟,振聋发聩地提醒她永远只能是一个人。 游戏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 倘若有一天,她认识的所有人都在这世间死去,她是否还在不同的世界中穿梭。 啊—— 不管怎么说,那也太过讽…… “原来如此。”江户川乱步平静的声音插了进来,“所以如果乱步大人不喜欢七穗酱的话,七穗酱就会死掉。” 目的性太明显了。 江户川乱步终于明白一开始她在撒谎的原因。 有点生气。 但是可以忍耐。 七穗酱快哭出来了,社长说这时候应该先安慰七穗酱才行。 好可怜啊,七穗酱。 江户川乱步抬手,揉了揉身边那颗脑袋。 “没关系,乱步大人不会让你死掉的。” “喜欢一个人好麻烦,所以以后都不想尝试了。” 名侦探只会喜欢一个人,这是江户川乱步推理过后得到的结论。 崎野七穗犹豫了一下:“但是,喜欢我的话,我也会……” “也会离开吗?”江户川乱步不太在意地说道,他的声音放轻,眼睫也跟着垂下来,“就是因为这样,乱步大人一开始才想离七穗酱远远的。” 但是七穗酱笑起来很好看,送他的糖果也很好吃。 甜腻的味道在唇齿间散开的时候,江户川乱步忽然觉得,要是七穗酱永远都对着他这么笑就好了。 一直以来总是撒谎的小骗子,无意间总是会说出打动人心的真话。 江户川乱步有时宁愿自己分辨不清。 “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知道自己完蛋了。”江户川乱步说这句话的时候显得闷闷不乐。 这简直是他身为名侦探最大的失误。 是被其他人知道肯定会被嘲笑的程度! 一想象到那个画面,江户川乱步就忍不住想捂住耳朵。 “乱步大人已经一退再退啦,不想分开就是不想分开。” 毫无预兆的,名侦探猛地抬起头来。 他低头凑近她的面前,呼吸纠缠的时候,语气分不清是生气还是郑重。 “所以,退掉的部分——” “得由七穗酱追上来才公平。” 第63章 在此之前,崎野七穗从没想象过有人会和自己说这种话。 在她的预想里,江户川乱步应该为此生气才对。 【“什么啊,七穗酱!”】江户川乱步哼哼唧唧地说,【“要对乱步大人有点信心啊!”】 反而变成被安慰的那个了。 正因如此,崎野七穗觉得自己也得做些什么。 但是…… “七穗酱。” “……是。” “这是什么?” 武装侦探社内,江户川乱步用勺子戳了戳面前的胶装物体,惊得眼睛都睁开了。 不好意思说是做失败的蛋糕的崎野七穗:“史莱姆……大概。” 她心虚地移开了视线:“抱歉。” 江户川乱步托腮,企图找到一点安慰她的话:“可以用于暗杀,说不定七穗酱在这方面是天才哦。” ……她是什么碧洋琪2号吗? 不过的确是碧洋琪教她这么做的来着? 崎野七穗回忆了一下美丽的女人抱住她时说的话。 【“是爱情的力量!乔丽娅!”】 崎野七穗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所以那个时候Reborn才会借口有任务走出去的。 “但是用来暗杀也太明显了吧。”被带偏的崎野七穗开始认真思考道。 江户川乱步:“可以把奶油抹上。” 崎野七穗:“真的有用吗?” 江户川乱步:“嗯嗯,乱步大人教你!” 结果变成了奶油大战。 名侦探把他的水枪改造成了奶油枪,崎野七穗躲得很快,子弹倒是发射到了推门而入的福泽社长头上。 一同进来的还有上次刚和她“吵过架”的赤司征十郎。 气氛有一瞬间凝滞到了冰点,赤司征十郎平静地看了眼胸口西装上的不明物体,偏过头去问黑着脸的福泽谕吉:“这就是你说的在和平交流?” 糟糕,又要被误会了。 崎野七穗看着赤司征十郎背后的田中管家疯狂使眼色。 发、发射? 崎野七穗下意识地按下了水枪的扳机。 “父亲。”少女的声音清脆,紧张地开口说道,“要一起来玩吗?” 【“我想要父亲陪我一起玩。”】 因为在很小的时候被拒绝过一次,自那之后,[赤司七穗]再也没有说过类似的话。 赤司征十郎一顿,回过脸来的时候眼睫无声地垂下。 这个样子实在是有失继承人的仪态,但是拒绝的话七穗估计很长一段时间再也不会和他讲话了。 这么想着的赤司征十郎脱下西装外套,一如当年打篮球时一样挽起袖口的衬衫。 “2V2?”他淡淡地向一旁的福泽谕吉问道,身上是难以忽略的优雅与贵气。 福泽谕吉:…… 今天果然不该来上班的。 - “下次您可以尝试着亲手给会长做蛋糕。”开车送她到附近的蛋糕店以后,田中管家欣慰地说道,“就算是史莱姆会长也会很高兴的。” “……父亲知道什么是史莱姆?” 田中管家:“会长又不是没有中二期,高中的时候会长还是异瞳呢。” 真的吗,这话是可以说的吗?说出来真的不会被杀人灭口吗? 崎野七穗叹了口气:“我知道了,等我研究出配方,我会努力的。” 虽说还是不要成功得好。 做料理失败已经成为崎野七穗提前检测灾难的buff了。 “欢迎光临。”门被推开的时候发出一声轻响,柜台后面的收银员立刻露出和善的微笑。 乱步被国木田先生揪去做任务了,估计要几个小时后才能回来。 崎野七穗沉思,最后点了两份,要了个打包盒。 “中原小姐。”背后的卡座有人靠了过来,金发的女人戴着顶太阳帽和墨镜,弯起唇角笑的时候声音钻入她的耳朵。 贝尔摩德:“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 崎野七穗的视线扫过四周。 ……没人啊。 “你在和我讲话吗?”和对方不同,崎野七穗完全没有掩饰的心思,索性大大方方地侧过身看她。 贝尔摩德因这个举动稍稍有些惊讶,不过传闻中“重力使”的确不是什么会遮遮掩掩的性格,想想也就释然了。 “是的。”贝尔摩德笑了笑,“前几天你应该见过波本了,关于那份卧底名单的事情我想和您聊聊。” 好,又多了一个她不认识的名字。 “你认错人了。”崎野七穗坦诚地说道,“不过你说的卧底是什么?我也当过卧底。” 贝尔摩德一愣,没想到对方就这么大大方方地把自己的情报公开了出来。 是试探? “您可以一拳打穿墙壁吗?”贝尔摩德委婉地问道。 崎野七穗想了想:“还好,全力发挥的话应该能打一栋楼。” 贝尔摩德托着下巴,不经意地将桌上的碗碟碰落。 在瓷器接触地面的前一瞬,不知名的力量阻止了它们下坠。 崎野七穗操纵着咒力,礼貌地把它们放回贝尔摩德面前:“好险,差一点蛋糕就不能吃了。” 贝尔摩德轻笑一声:“谢谢你的好意。” 波本的情报是对的,没有认错人。 关于中原中也的传闻里世界有很多,但都具有不确定性。 就贝尔摩德而言,她可以轻而易举地伪装成一个男人杀人,那么中原中也其实是位女性也没什么可惊讶的。 一个U盘就这么抛到了崎野七穗的手中。 贝尔摩德站起身,摘下眼镜:“这是我们BOSS的诚意,如果您愿意合作,三日后请到我们之前约定的地点见面。” 崎野七穗接了个烫手山芋:“不是,我真的不姓中原。” “嗯嗯。”贝尔摩德配合地应道,“下次见面我会直接称呼您的代号的。” 蛋糕店的门打开,女人的手轻快地挥了挥:“拜~” 蛋糕不香了。 崎野七穗反应过来追上去的时候,女人的身影已彻底地消失在街道上。 ……要交给警察失物招领吗? 在这方面完全没有经验的崎野七穗苦恼地皱起眉头。 说实话,在进入这个周目以前,她和警察都没什么交流。 一般来说,她应该是被警察抓进去的那个。 一直摆放在桌上的手机此时震动两下,来电显示是江户川乱步。 崎野七穗一按下接通键,对方活跃的声音就冒了出来。 “七穗酱七穗酱,你猜乱步大人看到什么了!” “什么?” “史莱姆气球!” 身后的玻璃门打开,熟悉的味道窜了进来。 突然出现的江户川乱步挂断电话,把手上的气球递了出去:“送你!” 崎野七穗忍不住震惊地看了眼时间:“为什么?” 江户川乱步:“因为想和七穗酱约会,所以和国木田请假了。” 这也可以的吗! “别担心啦。”江户川乱步翘起尾巴,“请假之前我特意推理了一下太宰今天在哪。” “……” “然后国木田就兴致勃勃地去找太宰了!” 不,应该是气势汹汹才对吧。 正在漂流的太宰先生会哭的。 “过去一点过去一点。”江户川乱步黏糊糊地挤过来。 崎野七穗:“为什么不坐对面?” 江户川乱步理直气壮:“因为想和七穗酱坐一起。” 对方的体温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崎野七穗捂了下脸:“太直接了啦,乱步先生。” 江户川乱步咬了一口蛋糕,疑惑地转头:“七穗酱,你脸好红,生病了吗?” “……没有。” “真的?” “是吧。” 江户川乱步对于这个回答一点也不信,他若有所思,在对方睁大的眼睛中贴过来。 额头抵着额头,江户川乱步的额发因这个动作微微翘起,他的贝雷帽啪嗒一声掉在地上,青年对此却毫不在意。 “好烫。”江户川乱步认真地说,“七穗酱生病了,我打给与谢野问问看。” 不不不,还不到被大卸八块的地步啊! 崎野七穗大惊,慌忙按下对方掏出手机的手。 “对了。”她咳嗽一声,转移话题道,“刚刚有位金发的女性称呼我叫中原,还给了我这个东西。” 江户川乱步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 “哦。”他盯着U盘看了两秒,满不在乎道,“因为七穗酱的超能力和中原君很像,所以被误会了吧。” “……怎么变成超能力了。” “总之不是异能力。”江户川乱步点头。 “要是烦恼的话可以交给太宰。”他慢悠悠地说道,因为咀嚼声音有些含糊不清,“太宰以前是港口黑手党的干部,他们认识的。” 港口黑手党。 中原中也。 有什么东西在脑中一闪而过。 崎野七穗想起,中原中也不就是她在Reborn那周目的直属上司嘛。 不仅给她加油,还给她提供了武器。 提供武器也就算了,就算她身为卧底提供的资料一个比一个离谱,中原先生也没有生气,反而会自顾自地给她找出合理的解释放啊。 “中原先生是个好人。”她评价道,眼睛亮了亮。 江户川乱步顿住。 他观察了一下身边少女的表情,突然有了种危机感。 “是坏人。”江户川乱步认真地纠正,捏了捏她的脸,语气一本正经,“你要离他远一点哦七穗酱,不然会被吃掉的。” “……吃掉?” “嗯嗯。”江户川乱步开始胡说八道,“太宰说过,中原最喜欢吃小孩了。” 崎野七穗:! 崎野七穗:惊,我的上司原来是变态吗! 第64章 中原中也知道自己的名声在里世界越传越奇怪是在两天后,彼时他正参加完港口黑手党的例行会议,刚打算回去批阅文件,就听见森鸥外笑眯眯的一句“中也最近开始喜欢吃甜食了吗?” 中原中也一开始以为这只是首领的突发奇想,直到夜晚巡逻的时候,平日里颇受港口黑手党照顾的店主们纷纷为他送上了事先准备好的甜点。 对这种东西丝毫没有兴趣的中原中也理所当然地拒绝了。 当然,拒绝不了的全部塞到了看起来比他还疑惑的芥川那里。 有人在给他造谣。 中原中也皱眉,本打算亲自去查清楚谣言的源头,一回港口黑手党,办公桌上便多了个打包好的礼盒。 一条折叠好的裙子上方是一枚红色的U盘,角落里还有一封看起来像信的纸条。 之所以是“看起来”,是因为上面只有两行字。 [致吃小孩的小矮人中也—— 不行,虽然是小七穗的请求,但光是想到要给你写信我就要恶心吐了] …… 中原中也咬牙切齿。 果然,除了那烦人的叛徒,也没有人会做这种无聊的事了。 不过…… 中原中也的目光停留在“七穗”这个名字上。 如果没记错的话,彭格列十代目的亡妻也叫这个名字。 他那时代表了港口黑手党参与了葬礼。 中原中也皱起眉头。 ……是巧合吗? - 江户川乱步很喜欢撒娇,而大多时候,崎野七穗完全无法拒绝对方的撒娇。 于是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和江户川乱步总是抱在怀里的零食一个地位了。 草绿色的沙发上,江户川乱步的下巴轻轻搭在她的头顶。青年挂得像只树袋熊,两只手臂将她拢在怀中,最后连一只脚也缠了上来。 奇怪的是,江户川乱步反倒是先醒来的那个。 “醒醒,七穗酱。” 他会蹲在沙发边上戳一戳她。 然后还不等她回答,就自顾自地收回手—— “算了,还是继续睡吧。” “乱步大人要先去做任务了哦!”江户川乱步如此宣布道。 他弯着唇角,连眉梢也挂着笑意,好像一只午休后懒洋洋地磨着爪子的猫。 侦探社的门被轻轻打开,又被无声地合上。 江户川乱步的步伐缓慢,一步一步往记忆里的地点走去。 不能永远依靠七穗酱,所以有些东西得学会才行。 江户川乱步把地图在手中转了两圈,因为出发前拜托国木田帮忙查了路线,找起来倒也不是很困难。 在七穗酱说出真相的时候,江户川乱步就产生了一个设想。 如果七穗在不断循环,世界上是否存在着同样的案例。 这么想的江户川乱步对比了一下最近几年同名死亡的人。 “乱步先生,您来了。” 紧闭的门外站着一名警官,看上去已经等了很久。 但男人对于江户川乱步有些迟到这件事并不在意,反而礼貌地点了下头。 这是一件悬案,已经困扰了他们搜查一课很久,如果江户川乱步能解开谜团,就算再迟到一个小时他也没什么意见。 江户川乱步含糊地“嗯”了一声,没什么犹豫地推开了门。 解剖台上是一个男人的尸体,即使浸泡了福尔马林,可由于没有家属,存放的时间太久的缘故,仍散发出刺鼻的味道。 一向孩子气的江户川乱步却没有因此皱眉。 “果然不带七穗酱是对的。”名侦探这么嘟囔道。 他的鼻梁上是一副眼镜,绿色的双眸睁开,目光落下的时候平静地捕捉着每一个线索。 尸检报告显示没有伤口,死者的内脏完好,血管里的血液却早已停止了流动。 于是心跳和呼吸也跟着停了下来。 这样的人,是因为什么而死的呢? 更确切地说,这样的身体条件,根本就是为了未来的死而复生准备的。 口袋里的手机在这时震动了一下。 [睡过头了!抱歉!] 是七穗酱的短信,末尾还带了个可爱的表情包。 [乱步先生在哪里?需要我来接你吗?] 名侦探的心情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好了起来。 [不用了!等七穗酱把文件看完,乱步大人就回来啦!] 江户川乱步回道。 [诶,乱步先生认路了吗?] [嗯嗯,我努力了哦。] 虽然走错了两次,电车坐过了站,等红绿灯时被汽车碾过水洼溅起的水弄湿了头发,但江户川乱步的心情并不糟糕。 快点结束的话,回去就能见到七穗。 “您有头绪了吗,侦探先生?”一直守在一旁的警官问道。 “嗯。”江户川乱步收起手机,“你之前说,他的尸体是在火灾发生后整理现场的时候发现的,对吧?” 听到这句话的警官愣住:“不,我并没有那么说过——但正如您说的一样,我们是在一栋完全被烧毁的建筑物里发现的他。” 一瞬间,年轻的警官瞬间对面前这位上司叮嘱过好好照顾的侦探充满了敬佩。 江户川乱步盯着男人末端略微卷曲的头发看了一会。 人怎么可能比用钢筋固定的建筑物更坚强呢? 是因为那所谓的游戏,才将尸体修复成这样的吗? 如果是这样,修复的程度又是根据什么确定的? 江户川乱步罕见地皱起眉头。 看来得再确认一下七穗酱参与游戏前的情况才行。 “我明天还会来的哦。”抛下这句话的名侦探说道。 他从警局里走出,鼻子因长时间的刺激而有些难受。 江户川乱步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 要是在他解开谜题之前,七穗酱就死掉了怎么办。 盯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时,江户川乱步突然这样想道。 他的推理从来没有出错过,这个世界上也不存在他解不开的谜团。 老实说,即使知道分开以后会重逢,但一想到每天睁开眼的时候再也找不到七穗酱了—— 江户川乱步就觉得非常讨厌。 “不需要我送您回去吗?”慢了一拍,追出来的警官先生气喘吁吁地问道。 江户川乱步坐在花坛边上:“不用。” “那您是……” “与其担心我,刚刚有两个人跑过去了哦。”江户川乱步托着下巴说道,“他们背着包,衣服下摆出鼓出来了一块,应该是带了枪。” 年轻的警官怔住。 “距离这里两百米的地方有一家银行,如果时间准确,银行的警卫应该和运钞车一起在三分钟前刚刚离开。” 侦探先生平静地推理着一切,全然不顾路过的人惊恐的眼神。 半信半疑的警官还在犹豫,远处却已经传来一声枪响。 停在枝头的鸟雀惊起,日落时分,整条街道陷入了混乱之中。 一旁的警官反应过来,立刻拿起对讲机,似乎马上就要调集警力。 但是却被江户川乱步轻飘飘的一句“没关系”制止了。 “打晕一个人原则上只需要1秒钟,但考虑到还要保护无辜的群众,就以一分钟计算好了。” “七穗酱的力气很大,托着两个成年男人走过来大概只需要五分钟。” “所以,一共是七分钟。” 警官疑惑地皱眉,有些跟不上思路:“您在说什么?” 江户川乱步站起身,拍拍自己身上的灰尘。 “意思就是,再过五分钟,就会有人把歹徒送到你面前啦。” 虽然没把“你好笨啊”说出口,但沉默的警官已经从对方的目光里读出这个意思了。 不过抢劫银行是件大事,即使这位侦探很厉害,也不能听信他的一面之…… 警官的思绪在霞光初现之时戛然而止。 金发的少女走得很慢,眼尾下方有着淡淡的一道子弹擦过的痕迹。 值得注意的是,正如江户川乱步所说,她的两只手上分别托着一个昏迷的男人。 “七穗酱很爱担心人。”江户川乱步淡淡地开口道,眼睛睁开一瞬又满足地弯起,“所以不管我说什么,她都会来接我的。” 好像是在炫耀。 ……应该鼓掌吗? 年轻的警官有些犹豫,刚准备抬起手就见同伴从警察局里跑了出来。 剩下的事情当然是交由警察处理,在告诉对方自己的名字后,崎野七穗就松开了揪着两个歹徒的手。 “你受伤啦,七穗酱。”江户川乱步说道。 崎野七穗:“不好看了吗?” “没有。”江户川乱步说,“还是很好看。” 崎野七穗被他这认真回答问题的态度逗笑。 “可以抱吗?”江户川乱步牵住她的手时,侧过脸来问。 崎野七穗眨眨眼:“为什么?” 江户川乱步:“因为累了。” 小浣熊的脑袋耷在她的颈窝,两只手从她的肩膀环过。 江户川乱步抱得很紧,似乎是有些不安。 于是崎野七穗的神色也跟着柔和下来。 她抬手,摸了摸他的脑袋。 “可以。” “如果是乱步先生,下次可以不用提前问我。” 只要是累了,什么时候都可以。 第65章 “乱步先生好像有什么瞒着我。” 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崎野七穗正在侦探社内靠窗的位置上整理文件。 中岛敦:“……赤司小姐。” “嗯?” “你把名字签成乱步先生的了。” 崎野七穗一顿,下意识地低头看。 金属的钢笔的确是在她的手中,文件上落款的名字却是江户川乱步。 ……果然一心不能二用。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身后突然覆上熟悉的气息,“这一点都不像我的字嘛,七穗酱。” 还是和平时一样的反应,但崎野七穗却短暂地震惊了一会儿。 “您从哪里冒出来的,乱步先生?” 中岛敦同样震惊:“难怪国木田君打电话说外面哪里都找不到,原来您在这里吗?” 江户川乱步打了个哈欠:“我一直在箱子后面。” 崎野七穗疑惑:“您在箱子后面干什么?” 江户川乱步理所当然,似乎并不觉得自己的举动有什么不对:“昨天晚上不小心滚下去了。” 这和在地上躺了一天有什么关系? 崎野七穗和中岛敦对视一眼,互相都从对方眼中读出了迷茫。 “因为发现地上可以看到月亮,所以就不想爬起来。”江户川乱步勉为其难地解释道。 其实在哪里都一样。 江户川乱步一个人待着的时候,不是发呆就是吃零食。他托着下巴,思考问题的时候甚至都没有什么表情。 “还有!”江户川乱步生气地捏了捏身边少女的脸,“不要用敬语啦,七穗酱。” 明明没用多大的力气,白皙的脸颊上却泛出红色的痕迹。 江户川乱步盯着留下痕迹的地方看了一会,想要抬手再捏捏,但又完全不知道这么做的意义在哪。 那不就变成欺负七穗酱了吗? 江户川乱步的脑中人生第一次出现了无法理解的英文,但他毕竟是“若合我意,一切都好”的类型,即使不理解还是这么做了。 于是少女脸颊上的红印子又更明显了点。 江户川乱步得出结论:“好弱啊,七穗酱。” 崎野·一拳打一个·七穗:“?” 江户川乱步哼哼唧唧:“不过脸上的伤口消失了。” 崎野七穗抬手摸了摸。 乱步指的是上次在银行被子弹擦出来的那道,因为本来就只是有点烫伤,所以好的很容易。 比较令人头疼的是前几天逛街的时候被田中管家看见了,虽然试图用做饭的时候不小心被溅起的油烫到了来糊弄,但田中管家毕竟也是随身携带枪支的特殊存在。 【“最近日本的治安的确令人头疼。”】 崎野七穗就这么和他辩解了三小时,才避免和隔壁凤家一样每次出门身后跟着一群自卫队的场面发生。 “比起这个。”崎野七穗忽然注意到话题的转移,“乱步先……” 江户川乱步脸上懒散的笑容消失,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看。 崎野七穗:“……” 崎野七穗:“乱步上次去警察局是为了什么?” 江户川乱步重新翘起唇角:“破案哦。” “因为味道很难闻,所以就没带七穗酱去。” 中岛敦:! 中岛敦:等等,他以前做乱步先生的助手的时候怎么没有这个待遇! 不对,他到底在攀比什么? 中岛敦沉默,抱着一堆可怜资料自觉往外走。 见到办公室的门关上,江户川乱步若有所思了一阵。 “七穗酱。”他突然提问道,“我看不见的那些怪物会吃人吗?” “噗……咳、咳咳……”崎野七穗被刚喝下去的水呛到,她不可思议地看向面前的江户川乱步,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的诅咒的事。 江户川乱步贴心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眼睛红了。” 崎野七穗平息下凌乱的呼吸:“因为被呛到了嘛。” 江户川乱步想了想:“乱步大人就不会。” 他说完,不等面前少女回答,喉结滚动一下,用充满活力的嗓音继续: “不过没关系,眼睛红红的七穗酱也很可爱——像兔子。” 崎野七穗试图跟上江户川乱步的思路:“那不就变成红眼病了吗?” “唔。”江户川乱步觉得这两者中间有什么特殊的区别。 虽然兔子也很可爱,但他就不会想去碰兔子。 会被咬到。 还有细菌。 江户川乱步反应过来:“你还没回答乱步大人刚才的问题呢,七穗酱。” ……诅咒会吃人吗? 崎野七穗认真思考了一会。 “大概吧。”她说,“但准确地说,目的应该只是单纯为了攻击而已。” “怎么突然问这个?” 江户川乱步:“因为想看七穗酱以前的样子。” 事实上,推理到现在,江户川乱步已经差不多能解开谜团了。 和昨天那个在火场中被捞出来的毫发无损的男人一样,七穗酱被他看不见的怪物杀死后,尸体应该也被什么不知名的力量修复了。 但条件是什么呢? 江户川乱步玩过不少游戏,想到这里的时候,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是积分。 积分足够的话,说不定能使原来的身体活过来。 这也许才是七穗酱在不同的世界中不断循环的真正原因。 但令江户川乱步感到苦恼的是,这样的推理并没有足够的证据支撑。 而且,好奇怪。 明明想告诉七穗酱的,为什么会无法说出口? “我没有照片诶。”听到江户川乱步的话,崎野七穗为难地看了眼自己的系统背包。 那多都是武器,还有别人送的礼物。 “不过和现在一样,我的头发都是金色的。” “眼睛呢?” “……绿色的吧?” “为什么要用疑问句?” 崎野七穗心虚地别过脸:“用过的身份太多,有点弄混。” “……” 不说话了。 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的少女收回目光,看向窝到沙发上的那一团不明物体。 “乱步先生,你生气了吗?” “……” 糟糕,好像真的生气了。 崎野七穗迟疑几秒,站起身时身后的椅子与地面摩擦时发出轻微的声响。 “乱……” 试探着伸出的手被猛地抓住,江户川乱步的力气比她想象得要大很多。 天旋地转间,柔软的沙发又往下陷了陷。 要换做别人,崎野七穗就以为自己是要被攻击了。 但这是江户川乱步。 名侦探对于自己的举措毫无自觉,屈起的膝盖抵在她的腿侧,鼻尖剐蹭到她的脸颊时有些得意地笑起来: “骗你的。” 挣脱对方的桎梏对于咒术师来说轻而易举,但不管是哪种似乎都会伤到对方。 崎野七穗又一次坚定了一定要说服江户川乱步早上起来跑步的想法。 “你又在发呆了啊,七穗酱。”江户川乱步说道,声音里却含着笑。 崎野七穗一本正经:“比起这个,明天早上我们一起去训练吧,我可以教你怎么用枪。” “听起来好麻烦。”江户川乱步说,“而且我本来就会。” 崎野七穗怔愣片刻,发出一个单音节的语气词。 “只是没有用到的时候而已。”他不太在意地说。 江户川乱步不是擅长战斗的类型,但这不意味着他会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名侦探有的是不用动手就能令敌人丧失战斗能力的方法,麻药,陷阱,还有当初把中原中也关进去的书。 江户川乱步这么想完,嫌累似的挪了挪。 但沙发太小了,好像没有他施展的空间。 江户川乱步垂目,这才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好近。 他疑惑地想道。 七穗酱看上去很好亲。 第66章 温热的触感落到额头上的时候,身下的少女有些发愣。 什么是亲吻呢? 江户川乱步不理解。 在名侦探的脑子里,那不过是唇瓣与唇瓣的贴合,体温与体温的交换。 但世人将它与爱情挂上等号的时候,这样简单的接触却又了与众不同的意义。 那双微微睁大的眼睛里只是惊讶。 青年平静的目光落进清澈的虹膜,忽然得出一个结论。 他喜欢七穗酱,比七穗酱喜欢他,好像要多一点。 应该把七穗酱留在身边更久一点才对。 侦探可以分析她的一举一动,将她的喜怒哀乐拆解成简单的谜团,然后再一一破解。 但是,会长说过那样是不行的。 不能将七穗酱当成推理的敌人来对待。 江户川乱步似懂非懂,还在试图思考,额头却突然被覆予同样的温度。 名侦探迷茫地眨了眨眼睛,花了两秒钟才分析出现状。 好狡猾! “七穗酱。”江户川乱步睁开的眼睛重新眯起,口吻中带了些抱怨,“那不是午安吻啦。” - 乱步先生的吻和Reborn的好像有点不一样。 【“乔丽娅,我在明天等你。”】 男人俯下身来的的时候,微笑着说出这句话。 但是乱步先生却没有笑。 崎野七穗直觉地捕捉到了一些细小的差别,却无法从中分辨出缘由。 值得一提的是,乱步先生好像发现了什么真相—— 但似乎没有做好告诉她的准备。 崎野七穗观察着青年的表情,忽的得出这样的结论。 接下来的日子一如既往,那具保存在警察局的尸体下了葬,崎野七穗总能在门口的小花坛边找到乖巧地等着她的乱步。 每到这个时候,乱步就会像以前一样,送她一朵向日葵。 一朵又一朵,插满了摆在侦探社窗台的玻璃花瓶。 那是崎野七穗上次特意出门去市场带回来的,因为饶了路,所以回来的路上忘记了乱步想要的糖果。 奇怪的是,江户川乱步并未因此生气。 他只是掀起眼皮,无声地看向阴暗的角落。 “太久了。”江户川乱步的声音格外冷静,甚至隐隐可以听见一些怒气,“你打算跟着七穗到什么时候。” 啪嗒一声,是皮鞋踩在地上的声音。 崎野七穗顺着江户川乱步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原本悄无声息的角落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道身影。 男人的面色不善,搭在肩上的赭发束成一小缕,钴蓝色的眼里同样翻滚着森冷的寒意。 和之前在意大利见到的中原中也不同,没有了“亲手带出来的部下”这重身份,现在的中原中也与她对视时,只是个纯粹的黑手党。 “这句话应该我说才对。”中原中也开口道,落在她身上地目光移开,“侦探社的人擅自将彭格列追寻的重要成员带入横滨,是要挑起战争吗?” 杀意蔓延过来的一瞬,崎野七穗挣脱了江户川乱步的手。 她的动作很快,整个人挡在了侦探的面前。 咒力在空气中翻涌,这场无声的对抗中,脚下的地面出现蛛网般的痕迹。 中原中也皱眉,想到这几天里世界流传的他是位女性的事。 什么情况,难道首领弄错了? 彭格列十代目死去的妻子明明只是个普通的女人。 “七穗酱。”僵持之中,江户川乱步懒洋洋地开口。 他用食指勾住她的食指,随后将整只手掌都牢牢握住。 “没担心,他不敢真的动手的啦。” 那双冷翠的眼眸中一眼看不到底,表面上没有武力的侦探先生,实际上是与太宰同样重要的危险人物。 这就是侦探社的核心。 “反正也只是你们首领的猜测,不是吗?”江户川乱步语调冷淡地说,没有丝毫后退的打算。 中原中也眯起眼。 他很清楚这是一场挑衅,但首领的命令是绝对的。 中原中也烦躁地嘁了一声,看向江户川乱步身旁的少女时压抑的声音里充满警告。 “我会盯……” “而且,我劝你们还是不要告诉彭格列那边为好哦。”江户川乱步刻意拖长语调道,“七穗酱现在姓赤司。” 中原中也顿住,疑惑地看了眼对方平民得不能再平民得打扮。 江户川乱步翘起唇角,哼哼唧唧地又往崎野七穗手里塞了一朵向日葵。 “比起远在意大利的彭格列,眼前的利益才是更重要的吧。” “……” 这场对话,前前后后不过只维持了五分钟,但里面巨大的信息量却吓了崎野七穗一跳。 “……你都知道了?”中原中也走后,崎野七穗心虚地问道。 江户川乱步得意:“没有什么可以逃过名侦探的眼睛。” 崎野七穗抿了下唇:“所以乱步先生上次问我长什么样子的时候,是因为这个生气的吗?” 江户川乱步的唇角放下来。 他侧过脸,盯着面前的少女看了好一会,忽然笑了声。 “七穗酱,一个人的时候会害怕吗?” “虽然乱步大人完全没有那种经验……” 从细小的表情中,江户川乱步已经得到了答案。 可他只是把手握得更紧了点,像是抓住茫茫麦野中,最靠近太阳的那株麦穗一样。 传闻道,小象在知晓死亡之前,会一个人去往无人知晓之处。 那里冷冰冰的,被枯枝落叶环绕。 书上称呼那里为象冢。 “没关系。” 江户川乱步轻轻说道。 “不会再让你一个人了。” - 夏日的尾巴,侦探社的工作变得忙碌了起来。 可能是太宰入水的频率直线增高的缘故,国木田掉的头发又多了点。 崎野七穗总是盯着地板上五颜六色的头发陷入沉思。 “田中管家。” “是,请您吩咐,大小姐。” “你说,什么东西能长头发呢?” “……?” 当然,和江户川乱步最近破获的案件比起来,侦探社的全员收到了养发礼盒这些事都是后话了。 “毕竟是七穗酱家的公寓嘛。” 收到警察那边送来的礼物的时候,江户川乱步无所谓地嘟囔道,懒洋洋地把书盖在脸上。 “而且那个好心的警察送我坐过电车,所以是回礼。” 被上司派来送礼物的松田阵平的眼睛跳了跳:“……竟然能说得这么轻描淡写。” 崎野七穗用捡来的小木棍戳了戳窝在沙发上懒洋洋的猫:“只是听起来而已,乱步先生有好好努力过的。” 江户川乱步不满地把盖在脸上的书挪开:“可是假装一眼就看出来了更厉害点诶。” “不能否认努力的过程,社长也是这么说的。” “……七穗酱。” “……” “你知道你撒谎的时候已经把小木棍揪秃了吧?” 这东西是江户川乱步捡回来的,因为长成了弹弓形状,所以名侦探发现的时候兴致勃勃。 崎野七穗心虚,默默地把掉下的叶子又粘了回去。 但是,掉了就是掉了。 脱离了本源,它迟早会凋零。 - 不明白。 江户川乱步不明白,这世界上为什么存在明明能解开,却无法找出应对措施的谜团。 倘若那个积分在修复死去的身体的推论正确,那么让七穗早日离开才是最正确的决定。 但江户川乱步沉溺于这场游戏中,始终保持着缄默。 离开的话,七穗酱一定会忘掉他的。 “我的身份是虚构的。” “更准确地说,这个世界里的所有人,关于[赤司七穗]的记忆都是假的。” 秋意渐凉的时候,崎野七穗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对他说道。 “倒也不是不想回去,只是……一见到那位赤司先生,我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 这具身体死去之后,有关人员的记忆并不会消失。 崎野七穗甚至不知道,等到游戏结束,他们的记忆是否还存在。 见面的话,是应该表现得亲近些,还是疏远些呢? 可是关系变得更亲密的话,这些留下来的点滴,全部都会化作一把温柔的刀的吧。 一片片将人凌迟,连眼泪都掉不下来。 忘掉也好,忘掉就解脱了。 旅行得越久,崎野七穗就越明白这个道理。 她甚至开始记不清自己真正的父母生时的样子。 啊……说起来,那真的算是她真正的父母吗? 到底哪边才是真,哪边才是假。 江户川乱步答不出来。 追根究底,侦探社的所有成员都算不上温柔,也算不上纯粹的好人。 人都是有私心的。 要是能和七穗一起旅行就好了。 江户川乱步看了眼那只窝在沙发上窝成一团的猫。 还是单纯的动物比较幸福。 - 江户川乱步决定认认真真策划一次约会。 他对此一窍不通,戴着眼镜坐在福泽谕吉的办公室里问了很久,最后只得出一个结论。 要去七穗酱喜欢的地方。 但七穗酱喜欢的东西实在太多了,江户川乱步实在找不出有什么特别的。 这还是名侦探第一次把别人放在和自己等价的位置上。 不对,超出了点也说不定。 江户川乱步回过神来的时候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别人的感受放在了自己的前面。 不谙世事,认为只要自己开心,一切都好的孩子无意中向前踏了一步。 森林的中央,一只又一只萤火虫在湖泊上飘荡。 崎野七穗看到的时候有些惊讶。 “我以为乱步先生会选择去游乐园。” “唔,本来是那么打算的。”江户川乱步说,“但是,七穗酱的眼睛,很像这里。” 苍翠的颜色,微风一吹便闪耀出绮丽的光彩。 明明如此安静,却又一眼望不到底。 “啊,对了,关于七穗酱的委托……” 江户川乱步的嘴唇一张一合,崎野七穗却听不见。 系统刺耳的警报声使她与世隔绝,在这微凉的空气中竖起一堵空气墙。 “明白了吗!”警报声消失的下一秒,江户川乱步突然认真地问他。 崎野七穗:“……完全没有。” 江户川乱步眨了眨眼,看见她揉了揉耳朵的动作,很快明白了来龙去脉。 侦探先生有些气馁。 崎野七穗沉思,本想安慰性地摸摸对方的脑袋,手却从那贝雷帽上穿了过去。 她愣了一下,看向自己逐渐变得透明的身体。 惩罚?因为泄了秘,所以这次连尸体都不用留下了吗? “我好像要走了,乱步先生。” “嗯,我知道。”江户川乱步说,“所以我才会站在这里。” “诶?” “因为不知道七穗酱什么时候会消失,所以我一直都看着七穗酱哦。” 吃饭的时候。睡觉的时候。 明明这些是江户川乱步最喜欢的时间。 月光降临,名侦探却无法合上眼睛。 答应的事就要做到。 一个人离开的话,七穗酱肯定会很难过。 江户川乱步本以为自己可以忍耐。 但是…… 清明的视野变得模糊,侦探一向锐利的眼中蒙上水雾。 江户川乱步不知道这是种怎样的感受。 好复杂,不能理解。 但是除了接受,好像也没有别的办法。 “乱步先生,我要怎样做才好?”崎野七穗问道。 她的声音温柔,唇瓣轻轻地碰了碰他的眼角。 “怎么办呢,果然只有自己找到答案才行。” 人在将死之时,灵魂被思念分割。 一份留在这里,一份融进萤火的光亮之中。 一份飘向荒野,一份飘向天空。 剩下的全部凝结成爱意,凝结在轻轻的一个吻里。 还是没来得及告别。 没能和大家深交,应该是件值得庆幸的事…… “七穗。” 熟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崎野七穗回过头去的时候,赤司征十郎就站在树边。 他是何其敏锐的男人,更别说一直盯着江户川乱步的一举一动了。 侦探获得的情报,他也获得了一份。 什么是真的,什么是假的呢。 明明连这孩子自己都分不清。 总有一个世界是真的。 “马术和插花可以从头学起。” 在少女因惊愕而睁大的眼中,赤司征十郎微微地笑了下。 “祝你旅途愉快。” 陈旧的相片被温和的萤火簇拥着,一点一点化为时间的灰烬。 它分明没有在燃烧,却又胜似燃烧。 崎野七穗的脑中突然多了点不属于她的记忆。 还不够。 在离开的前一瞬,崎野七穗终于知道那些残缺的灵魂落在了哪里。 如果是虚构出来的形象,系统应该将这幅躯壳设置为红发才对。 “父……” 轰地一声,世界寂静。 在系统漫无边际的空间里,崎野七穗用指尖捻起一张相片。 啊,好遗憾。 差一点。 她还没能喊出口。 第67章 赤司财阀的大小姐出国了。 中原中也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刚刚做完一个任务回来。 不过怎么说,在这个时间点都有些蹊跷。 但既然潜在的威胁离开了横滨,那也不是他该追究的事情。 中原中也这么想着,眼前浮现那天异能力的对峙,轻嗤一声。 “中原大人。” 见到干部的归来,走廊上的黑手党们微微点头致意。 中原中也随意地应了一声,脚步却没有停下。 自从几年前太宰那个叛徒离开港口黑手党后,他的工作量日益变大。倒也不是抱怨什么,只是终于有了休息的时间,当然是…… 办公室的门无声地打开,在看到酒架上不小心被打破的一瓶红酒时,中原中也眯起眼。 醇香气味在空气中飘荡,中原中也关上门,刚向前踏了一步,桌角下的一团毛茸茸就试探着探出了个头。 是只猫。 虽然被红酒染了色,但中原中也也能看得出来,那大概原本是只白猫。 随便吧,他关心这个做什么。 “为什么这里会有动物。” 爱丽丝养的? 中原中也弯腰,提着毛茸茸的后颈拎起来的时候,认真观察了一会。 没听说爱丽丝捡宠物的习惯。 但如果不是爱丽丝捡回来的话,一只猫能跑到这里,只能是港口黑手党的守卫出现了问题。 再或者…… “异能力者。”中原中也压低声音,钴蓝色的眼里杀意凛冽,“喂,你听得懂我说话吧?” 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就能发现,他的酒应该不是这只猫故意弄倒的。 相反,地上的脚印很有规律。 这家伙应该是在酒瓶倒了之后试图抢救,结果反而把自己弄得一团糟了。 哪有真正的猫会做这种事,它们只会捣乱而已。 中原中也想着,垂下眼睛。 哦,现在吓得毛都炸起来了。 “你想说什么?” 发现对方挥舞的爪子后,中原中也疑惑地松开了手。 小猫落地时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在地毯上踩来踩去。 乔…… 乔丽娅。 中原中也一顿,从有些潦草的字母中拼凑处一个熟悉的名字。 他那被派去卧底,毫无自保能力,最后死在遥远的意大利的部下。 【“好过分。”】 【“都不和我说加油吗?”】 少女刻意拉长的语调尤在耳畔。 中原中也蹲下身,与那双澄澈的眼睛对视。 “你是乔丽娅?” 崎野七穗无声地点了点头,警惕地往后退了退。 中原中也没有阻止她,只是有些头疼。 “你怎么变成……算了。” 中原中也说,话只信了一半。 “你是乔丽娅的话正好。” 脚再次离开了地面,崎野七穗抬眼,冷不丁地对上中原中也那双收敛了杀意的眼睛。 “这条毯子是古董。” “……” “洗干净。”中原中也笑了一声,挑眉说道,“或者,从你的工资里扣。” “……” 猫怎么洗地毯? 崎野七穗沉思。 不对,重点错了。 中原中也还能给猫发工资? - [是宿主向攻略任务泄密的惩罚] 关于这周目闻所未闻的状况,系统是这么解释的。 [不过等惩罚时间结束了就能变回来] 崎野七穗沉默,倒也无所谓。 当猫好啊,当猫—— 崎野七穗看着面前的文件,停顿两秒,又抬头看了看把她放到办公桌上的中原中也。 在刚刚短暂的十几分钟里,他们尝试着交流了一会。 崎野七穗准确地报出了当时与中原中也交流的那部手机的号码与其中的信息,总算是让对方相信了自己的部下死而复生,并奇妙地转生成了一只猫的事情。 不过比起这个解释,中原中也显然更相信她是中了什么异能力。 “我会向首领报告的。”中原中也说,“在结果出来前,你就待在这里。” [工……工作?] “你去意大利前干的不就是这个吗。”中原中也理所当然,注视着自己的部下艰难地用两个爪子抱起印章。 ……好像是为难她了点。 中原中也按了按鼻根,突然发现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人变成的猫,吃的是猫粮呢,还是正常的事物呢? [为什么突然盯着我] [不是我想当废物的啊!] 崎野七穗震惊,第一次尝试开口。 声音到了喉咙,变成了轻轻的一声“喵”。 崎野七穗愣住,中原中也也跟着愣住。 他面色复杂地看着用两指爪子把自己的头蒙起来的部下,好像接受了她变成废物的事实。 废物就废物吧,怎么说也是为了港口黑手党的利益牺牲的。 中原中也抬手,尝试着把她的爪子扒下。 话说回来,猫一般都是这么大的吗? 这家伙未免也太轻了点吧。 营养不良?彭格列的那群人虐待她了? 也对,毕竟乔丽娅要面对的是那个Reborn。 [亚瑟]是Reborn的事情,中原中也是在乔丽娅死后才发现的。 那张模糊的照片与彭格列赫赫有名的门外顾问重叠在一起,气得中原中也当场把照片撕碎。 乔丽娅的死他需要负责。 她没接触过这些,发现不了理所当然。 但他都已经拿到照片了,应该更早发现得才对。 “想吃什么?”得出结论的中原中也产生了一点同情心,开口问道。 崎野七穗想了想,艰难地在中原中也给她的那部手机上按下几个字。 [面包] 然而猫爪的肉垫和本就是为人类设计的电子产品不太适配,崎野七穗抬手的时候,不小心扫到了发送的按钮。 那双无辜的眼睛眨了眨。 中原中也沉默地看向自己的部下们发来的一个[收到]。 收到什么,这些家伙没理解之前不要擅自做主啊! 中原中也咬牙,刚想开口,搭在桌上的手指却被人轻轻拍了拍。 ……好软。 比较擅长一拳把人砸进地里的中原中也不太能理解这样的感受,他只是顺着力道的方向看去。 [不要把我扔掉] 明亮的屏幕上,赫然是一行新打出来的字。 “……”中原中也沉默了一会。 在寂静的办公室里,年轻的黑手党干部拉开椅子坐下。 他抬手将她拎到一边,认命地处理起公文。 然而就在崎野七穗以为中原中也不要理她了的时候,男人紧抿的唇瓣却蓦地松开。 [中原中也好感度+1] “知道了。”中原中也说,“不会把你扔掉。” - 中原大人养了只猫。 港口黑手党的人发现这件事是因为上次崎野七穗无聊到在走廊上散步,结果被发现她摸鱼的中原中也捉到了肩上。 一团白色无精打采地趴着,摊成了一条。 想摸。 但这可是中原大人的猫,擅自动手的话只会白白牺牲一只手。 既然如此,想吸猫怎么办呢—— 当然是偷偷吸! 于是中原中也提前结束巡逻回来的时候,莫名其妙地就在休息室的电视上看到了打开的《猫和老鼠》。 沙发上坐着乔丽娅。 沙发脚边蹲着试图用小老鼠玩具吸引她的部下。 ……不想管了。 中原中也是这样想的。 但发现了他的乔丽娅仿佛看到了救星,两步就蹦到了他的肩膀上。 中原中也:“……” 其他黑手党:“……” “非常抱歉!中原大人!下次再也不敢了!” 齐刷刷的,鞠躬鞠了一片。 中原中也:“……不,倒也不用道歉。” 有其他部下看着乔丽娅是件好事。 总结,闹心。 中原中也甚至开始思考要不要在异能解除前,专门找个人照顾她。 毕竟她又不能说话,一个人应该挺无聊的吧。 “我不会陪你看猫和老鼠的。” “……乔丽娅,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会对枪战片感兴趣?” “蹭到我脖子了,下来。” 中原中也边走边说,声音不大,却还是清晰地落入了每一个鞠躬的部下耳中。 黑手党们面面相觑。 竟然能和猫交流。 不愧是中原大人! 眼神在发光——感受到身后炽热的视线,崎野七穗疑惑地转过头去,看了自己相处了没几分钟的同伴们几眼。 他们好像误会了什么。 崎野七穗歪着脑袋想了会。 可惜她也解释不了啊。 这么思考着的猫咪吸了吸鼻子。动物的嗅觉要比人类灵敏许多,即使中原中也提前处理过,崎野七穗还是闻到了血的味道。 受伤了? 得到结论的崎野七穗总算找到了报恩的机会,中原中也工作的时候不会管她去哪里,在整层大楼内逛来逛去的崎野七穗早就熟悉了每一个藏东西的地点。 啪嗒。 紧闭的大门先是被敲响了一下。 中原中也停笔,安静地盯着那扇门看了几秒。 三、二…… 熟悉的抓门声。 男人动了动手指,重力的操纵下,办公室的大门轻而易举地打开。 一个医疗箱。 上面坐了只猫。 中原中也不知道应该先从哪里开始吐槽好了。 但猫咪踩过地毯,轻巧地跳上他的桌子,用柔软的脑袋拱了拱他握笔的手。 中原中也微妙地理解了她的脑回路。 “我没有受伤,乔丽娅。”他向后靠在椅背上,摘下沾了一手猫毛的手套,“是别人的血。” 中原中也垂下眼,看向悠闲自在的毛茸茸。 “倒是你,最近好像很会掉毛。” “是因为没有吃猫粮的缘故吗?” 崎野七穗:“……” 崎野七穗:救!猫粮达咩! 第68章 崎野七穗见到中原中也口中的首领是在两天后。 “是吗,一觉醒来就变成了这样。” 顶楼的首领办公室内,森鸥外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崎野七穗千辛万苦才打出来的一行字。 他没有直接否定的意思,探究的目光落在面前昂首挺胸坐在椅子上的一团白色,半晌反倒是笑了声。 “这可真是闻所未闻。” [是吧是吧,我也觉得] 可能是为了增加自己的说辞的可信度的缘故,猫咪在打下这行字后,十分有气势地拍了拍荧亮的屏幕。 肉垫拍在电子产品上没有发出声音,爱丽丝却冒出了星星眼。 一人一猫就这么玩了起来。 森鸥外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幕,唇角的弧度无意识地收敛。 还是小孩子啊,这样的理由根本站不住脚。 毕竟动物是自己买不了机票的。 也就是说,至少在西西里到横滨的这段时间,乔丽娅应该是以人的形态存在的。 但这两天广津的调查显示,没有可疑人员出入横滨。 横跨将近一万公里凭空出现——这才是整件事情最有意思的地方。 空间系异能力者,不管对于哪个组织来说可都是宝贵的存在。 “辛苦你了,中也。”得出结论的森鸥外看向一旁靠着的赭发青年,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小动物都爱乱跑,在调查清楚前,你得看牢了才行。” - 虽然知道首领是什么意思,但把自己的部下称作小动物还挺奇怪的。 乔丽娅是名女性,一名成年……等等,成年了吗? 中原中也顿住,目光忍不住瞥向一旁趴在毛线球上晃来晃去的乔丽娅。 ……成年人会喜欢玩这种东西吗?这该死的异能力该不会真的把他的部下同化成猫了吧? 不过话说回来,倘若乔丽娅中的是异能力,最快的解决方法就是带她去见能将一切异能无效化的太宰治。 太宰。 中原中也光是想到这个名字就咬牙切齿。 [你生气了吗?] 脚边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中原中也垂下眼,发现乔丽娅不知道什么时候趴在毛线团上滚了过来。 “不是对你生气。”中原中也说。 [太宰大人?] 这个尊称令中原中也不悦地眯起了眼。 乔丽娅卧底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太宰治的确是她的联系人。 仔细想想,太宰脱离组织好像是乔丽娅死后发生的事。 “那家伙已经叛逃了。”中原中也沉声解释,把绕在她脑袋上的毛线扯开一点,“你可以直接叫他垃圾太宰。” 崎野七穗想起之前在武装侦探社看到的太宰治。 [好吧。]她有些犹豫地回道,[可是太宰看上去是个好人。] 出现了,被太宰治荼毒的芥川2号。 中原中也屈起的手指下意识地用力,一不小心将缠在一起的毛线扯断。 崎野七穗看看毛线,又看看中原中也。 [这是爱丽丝送我的礼物。] 中原中也说了声“抱歉”。 “要是问起来你就说是我弄坏的。”男人没有在这方面辩驳的打算,说这话时声音也很平静。 这样下去不行。 仔细地观察了一会乔丽娅的行为模式的中原中也想道。 虽然乔丽娅以前就不像黑手党,但现在连一点影子都看不出来了。 首领嘱咐自己盯着她估计也有这层意思。 倘若乔丽娅现在是正常形态,中原中也早就像对待其他人一样把她拎到训练室亲手指导了。 体术、枪法——不管是哪种,中原中也都很擅长。 当然,前提是乔丽娅得是人才行。 中原中也完全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得指导动物训练。 年轻的黑手党干部就这么陷入了瓶颈。 他打开电脑,试着搜索相关资料,然后跳出来的不是毫无意义的杂耍,就是和警犬有关的内容。 中原中也看了半小时,得出的结论是还不如直接让乔丽娅跟着自己去战场上见识一下。 中原中也这么想着,索性就这么干了。 于是在充满鲜血与硝烟的废墟之上,中原中也一脚将敌人的脑袋踩进了地里。他单手按着帽檐,枫林般的赭发因掀起的气流延伸出一个肆意的弧度。 港口黑手党的重力使大多时候都很有威慑力——如果忽略掉从他马甲的领口探出来的一个猫头的话。 “好好看着,乔丽娅。”中原中也教训道,察觉到脚下敌人的反抗,又不动声色地多用了点力。 可怜的地面碎开了。 “可恶的港口黑手党!打架还带宠物侮辱人!”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的敌人这样尖叫道。 中原中也对此置若罔闻,倒是注意到胸口处的猫没了动静。 ……吓死了? 中原中也顿住,凌厉的神色中有一瞬间的慌乱。 然而下一秒,闭着眼睛的猫咪嫌吵般地动了动耳朵,径直钻进他的衣服里缩成一团。 “那、那个。”身后的部下小心翼翼地开口道,“中原大人,您的猫好像睡着了。” 中原中也的额角冒出一个井字:“乔丽娅不是我的猫。” “……那我们的猫?” 中原中也一愣,皱起眉头:“和你有什么关系?” 首先,乔丽娅就不是真正的猫。 “乔丽娅。”没注意到身后部下惊魂未定的神色,中原中也尝试着把猫从自己的马甲里拎出来,“别在这种地方睡觉。” 崎野七穗听不见。 被奇妙的生物钟影响,睡得迷迷糊糊的少女甚至换了个姿势。 柔软的感觉从腹部滚过。 中原中也的面色复杂,深吸了一口气。 ……好痒。 - 变成猫的生活对于崎野七穗来说十分具有挑战性。 除了因为拒绝进食非人类的食物而一直掉毛外,崎野七穗也忍受不了猫咪半年洗一次澡的生活。 这也就导致了她每天都要和高高的淋浴头作斗争。 当然,她也不是没试过给浴缸放水然后学着普通人一样在里面泡澡。 但是在浮起来的一瞬间,猫的习性给她平白无故地添了一份巨大的恐慌。 傍晚六点,中原中也推开门的时候,往往能在自己的休息室里看到一团湿漉漉的东西乱窜。 窜完也就算了,偏偏还要用一双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 中原中也偶尔也会反省一下,自己是不是对于这个部下太过纵容了。 [下次一定]崎野七穗说。 中原中也熟练地往毛茸茸身上扔了一块浴巾:“你还想有下次?” 崎野七穗心虚,往浴巾里缩了缩:[可这已经是第八次了] 中原中也:“……” 这不是能反省的吗! “出来。”他蹲下身,对着浴巾上的一块凸起说道,“乔丽娅,做错事情就要受惩罚。” 有道理。 崎野七穗听话地挪了挪:[要做什么?练习开枪吗?] 中原中也眉尾稍扬,没想到她这么积极。 [我会Chaos shot!] 钴蓝色的虹膜上,那颗小脑袋骄傲地抬起。 [Reborn教我的!] “这有什么可开心的。”中原中也冷笑,“你要是想学,我可以教你更实用的。” 中原中也看起来很靠谱。 崎野七穗可耻地心动了。 很显然,这时他们默契地同时遗忘了少女现在的处境—— 一声枪响后,巨大的后坐力把崎野七穗崩飞了。 白色的一团在地上滚了两圈,反应过来的时候还有些发懵。 现在心虚的变成了中原中也,他无声地移开目光,没过两秒,又十分负责任地移了回来。 至少还活着,惩罚的事先放一放。 中原中也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标准为什么降到了如此地步,反应过来的时候,他甚至出于愧疚心开始替湿漉漉的小动物吹毛。 ……被太宰知道的话可能会被嘲笑一辈子。 中原中也这么面无表情地想着,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有种自暴自弃的冲动。 他才是应该影响乔丽娅的人,怎么反倒被乔丽娅影响了。 明明看起来这么简单的一个任务,中原中也现在却宁愿去铲平一个家族。 男人又一次头疼地叹了口气。 他从浴室走出,将外套挂在一旁的架子上,刚准备摘下帽子,就注意到了不知什么时候窝在他床头的一团。 乔丽娅没什么重量,窝在那里被褥也只下陷了一点点。 ……竟然能睡得这么安心,是笃定了他不会把她扔出去吗? 中原中也就这么站在床边盯着她看了一会。 得寸进尺。 中原中也低笑,拉开被子时躺在一边。 横滨的夜晚寂静如水,窗外灯火渐熄,只有微凉的风透过窗纱漏了进来。 中原中也低头,盯着自己怀中出现的寻找热源的某只动物,打定主意明天一定要找出训练她的合适方式。 总之就先这么睡…… 不对。 中原中也猛地睁开眼。 明明早上还记得乔丽娅不是只猫的,怎么晚上又忘了。 即便是宠爱的部下,由于男女差异,也应该和对方保持距离才对。 中原中也的唇角抿起,试着把那团东西从身上扒开。 轻了扒不掉,用力一点又会受伤。 这世界上为什么会存在这么麻烦又脆弱的生物。 中原中也啧了一声,捏了捏她的后颈。 搞不懂。 他到底为什么要因为一只猫脸红。 第69章 面板上的好感度+1-1持续了一个晚上,崎野七穗被这样的声音吵醒的时候,时针才刚刚指到五。 是沐浴露的味道。 崎野七穗在一片黑暗之中眨了眨眼,顿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自己缩在哪里。 好热。 快要被闷死了。 发觉这点的崎野七穗挪了挪,试图从被子里探出一个脑袋。 但还没等她成功,被子就先一步被人掀开。 早就醒了的中原中也盯着那坨缓慢移动的东西看了很久,最后还是伸手做了件好事。 罪魁祸首的眼睛湿漉漉的,看起来很有精神,只有他一个人不仅被剥夺了睡眠,还要早起做任务。 “醒了就不要趴在枕头上,乔丽娅。”觉得不能只有一个人这么痛苦的中原中也皱眉,委婉地提醒道,“你要记得你是个人类。” ……人醒了为什么不能趴在枕头上? 崎野七穗疑惑。 难道黑手党都不会赖床的吗? 而且她现在觉得当只猫也不错。 这么想着的崎野七穗无声地往被子里挪了挪。 中原中也盯着她的小动作,危险地眯起眼。 这样下去不行,再不锻炼的话,就算乔丽娅以后变回去,也要变成废人了。 话说回来。 中原中也突然想道。 广津的有个部下好像养了狗,如果让他们带着乔丽娅一起去跑步的话…… 两个小时后,中原中也收获了一滩猫猫饼。 “……”中原中也沉默地看向广津柳浪。 广津咳嗽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行了个礼:“抱歉,恕我直言,我想晨练这件事的确有些为难乔丽娅小姐。” 中原中也想了会,不太理解其中的意思。 于是广津柳浪犹豫着换了种措辞:“毕竟狗和猫的腿长不同,这已经是乔丽娅小姐努力过的成果。” 当然,其中乔丽娅差点被狗叼走的事情广津柳浪贴心地没有说出口。 狗狗只是以为自己有了个玩伴,又有什么错呢。 中原中也接收到来自脚下怨念的目光,跟着垂下眼。 [今天要吃两个蛋挞!] 毛茸茸愤怒地在屏幕上打下一行字,用爪子拍了拍。 似乎是担心中原中也不能理解自己的委屈一样,崎野七穗顿了顿,又加了一行。 [!] 中原中也:“……” 算了,废物就废物吧。 他也不是养不起废物。 - [中也好像没有以前那么喜欢我了] 港口黑手党二楼的会议厅,崎野七穗打下一行字的同时,手机上的画面就自动投影到了身后的大屏幕。 长桌上方的等并未点亮,西装革履的黑手党们却一脸正色地坐成两排,仔细地分析着形式。 “难道中原大人是狗派的?” “住嘴!不可能!狗派的话我们要从哪里去弄一只识时务的狗在中原大人揍人时撒娇!” “那肯定是最近天气不好的缘故,天气预报的主持人说天气也会影响人的心情!” “要不要试试去中原大人面前耍个杂技?我看那些网站上的猫片都是这么演的。” 运动过后的疲乏一下子涌了上来,崎野七穗打了个哈欠,在黑手党们因不合的意见打起来的时候安静地蜷在桌角睡觉。 于是找了两层楼自己的猫在哪的中原中也推开门,就看到了这样混乱的一幕。 乱飞的凳子因重力的操作停在半空中,会议室死一般的寂静中,中原中也看向屏幕上的那行字。 他怎么就不喜欢她了? 中原中也啧了一声,没想到她在这里也能睡得这么香。 “自己去领罚。”把猫放到肩上后,中原中也瞥了一眼周围战战兢兢的部下们,“还有,组织内禁止在未报告的情况下聚集。” 年轻的黑手党干部这么说着,在毛茸茸抬起脑袋时又把它按了回去。 他随手撕下门口那张不起眼的“猫猫教”纸条,揉成一团后塞进口袋。 乔丽娅对玩具的要求很低。 他上次扔给她宝石她不要,倒是能对着纸团无聊地踢来踢去。 不知道到底哪里有趣。 无法理解乔丽娅的思维的中原中也停下脚步,偏过头去与那双无辜的眼睛对视。 “乔丽娅。”他问道,“为什么会觉得我不喜欢你?” - 虽然知道此喜欢非彼喜欢,但崎野七穗被这直白的问题吓了一跳。 [因为中也最近都不带着我一起出任务] 她整理了下措辞,最后只打下这么一行字。 中原中也回忆了一下今天的行程,他对自己的实力有绝对的自信,也有保护部下不会受伤的信心,但不管怎么说,那些处决叛徒的场面对于本来就是文职的乔丽娅来说有些太过血腥。 [为什么不理我] 猫爪勾着衣袖,轻轻地扯了一下。 中原中也低头看她,瞥了一眼她跳到桌子上后脚下踩的文件。 “没有不理你。”中原中也说道,把那份文件抽出来后随手塞到一边,“你想去可以跟着,如果害怕的话就闭上眼睛。” 崎野七穗觉得这世界上大概不会有什么她觉得害怕的。 中原中也一定不知道咒灵长得有多丑。 说起来,她昨天试了试,发现即使变成猫也不影响咒术的使用。 也就是说!她还是战斗人员! 当然,这件事不能让中原中也知道。 上次碰面的时候,他见过她使用咒术的样子,再使用一次岂不就掉马了。 [我可以带来好运哦] 崎野七穗扬起脑袋。 [红叶姐说我是招财猫] 中原中也挑眉,不知道她在得意什么。 “你以前在意大利的时候也是这样?” 崎野七穗想了想。 [是吧] 她回答道。 [但是Reborn好像不缺钱] 那就是他缺钱? 中原中也不知道她哪来的想法。 他扯下脖子上的chocker,在蹲着的毛茸茸的脖子上打了个结。 似乎很贵的样子。 崎野七穗低头看了一眼。 [万一有人打劫走了怎么办] 她有些疑惑,没等中原中也回答突然振作。 [不过没事!我会好好保管的!] 中原中也本想说这里哪有不长眼的会打劫你,但余光瞄到对方因为炸了毛而变得蓬松的尾巴时,却是低低笑了声。 柔软的一团趴在他放在一旁的电脑,白色的毛在太阳的照射下变得暖烘烘。 一眼看去,乔丽娅简直是与血与暴力谱成的黑手党格格不入的存在。 [不要把我丢掉] 中原中也盯着它看了一会,想起那天她沾满红酒,可怜兮兮地探出一个脑袋的模样。 但既然好好答应过对方,总要说到说到才行。 - 中原中也养了个宠物,并且无时无刻都带在身边——这是里世界中新出现的传闻。 “不用管管吗?”听说了这件事的尾崎红叶打趣道,“你在其他人那的威慑力都下降了,中也。” 中原中也听见这话时刚清扫完一边,从楼顶跳下。 他按着帽檐,不太在意:“总比太宰之前传出来的那些东西好。” 子弹在接触到他前便神奇地停在半空中,中原中也甚至连插在口袋里的手都没抽出,就这么冷漠地看着这些来自敌人的子弹调转方向,射穿他们自己的头颅。 崎野七穗盯着这幕,有些震惊。 原来重力还能这么用。 那中原中也岂不是无敌了! “不是说要来长长见识吗,乔丽娅。”察觉到胸口炽热的视线,中原中也低头问道,“盯着我做什么?” 崎野七穗没有屏幕,回答不了这个问题。 扒着马甲的猫咪转过头去,求助地看向一旁的尾崎红叶。 尾崎红叶笑了笑:“哎呀,这孩子很依赖你嘛——雏鸟情节?第一个捡到她的是中也没错吧。” 中原中也听到这个形容时皱了下眉:“乔丽娅不是猫吗?” “妾身倒是认为弱小的存在都一样。”尾崎红叶说,“毕竟前几天还被狗叼着跑,现在害怕得窝起来也是理所当然。” 中原中也:“?” 崎野七穗:“……” 少女嫌丢人地停止抗议,默默把猫头缩了回去。 中原中也头疼地忍受着她蹭来蹭去的动作,索性直接将战场清理干净。 原来如此,乔丽娅爱跟着他是因为缺乏安全感。 中原中也开始思考要不要给她在床边支个窝。 ……不是,他怎么真的开始认真学习养猫了啊! 回到港口黑手党的宿舍后,关掉淋浴头的中原中也叹了口气。他将额前湿漉漉的发丝捋到脑后,一双冰蓝色的眼睛里罕见地出现束手无策的情绪。 话说回来,自从乔丽娅出现后,比起喝酒,他被迫和她一起吃甜食的次数倒是很多一些。 莫名其妙就被改变了生活习惯的中原中也皱眉,在氤氲的雾气中推开浴室的门。 然而在看见房间里发生了什么后,受人尊敬的黑手党就这么愣在原地。 少女有着一头海藻般棕色的头发,她的睫毛长长,小巧的鼻尖因为刚从被子里钻出来的缘故泛着点粉色。 变回人形的乔丽娅就这么伸出一只光裸的手臂,抱着他的枕头安静地沉睡着,纤细的脖颈上是今天上午他亲手系上的chocker。 不妙。 中原中也反应过来,正打算给尾崎红叶打个电话,床上毫无自觉的少女却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她睁开眼睛,张开唇瓣时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好像在撒娇。 “中也?” 第70章 所以说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明明是他自己的房间。 中原中也站在卧室门外,深吸一口气。 【“中也?”】 用毫无防备的声音喊出他的名字后,竟然还打算爬起来。 为了避免不可挽回的事情发生,中原中也当然是下意识地就将自己的部下按回了床上。 少女肩膀处的皮肤细腻,稍稍一按就显露出红痕。乔丽娅注视着她的目光充满了迷茫,似乎全心全意都信任着他。 反应过来的中原中也当然是立即就跑了。 可恶,真是狼狈。 身后门锁轻轻打开,中原中也回过头去的时候,已经换上了他的衬衫的崎野七穗微微拉开门。 “抱歉。”她非常真诚地道歉道,手指不安地攥紧了冰凉的门把,“刚刚睡醒的时候,没反应过来。” 中原中也注意到她的小动作。 “不用为这种事情道歉。”他摁了摁鼻根,“而且比起这个……” 中原中也皱眉,看向她头顶上毛茸茸的耳朵:“这是怎么回事,异能还没有完全解除吗?” “大概吧。”崎野七穗沮丧地低下头,耳朵也跟着动了动。 中原中也顿住,不太自在地移开视线,给广津发短信时突然发现重点。 不对,为什么只有他一个人不自在。 “乔丽娅。”中原中也抬手,按住那颗凑近的脑袋,“从现在开始你要离我远一点。” 崎野七穗:!等等!为什么! 震惊的少女下意识地看了眼好感度面板。 五十七,也没掉啊。 “还有这个。” 乔丽娅的猫耳剐蹭着他的掌心,像羽毛一样弄得人心痒。 中原中也忍耐不住地收回手,目光落在她脖颈的chocker上。 “不喜欢的话也可以摘下来。” 崎野七穗警惕:“明天该不会还要训练吧?” 中原中也对于她的自觉有些意外,但还是点了点头:“早上六点,我会叫你起床。” 毁灭吧,她想变回猫。 无法接受一下子从天堂掉到地狱的现实,崎野七穗后退两步,重新缩回了床上。 她用被子蒙住脑袋,声音闷闷的:“别管我了。”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你之前在意大利也是这样的?” 崎野七穗把被子往下扯了扯,露出两只眼睛:“什么这样?” 中原中也沉默,盯着自己失去的床看了半天,似乎已经得到了答案。 乔丽娅在男女这方面丝毫没有自觉,即使变回了人身,也没有把自己当成人的打算。 Reborn。 一想起那个名字,中原中也就忍不住皱起眉。 反正港口黑手党派去的卧底又不止一个,果然在酒吧碰面的时候就应该向首领汇报,把乔丽娅带回来的。 “啊,你说亚瑟吗?”崎野七穗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亚瑟一般不睡觉,我从来没看见过他睡着的样子。” 中原中也观察着她的表情:“你很开心?” “嗯。”崎野七穗回答道,耳朵尖尖也跟着立起来,“虽然亚瑟总骂我蠢货,还威胁说听过他讲故事的人都死了,但他的确会在睡前来陪我。” 听说过对方四任情人的中原中也冷笑。 呵,骗女人的家伙。 骗女人也就算了,竟然还敢骗到他部下的头上来。 玄关处的门在这时被扣响两声,中原中也猜测大概是之前他拜托去给乔丽娅买衣服的广津过来了。 “因为不知道那位小姐喜欢什么,所以就多买了一点。”面对不知为何头发还是湿漉漉的中原中也,广津柳浪虽然疑惑,但还是恭敬地低头开口道。 “辛苦你了。”中原中也拎过袋子。 ……重量好像不对。 可能是长期使用重力操纵的缘故,中原中也对这细微的差别格外敏感。 一股不好的预感忽然涌上心头。 中原中也将袋子打开,盯着里面各式各样的宠物服饰陷入沉思。 刚刚慌乱的时候没告诉广津乔丽娅已经不是之前的乔丽娅——这是他的失误。 中原中也面无表情地关上门,把这些东西随手塞进一个柜子里后,走到卧室里对着床上的少女叮嘱道:“在我回来之前不要给别人开门。” 总觉得在带小孩子。 但乔丽娅显然比爱丽丝要麻烦得多。 联想到对方之前是猫时的习惯,中原中也继续补充:“也不准在床上滚来滚去,还有,把我的枕头松……” 那毛茸茸的耳朵沮丧地耷拉了下去。 “知道了。”崎野七穗说,“我又不是笨蛋。” 感觉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中原中也对着自己撒娇的部下生不起气,又知道不能再对她一再纵容,于是只能妥协地拉了下帽檐。 “算了。”中原中也回答,掩在赭发下的耳根微微泛红,“随便你做什么。” - 面对商店里琳琅满目的女装,身为干部的中原中也又一次陷入了瓶颈之中。 他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站在这里了。 虽然提前问了下红叶大姐,但红叶姐也没给出确切答案,只说挑对方喜欢的就好。 秉着对尾崎红叶的信任,中原中也勉为其难地给乔丽娅发了条短信。 【我吗?我都行啦,我相信中原大人的审美】 ……这时候倒是记得用敬语了。 中原中也咬牙。 还有,为什么要在这莫名其妙的地方对他充满信任啊! 【这不是好事嘛】 听说了这件事的尾崎红叶安慰他道。 【至少说明你们的关系更近了一步,情侣之间偶尔互相挑衣服也算情趣的一种】 【……我和乔丽娅不是情侣。】 【但你挺喜欢那孩子的,那孩子也挺喜欢你,不是吗?】 尾崎红叶的口吻轻飘飘的,即使在短信里也能想象得出来。 第一次开始认真思考这件事的中原中也抿了下唇。 不行,他还没恶劣到要对部下下手的地…… “哟,这不是中也嘛。” 令人厌恶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中原中也的余光向身后瞥去,烦躁地啧了一声。 为什么在哪都能碰见这个不怕死的叛徒。 扫了眼周围的场景,太宰治捏着下巴若有所思:“终于想通了?” 中原中也:“哈?” 太宰治:“穿女装之类的——明明我之前把U盘给你的时候顺便寄了一件吧。” 中原中也这才想起来对方在里世界里编造的那些流言。 “烧掉了。”他冷笑一声,压低的嗓音中透着漠然,“滚远点,我没空理你。” 哦,那看来是女朋友之类的存在。 之前可完全没有听说过。 既然是在这个时间点突然出现的—— 太宰治轻笑一声:“白色的怎么样?” 中原中也停下脚步,一脸不爽地看他。 太宰治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那位小姐的话,不是像洋娃娃一样吗,白色很合适吧。” 这家伙知道乔丽娅的事了? 中原中也抿唇。 “谁需要你的意见了?” - 乔丽娅穿白色的确很合适。 但由于太宰先一步把他的想法说了出来,导致中原中也对此越看越不爽。 他没有在这方面浪费太多时间的打算,下定决心后索性每种都挑了一件带回去。 崎野七穗对于对方这种花钱如流水的行为表示震惊。 “谢谢。”她迟疑着说道,“我会还钱的。” 中原中也:“为什么你总是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上这么执着。” 崎野七穗停顿几秒,小心翼翼地试探:“因为您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都是垃圾太宰的错。 中原中也凝滞的神色放松,眼看乔丽娅就要滚到床下去,他上前一步,把她从柔软的床褥上捞起。 “不用怕我。”中原中也冷静道,“以后有什么不满可以直接说出来,我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就揍你。” 话说回来,比起第一天,乔丽娅的胆子好像小了点。 中原中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几经推测,只能把过错推到那几个被他踹碎下颌的叛徒身上。 “那如果我瞒了点秘密呢?”崎野七穗问。 既然已经变回了人——虽然只有一半,但下次再见到森鸥外,难保不会被对方戳穿自己拙劣的谎言。 作为“乔丽娅”,她当初死后并不是沉睡了这么久,而是换了个马甲在其他地方乱跑。 这种事情要是被中原中也知道,她估计会立马完蛋。 中原中也:“和组织的利益有关?” 崎野七穗:“没有。” “那我为什么要因为你的秘密生气?”中原中也危险地眯起眼,“还是说你和太宰一样偷偷把我的什么东西炸了?” 毕竟是乔丽娅,就算真炸了什么,中原中也也不会感到意外。 他相信她不是故意的,只是在某些方面迟钝了点。 这种无伤大雅的事中原中也并不在乎,从之前的对话看,乔丽娅似乎很崇拜太宰。 中原中也的要求不高,只要她没跟着太宰学坏就行。 “我在您心里到底是怎样的形象啊!”崎野七穗反驳,“不过现在我能用枪了。” 她就差没把“我已经从废物的范畴脱离了”几个大字骄傲地写到脸上。 中原中也没有否认,事实上他的确想看看乔丽娅是不是和她自己说的一样有进步。 这样想着的中原中也就这么理所当然地把乔丽娅带到了任务地点。 然后他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不过三分钟,他的部下们已经往乔丽娅的头上瞄了十几眼了。 偏偏乔丽娅对此毫无察觉,还在和其中的一个人攀谈任务情报。 中原中也忍受了一会,最后还是没忍住。 他把肩上的风衣扯下,盖到对方的头上。 “遮住。”中原中也试着用冷酷的声音命令道。 但是乔丽娅扒拉了两下,看起来有些不太乐意。 或许是想到了他之前承诺的“有什么不满可以直接开口”的话,乔丽娅抬手,扯住他的袖子。 “痒。”她的唇瓣抿起,攥着他袖子的手指收紧,轻声轻语地抱怨道,“摩擦到耳朵,会不舒服。” 中原中也的心跳可耻地漏了一拍。 身后部下们比之前更炽热的目光投了过来。 中原中也回过神,这次没有让步,索性把风衣的袖子打了个结。 乔丽娅很麻烦。 非常麻烦。 正是因为知道自己即使这样也不愿意把她交给别人管的心思后,中原中也知道自己栽进了一个巨大的麻烦中。 【但你挺喜欢那孩子的,那孩子也挺喜欢你,不是吗?】 尾崎红叶的声音似乎从耳边传来。 中原中也面无表情地垂下眼,盯着她露在外面的一缕棕发看了一会。 想藏起来的恋人。 在中原中也对于人生的规划里,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一个角色。 乔丽娅是第一个。 第71章 “组织里也不是没有过上级与下级在一起的先例。” 干部休息室里,尾崎红叶抿了口茶,轻笑道。 “据说彭格列现任首领以前的未婚妻也算是他的部下。” ……是这么算的吗? 中原中也皱眉:“所以我应该做什么?” 尾崎红叶感慨:“中也也到苦恼这个的年纪了啊。” “……红叶姐!”中原中也下意识地提高音调,不太自在地拉低帽檐。 尾崎红叶忍俊不禁:“按你的直觉做就好了,那孩子不会讨厌的。” “不过,乔丽娅身上的疑点还没有解除。”尾崎红叶放下茶杯的时候,平静地开口道,“你应该也知道吧,中也?没有证据能显示她消失的这段时间究竟去了哪里。” 如果是待在彭格列,那就无法排除曾经身为卧底的乔丽娅背叛的可能。 中原中也不是没考虑过这点。 “啊。”他应了声,扶着帽檐的手松开,“我会看着她的。” “鸥外大人知道乔丽娅变成人的事吗?” “首领?”中原中也想了想,“我下午会去汇报。” 他说着站起身,看了眼手机。 自从变回人后,乔丽娅就改掉了给他发短信的习惯。 这对于现在的中原中也来说显然不是件好事。 “乔丽娅的话,现在应该和樋口在一起。”尾崎红叶贴心地提醒道。 中原中也:“樋口?” 尾崎红叶观察着中原中也的神色,开始添油加醋:“她说想交点朋友,总不能一直赖着你。” 樋口一叶加入港口黑手党,是乔丽娅被派去意大利之前的事。 短短的几年内,港口黑手党内的成员变化很大,除了中原中也外,乔丽娅几乎没有熟悉的人。 意识到这点的中原中也怔愣一瞬,唇角抿起。 “我去看看她。” 青年放下了手边的报告,向门外走去。 - “中原大人吗?”会议厅里,收到问题的樋口一叶若有所思,“我和中原大人不是很熟,按理说,私下议论干部也是不允许的。” “但据我所知,那位对酒很有研究,作为干部来说也很可靠,大家都排着队想加入中原大人的行动组。” “可是加入行动组也没什么用。”崎野七穗无精打采地趴在沙发的靠背上,“中原大人今天早上把我的脑袋蒙了起来,不让我动手。” 樋口一叶偷偷看了一眼少女蓬松棕发上的耳朵,白色的,毛茸茸,摸起来手感应该很好。 “要不藏起来?”樋口一叶提议道,“弄个帽子之类的。” 崎野七穗想象了一下。 “不过看习惯了也还好。”樋口一叶说,“大不了让他们都戴个猫耳发箍,这样就不会显得你太突兀。” ……这样是不是过于没有威慑力了。 “但芥川君怎么想都不会戴的吧?”崎野七穗好奇道,发现面前樋口一叶突然僵住。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怎么能给芥川前辈戴……”樋口一叶说到一半顿住,她似乎是想象到了那个画面,连脖子都变得通红,“咳,总之我是开玩笑的,你不要当真。” 崎野七穗不理解对方的行为,只是托着下巴,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中原大人戴起来应该很可爱。” “……”樋口一叶心惊胆战地瞄了一眼门边靠着的中原中也。 出乎意料地,听到这样的话的中原中也并没有生气,他只是稍稍皱了下眉,目光落在乔丽娅因为不安分的坐姿微微掀起的裙摆上。 “要摸吗?”发现樋口一直在盯着自己,崎野七穗乖巧地低下头。 她理解大家看到可爱的事物就想动手的心情,毕竟她自己也是这个类型。 樋口一叶哽住,纠结得快要哭了。 她当然想摸。 但是乔丽娅背后有一尊刻意隐蔽气息的大神站着,她哪里敢抬手。 “那个……乔丽娅。”樋口一叶犹豫再三,还是决定遵循良心提醒对方,“中原大人来接你了。” 崎野七穗转过头去的时候,樋口一叶一溜烟地跑了。 什么叫人情世故!这就叫人情世故! 在中原中也的注视下,樋口一叶跑的时候甚至还带上了门。 啪的一声,在空旷的会议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中原中也:……他又不是什么来接小学生放学的家长,樋口那么紧张干嘛。 这么想的中原中也随意向前踏了一步。 “要摸吗?”少女又重复了一遍她刚才的话,只是询问的对象发生了变化。 中原中也成功停下了脚步。 他站在半明半暗的分界处看她,良久涌出一股深深的无奈感。 “不用。”中原中也回答道,“你不是怕痒吗?” 崎野七穗真诚:“我可以忍。” 蜷缩成一团。 乔丽娅还是猫的时候,感到委屈就会用雾蒙蒙的眼睛盯着他看。 中原中也本来觉得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是脑中突然冒出了不可描述的画面。 ……为什么感到折磨的总是他! “下次不可以和别人说这样的话。”中原中也教训道,“也不可以让别人摸你耳朵。” 崎野七穗:“为什么?” 中原中也:“没有为什么。” 崎野七穗思考两秒:“好像知道樋口为什么要逃跑了。” “……”中原中也挑眉,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笑,“乔丽娅,你在幸灾乐祸吗?” “没有。”崎野七穗骄傲道,“不过大家的确更喜欢和我说话。” 不知道有什么可高兴的。 中原中也看着她弯起唇角,心情也不由自主地跟着好了几分。 “但是!别担心!”崎野七穗站了起来,煞有介事地拍了拍中原中也,“我会让大家也变得喜欢和你说话的。” 中原中也看了眼她脆弱的脚踝。 没什么锻炼的痕迹,如果乔丽娅说的沉睡了四年是真的,那也情有可原。 但乔丽娅未免也太瘦了点。 想到对方那简单的食谱,中原中也开始担心起对方的身体健康。 果然还是得找个时间,把她拎去医务部看看。 “我不会戴那种幼稚的发箍的。”中原中也说着,手臂从她的腿弯间绕过,单手将她抱了起来,“还有,下次拖鞋不合适也可以直接说。” 崎野七穗:“这种事我可以自己解决。” 中原中也:“你连港口黑手党的大门都出不去,怎么解决?” 崎野七穗:“……所以我什么时候可以出去?” 中原中也沉默几秒。 “这是首领的决定。”他说道。 乔丽娅的身边必须有可靠的人看着,而森鸥外眼中可靠的人就只有中原中也一个。 空间系异能力者。 中原中也偏过头去,怎么也看不出来乔丽娅有这样的能力。 也许乔丽娅自己也没有发现。 “诶,好麻烦。”崎野七穗抱怨道,“那我简直就像个累赘包一样。” 她说完,好奇地看了中原中也一眼:“不重吗?” 中原中也:“嗯。” 崎野七穗:“那我下次也试试。” 试什么?抱他吗? 中原中也倒是不介意对方伸手抱自己,但至少不是这个姿势。 “而且中原大人之前还说要我离您远一点。” 中原中也:“……” 出现了,传说中的自作自受。 “我是指让你到自己的床上去睡。”中原中也抱着她的手收拢一些,面不改色地解释道。 “有道理。”崎野七穗恍然大悟。 睡习惯了,都忘了那好像是中原中也的房间了。 所以还是当猫方便!变回去!让她变回去! 少女头顶的耳朵一颤一颤,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难过的事,整个人软了下来。 “可我好像没有床。”崎野七穗说道。 [乔丽娅]在四年前就别断定死去,她的宿舍当然是被改造成了其他用途的场所。 中原中也也刚刚意识到这个问题。 “我有很多公寓。”他拧眉说道,“你可以选一个自己喜欢的。” 崎野七穗再度陷入震惊之中。 黑手党的工资这么高的吗?中原中也该不会比她还有钱吧? 话说回来,房产的确是个好的投资项目。 “我可以自己买。”崎野七穗说道,“住在您的地方,被别人知道会有损您的声誉。” 中原中也很想提醒她,因为她的缘故,他在部下那里的声誉早就不复存在了。 从带着宠物出任务到带着家属出任务。那群人完全忽略了乔丽娅也是黑手党的一员。 ……虽然她看起来的确不像。 乔丽娅的长相没什么攻击性,说话的方式也不像里世界里生活了这么久的人。 中原中也没有让她改变的打算。 “没关系。”中原中也平静地说道,“空着也是空着,我不介意。” “而且你自己买,首领也不会同意让你一个人待着。” 好!又陷入了死胡同! 那么交房租? 会不会又被误会成自己怕他啊? 崎野七穗想起之前说要还钱时中原中也那微妙的表情,感到一丝痛心。 再有钱也不能这么花啊。 “在想什么?”注意到对方的出神,中原中也问道。 “我在想,中原大人您在我身上花的钱好像太多了。” …… 多吗? 中原中也回忆了一下。 明明还不及他之前随手扔给乔丽娅的那颗给她玩的宝石的十分之一。 乔丽娅好像总是喜欢些没品味的存在。 纸团对猫来说到底有什么吸引力? “反正总是要用在其他地方的,你不用不好意思。”中原中也说道,“如果能让你好受点,乔丽娅,你可以理解为我在追求你。” 哦,追……等等! 崎野七穗下意识地睁大眼。 她看了看屏幕上那涨到70的好感度,再三确认了游戏模式并没有改变。 的确是她在追中原中也才对啊。 台词被抢了! 崎野七穗回神,余光瞥见中原中也发烫的耳垂。 “您在害羞吗,中原大人?”她问道。 中原中也没有否认,半晌“嗯”了一声。 “我不擅长做这种事。” 中原中也道,垂下眼时声音放轻。 “但是,总觉得这种话应该由我来开口才对。” 第72章 是、是这样吗? 崎野七穗愣住, 第一次在自己说喜欢前就听到别人的告白。 男女平等这句话在中原中也这里好像并不适用,他可能是觉得她太弱了,大多时候都展现出了一个保护者应有的的姿态。 但和五条悟他们不一样的是,中原中也并不会和她开玩笑,也不会主动靠过来,他大多时候都绅士地保持着一个应有的距离,只有忍无可忍的状态下才会做出反击。 出现了,传说中只存在电视里的好男人。 崎野七穗沉思:“中原大人和我以前见到的黑手党不太一样。” 中原中也:“彭格列?” 崎野七穗:“啊,我本来想说的是亚瑟,但纲吉君也一样。” 中原中也皱了皱眉,隐约记得对方当卧底时说的彭格列十代目那出现了只熊猫的事。 崎野七穗:“虽然纲吉君看起来软软的很好戏弄,但他似乎大多时候都是为了配合我才故意露出那副兔子一样的表情的。” 中原中也回忆了一下那位年轻的教父。 即使唇角总挂着微笑,身穿彭格列一世披风的沢田纲吉光坐在那里,便会给人带来一股难以形容的压迫感。 那显然并不是什么真心的笑意。因为在叛徒的鲜血溅开时,沢田纲吉的神色也没什么变化。 他只是垂下眼,轻轻碰了碰水晶棺中死去的未婚妻冰冷的脸颊。 至于兔子一样的表情。 中原中也:“……你说的是谁?” 崎野七穗:“纲吉君。” 中原中也沉默一瞬:“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的神色严肃,忽然注意到少女对对方的称呼:“乔丽娅,你什么时候和彭格列十代目这么熟了?” 虽说乔丽娅的确是去卧底的,但时间不够长,再怎么样一个黑手党的首领都不会轻而易举地放下戒心。 崎野七穗:“……” “因为亚瑟和纲吉君是好朋友,所以纲吉君就让我这么叫他……之类的?” 连撒谎也不会。 中原中也观察着她的表情,想起之前红叶大姐给出的警告,头疼地叹了口气。 “算了。”他妥协道,“如果你想出门,可以给我发消息。” 崎野七穗:“不会打扰到你吗?” “不会。”中原中也说,将她在宿舍暂时放下。 他压了下帽檐,顺手揉了揉她的脑袋,盯着她的眼睛认真回道:“我会安排好时间。” ……未免太过可靠了! 耳朵被碰到的感觉痒痒的,崎野七穗轻轻地“嗯”了一声,试图用手背给自己的脸降温。 但在中原中也离开的前一瞬,她还是把手收了回来。 少女清了清嗓子,鼓足勇气:“中、中也——!” 中原中也赭发下的那双蓝眼睛看了过来。 崎野七穗一秒泄了气。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把半张脸埋进手里的玩偶中,头上的耳朵不自觉地动了动。 “……还可以这么叫你吗?” - 中原中也最近完成任务的效率很高,可能是心情好的缘故,甚至连训练部下时下手也轻了点。 “嗯?原来恋爱还有这种效果吗?”听说了这件事的森鸥外若有所思,“不过因为那位小姐变成人的事,爱丽丝酱昨天还伤心了好久。” 森鸥外说着,笑眯眯地弯起眼:“对吧,爱丽丝酱?” 爱丽丝一把把他的手拍开:“别打扰我画画,笨蛋林太郎。” 森鸥外好奇地凑过去看了一眼,发现对方正在画人型版的乔丽娅。 “乔丽娅昨天提到了彭格列十代目的事。”中原中也对于森鸥外和爱丽丝的相处模式早就习惯,只是微微颔首,像平常一样报告道。 “是吗。”森鸥外托着下巴,不太在意地笑了下,“看来乔丽娅在哪里都很受欢迎啊。” “……” “那么,你是怎么想的呢,中也?”森鸥外突然问道,他的神色平静下来,深紫色的眼眸中映出晚霞的红色,“沢田君后天会来横滨,虽然我觉得身为卧底的乔丽娅并没有和对方见面的必要,但那孩子偶尔还是会乱跑。” 港口黑手党与彭格列目前是同盟,而卧底的存在显然会威胁到这份利益。 中原中也当然也知道这个道理。 他不可能违背组织,也尊重乔丽娅的意志。 近日港口黑手党内部的意见他并非听不见,只是单纯地反对像对待Q一样完全限制乔丽娅自由的行为。 “我会避免那样的事情发生。”中原中也回答时面色如常。 他开始不禁想象,如果乔丽娅发现自己撒谎时会是怎样的表情。 - 事实上崎野七穗根本不在意。 她快乐得甚至胖了两斤。 少女对此根本没有忏悔之意,反而变本加厉地在沙发上滚来滚去。为了防止她掉到地上,中原中也甚至把办公室里的沙发换了一张。 “《猫和老鼠》。”那只纤细的手抬了起来,中原中也把目光从巡逻的文件上移开的时候,乔丽娅正用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期待地盯着他,“要一起看吗?” 前不久才刚刚拒绝过的中原中也:“……” 不过话说回来,既然都说了要追求对方,这个时候是不是应该答应比较好? 在这方面完全没有经验的中原中也顿住,迟疑几秒后还是坐了过去。 一只猫,一只老鼠,还有一只狗。 按理来说,中原中也对这种幼稚的动画片本不感兴趣。但是是因为喜欢的人喜欢的东西,他还是按捺着性子看了几秒。 之所以是几秒,是因为在那之后中原中也就被身边的少女吸引了注意力。 她的棕发柔软,松松垮垮地编成条辫子,温柔地垂在肩头。光影静谧地落在她的睫毛,远远望去似有割裂的碎芒。 “为什么看我?”注意到中原中也视线的崎野七穗转过头来,好奇地凑近了些。她的手撑在沙发上,似乎是嫌对方的帽子碍事,凑近时甚至刻意压低了后背。 中原中也瞬间意识到了这糟糕的处境。 他下意识地拉开距离,脸却突然被对方的一只手捧住。 在这方面很有胜负心的崎野七穗笑了一声:“是因为我比杰瑞可爱吗?” [中原中也好感度+1] ……虽然不知道杰瑞是谁,但中原中也完全无法否认这点。 他的瞳仁移向眼尾,盯着落在自己脸颊上的那只手看了一会,突然抬手握住对方的手腕。 只不过是稍一用力,刚刚还很得意的少女就整只摔了进来。 中原中也并没有松开圈着她手腕的那只手,反而将另一只手臂抬起,松松揽住她的腰。 “乔丽娅。”中原中也危险地眯起眼,“你是不是未免太信任我了?” 说到底,他今年二十二岁,在黑手党中这并不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年纪了。 而乔丽娅失去了沉睡的四年,不管是从外表还是从心理年龄来看都只是个小孩子。 中原中也觉得有必要教会对方这点。 樋口就算了,免得她到处乱凑。 刚觉得自己扳回一成的崎野七穗:? 好像哪里不对。 明明按她今天下午制定的恋爱攻略,中原中也现在应该害羞的! “没有。”崎野七穗一本正经,“我藏了小秘密的,不告诉你。” 她板着张脸,目光却移来移去,看上去不仅没有一点威慑力,反倒显得更可爱了。 中原中也笑了一声,毫不在意地松开她。 “你不好奇吗?” “嗯。”中原中也的手指点过手机的屏幕,似乎是在回复部下的消息,“谁都有秘密,那是你的自由。” 崎野七穗看了眼时间。 很好,下午四点零八分。 这可是中原中也自己说的!以后发现被她骗了也不能怪她! 崎野七穗自顾自地说服了自己,于是又认真地窝着看了一会电视。 直到她看完一集,才发现身边的中原中也睡着的事实。 崎野七穗这才反应过来,对方已经很久都没有睡好觉了。 除了基本的文书工作和夜间的巡逻外,中原中也的外勤率一直保持着港口黑手党最高的记录。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还要像之前承诺的一样,抽出时间好好陪着自己一起玩。 崎野七穗忽然良心发现。 她把身上盖着的毯子扯下,轻轻盖到了中原中也身上,就这么盯着对方看了一会。 睫毛好长。 腰上看上去也不像是有一点多余的肉的样子。 崎野七穗忍不住抬手戳了戳,又下意识地捏了捏自己,突然有了种危机感。 为什么呢?明明他们吃的是一样的东西,中也的饭量还要比她大一点。 啊,果然,是运动量的问题。 要不然明天申请一起去出任务好了,戴个帽子之类的,把耳朵遮住。 崎野七穗这么想着,又在自己的备忘录里添了一条。 而本来只是阖眼小憩的中原中也却陷入了沉思,他一开始就没有睡着,只是觉得眼睛有些干罢了。 但既然喜欢的人把毯子盖到了自己身上,直觉中原中也告诉他现在应该装睡。 这对于中原中也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如果乔丽娅没有在他的腰上戳来戳去,还用羡慕的目光盯着自己看的话。 纠结之中,肩上一个重量倒了下来。 睡着的乔丽娅没有保持住平衡。 中原中也睁开眼睛,侧过脸看她。 ……明明都教过她不要太没有防备心了。 年轻的港口黑手党干部叹了口气。 他认命地重新合上眼。 就当他真的睡着了吧。 第73章 “所以你就这么装了一下午?” 夜晚巡逻回来后,听说了这件事的尾崎红叶稍稍有些惊讶。 她注视着楼顶那间亮着的办公室,嘴角忽地弯了弯。 “哎呀,看来是那孩子占了上风呢。” 中原中也:“……这又不是什么比赛。” “虽然是这么说的,但你刚刚心虚地别过眼了吧。”尾崎红叶笑道,“为什么不索性趁那个时候好好睡一觉?” 中原中也陷入沉默。 说实话,乔丽娅睡着的时候有些不安分。 她没有说梦话的习惯,但总爱抱着点东西滚来滚去,就好像那样才会有安全感。 那双手从自己的腰间穿过的时候,中原中也的第一反应是把对方扔出去。 这是他长期战斗后形成的条件反射,但由于对方是乔丽娅,中原中也最后还是忍住了。 他坐在那里和地上的玩偶熊大眼瞪小眼,最后也只是抿着唇角,轻轻地哼了一声。 “我不困。”中原中也回道。 比起太宰刚叛逃的时候,现在的工作量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不能够适应。 “是吗。”尾崎红叶若有所思,在电梯门口停下,“那就先到这里吧,妾身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已经下班了,还要工作吗? 中原中也疑惑地拧了下眉,但最后也没说什么,只是“嗯”了一声。 尾崎红叶微笑着目送着中原中也的背影消失,这才从袖子里拿出一直亮着的手机。 [乔丽娅]:原来如此,但人不睡觉是不行的! [乔丽娅]:安眠药?打晕?可是我好像打不过——等等!我懂了!请放心,我会躲在门口给他一闷棍的。 嗯? 尾崎红叶挑眉,没想到对方会想出这种招数。 [当然。] 她回答道。 [如果你打得中的话,也不失为一种解决方法。] - 那就是不行的意思。 崎野七穗抱着腿坐在沙发上陷入沉思,她身上的毯子是中原中也替她盖上的,他那时还问她要不要去床上,但崎野七穗自己迷迷糊糊回答了什么自己也忘了。 算了,还是给他一闷棍。 这么想着的崎野七穗从背包里选了个没什么攻击性的武器,躲在门口掂了掂。 于是中原中也一开门,就见到了摆在地上的小蛋糕。 ……这是什么? 陷阱? 中原中也得出结论,余光瞥见从门后露出来的猫耳朵。 好像明白红叶姐说的有点事情要做是什么了。 中原中也站在原地,头疼地不知道该怎么做。 乔丽娅就那么点力气,让她打一下也不是不行,但有一就有二,总不能次次都这么解决。 察觉到对方迟迟没有动静,崎野七穗头上的耳朵好奇地动了动,刚想探出个头看看究竟,一抬头却发现中原中也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面前。 崎野七穗:“……你回来啦?” 中原中也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棍子上。 他办公室里有这种东西吗? 中原中也一愣,再次想起首领之前空间系异能力者的推想。 崎野七穗抬手在中原中也面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乔丽娅。”中原中也垂眼,语气突然严肃,“你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拥有的能力?” 崎野七穗呆住。 等等,什么情况,她暴露了? “……出生起?”崎野七穗试探着回答道。 中原中也摁了摁鼻根:“为什么不说出来?” 说什么?咒术师?普通人也不被允许知道有这样的存在吧? 崎野七穗疑惑:“因为会给别人带来困扰。” 中原中也没想到会是这种答案。 在一些小的地方,宝贵的异能力者会被当成怪物对待。 乔丽娅也是这样吗? 中原中也无端地感到些烦躁,他想起自己当初乔丽娅的死讯传来的时候,尸体甚至不能回到横滨的事。 因为顶着卧底的名号,所以他不能光明正大地去见她。 中原中也只是听说她穿着一条红色的裙子,凋零在了彭格列的晚宴中。 “算了。”中原中也说,“不会再让你受欺负。” 崎野七穗不理解,缓缓打出个问号。 但反应过来的时候,中原中也已经揉了揉她的脑袋。 ……所以她的马甲到底是掉了还是没掉? 崎野七穗没跟上对方的脑回路,只能继续一开始的话题:“那睡觉?” 中原中也把她手里的棍子抽走:“为什么会对这件事情这么执着。” “因为除了这个,我好像也派不上其他用场。”崎野七穗沮丧道。 最近港口黑手党似乎是在准备着什么,对她的看管更严格了点。 她没有替中原中也处理文件的权限,对方不在的时候也不能踏出这间屋子。 崎野七穗已经开始无聊到偷偷用咒术和窗户外的小鸟玩。 “我想让你更喜欢我一点。” 拽在衣袖处的手收紧,少女的声音没了往日的生机与活力,轻得仿佛风一吹就能消失不见。 中原中也呼吸一滞,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委屈地凑上来。 “不行吗?” - 中原中也好像拿她没有办法。 崎野七穗得出这个结论是在中原中也真的被她赶去睡觉以后。 不仅如此,她还得到了意外的收获。 【“……知道了。”】 年轻的黑手党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一句。 中原中也的嗓音沙哑,声音也不自觉地放低。 【“我会每天都喜欢你更多一点。”】 于是好感度真的跳到了76。 按照这个进度,她只要再摸二十四天的鱼,就能获得百分之百的好感度了! 就是中也知道真相以后可能会气得杀了她。 崎野七穗一想到那个恐怖的场景,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您不去睡觉吗?”眼见时针指到十二点,系统忍不住问道。 “早上睡太多了。”某个昼夜颠倒的人托着下巴,十分有负罪感地回答道。 而且,她对于港口黑手党最近几天戒严的原因也有些好奇。 就好像是在迎接什么人一样。 樋口下午说漏嘴的时候提到过,那位的飞机应该马上就要降落了—— 也就是说。 崎野七穗给自己搬了个板凳,无聊地把窗户打开,从这里从上往下望。 横滨的夜晚被寂静笼罩,只有港口黑手党这五栋大楼亮着一点灯火。 几辆黑色的轿车就这么停在了门口,崎野七穗一愣,在人群中捕捉到几抹熟悉的影子。 狱寺,山本,还有…… 青年额前的火焰在黑夜中散发出柔和的光芒,沢田纲吉扯了下肩上的风衣,似有感应般地抬头向上。 崎野七穗在那之前缩了回去。 “怎么了,十代目?”察觉到对方的动作,狱寺隼人瞬间警惕起来。 沢田纲吉收回视线。 “没有。” 他微微地笑道,温和地看了眼自己手上的戒指。 “只是我总觉得,七穗就好像一直在我身边一样。” ……错觉吗? 第74章 港口黑手党与彭格列的会晤在两个小时后结束。 黑手党与黑手党的交易,显然不是一天之内就能谈拢的事。 不过沢田纲吉对此并不在意,毕竟并盛到横滨也就半个小时的距离,他可以去看看妈妈。 “你从刚才看起来就很心不在焉。”观察着自家首领的一举一动,走出电梯的时候,山本武轻轻地笑了笑,“要我去打听点什么东西吗?” 沢田纲吉扯开唇角:“森君看起来并不是可以套出情报的存在。” “是吗。”山本武若有所思道,“狱寺和我提过,要不然索性给自己放几天假吧。” 沢田纲吉一顿,抬起眼时,发现自己的守护者已经严肃地低下了头。 “你又出现幻觉了,阿纲。” 沢田纲吉抿了下唇角。 梦境和现实,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分不清的呢? 沢田纲吉也不清楚这一点。 他所珍视的爱人在眼前死去了两次,明明是里世界的教父,沢田纲吉却始终无法阻止这一点。 换句话说,彭格列本就是沢田纲吉为了保护一些东西而存在的。 朋友,家人。 当沢田纲吉坐上十代目这个位置的时候,新彭格列就诞生了。 可是现在,他的意志正因那不断重复的噩梦而动摇。 很长的一段时间中,沢田纲吉必须麻烦库洛姆来干扰自己的梦境。 而在崎野七穗第三次死去后,就连库洛姆的力量也没用了。 Reborn说是因为七穗担心自己难过,所以才没有来和他告别。 结果听到这句话,沢田纲吉一下子更难过了。 他摩挲着指间的指环,长长地叹了口气。 “没关系。”沢田纲吉对着山本武安慰道,“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令他头疼的是后天的会议还需要云雀前辈参加。 ……完全说服不了那位群聚啊。 沢田纲吉盯着天空,罕见地露出像以前一样苦恼的神情。 就在这时,空气中传来细微的火炎的波动。 沢田纲吉侧过脸,盯着前座的司机看了一会儿,忽地露出了微笑:“晚上好。” 穿着西装的男人抬起脸,一只眼球赫然变成了红色。 那是被六道骸附身的象征。 “特地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已经习惯了对方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行为模式,沢田纲吉耐心地问道。 六道骸散漫地勾着唇角:“没什么,最近在散步,你猜我刚才散到了谁的梦里?” 超直感的作用下,沢田纲吉开始心跳加速。 他皱着眉头,看了眼自己微微蜷起的手指。 “啊。”反应过来的教父先生无奈地垂下眼睛,“七穗又回来了吗?” 六道骸装模作样地打了下方向盘:“那孩子很有活力地在梦里大骂我是变态。” 听起来的确是七穗的风格。 沢田纲吉若有所思:“所以你吓到她了?” 彭格列最近也变得讨厌了。 六道骸眯起眼睛:“我可以把车开到河里。” 沢田纲吉托着下巴,无所谓地看向窗外:“你知道我可以飞的吧,骸君?” 六道骸:“……” “麻烦不要告诉隼人。”沢田纲吉平静地开口道,显然已经下了决断,“现在还在谈判之中,我不希望七穗成为我和那位首领谈判的筹码。” 六道骸哼笑一声:“然后呢?灰溜溜地跑回意大利?” 沢田纲吉的眼睫颤了颤。 他的侧脸在光影下显得柔和,橙金色的虹膜中有什么在静静地流淌。 爱意并未因时间而消磨,反而因思念而膨胀。 沢田纲吉用理智强撑着这一切。 “不知道。”教父先生轻轻说道,“我只知道我很想见她。” - 马甲被六道骸无情地扒掉了。 崎野七穗从睡梦中惊醒的时候,痛苦地用枕头蒙住了脸。 她现在似乎应该去和纲吉君道歉。 怎么道,连门都出不了。 崎野七穗从床上跳下,在公寓的卧室中偷偷打开门的一角。 如果她现在偷偷溜出去—— 那样中也好像会被首领骂。 算了,还是顺其自然吧。 “你在偷看什么?”在少女发呆的这几分钟里,中原中也显然已经注意到了她的目光。 他疑惑地看了眼四周,发现并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 崎野七穗直言不讳:“看你呀。” 中原中也:“……我?” 崎野七穗点头:“没有人夸过你长得很好看吗?” 中原中也皱眉:“乔丽娅,没有人会用好看来形容男人。” 崎野七穗想了想。 “不可能。”她坚定地否认道,“我的朋友经常被夸好看的。” 朋友?乔丽娅什么时候有男性朋友了? 虽然他在这方面倒也不是很在意,但非常清楚乔丽娅最近行踪的中原中也还是在脑中迅速回忆了一下。” 不是现在交的话,那就是以前…… 一张欠揍的脸浮现在眼前。 中原中也呵地冷笑一声。太宰那混蛋的确只有脸看得过去。 “话说回来,我的耳朵什么时候才能变回去。”崎野七穗无精打采地托着下巴,思索的时候耳朵又忍不住动了动。 “你看!”她告状道,“根本不受我的控制。” 这的确是个问题。 因为这特殊的属性,乔丽娅走到哪里都会格外瞩目。 这与首领要求她降低存在感的命令显然背道而驰。 “我知道了。”中原中也回道,扯了扯手上的手套,“晚上巡逻的时候我会去见一见太宰。” 等等,和太宰先生有什么关系。 她这根本不是中了异能,太宰来了岂不是穿帮。 “忽然觉得这样也挺好的。”崎野七穗板着张脸说道,“可以穿很多可爱的衣服给自己拍照。” 脑中不受控制地又涌现出许多画面。 中原中也头疼地揉了揉额角:“不要总在我面前说这些奇怪的话啊,乔丽娅。” 崎野七穗眨了眨眼:“奇怪吗?我挑了好多,还想问问你的意见的。” 看着对方手机上的裙子,中原中也的良心饱受煎熬。 他明明没有这样奇怪的癖好! “选你喜欢就行。”为了不让自己变得更奇怪,中原中也不太自在地拉了下帽檐。 崎野七穗觉得有道理,下单的时候又问了一句:“那你会帮我拍照吗?” 中原中也:“……” 搞什么,这还不如让他去选衣服。 “对了,你有什么喜欢的吗?”崎野七穗突然反应过来,偏过脸看他,“虽然穿西装也很好看啦,但偶尔也可以尝试一下别的类型的搭配?” 为了防止中原中也敷衍自己,崎野七穗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这可不能我喜欢就行。” 中原中也没想到对方会突然说这个。 “我有其他的衣服。”他解释道,“只是不常穿而已。” “我懂了。”崎野七穗说,“那我给你买睡衣——总得让我体验一下替别人换装的乐趣。” 中原中也已经能预见她会选什么类型的睡衣了。 “手机。”他妥协地朝面前的少女伸出手。 崎野七穗下意识地递过去,看着对方操作了一会:“你把我的购物车删掉了?” “没有。”中原中也平静地回道,“只是在你的账号上绑了我的卡而已。” 出现了!这家伙根本一点也不珍惜钱的行为! “这样下去你会变成穷光蛋的哦,中也。”崎野七穗又一次痛心地提醒道,“不过那样也好,就可以换我来养你了。” 中原中也愣住,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 ……想象不出来。 “你很在意这个?”中原中也眉间的皱痕加深,迷茫地开口道,“我之前看的书上也说婚后要把卡交给对方,所以你那么想也没关系。” “对啊对啊……啊,等等,什么婚后?”崎野七穗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不是指现在。”中原中也回答。 虽说就算让他现在把卡交出去中原中也也没什么意见。 崎野七穗吓了一跳。 “也对。”她拍了拍中原中也的肩膀,“现在还太早了,你以后还会喜欢上别人的。” 中原中也看了眼她落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你是这么想的?” 所以乔丽娅最近的不安就是来源于这里吗? 忠诚。 这是对黑手党来说最重要的品质。 中原中也抿唇,用那双钴蓝色的眼眸望向她。 “很抱歉给了你这样的感觉。”他迟疑一瞬,忽然坚定地一字一句道。 “但是,乔丽娅。” “在不会喜欢上别人这点,我很有自信。” 第75章 中原中也有收藏喜欢的东西的习惯。 先是机车,然后是酒,从十六岁就掌握整个横滨的宝石流通开始,他的收藏室里便堆满了名贵的物品。 但这么多年过去,他喜好的东西似乎也没发生什么变化。 硬要说的话,就是衣柜里多出来的一堆衣服。 自从乔丽娅搬进公寓,中原中也也顺其自然地搬了进来。 黑白的单调色彩里多了几分其他的颜色,中原中也却奇怪地并没有因为空间而感到恼怒。 明明他以前从未想过,自己会和一个人无比自然地生活在一起。 …… 港口黑手党与彭格列的谈判在十日后正式结束,彭格列的专机离开日本境内时,中原中也第一次带着乔丽娅去看了横滨的夜晚。 从港口黑手党五栋大楼中最高的那栋的天台向下看,几乎可以将整个横滨的夜色纳入眼底。 和之前在罗马和西西里看到的有些不同,横滨的巷子中并没有悠扬的小提琴曲,也不会有人穿着裙子和街头的艺术家一起跳舞。 这座暴力镇压下的城市,在如水的月光下呈现出一种特别的寂静。就好像是焦土上破出的芽,石缝中长出的花。处处是黑暗,又处处是希望。 崎野七穗趴在栏杆上看了一会,好奇地偏过头去看向中原中也:“中也以前就想当黑手党吗?” “没有。”中原中也否认得很快,垂落的目光透过栏杆,不知道是在注视着什么,“我以前讨厌黑手党。” “诶。”察觉到对方变得不对劲的神色,崎野七穗惊讶地拖长语调,收回目光时随意地笑了声,“我以前也没想到我会认识黑手党。” 中原中也回忆了一下她的档案,记起乔丽娅似乎出身于意大利的某个小村庄。 的确不是能接触到黑手党的地方。 “所以我们去哪玩?”收敛思绪后,崎野七穗兴奋道。 中原中也挑眉,反问道:“你想去哪?” 崎野七穗思索一瞬:“你知不知道有个地方叫东京都立高等专门学校?” 中原中也:“……你要去别人的学校里?” “没有啦。”崎野七穗回答道,身体前倾,趴在栏杆上,“那是一个不存在的地方,骗你的。” 风将她落在肩上的发丝吹起一个角,少女的神色沉寂,看起来柔软又温和。 “真不会喜欢别人?”忽然,中原中也见到她偏过头来,好奇地问,“再给你一次机会哦。” 他知道她在期待着什么。 中原中也被她气笑了:“不是你说让我每天多喜欢你一点的?” “话是这样说没错,”崎野七穗收回视线,眼睫轻轻地垂下,“但中也你太坚定了,从来没有人和我说过这样的话。” 她的声音微弱,没让中原中也听见。 “我就算了……” “……你会难过的啊。” - 崎野七穗一直在思考,乱步先生解出来的答案究竟是什么。 由于每天窝在房间里没有事做,所以思考的时间也多了起来。 直到现在,她隐隐有了答案。 也许是下个,也许是下下个,不知道要再经过几个循环,她的积分才能足以修复她的身体。 理智清晰地告诉她,快点结束才是最好的选择。 但中原中也实在是太好了。 崎野七穗尝试了一下,最后竟然从他的身上找不到一个缺点。 她说想去看海,中原中也就带着她去看。 青年压在帽檐下的赭发在机车飞驰掀起的气流中晃动,像是自由又摇曳的枫林。 [禁止对npc过于关注] 每当她产生疑惑的时候,系统总是这么提醒她。 但崎野七穗抱在对方腰上的手轻轻收拢,分明感到了炽热的温度。 是活着的。 真实存在的。 离开长谷部的时候,崎野七穗还能用这不过是个游戏来安慰自己。 但和纲吉分别时,崎野七穗已经逐渐明白了一点。 这个“游戏”的坏处就在于,当她的身体死后,灵魂还会再在这里停留一段时间。 因此少女站在原地,清楚地看到了对方颤抖的指尖。 她对像乱步那样直率的人没有办法,对温柔过头的人更没有办法。 事实上,在彭格列离开横滨的第二天,崎野七穗就收到了由云豆送过来的一封信。 是沢田纲吉的字迹。 可能是担心云豆带不动太重的信封的缘故,那位教父只简短地写了几句话。 [等等我,七穗] [还有,不要让森君知道这件事] 崎野七穗把这张似乎是从哪里撕下的纸翻过来。 [还有] [要永远开心] ……怎么可能开心得起来。 崎野七穗用打火机把纸条烧得一干二净,最后又重新在便利贴上写了一句,塞到云豆脚上的装置里。 [别哭鼻子哦,纲吉] 沢田纲吉小的时候总喜欢哭。 崎野七穗很庆幸是在他小的时候遇到的对方。 被同学揍了会哭,走路摔跤了也会哭。 纲吉身上很神奇的一件事就是,明明是被霸凌者,但即使有了力量,选择的却是保护别人。 仔细想想,中也好像也是这个类型。 作为黑手党来说,他比Reborn似乎要心软不少。 她说让他每天多喜欢她一点,中也就真的每天多喜欢她一点。 崎野七穗看着那到99的好感度,索性从卧室跑到了书房。 “中也!中也中也中也!” 打开门的少女兴致勃勃,她的眼睛明亮,手里捧着一个亲手做的小毛毡。 “看我做了什么!” 是只猫。 中原中也看了一眼,得出结论。 乔丽娅做的并不熟练,隐约可以看到改过很多次的痕迹。 “可以放到你的帽子上哦——不过那样似乎会掉掉,所以还是放在桌上好了。” 她自顾自地得出结论,身上穿的是前几天买的同款睡衣。 “你不抱我吗?” 见中原中也愣住,崎野七穗好奇地问道。 安静的房间里,最终还是忍不住响起了一声笑。 是从中原中也的电脑里发出的。 尾崎红叶的尾音拖长,语气中带着欣慰:“看来你们的感情很好啊。” 中原中也的耳垂微红,沉声说了句“抱歉”,在乔丽娅溜走前合上电脑。 “……下次知道了。”崎野七穗充满歉意地说。 “没关系。”中原中也把她抱到腿上,“是我忘记告诉你了。” 他说着,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她的小毛毡:“谢谢,我会好好保管的。” 崎野七穗摇头:“又是这样,你什么时候才会生气呀。” 中原中也挑眉:“你想看我生气?” 崎野七穗:“……也不是?我只是觉得你该生气了。” 中原中也笑了一声:“我不会因为这种小事就生气。” “那什么是大事?” 中原中也想了想,摁住她乱晃的脑袋:“组织的利益,太宰那混蛋,还有……” “还有?” 中原中也的目光落在少女的脸上:“你。” 乔丽娅是他加入港口黑手党以后,第一个选择追随他的部下。 话虽如此,但中原中也是在她卧底时每天给他发些无聊的信息的时候才注意真正到她的。 先是每天的早安晚安,明明自己才是弱势的一方,乔丽娅却每天都会紧张地问他还活着吗。 中原中也总会产生种错觉,与其说乔丽娅是去执行任务,倒不如说她是去旅游的, 少女就像太阳一样,没什么真正畏惧的存在,只会装模作样地和他抱怨今天又被拉去训练了之类的话。 她告诉他意大利有明亮的星星,从二战起就延续到现在的浪漫的咖啡厅,还有波光粼粼的海。 中原中也那时候回了什么呢? 【“横滨也有。”】 他避开迎面而来的子弹,垂下眉眼,在血与罪恶的战场上,这么耐心地回复了她。 【“等你回来,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本该如此。 他是从那时候起,在一次一次只有他们知晓的通讯中—— 爱上的乔丽娅。 - 从此以后,日子一天一天地过去。 崎野七穗发现中原中也抱着她的那时候,偶尔会无意识地咬咬她的耳朵。 猫耳的触觉显然比人类要敏感得多,本来还得意忘形的少女总会在那时浑身一颤,捂着脸缩成一团。 “总、总之——” “你看到它的时候就要想到我!” 棕发的少女恼羞成怒地拍拍桌子,指着桌角的毛毡叮嘱道。 中原中也觉得不想到她才比较难。 “……我去洗澡。”被她蹭得心烦意乱的中原中也站起来,向办公室外走去。 “下午洗澡?”崎野七穗托着下巴,有些不理解。 中原中也没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在出门前叮嘱了她一句“不要乱跑”。 他的声音中带着些沙哑,气息很快消失在走廊上。 崎野七穗的确没打算乱跑,如果不是森鸥外叫她的话。 第二次来到首领办公室,崎野七穗站在那里,偷偷瞄了一眼门口持枪的护卫,还是不太习惯这些严肃的场景。 “中也昨天向我提交了结婚的申请。” 轻飘飘的一句,崎野七穗听到的时候倒不是很惊讶。 她只是抬起眼,看向那双深紫色的眼睛。 “你是怎么想的呢,乔丽娅?”森鸥外短促地笑了一声,“说起来,虽然沢田君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好,但我稍微也能预料到了。” 文件的最下方,压着的是一只黄色的小鸟的照片。 老实说,森鸥外觉得这并不是件坏事。 乔丽娅是彭格列十代目喜欢的人,这能给港口黑手党带来更大的利…… “我不会告诉你的。”崎野七穗皱起眉头,神色坚定,“事实上,我也并不认同自己卧底的身份。” 沢田纲吉从未将她当做卧底对待。 她知道现在的场合不适合说这样的话,但最坏的结果又是什么呢? 当崎野七穗听到“结婚”这两个字的时候,就已经下定了决心。 她不知道死亡是什么时候到来的。 她绝不能再一次在婚礼上死去。 那么洁白的婚纱,染上鲜血的时候却令沢田纲吉落下了眼泪。 一滴又一滴,砸得她喘不过气。 至少不能再在中也身上重复一次。 森鸥外托着下巴若有所思:“这倒是令我有些惊讶,你不是喜欢中也吗?” 崎野七穗垂下眼睛。 “……喜欢吧。” “就是因为太喜欢他了,所以做不到。” “是吗。”森鸥外弯起眼睛,“那我尊重你的意见。” 少女轻轻地笑了。 “你自由了,乔丽娅。” - 崎野七穗从没想过,有朝一日的自由是以这种方式实现的。 她在港口坐上了艘渔船,无端地花了很大一笔很大的价钱。 她没什么要求,只是说如果有人来找她,一定要将这两封信交出去。 “那么您要去哪呢?”船夫好奇地问道。 “去看太阳。”崎野七穗说,“日出是最充满希望的时刻,不是吗?” 喜欢真是种矛盾的东西。 崎野七穗觉得自己应当去告别,却又害怕告别。 她把自己的秘密装进了那封小小的信里,几乎能预见中原中也看见时是什么样的表情。 她只是…… 只是太害怕了。 生气也好,愤怒也好,这些东西崎野七穗都不在乎。 她是咒术师,见过无数因这些情绪产生的咒灵。 她只是害怕眼泪。 那双钴蓝色的眼睛永远肆意又明亮,就像她身下的这片海。 少女跃入海中,缓缓下沉,一米又一米,就像是坠入了中原中也的眼中。 在阖上眼的那一刻,她确实看到了他们的未来。 [禁止消极对待游戏] [禁止对npc产生感情] 系统的警报声在她的耳边回荡。 崎野七穗笑了笑,在阖上眼的那一刻,不紧不慢地抬起手。 中原中也拽住了她。 醒醒,乔丽娅。 中原中也说了很多,崎野七穗却踩在海面上,看着自己的身体丧失生息。 没错,像他这样好的人。 能讨厌她就最好了。 第76章 “神宫寺,醒醒。” 崎野七穗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正站在日式大宅的檐廊下。 彼时正处于秋季,庭院里枫黄的树叶落了一滴,有几片飘荡在打理干净的池塘里。 她的眼睫颤了颤,似乎有所察觉地抬起眼,猛地从溺水而窒息的感觉中抽离。 里梅忍不住皱起眉头:“不过就是出去一趟……真人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神宫寺] 这似乎是她这周目马甲的名字。 崎野七穗盯着面前的白发少年看了一会,目光忍不住瞥向一旁的介绍面板。 [当前职业:诅咒师] [背景设定——身为千年前的诅咒师,您和您的攻略对象“里梅”同为两面宿傩的部下]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这句话在你们这并不适用,您和npc“里梅”虽在成为诅咒师前便已认识,但由于您是大名们送当时贵为贵族的他的礼物,截止至今,他对您的要求也十分严格] “诅咒师” 事实上崎野七穗在看到这个身份的时候就沉默了。 她的咳嗽渐渐平息下来,对上那双凝着寒意的眼睛时,斟酌着用沙哑的嗓音轻柔地喊道:“里梅……大人?” 里梅显然愣了一下。 他眉间的皱痕更深了些,身上散发出的不悦气息化为咒力,在脚边的落叶表面覆上一层寒霜。 “谁让你这么叫我的。”少年轻抿的唇角松开,仔细地端详了她一会,“废物,还是说真人他们真把你的脑子捉弄坏了?” ……真人是谁。 由于完全不知道这具马甲都认识什么样的人,崎野七穗决定保持沉默。 而这样的沉默,落入里梅的眼中变成了胆怯的意味。 少女额前长长的金发垂下,遮住眼睛时看起来有些可怜。 里梅最烦她这一点。 身为诅咒师胆小怎么行。 “神宫寺。”他冷哼一声,用冰冷的语调喊着她的姓氏,“再说一遍,即使宿傩大人不在意,你也不可以宿傩大人丢脸。” 好,又多了一个根本不认识的名字。 这样下去迟早要穿帮,要不然还是假装自己失忆了吧。 崎野七穗沉思,稍作停顿后开口的却是:“看来宿傩大人比起你更喜欢我。” 里梅:“……” 里梅:“?”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这似乎是事实。 里梅咬牙,表情以肉眼可见的程度裂开了:“谁让你把勇气用在这种地方了?” 哦,终于来了个她会的问题。 崎野七穗抬眼,十分认真地答了一句:“你。” 那双琉璃般透彻的眼睛在阳光下暴露了出来,可能是面前的人看得太过专注的缘故,里梅反而有些不自在地移开视线。 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不爽的气息,原本松开的唇角又紧紧抿起。少年穿着半身袈裟,偏偏要保持应有的仪态,于是几秒过后又强硬地将目光挪了回来,直直地与她对视。 “下次和真人他们说话也这么说。”里梅硬邦邦地叮嘱道,说完便傲娇地哼道,“免得还要我去救你。” 崎野七穗忍不住又观察了他一会。 看起来似乎是个好人。 “喂,听见我说话就吱一声。” 对方从真人那边回来,话突然就少了很多。 这个变化使得里梅微微地感到不适。 说到底,他之所以和那群咒灵合作,不过是为了复活宿傩大人的共同目标罢了。 因为这个目标,他勉强可以为他们做些事情。 但这并不意味这他们可以把主意打倒神宫寺的头上。 里梅想到这里,神色又不禁冷淡几分。 “你不开心。”崎野七穗得出结论道。 里梅不满:“……关你什么事?” “你不开心,那我也不开心。”少女用无比平淡的口吻说出了这样的话。 她浅淡的虹膜映着远处的枫林,干净得像颗被染了色的玻璃珠。 里梅一顿,又回忆起千年以前那个被烦人的家伙们穿上一层又一层厚重的和服,像打包礼品一样打包到他房间里的孩子。 没有恐惧,也没有喜悦。 那时的神宫寺看上去像是个精致的人偶,见了他便稍稍伏下身来,用稚嫩的嗓音称呼他为“里梅大人”。 怎么赶也赶不跑。 因为稍微有点价值,所以同样被留在了宿傩大人身边。 ……算了,好歹也是同伴。 [里梅好感度+1] 白发的诅咒师抬起手来,异常冷静地摸了摸她的脑袋。 “你说的话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看在宿傩大人的份上,他可以勉为其难地庇护一下她。 里梅扯开唇角,露出一个充满血腥意味,兴奋无比的笑。 打架嘛。 比如现在就去把真人冻成冰棍。 - 努力了一下午,崎野七穗盯着自己的手掌看了一会,得出两个结果。 好消息,这个马甲的术式好像很厉害。 坏消息,因为是古代术式,所以她还不知道怎么用。 之所以说好像很厉害,是因为她撞大运成功用出来了一次—— 然后把半个院子烧了。 ……里梅回来是不是会把她杀掉。 索性伪装成咒灵袭击吧。 崎野七穗看了眼天空漂浮着的诅咒,抬手覆在了周围的结界上。 不是里梅的咒力。 虽然她很快就收回了手,但有那么一瞬间,她还是对上了双猩红色的眼睛。 特级……不,应该说至少是特级才对。 如果说这上面是里梅口中“宿傩大人”的咒力的话,那么那家伙或许比她之前见过的所有特级诅咒都要强。 不过,令崎野七穗感到疑惑的是。 在对上那双眼睛的一瞬,她闻到的分明是诅咒的气息。 身为诅咒师,为什么要称呼“诅咒”为“大人”? “你干的?” “啊,嗯……嗯?” 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崎野七穗抬起头时,里梅恰好也站在屋檐下向下看。 他扫了眼四周的布局,冷淡的眉眼中并未流露出愤怒之类的情绪。 相反,他对于这样的结果看上去已经习以为常了。 “毕竟是宿傩大人教导的术式。”里梅轻盈地跳下来,僧衣宽大的袖子随着动作晃了晃,“掌握起来还是时间问题。” 崎野七穗:“宿傩大人在……?” “你前两天不是刚见过吗。”听到她的问题,里梅奇怪地说,“能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联系到宿傩大人,也算是你唯一的优点了。” 救救她,她根本不想去猜是哪种情况。 “不过,身为宿傩大人的容器,虎杖悠仁他前两天似乎又吞了一根手指。”里梅哼笑一声,双手抱臂,一副“算他有点用处”的表情。 容器。 崎野七穗默念了一遍这个词。 “顺带一提,我会在几天后的交流会上动手。”里梅漫不经心地走过她的身边,提到这件事时语气又冷了几分,“那个叫夏油杰的术师对我们的计划很重要,得快点得到他的身体才行。” “噗。” 崎野七穗被自己的口水呛了声,她抬手掩住唇,因为这句惊悚的话咳嗽个不停。 “身、身体?”她震惊地看向面前的少年,“你吗?” 夏油杰知道他有这么狂热的粉丝吗? 里梅一顿,思考了几秒钟才明白过来她是什么意思。 少年的耳根在夕阳中一点一点变得通红:“你脑子里在想什么!前天的会议你果然是一点也没听吗!” ……确实。 前天她还不在呢。 里梅很少有这样丧失仪态的时候,他苍白的脸颊泛出些血色,胸膛因急促的喘息而有规律的起伏。 配上他那头银色的头发—— “看我干嘛?”里梅不悦地瞪向她。 “没什么。”崎野七穗眨眨眼,由衷地称赞道,“你看起来很需要人保护的样子,比漫画里描述的病弱美人还要好看一点。” 里·擅长杀人料理·一个术式能杀一百个人·梅:……? 不行,咽不下这口气。 神宫寺有什么错呢,一定都是总是和她混在一起的真人的错。 里梅越想越烦躁,只能用其他的话题勉强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后天的行动,你和我一起去。” 现在沉默的又变回了崎野七穗。 她去干嘛。 也去抢夏油杰的身体吗? ……打不过。 真的打不过的吧。 第77章 可能是第一次在这样冷清的宅子里睡觉的缘故,夜幕降临的时候,崎野七穗做了个梦。 梦里她的这具马甲似乎还是幼年的模样,崎野七穗好奇地站在池塘边,盯了一会自己的倒影,忽然注意到自己手腕上的印记。 好像是个家徽。 崎野七穗一顿,想起系统提示的设定。 [神宫寺]是江户时代的一些大名为了讨好里梅所送的礼物。 但这个时期里梅明明也和她差不多大吧? 这其中的阶级差异使得崎野七穗小小地感慨了一下,她不知道梦什么时候醒来,于是开始顺着走廊逛来逛去。 “你找我?” 夜风的凉意随着声音一同压了过来,刚结束完训练的里梅抱臂站在一边,看见她转过身时皱了下眉头。 “找我做什么?” 出现了!传说中的神出鬼没! 崎野七穗顿了下,思考几秒这个年纪的孩子应该说的话。 “玩。”于是几秒过后,她对上那双眼睛,异常坚定地答道。 “……”里梅诡异地沉默了几秒,不屑地发出声冷哼,“没用的东西。” 他说完,没有停留的打算,径直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然而直到他拐了两次弯,身后的小不点还是蹬蹬蹬地跟着。 虽然差不了几岁,但令里梅无法理解的是,[神宫寺]比起他似乎要短了一截。 他走一步的距离,[神宫寺]要走上两步。 当然,[神宫寺]现在都不用走两步了,她直接换成跑的了。 里梅忍无可忍,咬牙切齿地侧过脸:“你这家伙能不能有点仪态,那群废物没有教过你吗?” 崎野七穗:“你脾气好差。” 崎野七穗:“不过没关系,我不和小孩子一般计较。” 很好,这家伙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就算是宝贵的术师,太弱了也没有存在的价值。 所谓弱肉强食,里梅在这方面毫无同情心。 他抬手,尖锐的冰柱自上而下刺出,削断了对方用来束发的红绳。 ——崎野七穗没什么压力地躲开了。 好歹也是和特级交过手的人,崎野七穗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结果,可里梅却愣在了原地。 他似乎无法接受自己失手的事实,上上下下地打量了面前自己的“玩伴”几眼。 ……被掉包了? 脑子冒出这个念头的同时,里梅上前几步,抬手捏了捏对方的脸颊。 “好痛。”崎野七穗没有制止他的动作,只是简短地评价道。 小孩子的声音稚嫩,可能是因为里梅还没有松开手的缘故,说出的话也有些含糊。那双蓝色的眼睛水汪汪的,抬起眼来时嗓音里也沾着点可怜的鼻音。 “好痛啊,里梅。” 里梅一愣,想起前段时间在庭院的角落里发现的刚出生不久的幼猫。 他根本没管,扔在那里的第二天便被仆人饲养的野狗咬死了。 可惜[神宫寺]看起来不像是能被野狗咬死的家伙。 手触电般地手了回来,里梅咬牙,气急败坏地压低嗓音:“别跟着我。” “为什么?” “我没有给自己制造麻烦的打算。” “那我应该待在哪?” “……”里梅没说完,懒得理她。 少年身上的气息极冷,可能是因为心情不好的缘故,也可能是因为咒力的属性。 崎野七穗懒洋洋地跟在他后面叫:“里梅——里梅里……唔。” 嘴被人用一只手捂住,里梅冷淡的眉眼垂了下来,开始用惯用的手段威胁:“你再烦我,我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做料理。” 崎野七穗决定闭嘴。 她确实不说话了,但还是执着地跟在里梅后面。 少年冷笑,冷酷无情地拉上障门,将这道金色的身影隔绝在外。 说是别人送来的礼物,不过是打探消息,家族与家族之间牺牲的筹码罢了。 里梅自认为自己还不会蠢到一脚踩进陷阱。 房间里的烛火熄灭,走廊上皎洁的月光洒下,映得地板上影影绰绰。 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十岁的里梅从床褥上爬起,面无表情地拉开障门。 叽叽喳喳的身影不见了。 应该是又溜去了哪里打探情报,但那已经不是他的烦恼了。 只要[神宫寺]不来烦…… “原来你还醒着啊。” 明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里梅一愣,转过身去时,那抹娇小的影子正在艰难地抱着比自己高了半截身子的被褥。 风把她颊边金色的头发吹远了。 “他们说我是你的东西,虽然我也不能理解这句话……” 里梅听见[神宫寺]这么天真地说道。 “总之得先陪在你身边才行吧?” …… 呼吸乱了节奏,里梅从梦中惊醒的时候,窗外的树影还在摇曳。 他的唇角不悦地抿起,盯着自己的手看了一会,疑惑着自己为什么会梦到以前的东西。 这也就算了,他怎么不记得以前的[神宫寺]说过这种话。 那懦弱无能的家伙一半都是偷偷躲在角落类看他的。 里梅冷笑,想起自己梦中被躲开的术式,抬手披上原本叠好放在一旁的僧衣。 几分钟过后,困得用被子蒙住头的崎野七穗被无情地从温暖中拎了起来。 她后知后觉地睁开眼,盯着自己悬空的脚尖看了几秒,这才注意到自己是在被人拎着的事实。 “起来。” 里梅宣布道。 “我来陪你训练。” 崎野七穗:……? - 崎野七穗从没想过,再次踏入咒术高专的校门,是以诅咒师的身份。 辛辛苦苦培养出一个学生,结果成了咒术师—— 夜蛾老师听说了一定会哭的。 “诶,你怎么在这里偷懒啊。” 脚边的下水道被掀开一个口子,伴随着散漫的声音,一颗蓝色的脑袋冒了出来。 自己也在偷懒的真人轻巧地跃出,义正严词地开始谴责:“花御可是在艰难地拖慢五条悟的脚步,明明按计划你也应该去帮忙吧?” 崎野七穗看他一眼,记起这似乎是里梅口中的真人。 “里梅说我没有必要听你的。”她点头道,“而且拖慢脚步有用吗?” “完全没有。”真人微笑着,摊了摊手,“所以我刚把花御救回去。” 太可怜了。 虽然素未谋面,但崎野七穗差不多也能想象出来那个惨状。 不管是杰还是硝子,他们要动手,简直是在五条悟雷点上蹦迪。 崎野七穗没有暴露马甲的打算,觉得换了个名字和样貌对方大概也认不出自己—— 综上可得,她要是过去,一定也会被打死。 “我不想挨揍。”崎野七穗退而求其次道,“但是我决定去救救里梅。” 美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说不定完成这个副本,游戏就能结束了。 崎野七穗没什么理想,她的理想就是里梅能不被打死。 秉着这样的心理,她勉为其难地往战斗的中心靠了靠。 好好的绿化,现在真的是寸草不生。 少女避开倒下的树木,看了眼面前的冰雪世界,忍不住发出感慨。 有些出乎她的预料的是,里梅和杰竟然打得有来有回。 ……似乎比她强一点。 小看他了。 崎野七穗震惊,意识到果然还是幼年形态的里梅容易欺负。 “真是抱歉啊,”战场的中央,夏油杰嗤笑一声,“虽说你们的计划我差不多也能猜到一点,但我暂时还没有把自己的身体让……” 心脏似有预感地停跳了一拍。 夏油杰的声音止住,没有缘由地挪开了目光。 金色的头发。看起来是这个诅咒师的同伙。 夏油杰眯起眼,若有所思地向前踏了一步。 崎野七穗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后挪了挪,她做完这个动作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于是将视线移到别处,假装无事发生地挺直了腰板。 ……好了,是七穗。 看来这次变成诅咒师了。 夏油杰陷入沉思,决定收回刚才的话。 要不然还是给悟发个短信,让他晚点再来好了。 七穗心虚的样子还挺有趣的。 再或者…… 他投降看看情况也行? 第78章 “真没用啊。” 2018年9月13日。 听说自己的好友被诅咒抓走的五条悟差点捏碎了前来找茬的火山头,他的身后是一栋建筑物的废物,两条长腿跨开蹲下,打量着被咒具绑住的夏油杰时无情地发出嘲笑的声音。 “我说,杰。悠仁他们坚持的时间都比你长哦。” 夏油杰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他只是冷笑一声,毫不在意地操控着诅咒解开自己身上的咒具。 完全不像是需要救援的样子。 五条悟捏着下巴,不知道他在搞什么。 “你投敌了?” “没有。”夏油杰走向那栋倒塌的废墟。 五条悟撑着膝盖站起,他的手插在兜里,发出声兴味的鼻音:“果然是故意的啊,你到底在找……” 身后的冰棱袭来,五条悟头也不回地侧脸躲过,淡漠地看着白发的诅咒师轻盈地落在废墟之上。 里梅冷着脸,从废墟的中央揪出一个金色的影子。 五条悟愣了下,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听见陌生的诅咒师冷得可以掉渣的声音。 “让你看个人,你把五条悟看来了?” 差点被活埋的崎野七穗憋了下嘴:“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真人还让我被找到了就带着人逃跑,怎么可能来得及。” 她被揪着,说完还不忘气愤地抬手比划了一下:“我刚打开门!刚打开门啊!那么大一个[茈]就朝着结界飞来了!” 这个说话的方式好像有点耳熟。 五条悟看了面色不善的夏油杰一眼,忽然明白了对方被抓的原因。 于是被誉为最强的咒术师缓缓抽出插在口袋里的手,无比平静地摘下阻隔视线的眼罩。 那双六眼暴露在阳光下,注视着正专心地和里梅吵架的少女。 咒力不一样了。 但既然杰露出这样的表情,应该是找到了什么证据。 五条悟轻轻地笑了声。 “真过分。”他弯着唇角道,语气却十分危险,“好不容易找到小七穗,结果竟然不告诉我吗?” 夏油杰挑眉:“说的你好像会告诉乙骨和伏黑一样。” 五条悟:“诶——那是不一样的啦。” 夏油杰:“或者我可以帮你告诉他们你差点把七穗轰死的事。” “……”五条悟难得地沉默一瞬,他撇了撇嘴,目光落在远处的诅咒师揪着少女后领的手上,“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吧?不动手吗?” “七穗好像还不知道我们认出她的事。”夏油杰微微地笑了下,“更何况,七穗以这幅模样回来有什么目的,你不是很清楚吗。” 太明显了。 每次七穗回来,都会刻意接近固定的目标。 就算知道这点,五条悟还是不爽。 从幼时到现在,五条悟总共活了二十八岁。 他喜欢了她十九年,弄懂自己的心情花了七年,至于剩下的十二年,他都在等待对方再一次回到自己的身边。 所以当那时听说她偷偷从意大利跑回日本,一个人死在墓边的事时,五条悟甚至都生不气来。 感到无聊的时候,他还是会靠在墓边发呆。 家入硝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吐了口烟,半晌说出一句【“我快疯了”】 五条悟那时是怎样回答的呢? 他短促的笑了声,声音突破胸腔,毫无阻拦地从唇边溢出 。 【“哦。”】 五条悟是这样满不在乎地回答的。 硝子都快疯了,何况是他呢。 为了防止他不在的时候诅咒暴动,五条悟甚至都被剥夺了去意大利见她最后一面的权力。 当然,倒也不是没阴暗地产生过在她身上栓条链子的想法—— 但是没有用。 在那个周目里,七穗是衰弱至死的。 咒具保护不了她,他也保护不了她。 五条悟想着,从喉咙里发出声笑,自己似乎也听出了其中的嘲讽意味:“难不成我们还要帮着这家伙追人?” 夏油杰的眼睫颤了颤,光从神色无法分辨在想什么。 至于另一边,敏锐地嗅到杀意的崎野七穗振作。 她事实上对于自己被埋了一会这件事并不在意,甚至还有些庆幸还好来救夏油杰的是五条悟。 要不是五条悟来了,她甚至都做好偷偷把夏油杰放跑,然后被里梅揍一顿的准备了。 “现在怎么办?”她问道,盯着里梅的眼睛,一本正经地点头,“他们两个,我们两个,二对二,我们应该打不过吧。” 里梅抿了下唇:“不用你告诉我这一点。” 夏油杰就算了,他还没有不自量力到和五条悟硬碰硬的地步。 想到这里,里梅瞥了眼身侧少女受伤的脚踝,他的手托在她的腿弯处,索性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抬手抱起。 远处传来的杀意又更加凌厉了几分。 里梅就这样和五条悟对视片刻,低头向怀里的神宫寺询问:“我不在的时候,你惹他们了?” “没有。”崎野七穗为自己辩解道,“我不虐待人质的,我还贴心地帮杰……不是,夏油杰包扎了伤口。” 里梅眯起眼,听到对方对于夏油杰的称呼时有些奇怪。 但很快他就淡淡地收回了视线。 “没让你做多余的事。”里梅说。 崎野七穗愣了愣,下意识地揪紧了对方身上的僧衣,犹豫地说了声“抱歉”。 里梅身上有一股很好闻的味道。 那好像是什么花的香味,冰棱棱的,典雅而高贵,像是落着雪的…… 啊。 崎野七穗恍然大悟,记起梦里那个大宅的庭院。 是梅花。 “也没让你道歉。”里梅回道,在躲避攻击时奇怪地发现对面的两个特级咒术师都没有用全力。 他们在阻止自己离开,却又担心伤到什么似的硬生生地按压住怒气,反倒令脸色看上去更差了几分。 里梅活了一千多年,不至于这点都看不出来。 他的脑中一瞬间闪过很多种可能性,但最后都被一一排除。 于是里梅眉间的皱痕又加深了几分,他索性停下了脚步,站在原地。 偏移的术式擦着他的脸颊而过,掀起的气流中,里梅垂下眼。 “可是他们想要你,为什么?” 这是唯一一种不被排除的可能性。 里梅这么想着,揽在少女腰上的手不由自主地收紧。 “……我哪知道。”崎野七穗没想出理由,只是哼哼着别过眼。 里梅静静地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良久才抬起眼睫。 他没在这个问题上太过执着。 算了。 神宫寺是他看着长大的,不存在投靠咒术师的可能。 但是…… 【“他们说我是你的东西。”】 【“总之……应该要陪在你身边在行吧?”】 里梅忍不住想起梦中那个被月色笼罩的孩子,她笨拙地抱着被子,一双清澈的眼睛望过来,理所当然地容易让人误会的话。 神宫寺的手腕上是他们家族的刻印。 不,也许用刻印形容并不恰当。 那是一道术式,只有家主才能掌控。 而在里梅杀光那些白痴,投靠两面宿傩时,被誉为天才的少年就成为了年轻的家主。 她是他的东西。 ——这句话没什么不对的。 “神宫寺。”里梅张口,喊着她的名字,却没再看她。 ——复活宿傩大人。 ——找回千年前那个属于诅咒师的世界。 里梅只是像对待一只翘着尾巴的小狗一样摸了摸她的头发。 平铺直叙地,用平淡而冷漠地话语陈述道。 “你知道的,你要是敢背叛我们的信念。” “我会亲手杀了你。” 第79章 里梅的话乍一听充满了恐怖的气息,崎野七穗却在微愣后很快反应过来。 ……似乎是个完成任务的好机会。 “你可以把我挡在前面。”崎野七穗说,“如果他们想要我,应该不会杀了我的。” 少女的话语真诚,光从语气中无法分辨真假。 里梅低头与她对视片刻。 “我还没有没用到那种地步。”半晌,他冷笑一声。 [冰凝咒法·直瀑] 巨大的冰锥层从空中落下,咒术与咒术碰撞之际,冰冷的雾气在视野中蔓延开来。 啊,不见了。 五条悟对此倒不意外,他发出声轻笑,懒洋洋地喊了声“杰”。 夏油杰挑眉:“别用奇怪的语气叫我。” 五条悟的指尖绕着之前摘下的眼罩,像玩具般地转了一圈。 “那种事情随便啦。” “我说。” 五条悟颇有兴致地弯起眼睛,反手插在兜里。 “你在七穗袖子里藏了什么?” - 被跟踪了。 不,准确地说是要被揍了。 和里梅相处的几天,崎野七穗发现对方是很会做饭的类型。 正因如此,为了不让自己显得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崎野七穗主动申请了购买食材的任务。 然而—— “事先声明,虽然我们是同伙,但我其实只是在你身上用咒具打了个结而已。” 阴暗的小巷中,崎野七穗后退一步,对上那双紫色的眼睛时警惕地绷直了后退。 “而且你的同伴也差点把我活埋,所以我们之间一笔勾……” “同伴是指我吗?” 后背撞进一个熟悉的怀抱,崎野七穗一愣,下意识地抬起头时,目光恰好与垂下眼的五条悟对上。 崎野七穗:…… 倒也不是不知道他们在她身上放了咒灵的事,当时里梅问起来的时候,崎野七穗还声称这是她养的宠物。 但她之所以隐瞒下来—— 是为了让这两个无敌的存在直接去把真人他们的基地捣掉的啊! 为什么反而在这里和她玩捉迷藏! “如果是说基地的话,忧太已经去了哦。”五条悟勾起她肩膀上的一缕金发,漫不经心地捻了捻,“别露出这么震惊的眼神嘛,小七穗,我们好歹也是从八岁起就认识了,为什么你会觉得换了张脸我就认不出你?” 等等。 掉马了?什么时候? 夏油杰微笑:“似乎是我先认出来的吧,悟。” 五条悟:“听不见哦。” 夏油杰:“按你的逻辑,我四岁的时候就和七穗认识了。” 五条悟:“现在是争论这个的时候吗?” 说的对。 崎野七穗表示赞同。 现在是逃…… 虹龙在头顶上愉悦地转着圈圈,唯一的退路被封死,崎野七穗收回视线,默不作声地把剩下的那个“跑”字咽了回去。 令人头疼。 “可是就算花御受了伤,那边也有好多个特级。”崎野七穗转移话题道,“忧太一个人不行吧?” 五条悟没想到她到了这个时候还在想着别人。 他鼻梁上的墨镜滑下,雪色的睫毛把阳光分割成好几半:“高专里能对付特级的可不止忧太一个。” 伏黑甚尔。 脑中冒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心脏被无形的手不轻不重地捏了捏。 按照约定,她现在应该去见甚尔了。 但还有件事,她还没能做完。 “有个头上有缝合线的女性。”崎野七穗回忆道,“虽然不知道她叫什么,毕竟里梅不让我和她见面,但我总觉得那家伙在策划些什么。” 见她一脸严肃的神情,夏油杰忍不住叹了口气。 “你不需要担心那些东西。”他说,“乙骨去过另一个世界,他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事情。” 狱门疆,封印五条悟。 那些悲剧的前提会一开始就被扼杀在摇篮中。 崎野七穗:“……” 崎野七穗:“你们这样显得我很没用。” 夏油杰微笑:“所以我和悟只是来给你出谋划策而已。” 崎野七穗:“?” 五条悟:“索性把那个白色妹妹头打晕抓过来怎么样,一天不喜欢就揍他一天之类的?” 崎野七穗:“!” 崎野七穗:“拜托不要说恐怖故事了啊!” 少女的音调忍不住拔高,七穗生气的时候总是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五条悟插在口袋里的手抽出,面色平静地捏了捏她的脸颊。 啊,红了。 是活的吧。 五条悟轻笑,没想到自己的追求有一天可以降低到这种地步。 “我可是认真地在帮你哦,小七穗。” 他俯下身,凑近她的耳边低语道。 “对付那种冷淡的家伙,你只要……” - 神宫寺一到关键时刻就失踪。 里梅得出这个结论的时候,稍微有些狼狈。 他的僧衣被划开了一道口子,典雅矜贵的脸上被烦躁的阴影笼罩。 绝对要教训…… 月下的屋檐上,里梅的脚步顿住。 他垂下眼,看向那个走一步撞三下,捂着脑袋跌跌撞撞地跑回来的少女。 里梅没说话,但对方显然已经发现了她的气息。 “里梅。” 他听见她用带着哭腔的嗓音喊着他的名字。 里梅皱眉,轻盈地落在地上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怎么。”他掰开她捂着额头的手,确认没有大碍后轻嗤一声,“打输了也敢哭哭啼啼地跑回来,宿傩大人是这么教你的?” “我没打输。”崎野七穗挣扎着说,眼睛被洋葱熏得睁不开。 太恶毒了。 五条悟那家伙实在是太恶毒了。 她这一路上因为睁不开眼睛已经摔了三次,撞到垃圾桶两次,被狗追着跑一次。 崎野七穗本来不委屈的。 但抬手抓到救命稻草狗,细密的委屈感莫名其妙地就涌了上来。 “他们、嗝……他们把我买的菜抢了……” 抽抽噎噎的,连纤长的睫毛也被浸湿成一簇一簇。 里梅沉默,不太能理解她的思路:“被抢了又怎样?” 真人的脑袋还被那个叫乙骨的削了三次呢。 “可是那是你唯一让我做的一件事。” 半晌,他听见她这么低低地说了一句。 僧衣下宽大的袖子被纤细的五指攥紧,里梅垂下眼,注视着对方那泛白的指节。 “说的对。”里梅毫不 留情地开口,“所以从今天开始你就待在我身边好了。” 蒙着泪水的眼睛猛地睁大。 “那自由呢!” “你没有那种东西。” “……” “生气也没用。”里梅冷笑,用咒术化出块冰,冷酷地拍在她的额头,“比起其他的,你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崎野七穗若有所思地眨眨眼:“你担心我?” 里梅哽住,面色比吞了苍蝇还精彩:“你最好把那种无聊的东西从脑子里扔出去。” “那就是说你脑子里有我的意思。” “怎么可能没……等等,谁和你说这个了!”里梅气急败坏。 短短几天,他已经被这个家伙气得血压升高了好几次。 神宫寺以前有这么气人吗? 崎野七穗沉默,试探着去牵他的手。 里梅呵地笑了声,侧身甩开。 于是崎野七穗又牵了一次,这次只牵了一根手指。 里梅停下,侧过脸用眼神询问她又想做什么。 “我回来的路上收到真人他们的信号了。” “然后呢。” “然后他们说你在这,所以我就跑来找你。” ……废话连篇。 里梅抿唇,显然没了耐心。 “你到底想说什么?” 少女有一搭没一搭地踢着脚边的石子,握住他手指的手却紧了紧。 “我想说,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里梅等了半天,没想到等到的是这样的一句话。 他挑眉:“我怎么觉得我被抓对你来说才是件好事?” 崎野七穗想了想:“那我也会来找你。” 里梅扬唇嘲讽:“就你?打得过那群咒术师?” “打不过。”崎野七穗说,“打不过也会来找你。” “我们已经在一起待了一千年,不是吗?” “……” 里梅盯着她看,唇角抿直,半天也没回答这句话。 少年模样的诅咒师只是不紧不慢地收回视线,敷衍地“嗯”了声。 说实话,神宫寺捏得他有些痛。 但里梅却奇怪地没有挣开。 宿傩大人变成咒物被封印后,陪伴在他身边的只有神宫寺。 虽说这家伙废物得不行,他总是要跟在她身后收拾烂摊子——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脑中莫名其妙地就冒出了这句话。 里梅眉间的皱痕加深,忽然不知道该如何与对方相处。 【“这家伙啊。”】 记忆之中,宿傩大人托着下巴,像对待小动物一样随手梳着睡着的神宫寺的头发。 【“总之活着就行。”】 红色的眼睛抬了起来,明明还是那副慵懒的姿态,里梅却感受到了灵魂的震撼。 两面宿傩嘲讽地笑了声。 【“做得到吧,里梅?”】 于是白发的诅咒师便半跪在了门外。 里梅清楚地记得当时自己的回答。 真人他们的计划失败,对神宫寺来说并不是件好事。 [神宫寺]是他们的pn B,她的身体是为宿傩大人而存在的。 “里梅?里梅!里——” 里梅抬手捂住她的嘴唇。 蠢到头了,都快死了还在傻呵呵地笑。 ——我们已经在一起待了一千年,不是吗? [里梅好感度+5] 里梅收回手,烦躁地反握住她的手。 一千年的确太久了。 久到他总是时不时地梦见她抱着被子来找自己的模样。 久到…… 久到他足以产生些罪恶的私心。 但无论如何,他是不会背叛宿傩大人的。 想到这里,里梅侧过脸,决定对她稍微好一点。 “喂,神宫寺。” 他说道。 “我来帮你扎头发。” 第80章 崎野七穗本以为里梅是开玩笑的。 毕竟在她的世界里,咒术师一般分为直男、大直男、封建大直男三种。 但事实上里梅做得很好。 崎野七穗盯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一会,抬起头时发出疑问:“你还有什么不会的吗?” 里梅:“不知道。” 崎野七穗:“怎么能不知道!” 里梅看她一眼,唇角嘲讽地弯起:“我和你不一样。” 崎野七穗:“?” 里梅挑眉,把她不安分地扬起的脑袋又按了回去:“你看着像个蠢货。” 人身攻击!一言不合就人身攻击! 崎野七穗痛心地摇头:“这样下去你要嫁不出去了,里梅。” 里梅眯起眼,敏锐地捕捉到她错误的用词。 他的手掌落在她的头顶,面无表情地捏着这颗没用的东西晃了晃。 “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哦,原来他还忍她了吗。 崎野七穗努力想了想,没回忆起来。 不过实践出真知,秉着这样的理念—— “晚上想喝萝卜汤。”崎野七穗真诚地说。 里梅雪色的眼睫垂下,淡淡地应了一声“哦”。 “红萝卜汤。”崎野七穗绷着脸,一本正经地点头。 听上去就像黑暗料理。 里梅的眉头拧起,凝视着面前的少女看了半天,最后从唇瓣边说出的却是一句“我知道了”。 崎野七穗恍然大悟,开始补充:“用今天早上刚挖出来的萝卜做的红萝卜汤。” “……”里梅抬手,在她逃跑之前揪住她的领子,毫不留情地把她捉了回来。 少年低头,凑得极近,连柔软的发丝都快要落进她的眼睛里。 “神宫寺。”里梅说。 崎野七穗:“……是?” “你最好给我全部喝光。” “……” - 里梅的厨艺很好,但似乎不是一直这么好的。 在梦里再次见到小时候的对方,崎野七穗撑着下巴,问他怎么不去研究料理的时候,收到的却是“为什么我要做那种无聊的事”的回答。 “我要把这句话记下来。”思索片刻,崎野七穗托着下巴说道,“等你长大以后嘲笑我没用,我就这么和以后的你说。” 训练场中的那抹白色偏过了头。 温温凉凉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了很久,然而就在崎野七穗以为里梅又要嘲讽她时,孩童却只是微不可闻地笑了声,平静地收回目光,继续练习他的新术式。 “以后。”他咀嚼了一下这个词,冷淡地抬手打破了木桩,“等你活得到那个时候再说。” 里梅又在生气。 崎野七穗眨眼,发现里梅小时候就没有什么心情好的时候。 “我的生命力可比你想象的要顽强。”她说着,目光低垂,落在里梅从袖子里露出的一截手臂,“而且,比起这个……” “里梅。”崎野七穗轻声道,抬起眼来与他对视,“你是和谁打架输了吗?” 日光酿在那蓝色的眼眸中,使得时间都停滞了一瞬。 里梅猛地回过神,察觉到[神宫寺]身上微妙的变化。 “你到底是谁?”小小的孩童站在原地,警惕地望向她。 “神宫寺。”崎野七穗回答。 她下意识地站起身,却忘了这个时期的马甲还穿着宽大的和服的事实,险些被自己绊了一跤。 崎野七穗:“……” 里梅抬手扶她,语气平淡:“神宫寺没你这么笨。” 崎野七穗没说话。 她只是觉得白色真是个神奇的颜色。 至少和“贵族”这个身份很配。 不管是五条悟还是里梅,他们在幼时便已显露出日后身上那股漠视一切的气息。 低垂的眼睫像展翅的蝴蝶,衬得那张略显稚气的脸看起来矜贵又…… 可怜? 脑中冒出这个词的一瞬间,崎野七穗都被自己吓了一跳。 “你怕我?”里梅察觉到她的动作,偏过头问道。 崎野七穗摇头:“谁会怕一个小孩子。” 里梅被戳到痛脚,呵地笑了声:“你不也是小孩子。” 崎野七穗一拍掌:“你说得对。” 里梅:“?” 崎野七穗:“所以我们是平等的,不用神宫寺神宫寺的叫我,叫我名字就好啦。” 女孩子精致的脸扬了起来,神宫寺看过来的时候,里梅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了一样松开了攥住她手腕的手。 “……那名字呢?”沉默半晌,里梅问。 “没有。”崎野七穗理所当然,“他们把我送过来的时候,没有给我名字。” [神宫寺]象征着一个家族,而她代表的是家族的荣耀。 根本不需要名字。 身为贵族的里梅很清楚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他默不作声地看向远方,缩在袖子里的手指颤了颤。 “七穗。”他说。 崎野七穗像是后脑勺被人拍了一下,不可思议地站在原地。 “为什么?” “现在是秋天。” “然后呢?” “……你头发是金色的。” 崎野七穗懂了。 “好敷衍!”她大声嚷嚷,试图拯救一下自己摇摇欲坠的马甲。 “是你让我取的!”里梅跟着恼羞成怒。 夕阳的余晖下,两个幼小的身影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起来。 里梅从没和人这样吵过架,直到对方得意地说了句“我赢了”,他才反应过来自己究竟做了什么失礼的事。 “里梅大人。”于是远方有人低下头喊他。 表面恭敬,但实际上更像是警告。 崎野七穗记起来,那似乎是里梅的咒术老师。 她仔细打量了几眼,发现也不过就是个堪堪够得到一级的术师。 “你竟然被那样的家伙揍了吗?”想到日后里梅和特级打成平手的样子,崎野七穗不可思议地问道。 里梅面无表情地捂住她的嘴,拖着她就往反方向走。 崎野七穗掰开,一双眼睛亮晶晶地望向他:“说真的,还不如我来教你呢。” 里梅皱眉,想起上次和对方的交手:“你?” 崎野七穗:“是啊是啊,我很厉害的,上次收的学生都成特级了。” 虽说没有她乙骨忧太也是特级,但有个能拿出来炫耀的学生总是挺好的。 叫什么? 成就感? 里梅抿唇,微微向后仰头,避开对方蹭过自己下巴的发顶。 “不要。”里梅说,“我不需要来历不明的人教我。” “才不是来历不明。”崎野七穗倔强,不顾里梅反抗,手指挤进他的五指之间。 少年苍白的手臂上还带着过度训练留下的淤痕,青青紫紫的,裸露在绷带外面的一些伤口触目惊心。 崎野七穗没有安慰他,只是抓着他的手抬起来晃了晃:“看,你以后会这样牵我的手。”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说以后了。 女孩子的骨骼纤细,手指纤长得好像只要他一用力就能折断。 里梅不太自 在地移开目光。 他掩在白发下的耳垂发红,别扭地说了句“无聊”。 说实话,里梅从不相信未来。 他甚至都不相信自己有未来。 所谓的贵族不过是活着的地狱,在原本的计划里,里梅打算新的术式一成型,就将这里所有的人全部杀光。 只有那样,才能将捆在他身上的锁链打破。 “为什么帮我?”犹豫之下,里梅问她。 他的脚步停下,置身于檐廊的阴影之中。 崎野七穗觉得自己的手被他捏得有点痛,刚想抽出来,结果被抓得更紧了。 “因为你会给我做好吃的?”她试探着说,“我现在教你,你以后就能保护我了?” 保护? 里梅又一次认识到了陌生的词汇。 说的对。 神宫寺是他的东西,他应该保护神宫寺。 “知道我以前的玩伴都去哪了吗,七穗?”未来的诅咒师笑道,一双紫色的眼睛在黑暗中亮得惊人。 令人作呕的土壤之中盛开了一朵洁白无瑕的花朵,它舒展着花瓣,处处却都是血腥与罪恶的气息。 “被大家分着吃掉了。”里梅风轻云淡地说道。 人肉料理。 里梅第一次被掐着鼻子灌进的时候只觉得厌恶。 “不过,我改变了主意。” 在崎野七穗不可置信的神色中,里梅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他带着凛冽的松木香的袖子落在她的鼻尖,一如未来的少年凑近她的眼前的模样,微微俯下身。 里梅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告诉他: “不会让你被吃掉的。” “七穗,我会在那之前,将他们统统杀光。” 第81章 七穗温馨提示,购买比例不够哦~东京,9:00p,咒术高专。 三分钟前,刚洗完澡的夏油杰接到了五条悟的电话。 电话的内容很简单,大致就是他临时有任务,所以把七穗安全送到校门口后就走了。 但不管怎么说,诅咒的气息也太浓郁了。 感到担心的少年一顿,难得违反校规在未汇报的情况下使用了术式。 然而,当夏油杰赶到校门口时,看到的却是…… “……禅院同学。” 崎野七穗:“是。” “……这是什么?” 夏油杰的眉心猛跳了一下,看向天空中漂浮着的咒灵时努力地保持着微笑。 但崎野七穗却罕见地沉默了。 她抿了抿唇角,最后开口时眼神心虚地挪向一边:“……气球吧,大概。” 夏油杰笑不出来。 他当然知道这东西看上去像气球,只是不理解为什么有人会拿咒灵来做气球。 夏油杰面无表情地盯了仿佛在哭泣的诅咒一会儿,头疼地摁了摁眉心:“悟做的?” “嗯。”崎野七穗含糊不清地回答了一声,看上去更心虚了。 夏油杰几乎已经猜到接下来事情的发展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七穗是无辜的。 于是少年勾起唇角,耐心地安抚道:“悟还让你带了什么话给我吗?” 崎野七穗看看夏油,又看看咒灵。 她的目光逡巡,终于在漫长的半分钟后下定了决心。 少女将其中一只手的“伟大产物”递了出去。 “五条学长说送你当夜宵。” 哦,夜宵啊。 夏油杰有种想把好友的游戏机掰成两半的冲动。 他的眸光落下,视线在触及崎野七穗手腕处结痂的伤疤时稍稍一顿,再抬起眼时已经微笑着接受了五条悟的好意。 “我知道了。”夏油杰说。 可能是他表现得太过正常的缘故,崎野七穗看他的神色中多了一分同情。 “其实你也可以和我一起去换钱。” 夏油杰侧过脸来看她。 少女的个子不过到他的肩膀,从这个角度往下,可以清晰地看到她轻轻颤动的睫毛。 “冥冥W52GGdCo学姐告诉我的,最近好像有什么实验,可以先接任务,再交咒灵。” 夏油杰隐约有点印象。 他向来对这种事情不太上心,倒是硝子可能有点研究。 不过这不是重点。 夏油杰轻轻地皱了下眉头:“七穗,你很缺钱吗?” 刚刚收入了五百万的崎野七穗:“?” 她震惊于夏油的敏锐,没能立即注意到他对自己的称呼。 少女的迟钝落入夏油眼里变了个意味,他记起前不久崎野七穗提到过的“伏黑甚尔”的名字,觉得有必要等五条悟回来后问问今天发生了什么。 “没有。”震惊过后,崎野七穗回答道,“本来只是用来搪塞五条前辈的理由,但不知道为什么就发展成这样了。” “悟?” “嗯。”崎野七穗摆出痛心疾首的表情,“我一大早坐电车的时候就发现周围的女生不停地往我身后看了,五条前辈还以为我不知道他在跟踪我。” 事实上前一个晚上也参与了这件事的夏油杰:…… “是吗。”并没有打算把自己的行为一并说出来的夏油微笑,他拽住飞行的诅咒的手收紧,礼貌地回应道,“抱歉,这件事我会和悟说的。” 崎野七穗露出了感激的表情。 太好了。 至少夏油的话五条悟还是能听得进去的。 她还要忙着提高伏黑甚尔的好感度呢,虽说经历了几个周目的磨炼她已经熟能生巧了,可在背后盯着一双眼睛的情况下还是有些奇怪。 啊,对了,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夏油似乎是连续两年最受女性欢迎的咒术师。 也就是说—— “夏油学长。” 夏油杰:“嗯?” “你知道怎么追人吗?” 夏油杰停下了脚步。 他的影子融进破碎的树影里,回过头来看她。 少年的笑容如常,语气也很温和:“怎么突然想问这个?” 崎野七穗沉思:“因为对我来说很重要?” “这样啊。”夏油杰若有所思地捏住了下巴,“对方是个怎样的人?” 不愧是夏油!一下就问到点子上了! 崎野七穗总和了一下目前有关伏黑甚尔的情报。 “打架很厉害。” “身材也很好。” “啊,对了,他还有个儿子,现在还在上小学。” 不,打架就算了,为什么会有儿子。 夏油杰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马上就要装不下去了。 “爱好呢?” ……钱? 但是这样说的话,她刚刚的解释就不成立了。 崎野七穗思考了一会,脑中浮现出伏黑甚尔家里空空如也的冰箱。 “酒。”过了两秒,她肯定地回答道。 夏油杰努力勾起的唇角最后还是忍不住抿成了一条直线。 “那就暂时投其所好吧。”根本不动脑子的夏油杰冷酷地回答道,“听说最近酒品有促销,多买的话可以打折。” 最好让对方喝成酒精中毒,拉进医院也救不回来的那种。 崎野七穗恍然大悟。 少女兴奋地表达了感谢,走进宿舍时还不忘朝他挥手。 夏油杰笑了笑,举起空闲的一只手说“晚安”。 没擦干的水珠顺着披散的黑发落入他的领口里,在夏日微凉的夜风中冻得人有些发冷。 夏油的神色就这么冷淡了下去。 他看了眼战战兢兢的诅咒,最后也没有把它们变成咒灵玉的打算。 少年点了点手机的屏幕,转过身去,缓慢地往回走。 他想要去见一见那个叫伏黑甚尔的人。 禅院真希的训练定在下午四点,但事实上,时针走到三的时候崎野七穗就已经带着她在超市扫荡了。 她的目标明确,铁质的购物车里除了酒水就是酒精饮料。 今天特地穿了个便装的禅院真希:“……大小姐。” “嗯?” “你被什么促销广告骗了吧。” 崎野七穗摁着计算器:“没有啊,反正要常来的,这是送给甚尔的见面礼。” 禅院真希一顿,想起对方昨天把自己摁进地里时的那个眼神。 所谓天与咒缚,就是生来以咒力置换身体强度,牺牲某种条件来获取的力量。 伏黑甚尔不是第一个,但目前为止似乎是最强的。 沉默片刻,禅院真希抬起眼道:“我听说直毘人大人和他交过手。” 崎野七穗疑惑地低下头:“咦,父亲吗?” 她完全不知道诶。 毕竟[禅院七穗]某种程度上是捏造的病毒,是系统以完全虚构的手段强制插入这个世界中的。 因此,她获得这个马甲的经历只有通过与相关人物对话这一种方式。 崎野七穗努力回忆了一下当时提到甚尔时禅院直毘人的表情:“甚尔君很强吧,但父亲也不弱啦,说不定是打了个平手。” “我就不一样了,甚尔君要是打我的话,我就只能……” “只能?” 崎野七穗:“只能被他打死了。” 禅院真希:“……” 完了,没救了。 都说输人不输阵,但她们大小姐显然连志气也没有。 禅院真希不忍心地收回了目光。 她的这点小动作当然没有逃过崎野七穗的眼睛,但少女并不在意,反而乐观地弯起了唇角。 这不就有精神多了嘛。 察觉到小白菜的情绪变化后,崎野七穗踮起脚,试图去够货架最上方的饮料。 这是给她自己买的。 伏黑甚尔家里连能烧水的器具都没有,也不知道他儿子是怎么坚强地活到现在的。 还差一…… 咦? 崎野七穗抱着瓶子,疑惑的目光从环过自己腰间的手臂缓慢地挪到伏黑甚尔脸上。 “甚尔?” 伏黑甚尔:“嗯。” 他今天在黑色的短袖外加了件外套,不带感情地抬眼看她:“拿到了?” 崎野七穗点头。 伏黑甚尔闻言将她放下,他的动作和温柔搭不上一点关系,甚至在崎野七穗差点摔了个屁股蹲墩时还发出了嘲笑的声音。 “这小鬼都比你强。” 被骂了的崎野七穗:? 她竖起一根手指,试图纠正伏黑甚尔的思想:“我是一级哦。” 伏黑甚尔:“然后呢。” 崎野七穗:“你知道我这个年纪能评上一级的咒术师只有多少吗?” 伏黑甚尔当然不可能记得数字。 他从来没想过把这个级别的咒术师放在眼里的可能性,倒是勉强记得特级的术师有几个。 第82章 说实话,伏黑甚尔想象过许多种重逢。 他不是擅长对未来抱有希望的人,也不喜欢当所谓的老师。 完全是凭着信中的那句“你要活下来”才活到现在的。 伏黑甚尔的思绪停顿,他侧过脸,垂眼看向沙发上沉睡的少女。 “欺负?……不,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快揍我快揍我,随便给我几拳。” “我要完蛋了,上司的上司还在虎杖同学的身体里监督我呢。” 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伏黑甚尔站在那里什么也不用做,就能轻而易举地将她的神色纳入眼底。 但他当然不可能揍她。 伏黑甚尔还记得她上次回来时是怎么死的。 小小的一个伤口都能致命,真是比普通的麻烦还要麻烦。 于是他啧了一声,干脆利落地往她脖子上来了个手刀—— 然后扛着就跑。 干了这一系列事情的伏黑甚尔在跑路前自然地收到了自家儿子谴责的目光。 但那又怎样。 小鬼就是小鬼。 伏黑甚尔想到这里,看了眼在沙发上睡不安稳的大小姐。 他俯身,在对方滚下沙发之前一把将她捞起。 柔软的金发落在了他的手臂上,伏黑甚尔在稍稍的停顿过后,单手把她抱去了床上。 “做什么梦呢。” 伏黑甚尔捏了捏她的脸,挑眉时散漫地笑了声。 “喂,大小姐。” “再不醒我可就真的要对你做点什么了啊。” 崎野七穗记得自己被打晕了。 不是不想醒,只是单纯地醒不来。 至于原因—— “有什么事情是值得你去撞墙的?” 梦中的世界,正当崎野七穗打算一头撞在柱子上的时候,后领却被里梅一手揪住。 他看起来比上次见面又长了几岁,纤细的身材被宽大的僧衣笼罩。少年雪色的睫毛低垂,见她不回答,皱起的眉头松开,语气中多了几分了然。 “是你啊。”他嘲讽道,像拎小鸡仔一样晃了晃她,“上次说完就跑了,我说,你该不会是什么附在神宫寺身上的诅咒吧?” 崎野七穗捕捉关键词,立刻转移了注意力。 “谁是诅咒啊!”她大声抗议道,“我与诅咒不共戴天!” 等等,抗议的地方好像错了。 一脚踩进陷阱的崎野七穗愣住,她咳嗽一声,恢复平静后试图抢救自我:“咳……不是,那什么,我就是神宫寺。” “……” 庭院里压着梅花的雪簌簌下落,在冬日的寂静中,里梅松开了手。 “你是七穗。”他淡淡地开口道,“神宫寺和你完全是两个人。” 最明显的差别就是,那孩子和这里的大多数人一样,见到他会流露出恐惧的神情。 当然,事情的开始,里梅并不愿意相信这荒谬的假设。 所以里梅足足花了两年的时间确认。 “你这样让我很没面子。”崎野七穗抱怨着说,拉了拉自己有些散开的领口,“好冷啊,你们平时都只穿这么点吗?” 里梅看她一眼。 “我本来打算把你冻死。”他毫不掩饰地说道,抬手随意指了一下,“就像那群废物一样。” 崎野七穗一愣,这才注意到庭院的远处有几具被冻得失去血色的尸体。 雪从庭院中飘了进来,有几朵在她金色的头发上融化成水珠。 里梅抬手去碰,语气平静。 他说:“我以为你不来了。” 轻飘飘的一句,却引得崎野七穗回过神。 她仰头看他时,里梅的手还落在她的发顶。 冰天雪地之中,少女牵住了他不带丝毫温度的手指。 虽然她什么也没说,但里梅还是下意识地收敛了咒力。 “你笑什么?” “没什么啦。” “……别钻进来。”里梅皱眉,看了眼钻进披着的僧衣中的那颗金色脑袋。 他被蹭得有些发痒,这股痒意使得他血管中平静流淌的血液都开始加速。 “但我真的要被冻死了。”崎野七穗抱怨着说。 里梅沉默,余光瞥见远处一众下跪的侍从,注意到的却是少女脖颈后淡淡的红痕。 “谁敲的?”他问。 “两面宿傩。”崎野七穗想也不想,开始当挑拨离间大师。 她的神色严肃起来,一条一条和他数:“记得离他远一点啊,碰见他以后你就不是正常人了。” 里梅嗤笑:“不是正常人?” “嗯嗯。”崎野七穗应得很快,抬手比划,“是爱骂人的傲娇大师。” 里梅:“……” 爱骂人他听得懂,但傲娇是什么? 不过他并不打算把时间浪费在这。 “我知道两面宿傩。”里梅说着,索性把僧衣摘下来裹在她身上。 “一个很强的诅咒师。”少年薄薄的唇瓣开合,念出“很强”这两个字的时候,唇角勾出了一个血腥的笑。 “……”完了,看起来里梅是要去和人打一架的样子。 崎野七穗愿把这称为送人头。 难道里梅就是因为送人头没成功才决定追随两面宿傩的? 崎野七穗没来得及想太多,因为在那之前,里梅把她推进了宅子中一个偏僻的房间里。 “待在这里。” “你呢?” “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 “啊,好无情。”崎野七穗说,“你刚刚还说怕我不回来了呢。” 里梅离开的脚步停住,转过头来时凶巴巴地威胁:“你敢逃走就死定了。” 崎野七穗盯着他看了一会。 出现了!爱骂人的傲娇大师! 看来这个属性和两面宿傩没什么关系。 “好吧。”崎野七穗托着下巴,承诺道,“我会等到你做完事情回来的。” 脆弱的障子门很快就被合上。 崎野七穗在房间里左右转了转,发现了许多刻有家徽的咒具。 不是特级的水平,里梅也从来没有用过。 当然,也可能是他用过了,但是发现还不如直接用冰凝咒法来得方便。 崎野七穗想到这里,突然感受到一股爆发开的强大咒力。 接踵而来的,是浓厚的诅咒和血的气息。 崎野七穗托着下巴的手松开,她还记得里梅说的“待在这里”的话,于是只把门打开了一条缝。 人间地狱。 视野之中没有里梅的影子,只有刺穿穿着华贵衣裳的人们身体的冰柱。 诅咒在天空中肆虐,一时之间竟遮蔽了日光。 “我会将这里的人全部杀光。” 愣住的少女耳边响起里梅那句冰冷的话。 他策划了多久? “神宫寺!神宫寺大人!” 被诅咒咬住腹部的男人只剩下了半个身体,注意到她的存在后发出求救的声音。 但很快,还没等她踏出脚步,诅咒锋利的牙齿便猛地闭合。 男人的头颅也被咬碎,被一口吞入腹中。 绿色的竖瞳缓慢挪动,目光就这么落在了她的身上。 真是糟糕。 崎野七穗的脑中冒出这么一个念头。 诅咒原来是不爱吃人的。 又或者古代的诅咒和现代的不一样?因为现代的咒术师变弱了,连带着诅咒也变弱了? 面对诅咒的攻击,崎野七穗并没有躲闪。 她站在那里,冷静地看着诅咒接触到她的前一秒被冻成冰雕。 结界。 崎野七穗抬手摸了摸。 已经接近两面宿傩之前随手布下的那个结界的水平了。 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毕竟要做出这种东西,需要没有意义地持续耗费大量咒力。 而咒术界中,贵族之所以是贵族,是因为大部分家主手中都存在着强大的式神。 这个梦做得真不是时候。 崎野七穗叹了口气,不紧不慢地走出结界。 反正只是梦而已,这里的“死亡”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死亡”,充其量只能让她醒来。 也就是说—— 这分不刷白不…… 崎野七穗顿住,咒力猛地在手中绽放开来。 可即使是这样,从身后来的攻击依旧使她撞断了走廊上的一根柱子。 式神。 崎野七穗咳嗽了一声,从废墟中站起时很快得出结论。 ……竟然是朝着她来的。 少女看了眼身上的僧衣,某种意义上明白了这熟悉的死法。 里梅怎么看也是个男的,她就算披着僧衣也不像里梅啊。 综上可得,强大的式神都没有眼睛。 “神宫寺?”式神的出现很快引起了里梅的注意,他站在屋檐上往下看,很快就发现了她的身影。 他的动作很快,揽住她的下一秒就与式神拉开距离,移动了近数十米。 “你倒是一点也不听我的话啊。” 头顶上传来里梅的冷笑。 崎野七穗痛心:“你也看到这家伙身上的咒力了,就算我躲在结界里也没有用嘛。” 是五条悟才能打赢的水平。 但五条悟不可能存在在这个时代。 ……两面宿傩。 崎野七穗神色复杂地看了里梅一眼,某种意义上明白了里梅追随两面宿傩的真正原因。 在垂死之际目睹一场超水平的酣畅淋漓的战斗,对里梅这种性格的家伙大概很有吸引力。 “你还有空看我?”里梅揽着她的手收紧,不断躲避的同时眯着眼睛问。 “我一直很有空。”崎野七穗轻描淡写地回答,余光瞥了眼身后的式神。 这样下去会死。 还是两个人一起死。 “傲娇是口是心非的意思。” 急促的气流中,里梅听见怀中的少女这么淡淡地说道。 “虽然很可爱啦,但一直说反话的话,最亲近的人也会伤心的哦。” 为什么突然在这种时候说这个? “因为我喜欢你,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整个摇晃的世界静止下来,炽热的火焰席卷了天空。 里梅看着那道金色的影子凭空出现在式神面前。她拉弓挽箭,一头金发被风吹得肆意。 “——这种话要说出来才行。” 黄昏的光被轻轻地推着,在鲜血溅开的那一瞬间,里梅意识到,他的“七穗”好像又要走了。 少女的咒力与他是截然不同的属性,烫得人快要停止呼吸。 啊……真的是…… “弄脏了。” 里梅伸出手,在金色的飞鸟落地之前接住了她。 少年试图用洁白的里衣擦干她脸上的血迹,但无奈越擦越多。 里梅也不是傻子,经历了这么多,他当然知道她来自未来。 他只是…… “我不喜欢等人,七穗。” “所以,你要等等我。” 据说反转术式能治好一切。 “我带你去找两面宿傩。” 在这片寂寥的土地上,千年前的诅咒师第一次低下了高贵的头颅。 他说,请您救救她。 无论是灵魂与身体,还是情感与忠心。 “无论什么。”里梅说,“无论付出什么都可以。” 第83章 胸口处迸发出一股痛意,崎野七穗睁开眼睛的时候,丑宝正叼着被子,致力于将这沉重的东西重新盖回她的身上。 四目相对,少女因对方这滑稽的举动愣了愣,最后忍不住笑出了声。 “甚尔。”于是她的唇瓣张开,故作谴责地拖长尾音,“你能不能不要总是折磨丑宝?” 这句简单的问话没得到回应。 伏黑甚尔似乎没料到自己这么快就会被发现,他挑了下眉,目光隐在角落的黑暗中,神色背着月光,一眼看去分辨不清。 崎野七穗只能听见他走近的脚步。 “看来也不是一直在玩。”伏黑甚尔说。 “我本来就没有在玩。” 伏黑甚尔笑了声,抬手将她脑袋上翘起的那缕头发按了回去。 “骗人感情,不是在玩?” “嘿。”崎野七穗打断他的话,一本正经,“我还救人了。” 伏黑甚尔没说话,他似乎是懒得在这方面和她辩驳,也可能是更在意在她身上发生的其他事情。 术师杀手只是垂下了那双野兽般的绿眼睛,借着月光看她。 少女的巩膜中蒙着一层水雾,明亮的神色中透着难以察觉的疲惫。 伏黑甚尔猜测她是做了噩梦。 死了那么多次,做点噩梦也是理所当然。 想到这里,伏黑甚尔烦躁地啧了声。 “睡吧。”他说,“看着你的那家伙今天不在。” 崎野七穗爬下床的动作就这么停在原地,她抬眼与伏黑甚尔对视片刻,在明白这句话中隐藏的含义后瞳孔地震:“你知道我住哪?” “嗯。” “那你把我扛到这里来干嘛?”崎野七穗疑惑。 “不知道。”伏黑甚尔说,他回答得漫不经心,低头看她时额前黑色的碎发也跟着垂了下来,“想做就做了。” “……?” 被子里的小动物自顾自地陷入了迷茫之中,伏黑甚尔觉得有趣,摁在她脑袋上的手收回,沙哑着声音问: “这次什么时候走?” 崎野七穗下意识地看了眼游戏面板。 “这几天吧。”她回答得不太确定。 伏黑甚尔敷衍地“嗯”了声,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却没有离开。 喜欢真是种麻烦的事情。 大小姐不过是掉点眼泪,他连嘲笑她的话都说不出来。 偏偏罪魁祸首还理所当然地窝了回去,整只钻进被子里,睁着一双眼睛控诉“我闻到了烟味”。 “里梅都不抽烟的。” 什么叫得寸进尺,这就叫得寸进尺。 伏黑甚尔面无表情,刚要去捉她,就听见对方以一种忽然记起什么的好奇口吻问他。 “对了。”崎野七穗问,“我记得我死的那天你说要去拿点买好的东西,你买了什么?” “女人都喜欢什么样的戒指?” 那花光了伏黑甚尔所有积蓄的存在,在[禅院七穗]死后,就被伏黑甚尔连同他的自尊一起扔进了阴暗的臭水沟中。 “忘记了。” 他移开了眼,面不改色地撒了谎。 取得夏油杰的身体,将虎杖悠仁拉入伙,封印五条悟,重现咒灵时代——这是羂索原本策划好的四个步骤。 但这个计划不知从何时起出现了纰漏。 首先是狱门疆被夺,再是交流会的一战失败。 咒术高专的那群麻烦们就像是能预知到他们的行动一样。 “是时候将那孩子转移了啊。”头顶缝合线的女人发出声喟叹,微笑着看向抵在自己脖颈一侧的冰刃,“这难道也不是你的愿望吗,里梅?” 里梅的神色冷淡,他完全不在乎身后的真人和花御,眉间的褶痕却在僵持中一点一点加深。 “称呼。”里梅说,“神宫寺不是小孩子。” 羂索颇有兴致地歪了下脑袋:“你是因为这个生气?” “谁生气?” 沙滩后的一扇门被打开,金色的脑袋从那里探了出来。 对他们的聊天一无所知的崎野七穗左看看右看看,目光最后落在里梅手中的冰刃上。 “好吧。”崎野七穗停顿片刻,一只箭就这么朝着羂索的脑袋射了出去,“是里梅生气。” 羂索偏头避开这抹灼热,他并不生气,反而将眼睛弯出两道弧度:“我怎么觉得你是想杀了我?” “谁说的。”崎野七穗痛心,“我是想帮忙,你看,冰这不就融化了吗。” “……”里梅收回手,与她擦肩而过时没有停下脚步。 少年目不斜视,只是简单地说了声“走了”。 崎野七穗眨眨眼,感慨那个梦真是一点作用也没有。 里梅的脾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差。 “我可没有惹你。”崎野七穗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试图将自己撇清关系。 “嗯。” “只有[嗯]吗?”崎野七穗嘟囔,“我刚刚可是帮你找回场子了诶。” 擦过鼻尖的箭矢。 这是宿傩大人的招数。 但里梅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少年皱了皱眉。 “七穗。”他用清冷的声线喊她,嗓音中带着自己都分不清的疑惑,“我好像忘记了什么。” “什么?” “……不知道。” 这已经是崎野七穗今天第二次听到不知道了。 明明以前她才是总是用这句话搪塞别人的存在。 “人总是要忘记点东西的。”崎野七穗无所谓地说。 里梅停下脚步看她,少女却轻松地耸了耸肩。 “越习惯的东西越容易忘记啊。”崎野七穗理所当然,“我十年前的事情都记不住,更别说你还活了一千多年了。” 里梅收回视线,牵住她的手的时候还不忘骂一句“废物”。 崎野七穗大声:“那你也是废物。” 里梅出乎预料地没有揍她。 崎野七穗甚至感到他牵住自己的手有些颤抖。 不一样。 里梅想说。 那应该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才对。 但诅咒师的自尊并不允许里梅将这样无能的话说出口。 他感受着掌心传来的温度,食指稍稍松开向上,甚至能触到对方平缓的脉搏。 “有什么想要的吗?” 路走到一半,崎野七穗突然听见里梅这样问道。 “想去的地方也可以。” 里梅突然想起来,神宫寺似乎都没去什么地方玩过。 千年以前,宿傩大人出去闲逛找人打架的时候,金发的少女就托着下巴等在门口。 因为有手腕处的咒印的缘故,里梅并不担心她逃走。 但神宫寺对于外面的世界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兴趣。 她总是站在他一回头就能看见的地方。 就像…… “我说了就能实现?” 崎野七穗的突然发问打断了里梅的思绪。 “你怎么突然对我这么好?该不会是我要死了吧?” 里梅不动声色地盯着她看。 “逃吗?” “……不逃。”崎野七穗异常平静地接受了这个设定,“反正为了宿傩大人,我逃了你也会把我抓回来的。” 里梅并不否认这点。 “话说回来,你究竟为什么这么喜欢宿傩来着?” 她分明都已经阻止了那个式神的啊—— 里梅一愣,试图从脑中零碎的片段中寻找到答案。 可所有的画面就像被厚厚的一层雾笼罩了般,里梅只能看到自己半跪在地,浑身是血地向那位大人低下了头颅。 “想不起来就算了。”崎野七穗安慰他,“我没什么想要的,也没什么想去的地方,唯一的爱好嘛……” 里梅听见她笑了声。 “给我做道菜吧。”崎野七穗扬起下巴说,“要独一无二的,没给宿傩大人做过的那种。” 阳光轻柔地亲吻了她的侧脸,里梅看得出神,情不自禁地问了句“为什么?” “因为嫉妒啊。”崎野七穗说,看了眼街边手牵手的情侣,“明明我才是陪在里梅身边最久的人。” “当然,比起宿傩大人,我的确挺没用的。” “所以,再过一百年,一千年,里梅肯定就会忘记我了。” “我不想让你忘记。” 脸颊被一只手托住。 里梅的睫毛颤了颤,注视着她就着这样的姿势朝自己望来。 少女扬着眉,眼里却带着笑意。 “里梅。” “你要永远记得我才行呀。” 愧疚是爱意的催化剂。 身为玩家,崎野七穗清晰地知道这点。 虽说如此,但在一开始的策划中,她并没想过自己是以这样的形式死去的。 可惜的是,她不得不死。 羂索动手的速度比她想象得要快得多。 “所以我才讨厌诅咒。” 翌日清晨,几乎是在里梅离开宅子的一瞬间,崎野七穗就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 羂索、真人、花御、漏瑚。 “我很弱的。”崎野七穗叹气,“对付我倒也不需要四个特级吧。” 真人天真地歪了下脑袋“你不是宿傩的徒弟吗?” 崎野七穗竖起根手指,认真纠正“我与他不共戴天。” 羂索因着她这个说法弯了下唇角“我记得高专以前有个学生也叫七穗。” “哦。”崎野七穗满不在乎,配合着他的表演,“这个名字确实挺大众的。” 羂索轻巧地跳下屋檐,踩着木屐一步一步向她走来“我倒觉得你们是一个人。” 崎野七穗忍不住打量了会他脑袋上的缝合线“能不能别用[我们是同类]的语气说话?我和你完全是两种生物。” “说到底,诅咒就是诅咒,用新人类来自称未免也太傲慢了些。” 羂索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唇角的笑意消失了,淡漠的视线安静地落在她身上,抬手制止了身后被惹恼的漏瑚。 “你想自杀?”羂索平静地得出这个结论,“没关系,尸体也能派上用场。” 崎野七穗挑眉“烧成灰也不行?” 羂索笑了“你做不到的。” 手腕上的那道咒印,从根源上就阻止了她自杀的可能。 崎野七穗不紧不慢地抽出咒具。 “随便吧。”她说,“总是能拖几个地狱。” 强大的咒力爆发开来,在触及到宅子边界的结界时,崎野七穗再次对上了两面宿傩的那双眼睛。 与之前不同的是,崎野七穗这次没再愣住。 没有人比她自己更知晓她的普通。 咒术师的能力,八成出自天赋。 像她这样的家伙,倘若没有“系统”,没有一次次的轮回,或许比现在还要弱小。 崎野七穗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死亡的时候。 她只觉得被咒灵咬得好痛,甚至有一瞬产生了怨恨。 她怨恨为什么没有人来救她,怨恨那群被保护的普通人不知情况,还要抱怨她凄惨的死状吓到了小孩子。 但是,现在…… 即使没有关掉痛觉系统,崎野七穗也能在腹部被刺穿时扯开笑容了。 疯子。 咒术师都是疯子。 她仗着漏瑚不敢毁坏她的身体而肆意妄为,近乎疯狂地展开攻击,甚至在火焰与岩浆中伸出手—— 就好像这样,她就可以触碰到黎明。 但就在这么一瞬间,手腕上的咒印发烫,如同看不见的锁链禁锢了她的行动。 鲜红的血从她的睫毛上滴落,融进她的眼睛里。 模糊的视野中,崎野七穗看到了站在屋檐的里梅。 他好像是第一次露出那样恐惧的神情。 冰柱阻挡了真人前进的步伐,甚至直直地向一旁观战的羂索刺去。 里梅恐惧得浑身发抖。 “他们说你在这里,所以我就来了。” “傲娇是口是心非的意思。” “不甘心——” “明明我才是陪在里梅身边最久的人啊。” 一句一句,少女的声音甜腻,不断地在他耳边回荡。 “你到底为什么追随宿傩大人来着?” 几乎是在崎野七穗面无表情地用伏黑甚尔的天逆鉾斩断自己带着咒印的手臂的下一秒,里梅想起了一切。 “无论是灵魂与身体,还是情感与衷心” 他看着自己抱着死去的少女,向散漫地托着下巴的两面宿傩低下了头颅。 整座宅子都在燃烧。 而崎野七穗哼着歌,一步一步往火势最旺的地方走去。 她好像是知道他恢复了记忆,于是带着笑,无声地问他—— 啊,里梅。 你会放我自由的,对吧? 影子。 里梅终于想起来,神宫寺像什么了。 是他的影子。 斩断锁链的鸟雀张开了翅膀,里梅伸手,试图接住落在掌心的羽毛。 神宫寺的身上有着幼时里梅所追寻的一切。 无拘无束的自由。 “喂,里梅,快阻——” 漏瑚的声音终止于爆发开的冰凝咒法。 燃烧着的横梁砸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神宫寺的裙摆也染着火焰,身影彻底消失在了视野之中。 里梅就站在这里,挡住了诅咒们阻止她自杀的举动。 两面宿傩的结界并未被破坏。 里梅面无表情地承受着两面宿傩的注视,似乎听见了他从喉咙里发出的一声低低的笑。 里梅清楚地知道自己这么做的下场。 他背叛了宿傩大人。 所以被杀掉也是理所当然的。 少年垂眼,身上披着的僧衣被风吹落,脊背却挺得笔直。 但那又怎样呢? 是他先承诺,不会让任何人吃掉她的。 那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一句,里梅在说那句话的时候,用了[束缚]。 人总是要忘点东西的。 越习惯的东西,越容易忘记。 原来如此…… 原来,在这个世界上。 他也是有在意之物的吗? 第84章 傍晚四点,咒术高专山脚。 崎野七穗拍了拍裙子上的泥土,神色微妙地看了眼自己身后的墓碑,怎么也没想到最后是以这种方式复活。 不过…… 崎野七穗垂下眼,看了眼之前受伤后理应溃烂的肩膀。 ……完全看不出伤口,咒力也恢复成了之前的水平。 看来乱步先生的推理是正确的。 这个游戏的积分的意义,在于修复她本来的身体。 那么问题来了。 崎野七穗后退两步,看了眼高专的位置。 就这么平白无故地出现,会不会吓…… “再往后退就要掉下去了。” 少年的声音温润,毫无征兆地打断了崎野七穗的思路。 紧接着,她发现自己的手腕被抓住,对方不过极富技巧地轻轻一扯,她就被轻而易举地拉了回来。 特级术师的动作干净利落,可能是刻意控制了力道的缘故,就连怀里的那捧洁白的花束都没有弄乱一下。 崎野七穗抬起头的时候,乙骨忧太正巧也在垂眼看她。 七穗的裙子上有灰尘。 结合她脚下被掀开的泥土,不难想象出她是怎样从地底下爬出来的。 应该是个恐怖故事。 但乙骨忧太忍不住笑了声。 “你看起来有点糟糕,七穗。” 是这样吗? 崎野七穗抓住重点,抬手在少年的额头前弹了一下。 “……说了多少次。” “要叫老师啦。” 简单地和已经成为校长的夜蛾汇报之后,崎野七穗见到了家入硝子。 虽说是同期,但可能是身体停留在了十六岁的缘故,她本就不及对方的身高在此时显得更微妙了些。 “硝子——!呜呜呜……嗷!” 脑袋被女人抬起的手无情地摁住,崎野七穗靠过去的动作在家入硝子摁灭手中的烟时被迫终止。 “听说你已经大胆到去偷伏黑甚尔的天逆鉾砍自己了?”家入硝子挑眉,眼睑下方带着团因长期缺乏睡眠而导致的雾黑,“精神没问题吧,七穗?” 崎野七穗后退一步,揉了揉自己被捏红的额角。 “……还好啦。” 就是不知道那之后里梅怎么样了。 “而且不是偷。”崎野七穗狡辩道,“我是趁甚尔睡着的时候光明正大地拿走的!还写了借条呢!” “在感官比正常人敏锐几百倍的天与咒缚面前?”家入硝子慢条斯理地咀嚼着对方的说辞,末了微微扬了下唇角,“哦,那的确是光明正大地拿。” “……” 很想狡辩。 但说不出话。 崎野七穗陷入纠结,没注意到家入硝子笑了声。 “不走了?”她问,“那要不要吓吓悟他们?” “吓?”崎野七穗因着这个词疑惑了片刻,“他们还能被吓到的吗?” “大概吧。”家入硝子侧过身,拍了拍身后的箱子,“以前虎杖用过的,你要不要钻进去?” 崎野七穗眨眨眼。 “我懂了!”少女的神色以肉眼可见的程度亮起来,“在他们毫无防备的时候跳出来对吧!” 家入硝子含糊地应了声,注视着对方手脚麻利地钻进箱子,末了还自觉地把屏蔽咒力的盖子也盖上。 “记得给个暗号啊,硝子!” 惹人怜爱的小动物这么信任地说道,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卖了的事。 家入硝子没残忍地告诉对方真相。 她看着对方彻底消失的身影,想起长久以来困扰自己的噩梦。 无法拯救的友人,还不如一开始就没学会的反转术式。 稍微报复一下吧。 家入硝子想。 反正那几个家伙也不会太过分。 五条悟得知自己的同期坟被挖了是在带着学生们外出实战演练慢悠悠地晃回来以后。 “硝子说周围的结界有记录到几只出入的咒灵。” 对于身边突然出现了个人影的事,夏油杰并不觉得意外。 他只是捡起了地上的那束小雏菊,平静地说了句“乙骨好像已经去追了”。 “是吗。”明明是很严肃的场景,五条悟却意味不明地笑了声。 他抬手勾下脸上的眼罩,柔软的银发也随之散开。 “真是的,连具尸体也留不住,未免也太丢人了吧。” 倾泻开的杀意把箱子里装着的崎野七穗吓了一跳。 等等,是不是有哪里不对啊? 硝子的暗号呢? “除此之外,横滨那边好像出现了之前从未有过的[异能力者]活动的痕迹。”夏油杰单手插兜,为即将忙碌起来的生活表示遗憾。 “异能力者?”五条悟轻飘飘地念了一遍这个词,“听起来和动画片一样。” 咒术师的设定实际也没好到哪里去啊! 崎野七穗吐槽。 ……不对,现在是关注这个的时候吗? 有异能力者岂不就意味着—— 啊,完蛋了,彻底完蛋了。 崎野七穗很想学着家入硝子的样子沧桑地点烟,但那样大概会把她自己呛死。 “话说回来。”五条悟眯起眼,“刚才起就很在意了,那上面装了屏蔽咒力的装置吧,你藏了什么吗,硝子?” 来了!暗号! 崎野七穗警觉,紧张地竖起耳朵。 但家入硝子的回答却是一句轻描淡写的“那你猜猜看吧”。 ……猜猜看算暗号吗? “咒灵?”夏油杰不太在意地垂下眼睛,“你又抓诅咒来做什么实验了吗?” 家入硝子:“是比咒灵还可怕的生物。” 过分了!过分了啊! 缩成一团的崎野七穗磨牙。 “那就是咒灵气球。”五条悟幸灾乐祸,“你应该看看杰收到这个礼物时的表情。” 夏油杰:“……” 夏油杰:“谢谢,我愿意把这样的快乐分享给别人。” 五条悟散漫地拖长语调:“所以我也送了七穗一个啊——对吧,那边那个满脸无聊的伏黑甚尔君?” 家入硝子一愣,这才注意到身后不远处的伏黑甚尔。 就算没有咒力,竟然连气息都能隐蔽到这种程度吗? 没理会家入硝子的反应,伏黑甚尔只是淡漠地看了眼他脚边翻开的泥土。 没过几秒,五条悟听见他嘲讽地笑了声。 “最强?”伏黑甚尔挑眉。 “……”五条悟翘起的唇角逐渐放下,他平静地与对方对视,彼此都感到了对方不爽的心情。 而发泄这种不爽的方式也很简单—— “禁止打架。”家入硝子说道,“我抓的比诅咒更可怕的生物还在这里。” 谢邀。 崎野七穗已经开始研究怎么在箱子底部打个洞,然后挖着地道逃脱了。 “所以说你搬到这里干嘛?”五条悟拖长尾音抱怨道,“不会是让我们给你搬回去吧?我可没有空哦。” 家入硝子回答了什么伏黑甚尔没在意,他只是盯着这个奇怪的箱子看了一会,敏锐地听到了衣物蹭动间的窸窣声响。 于是伏黑甚尔将手上的咒具塞回了缠在肩膀上的丑宝嘴里。 他上前两步,用屈起的指节敲了两下盖着的木板。 “出来吧。”伏黑甚尔说,“还是你打算把自己闷死?” 空气安静了两秒。 紧接着,五条悟听见从箱子里传出的熟悉嗓音。 “这你都能猜到。” 崎野七穗艰难地把盖子掀开,她深深地吸了口气,脸颊因为缺氧而微微泛红。 少女的一头金发醒目,身上是高专定制的jk制服,此时却因之前蜷缩的动作而显得有些发皱。 “Surpri……se?”崎野七穗抬起的手放下,准备好的台词越来越轻。 她心虚地看了身旁的家入硝子一眼,不太适应地扯了扯对方的衣角。 “硝子。”她问,“他们怎么不笑啊?” 第85章 如果说一朝复活,有什么比最信任的好友竟然也学会了戏弄自己更令崎野七穗震惊的话,那就是第二天收到的来自夜蛾的希望她和今年的二年级一起读书的通知。 二年级——又是二年级!加上这次,她已经读了三次二年级了啊! “往好处想。”任务地点,禅院真希扛着咒具安慰道,“至少你不用重新考一遍咒术师评级。” 二级咒术师,理论上已经可以单独出任务了。 但理论之所以是理论,是因为…… “真的吗?”崎野七穗看了眼身后的特级三人组,“他们总给我一种我比普通人还弱的错觉。” “……”禅院真希沉默,停顿几秒后故意提高音调,“说的也是,诅咒都开始企图撞墙自杀了,麻烦的家伙们快点去做点人事吧。” 五条悟眨了眨墨镜后的眼睛,他“喔”了声,完全没有自觉地侧过头去:“听到了吗,忧太,真希让你去做点人事。” 乙骨忧太单手抓着肩上的肩带,听见这话并不生气,反而好脾气地在废弃的花坛边坐了下来。 “我的任务已经处理完了。”他言简意赅地表示,“倒是老师您,伊地知先生哭着给我打了三个电话。” 五条悟捏着下巴,若有所思:“今天好像是说有什么会要开来着。” “禅院主导的例会。”夏油杰开口道,打开手机看了一眼,“你不去没事吗?” 崎野七穗一愣,想起她之前那个便宜哥哥禅院直哉。 “你回来两天前的事。”禅院真希平静地说道,“禅院直哉那个恶心人的家伙成了唯一的家主候选。” 崎野七穗疑惑:“其他人呢?” 禅院真希笑了声,一刀捅进诅咒的脑袋: “死光了。” “……”崎野七穗语塞,跟着扔出几个术式。 没救了,禅院没救了。 不过禅院直哉似乎是甚尔毒唯,也就是说…… 崎野七穗顿住,看了眼联系人列表,又想起之前交流会时对方在伏黑甚尔楼下的电线杆后探头探脑的事。 懂了。 看来这段时间要在高专外面弄个[禁止禅院直哉入内]的结界。 五条悟同款,四舍五入也算是特级待遇了。 直哉哥一定很高兴。 春雨过后,横滨的空气有些湿漉漉的。 按国木田的推理,乱步先生在这样的天气里应该会无精打采地窝在沙发上。 贴心的国木田站在门外,推了推眼镜,甚至都想好了怎么安慰对方,才能让他打起精神去完成今天的任务。 然而…… “那个案子我今天早上就去看过了。”江户川乱步理所当然地说道,他愉快地哼着歌,像小孩子一样在他珍贵的保险箱里寻找草莓味的糖果,“已经好好地解决了哦,所以现在是放假时间。” 不,完全是您自己给自己放假了吧。 国木田吐槽。 不过侦探社内目前确实没什么棘手的事情需要乱步先生解决的了。 多亏了之前那位赤司小姐,乱步先生现在竟然能一个人找到路了。 国木田独步难得地感到欣慰。 “重点错了吧,国木田君。”清晨入水被人报警打捞起来的太宰治伸了个懒腰,他比国木田到的晚了十分钟,听见对话愉悦地弯起唇角,“从这里到任务地点,不迷路的情况下也需要一个小时。而乱步先生在九点前就去了一个来回……” “真过分啊。”太宰治装模作样地抱怨,“七穗酱竟然只给乱步先生打电话。” “哼哼。”小浣熊得意地翘起尾巴,“七穗酱本来就和乱步大人天下第一好。” 太宰治轻笑,将手插进风衣的口袋:“要送您吗?” “不用。”江户川乱步头也不抬,还在执着于他的保险箱,“七穗酱会过来的。” 说到这里,江户川乱步的动作顿住。 不见了。 有糖果小偷。 江户川乱步有一瞬间睁开眼,余光瞥见窗外优雅地从屋檐上走过的猫咪。 话说回来,他之前路过港口黑手党的大楼附近的时候,好像看到了窗户后面某对毛茸茸的耳朵。 有点像七穗酱。 江户川乱步捏着下巴,苦恼地思考了一下。 七穗酱还能变成猫的吗? 想捏。 “甚尔啊——” 老式的公寓内,崎野七穗躺在沙发上,抱着她的棕色玩偶熊,语重心长地拖长语调。 “惠都告诉我了,你走后竟然一次也没有用过我给你买的粉红兔子围裙,我很痛心。” “……” 伏黑甚尔叼着根牙刷,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翻进自己家的家伙,想也不想就知道她在胡编乱造。 但伏黑甚尔懒得在这点上与她辩驳,他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幽绿的眼瞳动了动,目光平静地看着她怀里的玩偶,隐约记得这是烟花大会那天他那便宜儿子送给她的。 “你就带了这个回来?”他嗤笑一声。 “这个比较有纪念意义。”崎野七穗痛苦地说,“为此我损失了一大笔钱。” 比如之前从伏黑甚尔身上薅的羊毛,她都能用好几个世界。 伏黑甚尔挑眉:“你还没赔完?” 崎野七穗:“……” 崎野七穗:“吃我一拳!” 伏黑甚尔注视着她的动作,懒得避开。 熟悉的画面再次出现,金发少女“嗷”地叫了一声,痛苦地抱住了手。 伏黑甚尔在她滚下沙发前抬手把她捞了起来。 崎野七穗因他的动作顿了一下:“你以前是不是也经常这样捞惠来着?” 伏黑甚尔懒洋洋地掀起眼睑,叼着牙刷往浴室走:“我一般让他滚下去。” 反正死不了,就是摔成白痴后卖的钱可能会少一点。 “……”崎野七穗没回答,但她听到了浴室的门合上的声音。 等等,她来这里是干嘛的来着? 哦,对,夜蛾校长让她监督伏黑甚尔每天去高专教一年级体术。 那二年级呢!二年级不配吗! 崎野七穗发现盲点,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这一届二年级中体术最差的事实。 ……退学吧,退学算了,反正三四年级的知识她也已经学完了。 崎野七穗想到这里,忍不住瞄了眼从浴室里走出来的伏黑甚尔。 “甚尔。”她压低声音,突然满脸严肃地问道,“看在老主顾的份上,能不能打个折。” 伏黑甚尔没立即回答这个问题,他只是站在旁边盯着她看了一会,半晌颇有兴致地问她“想做什么”。 崎野七穗:“德智体美全面发展。” 伏黑甚尔:“……” 伏黑甚尔呵地笑了声,从她身边走过:“不能。” 他甚至都懒得教一年级那群小崽子。 咒术高专那点工资还不够他下注的,伏黑甚尔只有无聊的时候才会“大发慈悲”地去戏弄他们一下。 “而且你不是没钱了?”他说着,开了罐啤酒。 “可我赚得很快。”崎野七穗的背后亮起小星星,“比如赌马。” “……”伏黑甚尔喝酒的动作顿住,突然觉得手里的啤酒不香了。 他开始怀疑,如果大小姐在他身边待得更久一点,他是不是得去酒吧里捞她。 “哦。”伏黑甚尔假装无事地收回视线,“我输得也很快。” 崎野七穗震惊。 伏黑甚尔终于认知到他自己的赌运有多烂了!这简直比太阳从西天出来还离谱! “好吧。”崎野七穗妥协,“那你什么时候打算出发去上课?” 伏黑甚尔目不斜视地盯着电视:“不去。” 崎野七穗松开怀里的玩偶,她一副放弃了的样子,发散的余光却落在他手里的遥控器上。 几乎是她行动的下一秒,伏黑甚尔举起了手。 崎野七穗的手落了个空,一头栽到他的胸前。 “哈。”伏黑甚尔的唇角挑起嘲讽的笑,索性抬手揽住她,“你就只有这点本……” 一个“事”字湮没在玻璃破碎的声音中,伏黑甚尔神色不变,漫不经心地偏头避开子弹,抬眼看向从自家露台的栏杆上优雅地跳下的男人。 “Chaos。”Reborn压了下礼帽,对于自己的攻击失效这件事并不惊讶。 他只是用那黑漆漆的眼瞳扫了周围一圈,在得出他那令人操心的“徒弟”似乎还没来到日本的结论后,Reborn这才看向此时对方怀里被按住脑袋挣扎不出来的少女。 金色的。 还是棕色看着顺眼点。 “我是这么教你的吗,乔丽娅?”Reborn的唇瓣张合,用一如既往带着讥讽的语气说道,“你完全可以往他的脑袋上来一枪。” 崎野七穗其实早就在听见Reborn的声音的下一秒就在内心大喊“魔鬼”了。 真正的斯巴达教师出现了!日本要完蛋了! 好像不对。 重来。 是她要完蛋了啊! “乔丽娅?”伏黑甚尔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他的声音充满磁性,在扫到对方的第一眼就明白了这是自己的同行。 “你还玩得挺花的嘛,大小姐。” 崎野七穗:…… 崎野七穗:住嘴!住嘴啊!她哪里敢玩Reborn! “门外那个也是?”伏黑甚尔松开手,满脸无所谓地从丑宝肚子里抽出天逆鉾,“随便吧,这可比教小鬼过家家有意思多了。” 门外?什么门外? 崎野七穗大脑当机,在发现Reborn也跟着看过来后,才记起今天早上和赤司征十郎通过电话。 “不是,那个……” 伏黑甚尔的衣摆被扯了下,他偏过头去看的时候,少女纤长的睫羽正心虚地颤了颤。 “门外的,好像是我爸爸。” 第86章 在见到自家女儿前,赤司征十郎曾经设想过很多种可能性。 但没有一种…… 赤司征十郎看了眼面前的茶,红色的眼睛平静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说实话,无法接受。 财阀的继承人自小便要接受严格的培训,因此,赤司征十郎只要看一眼远处破碎的玻璃,就知道这里刚才发生了什么。 更不要说空气里还没有完全散去的硫磺的气息了。 “黑手党?”赤司征十郎轻挑着眉毛,与Reborn对视片刻后便很快得出结论。 崎野七穗后背一凉,她按照直觉等了几秒,果然等到了自己的名字。 “虽然大致也能猜到,但是……” “七穗。”赤司征十郎开口,略显寡淡的目光随着唇角那个完全不算笑的弧度一起落下,“不和我介绍一下吗?” 崎野七穗哽住。 这是可以介绍的吗? 即使甚尔和Reborn是完全不同的性格,但不可否认的是,他们都是世界上排得上号的杀手。 不可以啊爸爸!这样你的处境会变得危险起来的! “别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乔丽娅。”熟练掌握了读心术的Reborn优雅道,“我还没沦落到身份暴露就恼羞成怒地动手的地步。” 一句话,直接把现在黑手党的行为准则都归为“白痴”。 Reborn还是Reborn。 他嘲讽人向来可以的。 甚尔……咦,甚尔呢? 崎野七穗疑惑地回头时,伏黑甚尔恰好挂断了孔时雨的电话。 他察觉到她的视线,漫不经心地抬起眼睫,把手机塞回兜里。 “我已经不干了。”伏黑甚尔简短地说,神色没什么变化。 当初五条悟血洗盘星教也有他一份。 令人感到讽刺的是,那群人发现自己闯了祸后,原本是打算雇他来从五条悟手中救下他们的。 伏黑甚尔很有职业道德地没收钱—— 然后一刀捅进了他们的脑子里。 伏黑甚尔想到这里,突然发现自己在被大小姐推着去咒术高专后就再没接过杀人的活。 他之前的雇主都是有钱人,有钱人可不会让他去抓诅咒。 好像亏了。 不过…… 伏黑甚尔扫了眼心情以肉眼可见的程度明媚起来的“仓鼠”。 “是老师!”崎野七穗理直气壮。 没毛病,崎野七穗觉得自己对这两个人的介绍一点问题也没有。 “是吗。”赤司征十郎轻笑,“是老师的话,应该有资格证吧。” 崎野七穗:“……” “我听田中说,你在东京一所叫咒术高等专门学校的地方上学?”见对方不说话,赤司征十郎继续从容不迫道。 他端起茶杯,赤红的眼瞳垂下,退让地抿了一口:“你应该去上大学了,七穗。” 咒术师人均高中文化,毕业即就业。 赤司征十郎在来这里之前,先去拜访了咒术高专目前的校长夜蛾正道。 他没有要威胁人的意思,只是礼貌地了解了一下咒术师的历史和自家女儿在这里的成长经历。 当然,为了表达诚意,赤司征十郎是带着五十个亿去的。 这个他之前没有接触过的领域对赤司征十郎而言无疑是个很好的投资的选择,但不管怎么说,赤司征十郎毕竟只有一个继承人。 “从明天起我会为你请一位专门的家教。”赤司征十郎平静地说,“距离共通考试还有两个月,如果能顺利通过的话,剩下的就是东大的入学测试。” 东……东什么? 崎野七穗瞳孔地震。 她试图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身边的伏黑甚尔,但伏黑甚尔只是勾着唇角,好像是在欣赏她这幅手足无措的表情。 “别想着依赖我啊,大小姐。”伏黑甚尔懒洋洋道,“我可帮不上你。” 崎野七穗沉默,刚想说话,却发现赤司征十郎看了眼时间。 “五分钟。” 赤司征十郎看了眼门口微笑等候的田中管家,重新将目光投向面前的两人。 之前那位叫江户川乱步的也是,他需要单独和他们聊聊。 想到这里,赤司征十郎冷静地开了口。 “七穗。”他说,“去楼下等我,你要迟到了。” 崎野七穗这才想起要去横滨的事。 但即使是这样,她也没有立即离开。 非常担忧自己这个毫无战斗能力的父亲的少女一步三回头,最后是被田中管家推着出门的。 在门关上的前一刻,她听见茶杯被放下的声音。 “说说吧。”赤司征十郎敛目道,“七穗都和你们说了什么?一见钟情?还是未婚妻?” …… 住嘴啊爸爸!Reborn的子弹隔着一道门也能打到她的头上的啊! 崎野七穗痛苦面具,这才发现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 她应该多担心自己才对。 - 到此为止,崎野七穗的痛苦日并没有结束。 可能是作恶太多的缘故,她在从下车地点走到武装侦探社的路上迷了路。 ……迷路。 崎野七穗看了眼导航,又看了眼面前的河,最后后退两步,抬头看向完全不可能看到的卫星。 为什么呢? 迷路这种设定应该在乱步先生身上发生才对啊。 “好饿。” 崎野七穗蹲下身,试图从手机里翻出江户川乱步的联系方式。 早知道就不提前下车了。 “喂!那边那个!”没等崎野七穗想完,远处穿着黑西装的男人便握着枪快速逼近,“你在交易地点鬼鬼祟祟地做什……” 剩下的字湮没在崎野七穗回头的动作中。 男人僵在原地,直到身后的同伴拍了拍肩膀才回过神。 “你说,这像不像狱寺大人给我们看的照片?” “好像是,再看一眼?” “什么好像!简直是一模一样啊!” “要不顺其自然把她抓起来?” 由于距离的关系,崎野七穗听不清他们嘀嘀咕咕地在讨论什么。 不过既然这里是横滨,他们手里又拿着枪—— 港口黑手党? 不对,是港口黑手党的人的话,她应该认识才对。 莫非! 是敌人! 崎野七穗得出结论,撑着膝盖站了起来。 很好,等她解决完这群人再给乱步先生打电话。 “等等,那我刚才冲她吼的事情狱寺大人不就发现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的脑子里竟然只有这个吗藤原!” “很恐怖的啊!你肯定没见过狱寺大人严厉起来的样……咦,她怎么冲过来了?” “还手!我们还……还不还手啊?” 几分钟过后,崎野七穗拍了拍手,满意地看向对方身上自己绑着的绳子。 “坦白从宽。”按照之前在黑手党学到的知识,她有模有样地威胁道,“现在把目的说出来的话,我可以不去港口黑手党那里举报你们。” “……举报我们做什么?” “你们偷偷溜 来别人的地盘呀。”崎野七穗叉腰,“提醒你们一句,港口黑手党的人很恐怖的哦。” 出自岚守部门的黑手党们面面相觑,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告诉对方自己在横滨出现的事情是港口黑手党知道的。 和狱寺大人对接的人名叫中原中也,似乎是干部之类的存在。 “真不说?”崎野七穗有被打击道,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是因为笑得不够恶人吗? 试试。 她记得惠有教过她怎么做恶人微笑。 于是接下来的三分钟,以藤原为代表的岚守部门的成员热切地和面前的这名身份不明的少女聊了起来。 “这样呢?” “……唇角再往上一点?” “那就是这样!” 不,完全不对。 被绑着的藤原本想吐槽,余光却瞄见了对方背后不远处的青年。 沢田纲吉竖起的食指抵在唇角,温和地朝自己的部下们笑了笑。 他额前的火炎摇曳,却始终没有上前一步。 [夸夸她吧] 就像是生怕惊扰到对方一样,教父先生就这样站在风中,比着口型说道。 藤原一愣,立刻神志不清。 “收到!首领!在下一定会誓死完成任务!” 沢田纲吉眨了眨眼,稍微感到了些苦恼。 他擅自跑到日本来的事情只有狱寺知道,不过狱寺说Reborn在找他。 按这样的趋势,Reborn很快就会发现他不务正业地躲在横滨了。 “首领?”崎野七穗疑惑,“你对着我喊吗?” 藤原汗如雨下,刚才暴露首领的话完全是他激动之下的无心之举,现在脑子已经反应不过来了。 这种情况应该回答什么来着? 注意到自家部下投来的目光,沢田纲吉叹了口气。 “七穗。”他说道,熄灭了额前的火炎,在对方看过来时露出兔子般无辜的神情,“他们应该是在叫我。” 第87章 沢田纲吉竟然在日本。 看到面前这张熟悉的脸时,崎野七穗一时之间还有些回不过神。 “幻觉?”她疑惑了一下,试图分辨出周围有没有雾的火炎的气息。 好。分辨不出来。 没有证据,但直觉告诉她的确是纲吉没错。 “纲吉!”于是崎野七穗欢天喜地地笑了下,她张开手,得意地扬起下巴,“要来个标准jup式拥抱吗?” 沢田纲吉眨眨眼,这才想起来以前国中上学的时候,七穗似乎很喜欢看漫画。 当然,他那时候也有这个爱好。不过在Reborn成为他的家庭教师后,他这点卑微的喜好就因为数学个位数的事情被无情剥夺了。 真是令人怀念。 沢田纲吉轻笑,上前轻轻抱了她一下。 “这一点也不Jup。”崎野七穗摇头道,“难道你们平时打架赢了都是这么庆祝的吗?” 沢田纲吉没管远处部下震惊的视线,顺着她的话想了想。 “好像没有那种习惯。”沢田纲吉说道,“大家都很忙,很难凑到一起。” 崎野七穗觉得很有道理。 “那纲吉君你呢?” “嗯?” “你是最忙的吧,是来看奈奈妈妈的吗?” 身旁好奇的目光投了过来,沢田纲吉垂下眼,从这个角度甚至能看到少女颤动睫毛下被阳光映亮的虹膜。 “不是。”教父先生非常自然地答道,“我是来见七穗桑的。” 哦,七穗啊。 ……等等,她不就是七穗吗? “我?”崎野七穗谨慎地指了下自己,她左右看了看,生怕狱寺像以前一样突然冲出来谴责她把尊敬的十代目诱拐到没人的地方去。 “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下了飞机。”沢田纲吉叹气,脸上难得浮现出挫败的神情。 可用“挫败”形容或许不太恰当,青年今天穿了件棕色的风衣,唇角浅淡的弧度衬得他整个人温柔到不可思议。 “明明也没想好想要说什么,只是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了这个念头。” “我必须得亲眼见到七穗桑才行。” 崎野七穗顿住,停下脚步,后背被岚守部门的那几个人盯得发麻。 “这也能叫没想好说什么吗。”她哼哼道,“刚才那几句话谁听了都会很心动的啊。” “是吗?” “嗯嗯!”崎野七穗点头,“意大利真是个好地方,明明我记得纲吉君以前和女孩子说话都会害羞。” 往日的黑历史又浮现在了沢田纲吉面前,那对于他来说也算是宝贵的经历——除了Reborn害他总是只留条平角裤裸/奔的事。 “请不要嘲笑我了。”沢田纲吉无奈道,抬起眼看向身边的少女,“那七穗桑呢,现在是要去找朋友玩吗?” 朋友? 崎野七穗在心中默念了一遍这个词。 “是去找乱步先生。”崎野七穗大方地介绍道,“是位非常了不起的名侦探,不过任性的时候有点像小时候的蓝波。” 咦?她好像知道之前对付乱步先生的经验是从哪来的了。 崎野七穗恍然大悟,并决定对此守口如瓶。 ……是乱步先生知道了会大声嚷嚷再也不要理她的程度。 “要我送你吗?”沢田纲吉问,余光却瞥见远处的一道身影。 于是在崎野七穗开口回答之前,青年率先停住了脚步。 “又见面了,中原君。” 崎野七穗一愣,后知后觉地看去的时候,中原中也正巧朝这边微微点了下头。 干部的身后是一辆紫色的重型机车,钴蓝色的眼瞳动了动,目光只停留在了她身上一瞬,很快又礼貌地移开。 [您未婚妻死而复生了?] ——其实中原中也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句话是这个。 但很显然,这并不符合黑手党的礼仪。 “约会的话,横滨有家新开的游乐园。”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中原中也瞥了一眼,很快就回应了沢田纲吉的话,“那里是港口黑手党的产业,没有人会在那里动手。” 话是这么说的,但中原中也发现路边的三花猫蹭了蹭沢田纲吉身边少女的小腿。 他一顿,直觉地抬起眼,这才好好地盯着对方看了一会。 长相是和乔丽娅截然不同的类型。 毕竟说到底,一个是日本人,一个人意大利人。 那直觉是从哪来的? 中原中也皱眉。 “抱歉。”他找不到答案,只是抬手按了下帽檐,绅士地微微点了点下巴,“为我的失礼向您道歉。” 崎野七穗根本不敢看,回答得惊慌失措:“没有没有,多看几眼而已,你不用道歉。” 沢田纲吉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太紧张了,七穗桑。”他说,“不过中原君大概也是想到了什么人吧?” 中原中也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机屏幕还亮着。 上面是乔丽娅的照片。 她穿着宽大的睡衣,窝在沙发上像猫一样窝成一团。 中原中也每次推开门的时候都会看见她。 乔丽娅没什么烦恼,唯一的愿望就是出去玩。 他应该早点带她出去的才对。 或者更极端一点,或许他就应该严格遵守规定,一步也不让乔丽娅踏出港口黑手党的才对。 至少那样她就不会死去。 强烈的情绪波动使得中原中也差点捏碎了手机。 可他还没有在彭格列的首领面前失态的打算,很快就用理智将这强硬地压了下来。 “抱歉。”他又说了一次,抬腿跨坐上机车,“我出来的太久了,需要回去一趟。” “任务吗?” “嗯。”中原中也轻轻地应了声,“本来就是出来取之前定制的礼物的。” 机车的轰鸣声响彻了平静的街道,青年黑色的帽檐下,赭色的发丝因风扬得肆意。 这令崎野七穗忍不住想起中原中也带她一人包围几十人的时候。 【“再也不会让别人欺负你了,乔丽娅。”】 当时的中原中也似乎误会了什么,这样承诺道。 可是根本没有人欺负她。 他自己才是被欺负的那个。 “我以为你会想和中原君说说话。”沢田纲吉说。 “是想说话。”崎野七穗说道,声音闷闷的,“但森先生可不像纲吉君你这么好脾气,中也处理资料的时候完全没有避开我,机密都被我看光了。” “我已经给他添了很多麻烦,不能再添麻烦了。” 沢田纲吉失笑:“森君的确很难对付,不过是七穗桑的话,我也可以帮忙。” 崎野七穗愣住。 “什么啊!”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抗议道,“那我不就又变成牵制纲吉君你的弱点了吗!” “令人烦恼。”她嘟囔着,调动咒力把街边的一个易拉罐扔进垃圾桶,“所以从明天开始要好好学习了。” “学习?”沢田纲吉罕见地疑惑了一下,“我记得七穗桑一直很努力。” “不是那种学习啦。”崎野七穗叉腰,她的眼睛亮亮的,说到这句话时轻轻地笑了一下,“我想成为像爸爸那样厉害的人。” “这样一来,不用大家保护我,我也可以保护大家了。” 【“我会保护你的,纲君!”】 风将思绪拉长,记忆里的片段迅速闪回。 模糊的视野中,沢田纲吉仿佛又见到了那个帮他赶走欺凌者,明明被揍得裙摆都破了,还要摇摇晃晃地爬起来,扯开带血的唇角安慰他的孩子。 那是他年少时期的初恋。 直到现在,也一直喜欢的人。 弱小的力量总会自己给自己找到出路。 沢田纲吉的神色柔和下来。 在来日本之前,他的确没想好要和七穗聊什么天。 他只是想见她。 他必须亲眼见到,她还是像以前一样,永远都会在爬起来的时候露出微笑。 快乐得像颗小太阳。 不属于他的太阳。 第88章 “诶?明天就走吗?” 车门打开的一瞬间,崎野七穗愣了下。 “好吧。”她说,“那帮我向狱寺他们问好——当然,骸君除外。” 毕竟突然出现到梦里的感觉实在很恐怖。 沢田纲吉笑了下:“骸吗,我也很久没有见到他了。” 彭格列的雾守来去自由,就连沢田纲吉也只能靠库洛姆联系到对方。 “还是不要见到的好。”崎野七穗拖长语调开玩笑道,“万一被三叉戟戳一下,纲吉君就真的变成红眼兔了。” 至少她是靠这个分辨谁被六道骸附了身的。 沢田纲吉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么说我可开心不起来。” 崎野七穗笑了笑,她关上车门,挥手时声音雀跃:“那下次见,纲吉君!” 距离约定的时间只剩下一分钟,少女的背影很快消失。沢田纲吉安静地注视着这一幕,注意到远处黑暗的角落里熟悉的气息。 “Reborn。”彭格列的教父收了回视线,他的眼睑垂下,唇角却仍勾着轻笑。 “要不要一起回并盛看看?” - “乱……” 可能是起了个大早的缘故,当崎野七穗推开侦探社办公室的门时,江户川乱步正窝在他的专属沙发上睡觉。 崎野七穗噤了声,走进时轻轻地合上了门。 然而,当她在沙发边好奇地蹲下—— 翠绿的眼里蒙着水雾,江户川乱步看见她时有些迷茫,眨了眨眼后才反应过来。 “好慢啊,七穗酱。”名侦探说着坐了起来,他打着哈欠抱怨,乱蓬蓬的头发柔软,看起来像小动物一样很好摸。 “抱歉。”崎野七穗说,“迷路了,然后遇到了熟人。” 乱步吸了吸鼻子:“沢田君?” 崎野七穗震惊:“这也能推理到吗?” “是气味啦。”乱步说,“啊,还有饼干的味道,你竟然背着乱步大人偷吃了吗!七穗酱!” “是光明正大地吃。”崎野七穗纠正,想起刚才在车上偷偷摸摸地在口袋里掰一点掰一点的动作。 ……原来有这么明显吗? 原来爸爸不是没发现。 是假装没发现。 乱步:“哼!” 乱步:“不过这是七穗酱的本体吗?好像比起之前高了一点。” “大概吧。”崎野七穗痛心,“我已经不相信自己的记忆了。” 事实上,关于以前的事情,她也只能在上上个周目模模糊糊地记起一点。 比如她还是个小孩子的时候,似乎不小心在赤司征十郎开会的时候跑进了办公室。 身后的侍女因此吓了一跳,赤司征十郎却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男人任由她爬到他的腿上,不动声色地关掉了电脑的摄像头。 【“七穗。”】 赤红色的眼瞳垂下,那时的赤司征十郎摸了摸她的脑袋。 【“身体不好不要乱跑。”】 崎野七穗猜测,如果系统的存在是为了延续生命的话,她之所以能参加这个游戏,说不定也与爸爸有关。 “走吧走吧。”乱步没在这个话题上专注太久,他非常自然地牵住她的手,得意地抬腿往外,“乱步大人可是做了功课,这次不会迷路了。” 崎野七穗疑惑了一下:“是去破案吗?” 乱步摇头:“七穗酱的脑袋果然坏掉了,现在是休息时间,才不要做工作那种无聊的事情。” 崎野七穗:“我以为破案会让乱步先生你觉得有趣点。” 乱步“唔”了声:“是那样没错啦,但已经很久 没有值得动脑的案件发生了。总之我答应过社长,需要我的时候我自然会在的。” 也就是说根本不是放假时间嘛。 看来侦探社也和咒术界一样,全年无休,放假时间与众不同。 但是…… 崎野七穗站在游乐园的大门前,后退一步,再后退一步——抬头! 很好。 没看错。 出现了!传说中诅咒最多的地方! 尤其是那个鬼屋。 崎野七穗看了眼,没想到加班这种事情会落在自己头…… 等等,那边那个看着怎么那么像夏油杰的虹龙? 也就是说—— “崎野老师!”钉崎野蔷薇的声音活跃,崎野七穗转过头看的时候,穿着制服的JK正兴致勃勃地朝她挥了挥手。 被钉崎野蔷薇捏在手里的诅咒差点被捏爆,扭曲着脸发出刺耳的声音。 崎野七穗就这么看着活力JK一秒变脸。 “喂,你很吵啊。”钉崎野蔷薇说着,背后冒出了比诅咒还恐怖的黑气。 ……怎么说呢。 不愧是五条悟的学生。 “什么嘛,又是看不见的东西啊。”即使钉崎刚刚说那句话的时候背过了身去,但江户川乱步还是很快得到了结论。 他的声音散漫,微凉的目光在空气中停留片刻,不到几秒又恢复了往日撒娇的模样。 “哼哼,就算看不见乱步大人也知道在哪。” 崎野七穗瞳孔地震:“不要好奇啊乱步先生!对上眼的话会被攻击的!” 乱步无所谓地咬了口棉花糖:“那不是迟早的事情嘛,别担心啦。” 崎野七穗半信半疑:“难道说乱步先生现在开始锻炼了?” 快乐的小浣熊顿住,心虚地别过眼。 “七穗?”刚祓除完一群咒灵,禅院真希收起咒具,走过来的时候显然也注意到了少女显眼的发色。 她的目光在江户川乱步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挑起眉:“你弟弟?” “……我哪来的弟弟。” “相处模式。” “乱步先生只比悟小两岁。”崎野七穗算道。 禅院真希对此感到了些意外,她又看了对自己的存在毫不在意的江户川乱步一眼,虽然没说话,但脸上似乎写了句[原来现在的成年人都是这个样子的]。 “你们怎么在这里?”崎野七穗问道,她记得中原中也说这里是港口黑手党的产业,咒术师在这里打架真的没问题吗。 “五条老师说他会报销的。”禅院真希随口道,头也不回地用大拇指指了指身后。 三秒过后,一个[茈]在轰平天上的诅咒的同时准确地避开了人群。 掀起的狂风使得在排队的游客好奇地抬头看了看。 崎野七穗沉默。 “我们挑个安全点的地方吧,乱步先生。”她说着,拉着江户川乱步就走,显然不想被这恐怖的攻击误伤,“记得帮我对悟保密啊真希!” 禅院真希没回应这句话,只是低头看了眼手机上这次任务群内的信息。 [好像感受到小七穗的咒力了] 不知道坐在哪里悠闲地和咒灵玩游戏的不良教师这样说道。 [不会又被你藏起来了吧,忧太?] 乙骨忧太发了个微笑的表情。 [和熊猫同学在一起_] [图片.jpg] 夏油杰不紧不慢。 [我倒觉得禅院同学比较可疑。] [真希吗?] 五条悟若有所思。 [怎么不说惠?] 虎 杖悠仁回得认真: [因为伏黑在追杀我] 禅院真希面无表情地关掉手机,走进一旁的纪念品店,买了件能遮住制服的衣服。 不就是捉迷藏吗。 呵,不好好做任务的同事都见鬼去吧。 - 五条悟有没有见鬼崎野七穗不知道。 但反正她是见到了。 黑暗的密室内,崎野七穗被突然冒出来的幽灵吓了一跳。 从进来到现在已经过了十分钟,她期间祓除了六个诅咒都没被吓到,倒是被人吓到了。 “原来七穗酱怕这个吗?”江户川乱步若有所思,他非常自觉地拿过npc扮的幽灵手里的钥匙,结果幽灵突然诈尸,拉了他手腕一下。 乱步:“……” 乱步:“啊!” 崎野七穗忙着搜集房间里的其他密码,听见声音回过头:“什么!” 乱步:“我的棉花糖脏掉了!” 崎野七穗走过来,借着手里油灯微弱的灯光,找到了幽灵身上的棉花糖。 “是因为他突然拉了我一下。”乱步认真哔哔,“不然乱步大人才不会浪费食物。” 幽灵:“……我以为你是旁边那个女孩子。” “浪费得好。”乱步立刻改口,挎起个小猫批脸,“不准你拉七穗酱。” 幽灵:“……可是她比较好吓。” 乱步耍赖,直接在密码锁上输了密码就走:“听不见哦。” 崎野七穗愣愣的,看了眼江户川乱步拉着自己的手,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等等。”她的语气里充满了不可思议,“你一开始就知道出去的方法吗?” 乱步笑眯眯:“知道啊,线索有很多,七穗酱没在意而已。” 崎野七穗有被内涵到:“那你还陪着我找密码?” 乱步歪了下脑袋:“因为是我邀请七穗酱出来玩的,社长说要让七穗酱有点参与感……什么啊!七穗酱!不要戳我啦!好痒!” 名侦探说着,抓住身边少女在自己脸上胡作非为的手。 崎野七穗遗憾:“看来不是传说中的福尔摩斯。” “都说了那是虚构的人物啦。”乱步停下脚步,同样报复性地捏了捏她的脸。 “所以是夸赞的意思。”崎野七穗被他捏得口齿不清,“总觉得乱步先生什么都做得到。” 武力的缺陷可以用策略弥补。 直到现在,江户川乱步还没有因为不会打架而陷入过什么困境。 “什么都做得到?”乱步停下脚步。 他墨绿的眼瞳在微弱的灯光下格外明显,盯着少女那张无辜的脸看了很久,思考的模样好似一只磨着爪子的黑猫。 “不对,还是有做不到的事的。”停顿几秒,乱步又合上了眼睛。 他的心情很好,感受着身边人的温度,意料之中地听到了句好奇的“是什么?” 乱步没回答这个问题。 他就这这样的黑暗,悄悄把对方往身边拉近了些。 七穗酱很好骗。 如果告诉她前面有陷阱,她就会自动停下脚步,然后更依赖他一点。 但江户川乱步并没有这么做。 他只是翘着唇角,摸了摸她的脑袋,语气里带着侦探特有的恶劣。 “不告诉你。”乱步说,“反正七穗酱以后就知道啦。” 七穗酱明白什么是喜欢的以后。 就知道什么是名侦探也做不到的事啦。 第89章 (完结章) 什么是喜欢。 崎野七穗当然思考过这个问题。 毕竟在接受赤司家的魔鬼教育后,田中管家已经暗示了她好几次。 “所以大小姐暂时还没有喜欢的人?” “……大概吧。” “是吗。”绅士打扮的老爷子失望地放下手里的枪,“太遗憾了,会长吩咐过,只要是大小姐您喜欢的东西,只要说出来就行,我会替您解决的。” 不,你确定爸爸是这么说的吗。 还有,你手里那个…… “是水枪。”田中管家笑眯眯地说,“请您安心。” 哈哈,要不是她去黑手党那里混过几个月,她就真的信了。 崎野七穗收回目光,继续开始痛苦地写她永远写不完的作业。 除了基础的功课外,她还得抽出时间学习一窍不通的经营和珠宝类的知识。 虽然看到闪闪发光的东西很开心,但崎野七穗实际上并看不出它们中有什么差别。 于是当伏黑甚尔回到公寓里时,他那张用来扔被捏瘪的啤酒罐的桌子已经堆满了一堆只存在于拍卖会的东西。 男人的半张脸上还是诅咒紫色的血液,见状微微挑眉:“来分赃?” 崎野七穗随便捡了块怀表扔他:“是教材。” 伏黑甚尔偏头,漫不经心地抬手接住。 百达翡丽的古董,在拍卖行大概能卖六百多万美元。 伏黑甚尔扯了扯唇角,脑海中浮现那双赤色的眼睛,对于对方是什么心思心知肚明。 赤司征十郎就差把[离我女儿远点]这几个大字刻在这些所谓的“教材”上了。 “你在发呆?”注意到伏黑甚尔的神色,崎野七穗撑着膝盖从地毯上站了起来,她没有得到答案的打算,只是推着他往浴室走。 “快去洗澡,待会我们去吃晚饭。” 伏黑甚尔偏头,他垂眸看了眼她按在自己背后的手:“沾上血了。” 崎野七穗愣了下,跟着他的目光看去:“……哦。” “你来找我就是吃饭?” “有道理。”崎野七穗点头,回答得一本正经,“本来是打算和爸爸一起吃的,但突然想到不找你你就会用啤酒填满肚子,所以就拜托田中管家带我来了。” 伏黑甚尔又盯着她的脸看了一会,半晌烦躁地“啧”了声。 他抬手,手臂揽过她的腰,索性将她单手抱到了洗手台上。 这个动作来得猝不及防,直到温凉的自来水落到她的指尖,崎野七穗才猛然回过神。 她的睫毛后知后觉地颤了颤,抬眼看向面前的伏黑甚尔。 男人低着头,额前柔软的黑发阻隔了灯光,使得伏黑甚尔眼里的那抹墨绿看起来更深了些。 崎野七穗突然有些紧张。 “我来的路上遇到了高柳老师。” 伏黑甚尔头也不抬地帮她洗手:“不认识。” “……是惠以前的班主任啦!”崎野七穗气愤,“明明我们以前一起见过。” 伏黑甚尔隐约记得是有那么回事。 那女人还挺喜欢惠的,所以总来家访找他麻烦。 “不过我一开始还没认出来。”崎野七穗叹气,“是高柳老师先认出了我。” 【“您还真是……和以前一样年轻?”】 反应过来的高柳老师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最后不好意思地憋出一句,又开始为自己的失礼道歉。 崎野七穗摆摆手,示意她不必在意。 “她以前还担心惠交不到朋友。”少女在说这话时低垂着眼睫,语气中透露出怀念的情绪。 伏黑甚尔注视着她,回忆起当时那个画面。 惠那小鬼那时还没他腿高,明面上画画的时候指着玉犬说是他,背地里往存钱罐里塞钱,好有朝一日带着七穗远走高飞。 伏黑甚尔当然是当着他的面把他的存钱罐给没收了。 【“等你长高了再说。”】 这句话说到现在,又变成了【“等我死了再说。”】 伏黑甚尔嗤笑一声,倒是觉得那小鬼生气的样子和自己挺像。 “所以呢?”伏黑甚尔问,“你和那家伙说那小鬼交到好朋友了?” 崎野七穗点头:“高柳老师松了一口气,露出了[那真是太好了]的神情。” 她说完一顿,耳边浮现出女人在那之后的话。 【“那您和伏黑先生呢?”】 她和甚尔呢。 崎野七穗想起那张自己和小时候的惠一起画的画。 他们一起去野餐,带着玉犬,坐在高高的樱花树下。 只有甚尔是她亲手画上去的。 在这漫长的旅程中,她只设想过和甚尔的未来。 【“您没有喜欢的人吗?”】 田中管家的话又一次出现,崎野七穗朦朦胧胧地伸手去抓,终于抓到了答案。 就比如亚瑟是她引以为傲的老师,忧太是她引以为傲的学生。 乱步先生像只小动物,中也先生永远自由自在。 里梅在漫长的岁月中,将最初的诺言化为了牢牢束缚住他自己的枷锁。 对朋友的喜欢,和对甚尔的习惯,是不一样的。 她想要和杰和悟,还有硝子永远在一起,和想要和甚尔的永远在一起,也是不一样的。 “哭什么。”伏黑甚尔问,他粗砺的指腹擦过她的眼角,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红痕,“我可没惹你。” “不是。”崎野七穗惊慌失措地说,她跳下洗手台,拿出手机迅速搜索了什么,这才拉着伏黑甚尔急急忙忙地往外跑。 伏黑甚尔跟不上她的脑回路,但倒也不介意她这样的行为。 晚上九点,整个东京沐浴在柔软的月色下。 而在他们踏上小山坡的最顶端时,一朵又一朵的烟火在温柔的月色里绽开。 【“明年这个时候,我们也要一起来!”】 伏黑甚尔记起他上次去看烟花的时候,对方似乎说过这样的话。 她那时穿着浅杏色的和服,金发被水气球砸得湿漉漉的。 大小姐笑起来的时候像只无忧无虑的小鹿,毫无防备地来牵他的手。 “低头。”崎野七穗说。 伏黑甚尔的眼瞳微动,他的目光从灿烂的烟火上移开,微微弯下腰。 他以为大小姐又要做什么恶作剧。 但是…… “喜欢你。” 脱口而出的,弄得他的耳垂痒痒的,只是这句话。 伏黑甚尔听她说了很多遍“喜欢你”。 起初他以为是假的,后来不知不觉中信了她的鬼话,再后来,他又觉得是假的。 可下一秒,湿润的温度却覆了上来。 伏黑甚尔挑眉,顿了两秒才意识到自己被亲了的事实。 “你可别对我太好了啊。”伏黑甚尔说,他的声音沙哑,眯起眼警告着些什么。 崎野七穗没注意到他的眼神,“嘿嘿”地笑了声,似乎对于自己赶上了烟火大会的这件事很开心。 “为什么?”崎野七穗将脸颊的发丝捋到耳后,她仰起脸,整双眼睛被天空中一朵又一朵的光团映亮,“以后还会更好的。” 伏黑甚尔勾着唇角:“我是天与咒缚。” 崎野七穗:“那又怎样。” 被偷走的心又被恶劣的小偷还了回来。 伏黑甚尔盯着她没说话。 就连伏黑甚尔自己也不知道,他是怎样按捺着炽热的爱意活到现在的。 有个人用“一见钟情”的谎言来到了他的面前,为他编织了一出从未想过的童话,然后亲手将这变成了现实。 “随便你。”良久,男人用低哑的声音妥协道。 “甚尔。”崎野七穗扯了扯他外套的袖子,“你是伏黑甚尔。” “不是天与咒缚,你有名字的。” “……嗯。” 大雨之中,被伏黑甚尔扔进下水道的戒指已经找不回来了。 对于伏黑甚尔来说,那是比他生活在禅院家的那段日子还要痛苦的回忆。 他一闭眼,浑身是血的少女便躺在了他家的玄关中央。 她说,不要哭啦,甚尔。 她说,给我讲个故事吧,甚尔。 伏黑甚尔哪里会讲故事,他只会胡编乱造。 阿里巴巴找到了他的宝藏。 “喂。” 于是在他的宝藏面前,伏黑甚尔将这份痛苦挖了出来。 奇怪的是,他这次并未感到恐惧。 伏黑甚尔低头问她。 “你喜欢什么样的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