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名:养我吗,我超甜 作者:虞子酱 文案: 漆凡尘收到了珍稀动物保护协会寄来的神秘快递,一缸鱼,并让他小心饲养。 没过多久,二十几只鱼死不见尸,只剩下最后一条。 就在他准备毁缸灭迹的时候,鱼缸外出现一张纸条: 亲,养我吧,我超甜,还不吃人哦 自从养了这条鱼,漆凡尘早上醒来,身上总会莫名其妙多出一些小东西。 沧鸾:你听过这么一个传说么。 漆凡尘:我不听。 沧鸾:古时候的男人为了诱骗美人鱼跟他同居,就会把人家的东西偷走并藏起来。 漆凡尘:你明明是硬塞。 沧鸾:我不管,你拿了我的东西就得对我负责。 漆凡尘:…… *清冷美人受(漆凡尘)×深情温柔攻(沧鸾) *攻是鲛人,俗称人鱼 *无生子,强强 *甜文,灵异向 内容标签: 灵异神怪 情有独钟 甜文 现代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沧鸾,漆凡尘 ┃ 配角:杜衡,玄影,顾怀,司长夜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养我吗,我不吃人 立意:对任何人都要怀有善意 第1章 红鱼 ============================== 初春的北城,寒风裹着细雨成了利器,刮在人脸上生疼。 市郊外的一处荒山,丛生的杂草仍有顽强的生命力,半个人高,挤满了起起伏伏的小山包,几处不起眼的土墓便隐藏在其中,不仔细看几乎发现不了。 一个略显佝偻的身影蹲在一块石碑前,正低头默念着什么,他身上只套了一件洗旧的灰色羽绒大衣,看起来很是单薄。明明他还没有到古稀,头发却已经花白了。 漆凡尘刚回北城就被师父叫了过来,此刻师父不让他上前,他便独自一人撑着伞,在风中站成了一座笔直的黑色雕像。 他是师父捡来的孩子。十年前一场大病让他失去了之前的记忆,只记得当时他跟孤儿院的好几个孩子一起被师父收养下来,但他们都没活过那场天灾,独独剩他一个。 耳边是持续不断呼呼的风声,夹杂着一声清脆的消息铃。 他低头看了一眼衣服口袋,静默两秒后才伸手把手机拿了出来。 【亲,您的快递已到派送地点,请保持手机通畅,快递小哥即将为您提供送货上.门.服.务。】 漆凡尘花一秒钟思考了一下最近在网上买了什么东西,得出的结论是没有。 因为常年不在家里的关系,他几乎不网购。这几年一直在北方奔波,他一个跑腿的命,更是连个固定的居所都没有,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可能是发错了。他想。 “跟你师母说一声,回去了。”师父将寒风吹开的衣襟往里裹了裹,朝他说。 “好。” “好不容易回来了,就先留在这边吧。”师父并不看他,低着头看路,声音略微有些嘶哑,“这边人手也不够用,你先顶着。” 漆凡尘垂目嗯了一声,算是应下。 郊外离市区三十里路,漆凡尘人还没到家,手机已经响个不停。 “你可能打错电话了。”漆凡尘并不给他开口的机会,“我最近没有快递。” 对方似乎也愣了一下,才问:“您是漆凡尘先生吗?” “是。” “啊,那就没错了。”小哥憨厚地笑了,“就是您,里头一缸活鱼!蹦跶得可欢了!隔着快递箱我都听见里边哗啦哗啦地晃动呢!” “……” 漆凡尘心下说就凭自己这不善于人际交往的性格,他倒是没敢往“朋友送来几条鱼拜晚年”这方面想。他问:“谁寄来的?” “我看看哈,挺长一行字呢。”小哥窸窣了两秒,慢慢念道,“国家珍稀动物保护协会,嘿,你朋友还挺会取名儿!” 漆凡尘应了一声,只让司机师傅再开快点。 哪来的朋友,从那寄来的,八成又是什么奇珍异兽。 天黑得早,出租车在狭窄的街巷里七拐八拐,终于拐进了一个隐蔽的小区,单元楼鳞次栉比,紧密排列,这个点了,却没有一家点灯,黑漆漆的,有些阴森。 司机师傅眼睁睁地看着他下车,本想要提醒他打个手电筒,一转眼车外就不见人了,不知道是融进了夜色,还是消失不见了。 前后不过五分钟,物业处,漆凡尘从快递小哥手里接过了一个不小的快递盒。 “你听听,还有水声儿呢!”小哥临走前晃了晃快递箱,似乎是想让他相信这里头确确实实是一缸鱼。 进门,漆凡尘把箱子拆开,防震泡沫里边有个密封的透明水缸,被装在透明塑料袋里的一群颜色鲜艳的热带鱼正欢快地游泳。 被憋在这么一个塑料袋里居然还没死,漆凡尘心说不愧是珍稀动物。 他按说明书把水缸里的养料黑泥等放置好,再将鱼全部倒入。说明书翻到最后一页,却是手写的两行字: 【请小心饲养这25条鱼。珍贵品种,请确保万无一失。】 空白处,盖了一个协会的专用章。 漆凡尘心道这可是为难他,养活自己就已经很难了,况且是易死的热带鱼。这个天气,恐怕得开着空调供着它们。 他把鱼缸放置在阳台,一眼看过去,他似乎觉得有哪里不对。仔细数了数,数量确实对不上,这鱼缸里只有二十条。 他以为是自己拆快递时出现了纰漏,返回客厅一看,哪里有鱼的影子。 他把手机拿出来,想去协会的APP上问问客服究竟是怎么回事。 珍稀动物保护协会,会长正是漆凡尘的师父,石雨鸣。 近十年来,全国各地忽然出现各种有悖常理的怪事,有人道是邪祟作怪,有人又言风水不好,更有人捕风捉影,直言这是报应。 报不报应,因何事报应,谁也说不清楚。 几年前,石雨鸣秘密成立协会,招募了一批优秀的社会主义好青年,专职除祟驱妖,还人间一片科学。 当年的协会只能在旧报纸的夹页中间刊登招募信息,而发展到如今,凭借打着“毫无门槛、不用坐班、自由分配、月收过万”的招聘口号,协会内成员已破百,分布在全国各地,并有了专门的技术信息人员运营。 镇邪APP名字取自“珍协”同音,会员制,有其单独的网络信号系统,不受任何干扰,界面简洁,操作方便,不用氪金,实属APP业界之良心。 漆凡尘登上自己那资料头像一片空白的账号,刚一登入,界面弹出来一个消息框。 【尊敬的用户,很抱歉,因近日协会收到众多差评,技术人员正在连夜控评,镇邪APP将进行为期三天的系统维护,给您带来不便,敬请谅解。】 漆凡尘:“……” 差评这事,他还真知道。 半个月前,新年刚过,正是各家各户热闹的时候,却不知道从哪里传出风声,说有人看见了在北城市郊的一条河里出现了河妖。没过几天,又有人说在城区内的一个人工湖里也看见了神秘湖怪。 近几年的怪事一般都发生在市郊,或是靠海靠湖的地方,对城区的人们来说还是新鲜事,一时间满城各湖各河里都有人前往打卡。 网络上,神似河妖湖怪的照片视频被疯传,大家都跑去案发现场,想要亲眼目睹这一妖一怪。 网络时代信息传播速度之快,就连当时远在长白山的漆凡尘都听说了。 协会当即派了不少人过去,结果蹲点了好几天,除了在城南的排水沟里救出两条不小心落水的哈士奇,什么水花也没见到。 本来人手就不够,还因为这浪费大量精力和时间,会员们不干了,都跑去给软件投诉差评。 APP登不上去,漆凡尘只能作罢。 这三天谁也接不到任务,倒是难得的假期。前一个任务漆凡尘几天没合眼,这时候也顾不得什么,一进房间倒头就睡。 他平常睡眠浅,一点动静都能惊醒,但这一觉却像是足足灌了几瓶安眠药,睡到日头高挂,阳光刺眼,才缓缓醒来。 睁眼,手边是一个冰凉的东西。 他撑着半边身子坐起,才发现枕边放着一个木制的小盒子。棕色的盒子在阳光下亮泽耀眼,正上方刻着一个小小的图腾,几条错综复杂的暗纹由底部延伸出,呈碗状散开,至顶部汇集,形成一个略微细长的水滴形。 这东西哪里来的?光凭这不俗的做工,看起来倒像是工艺品。 他眉头微皱,伸手将盒子打开。 盒内躺着一把精致的小木梳,流云形状,上刻金色细浪,尾端坠着银线流苏。梳子散发着独特的沉木香味,拿在手里沉甸甸的,很有分量。 漆凡尘盯着这把木梳,一时无言。 什么情况? 田螺姑娘? 他想起昨晚收到的那一缸鱼,翻身下床,试了试门锁,发现是锁上的,这才走到阳台。 那鱼缸好端端地摆在架子上,颜色各异的热带鱼异常活跃,像是在诉求食物。 漆凡尘走近了才发现,鱼的数量又少了。 只剩十八条。 昨晚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而他恰好睡得很死,什么都不知道。 他将外套穿好,拿着家里的钥匙就出门了。 先去吃早饭,接着去花鸟市场买了点鱼饲料。刚要付钱,他注意到货架上的浴缸里,几条热带鱼正悠闲地吐泡泡。 “帅哥,喜欢鱼吗?”老板娘探头过来,笑着说,“咱家这鱼耐活,你就是扔那不管也能活几天。” 漆凡尘听了这话,驻足了几秒,随后打包了几条鱼回去。 颜色形状都挺像的,应该看不出来是充数的吧? 浴缸里重新装满了二十五条鱼,漆凡尘心道,舒服了。 什么珍贵的品种他没看出来,这动不动就吃同伴的恶性他是看清了。照这么下去,他估计都来不及等到系统维护好,这缸里原本的鱼差不多该没了。 事实证明,他猜的没错。 第二日早起,漆凡尘同样在枕头摸到了一个木盒。 不同于前一日的小方盒,这次是个长条盒,同样的图腾,只不过色泽要比之前的更暗一些。 漆凡尘打开,里边放着一把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木扇。 木扇长八寸,扇纸是锈红色,扇面由金银线勾勒出一幅海浪图,金粉零星点缀,扇骨和木梳是同样的材质,间隙较密,背面刻着暗红色流云纹,扇柄下坠红线流苏。 “……” 漆凡尘把扇子收好,轻轻拉了一下自己的睡衣的衣襟。 他轻轻吐了口气,把脑子里不切实际的想法清空,起身去检查鱼缸。 如他所料,鱼缸里只剩一半的鱼。原本这些鱼颜色各异,如今只剩下红色的。 漆凡尘面色如常地将饲料放好,回到房间里,把三年前藏在书房里的微型摄像头找了出来。 安装在隐蔽的角落后,漆凡尘离开了家。 网上疯传的那些河妖湖怪虽然可能只是捕风捉影,但漆凡尘觉得不可能空穴来风。 人工湖位于下城区一个居民小区附近,以往都是用来排污水,但近来有规定污水不可随意排放,随着治理的进度推进,这些人工湖也开始养一些观赏性鱼类。 这个湖面积虽然不大,但却是贯穿北城河流的必经湖泊之一,如果在这里出现了湖怪,那么很有可能会顺着河流一直游到河流上游,也就是城中心去。 漆凡尘到达的时候正是午饭饭点,附近没什么路人。 他由湖边人工修建的阶梯下去,环视一周,靠岸的湖边浮着一层厚厚的绿油,分不清到底是浮萍还是已经腐烂的垃圾。湖中央的水较为澄澈,一眼望不到底。 他刚要蹲下身探探水温,耳边传来一个中年妇女的声音:“小伙子!别想不开啊!” 他偏头望过去,原本在岸上的中年妇女正朝他走过来,脸上焦急的表情看起来像是以为他想轻生。 漆凡尘站了起来,问:“大姐,您见过这里的湖怪吗?” 妇女没想到他问的是这个,愣了一下,点点头,神秘兮兮地凑过来:“见过啊,亲眼目睹!” 漆凡尘下意识地跟她保持距离,继续问道:“您见过?是怎么回事?” “那真的挺吓人的!”妇女想了想,说,“就前天晚上快七点多的时候,我吃过饭来这里散步,忽然看见湖中央哗的一声冒出来一个黑色的东西,我当时还以为是落水的人呢,结果再一看,那黑色的东西游得飞快!嗖的一下就没影了!” 漆凡尘目光一凛,追问:“看清什么样了吗?” “那倒没看清,它游得太快了。”妇女说完,朝他劝告,“这几天好多人跑来这里拍视频呢,我看了他们拍的,哪里拍到了什么湖怪啊,都是凑凑热闹。小伙子你也当心点啊,这湖里头谁也不知道有些什么东西,还是别靠得太近比较好。” 漆凡尘点了点头,朝她道谢后便离开了。 按她的话来说,前天晚上还在这里,短时间内应该不会移动到很远的地方去。 他拿起手机点进镇邪APP,离维护结束还差二十个小时,也就是说得等到明天才能知道情况。 晚上,他一如既往入睡。 第三天早,依旧有惊喜小礼物。 这回木盒里放的是一条近一米长的黑色丝带,一指宽,头尾两端各用红线绣了图腾,拿在手里光滑无比,触感极佳。 漆凡尘盯着丝带看了一会儿,一时间判断不了这是什么材质。 他起身去查看鱼缸,不出意外,鱼缸里只剩下最后一条。 他一直在等最后的胜者,珍协说的珍稀品种并不是指全部的25条,恐怕就只有一条而已。 推开阳台的玻璃门,果真,鱼缸里,最后一条红鱼正在悠闲地游着。 漆凡尘以前从来没仔细观察过,今日就唯独剩它,他不由得细细端详。 红鱼身形细长,姿态极其优美,鱼尾是渐变的淡红色,尾端几近透明,在水中轻轻摆动。鱼身布满的鱼鳞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淡淡的金色,甚是耀眼。 这鱼在水里游动并不欢快,慢慢地朝一个方向摆动鱼尾,随即又转了回来,倒是悠闲自在。 那鱼像是能看懂漆凡尘的动作,也停在水中,跟漆凡尘对望。 漆凡尘回过神来,才发现在鱼缸底下居然还压着一张便利贴,便利贴还是从他书房书桌上拿的。 【亲,养我吧,我超甜,还不吃人哦】 字写得居然挺端正。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正在更新《男朋友带我脱非入0》球收藏~ 文案: 从小到大运气一直不好的纪凡兮喝了假酒啃了新来的转校生一口,意外发现转校生是锦鲤体质,碰一下就能蹭欧气。 纪凡兮:如果他能做我好(nan)朋友就好了。 范斯泽:从来没有哪个好朋友会对我又亲又摸。 - 游戏区透明up主纪凡兮在投稿完一个不要心动挑战后火速涨粉,粉丝都在问最后打码的心动男嘉宾是谁。 纪凡兮:还想看什么,热评第一满足你的愿望! 心动男嘉宾范斯泽本人直接用钱砸出榜一的位置,留下一条长长的热评: 1.要到范斯泽的一张自拍 2.打电话让范斯泽说出“我喜欢你” 3.摸一下范斯泽的腹肌 4.用女朋友的语气和范斯泽相处一天 5.找范斯泽录一次偷亲挑战 … 纪凡兮:你这是逼我跟他谈恋爱 - 范斯泽:来,男朋友抱抱,让你脱非入0。 纪凡兮:这个0似乎有别的解读。 范斯泽:跟我读,勒银——零。 - 总想入欧籍的小倒霉(纪凡兮)×总喜欢耍心机的大欧皇(范斯泽) --------------- 第2章 任务 ============================== 破案了。 这鱼不仅能无声无息地进他卧室放小礼物,还能去书房找便利贴写留言,语气用的还是某宝客服体。 能耐死你算了。 漆凡尘转身出了阳台,进了房间把门一锁,去调监控视频。 卧室里的信号不太好,漆凡尘在手机上等了好一会儿,中央转着圈的加载中小菊花才终于转完了。 漆凡尘把摄像头安置在西南的角落,可视范围能够最大限度地覆盖到他的卧室,从屏幕上看,除了窗口,其他地方都能够看到。 他把时间调到昨晚自己进屋关灯睡觉之后,最大倍速观看。 前几个小时房间里都是黑漆漆的一片,直到凌晨两点多钟的时候,门缝里忽然漏出了一线光。 他的阳台没有窗帘,直接由一条走廊连接到客厅里,夜晚如果月光足够亮的话,能够一直照进客厅里。而此时,那门缝里的光正是阳台的月光漏进来了。 漆凡尘感觉到自己呼吸都一窒,他把速度调回原速,目光紧紧地盯着那扇即将打开的门。 那一线光渐渐地拉长,拉到可以进一个人的宽度停住了,有人进来了。 那的的确确是一个人,在黑暗里虽然五官看不真切,但身形还是很好判断,这是个个子很高的男人,起码有一米九。 他站定在床前,等了一会儿。接着,朝床上正在熟睡的漆凡尘伸出了手。 这事虽然是在他睡觉的时候发生过的,但是在屏幕上看着发生的过程,还是让漆凡尘心里一沉。 平常在外他机敏得很,出现这种情况不等人进来他就该发现了,并及时从床上蹦起来准备伏击。但一连三天,他睡得死沉,竟然让这条红鱼钻了三晚的空子。 从漆凡尘这边的角度看,他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黑影轮廓,并不知道男人有没有碰到他,或许只是在他面前停留了一会儿,把礼物放置好,或许还对他做了什么。 接着,男人在他面前蹲下了。 漆凡尘睡觉非常安稳,睡前是什么姿势,睡起来还是什么姿势。昨晚他是侧身面朝北面睡的,因而男人那时候就是在跟自己面对面。 男人蹲下后,屏幕像是静止了一般,漆凡尘看了一眼进度条,确实在走。一直过了几分钟,男人依旧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 漆凡尘调到最大的速度,找到男人离开的时间点,才发现,这男人竟然在自己面前蹲了足足半个小时! 他把监控视频关了,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这几年见过的所有怪事加起来跟这个男人相比都相形见绌—— 发生在别人身上他是旁观者,但发生在自己身上,那就比较骇人了。 他把房门拧开,再进入书房,里边跟之前并无二样,不像是有人进来过的样子。 漆凡尘摸出手机,刚要进入镇邪APP问问这到底是送了条鱼过来还是请了尊佛过来,却忽然看到消息界面弹出来一个会话框。 【客服009】:【尊敬的会员您好,根据您的定位,您已被人工分配至04287小组执行任务,任务描述如下:有市民反映市中心广场昨天半夜忽然传来歌声,声源不明,已有五位广场附近居民报案家里小孩失踪不见,请速前往确认。(如因故需取消任务,请联系客服038)】 小组一般有两人以上,根据任务难度确定人数,任务分配之后系统便会自动把组内成员拉进一个群聊,任务结束后自动解散。 漆凡尘退出这个会话框,小组的群已经成立了,共三人,里边有人在冒泡。 【司长夜】:怎么又是跟你这小鬼一起? 【顾怀】:[哼哼] 【司长夜】:碰上你准没好事[翻白眼] 【顾怀】:[语音5’] 两个名字都没听说过。漆凡尘点开语音,是一个稚嫩的男童音:“你以为我想跟你一起吗?哼!” “……”漆凡尘握着手机的手微微一滞。 听这声音,大概还是个小学生。两年不见,协会都敢钻不签劳动合同的法律空子,招收童工了? 【司长夜】:我家就在附近,马上到了,小屁孩这回是开碰碰车来还是骑旋转木马过来啊? 【顾怀】:[语音8’](我马上出发,我家司机哥哥在倒车啦!) 【司长夜】:@漆凡尘 这位哥哥什么时候到啊? 【漆凡尘】:十五分钟,广场石雕前集合 出发前,漆凡尘朝阳台看了一眼。 那条红鱼正眼巴巴地隔着玻璃缸望着他,连鱼尾都不摆了,一副可怜样儿。漆凡尘思考两秒,踏步往阳台走去。 最快也要两三天才能回来,这东西吃鱼又吃上了瘾,要没他喂,估计回来要么是鱼凉了,要么是人跑了。 虽说不清楚这是什么东西,以及他有什么目的,但好歹收了人家三样礼物,还一顶一的价值不菲,拿人手软,漆凡尘总不好意思丢鱼不管。 十五分钟后,漆凡尘到达市中心花乐广场。 广场中央有个人工雕刻的百鸟朝凤石雕,高达五米,长至十米,甚是宏伟。石雕上的各类挥舞翅膀的鸟儿栩栩如生。 听说这个石雕是当年广场建成时市里一位富豪捐赠的,为的不是别的,就是这广场的取名权,取的是他老婆的名字。 漆凡尘到的时候,手里提着一个透明的玻璃杯。他打车过来的,车开得快,杯子在他手里一直晃来晃去,此时他正抬高手,想看看这鱼还好不好。 正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个女生的惊呼:“妈呀,这么大的狗!” 漆凡尘看过去,只见一个瘦瘦高高的男孩正用力拉着着一条浑身雪白的大型犬,那犬有半人高,相貌是犬类顶配,脖子上套一个金色的项圈,正朝着广场中央的喷泉跑去。男孩一边朝被吓到的路人道歉,一边把白犬拽回来。 漆凡尘眯了眯眼,正要走过去,忽然听到了之前手机里听过的童声,从前方五米处传来:“白泽!” 一个一米三左右的身影跑向那犬,漆凡尘定睛一看,确实是个小孩,脸上还带着婴儿肥,粉粉嫩嫩的,一双大眼睛特别有神。 漆凡尘往前走了几步,先开口问:“你是顾怀?” 两人朝他看来,小孩仰起脸点了点头:“我是顾怀,你是群里的那个漆哥哥吗?” 漆凡尘微微颔首,看向男孩。这男孩看着像是高中生,比他小不了多少。他语气有些不太确定:“白泽?” 话音一落,身边那白犬欢快地跳了跳。男孩耸耸肩:“叔叔,这狗才叫白泽,我是司长夜。” 漆凡尘:“……” 那名为白泽的大型犬安分了下来,慢慢地走到他身边,仰起头看向他。 “诶,它怎么这么乖?”司长夜有些好奇,说,“平时见了陌生人都要先叫两嗓子的。” 漆凡尘低头看过去,也发现这狗对着他的时候异常安静,连尾巴都不摇了。 小孩倒是新奇地上下打量他,目光定格在他手里的玻璃杯上,问:“哥哥,你提着什么呀?” 漆凡尘放低身段,让他看清楚里边躺着的这位万岁爷:“宠物。” 刚说完,白泽便凑了上来,直勾勾地盯着杯里的红鱼看,像是在看什么食物。 “养鱼当宠物?那要是打碎了杯子它不就死了吗?”小孩好奇地问。 漆凡尘说了句非常不负责任的话:“碎了再说。” 会不会碎他不知道,但死是肯定不会死的。 说话间,那白泽又叫了几声,拔起腿就往喷泉跑。 花乐广场北侧有个面积挺大的喷泉,由不远处的人工湖引水,每周末晚上七点定时开放。由于市里着重打造生态景观花园城市,在这上边投资颇为大方,双休两日整整开放一个小时,场面极为壮观,音乐与喷泉的结合大受好评。 然而这是白天,只能看到地上密布的喷水头,地面也非常干燥。 司长夜叫了一声,跟着白泽跑了起来。小孩走过来拽他的手:“哥哥,我们也去看看。” 阶梯式的喷泉一直延伸到人工湖,从这边能一直下到湖边。三人站定在湖岸边,望着澄碧的湖水。白泽一直叫个不停。 司长夜把白泽的脑袋搂在怀里,好声好气地安慰:“好了好了别叫了,知道湖里有东西了。” 那白泽像是能听懂他说话,经他一安慰,蹭了蹭他的胸口,还真的安静了下来。 漆凡尘目光由湖面转移到两人身上,声音很淡:“说说吧,你们是怎么进协会的。” 协会招人口号中的“毫无门槛”并不是说什么人都招,而是说不论年龄性别籍贯专业学历,只要达到要求都能任职。而进入协会只要一个要求——拥有特殊能力。 “我开了阴阳眼,我能看见鬼。”顾怀先坦白了自己,“而且我师父说我长得嫩,可以做诱饵。” “……”漆凡尘这就一定要知道这倒霉师父是谁了,“你师父是哪位?” “承冠道人。” 茅山派后人,如今罕见的正派道士。 司长夜一脸心疼地看着他,说:“小可怜见的,被师父卖了还替他数钱呢。” 顾怀反驳道:“我师父才没有卖我呢,他对我可好了!”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叽叽喳喳的,吵得漆凡尘头疼,他转而问司长夜:“你呢?” 司长夜立马挺起胸脯,一脸骄傲地说:“我是为了梦想与和平,我要这天下再无邪祟作乱,我要这世道回归淳朴本真……” “害!”顾怀打断他雄赳赳气昂昂的演讲,仰起小脸看向漆凡尘,说,“哥哥,他爷爷是副会长,走关系进来的!” 被打断的司长夜:“……” 并不清楚副会长是谁的漆凡尘看向那只白犬,问:“这是你爷爷送你的?” “那倒不是。”司长夜刚刚还一脸不太爽的样子,说到白泽脸色就恢复了正常,“白泽是我小时候捡的,养了快十年了。” 顾怀也跟了一句:“哥哥,白泽鼻子可灵了,能闻到妖怪的味道,比司哥哥厉害多了!” “嘿你这小鬼!”司长夜作势要打他,顾怀立马抱住白泽,这手就下不去了。 “哥哥,你是怎么进协会的?”顾怀转移话题。 “我可以在水下活动。”漆凡尘说。 “哇,是天生的吗?”司长夜有些羡慕。 “可能吧。”漆凡尘顿了顿,说,“不记得了。” 司长夜的狗不停在岸边打转,漆凡尘喊他:“把你的狗叫过来,我们先离开这里。” “离开这里?”司长夜一边拽绳子一边说,“我们去哪?不是来调查妖怪吗?” “晚上再来,白天一般不会出事。”漆凡尘说,“我们现在去吃午饭,顺便打听一下昨晚是怎么回事。” 两小孩只听见了前边半句,兴冲冲地问:“吃什么呀?哥哥你请我们吃吗?” --------------- 第3章 男人 ============================== 市中心巴黎花园小区,报案说家里孩子失踪的五户人家都住在这里。这小区位置极佳,黄金地段,商圈附近,能住得起的都是有钱人。 隔着两条街,商铺最东边的三星级酒店大堂里,漆凡尘正在办理入住手续。 “好饿啊,我早上起来都没有吃早餐。”顾怀抱着漆凡尘的玻璃杯,朝司长夜撒娇,“哥哥,刚刚我们过来的时候我看到了一家自助餐厅,等会儿我们去吃好不好?” 司长夜正在交押金,闻言敷衍地点点头:“行行行,你想吃就去吃。” 漆凡尘从来没跟过两个半大点的孩子一块儿执行任务,年纪一小他责任就上来了,因此分配房间的时候他直接给还在吵要不要睡一屋的两个人下了命令:“我们仨一起睡。” 拿了房卡上楼,顾怀刚把手里的玻璃杯放在茶几上,白泽立马冲了上来,得亏漆凡尘眼疾手快,立马把杯子拿了起来,才避免了一场惨剧。 “我的妈,这鱼是什么奇特品种啊?”司长夜震惊了,“我刚刚都拽不住绳子了,太饥渴了吧?” “是有些奇特。”漆凡尘低头看了眼优哉游哉的红鱼,默默地叹了口气,“把你的狗看住了。” 司长夜怕白泽真把鱼吃了,便把它留在房间内,自己亲自拿了杯子下去。 顾怀看中的是一家高档的牛排自助,三人落座,刚点完单,便听见隔壁桌三个女人在谈论着什么。 “真的假的?不会是孩子自己偷偷跑出去了吧?” “怎么会,五栋那个,人家孩子才刚生没几个月,抱在怀里睡的呢,也能偷跑出去?” “再说,这大半夜的谁家孩子会不睡觉跑出门啊?” “那可真是怪了,好端端的怎么就摊上这事了呢。” “可别提了,我家孩子跟心心一个幼儿园,她妈妈今天都哭成泪人了,睡一觉起来闺女就没了,这搁谁谁都遭不住啊。” 漆凡尘低着头沉默地听着,对面的顾怀小声地说:“哥哥,会不会是湖里那妖怪晚上出来抓小孩了?” 司长夜吓唬他:“就专门抓你这样的小孩,你今晚可得小心点。” 顾怀朝他吐吐舌头:“我是小福星,妖怪不敢动我!” 漆凡尘沉声说:“按理说湖里的妖怪在陆地上应该行动不便。” 司长夜像是想起了什么,把手机打开,点进APP:“我怎么记得任务里好像还有一个关键点,什么歌声来着?” “广场半夜传来歌声。”漆凡尘接话,“声源不明。” 说到这里,司长夜忽然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哥,你听过鲛人的传说吗?” 漆凡尘目光下意识地看向玻璃杯,杯中的红鱼正悠闲自在地靠着杯壁打着圈,时不时吐几个泡泡。 顾怀拉着他问:“什么鲛人的传说啊?说给弟弟听听呗。” 司长夜压低声音说:“我也是听我爷爷说的,说是很多年前有鲛人来到我们陆地上,跟我们大陆人结婚了,她们靠的就是用歌声来蛊惑男人,听了她们唱歌,脑子就不清醒了。” 顾怀还在问东问西:“鲛人是什么人啊?” 司长夜耐心地跟他解释:“鲛人就是美人鱼,美人鱼听说过没啊?” “迪士尼的美人鱼吗?”顾怀说,“好漂亮!” 漆凡尘微微皱眉,关于陆地鲛人,他了解的也只是比普通人的“有所耳闻”更多一点点,甚至都谈不上了解。 “我猜那妖怪唱歌肯定别有用心。”司长夜自信地说,“今晚我倒要听听,那丑八怪能唱什么歌。” 吃过午饭后,三人在周边打听了一些小孩失踪的具体情况。大家也都是听说,但大抵都差不多,均是晚上还好好地睡觉,早上起来人就不见了踪影,被窝里没了温度,肯定是半夜的时候就没了。 失踪的孩子里有的五六岁,有的才出生没几个月,那婴儿晚上被妈妈抱在怀里睡的,第二天起来都能消失,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之前漆凡尘推测湖怪没那么快的速度,现在看来它不仅速度快,而且行动起来避人耳目。 今晚必须得解决这事,不然还会有小孩被抓。漆凡尘想到这里,看了眼身边的小孩顾怀。 “今天周六,晚上七点会有喷泉。”漆凡尘说,“我们必须赶在人来之前搞清湖里的情况,人一多就麻烦了。” “哥,咱们这只有你能下水。”司长夜苦恼地说,“那我们俩干嘛呀?” “你们在岸上等我。”漆凡尘说,“如果你们能找到广播室的话,最好通知一下今晚的喷泉取消了。” 广场是开放式的,不让人过来不现实,但找一找广播站还是可以。 “行。”两人应下。 初春太阳下山早,六点钟天已经黑了下来。漆凡尘叮嘱他们不要分开,随即找了个隐蔽的地方,从湖边下水了。 他身上的一整套衣服都是师父送给他的,由特殊布料做成,不仅不怕冷,而且遇水不湿。最方便的,是由这种布料做成的口袋特殊,容积极大,平常漆凡尘为了不引人注目,所有的东西都是塞在口袋里。 漆凡尘刚下水,这边的司长夜刚好找到广场北边的保安室。正要敲门,顾怀忽然喊了一声。 他看过去,发现顾怀手里的玻璃杯正在晃动,里边的红鱼似乎有些躁动不安,时不时撞一下杯壁。 “什么情况?”两人面面相觑。 这时,原本一直安静的白泽忽然猛地朝湖边跑了过去。司长夜一时没注意,手里的绳子松了,等他反应过来,立马朝着白泽跑过去:“等等我!” 顾怀心里记着漆凡尘叮嘱他不要跟哥哥分开,这会儿也顾不上广播站的事,跟着朝司长夜跑过去。 这会儿广场上人不少,又是周末,很多吃过饭过来散步的人。顾怀跟着跑了一会儿,手里的杯子剧烈地晃动了一下,木质的杯盖竟然被它给顶开了。 他赶紧用手捂住杯盖,朝前边喊:“哥哥等等我!” 两人很快跑到湖边,司长夜赶紧把就要窜下水的白泽拦住了,气喘吁吁地望向顾怀:“你跑过来干嘛?站那等我不就得了?” “哥哥,这鱼好像想出来。”顾怀刚把杯子递到他面前,杯盖又被顶开了。 眨眼间的事,这鱼已经自己从杯子里跃了出来,划过一道优美的曲线,直直地落进了湖里。 “……” “这怎么办。”顾怀愣愣的,“不是我放走的啊。” 司长夜沉默地看着湖面上荡起的涟漪,说:“我作证,不是你放走的。” 水下。 漆凡尘估计这湖有三米深,他潜到湖底,踩了一脚的软泥沙石,眼前也模糊一片。 一般情况下水里的杂质都沉到湖底,湖下的水至少不像现在这样浑浊,这只说明了一个问题,底下有东西一直在动。 水质浑浊,加上本来就是晚上,他视线受限,几乎看不清底下的情况。 漆凡尘闭眼仔细注意周遭的声音,只隐隐约约听到正前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隔着湖水,有些难以分辨。 很快,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近,漆凡尘右手摸到了自己的腰侧,皱起了眉。隔着浑水,他已经能够看到一个模糊的黑影朝他游了过来,速度极快,在他身边穿梭过去,似乎也在试探他。 他伸手摸到口袋里的刀柄,快速地将佩剑抽了出来。 对付这种怪物,还是冷兵器比较实用。 剑身出鞘,在浑浊的水里闪出一道厉光,漆凡尘脚尖用力踏上一块石头,借力迎了上去,劈开浊水,将将和那黑影擦身而过,便又窜了出去。 来回几次,漆凡尘跟那东西迎面碰上几回。虽没中目标,但刚刚距离极近,漆凡尘终于得以窥见其面貌,是个身长一米左右的怪物,披头散发,有鱼尾,面部没有看清,貌似是人脸。 漆凡尘察觉到那黑影正从身后接近自己,他动作迅速将手中剑甩了出去,剑离手自动收回,并未中那怪物,反而它在周围快速地游动,让漆凡尘分不清位置。 他注意到在水下它虽游动速度极快,但并未伤害他,只是在绕着他转圈。漆凡尘把剑收入鞘,沉到湖底,慢慢地后退。 它游泳的速度太快,只有引到陆地上来才能下手。但此时广场上都是人,要真的引上了岸,估计不用这妖怪动手,心脏不好的人就已经被吓死了。 那黑影也在跟着他,他后退,黑影便上前。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把它引到下城区,那边没有居民区少,不会引起惊慌。 漆凡尘聚精会神地观察那怪物的动静,没料到脚后有个坑,他一脚踩上去,踏空了,在水下失去了平衡。 他下意识张开双手,下一秒,后背被一双手接住了,他摔进了一个怀抱里。 被人从身后抱住,漆凡尘挣扎都没来得及,上边便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压在他头顶:“奇怪,你刚刚从哪里掏出来的剑?” --------------- 第4章 矶姬 ============================== 漆凡尘性子冷,见过他的人都说他不好接近,好像脸上就写着生人勿进四个字。 他很少跟别人肢体接触,更别提被人从身后环抱。这一下刺激得他浑身发麻,脑子都空了一瞬间。 还没来得及说话,面前神出鬼没的水妖忽然停在了他面前,一动不动地低着头。 他从男人怀里挣扎出来,皱着眉看向忽然安分的妖怪,心下还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他忽然转过身,看向身后的男人。 他终于在这水下看清了男人的模样。 那是一张极具美感的脸,五官英挺,目光锋利。他身后的长发至腰,在水中散开。身上松松垮垮地披着一件暗红色长袍,开口到胸口,露出内里隐隐约约的肌肉。 腰腹往下,是一条颜色极其惊艳的鱼尾。暗红的鳞片组成繁复的纹理,越到鱼尾颜色越为透明,在水中仿佛在熠熠生光。那是超乎了漆凡尘认知的美。 漆凡尘定神,只觉得自己握剑的手在微微颤抖,他屏住呼吸,微微皱起眉。 “什么情况。”他开口,转向漆凡尘,目光柔和了些,“这就臣服于你的美貌了?” 漆凡尘:“……” 他刚说完,那水妖忽然从喉间发出了声声低吟,声音嘶哑,极其难听。漆凡尘看向男人,却见他作思考状,仿佛在猜测它在说什么。 两人同为水妖,估计是有共同点的。就在漆凡尘以为他们在友好交流时,那水妖忽然暴动,狠狠地嘶吼了一声,猛地窜了上去。 不好! 漆凡尘目光一动,水妖已经从水面豁然而起,紧接着,水下轰动起来,泥沙搅动,水质愈发浑浊。一大片黑影正朝着他们的方向而来。 身后的男人伸出一只手捞起漆凡尘的腰,在黑影压过来之前直接带着他快速退到岸边,抱着人浮上岸。 正是漆凡尘下水的地方,这边没什么人,他一上岸,却发现男人不见了。 - “叔叔,我们真的有急事。”司长夜恳求道,“我跟我妹妹走散了,她才五岁,我得尽快找到她。” “她叫什么名字?”广播站的大叔说,“我给你通知。” “她只认得我一个人的声音。”司长夜真诚地说。 “行吧行吧。”大叔终于妥协了,打开门让他进来。 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了广播室的位置,顾不上那条鱼,先得通知大家离开这里。 司长夜刚进门,躲在他身后的顾怀立马跟了进来,悄悄地绕到大叔的身后,打开手里的小瓶子,凑到大叔鼻子前。 大叔刚要说话,便被迷晕了过去。司长夜赶紧拿着话筒喊:“各位游客请注意,今晚有特殊情况,湖里妖怪要害人,请大家尽快离开广场!” 连说了三遍,从这里能够看到人群渐渐地分散开了,或快或慢地离开广场。 他刚要松口气,却看到人工湖里忽然升起一股直径一米的水柱,飞出来一个黑色物体,轰的一声落在了岸边的阶梯上。 这动静不小,还没来得及离开的游客立马尖叫出声,这会儿是真的开始逃命了。 “完了完了完了,那妖怪上岸了!”司长夜赶紧按住顾怀,“你就在这别动,听见没,我待会儿来找你!” 顾怀还要说什么,司长夜已经拽上白泽的绳子,从广播室跑了出去。 漆凡尘刚上岸就看到游客都在惊慌失措地逃离广场,他定睛一看,只见湖里的一大片黑影忽然开始乱窜,搅得湖面起伏不平,而那落在阶梯上的水妖朝着天空吼了一声之后,卷起湖边的水,慢慢地升到了空中。 这回漆凡尘看清楚了,这怪物是人头鱼身,浑身布满黑色的鳞片,头发有一米长,四处散开。它头上长着两只奇形怪状的角,眼睛瞪圆,大张的嘴唇猩红,嘴角开裂至耳朵,包裹在嘴唇里的是密密麻麻的一排尖锐的牙齿,上边满是血。 在水里时这水怪加上鱼尾也不过一米四,这会儿它像是发出了指令,湖里的黑影迅速从水里沿着阶梯爬了上来,速度快得漆凡尘几乎看不清它们的样子。 这些黑影外表似蛇,浑身长满尖刺,尾部更是有尖锐的分叉,如同两个勾子。一上岸,它们挥动尾巴,在广场的地面上砸出了巨大的坑。碎裂的石块满天飞,幸好游客逃命的速度够快,这会儿广场上已经没剩几个人。 漆凡尘提起剑要冲向这些钩蛇,却猛地被岸边一个人影吸引住了目光—— 只见刚刚把他抱到岸上的男人也从不远处上了岸,只不过这回他收起了鱼尾,变成了人类的模样。长发消失,身上那件松松垮垮的长袍也换成了正常衣物,脚上踏着一双皮靴,干净利落。 他周围有细细的水流环绕着他,等他站定后,这些水流才落在地上。 他朝他看了过来,见到漆凡尘脸上愣愣的表情,忽然朝他露出一个温温柔柔的笑来,说:“别害怕,这么矮的妖怪,大概是从日本偷渡过来的。” 漆凡尘:“……” “给你看烟花。”说罢,他伸出右手,打了个响指。 声音刚落,湖面忽然炸开了好几处水花,像是有人从湖底开炮。而那些还未上岸的钩蛇便被炸到了天空中,随后又落回水里,场面甚是壮观。 漆凡尘刚要说话,余光里却看见一个白影朝他们冲了过来,几只正在上岸的钩蛇被撞得飞回了湖里。 是白泽! “哥!人都散光了!”司长夜从后边喊了一声,话音刚落,一条钩蛇猛地朝他那边挥舞尾巴。 司长夜心脏都要从嗓子口跳出来了,漆凡尘反应极快,脚下生风,提起剑直接朝着钩蛇的尾部砍过去,黑色的血从切口处喷了出来,司长夜没来得及躲,被溅了一身腥臭。 这钩蛇虽然体积不大,但动作极其灵活。被砍掉尾巴之后,它在原地打转,张着嘴要来咬,又被白泽狠狠地咬断了脖颈。 过来还没十几秒,一身雪白的白泽这会儿被血污沾得快认不出来了,司长夜这会儿还有空搂着他的白泽心疼:“乖乖,你改名叫黑泽算了吧!” 湖里的钩蛇被男人截住了,在空中来回翻滚。而岸上的钩蛇却把两人围住,极为锋利的尾部只要碰到地面就会砸出大坑,可以想象如果人被砸中会是什么情形。司长夜从来没见过数量这么多的怪物,脑子一片空白。 漆凡尘刚把目光从司长夜身上收回来,看向岸边的男人,猛地一惊,手腕发力,手里的剑脱手,迅速往男人身后刺去,精准无比地刺中差点扑上来的怪物的头部,那似蛇非蛇的东西怪叫一声,掉进男人身后的水里。 男人立马回头帮他把剑拔.出来,把剑扔回给他。 这时,湖中央猛地破开一个大口子,从水里钻出来一个巨大的怪物,正是那条一米四的人鱼,此时却膨胀到了三米多高,凌乱的黑发在空中飘荡,张着血盆大口。 司长夜双腿打颤,声音都在发抖:“我的妈呀,我是见鬼了吗?!” 男人靠在岸边轻轻啊了一声,语气有些不正经:“刚刚不就是嘲笑了一下你的国籍吗,怎么生这么大气。” 司长夜拼命躲避钩蛇的同时发出了绝望的喊叫:“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 男人回头看了他一眼,说:“它叫矶姬,是个日本鬼子。” “……”漆凡尘手起剑落利落地砍掉一只钩蛇,听见这话,对于男人的淡定与从容不知道是喜是悲。 正在这时,广场的广播忽然开始播放音乐,地面的喷泉也开始运作,喷出水柱。 七点到了,喷泉系统自动开始工作了。 那怪物闻声把骇人的脸部猛的转过来,角度已经超过了九十度,像是随时都会从脖子上拧下来。它大吼了一声,速度飞快地游了过来! “后退!”漆凡尘跑到司长夜身边,拉着他往后边躲去。 怪物长满鳞片的手朝着这边挥过来,把湖岸的阶梯捣出一个巨坑,碎石四处飞溅。发觉没打到人,它又一巴掌拍在了还在喷水的喷泉上。这一巴掌力道惊人,直接把喷泉给砸瘫痪了,水柱喷了一会儿就停了。 司长夜原本还能借着水柱躲了一会儿,它这一拍,溅起的水直接闷头浇了他一脑袋,司长夜也顾不上了,胡乱地伸手抹了把脸,回头拼命地跑,边跑边悲催地喊:“能辞职吗!工资我不要了行不行!这是有命赚钱没命花啊!” 刚跑了没几步,脚下没看清,绊到了阶梯,摔了个狗吃屎。 漆凡尘回头看了他一眼,得空跑到他身边,一把把他拉了起来。才刚站稳,地面就传来轰隆隆的声音,脚下也开始发抖,仿佛地震。 两人抬头一看,只见那怪物已经上了岸,正朝着这边前进。它没有脚,只能用手爬行,巨大的鱼尾把地面砸出一个个坑,喷泉头被砸烂,地面又抖了抖。 怪物身后,一股水流从天而降,绕过鱼尾,砸到两人面前。男人踩在水上飞来,直接跳到漆凡尘跟前,开口:“那些钩蛇也上岸了。” 话音落,怪物忽然停止了动作,恐怖的大嘴一张,发出奇怪的声音,像是不明的曲调,又像是乱叫,非常刺耳。 漆凡尘皱起眉,这声音不像刚刚在水底的低吟,实在难听,多听一秒都受不了。 司长夜目光新奇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心里奇怪这人是从哪来的,却没工夫问出口,地面就再次颤抖起来。 那十几只钩蛇已经陆陆续续上了岸,他们倒还是原来大小,速度却变快了很多,尾巴变得可收缩,最前边的那一只甩着它长满倒刺的尾钩就砸了过来,漆凡尘连忙拽着司长夜把他拉到了几米之外。 刚刚站的地方被钩蛇的尾部砸出一个大坑,那十几只钩蛇齐齐把尾钩刺向他们,漆凡尘动作敏捷地躲过攻击,朝司长夜喊:“找个地方躲起来!” 司长夜都要哭出来了:“往哪儿躲啊?” 他刚说完,一股水流直接从脚下延伸了过来,竟然直接把他裹挟到了空中! 踩在水里的感觉有些飘忽,司长夜连忙张开双臂保持平衡,心跳如鼓,生怕摔下去人就没了。 他刚飞到三米高,还没出钩蛇的包围圈,那些钩蛇立马又把西边围住了,尾钩不停地朝这边发起进攻。男人注意到了这边,水流的速度变快,裹着他飞速地朝广场北边飞去。 司长夜在风里凌乱,闭着眼睛嘴里不停地咕哝着阿弥陀佛圣母玛利亚,几秒钟里把东方西方的神仙都拜了个遍。刚一睁眼,脸侧一条尾钩擦过,有惊无险,只是身上的棉服被锋利的钩子刺开了一个大口子,里边的鸭绒满天飞。 他捂着心口大喘气:“还好还好,吓死我了!” 男人跟漆凡尘保持着不远的距离,朝他说:“矶姬的歌声能控制这些钩蛇。” 漆凡尘眼疾手快将身后一条尾钩斩断,沉声问:“那怪物要怎么才能弄死?” 男人躲在他身后,思考片刻,说:“弄不死。” 漆凡尘:“……” 他已经砍死了五六只钩蛇,却发现广场上钩蛇数量不减反增。抽空往湖的方向一看,才看见那怪物又下了水,正低声吟唱,岸边数十只钩蛇听它指令,正快速从水里爬上来,虎视眈眈地望着这边。 染了一身污血的白泽正跟钩蛇奋战,锋利的犬齿对钩蛇的尾部是致命的伤害。广场上已经有了十几只钩蛇的尸体,血流成河,但钩蛇的数量还在不断增加。 这些东西把他们围了几层,猩红的舌头在嘴外晃荡,恶心的口水不断地从嘴角滑落,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像是腐烂已久的尸体散发出的恶臭味。 这种情况下,钩蛇根本杀不完。漆凡尘渐渐感到吃力,只觉得这东西越杀越多,层出不穷,空气里恶臭的血腥味让他脑袋一阵眩晕,忍住想吐的念头,他踩着钩蛇尸体要退出战斗圈。 “听我说。”男人退到他身后,说,“矶姬的要害在头部,待会儿我送你过去,你找准机会给它一下。” “行。”漆凡尘跃起又斩杀一条。 钩蛇们像是被激怒了,几十条尾钩齐齐刺向他,漆凡尘踩着面前一条钩蛇的头部飞跃至半空,滴着黑血的剑身闪过几道光,几条巨大的蛇尾纷纷落地。 白泽掩护男人,他将湖里的水引至广场,把数十具尸体全部冲进湖里,清澈的水引上来,再流回去已经是乌黑的脏水。 紧接着,地面的水流慢慢汇集漆凡尘脚下,凝聚成一股,将他直接带到了半空。漆凡尘有些不稳,连忙弯下腰降低重心。 钩蛇的尾部穷追不舍地追了上来,水流加快速度,猛地冲向怪物。漆凡尘头晕目眩,连忙握紧手里的剑。 距离怪物越近,那难听的音调就越刺耳。水流送他到怪物头顶就停住了,钩蛇追不上来,转而攻击地上的男人和白泽。 漆凡尘不再犹豫,从空中跳了下去,倒握住剑柄,剑锋从天而降,精准无比地刺进了怪物的头顶。 拔.出剑的一瞬间,那怪物剧烈颤抖,发疯般地把漆凡尘甩了下去。 男人的水流及时接住漆凡尘的同时,那怪物也像是漏了气的气球一般,身形大幅度收缩,变回了原来一米四的模样,一打回原形,便迅速沉入水底不见了踪影。 刚刚那三米高的怪物好像是幻觉,水面波动之后便重新恢复平静。而地面的钩蛇也像是害怕了,渐渐地退回了湖里。 一身乌黑的白泽欢快地跑到了湖边,想把身上的血给洗干净。 漆凡尘转头看向男人:“它会怎么样?” “短时间内不会再上岸。”男人手指一动,湖里的水慢慢涌了上来,“但也死不了。” 湖水再次引至广场,给地面来了个大清洗,所有尸体和污血都被冲刷干净,倒是那个人工湖,已经隐隐约约看出来颜色有些变了。 这个局面是漆凡尘没想到的。 这几年来逐渐有了怪物吃人的流言,但谁也没真正地见过怪物长什么样。花乐广场位于市中心,怪物能够顺着河流到达这里,说明它们已经不怕热闹了。 这时,司长夜裹着他那破开了一大口子的羽绒服畏畏缩缩地过来了,他身后还跟着顾怀。 “哥哥,我刚刚在广播站看到你们了!”顾怀说,“你们好厉害啊!” “我差点吓尿了。”司长夜头发全湿了,这会儿表情有些滑稽,“怎么以前从来没人告诉我做任务还有生命危险?” 漆凡尘看向他,有些想笑。 白泽朝着主人跑了过来,甩了司长夜一脸的水。 “哥哥,你也是协会成员吗?”顾怀只顾着欣赏男人,问,“你叫什么呀?” “沧鸾。”男人浑身上下干干净净,完全不像是刚刚经过了一场恶斗。他指了指漆凡尘,极其自然地介绍,“我是他的宠物。” 漆凡尘:“……” --------------- 第5章 鲛人 ============================== 此话一出,顾怀只看见他漆哥哥手里还在滴着血的剑微微一颤,抬头一看,他哥正目光复杂地看向身边的男人。 他不懂就问:“人也可以是宠物吗?” “我不是人啊。”沧鸾及时地解释,指了指顾怀不忘带过来的玻璃杯,“记得那个吗?” 顾怀看了一眼自己手里的杯子,震惊了:“你是……” “那好像确实是宠物来着。”司长夜刚说完,就打了个喷嚏。 司长夜紧紧地抱住瘦瘦的自己:“先别提这个了,我都要冻死了,咱先回去吧?好想洗个热水澡啊!” “回去吧。”漆凡尘看了看四周,说,“其他的明天再说。” 广场上一片狼藉,到处都是钩蛇砸出来的坑,几处路灯也被怪物掀翻了,黑沉沉的一片,走几步路顾怀就要哎呀一声,这是一不小心踩进了坑里。 司长夜几乎是跑起来了,顾怀跟不上他,他便一把把顾怀抱起来扔在白泽背上,朝它吹了声口哨,一人一狗便朝着宾馆飞奔而去。 路上就剩两人,漆凡尘偏头看向身边这个男人。 这么冷的天,他只穿着一套看起来非常单薄的暗红色连体工装服,一条腰带把腰线勾勒出来。不同于长发时的妖冶,短发的他看起来更有朝气。 他的气定神闲跟浑身狼狈的漆凡尘形成了对比,漆凡尘觉得这人不像是水里出来的鱼,倒像是天上下来的神仙。 注意到他的目光,沧鸾偏过头朝他轻轻一笑:“你叫漆凡尘。” 他说的是陈述句,不是问句。 “是。”漆凡尘收起剑。 “我开始就奇怪了。”沧鸾声音低低的,没有一点攻击力,跟他的长相很不恰,“你把剑藏哪儿呢?” “……”漆凡尘莫名其妙就想起来那句话,从□□里掏出一把菜刀。 沧鸾盯着他看了几秒,对他的沉默并不生气,反倒又靠近他几分,问:“你们是什么人?民间除害小组?” 漆凡尘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只好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感觉他脑门上就差写上“世界上就没有我聊不死的天”,沧鸾再尝试了一次,笑着说:“你知道吗,对宠物这么冷漠,会让他们觉得你很难亲近。” 男人的声音在耳边萦绕,漆凡尘有些出神。他总觉得这男人不管是相貌还是声音,都让他熟悉。 却又说不出来哪里熟悉,为什么熟悉。 到达宾馆,司长夜已经洗了个热水澡,裹着一件厚厚的浴衣,正坐在床边给白泽擦水。顾怀坐在旁边吃着茶几上的零食。 见到他们进来,司长夜盯着白泽几秒,说:“诶,哥你变成人之后白泽不吃你了!” 沧鸾看了一眼白泽,笑了一声:“你应该说,它不敢吃我了。” 漆凡尘:“……” “哥你是可以操控水吗?”司长夜好奇地问,“你说你不是人,那是什么?” “是美人鱼吗?”顾怀晃着两条腿,问。 “应该跟你们说的不是一个种类。”沧鸾在他们对面的小沙发上坐下,坐姿慵懒,“我是鲛人。” 司长夜张大了嘴。 真的有鲛人! “不过我不唱歌,也不吃小孩。”他说着,不知有意无意地瞟了一眼顾怀。 漆凡尘听着他们闲聊,先进了浴室洗澡。 等他收拾好出来,发现司长夜给每个人泡了一桶宾馆的泡面,这会儿两人正吃得开心,跟沧鸾聊天。 司长夜边吃还边抱怨:“那个矶姬是什么来头啊,看着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我活了这么多年什么丑女没见过,但还真没见过这么丑的。” 说完,他还补充一句:“名字也取得挺……新鲜的。” 顾怀在一边笑得嘎嘎的。 沧鸾正研究着白泽脖子上的金色项圈,闻言语调慵懒地给他解释:“它呀,是日本海里的海妖,经常在海边用歌声迷惑人,然后把他们吃掉。” 顾怀从面碗里仰起脸问:“失踪的那些小孩子是不是被它吃掉啦?” “是啊。”沧鸾应。 司长夜疑惑地问道:“那为什么这日本鬼子跑咱们这里来了?” 漆凡尘插嘴:“不是它自己过来的,是有人把它引过来。” 那钩蛇明显也不是内陆物种,应该是跟着矶姬一块儿来的。至于为什么把它们引过来,还是引至人最多的广场,他无从得知。 顾怀在凳子上不安分地晃着腿,问:“那它还会再来吗?” “看它心情。”沧鸾似乎很喜欢逗小孩,“说不定它看你长得可爱,下回又来了呢。” 漆凡尘侧头看了一眼这个胡说八道的男人,在他看过来之前又很快移开了目光。 “哥哥,你之后还跟我们在一起吗?”顾怀问。 “跟啊。”沧鸾抬头看向站着的漆凡尘,“养我的人在哪,我就在哪。” “……”漆凡尘借机问,“为什么把你送到我这来?” “因为鲛人在陆地很危险。”沧鸾收起之前故意拖慢的调子,声音里正经了些,“我要上岸,需要有人保护我,不能暴露身份。” “为什么是我?”漆凡尘盯着他问。 他才刚从北方调回来,就收到了那个神秘快递,很有可能这鱼就是专盯着自己呢。 沧鸾懒懒地歪在沙发椅上,一只手撑着下巴,笑里带着些轻佻的意味:“可能因为你长得好看?” 漆凡尘毫无波澜的眼神看过来,沧鸾并不在意,反倒朝他勾了勾唇角,眼眸里波光流转,像是在欣赏什么。 “我也觉得漆哥哥好看。”顾怀把最后一口吃完,说,“是我见过的人里最好看的!” 司长夜一巴掌轻轻拍到他头顶:“那叫帅,懂不懂?男人怎么能用好看这种娘里吧唧的词!” 漆凡尘看向沧鸾,跟他对视几秒,心说这宠物似乎对主人不太诚实。 吃完泡面,司长夜斟酌着词,问:“我们今晚怎么睡啊?” 他一出声,茶几上那个玻璃杯就立马变得特别引人注目。 “不要。”沧鸾声音温温柔柔,语气却不容拒绝,“我变一回人形很不容易的,再变回去下回说不定就没人救你们了。” 说到这里,司长夜立马回想起来他乘着水流在空中逃命的样子,举手赞同:“还是不要变回去了。” “那怎么睡。”漆凡尘看了一眼两张标准的双人床。 “我跟小朋友睡。”沧鸾笑吟吟地看向顾怀。 漆凡尘总觉得这态度不太正常,如果不是知道沧鸾是好人,他大概要以为他也要吃小孩了。 司长夜带着顾怀去洗脸,沧鸾从沙发椅上起身,在兜里摸了一会儿,又抬头问他:“我送你的东西,带来了没有?” 漆凡尘愣了一下,问:“你要要回去?” “想什么呢。”沧鸾莞尔,“送给你的东西怎么能要回来。” 漆凡尘奇怪,又问:“你送我那些干什么?” 沧鸾还真的想了一下,才回他:“饲养费?” “……”漆凡尘这会儿隐隐有了想把这条鱼给放生的念头。 作者有话要说: 出售宠物,9.9包邮,同城自提 --------------- 第6章 珍珠 ============================== 登上镇邪APP,小组还没有解散,说明这事还没完。 矶姬暂时回了湖底,被他那一剑砍下去,不死也要脱层皮。只是接下来它还有什么动作,得等到明天才知道。 司长夜今晚受了惊吓,一趟到床上就觉得浑身疲惫,没多久就睡了过去。反倒是顾怀有些兴奋,关了灯还在小声地跟沧鸾聊天。 沧鸾看着人挺凶,但脾气意外得好,他跟他聊了一会儿,小声地说:“睡觉吧,小朋友不能熬夜。” 顾怀听了他的话,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漆凡尘躺在床上,耳边是司长夜的熟睡声,心里却有些担心。这次的事情他没处理好,提前惊动了怪物。但他也确实不知道这怪物到底什么时候会上岸,与其被动地等待,不如主动出击。 只是明天这个地方估计就要被围起来,搞不好他们还得上新闻。 他倒是不怕上新闻,协会虽然一直是秘密,但这么些年在民间早就有了些名声。 他想了很多,思绪又飘回昨晚。 下意识地往右边看了一下,沧鸾已经睡了。 第二天早,漆凡尘被生物钟叫醒,睁开眼一看,发现枕边居然还有惊喜。 他坐起来一看,才看清是打包好了的早餐。而男人就靠坐在窗边的沙发椅上,一手随意地搭在扶手上,一手端着一本宾馆里的不知名杂志,双目微阖,似乎在打盹。 窗外阳光照进来,在他身上温柔地镀上了一层金色,他身上的衣服原本是暗红色,在阳光的照耀下微微发着细光,耀眼得很。 听到动静,他睁开眼睛,主动跟他解释:“小朋友们下去吃早餐了。” 这家宾馆的早餐在一楼,是自助餐,吃的东西很多,沧鸾带着他们下去之后就让他们在下边慢慢吃,没打扰漆凡尘睡觉。 漆凡尘点了点头,起身去洗手间洗漱。接着在沧鸾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开始吃早餐。 沧鸾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儿,忽然开口:“你是鲛人后代?” 漆凡尘顿了顿,鲛人后代和鲛人两个词,其中差别很大。他没看他,否认了:“不是。” 沧鸾还要说,他打断了他的话:“小时候生过一场病,那之前的记忆不太清楚了,记事以来我就一直跟师父生活在一起。” 沧鸾闻言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漆凡尘直视他的眼睛,这么近的距离,他才发现这男人的眼瞳竟然是棕色,在阳光照耀下会变成浅浅的金色,像是撒上了一层金粉,整个银河都倒影在他眼里,异常夺目。 “那你知不知道。”片刻,沧鸾用手指隔空点了点他胸前,说道,“你身上这衣服,不是人类的东西。” 他这么一说,漆凡尘心里一个猜想被证实了。 昨晚沧鸾把他从水里提起来的时候,他就发现了对方的衣服跟他材质相同,在水下不湿。 既然协会能够把沧鸾交给他来保护,那么跟鲛人应该是有所联系。师父送他一件鲛人的衣服,也合理。 察觉到他沉默,沧鸾又问:“你师父叫什么?” “石雨鸣。” 沧鸾愣了一下。 “那就解释得通了。”他笑。 漆凡尘要问他为何,门外却响起了敲门声。是小朋友们回来了。 “哥哥哥哥哥!”司长夜一进门就开始打鸣,“广场北围起来了,到处都是新闻记者!” 卫视的晨间新闻已经报道了昨晚市中心广场人工湖湖怪吃人事件,广场已经全部被封起来不让人进入,下水打捞队捞了不少钩蛇的尸体上来,记者采访昨晚在现场的目击证人,大家纷纷在猜测这是什么神秘物种。 图片过于骇人,新闻里都打了马赛克。好事的人便直奔现场,想亲眼目睹怪物原型。 有逃离现场的群众偷偷拍了视频,正好拍到司长夜带着白泽飞奔过去的场景,导致记者们到处在找这条雪白的狗的主人在哪。 司长夜可不想因为这事上电视,一直躲在宾馆房间里没出来。 九点钟,三人的手机同一时间响了一声。 漆凡尘摸出手机一看,APP发了一条系统消息过来。 【客服009】:【04287小组任务更新:花乐广场人工湖中的怪物今早疑似出现在南郊及亭湖,请速前往。(如因故需缺席请联系客服038)】 沧鸾凑过来看了一眼,问:“及亭湖在哪里?” “快出城了。”漆凡尘微微皱眉。 那个湖离这里挺远,而且连接着一条入海河流。北城东边靠海,只要沿着那条河一直往东,就能回到海里。 “那我们现在赶紧去追它呀!”司长夜异常兴奋,“再晚一会儿矶姬都回家了!” 好像昨晚求神拜佛逃命的人不是他。 “不用担心。”沧鸾说,“它目前受了重伤,不敢入海。” “为啥?”顾怀睁着大眼睛问,“它不是从海里来的吗?” “因为海里有各种各样的妖怪呀!”沧鸾说,“人类杀不死它,但妖怪可以。” 漆凡尘心里大概算了一下距离,最后得出从昨晚他们休战开始,这怪物大概是一直在赶路。 带着伤也是怪不容易的。 “我们怎么去啊?”顾怀问,“要不要叫我家司机叔叔过来送我们?” “不用。”漆凡尘拨了个电话出去。 不过五分钟,一辆大众停在了宾馆门口。那车两个后视镜上都挂着一条黑丝带,除此之外跟普通车没什么不同。 有个挺年轻的男人从驾驶座上下来了,朝站在这边的漆凡尘招了招手:“是漆先生吗?” 漆凡尘点点头,那男人举起手机朝他拍了张照片,接着就转头离开了。 “这是干什么呀?”顾怀拉着司长夜问。 “这就不懂了吧小少爷。”司长夜把白泽牵到自己身边,说,“这是协会专用的交通工具,城市里几乎每个大型停车场都有我们协会的车,专供我们使用。” “哇。”顾怀想了想,说,“这跟我们家一样呢,我也是打个电话,我们家司机就会来接我了。” 司长夜对于他的炫富行为不置一词,他一把把车门拉开,趁大家没注意到这边,赶紧把白泽抱进了后座。 沧鸾在副驾驶坐好,关上门,问:“开这个能赶得上吗?” 漆凡尘看了他一眼,凑上去帮他把安全带给系好,低声说:“你坐好就行。” 离得近了,漆凡尘甚至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清香味,那味道说不上来是什么香,不像是花香,但挺好闻。 车子发动后,大众很快汇入车流。 上了高速之后,沧鸾才真正意识到他刚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偏头看了一眼倒退得飞快的景色,笑了:“你这速度放在我们族里是可以娶最漂亮的公主的。” “人鱼公主吗?”顾怀好奇地问,“长什么样啊?” “以后有机会带你见见。”沧鸾说,“不过虽然看不见公主,但你现在能看到王子。” “哪里哪里?”司长夜也凑了个脑袋过来。 沧鸾笑而不语。 漆凡尘轻轻瞟了他一眼,心说这样貌当王子确实名副其实。 司长夜还没见到王子在哪,一眼看到驾驶座,惊了:“哥,你仔细看看你的盘,好像都超过两百码了耶。” 顾怀在车里抱着白泽哼哼:“飞起来啦~” 漆凡尘不甚在意地说:“没事,扣分也不是扣我的。” 司长夜:“……” 这是扣分的问题吗?! - 从南郊高速下来,几人离及亭湖已经很近了。从车里眺望远方,漆凡尘发现这边农田随处可见,房子却很稀疏,这条公路就建在一望无际的农田中间。沿着公路一直往里开,路上几乎没什么路人,路两旁种了两排松树,郁郁葱葱。 “我们这是到了乡下吗?”顾怀睡了半小时,睁眼问。 “城郊,不是乡下。”司长夜趴在窗边看那些小洋房,说,“小少爷,这儿的人可不穷。” 再往前开了一千米,到达及亭湖。 这湖是个天然湖泊,面积很大,因为很多农户在这边开展大规模养殖业而得名。车子就停在湖边的公路上,几人从车上下来。 白泽一下车就开始叫,拔起腿朝着湖边跑过去。 漆凡尘放眼望去,湖水非常清澈,湖面上被划分成很多个区域,离他们最近的区域一排排整齐地飘着塑料瓶,这些塑料瓶被串在绳子上,有上千个之多。 司长夜没见过这是什么,问:“这些瓶子是干什么的?” 漆凡尘在他身后回答:“养珍珠的。” “啊?”顾怀好奇地问,“这个瓶子里边有珍珠吗?” “瓶子里有珍珠蚌,蚌里有珍珠。”这话说出来跟绕口令似的。 沧鸾在他身后出声:“珍珠是蚌产出来的吗?” “在蚌里放砂石,时间长了就是珍珠。”漆凡尘对这些也不是很了解,只简单地解释了一下。 湖岸北边有一个规模不小的村落,这些人家靠着及亭湖,且离海近,房屋隔得比较远,但每家每户都带有前庭后院,面积不小,由此可见富庶程度。 沿岸坐落几户人家,应该就是这些珍珠蚌的主人。 第一户只有女主人在家,女人年过四十,一脸不善地看着这几个不速之客,指着白泽吼:“别让狗进我家!” 她家门口种了各式各样的花,刚刚进来的时候,白泽不小心踢翻了一盆,幸亏司长夜机灵,立马收拾了。 司长夜刚要争辩,漆凡尘已经让顾怀把白泽牵出去了。 “什么怪物?”女人一脸看他们就是怪物的表情,语气很不快,“我在这住了二十多年,从来没见过什么怪物。” 漆凡尘像是完全没注意到女人的不耐烦,继续问:“您天天都看着那片湖吗?” “看倒是天天看,但又不是时时刻刻盯着那看。”女人挑起一边眉毛,说,“这湖是我家的聚宝盆,要说怪物,我家的蚌确实是怪物,每年产出的珍珠总比隔壁那几家漂亮!要问为什么,谁让他们手脚总不干净,老喜欢做些偷鸡摸狗的事……” 第二户是一对中年夫妇,男人看起来垂头丧气提不起精神,女人倒是挺好说话,听他们说了来意,想了想,说:“今天没见到,但前些日子好像听周边的人说这湖里有湖怪,晚上的时候这湖里经常传来怪声。” 听到这里,一边一直默不作声的男人忽然瞪圆了眼睛,骂道:“什么湖怪!我看那疯婆娘就是怪物!想钱想疯了!” 女人连忙让他少说两句,把他支到别的屋子里,又抱歉地朝几人笑笑:“不好意思啊,今天一大清早跟隔壁差点打起来,我老公心情不太好。” 司长夜问道:“阿姨,因为什么事情吵架了啊?” 女人叹了口气,脸色有些憔悴:“别提了,隔壁桂芳总蛮不讲理,只要自己家哪个蚌不产珍珠了,就说是我们偷了她的,逮着谁就骂……” 司长夜一想到刚刚那霸道女人对白泽的态度,立马同仇敌忾:“就是,我看见她那张脸都来气!” 女人苦笑:“你这话可别当着她面说呀。” 漆凡尘问道:“今早也是因为这事?” “可不嘛。”女人摇摇头,说,“本来这季节就是收获的时候了,今早大家一块儿下湖,桂芳发现自己那片有三十多只蚌全没了,这可不得了,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沧鸾问:“为什么会没了?真是有人偷了?” “哎哟,哪儿能啊。”女人道,“就她那脾气,村子里谁敢不怕死去偷她的东西啊!” 漆凡尘微微颔首,问:“养在瓶子里,会自己跑出去吗?” “那怎么可能。”女人说着自己也觉得奇怪,“我们还说呢,哪有人偷东西连家也抄了的,你偷珍珠就好了嘛,干嘛连蚌也一块儿偷了呢……” 离开女人家,前往第三户的路上,顾怀在一边小声地问:“会不会是矶姬干的呀?” 司长夜挠挠头,搞不懂:“就算是它干的,它偷珍珠干嘛?” 沧鸾解释道:“因为珍珠可入药,七七在它脑袋上插了那么一剑,在水里肯定都泡烂了,珍珠可以生肌。” 司长夜脑子一下没转过来,一脸懵逼:“七七是谁?” 刚说完,俩小孩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了在场某人。而漆凡尘也一愣,像是没反应过来这个莫名其妙又有些亲昵的称呼。 “什么?”他问。 “没什么。”沧鸾朝他短暂地笑了笑,移开目光,“这么叫显得亲近。” --------------- 第7章 地穴 ============================== 第三户就是放出消息说怪物出现在的及亭湖的知情者。 家里只有一个刚睡醒的年轻小伙子,看起来年纪不过二十出头,穿着一身睡衣,头发还乱糟糟的。见他们进来,立马压低了声音,一脸神秘兮兮地问:“你们就是那个协会的人吧?” 协会如今在民间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大家碰上什么事都可以登进镇邪APP进行求助,只不过他们是以游客的身份。而随着执行任务的次数越来越多,有些人已经对协会的成员有了大致的了解。 司长夜吓唬他:“对啊,我们是啊,所以你要敢放假消息我们饶不了你!” “绝对没有!”小伙子惊恐地摇摇头,说,“我昨晚确实是看见了!哦不对,应该说是今天凌晨。” 漆凡尘示意他放松:“详细说说。” 小伙子点点头,这才娓娓道来:“这不寒假吗,昨天晚上我就跟几个朋友约了去喝酒。嗨到差不多凌晨三四点才散,我沿着湖边走回家,差不多快走到我家门口的时候,忽然听到湖里传来什么声音,像是塑料瓶子撞在一起的声音,我当时以为是风吹的,但一想不对啊,那时候根本没风,我就朝那边看,结果正好看见湖面上飘着一团头发!我当时都快吓死了,立马拔腿就往家里跑。” 大家听完了,都沉默不语,就连白泽都没再摇尾巴了。 半晌,沧鸾轻笑出声:“那你就确定那是湖怪了?” “肯定是啊!”小伙子生怕他们不相信,又说,“凌晨三四点,有人在湖里泡澡,这说出去你们信吗?” 漆凡尘问:“当时就你一个人?” 小伙子点点头:“就我一个,周边一个鬼影子都没有。” 大家再次陷入了沉默,很明显是不太相信他一个人能逃过矶姬的大嘴。 “那我们现在要去抓那只湖怪吗?”小伙子试探地问道。 司长夜一脸耳朵出现了幻觉的表情:“我们?” “对啊。”小伙子认真地点点头,“毕竟我是目击证人,哦对了,还没认识一下呢,我叫冯念,你们呢?” 互相认识了一下之后,冯念看向顾怀,好奇地问:“你是来当诱饵的?” 漆凡尘:“……” 看来是个明眼人都知道这不合适。 顾怀却认真地点点头:“对啊,因为我年纪最小,师父说我的阳气最足,可以吸引妖魔鬼怪。” 漆凡尘开口,堵住了这倒霉孩子的话头:“听说之前这湖里也有奇怪的声音?” “啊对!”冯念点点头,想起来了,“就前一个星期左右,一到晚上那个湖就跟水烧开了似的,咕噜咕噜一直冒泡,最近这两天才没的。” “还有啊。”冯念压低了声音,又继续说,“除了这个,我前天晚上约朋友去城里蹦迪,半夜我送峰哥回家的时候,听见峰哥他爸半夜居然一个人在楼上哭呢!还说着什么不要杀我,跟鬼上身了似的!” “卧槽!”司长夜听着都觉得恐怖,“那你那朋友怎么办?” “他去楼上看了眼,发现是他爸梦游了!”冯念耸耸肩,“把人叫醒了就好了。” 漆凡尘直觉古怪。 “你说的这些都是晚上发生的。”他说,“你们村子这么多人,怎么好像都不怎么放在心上?” 刚刚在路上碰见了几个路人,大家都很正常地交谈、打招呼,一派岁月静好的模样。 “大家好像是不太信这些鬼啊神啊什么的。”冯念说,“可能是因为这几年别的地方都在频频出事,但就我们村啥事没有,大家都觉得放心。” 漆凡尘微微皱了皱眉。 离开冯念家之后,四人在村庄上找了一家民宿。这地方胜在风景不错周边又宁静,倒是崛起了几家网红民宿。 这民宿大得很,上下两层一共六个房间,客厅装修精致,落地窗对着屋外的小花园,一开门就是各种绿植。出了门还有个院子,院子里置办了个露天温泉,当然看这地形,应该是人工烧的水。 正值饭店,漆凡尘喊了外卖,一大桌子菜,四个人围坐在餐桌大快朵颐。 “我看任务也没写清楚到底要干什么。”司长夜一边吃一边说,“只说了去调查。” “我觉得奇怪。”沧鸾忽然开口说道,“矶姬是海妖,一般来说不会主动来冒犯人类,因为它们在这里难以生存。” “这种妖怪之前我在北方也见过一些。”漆凡尘说,“但大多数都是趁着天黑偷偷上来攻击人类,像这么大胆地进市中心的还是头一回碰见。” “既然冯念说之前这湖里就有过动静,那它确实是原路返回了。”沧鸾说,“我们现在是怎么样,继续杀它,还是把它赶回海里?” 漆凡尘忽然想到了什么,他看向沧鸾,问:“之前在人工湖底,你一出现之后,那妖怪好像安静了一会儿。” “啊。”沧鸾想起来了,点头,“它在尝试跟我说话,说的是一种暗号,跟鲛人语言不同,我只能断断续续地听到几个词汇。” “什么?”漆凡尘眼前一亮。 “怨念、鲛人、指令。”沧鸾微微皱眉,“我没有回应,它就没再说了。” “它把你认成别人了。”漆凡尘猜测道。 他还要继续说,却被沧鸾打断了。 “提醒你一句。”沧鸾轻轻地用食指敲了敲桌面,像是知道他接下来会说什么,笑着说,“鲛人跟海妖是敌人,如果不是我们定期清理这些妖怪,它们就不只是偷袭人类这么简单了。” 漆凡尘没说话。 “我这次来大陆,正是因为被妖怪打伤,过来寻一样东西。”沧鸾凑近了些,眯着眼看他。 “寻什么?”漆凡尘也看着他。 沧鸾只看他,不说话。 两人间气氛微妙,一直埋头苦吃的司长夜终于跟上了他们的思路,打破了这微妙的氛围:“所以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既然是从这里出去又回来了,说明这湖底下应该有点惊喜。”沧鸾说,“不如等会儿下去看看吧。” 下午六点,天色完全暗了下来。 漆凡尘没让小朋友跟来,只叮嘱司长夜带着顾怀在民宿等着。 及亭湖不比之前市中心的人工湖,湖中心最深的地方大约有四米,且湖底水质清澈,能见度很高。两人下水之后便一直往湖中心去,毕竟湖岸边水太浅,矶姬不可能藏在那里。 漆凡尘在水下行动不如陆地上那么方便,即使有很多次下水的经验,但毕竟他只有两条腿,划动起来还是有些费力。一边的沧鸾看出他心急,朝他伸出一只手。 漆凡尘在水下一般不开口说话,一方面他受不了湖水涌进嘴里的感觉,一方面他也不想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怪怪的。此时面对沧鸾伸出来的手,他茫然地看了过去,不知道什么意思。 沧鸾无奈地笑了,说:“我带你游。” 漆凡尘知道鲛人游泳速度肯定比人快,他只犹豫了一秒,就把手交了上去。 下一秒,沧鸾的双腿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条颜色极其漂亮的鱼尾,通体金红,尾鳍颜色淡得几乎透明,在水中只需轻轻摆动,他便被沧鸾带的往前快速游去! 他在水里又变回了第一次见面时的模样,漆凡尘感觉他的长发在水里漂浮,不知碰到了他哪里,让他感觉脖子痒痒的。 他带着他在水下游得很快,水流冲击力有些大,漆凡尘几乎睁不开眼睛,只能伸出一只手挡在眼前缓冲。沧鸾注意到他的动作,拉着他的手微微用力,把他搂进怀里,另一只手把他脑袋往自己胸前按,以抱着他的姿势继续向前。 漆凡尘终于能够体会到脑子进水是什么感觉了。 只是这动作未免太亲密了! 水流被猛烈撞开的声音响在耳边,漆凡尘睁眼便是沧鸾的衣襟和衣服下若隐若现的胸肌,不比人形时那套遮得严严实实的连体服,他的外袍原本就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现在更是被水冲得要掉不掉,漆凡尘看不过去,伸手帮他把衣襟拢了拢。 手还没放下来,便听见头顶上方男人轻轻笑了一声。 沧鸾游了很久才停下来,两人稳稳着地后,他才松开抱着他的手。漆凡尘估计以他的速度,这会儿应该离湖边快有五百多米了。 “我听到它的声音了。”沧鸾低着头给自己系好腰带,边漫不经心地说,“就在这周围。” 漆凡尘环视一圈,这水下除了偶尔游过的几只鱼外,什么都看不到,杂草布满湖底,抬一抬脚泥沙都会把水弄浊。 “大概率在底下。”沧鸾把衣服穿好了,蹲下身摸了摸湖底的泥沙,又抬起头看向他,说,“下去看看?” “下哪儿?”漆凡尘一开口便灌进一口掺着杂质的湖水,直冲着嗓子去,湖水味道很苦,他不小心呛了一下。 沧鸾在他背后拍了拍,道:“湖底有洞穴。” 漆凡尘把剑从口袋里取了处来,用剑柄在沙石上敲了敲,很坚硬。他抬头一看,沧鸾慢慢地往前走了一小段路,接着右手微微抬起,只见他脚下踩着的那一片泥沙忽然陷了下去,露出中间一个直径一米宽的大洞! 沧鸾飘在那洞上方,朝他挥了挥手。漆凡尘走到洞边一看,里边黑漆漆的,周边的泥沙还在不断地往下流逝,洞口的水温明显比周遭的要低很多。 沧鸾先下去了,漆凡尘紧跟其后。一只脚刚踏进洞里,他没了支撑点,直接摔了下去,幸好沧鸾眼疾手快,侧身搂了他一下,没让他直接掉进洞穴深处。 洞口没过头顶,漆凡尘只觉得身上越来越冷。原本这个天气水温就不高,这里边更是降了好几度,阴暗的洞穴就像一个天然冰箱一样,到处散发着寒气。 一直往下降了两三米,双脚着地之后,眼前才豁然开朗。洞穴底部别有洞天,几根两人粗的石柱把洞窟撑起,格局不小,四周都是冰冷的岩石,墙壁上挂着几颗发光的夜明珠,勉强让这漆黑一片的地下洞窟有了一丝光线。 借着这么一点微弱的光,漆凡尘可以看见这石窟竟然还有自动门,两人走到门前的时候,那两米高的石门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自动推开了。从门内涌出来的水流温度更低了,裹在漆凡尘身上甚至有些刺骨。 漆凡尘震惊于湖底竟然还有这种地方,脚底踩的是光滑的石头,说明这不可能是自然形成的,只能是人工建造。只是,在水下建造这么一个石窟,花费的时间至少有几个月,谁会愿意花这种时间精力打造一个不见天日的地底深窟? 他跟着沧鸾往里走,石门里倒是非常亮堂,漆凡尘往四周看了看,墙壁上挂着的是一个个透明的玻璃罩子,罩子里放置一盏油灯。他皱了皱眉,罩子里那么一点稀少的氧气能供油灯燃烧这么久? 石门后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有五米宽,石壁上刻着一些复杂的符号和花纹,在他看来更像是神秘图像。漆凡尘偏头去看沧鸾,只见他低着头在思考着什么,表情异常凝重。 他还是鲛人的模样,看得漆凡尘目不转睛,有些忘了呼吸。 沿着长廊大概走了有二十几米,前边又是一道石门,这座石门在一米五的高度有张突起的人脸,看上去是个五官标致的男人,蓄着胡子,闭着眼睛,表情很庄严。 两人对望一眼,沧鸾伸手按上那张人脸,往里推了一下—— 那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门后,入眼便是一座两米高的石像。漆凡尘不由得睁大了眼睛,那是一座鲛人的石像,面容便跟刚才石门上的人脸无异。他过腰的长发竖起,裸露的上半身肌肉健壮,下半身鱼尾半隐在海浪中,手里拿着一根三叉戟,表情严肃看向远方。 漆凡尘收回欣赏的目光,瞥见沧鸾已经绕过石像,走到前边去了。他跟上他,发现在石像后整个洞窟就已经到头了。 沧鸾伸手摸了摸石壁,不确定有没有暗门,便朝漆凡尘道:“你觉得矶姬会在这后边吗?” 漆凡尘用剑鞘在石壁上敲了敲,又张开手掌,慢慢地沿着石壁摸了一圈,摇了摇头,意思是没有暗门。 “它应该就在这里。”沧鸾环视一圈,最后目光定在了石像上。 漆凡尘走了过去,伸手摸了摸石像,确实是坚硬的石头制成,近看他才发现这石像雕刻得非常精致,就连脸上的皱纹都清晰可见,还原度非常高。 直到现在,漆凡尘才反应过来,这应该不是人类建造的地穴。 沧鸾围着石像绕了一圈,走到身后的时候,脚下的一块石砖忽然响动了一下,很快,整座石像倏地往前移动了起来! 漆凡尘绕到旁边,那石像慢慢地往前移动,底座的地方便露出来,是空的。 石像只移动了一半,一团黑色的东西便嗖的一下从底下钻了出来,直往石门奔去!漆凡尘反应极快,手中剑出鞘,剑柄猛地撞在石门上,在矶姬逃出去前把门关上了。 矶姬一下撞在石门上,从门上滑了下来,一脸害怕地瑟缩在墙边的角落里,惊恐地看向慢慢靠近的两人。 漆凡尘把剑收回鞘中,近距离地观察矶姬。那张脸还是同样让人生畏,嘴边的血迹已经干了,跟几缕头发黏连在一起,显得有些狼狈。它脑袋上的伤口已经结痂,因为他那一剑,原本头顶茂密的头发一下子没了大半,看起来像是秃了。 沧鸾蹲下身,看着它笑了:“那些小跟班呢?” 漆凡尘看见矶姬那张开裂至耳边的大嘴张开了,低低地发出什么声音,像是呜咽。他看向沧鸾,他却听得一脸认真,末了还点了点头。 漆凡尘这时开不了口,只能看着沧鸾嘴唇在动,似乎也在发出低吟。 他们在对话。 两人来来回回几个回合,沧鸾终于站起了身,朝漆凡尘比了个OK的手势。漆凡尘没懂什么意思,疑惑地看着他。 沧鸾走上前,把石门打开了。门一开,矶姬立马溜了出去,很快不见了踪影。 似乎能够料到漆凡尘的反应,沧鸾笑着去牵他的手:“上去跟你说。” 刚一碰到他的手,沧鸾怔了一下,问:“很冷?” 漆凡尘摇摇头,等着他的解释。 沧鸾跟在他身后,连出两道门,到达他们进来的洞口时,他极其自然地伸手搂住他,带着他从洞口往上游。出了洞口之后,根本没有漆凡尘考虑的时间,沧鸾继续捎上他超速游行。 - “他们怎么还没上来啊。”顾怀眼巴巴地望着湖岸边,小声地说,“我们会被骂吗?” 白泽在他身边配合地喊了两声。 “我们这是来看看他们需不需要援助。”司长夜说,“没听鸟哥说吗,这地方相当于矶姬的大本营,谁知道底下有什么怪物呢。” “鸟哥?”顾怀疑惑,“什么鸟哥?” “你看,沧鸾的鸾字是不是有个鸟字。”司长夜在岸边沙地上给他写出这个字,“所以叫鸟哥。” “那为什么不叫鱼哥?”顾怀问,“美人鱼啊。” 司长夜觉得有理,刚要说话,湖面上忽然有了动静。 两人齐齐朝湖面看去,只见离他们五米的湖岸上升起了一股水柱,沧鸾从水下跃起,漂亮的鱼尾在夕阳照耀下闪闪发光,像是一个精美的艺术品从水面上升起,但很快就变回了双腿。 漆凡尘从湖岸上跳上来,岸上俩小孩的眼睛却盯着走在湖面上的沧鸾,一脸被惊艳到了。 “哥哥,你真的是美人鱼!好漂亮!”顾怀一脸艳羡,话都快说不清了,“刚刚!长头发!” 司长夜也张大了嘴巴,他头一回见真的鲛人,才发现自己的想象力非常匮乏。 只是在那一瞬间,他好像注意到了一点别的东西。 “哥。”司长夜愣愣地看着上岸的漆凡尘,问,“你俩刚刚是抱在一块儿上来的吗?” 漆凡尘:“……” --------------- 第8章 血字 ============================== “你跟它说了什么?”回到民宿,漆凡尘正拿了浴巾,准备去露天温泉泡一泡。 沧鸾跟在他身后,同样抄起了一条浴巾:“它说它在海里被其他妖怪打伤,一路游到这里,发现了那个地穴,就躲在那。” “游去上游是因为这个地方阴气太重,跟着它的那些钩蛇躁动不安,它又不敢回去,只好往上游走。” “阴气太重?”漆凡尘顿了顿,似乎没懂。 “那个地穴,很明显不是人类建的。”漆凡尘背对着他把外套脱了,“是你们鲛人建的吗?” 沧鸾没料想他不避人,直接把衣服脱得只剩下内裤,一时间愣在原地:“……是。” 他看着漆凡尘沿着大理石阶梯走下去,两条笔直的腿没入热水中,接着整个身体都浸入了水里。 热水升起白雾,隔着层层水雾,沧鸾有些看不真切。 “那妖怪怎么能找到?”漆凡尘只露出脑袋在水面上,转过身来看他,却发现沧鸾正呆呆地看着他。 “怎么了?”漆凡尘也跟着怔了一下。 “没。”沧鸾移开目光,心说这温泉他是享受不到了。 他干脆脱了鞋子,坐在旁边的石板上,朝他说:“我也觉得奇怪。这些地穴应该是十年前建造的,如果没有鲛人指路,谁也进不去。” 鲛人极其善于隐藏,矶姬能够轻易地找到这里并进入,要么是确实鲛人指引,要么是内陆鲛人已经放弃了这些据点。 无论是哪一种,都是极坏的可能。 “它跟我保证现在就回到海里去,不会再来陆地。”沧鸾收回思绪,继续说,“那些钩蛇会护送它回去。” “吃了那么多人就这么让它回去了。”漆凡尘的脸被热气蒸得微微发红,他说,“它挺幸运。” 但妖怪确实杀不死,不让它害人已经很好了。 沧鸾隔着不远看他,见他原本只是脸颊微红,现在脖子也红了一片。不知为什么,他脑子里忽然想到了“风情”二字。 “你们鲛人也会到陆地来吗?”漆凡尘抬起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他,“不是说很危险吗?” “以前有的。”沧鸾被他这么一看,莫名觉得喉咙有些渴。他试图转移话题,看向空中挂着的圆月,说,“今晚月亮好亮啊。” 漆凡尘浑身一僵,下意识地往身后看去。 刚刚进来的时候漆凡尘就发现这露天温泉确实露天,除了四周用假山和植物围起来了,抬头一看就能看见星空。此时,高挂的圆月把皎洁的光洒在石板上,院子里虽然没有开灯,却非常亮堂。 漆凡尘像是脑子短路了一秒,很快想起来,今天是阴历十四了。 十四。 他沉默片刻,转过身,背对着沧鸾,忽然起身:“去睡吧。” 沧鸾抬起右臂,精准地把手里的浴巾扔到了漆凡尘头上。 “天冷,小心着凉。”他说完,转身先回了屋内。 民宿一楼有三个房间,司长夜被迫跟着顾怀一起睡,白泽躺在客厅里。 漆凡尘心里想了一些事,他总觉得身边跟着的沧鸾目的不明。 原本是协会让他来保护他的,但这一路上反倒是沧鸾在帮他。他跟着来执行任务,也没说此行是来寻什么,好像莫名其妙他们的队伍里就多了一个伙伴。 他不知道这种伙伴关系会持续多久。 半夜,白泽的叫喊声把民宿惊动了。 漆凡尘听力好,喊的第二声他就从床上起来了,推开房门,开了客厅的灯。 白泽一直在用前爪挠地板,发出刺耳的刺啦声。它看起来非常不安,尾巴不停地摇摆,看到漆凡尘出来,它停止了挠地板,在客厅里转来转去,撞翻了好几个花瓶。 漆凡尘似乎听到屋外有什么动静,他蹲下按住躁动的白泽,小声说:“安静一点。” 白泽立马安静了下来。 屋内重新回归平静,漆凡尘这才听清,从屋外传来一阵一阵的哭声,夹杂着什么话,听不真切。 有情况! 他刚起身,两间房门同时打开了,司长夜揉着睡眼迷糊地问:“发生什么了?怎么一直叫啊?” 顾怀刚刚还因为被叫醒而迷迷糊糊,这会儿忽然清醒了,喊:“哥哥!我看见鬼了!” “在哪?”沧鸾正在系腰带,随口问。 “就刚刚窗外!”顾怀惊悚地抱住了司长夜的腰,“现在趴在窗户上!” 漆凡尘推开他们房间的门,只能看见窗子倒映的斑驳树影。 “又来了两只!现在有四只了!”顾怀缩进了司长夜怀里,岂料司长夜也在簌簌发抖。 沧鸾却一点不怕,他走进司长夜的房间,啪地一下打开了房间里的灯。 顾怀退到客厅里来,喊了一嗓子:“哥哥哥哥哥!那边落地窗全是鬼影子!有七八只!” “啊——”司长夜抱着顾怀坐在了地上,恐慌地说,“我就知道跟你在一起就会见鬼!” “可我本来就只会看见鬼啊!”顾怀还在嘤嘤嘤地给自己辩解。 他们看不见鬼,只能看见月光透过窗户,照着一些树影,那影子看久了也像是鬼影,随着风吹慢慢地摇晃。 “他们进来了吗?”漆凡尘问。 “没、没有。”顾怀揉了揉眼睛,“就趴在窗户上,一动不动。” 在顾怀眼里,这些面容可怖的野鬼正伸着长舌头张着双手趴在落地窗上,他们浑身都滴着血,身体上的肉仿佛不是肉,是被骨头穿刺的肉渣。脸上最恐怖,装着眼珠子的眼窝处空空如也,两行血泪从那里流了下来。 顾怀虽然年纪小,但这一路上也见过不少鬼了,各种死状都有,但他还是头一回见到死得这么恐怖的鬼。 跟这些相比,那些车祸、跳楼的鬼都好看得不得了! 漆凡尘感觉到落地窗的锁正在发出轻微的响声,一阵阵的阴风从窗户的缝隙处传了过来,令人头皮发麻。 正当他要上前时,透明的窗户上忽然出现了一个血点! “啊!”司长夜坐在地上往后爬了爬,“那什么啊!” “他们在写字!”顾怀努力地瞪大眼睛,说,“用血写的!” “是人血。”漆凡尘冷静地说,“他们刚杀了人。” “奇怪。”沧鸾的声音也显得很沉稳,“他们似乎对我们没有敌意。” 那血字慢慢地从一个点,延伸成了一条线。漆凡尘以为他们在写字,但等了一会儿,才发现他们在画符号。 因为血还在不停地往下流,导致这些符号有些恐怖。 血字停止了。 “快逃。”沧鸾低声说出了两个字。 他刚说完,在一边一直很安静的白泽忽然发出了呜呜的叫声。 “什么!”司长夜这会儿只听得见人说话,“逃哪儿去!” 漆凡尘看向沧鸾,对方紧紧地盯着落地窗上的符号,正在沉思。 “他们在提醒你。”漆凡尘说着,慢慢地朝落地窗走去。 司长夜这会儿才回过神来,猛地看向沧鸾。 沧鸾回过神来,伸手拽住了漆凡尘:“等一下。” “哥哥,他们走了。”顾怀看着窗外,小声地说。 “去哪。”沧鸾问。 “飘散了。”顾怀揉了揉眼睛,确认没看错,“他们消失了。” 血字还在不断地蔓延,窗外风吹得树叶簌簌响。 “鲛人是没有灵魂的。”沧鸾的声音在一片安静里格外清醒,“他们懂鲛人的语言。” 漆凡尘目光锐利,从腰间的口袋里拔.出剑:“出去看看。” --------------- 第9章 尸体 ============================== 整个村落安静得出奇。 刚听到白泽的叫喊声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漆凡尘还能听见一些隐隐约约的哭声,但一离开民宿,这些哭声消失了。 漆凡尘甚至不清楚刚刚那些哭声到底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现在几点了?”司长夜问。 经过刚刚的事,虽然能肯定那些鬼对他们没有敌意,但漆凡尘还是放心不下让两个小孩留在民宿,干脆带着他们一起出来。 白泽自出门开始就有些不安,不停地在前边绕路,走一段路又绕回来。 “一点半。”漆凡尘看了一眼手机。 “这个点应该都在睡觉吧。”司长夜战战兢兢地说。 夜里温度低,他看起来穿得多,但寒意还是刺骨。 漆凡尘绕到露天温泉的围墙外围,果然看见地上还有没有干涸的血迹,血迹面积不小,在地上形成一滩,延伸到远处。 “之前怪物说这里阴气重。”漆凡尘说,“看来果然如此。” 一旁的沧鸾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思绪还在刚刚的血字上。 鲛人的语言非常难懂,外族人根本听不懂,更别提学。这些鬼魂既然能够给他传达信息,说明这个村落里以前一定有过鲛人。 会是十年前吗? 十年前在大陆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有预感,矶姬在地底洞窟的出现是一个非常关键的信息。 民宿位于村落的东北部,这里居民楼比较密集。沿着血迹一直往前,他们从住宅区绕了出来,眼前是几栋装修非常大气的小洋楼。 这应该是村落里的“富人区”。 这些小洋楼的围墙上都安装了夜灯,各色各样,在漆黑的夜里是唯一的点缀。 而地上的血迹在一扇铁门前消失了。 从这铁门可以闻到非常浓的血腥味,漆凡尘忍不住皱眉。 白泽忽然叫了几声,前爪扒着铁门,发出刺耳的响声。 “有鬼吗?”司长夜问顾怀。 “没有。”顾怀紧紧地牵着司长夜的手,声音里透露着紧张。 “进去看看。”沧鸾伸手想要推开铁门,却发现是锁着的。 漆凡尘当即取了剑,朝着铁锁的位置拨了一下,铁门打开了。 “厉害呀哥。”司长夜吸着鼻子说,“这手艺,还要什么开锁王。” 一楼后门走廊的灯正开着,他们走近了一看,才发现在屋后的院子里,竟然躺着一具尸体! 这尸体躺在血泊里,不凑近看,几乎看不出来是个人—— 脑袋滚在了路边的花盆旁,手脚全被砍断,落在四处。而这具尸体的皮肤被活生生地扒了下来,只露出血肉模糊的一团,甚至可以清晰地看见骨头。 太恶心了! 司长夜被吓得说不出话来,还没走近就赶紧把顾怀捞进了怀里,双手蒙住他的眼睛:“看不见看不见……” 白泽也不敢上前,只躲在司长夜背后吼了几声。 漆凡尘觉得反胃,这死法也太惨烈了,下手好狠! 沧鸾打从刚刚进来就一直跟在漆凡尘身后,他慢一拍地看向地上的碎尸,随即伸手挡住了漆凡尘的视线:“应该不止这一个地方。” “屋里的人醒不过来。”漆凡尘转过身,“去附近看看。” 这一片的小洋楼坐北朝南,没有严格地按照顺序建造,位置隔得很开。漆凡尘跳到围墙上,看到隔壁两栋楼的后院里都躺着一个同样死法的死人。 透过窗户可以看到房子里还有人在睡,说明这些鬼目的明确,要杀的人已经躺在这了。 唯独最西边,被死了人的房子包裹着的这一栋楼,漆凡尘踩在墙头的时候发现这一片只有这一家没有开夜灯,且庭院里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沧鸾跟着他跳了下去,轻声说:“这里没死人。” “也没住人。”漆凡尘声音冷清。 只是他话音刚落,就从房子里传来一声东西落地的清脆声。 有人! 两人对视一眼,漆凡尘刚要提剑撬锁,却发现这门根本就没锁,一推就开了。 一股霉味扑鼻而来。 司长夜紧跟在漆凡尘身后,刚要进门,白泽却站在门口不想进去,司长夜拉了好几下都没拉动。 “进来呀!”他急了,要去抱它,白泽却先他一步直接奔到了院子里,说什么也不想进门。 漆凡尘踏进屋内,才发现这屋子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任凭今夜月光明亮,也照不进来,里边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 “好黑啊。”顾怀缩在沧鸾腿边。 漆凡尘走在前边,刚要迈步,就被身后的沧鸾拉了一下手臂。他停下来,把手机的手电筒打开,勉强能够看清面前,发现自己脑袋上方是个悬挂式的储物柜,刚刚差点就撞了上去。 这客厅非常大,右手边就有一个楼梯直通二楼,楼梯衔接处是沙发和茶几,东边有一整面墙的书架,只是架子上什么都没有。 “有人吗。”漆凡尘喊了一声。 隔了几秒,一个沉闷的声音响起:“有人!有人!” “我的妈呀!”司长夜刚强硬地拽着白泽进来就听见这声音,吓得心脏都要飞出来了。 “救命!救命啊!”那声音又传来,却离得更近了一些,很快,漆凡尘听到了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但很奇怪,这声音是从脚底下传来的。 沧鸾蹲下身,检查着地板:“底下是空的。” 他还没说完,漆凡尘就感觉到自己身后那面墙的书架被猛地一下撞开,朝他们倒了过来。 他们连忙往后退,只见那书架只倒了一部分,漆凡尘手机照过去,看见了一个暗门。 门被推开,一个黑影从里边跑了出来,直接摔在了地上。这黑影急促地喘息着:“救命……有鬼!” “你才是鬼吧!”司长夜吓了一跳。 “他不是鬼。”顾怀小声地说。 “你是谁。”漆凡尘把光打在他身上,看见是个浑身狼狈的中年男人,他说,“外边没鬼了,你冷静点。” “我是冯长生!”他惊魂未定地爬到漆凡尘脚下,声音哆嗦,“他们来讨命了!他们要杀了我!富贵刚子和老六都死了!我亲眼看见的!前几天还只是梦游,现在死了!我就是下一个!下一个……” 他抓住了漆凡尘的小腿,因为害怕,手劲很大,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 漆凡尘皱着眉,想撤开腿,却发现这人拽得很紧。 他刚要说话,身边的沧鸾却伸出一只手,轻松地把冯长生给拎了起来:“那些鬼为什么要杀你?” 漆凡尘感觉到小腿一松,心说沧鸾力气不小。 冯长生抹了一把脸,神志有些不清,说话也颠三倒四:“不是我,跟我没关系!都是他!我什么也没做!我们都没做!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什么都不知道,那要我们怎么救你?”沧鸾松开拎着他的手,冯长生摔在地上,蒙了片刻。 “……你们是谁?”冯长生忽然顿了一下,像是稍微恢复了一些理智,终于意识到面前的人脸生,他颤抖着声音问,“你们为什么在这里?” “我们是镇邪成员。”司长夜解释道,“是来帮你们驱鬼的。” “真的有鬼……真的有鬼……”冯长生念叨着,浑身打颤。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漆凡尘问。 “我来躲命。”冯长生呼吸渐渐平复了下来,说,“五叔的这个宅子当年有大师来镇压过,鬼进不来。” “你跟外边的死人是什么关系?” “都是邻居。”冯长生平复下来,说话也不哆嗦了,“我今天晚上喝酒喝得晚,出来透风的时候就看见他们一个接一个地从房顶上跳了下来,死得好恐怖。” 漆凡尘觉得面前这个男人的状态令人匪夷所思。刚刚还怕死地抱着他的小腿,才几句话的功夫就冷静了下来。 “所以,鬼为什么要杀你们。”沧鸾重复了一遍。 “……”冯长生从地上爬了起来,没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嘴里反复念叨着,“跟我没关系,不关我的事。” 漆凡尘料定这男人不会再说了,他抬脚往男人刚刚出来的暗门走去。 “你去哪!”冯长生回头。 “看看你的藏身之处。”漆凡尘说。 他话音刚落,一直呆在司长夜身后的白泽忽然朝着那道暗门冲了过去。冯长生定睛一看,才发现他身边还站着一个小孩。 “你们……” “抓鬼天团在此。”顾怀说,“妖魔鬼怪快离开。” 沧鸾轻笑一声,落在最后,踏进了暗门。 冯长生咬了咬牙,在黑暗里一跺脚,也跟着走了进去。 --------------- 第10章 救命 ============================== 暗门推开,是一个非常狭窄的楼梯通道,只容一个人进入。漆凡尘侧着身下阶梯,发现底下的空气潮湿,温度也比地上要低很多。 白泽已经到了下边,正不停地喊叫。 他把手机的手电筒照着脚下,发现脚边有一张湿透的纸。 只扫了一眼,漆凡尘动作一滞,把纸塞在口袋里,继续往下走。 阶梯到头,底下的空间就大了很多,漆凡尘回头照着阶梯,司长夜把顾怀抱了起来,怕他摔跤。沧鸾身后,跟着畏畏缩缩的冯长生。 “这下边没有灯吗?”司长夜问。 “有是有的。”冯长生的声音传来,“我在墙上发现了有油灯,但是没有打火机。” “我有。”司长夜从兜里掏了个打火机出来。 “你怎么带着这个呀?”顾怀问。 “咳,出来之前被我妈缴了烟,打火机留下了。”司长夜挺不好意思地把打火机给了漆凡尘。 漆凡尘把手电筒往墙上一照,果然看见石头砌起的墙壁上用铁盘托着一个小小的油灯。 他刚一点火,油灯就着了,下一秒,从油灯左边延伸出来一条焰红的线,一直往黑暗深处去,隔了两米,下一盏油灯就亮了。不出几秒,墙壁上一圈的油灯都点燃了,众人才发现这地下室竟然有上边的客厅那么大! 说明几乎是把这栋房子底下给凿空了。 “这是什么油灯。”司长夜奇怪地说,“跟表演魔术似的。” “这是长明灯。”一边的沧鸾忽然说,“只要不吹灭,可以一直亮着。” 漆凡尘猛地想起来,之前在及亭湖底的地穴里,也看见了这种灯! 这灯可以在水下燃烧! “好神奇啊。”顾怀目光追随着烛火。 漆凡尘借着烛光扫视了一圈,发现这地方没有窗户,屋子北边放着一张两米长一米宽的石桌,石桌旁边有一个大水槽,上边一排的水龙头。而水槽底部又有几根下水管道用于排水。 白泽正往水槽里探头,朝着排水管吠了两声。 墙壁上有一些金属挂钩,似乎是用来放工具的。 这地方不透阳光也不透风,怪不得潮湿又阴暗。 “你们来这里干什么?”冯长生说,“我们这里几乎家家都有地下室,没什么好奇怪的。” “你说这宅子以前有过大师镇压。”漆凡尘说,“是出过什么事?” “不清楚。”冯长生说话含糊不清,“好多年前的事,好像听说是阴气太重。” “除了你,还有别人进过这里吗?”沧鸾问。 “有啊。”冯长生说,“就上个星期的事,有三个小伙子来过,说是特意从外省赶过来的。” “他们来这干什么?”漆凡尘问。 “我听我女儿说在搞什么鬼屋直播。”冯长生说,“你们年轻人不就喜欢寻刺激吗,这宅子空了好多年了,锁早就坏了,谁都能进。他们估计也不知道是听谁说了,跑来找新鲜呢。” “这是什么啊?”墙边忽然传来顾怀的声音,“是画吗?” 大家闻声走过去,漆凡尘看见在墙壁的下方,跟顾怀额头差不多高的地方,刻着一些图案。 图案有些模糊,但还能依稀地看清。 这些图案看起来很好懂,一栋简笔画的小房子,房檐上画了一个圆圈,圆圈周围一圈波浪线,勉强看得出来是一个太阳。 房屋的旁边有三个正方形,正方形里边又画了两条竖线,看起来像是横躺着的“目”字。 “这什么啊?”司长夜蹲着看,好奇地说,“小学生画吗?” “五叔原来有个儿子,搬走前刚上小学,可能是他画的吧。”冯长生说。 漆凡尘观察了墙壁的其他地方,发现除了这一处有画之外,其余的地方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刻画痕迹。 “你们说来驱鬼,外边的鬼都没了吗?”冯长生迟疑地问。 “没了。”沧鸾轻笑,“不过明晚会不会再来,就不知道了。” 冯长生在他的话里身体一抖,说:“那明晚你们也来……” “不知道啊。”沧鸾打断他的话,“说不定今天一早我们就走了。” 冯长生打了个冷战,他跟在漆凡尘身后,神色迟疑不定:“那我……” “这个地方最好不要再来。”漆凡尘说,“今晚你能躲过,明晚不一定。” “那我躲哪里去?”冯长生声音拔高。 没有人回答他。 众人离开地下室,漆凡尘随口问道:“你们村子的墓地在哪里?” “在北边一个山丘丘上。”冯长生问,“那里怎么了?” “没什么。” 几人从五叔家里出来,路过隔壁的房子,冯长生透过铁门朝里边看了一眼,肝胆俱裂:“那是什么!是人头!” “既然你是他们的邻居,”沧鸾指了指铁门里,说,“不如你替他们收尸好了。” 冯长生像是忌讳,他后退了两步,脸上是惊恐的神色:“不不不……跟我没关系!” 不等他继续说话,冯长生已经拔腿就跑,直直地拐进前边的一栋楼里,消失不见了。 “这大叔胆子好小啊。”司长夜五十步笑百步。 “这是做了亏心事,才怕鬼敲门。”漆凡尘回头看一眼沧鸾,“他知道一些事情,但没告诉我们。” “狡猾得很。”沧鸾动动手指,从后院的小池塘里引出水流,悄无声息地把地上的碎尸裹进了排水道,顺便清洗了地上的血迹,“得吓吓他才会说真话。” “他倒是没撒谎。”漆凡尘从口袋里拿出那张湿透的黄纸,说,“起码这个是真的。” 三人凑过来看,只见黄色的纸上边画着几道符文。因为浸湿了,那些符文已经看不太清了。 “这是什么?”司长夜问。 “符篆。”漆凡尘解释,“道家的东西。” 之前执行任务时和道家的弟子同行过,他们镇压妖怪用的也是这种符纸,只不过上边画的图案不一样。 “应该是上个星期那些来直播的人进来,把这东西弄下来了。”漆凡尘推测,“所以才会出现怪事。” “那矶姬是……”司长夜说到一半。 “它说这边阴气重,很有可能是因为被镇压的亡灵逃出来了。”沧鸾说,“海妖没有灵魂,它们也忌惮这些东西。” “亡灵?”顾怀问,“是死人的灵魂吗?” “对。”漆凡尘应。 司长夜感到后背发凉:“所以那个地下室……” “死过人。”黑夜里,漆凡尘的双眼很亮,“而且和冯长生绝对脱不了干系。” --------------- 第11章 头颅 ============================== 几人回到民宿已经是三点了。 两个小孩开始还很精神,一回到民宿就困得不行,倒在床上就呼呼大睡。 今夜这事属于他们的意料之外,这个村子远远没有看上去的那么和平,一到晚上才会露出原本的模样。 那三个来探险直播的人只是□□,这地方还有很多秘密,埋藏在夜色深处。 落地窗上的血字已经渐渐干涸,但那些符号却印在了漆凡尘的脑海里。 似乎从沧鸾的出现开始,渐渐地出现在他们身边的有关鲛人的东西变得多了起来。 这些亡灵跟鲛人有什么关系?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个村落里? 冯长生到底知道些什么? 漆凡尘不知道答案,他带着沉沉的睡意,陷入梦里。 - 漆凡尘还没有睡到三个小时,就被一声长达五秒的凄厉的尖叫声给吵醒了。 他几乎下意识就从床上蹦了起来,一把拉开窗帘,却只能看见白茫茫的一片—— 起雾了。 昨晚的尸体沧鸾已经全部处理了,应该不会是尖叫声的来源。那是出了什么事? 他从房间里出来,沧鸾已经站在了落地窗前,白泽趴在他身后。窗户上的字还留在原处,字迹变成了褐红色。 “好像是湖边出事了。”沧鸾没有回头。 “去看看。”漆凡尘随意地抓了一把头发。 才六点,漆凡尘没忍心打扰两个小孩,跟沧鸾前往湖边。 太阳还没出来,雾特别大,能见度不超过两米,两人刚推开大门,一阵水汽扑面而来,风凉得刺骨。 漆凡尘记忆力好,尽管难以分辨方向,仅仅凭着昨天来的路,他很快找到了湖边。 走了十几分钟,他额前的碎发被雾打湿了,挂着水珠。就连睫毛都湿了,他伸手擦了擦眼睛。 沧鸾注意到他的动作,伸手左手,轻轻地摸了一下他的头发,瞬间那些水汽都消失了。 漆凡尘看了眼他收回去的手,跨了两步,跟他并肩。 他们来的算是晚,已经有五六个年轻的男人闻声赶到了这里,他们站在湖边,嘀嘀咕咕商量着什么。 漆凡尘走过去,只看见湖岸边蹲着一个女人,抱着头,声音都在打颤:“怎么会这样……” 她看起来也是刚刚才到,连头发都没来得及梳理,乱糟糟的。身上还穿着居家保暖服,脚上踏着一双棉拖鞋。 听到声音,漆凡尘了然,是昨天那个桂芳。 有男人说话:“这真是怪事啊,怎么忽然就停在这了?” “昨晚也没看见这船啊,不会是从上游飘过来的吧?” “桂芳,桂芳!你赶紧把你老公叫过来,把船上的人弄上来啊!” “这好端端地怎么就死人了,真是奇了怪了……” “这死的会是谁啊?太晦气了!” 雾太大,漆凡尘站得远,不知道他们在指什么。他上前一步,问道:“什么船?” 桂芳不住地往后挪动,脸色苍白,头发凌乱地披散在肩后,看见是他,声音都变了调:“他们说那岸边停了艘船,死人了!” 沧鸾从后边走了过来,伸手拉住正要走过去的漆凡尘,待他回头带着疑惑的目光看过来,他便一抬手,一股水流直接把那艘看不真切的船送到了岸上。 而那里,正好停着一条渔船,船身的木头已经脏得发黑,甚至大块大块地发霉。船头便躺着一具尸体,甚至都不能用尸体来形容—— 除了头部的皮肤还在,头部以下的所有部分,都已经化成了白骨,阴森森的,十分骇人。 即便是漆凡尘,看了这样的场景也觉得有些脊背发寒。这明显不是正常的尸体,那脸部的皮肤不仅完好无损,甚至透露出红色,将近两米长的头发乌黑一片,让画面更加诡异。 男人们中胆子大的不停地倒吸气,胆子小的已经转过头在吐了。 “什么东西!怎么只有头!” “这是死了多少年了……” “草草草,好恶心,今晚要睡不着觉了,赶紧找地方埋了吧!” 漆凡尘靠近,发现这船内都被打湿了,倒像是沉在水底多年被打捞起来。而这尸体的颈部呈现出断裂感,没有血迹,皮肉看起来像是被什么钝器割烂了。 从面容看是哥五十岁上下的男人,长相不太和善。漆凡尘微微弯腰,发现男人嘴唇张开,浑浊的湖水正汩汩地往外冒。 沧鸾走过来,站在他身后,低声问:“什么情况?” “嘴里好像有东西。”漆凡尘从旁边捡了根棍子,挑开了他的嘴皮。 这一掀开,男人的舌头忽然滑了出来,而吸引众人注意的是,这舌头居然穿了孔,戴着一个舌环,环上坠着一颗小小的金色珍珠。珍珠闪着光芒,在光线的照射下反射着彩色的光。 身后的沧鸾盯着那颗珍珠,眯起了眼睛:“这不是……” 一声喝打断了他的话:“都站在这干嘛呢?我问你们,今早谁看见富贵和……” 大伙儿转身,看见一个五十左右的健壮男人朝这边走了过来,他话说到一半,看到了船上的尸体,猛地止住了话头,瞪圆了眼睛:“这……这不是五叔吗?!” 漆凡尘和沧鸾对视一眼。 五叔。 --------------- 第12章 恶果 ============================== “五叔?”男人们显然没听过这个名字,“村长,是咱村子里的人吗?” “是啊,要了老命了。”村长赶紧掏出手机,“赶紧叫人过来,怎么……” 他没说下去,但大伙儿都知道他想说的是怎么死得这么惨。 男人们又在议论。 “既然是村子里的人,不会是划船出去碰到湖怪了吧?” “不早说了那湖怪是谣传吗?”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们这几天没听见晚上老有哭声?” “村长不是说那是秋嫂生了对双胞胎在哭吗?” “我能做证,她家那对双胞胎一到晚上就哭,真的烦,一哭就哭半夜!” 漆凡尘听了一耳朵,问道:“秋嫂住在哪里?” “喏,就住老六家隔壁呢。”男人回头指了个方向,说到这里,又想起来什么,疑惑地说,“诶,今早怎么没见老六下湖啊?” “我正要问你们呢!”村长打完电话急哄哄地说,“你们见没见着富贵刚子还有老六啊?一觉睡起来怎么人都没了呢?” “没啊,昨晚他们仨不还搓麻将呢嘛?” “搓到十一点多才回去,估计这会儿还在睡觉吧。” “睡什么觉啊!”村长跺了一脚,“老婆起来发现床边人都没了!” “啊?!” 男人们又议论起来。 漆凡尘扫了一眼那船,回头朝沧鸾说:“这里的水质不足以把那条船腐蚀成那样。” 他说完,却发现沧鸾在盯着尸体出神。隔了几秒,他才回过神来:“嗯?” “那珍珠有什么奇怪吗?”漆凡尘随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 沧鸾蹲下.身,凑到那个脑袋跟前,看了几秒,抬头看向漆凡尘,眼里无半分玩笑:“这是鲛人的东西。” 漆凡尘心里一动。 “这个五叔……”漆凡尘微微皱眉,“是什么人?” 他身后的村长还没走,一听见这话,随口解释:“这五叔,十二年前可是咱村子的首富,那一片洋房全是他盖的,后来出去做生意了,谁知道这一回来竟然……” 村长叹了口气,看了他们两个面生的人一眼,摆摆手:“咱们这村子最近也开始有怪事,你们玩完了赶紧回去吧。” 男人们似乎对这尸体的兴趣下去了,转而开始讨论失踪的老六。漆凡尘低声说:“这尸体有古怪。” “这种珍珠很稀有,储存了天地精气而成,能让人类维持容颜不老。”沧鸾盯着他,用只能他们听到的声音说,“这个人是鲛人杀的。” 漆凡尘从那双漂亮的眼睛里看不出多余的情绪。 他不清楚鲛人杀人意味着什么。在见到他以前,他连鲛人是否存在都不知道。 但他能从沧鸾的表情中得知,这不是个好消息。 “今晚是十五。”沧鸾转身,“晚上有戏看。” - 回到民宿,漆凡尘去把两小孩给叫起来了。 司长夜老早就醒了,看见他进来连忙问:“叔,刚刚是不是有个女的惨叫了一声?” “你听见了?”漆凡尘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怎么可能听不见吗。”司长夜皱巴着脸,“那么凄惨,我还以为死人了呢。” “就是死人了。”沧鸾在一边拨弄着漆凡尘的剑,懒懒地答了一句。 回来的路上他忽然对漆凡尘的剑有了兴趣,说要看看。漆凡尘拿给他看,他看到回来还没看完。 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啊?”司长夜愣住了,“谁死了?” 顾怀揉了揉惺忪的双眼,问:“你们在说谁啊?” “五叔。”漆凡尘走到床边,帮顾怀把外套穿起来,“今天任务应该会有更新,去跟客服报备一下。” “五叔?”司长夜还记得这个名字,“这不是那鬼屋的主人吗?” “是。”漆凡尘接着说,“涉及到鬼怪,让客服派个道士过来。” 吃早饭时,司长夜非常迅速地完成了任务。 三人的手机同时响了一声。 【客服009】:【04287小组解散通知:小组成员[司长夜]的汇报审核已通过,04287小组任务已结束,是否添加小组成员为好友?(如有问题请联系客服025)】 【客服004】:【根据您的定位,您已被人工分配至04291小组执行任务,任务描述如下:市南郊栎木大道木府村村民冯长生反映,村里有三位男性疑似被鬼附身,半夜跳楼身亡,请速前往确认。(如需取消任务,请联系客服038)】 “……”看到这个名字,大家都沉默了。 “这人有点意思。”沧鸾凑过来看他的手机,笑了,“看来我们走也走不了了。” “难不成是我暴露了身份?”司长夜想起来自己好像跟他提过镇邪,“这不是赖着我们吗?” “这事还没完。”漆凡尘说,“他不留我们我们也不会走。” 三人成功在APP里添加为好友,紧接着,被系统拉进了一个小组群聊。 漆凡尘点进去一看,发现司长夜和顾怀还在,群里其他两位已经开始聊了起来。 【扶桑子】:【各位兄台,萍水相逢,何其有幸,吾乃祁连扶桑子也,幸会,幸会】 【东方子】:【得了吧,快收收你的弟弟行为,各位在哪儿汇合?@全体成员】 司长夜看了一眼群消息,疑惑地问:“他们怎么可以用网名?不是都要用真名注册吗?” 这回轮到顾怀给他解释:“这是他们的道号。” “道号?”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顾怀骄傲地说,“他们俩是我师父的徒弟,平时就叫这个。” “那你呢?”司长夜问,“你有没有道号?” “师父说我年纪还没到。”顾怀说,“等我长大一些就给我取。” 漆凡尘在群里发了个定位过去,出声:“顾怀平时跟谁住在一起?” “跟我爷爷。”顾怀骄傲地说,“爷爷是养我的人,对我最好了!” 司长夜故意逗他:“有师父那么好吗?” 顾怀犹豫了,最后权衡了一下说:“他们都对我好!” - 早饭过后,雾稍微散了些。漆凡尘打听了附近几个上了年纪的老人家,发现这五叔是在十二年前离开的村子,当时他把所有的洋房全都卖了,家里几口人全都搬走了,什么都没留下,就剩一个空宅子。 问原因,谁也不知道。 听冯长生的意思,五叔在这里有妻有子,还修了这么多房子,不可能一夜之间就消失了。 十二年前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在那个古怪的地下室里。 “他生在这里,根就在这里,死了总还是要回来的。”老人家也没见着尸体,理所当然这么想。 “不过他们也算幸运。”老人家摇了摇头,回忆道,“他们走后两年,村子里就爆发了传染病,当时可感染了不少人哟!” 漆凡尘目光一动。 十年前的那场传染病,堪称是人类历史上的一场灾难。沿海一个城市第一个传出有人感染此病毒,感染后全身发红,皮肤溃烂,不出三天身上的肉就烂得能看到骨头,但离死期还有将近半个月的时间,有的人根本等不到这半个月就寻死了。 当年这病传染极其迅速,只要皮肤接触过就会传染,且发病时间极短,一经传染即皮肤泛红。 漆凡尘记得,这病有个名字,叫“恶果”。 仅仅一周的时间,这病已经传遍了全国,犯病的人全部进行隔离,全国各大医院研究院日夜不分地研究抗病疫苗,虽然疫苗至今还没有开发出来,但病情在四个月后还是被控制住了。 一直一言不发的沧鸾忽然开口:“那场传染病很严重吗?” “听外边说可严重了,人传人,死了五十几万呐!”老人家说到这里,想起什么,说,“不过咱们倒是村子没一个死的。” 漆凡尘一愣:“什么?” “也是我们村子走运,当年那传染病一爆发,忽然有个道士来,说是他有一种灵药,吃了就能百病不侵。”老人家回忆道,“当时哪管有没有用,家家户户都买了,结果用了之后真的没病!” “什么药?”沧鸾好奇地问,“这么灵?” “那道士说是仙根粉,天上的神仙用的灵丹妙药!”老人家神秘地说,“那药当时一克卖到了一万多,也得亏是咱们村,家家户户都有钱,不然谁买得起!” 漆凡尘上前一步:“那药现在还有吗?” “现在哪还有。”老人家说,“当时早用完了,那道士见我们没事,也就回去了,再没来过了。” --------------- 第13章 逃跑 ============================== 这雾来得突然,直到中午十二点才全部散去。 几人找了个饭馆吃午饭,刚一坐下,就听见招呼客人的老板娘正跟点菜的小伙子聊天:“村长说怎么找都找不到,怕不是凭空消失了。” 小伙子啧了一声:“都在村子里,还能跑到哪里去,要我说,这几个人要么是大半夜喝多了酒栽湖里头去了。” “人二桥不跟他们一起搓麻将嘛,人家好端端的没事啊。” “二桥又不是醉鬼,哪管得着他们。” 看来他们说的是昨夜死的那三个人。 “哥哥,我们要不要把真实的情况告诉他们呀?”司长夜小声地问。 “你要吓死他们吗?”沧鸾声音里带着笑意。 “那也是。”司长夜想想那尸体的惨状都觉得后怕。 “那些人到底是做了什么孽啊,死得太惨了。”司长夜小声咕哝。 “肯定是做了很坏很坏的事。”顾怀插了一嘴,说,“我以前见过鬼害人,基本上都是来寻仇的,鬼不会好端端地杀人。” “冯长生知道点什么。”漆凡尘勾起嘴角,“待会儿得逼他开开口。” 午饭过后,群里有消息,小组里另外两位成员马上到达及亭湖。 四人到湖边时,发现停在岸上的那艘船还在,只是尸体不见了踪影。 “这村子里的人也是大胆。”沧鸾说,“这种尸体也敢埋了。” “不埋了放在这更吓人。”漆凡尘看了一眼那船,说,“就怕这尸体不只是来给大家看看这么简单。” 他话音刚落,一辆出租车停在了两人面前。车门一开,从里边钻出来两个跟司长夜年级差不多大的少年。 先下车的这位意气风发,裹紧了自己的棉服,打了个冷战:“这鬼地方怎么这么冷?” 后下来的这位面容平静,跟在他身后解释:“沿海地区,风大一些。” 顾怀见状,立马从沧鸾身边跑过来,朝两人打招呼:“哥哥!” “哟,小鬼还活蹦乱跳的呢!”缩着身子的少年打趣了一句。 另一个少年立马和气地出声提醒他:“对小弟说话不要阴阳怪气。” 少年翻了个白眼,没理他。 司长夜不喜欢跟同龄人打交道,更别提一来来两个,他介绍完自己就站在后边没动静。 先下车这位少年正是东方子,正值十九岁。而好脾气的少年叫扶桑子,十八岁。两人同是承冠道人的徒弟,跟顾怀一辈。 “这狗不错呀!”东方子见了这狗,眼睛亮了,“有灵气,好狗!” “这狗是从何而来?”扶桑子也点点头。 “捡的。”司长夜难得话少了,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漆凡尘打断了东方子还要说的话,问:“二位认得符篆吗?” 说罢,他把口袋里的黄符拿了出来。昨晚捡到这黄符的时候已经湿透了,他怕一不小心撕开,便小心地保存着。 “诶?”东方子一看这符篆就愣了,“这是哪里来的东西?” 顾怀把昨晚的情况跟他们说了一遍,扶桑子点点头,说:“这种符篆是专用来镇压怨灵的,法力很强,一般不会轻易被撕下。” “你说仅仅是三个来探险的年轻人就撕下来了?”东方子表情露出怀疑,“我觉得不太可能。” “他说那房子多年前被镇压过。”沧鸾提醒,“恐怕这符篆也过了很多年了。” “画符人在,法力就在。”扶桑子说,“这符咒入水字迹仍然清晰,大师仍健在。” “看来冯长生请来的这位大师了得。”漆凡尘沉吟片刻。 “到底如何,入夜便知。”扶桑子抬起头,脸上沉稳的表情跟年纪很不相符。 一行人回到民宿,路上两位少年一直打听这白泽的来历,司长夜见他们确实是喜欢这狗,慢慢地也能跟他们聊开了。 “你俩的名字是同一个师父取的吗?”他问,“怎么扶桑这么好听,你就叫一个东方?” 东方子闻言刚要反驳,却被扶桑子一只手给拦了下来,温温柔柔地笑着解释:“我们俩的名字是师父取的,取自屈原的《九歌·东君》中,‘暾将出兮东方,照吾槛兮扶桑’一句,他便叫东方,我便是扶桑。” “有文化。”司长夜说,“我妈说她生我的时候是一个漫漫长夜,所以给我取名叫长夜。” “师父说我的名字也是妈妈取的。”顾怀骄傲地说,“因为妈妈希望我一直在她怀里,所以取名叫顾怀!” “那怎么没见妈妈抱着你来呀?”司长夜跟他开玩笑。 “师父说妈妈在别的地方等我,等我长大了就可以去找她了。”顾怀认真地说,“我要快点长大,去找妈妈。” 漆凡尘目光微动,他看向顾怀,却见扶桑子走了过来,小声地朝几人说:“小弟被师父找来时便没有父母。” 司长夜一愣,连忙蹲下把顾怀抱起,心里觉得愧疚,在他脸上亲了好几下:“我的小宝贝啊……” 顾怀嫌弃地擦口水要下来:“你弄疼我了!” 小孩一多就热闹,沧鸾跟着漆凡尘走在前边,不经意地说:“七七也是跟师父长大的。” “嗯。”漆凡尘抬头看向远处的屋宇,说,“别说父母,我连怎么被师父捡到的都不记得。” “你也敢染过那病?”沧鸾问。 “师父说感染过。”漆凡尘顿了顿,说,“不过没提过怎么好的。” “吉人自有天相。”沧鸾看向他,眼里是温柔的笑意,“七七这么好,会长命百岁。” “借你吉言。”漆凡尘被他逗笑,“我怎么没觉得我很好。” 沧鸾移开了目光,并不接话。 - “你这是要去哪?”女人看他匆忙地收拾东西,一脸不解。 她眼睁睁地看着冯长生一早睁着一双熬得通红的眼睛,在家里转来转去,最后竟然开始收拾行李。 “这地方不能再待了。”冯长生压低声音说,“我们要找个地方避难,今天天黑前必须走!” “好端端的你避什么难?”女人越发觉得他行为奇怪,“你在外边欠钱了?” “不是。”冯长生急得满头大汗,顺手把儿子房间的门关上了,低声问,“你还记不记得,十二年前五叔的事?” “五叔?”女人那会儿才刚嫁过来,她回忆道,“咱们隔壁那个?” “咱这房子就是他的。”冯长生眼神阴沉,“他自己做了那些混账事,现在冤魂来讨债了,可跟我们没关系!” “讨债?”女人不是很清楚当年的事,“他后来不是全家都搬出去了吗?” “他早有打算!”冯长生说,“如今知道这事的人只有我,我不跑,下一个死的就是咱们!” “谁死了?”女人急了,“不会是隔壁的……” “就是他们!”冯长生手指无意识地捏紧,他沉声说,“昨晚我亲眼看见,都死了!” “那怎么没见着人?”女人也跟着紧张起来。 “咱村里来了几个驱鬼的人,他们处理了尸体。”冯长生说,“但我看这些人太年轻,只是解眼前之急,只要呆在这里,那些东西就会缠上咱们!” 他望了一眼天色,瞪着眼睛说:“你没听他们说?五叔的尸体今早忽然送到岸上了,这是遭报应了。” 女人生性胆小,她问:“那咱们这房子……” “房子哪有命重要!”冯长生满头大汗,“当年就不该要他这房子!赶紧叫上儿子,把东西收拾了,下午我们就走!” 女人赶紧动身。 - “我们来的时候就发现这地方阴气重。”扶桑子看着眼前的洋房,转头说,“尤其北部和西部。” “这富人区正好在西部。”漆凡尘说,“北部是他们村子的墓地。” “墓地原本就阴气重,而这栋楼的阴气则是由底下的冤魂引出。”扶桑子说,“这湖里的妖怪因为阴气大增而躁动,才会游到花乐广场去。” 矶姬说的没错。 “你们说那些鬼魂自己消散了。”东方子皱着眉说,“魂魄可以转世,除非被人打散,或者被人超度,不然怎么会无缘无故消失?” “但我确实是看到他们消失了。”顾怀坚持说,“就像风一样,吹一下就没了。” “按道理说,既然这怨灵的怨念强烈到将人扒皮分尸,不该这么脆弱。”扶桑子也想不通,“难不成这里有佛门弟子?” “佛门弟子看到他们如此杀生恐怕得当场气死。”司长夜调侃道。 “这些冤魂目的只有那几个人。”漆凡尘说,“其他人都没有惊动。” “去问问冯长生吧。”沧鸾看向洋房南边的那栋楼,“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套出些什么来。” 昨晚他们就发现死的人基本上都是五叔宅子的隔壁,剩下一栋没死人的,应该是冯长生的房子。 连接这些洋房的小路被铺满了鹅卵石,道路两旁都种满了花花草草。他们沿着这条路往前走,却看见前边那栋楼的铁门大开。 白泽跑在前边,率先冲进了院子里,叫了起来。 “不好!”司长夜紧跟着跑过去,看到这个点他家所有门窗都紧闭着,赶紧喊了一声,“他好像跑了!” “看来他被五叔吓到了。”听见这话,沧鸾朝漆凡尘笑了一下,语气有些危险。 --------------- 第14章 杜衡 ============================== “这老头子坏得很呐!”司长夜喘息,“先让我们在这护着他,他倒好,自己携家带口跑了!” “他们现在走也走不了多远。”漆凡尘冷静分析,“即使开车,到市区也要一个小时。” “要追吗?”东方子不知道这个人有多重要,说,“离得远了,这些鬼魂不知道还会不会出来。” “现在有关五叔的知情人只剩他一个了。”漆凡尘说,“不能让他跑了。” 他拿出手机,给客服发送了一条消息,随即,小组群聊收到了一条通知。 【客服004】:【根据您的诉求,系统已为您分配成员拦截“冯长生”,稍后进度将会为您更新】 协会成员虽然少,但执行任务的效率极高。所有注册用户都需要实名登记和面容识别,且为了分派成员前往,都有定位跟踪。这个冯长生不久前刚在协会里求助,这会儿要找他简直易如反掌。 果然,不出半小时,APP就推送了一条消息。 【客服004】:【会员杜衡已拦截成功,请前往西栎木大道西君旅馆接应】 - 冯长生原本打算从北城直接买票去外省,但没想到东西太多了。 “东西这么多,怎么上飞机啊!”女人出门时把必需品一打包,发现竟然装了五个行李箱。加上冯长生和儿子的行李,他们私家车都快塞爆了。 “今晚必须出省。”冯长生手里夹着烟,疲态尽显,他还得打起精神开车。 “都走出去十多公里了。”儿子坐在后座玩手机,身边都是行李箱,挤得他紧靠着车门,特别难受,“真有鬼也追不到这么远吧。” “你懂什么!”冯长生语气很冲,“你是没看见昨晚他们怎么死的,你要看见了,这会儿恨不得张双翅膀飞出去!” “切。”尸体都没见着,儿子显然不信这些牛鬼蛇神,他换了个姿势,继续别扭地玩手机。 “咱们这些东西还是快递寄出去比较好。”女人说,“我们带着东西也走不远,光是开车,天黑前最多到邻省。” “妈的!”冯长生狠狠地骂了一句,“车快没油了,上高速前得先去加油。” “正好,我去找个地方上厕所。”儿子说,“快憋死我了。” 加油站附近正好有个旅馆,冯长生去加油,在旅馆门口放了女儿和儿子下去上厕所。 还没进加油站,他忽然看见一只鸟落在了挡风玻璃上。 这鸟吸引了他的注意。他从没见过这种鸟,浑身火红,那鸟尾羽和头冠为金红色,像一簇熊熊燃烧的烈火。双目均有两个眼珠,冯长生只是直视了一眼,便觉得双眼刺痛,眼前一阵白光闪现,什么都看不清了。 意识消失之前,他下意识地猛踩刹车,车子停在路边。 西君旅馆内,女人和儿子刚从一楼的公共厕所出来,却发现旅馆周围都被拉上了警戒线。一楼的大堂门口聚集了十几个人,都在囔囔着要出去。 “什么情况?”儿子好奇地走过去,听见有人在外边喊话。 “旅馆里死了人!所有人待在里边不许出来!”一位警官严肃地说,“所有人保持安静!” - 漆凡尘和沧鸾赶到这里时,旅馆门口停着警车,几位警官正从里边走出来。 这地方快接近高速路口,除了一家加油站和零星几家便利超市,只有这个旅馆。此时旅馆前拉上了警戒线,里外都围了好些人,声音嘈杂。 “出事了。”漆凡尘皱起眉。 “应该不是冯长生。”沧鸾一眼扫到路边那辆车,“他在车里。” 两人走到车前,只见冯长生垂着头靠在驾驶座上,像是晕了过去。 “怎么只有他一个?”沧鸾好奇。 漆凡尘拉了一下车门,发现车门竟然没锁,一拉开,他探了探鼻息,发现人还活着,松了口气。 漆凡尘看向沧鸾:“去问问那边出了什么事。” 刚一过去,警戒线外的一个警官正把里边一个女人放出来。 女人一出来就活动活动肩膀,叹了口气:“都说了不是不是,还问这问那。” 漆凡尘上前,礼貌地问:“大姐,我有朋友住在里边,请问里边发生了什么事?” “死人了!”大姐碎碎念,“我是旁边开小卖店的,就过来上个厕所,一下子被关在里边了,这死了人也跟我没关系啊……” “刚死的吗?”沧鸾问。 “不是,这都围了半小时了,我是第一个出来的。”女人瞧着他们,问,“你们朋友在里边?那有的等了,警察在调监控呢,一个一个查。” 他刚说完,警官又放了一个人出来。 漆凡尘看见他,朝女人道谢:“他来了。” 来人一脸不耐烦,一头卷发被抓得炸毛,走出来的脚步非常不羁。看见他们,他快步走了过来:“差点耽误了!” 正是杜衡。 “人给你拦那了。”漆凡尘在北城时见过他,不算陌生。杜衡看了眼漆凡尘身边的沧鸾,边说,“他车里原本还有个女人和孩子,现在在旅馆里出不来。” “那里边什么情况?”漆凡尘问。 “死了人。我刚接到任务赶过来,就被拉线围在里边了。”杜衡朝他背后的天空看了一眼,说,“是个十七八的男孩子,死在房间里,被扒了皮。” 漆凡尘和沧鸾对视一眼。 “报案的人同时喊了我们,结果搞得我差点成了嫌疑犯。”杜衡叹了口气,转而看向路边的车,“你拦这个人干什么?” “问点东西。”漆凡尘说,“可能需要你帮个忙。” --------------- 第15章 过去 ============================== 冯长生转醒,还没认出这是什么地方,先被自己的模样给吓了一跳。 他双手双脚都被捆绑着,塞到了副驾驶座。而驾驶座上坐着一个很眼熟的人。 “是你?”冯长生惊恐万分,“你来这里干什么!是不是你把我绑起来的!” 漆凡尘摇摇头:“我想问你点事情,你回答了我,我就放你走。” “你最好老实点。”身后忽然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你老婆孩子还在那旅馆里边,想走也走不了。” 冯长生回头一看,看见一张带着讽刺意味的脸,他刚要叫出声,又被这个人肩膀上那只浑身火红的鸟吸引了目光。 那正是他失去意识前看到的那只鸟! “劝你不要盯着它看。”杜衡好心地提醒,“这只鸟会吃人。” 冯长生猛地转过了头,吓出一脑门冷汗。 如果平时有人跟他这么说,他绝对要笑骂一声神经病,但不久前他就因为看了这鸟一眼就昏了过去,且这鸟一眼双瞳,看起来恐怖得很! “你说五叔的房子曾经被大师镇压过,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漆凡尘问。 “……不记得了。”冯长生盯着车窗外,这才注意到妻子和儿子去上厕所的那家旅馆已经被封锁了,他问,“那里是什么情况?” 没有人回答他,漆凡尘声音沉了沉:“那大师就是你请来的,你会不记得什么时候?” 冯长生身子猛地抖了一下,他不敢看漆凡尘,只盯着车窗外:“我没请大师,我怎么请得动大师。” 漆凡尘心说这是根本不打算对他说实话了。 “提醒你一句啊叔叔。”一直在后排不出声的沧鸾忽然开口道,“人跑得可没有鬼快。” 冯长生身体一僵。 “那边的旅馆死了人,警察在查监控,每一个人都要留下来。”漆凡尘说,“你觉得你们什么时候能再上路?” “用不着那么麻烦。”杜衡一抬手,他肩上那只烈鸟已经飞到了前边,立在挡风玻璃处,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冯长生看。 “接下来,你每说一句假话,我就让重明啄瞎你一只眼睛。”杜衡声音带笑,说出来的话却让冯长生不寒而栗,“你好好考虑一下还想不想看见你儿子。” “你们!”冯长生大概也没想到他真的敢这么威胁,“你们欺人太甚!” “我们这是在救你呀叔。”沧鸾声音纯良,“与其被鬼追着跑,不如跟我们说说实话,有我们在,鬼近不了你的身。” 冯长生在心底衡量利弊,如今他受制于人,车上这三个人又是那个神秘协会派过来的高手,他今天就算想跑也跑不了。 倒不如跟他们呆在一起,今晚或许真的能免于灾难。 他转过了头,强逼自己冷静下来,点点头:“好,我告诉你们。” “大师确实是我叫来的,十二年前五叔全家都搬走了,剩了一个空房子,这房子一直有人来打听,结果第一户人家住进去之后说晚上经常做噩梦,没多久就搬出去了。我们几个邻居晚上也能听到这房子的地下室里经常半夜传来奇怪的声音,所以一合计,找了位大师来。”冯长生说得很快,“大师说那房子怨气太重,不能住人,所以在门上贴了一张什么符。大师走了之后果然没有再出事,晚上也听不到怪声了。” “五叔在他的地下室里做了什么,你知不知道?”漆凡尘盯着他问。 冯长生噎了一下,摇头:“不知道。” “那为什么你昨晚喊,他们是来讨命的?”沧鸾一只手拉着漆凡尘的驾驶座,靠上前来,“是谁来讨命?地下室死的是什么人?” 他最后一句话让冯长生整个身体抖了一下,他缩在座椅里,嘴唇发白地摇头:“跟我没关系。” “鬼都追着你索命了,还跟你没关系?”漆凡尘猜测道,“你们跟五叔合谋,在地下室杀人了?” “我没有!我没有杀人!”冯长生眼里是惊慌,下意识地拉住车门,“五叔自己做的畜生事,不关我事!” 漆凡尘回头和沧鸾对视一眼,他问:“他做了什么事,被你发现了?” 冯长生咬着牙不说话。 “你的邻居怎么死的你应该还记得吧。”漆凡尘对他有些不耐烦了,下猛药,“现在知情的就剩你一个,你觉得你能逃过吗?” “这里的怨气要结,我们需要知道来龙去脉。”漆凡尘再次盯着他,说,“否则我们一走,该来的,还是要来。” 事已至此,冯长生拎清了利害,他终于决定说出实话,“我们也是猜的。” “十二年前,五叔是我们村子里最有钱的人,他发家靠的是海,出一次海要带回来好多海产。直到有一回,半夜的时候,他家忽然传来小孩啼哭声,我们几个邻居当时还以为是他老婆又生了,结果人家根本怀都没怀!我们发现不对,跟五叔一打听,说是出海回来的时候捡了几个被弃养的娃娃,看他们可怜,就带回来了。 “我们一开始信了,谁知道往后天天晚上都听得见。而且五叔门口来的车越来越多,下来的都是不认得的人,我们几个一合计,猜五叔应该是做了人贩子的活,他那地下室里估计关的都是娃娃!”冯长生说到这里,脸上隐约闪过一丝不安,随即又消失不见,“小孩子容易生病,地下室不通风,又堆了好多海产,海产一烂里边就乌烟瘴气,死了多少我们也不知道。” “既然如此,那些鬼为什么追着你们不放?”漆凡尘问,“你的故事里,你们好像是旁观者?” “我们刚怀疑的时候,五叔就找到了我们。”冯长生垂着脑袋,隔了片刻,他才继续说,“他跟我们说,只要当做没听见没看见,这房子就当送给我们住了。” 漆凡尘猛地想起来,之前村长说过,西边那一片小洋楼全是五叔盖的。 “他用一套房子贿赂你们?”沧鸾探出头看向漆凡尘,“什么价格?” “不是一套。”冯长生说,“是我们四个一人一套,当时便宜,按现在的价格算,一套起码得卖六十万。” 沧鸾对人类的货币没有什么概念,他歪着脑袋面露不解。 “我听下来,你们几个虽说没什么人性,但也不至于死。”杜衡在一边插话,“你的故事是不是略过了什么细节?” 冯长生装死。 烈鸟忽然振翅,要朝他飞过来。 “我说我说!”冯长生一激灵,怂得不行,“在那之后,有天晚上我们四个在刚子家打麻将,打到半夜,门口忽然爬进来一个娃娃。” “那娃娃浑身都是血,把我们吓死了,嘴里一直说救命。富贵说那绝对是从五叔地下室爬出来的,让我们不要管。我们都收了好处,没人敢管。” “你们装作没看见?”杜衡问。 “我们……把那娃娃送回了五叔家,五叔又把他关回去了。”冯长生越说到后边,声音越小。 四下安静。 “你们是活该。”漆凡尘望着他说。 --------------- 第16章 信物 ============================== “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们了。”冯长生忽然伸出手抓住漆凡尘的右手臂,他说,“你们会保护我的吧!” 后座伸出来一只手,把冯长生的手给拿开了,沧鸾点点头:“当然,我们说话算话。” 漆凡尘沉默不语。 一直立在挡风玻璃处的那只烈鸟终于飞回了后座,杜衡把车窗摇下来,那鸟便飞出去了。 冯长生转头一看,发现那只鸟竟然飞着飞着,便在空中消失不见了。 西君旅馆封锁了整整三个小时,里边的人才全部被放出来。女人带着儿子从门口出来,找到这辆车时,发现车门正拉开,从里边走出来三个陌生人。 “看来是个比较棘手的案子。”杜衡朝着天空吹了一声口哨,那火红烈鸟不知从哪里飞来,又落在他肩上。 “妖怪杀人?”漆凡尘问。 “听警方的意思,似乎住在死者房间的男孩在不久前刚从旅馆里出去,所有行李也一并带走了。”杜衡说,“现在里边死的是谁,谁也不知道。” “很有可能是换皮。”漆凡尘说。 “我再去看看尸体。”杜衡回头看了一眼冯长生说,“再会。” “你们去哪里?”冯长生紧紧盯着他们。 “我们还得回村里。”沧鸾说罢,朝他笑了笑,“要不你送我们回去?” “我不可能回去!”冯长生坚定地说。 “那你就待在这。”漆凡尘回头说,“跑远了我们可管不了。” “那旅馆刚死了人!”冯长生面露紧张。 “在附近找个住的地方就行。”漆凡尘已经摸出手机在叫车,“你要实在害怕,就跟我们回去。” 冯长生立马闭了嘴。 两人打道回府,下了出租车,沧鸾才开口:“他今晚怕是躲不过。” 漆凡尘思考片刻:“冯长生的故事里,好像跟鲛人没什么关系。” 沧鸾脚步一顿。 落地窗上的血字,五叔嘴里的珠铭,这些表明鲛人也在十二年前的那个故事里出现过。但冯长生却只字不提。 是没敢提,还是他也不知情? “重明面前他不敢撒谎。”漆凡尘顿了顿,欲言又止,“那些小孩里边,会不会有……” “你之前说,十年前你们人类曾经有过一场疾病。”沧鸾双手抱胸,作思考状,“其实我们鲛人也有。” “什么时候?”漆凡尘一愣。 “十二年前。”沧鸾抬眼看他。 “十二年前……”漆凡尘眼里有一瞬间的茫然。 “鲛人原本一直生活在南海,直到三十多年前,有鲛人在海边和人类相爱,陆陆续续有些有胆识的鲛人上了岸,进入陆地,在内陆的闵钟山建立了聚集地。十二年前,听说陆地的鲛人染上了一种病,死伤不少,在那之后陆地鲛人便一直藏在闵钟山,没有跟人类来往。” 沧鸾说到这里,面露不解,“关于这种病我了解得不多,但我知道,这病跟你们人类十年前的病非常相似。” “相隔两年。”漆凡尘皱起眉,“这病难道是从鲛人传染给人类的?” “不会。”沧鸾肯定道,“只有同种族之间相互传染。” 漆凡尘安静片刻,又说:“如果只是简单的人口贩卖,那些鬼魂不会下那么狠的手。” “以牙还牙罢了。”沧鸾说,“只怕冯长生他们几个根本没看到五叔地下室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移开目光,看向渐晚的天色,心沉了下去。 这个村子藏着鲛人的秘密。 两人回到民宿,却见四个小孩也是刚刚回来。 “你们去哪了?”漆凡尘问。 “扶桑子带我们去墓地了。”司长夜赶紧把情况告诉他们,“你猜怎么着……” 他还没说,东方子已经打断了他的话:“村子北边的山丘埋了他们几代人的尸体,但我们发现,尸体和魂灵的数量完全对不上,魂魄少了很多。” “……”司长夜被抢了话,生着闷气坐在一边不说话。 “并且那边阴气虽重,但怨气不重。”扶桑子说道,“远远没有达到能将人扒皮碎尸的程度。” “我们的民宿在两地中间,如果只是五叔地下室的鬼魂杀人,为什么会绕到这边来?”东方子说。 “这……”司长夜偷偷看了一眼沧鸾,知道他的身份不能随意透露,因此小声地说,“可能因为鸟哥有特殊能力,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鸟哥?”漆凡尘愣了一下。 “我知道,因为沧鸾哥哥的名字里有个鸟字!”顾怀兴奋地说。 “不要给他乱取外号。”漆凡尘无语地看了司长夜一眼,继续说,“冯长生还没死,今晚他们还会出现,到时候就知道了。” 司长夜委屈巴巴地噘着嘴,一看沧鸾,却发现对方正笑得灿烂。 晚饭点的外卖,漆凡尘没什么胃口,他撑着下巴,目光透过落地窗,看向院外。 落地窗的血字已经被沧鸾擦掉了,毕竟这个民宿在他们走之后还有别的人要住,怕吓到别人。漆凡尘在他擦掉之前,用手机拍照留存。 “我有一个问题。”沧鸾吃饭很慢,吃了一点就搁了筷子,看向漆凡尘,“六十万能买多少克金子?” “按五百一克的话,能买一千两百克。”司长夜得意地说。 “五叔嘴里的那个珠铭,按克数算的话,相当于一千克的黄金。”沧鸾右手托着下巴,说,“也就是说,一颗珠铭相当于五十万?” “什么珠铭?这么值钱?”司长夜惊了,“五叔嘴里?” “我的妈,不愧是首富。”东方子一边吃鱼一边咂嘴,“他生前到底得多有钱啊。” 漆凡尘却因为这句话微微皱了皱眉。 贩卖人口恐怕只是五叔全部的收入来源中的一小部分。 吃过饭后,东方子和扶桑子去收拾他们的房间。一楼的三个房间都住了人,因此他们只能住二楼。 司长夜带着顾怀在泡温泉,漆凡尘从晚饭开始就一直心不在焉,他在院子里找了一把藤椅,躺在上边,听着两个小孩拌嘴。 沧鸾从浴室出来,站定在漆凡尘身边,轻轻开口:“我忽然发现自己挺有钱的。” 漆凡尘在出神,闻言花了两秒钟回神,仰头看他:“什么?” “我们鲛人王子娶公主时,光是新娘簪发的玉钗上就吊着五六个珠铭。”沧鸾靠在门框上,朝他懒懒地笑。 “那是挺有钱的。”漆凡尘歪着头看他,眼里升起淡淡的笑意,“你娶了吗?” “还没。”沧鸾看着他,安静了片刻,道,“不过定情信物已经给出去了。” 漆凡尘跟他对视几秒,点点头:“什么时候回去娶公主?” “得看人家愿不愿意答应我。”沧鸾移开目光,看向嬉戏的小孩们,目光温柔,“答应了就娶。” 温泉升起阵阵水雾,明明隔得远,但漆凡尘却觉得他有些看不清眼前的人。 心口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感。 漆凡尘心说,开始了。 --------------- 第17章 墓地 ============================== 十年前那场大病后,漆凡尘落下了一个病根。 每个月的月圆之夜,他总会发一场高烧,但神奇的是,第二天一大早病就会自己好。 这种奇怪的现象发生在他身上已经见怪不怪了,平时他总会特别注意不在那一天出任务。只是漆凡尘没想到今天正好碰上了。 说严重也不是非常严重,只是浑身有些虚,脑子时不时有些不清醒罢了。 这一屋里除了沧鸾都是小孩,沧鸾还是个事外人,漆凡尘要倒了,这个任务基本上也就到头了。 心脏传来微痛的那一刹那,漆凡尘尽力忽视这种感受,但还是不可避免地感觉到身体已经热了起来。 沧鸾收回视线,一转头就看见躺在藤椅上的人脸微微红了,跟平日里沉稳的模样完全不相符,他觉得新鲜,问他:“怎么忽然害羞?” “嗯?”漆凡尘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只说,“有些热。” 沧鸾闻言只是多看了他几眼,未置一词。 片刻后,落地窗被推开,扶桑子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来了。” 众人收拾出发,刚从民宿出去,异常的安静又重新笼罩在这个村落里。今天满月,月光像薄纱似的笼罩下来,像隔了一层雾。 “这才八点钟,居然就都睡了吗?”东方子觉得奇怪。 “今天好像有点早。”漆凡尘看了看天色,说,“昨晚快十点的时候,外边路上还有人。” 从院子里出来,白泽就开始躁动不安,司长夜总害怕自己手一没抓紧狗就要窜出去了。 扶桑子手里托着一个木碗,碗里搁着一个木勺,勺柄沿着碗沿慢慢地转动。司长夜凑过来看了一眼:“这是什么?” “可以指邪物方向。”扶桑子待勺子稳定不动了,抬头一看,说,“是北边的墓地。” 白泽也正往北边跑,沧鸾好奇:“不是说那边阴气不重吗?” “估计是五叔被埋到那边去了。”漆凡尘出声。 他一开口,走在前边的几个小孩都转过来看他。 “怎么了?”漆凡尘此刻只觉得热得厉害,背上出了一层汗,冷风一吹,有些凉。 “哥,你怎么忽然……”司长夜找了个形容词,“说话这么温柔了。” “嗯嗯。”顾怀也点点头,看他出汗,问,“哥哥很热吗?” “还好。”漆凡尘感觉自己呼吸都重了些。 一直走在他身边的沧鸾注意到他的变化,凑过去小声问他:“怎么了?” “没事。”他摇摇头,“身体有些不舒服,过会儿就好了。” 沧鸾看着他欲言又止,最后收回了目光。 北边的墓地离居民区有一段距离,出了住宅区之后还有一大片的空地,远远看过去,山丘处一片漆黑,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几个鼓起的山包。 “我看见了!”顾怀伸手拽住扶桑子的袖子,缩在他身边,说,“有好多鬼!” “你看到的是正常的鬼魂。”东方子从兜里掏出来一个铜制铃铛,说,“等我先筛一边。” 他手里的铃铛并不响,东方子又从兜里掏出来一个指甲大小的小球,他手指一抹,那球忽然发出几道金色的光芒。 东方子把球塞到铜铃里,慢慢地晃了晃,铜铃发出清脆的声音。 “飘走了!”顾怀说,“他们都跑了!” 正在这时,漆凡尘却忽然感觉到脚下的地面一震。 “什么情况?”司长夜警觉地保住白泽。 “什么东西好像要出来了。”沧鸾忽然伸手抓住了漆凡尘的手腕。 “你那铜铃到底是驱鬼的还是招鬼的啊?”司长夜闻言说,“怎么还能把东西喊出来?” “驱鬼的!”东方子翻了个白眼,说,“别急,可能只是他们逃跑的时候撞到棺材了。” 司长夜:“……” 几秒后,顾怀看到几只零零散散的鬼魂不仅没有飘走,反而朝他们过来了! 而不远处的一个山包上,什么东西破土而出,从地下窜了出来,又隐入了黑暗里。 “你确定……这是撞到棺材了?”司长夜牙齿打颤。 “这确实是棺材板裂开的声音。”扶桑子在一边淡定地解释,“应该是有尸体出来了。” “是诈尸吗?”顾怀问。 “可以这么理解。”扶桑子点点头。 漆凡尘视力好,他定睛一看,只见有什么东西朝着他们跑了过来,带起一阵阴风。 “卧槽!”司长夜吓得骂了一声,“一个头飘过来了!” 是五叔! 漆凡尘手已经摸到了剑,却听到扶桑子冷静的声音:“大家不用怕,这鬼既然有目的,就不会伤害我……” 他“们”字还没有说完,五叔的尸体已经猛地冲到了他们面前!他的脑袋依然保存完好,只是双眼赤红,不见眼珠,而脖子以下皆是森森白骨。 白泽在所有人反应前已经冲了过去,正面撞在五叔的双腿处,五叔被他绊倒,嘴里发出怒号:“杀了你!杀了你!” 司长夜再不听东方子胡扯,抱起顾怀就往回跑,边喊:“交给你们了!” 铜铃依旧在发出悦耳的声音,但这声音似乎对于五叔根本不起作用,五叔跟白泽缠斗在一起,他的白骨根本不怕撕咬,没两下,白泽已被他抓住,猛地扔向别处。 扶桑子处变不惊,他拿出一张符篆,咬破手指在上边画了几道,将符篆扔出:“厉鬼现身!” 那符咒立即分化出十几道金芒,飞到黑暗中,化成金圈,捆住了人眼看不出来的鬼魂。 “有这么多?!”东方子惊奇的看了眼铃铛,“不会真坏了吧?” 漆凡尘已经拔剑迎战,这五叔移动速度极快,手里虽没有武器,但很快,他浑身的白骨忽然异变,只见几厘米长的尖刺从骨头里长了出来,布满全身。 东方子把铜铃收起来,换了面镜子出来,不忘提醒漆凡尘:“千万别被他扎到!” 他话音刚落,只见沧鸾从他身后走了过来,问他:“扎到会怎么样?” 东方子镜面一开,一到白光闪现,他应了一句:“被邪物伤到会有生命危险!” 沧鸾抬眼看去,这地方离湖有一段距离,他没有用武之地。而漆凡尘几次主动攻击五叔,却发现这具白骨看似易破,实则非常坚固! 他的剑对上白骨的尖刺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却一点伤不到他。五叔似乎也发现了这点,他挥舞着双手,围着漆凡尘极快地逼近。 离午夜越近,漆凡尘越感觉到身体热得明显。几个回合下来,他的呼吸已经乱了,双臂也没什么力气,几乎快握不住剑柄。 扶桑子将周围的鬼魂尽数控制,而东方子的宝镜一开,那白光照耀之处,冤魂发出凄厉的叫声,震耳欲聋。 漆凡尘被这声音叫得心烦意乱,一时不察,被五叔抓到了空挡,右手如风般追了过来。他提剑要挡,却忽然落进了一个怀抱里。 沧鸾一手搂住他的腰,将他带到五步之外,另一只手却伸到眼前。 漆凡尘低头看了一眼,被他拇指指腹上的鲜血刺得清醒了。 “你……” 他刚要说话,对方却很快把拇指凑到他唇边,强制塞进他嘴里。漆凡尘尝到一股血味。 “不疼。”电光火石间,沧鸾把手指抽了出来,右手抢过他手里的剑,猛地挡住了五叔的一拳。 漆凡尘却感觉像是被从头浇了一通凉水,浑身的躁动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 --------------- 第18章 亡灵 ============================== “他嘴里的珠铭有问题。”沧鸾放开他,把剑归还。 沧鸾替他挡的这一剑力气不小,把五叔震得往后退了几步。这时白泽重新扑了上来,它吃了教训,这回朝着他后脑勺挥爪,得手的那一刹那,五叔后脑勺瞬时秃了一块,露出五道血痕。 五叔怒极,转身便朝着白泽的位置猛击,一拳下去,地面都被砸出一个坑来。 而这边,东方子的宝镜不过是将鬼魂尽数照了一遍,却没想到反应这么激烈。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但只持续了几秒,这惨叫声随着扶桑子丢出的那些金色符文,在空中渐渐消失了。 这意味着鬼魂已散。 东方子惊奇:“我这么厉害?” 扶桑子不接他的话,手里飞快地画出一张符咒,朝着发狂的五叔扔去。 那符咒在空中燃烧,在五叔周围形成四道火焰。火焰发出光芒,将五叔笼罩在一片金光中。 五叔状态癫狂,在狭小的结界里上蹿下跳,用浑身的刺撞向结界。他身上的骨刺不仅不退,反而还在生长。 漆凡尘倒提剑柄,抬手蓄力,将手里的剑狠狠地扔了出去。 这剑精准地刺穿了五叔的头部,把他钉在了结界上。这一击威力不小,原本五叔怎么也抓不破的结界,竟然被一剑刺出了裂缝。 四方火焰一灭,结界消失,五叔倒在了地上,一动不动。被剑刺穿的头颅竟然能够流出鲜血,只是血腥味极其重,混杂在其中的还有浓重的腐臭味。 四人走上前,漆凡尘将剑拔起,血便涌了出来。五叔眼睛睁得很大,依旧是满目赤红,看起来竟然有些恐怖。 “我还是头一回见到这种尸体。”东方子低头观察,“为什么唯独头不是白骨?” “是这个。”漆凡尘用剑拨开五叔的嘴唇,将他舌头上穿着的珠铭挑了出来。 只见这珠铭竟然在黑夜中发着彩色的光,异常耀眼,光线甚至比夜明珠还要亮一些。而珠铭一离开五叔的舌头,原本还覆盖在头骨上的血肉忽然像是融化了,化成一滩黑色的水,流在地上。 这是一具完整的白骨。 “这……这珠子到底有什么用?”扶桑子对所看到的非常震惊。 “相当于防腐剂吧。”漆凡尘将珠铭挑在剑刃上,凑近了些,能够看到这颗珠子虽小,但表面竟然有非常细小繁复的花纹,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漆凡尘看了几眼,发现这花纹很是眼熟—— 跟沧鸾送他的那把扇子上的花纹很相似。 他看向沧鸾,却发现对方似乎对这珠铭并不感兴趣,他蹲在一边,正抱着白泽查看它身上是否有伤口。 “这具尸体的主人已经死了很久了。”扶桑子说,“如果今晚不是我们碰见他,这一村子的人都难逃噩梦。” 漆凡尘心下疑惑。昨晚杀人的鬼魂都是因五叔而死,如今五叔的尸体回到了村里,这些鬼魂似乎对五叔也并没有敌意。 四个邻居只是助纣为虐,源头还在于五叔的恶行。这些鬼魂为什么只找邻居报仇,而对五叔却没有动作?五叔从村子里搬出去之后到底遇到了什么事,又为什么被鲛人控制? 唯一能够证实的点是,当初死的那些小孩里,一定有鲛人。 “对了,那些鬼魂到底是什么情况?”东方子后知后觉,“我还没有自信到一秒钟超度亡灵的地步。” “是很奇怪。”扶桑子看向漆凡尘,说,“师兄的三清铃有镇魔驱鬼的作用,而这些怨魂却根本不受影响。” “宝镜只是照出他们的原身,并没有伤害。”东方子冷静下来,意识到不对劲,“难不成他们原身不能显形?” “你说这里的亡魂对不上尸体的数量。”漆凡尘将珠铭收进透明的瓶子里,问,“今晚这些亡魂又来自哪里?” “来自墓地。”扶桑子说,“正常人的魂魄不可能这么轻易就散了,更别提集怨气而成的亡魂,他们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小朋友之前不也说了,那些鬼是自己消失的吗。”沧鸾忽然出声。 四下安静。扶桑子说:“看来是有时限。” “这尸体要怎么办?”东方子问。 “埋了吧。”漆凡尘说。 尸体刚入土,司长夜带着顾怀过来了。 “哥哥。”顾怀看向漆凡尘,说,“他们刚刚哭了。” “什么?”漆凡尘没反应过来,“谁?” “刚刚被扶桑子哥哥抓住的那些鬼。”顾怀小声地说,“就在他们快要消失的时候,眼睛里流眼泪了。” 漆凡尘沉默不语。 “那是因为他们的灵魂……”沧鸾说到一半,忽然皱了皱眉。他看向扶桑子,问,“人的灵魂能被寄生吗?” “寄生?”扶桑子愣了一下,摇摇头,“人死后灵魂仍然是自己,他人无法夺取,但据我所知,如果是自己主动愿意献出灵魂,那就不一样了。” 沧鸾看了一眼墓地的方向,没接话。 漆凡尘想了想,问:“你们说这里的魂魄比尸体少了很多,大概少了多少?” “没仔细算过。”扶桑子说,“这墓地粗算大概葬了一百多人,魂魄少了将近一半。” “一半。”漆凡尘声音沉下来。 “说来奇怪。”扶桑子看着他手里的木碗,说,“今晚西边的地下室毫无动静。” “冯长生跑了,自然没动静了。”漆凡尘说。 四人回到民宿,漆凡尘抵住了沧鸾要关上的门。 “怎么?”沧鸾回过神来,朝他笑了笑,“要一起睡?” “我有问题。”漆凡尘摇了摇头,目光坚定地看着他,说,“五叔是被鲛人控制的。” 他说着有问题,实际上语气却很肯定。 “是。”沧鸾替他关上身后的门,轻声回答,“你看到花纹了。” “五叔回来是为了报复冯长生他们,还是报复整个村子?”漆凡尘问。 “看样子跟那些鬼是一伙的。”沧鸾并不瞒他,“但既然说了是报复,肯定会牵连无辜,毕竟隔着那么远要精准下手很难。” “所以,地下室里死的那些……”漆凡尘放轻了声音。 “鲛人没有灵魂。”沧鸾也面露疑惑,“要说主动献出灵魂,我觉得不太可能。” “你来陆地,只是为了找东西吗?”漆凡尘忽然说。 沧鸾盯着他的双眼,点点头:“我从不骗你。” “当年来到陆地的鲛人跟南海的联系逐渐变少,他们有自己的领地,也不受南海管制。”沧鸾补充道,“我虽然不是头一回来陆地,但确实对陆地鲛人知道得很少,在这里发生的事情,我跟你一样也毫不知情。不瞒你说,南海和陆地的鲛人关系向来并不怎么好。” 漆凡尘目光下移,忽然看到他垂在身侧的手。 “我不清楚十年前鲛人和人类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这是有关两个种族之间的事。”沧鸾说道,“要想知道原委,我必须找到他们陆地的首领。” “他们在哪?”漆凡尘盯着他的手,问得有些心不在焉。 “闵钟山。”沧鸾话音刚落,注意到他的视线,问,“看什么?” “你的手指。”漆凡尘伸手抓起他的手腕,看到拇指指腹上的一道伤痕,问,“是被五叔割破的还是……” 回来的路上他一直想着这事。 即使不用东方子提醒,他也知道普通人被邪物伤到了会有什么后果。只是不知道对鲛人来说有什么影响。 另外,为什么在尝过他的血之后,他身体里那些燥热会散得那么快? “自己咬的。”沧鸾顿了顿,说,“不用担心。” 漆凡尘暗暗松了口气,又问:“你是故意的?” “你说呢。”沧鸾站得离他不远,目光扫过他嘴唇时,带着一点探究的意味,“我听说你们人类受了伤,只要舔一下就会止血。” “……”漆凡尘竟不知怎么反驳他,“那也是自己舔,哪有给别人舔的。” 沧鸾笑了起来:“确实不痛了,也不流血了。” 漆凡尘看着他,欲言又止。 “我看你身体似乎不太舒服。”沧鸾没再开他玩笑,解释,“鲛人的血对你们人类有好处。” 他说的简简单单,只是有好处,但漆凡尘猜测,鲛人的东西对人类来说应该是珍物。 漆凡尘松开他的手腕,语气轻松了些:“那鲛人王子的血是不是要更宝贵一些?” “确实。”沧鸾正色道,“也只有你,我才舍得。” --------------- 第19章 结束 ============================== 漆凡尘从他的话里品出了一丝不寻常。 “你怎么对我这么好?”他问。 “我还需要你保护我,当然要对你好点。”沧鸾这么说。 漆凡尘没再接着这个话题,他问:“所以,闵钟山在哪里?” “说实话。”沧鸾很真诚地说,“不记得了。” 漆凡尘:“……” “十二年前我去过一次,但那次我就迷了路,更别提过了这么多年。”沧鸾解释,“鲛人居住的地方极其隐秘,并且经常会更换位置,如果没有里边的人带路,很难找到他们。” “更换位置?”漆凡尘一怔,“我以为闵钟山是一座山。” “是山。”沧鸾说,“不过是浮在海上的山,人类肉眼是看不见的。” 漆凡尘点点头,又问:“你来陆地找的东西,也跟他们有关吗?” 沧鸾摇摇头:“没关系。” - 第二天一早,几人围坐在餐桌旁吃早饭,大家的手机忽然不约而同地都响了一声。 漆凡尘拿起来一看,发现竟然是任务结束的通知。 【客服004】:【04291小组解散通知:委托人[冯长生]死亡,04291小组任务已自动结束,是否添加小组成员为好友?(如有问题请联系客服025)】 所有人均是震惊。 “什么情况?”司长夜吃惊,“……死了?” 漆凡尘的手机又响了一声,闻声沧鸾凑过来看。 是杜衡在APP里给他发了一条私信。 【杜衡】:【图片】 点开图片一看,是一张新闻截图。 【今早在栎木大道G316高速入口附近的五里亭发现了一辆坠毁的轿车,目击者证实这辆车在昨晚十一点左右行驶到路口,却忽然失控撞向栏杆处,从高速上掉了下来,车里两男一女当场死亡。】 沧鸾把新闻大概读了一遍,大家都沉默了,连平时最热闹的司长夜也不说话了。 “怪不得。”东方子开口说,“不过只是从高速上摔了下来,远不及扒皮碎尸严重。” “村子里死的只有他们本人,但这个冯长生连老婆孩子都死了。”司长夜小声地说,“我觉得这个比其他三个人惨。” “……”东方子撇撇嘴,“你说的也是。” “昨天跟他们说了待在原地。”沧鸾思考片刻,说,“看来有些事情是我们改变不了的。” “那接下来要怎么办啊?”顾怀不清楚内情,只是听他们说委托人死了,他神情有些难过,“我们是不是要分开了?” “我们今晚得留在这。”漆凡尘说,“确保那些鬼不再伤人。” “五叔的地下室倒是好解决,只要再贴一张符咒,叮嘱任何人都不要进去就是了。”扶桑子说。 “那些鬼不会再出来了吗?”顾怀问。 “不会了。”东方子说,“他们既然灵魂都散了,就回不来了。” “我有个问题。”沧鸾说,“委托人死了,你们会不会被惩罚之类的?” “他这是属于意外。”漆凡尘用手指敲敲桌面,问大伙儿,“新闻是不是写得很清楚,车失控了才掉下高速的?” “是是是。”司长夜连忙附和他。 “五里亭离这里有很长的距离,说不准到底是他自己出事了还是受怨魂的影响。”扶桑子补充。 “那这事就到这里为止了?”司长夜问。 “五叔的事已经过去了太久,没有证据,都是听冯长生一个人说的。”漆凡尘说,“我们没办法还原事情的真相,只能及时止损。” “更何况从昨晚五叔的尸体来看,显然在背后控制五叔的也是一方势力。”扶桑子说,“但他们没留下任何证据,只有一颗珠子,我们也无能为力。” “那颗珍珠不同寻常,要是能查到来源就好了。”东方子用勺子搅了搅碗里的粥,随口说,“不知道协会里有没有人能查。” 闻言,沧鸾刚要说话,却感觉桌子底下自己的脚尖被人轻轻地碰了碰。 他看向身边的人,却听漆凡尘说:“那颗珍珠就由我之后交给协会吧。” “行。”东方子欣然答应,说,“既然这任务结束了,咱们也该放松放松了。这附近有啥好玩好吃的没有?” “没有。”顾怀吃完了正跟白泽在一块儿玩,说,“连农家乐都没有。” “我看二楼客厅不是有个超大显示屏吗?”说到玩,司长夜就来劲,“那是不是用来唱k的?” “我看是。”东方子把碗筷一搁,拉上他,“走走走去研究研究。” 扶桑子喊住他们:“我们得先去五叔的地下室一趟!” 众人来到五叔的房子里,扶桑子有些惊讶:“奇怪,这地方的阴气比起我们来的时候淡了好多。” “跟冯长生的死有关系。”漆凡尘斟酌,“不过我以前见过的怨鬼害人都是不分善恶,但这里的好像只盯着这四个人。” “成了厉鬼之后哪还分得清谁是谁。”东方子撇撇嘴,“只能说他们是没遇着其他人。” “不是吧。”司长夜反驳他,“之前冯长生就说过,那些被扒皮的人前几天晚上就开始梦游了。要是不分谁是谁,他们老婆孩子怎么没死?” “这些亡灵尚有良知。”漆凡尘盯着暗门说。 - 当晚,东方子和司长夜鬼鬼祟祟地出了门一趟,再回来的时候,一人手里抱着一箱啤酒。 “你成年了吗?”扶桑子惊讶地看着司长夜问。 “差一点点。”司长夜含糊地说,“反正今晚没事,来喝个痛快!” “小孩就算了。”东方子哄着顾怀去睡觉,“乖宝贝,九点了,你该上床了。” 顾怀一到晚上就精神,他摇摇头:“不要,我要看动画片!” 这客厅里有个很大的电视机,之前一直没开过,这会儿东方子为了哄他,连忙给他挑了一部动画片,让他窝在沙发里看电视。 “这是什么酒?”刚从院子里进来的沧鸾看见地上两箱啤酒,问。 “啥都有,我们把超市里有的酒都扫了一遍。”东方子坏笑着说,“毕竟我们小司弟弟还没喝过酒,得给他尝尝个新鲜。” “谁说我没喝过酒?”司长夜切了一声,“微醺我也是喝过的好不好!” “你那也叫酒?”东方子笑得不行。 “怎么不叫酒,鸡尾酒不是酒?”司长夜被他笑得恼羞成怒。 “你记着我这句话。”东方子笑完了说,“以后要再见着你,我一定请你去酒吧喝喝纯正的鸡尾酒。” “不要空许承诺。”扶桑子适时地插嘴,“给他不切实际的幻想。” “你闭嘴。”东方子往他手里塞了一瓶菠萝啤,说,“你也就认真起来的时候不烦人,一没事干就喜欢叨逼叨。” “……”扶桑子拒绝,“我不喝酒。” “没让你喝。”东方子不耐烦地说,“我让你对着瓶子叨逼叨,对着我我会骂你,对着它它不会。” 司长夜觉得有趣,靠在顾怀身上笑得打嗝。 沧鸾走到他们身边,随手从透明茶几上捞了一瓶上来,拉开了易拉环:“这个怎么样?” “放心喝,这个喝不醉人。”东方子嘿嘿一笑,“我俩还点了夜宵,马上就到。” 漆凡尘刚洗完澡,从房间里出来,就看到客厅里精彩的夜生活。 小孩们把楼上的唱K设备搬到了楼下,剥夺了顾怀看动画片的权利,导致他只能被迫跟白泽玩。司长夜正点了一首伤感情歌,一手烤串一手麦克风,唱得撕心裂肺:“我爱你你却爱着他,我的为你的心都碎了……” “……”漆凡尘看向沙发另一边,扶桑子正端正地坐着,在点歌的平板上划拉着。而他旁边躺着正闭目养神的沧鸾。 “怎么不去房间睡。”漆凡尘走到沧鸾身后,问完才发现他面前的茶几上摆着一排空的易拉罐。 “嗯?”沧鸾没睁开眼睛,听着他的声音,回答,“有点难受。” “他好像喝醉了。”扶桑子抬头看了一眼,说,“我还是头一回看见喝两罐啤酒能喝醉的。” 东方子麻利地又拉开了一罐,要递给漆凡尘:“他酒量不行,哥你要不要来参与一下?” “不了。”漆凡尘伸出手,掌心贴在沧鸾的额头上,他看着沧鸾,却是对东方子说,“别喝太多了,明天早上起来头会疼。” “哦好。”东方子应了一声,仰头又灌了几口。 “你手好冷。”沧鸾感觉到他手要离开,连忙抬臂抓住了他的手腕。 “去房间睡吧。”漆凡尘手没有立刻收回来。 “我没洗澡。”沧鸾声音很低。 “喝完酒不能洗澡。”漆凡尘顿了顿,说,“就这么睡吧,明早再洗。” 他说完,对方却一言不发。 “点好了。”扶桑子站起身,说,“下一首是我的。” 司长夜吼完最后一句,浑身舒畅地挤在顾怀身边吃烤串。 东方子上前跟扶桑子呛:“怎么就你的了?明明是我先点……” 漆凡尘等了一会儿,对方还是没动静,他要把手抽回来,却发现沧鸾动作比他快一步。 他拽着他的手腕,拉着他的手往下,微凉的手掌心碰到了发烫的脸颊。 漆凡尘走神一瞬,忘记了收回手。沧鸾还在带着他往下,紧接着,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了掌心里。 漆凡尘感觉到脑子空白了几秒。 --------------- 第20章 无情 ============================== 他是真的喝醉了,漆凡尘想。 沧鸾只是将嘴唇贴在他掌心,很快又放下了,晃了晃他的手腕,说:“去睡觉。” 漆凡尘没把手抽出来,由着他把自己也拉进了房间里。 “看得清这是几吗?”漆凡尘竖起两根手指问他。 “……二。”沧鸾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朝他笑了,“你越来越好看了。” “……”漆凡尘只当他在说醉话,拉着他去床上。 “我帮你关灯。”他看着他躺上去,说,“闭上眼睛。” “我不是顾怀,别哄我。”沧鸾并不听他的话,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他,“我要看你。” “看我干嘛。”漆凡尘觉得他一喝醉说话都幼稚了起来,跟平时反差挺大。他没忍住,蹲到他床边,开始逗他,“沧鸾哥哥到底在找什么呀?” “嗯?”沧鸾侧过身,左手压在脑袋下,笑着看他,“在找你。” “找我?我不是东西。”漆凡尘说完,顿了顿,补充,“我是东西。” 沧鸾一手捂着脸笑了起来。 被他这么一笑,漆凡尘总算反应过来他又拿自己找乐子。他也顺着他的话问:“那找到我了要怎么办?” “不知道。”沧鸾把手拿下来,思索片刻,说,“你陪着我。” “你还要去闵钟山。”漆凡尘说,“带我一起去吗?” “不行。”沧鸾态度坚决,“你不可以一起去。” “为什么我不能?”漆凡尘问,“我不去,怎么陪你?” “这不一样。”沧鸾皱着眉说完,伸手去摸他的脸。 漆凡尘没动,任他手指触碰到自己的脸颊,接着往上移动,触碰到了眉眼。 那种微微发麻的感觉又重新爬上了漆凡尘的心脏,他觉得这不对劲。 他抓住那只不安分的手,拿了下来,严肃地问他:“你知道你看我的眼神让我想起什么吗?” 隔了两秒,沧鸾才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双眼发亮地问:“想起了什么?” “那一缸被你吃得精光的热带鱼。”漆凡尘眼神真诚地说。 沧鸾:“……” “我要吃你?”话音刚落,沧鸾把这四个字在心里咀嚼了一遍,笑了,“是想吃你来着。” 漆凡尘不动声色地把他的手松开了,默默地往后退了退:“你喝醉了,我先出去了。” 他还没站起来,忽然感觉自己腰侧多了一双手,沧鸾力气大,竟然直接把他从地上捞了起来! 视角忽然转换,漆凡尘有些不习惯,他双手撑在沧鸾身侧,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压在身下的人:“……干什么?” “怎么感觉你又瘦了。”沧鸾手还在他腰上,一对上他的目光,轻笑,“你怎么不看我?” 漆凡尘没接他的话,只说:“我要出去。” 沧鸾只是虚虚地扶着他的腰,闻言收回了手。 手掌刚离开的一刹那,身上的人立马翻了下去,一阵风似的卷出去了,还不忘关上房门。 沧鸾手还在空中保持着刚刚的动作,为他的速度称奇。他把手交叉放在胸前,回忆了一下刚刚漆凡尘的表情,笑了:“居然会害羞……” 门外,司长夜正在沙发上中场休息,猛地看见漆凡尘从沧鸾房里冲出来,又靠在门上神色不定。 “哥!”司长夜喊他,“要不要一块儿来喝一个?” 漆凡尘看向他,迟疑地点了点头,朝他走了过去。 易拉罐冰手,漆凡尘接过司长夜递过来的一瓶,慢慢地移到发烫的脸侧。 - 将近十二点,屋里还清醒的只剩扶桑子一个。 漆凡尘叫上他,一块儿去了墓地。果不其然,今夜并无异样。 “看来昨晚是剩下的全部亡灵。”扶桑子说,“这地方应该不会出事了。” “说不准。”漆凡尘眺望远处,说,“五叔被送到这里来之后直接被我们拿下,控制他的人可能还会有动作。” “那也不是我们操心的事了。”扶桑子说,“任务结束了,明天就该走了。” 漆凡尘不置一词。 - 第二天早,大伙儿叫了两辆出租回市区。 东方子和司长夜昨晚喝得晚,睡下的时候一个个都神志不清了,早上起来着实是费了一番功夫,等到出发,已经快到吃午饭的时候了。 沧鸾倒是没有什么异样,照常和大家打招呼,目光扫过漆凡尘时,顿了顿。 “昨晚……” 他刚说出两个字,漆凡尘打断了他:“一切如常,墓地没有怨魂了。” 沧鸾心知他是脸皮薄,便笑着点了点头。 路上,漆凡尘和顾怀的手机同时响了一声。司长夜下意识地掏出手机:“不会是任务又来……” 他话还没说完,漆凡尘已经点开了通知。 【客服005】:【尊敬的会员您好!您已被人工分配至04295小组执行任务,任务描述如下:东宜区颐海一中高二五名男生疑似被鬼附身,精神失常,请速前往。(如需取消任务,请联系客服038)】 漆凡尘看了眼群聊,发现只有三人。 【杜衡】:【我上个任务还没结束呢】 【杜衡】:【@客服038】 【客服038】:【不好意思,现在结束了】 【杜衡】:【?】 他和顾怀的手机响个不停,司长夜总算明白了:“看来这次没有我。” “哥哥,下次会遇见的。”顾怀回过头来朝他说。 “诶。”司长夜悲伤地叹了口气,“寒假就快结束了,我的好日子快到头了。” 漆凡尘看了他一眼,忽然问:“你在哪个高中读书?” “嗯?”司长夜靠着车窗耸了耸肩,“颐海一中,传说中的魔鬼高中。” “……”漆凡尘把手机举到他面前,“巧了。” 司长夜瞬间兴奋了:“这叫什么!有缘终会相聚!” 沧鸾凑过来看了一眼,问:“这次去哪里?” 漆凡尘有些犹豫:“你要跟我们一起吗?” “不跟你们一起我去哪?”沧鸾缓缓睁大眼睛,看着他好不可怜,“你要扔了我?” “……没。”漆凡尘不敢看他,故作掩饰地低头看手机。 “好无情啊。”司长夜心情好了,开始帮着沧鸾说话,“鸟哥一路帮了我们这么多,某些人竟然想赶人走!” “就是。”沧鸾附和。 “我没有。”漆凡尘辩解,一抬头看见沧鸾揶揄的目光,就知道他又在寻自己开心。 他干脆不说话了。 --------------- 第21章 红疹 ============================== 颐海一中是市重点高中,能进这个学校的学生单凭家里有钱有权可不行,最重要的还是要看成绩。 好学校里的学生压力普遍都大,偶尔出现一点精神上的小问题,能自己调解就自己调解,自己解决不了咨询一下心理老师也说得过去。但要是一根筋到底,很容易出现思想问题。 漆凡尘被师父收养那年失了忆,在学习上毫无天分,初中也只是响应义务教育而上的,高中三年更是玩儿似的。对他来说,压力是不存在的。 故而当司长夜发表自己的意见时,他插不上话。 “说是什么鬼附身,这学校里人那么多,哪儿有什么鬼啊。”司长夜说,“肯定就是自己整天瞎想,脑子里占的东西太多了,所以就会出问题。向我们这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从来就没有什么烦恼。” “……”漆凡尘感觉有被冒犯到。 “哥哥,你成绩怎么样?”顾怀回过头问他。 “你看我像是好学生的样子吗?”司长夜说。 “好学生从来不喝酒吗?”沧鸾笑着看他。 “你这话说的……”司长夜吞吞吐吐,“我那不是家里管得严吗?” “家里管得严,还随身带打火机呢?”漆凡尘轻飘飘地说。 “……”司长夜辩解,“喝酒看得出来,抽烟刷刷牙就没了。” 漆凡尘不置可否,他问:“高二的已经开学了,你怎么还在放假?” “有些班开学早。”司长夜说,“好学生得抓紧时间学习。” “不应该是不好的学生才需要补习吗?”沧鸾有些不解。 “害,哥你不懂,我们这种叫做烂泥扶不上墙,少放几天假反而还会怨声载道。”司长夜解释说。 漆凡尘点点头:“深有同感。” 颐海一中离市区不远,达到目的地之后,杜衡发来消息,说他已经在校医室了。 “我现在一走进去就有一种马上要被抓去上课的错觉。”司长夜一下车,看着自己学校的大门,躲在沧鸾身后说,“哥挡着我点,那门卫都认识我。” “你好怂啊。”顾怀非常适时地评价了一句。 司长夜难得不跟他顶嘴,牵着白泽就要回家。 三人走进学校,这时候只有高三和高二少数班级开了学,学校里显得空荡荡的,走在路上都见不着一个人。 朝门卫打听了校医室的地点,不过几分钟就已经到了。 校医室开着门,里边传来躁动声,还没进门,从里边出来一个女医生,见了他们连忙问:“是不是镇邪的人来了?” 漆凡尘点头,她的目光却落在顾怀身上:“这是……” “成员之一。”顾怀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目光,自己解释说,“姐姐,不要小看我哦。” 女医生露出一个抱歉的笑,便带他们进去了,路上解释:“高二有五个同学昨天晚上忽然就跟中了邪一样,半夜爬起来要跳楼,还好被宿管给看见了,今天早上上课的时候又忽然发疯一样要咬人,叫了好几个保安才把他们送到这里来。” “狂犬病?”漆凡尘问。 “不是狂犬病,身体上什么毛病也没有,刚心理医生也过来看了,说是精神不稳定,病因也说不清楚。” 校医院的走廊往里一直走,尽头有一个房间,女医生推开房间,面前的情景惊呆了三人。 只见这个房间里摆着五张很小的单人床,每张床上都躺着一个男生,他们的手脚都套上了镣铐,被紧紧地压制在床上,动弹不得。 这些男生们一见有陌生人进来,又开始奋力地挣扎,四肢挣动,带着镣铐的锁链晃动出响声。他们嘴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看着倒真像是没有了人的意识了。 “早上送来的时候打了镇定剂,刚醒。”女医生站在一边,让他们进来。 房间的那头,杜衡正低着头观察一名男生,见他们进来,说:“你们可算是来了。” “他们是一个班的吗?”漆凡尘问女医生。 “不是,两个是一班的,三个是二班的。”女医生回答,“住的宿舍也都不一样。” “昨晚起来是同时起来的?” “差不多时间。” 杜衡在一边说:“他们这种情况不太像是被鬼附身,不然白天就该正常做人。” 沧鸾站到靠门的那张床前,弯下腰看了眼发狂的男生的眼睛,说:“瞳孔涣散,迷失心智。” “外表看不太……” 杜衡还没说完,沧鸾忽然伸出手,把面前男生的衣领拨开了一点,脸色微微一变。 “那是什么?”杜衡眼尖,看见他脖子上一点红印,皱起了眉。 沧鸾干脆把他的棉衣外套拉开了拉链,把里边的毛衣往下扒,露出里边的皮肤。只见不只是脖子,胸口处也有一片像疹子一样的红点。 杜衡很快把其他人的衣领也拉开了,发现都是一片红疹。 “这早上送过来的时候还没有啊!”女医生吃惊地说,“早上还给他们量了体温,身上干干净净的。” “别过来。”漆凡尘刚要上前看,沧鸾目光一动,把他拦在身后,“这不会是……” 他跟杜衡对视一眼,杜衡声音沉了下来,问:“接触过这些人的还有谁?” “我们校医室的都见过了。”女医生有些不解,“怎么了,这疹子会传染?” “就怕不是疹子。”杜衡朝她走了过来,“出去,别呆在这里!” 关上房间门,杜衡脸色沉了下来,他吩咐道:“让所有接触过这五个人的学生、保安、医生全部过来抽血,目前不要让他们接触任何人。” 女医生色变,连忙点了点头,跑着出去了。 “什么情况?”漆凡尘只站在沧鸾身后瞟了一眼那男生的胸口,问,“传染病?” “只是猜测。”沧鸾皱着眉看向杜衡。 “十年前的那种传染病,患者刚开始也是这种症状,从胸口开始长红疹。”杜衡神色严肃地说,“如果真的是那病,那就麻烦了。” “但之前好像没听说会有精神失常的情况出现。”漆凡尘说。 “所以不太敢确定。”杜衡带着他们走出走廊,“这病发作时间极短,身体只要一接触就会传染。” 他说完,回头看了眼迷迷糊糊的顾怀,说:“小朋友,这事你就不要参与了。” 校医室的处理很快,几分钟后学校响起了广播声:“请全校师生及教职工注意,从昨晚到现在,跟高二一班林豪、田轩,高二二班李明、付科、张良明有过肢体接触、近距离交谈的,立马到校医室来一趟!” 学校的校医室只能解决日常病症,要验血还得去医院。杜衡问女医生:“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大的私立医院?” “有,阳普医院。”本地人漆凡尘回答道。 “行,你去抽他们五个的血。”杜衡对女医生说,“等会儿我们先送过去。” 五名男生的血液样本收集好,漆凡尘把顾怀安置好,三人立马前往阳普医院。 “当年那场病硬生生是靠封城封村、病体隔离打赢的。”杜衡说,“这病传染必死,但只要不碰病人,感染几率极小。” 他说完,看向沧鸾和漆凡尘:“我跟这位……上次见过你居然忘了问你名字。你叫什么?” “沧鸾。” “我跟沧鸾都碰过病人,所以从现在起你别跟我们接触。”杜衡朝漆凡尘说。 漆凡尘看了眼沧鸾,没说话。 “已经过去了十年,如果当年的病毒又重新出现,那就太恐怖了。”杜衡摸着下巴沉思,自言自语道,“不过好端端的这五个人怎么会……” 到达阳普医院,杜衡没进去,只先从医院的公示栏里找到了院长的联系方式,拨了个电话过去。 他把情况和院长说了一遍,刚要请求能否开个绿色通道给他们验血,却听院长说道:“我们医院对这病研究已久,你们稍等,我让人带你们上来。” 挂了电话,杜衡有些蒙:“这么好说话?” “这医院在当年确实非常有名。”漆凡尘解释,“当时还因为免费接待病人这事上过新闻。” “原来如此。” 院长带他们去了自己的办公室。 这位院长年事已高,头发花白,鼻梁上架着一副老花镜,看着面目慈祥。 血样已经送下去检测,需要一段时间,趁这段时间院长听杜衡描述了无名男生的情况,他想了想,说:“如果学校同意的话,我们可以提供这五位一个单独的隔离病房,总比学校好。” “那再好不过。”漆凡尘说,“检测结果要等多久?” “别急。”院长回答,“半小时就够了。” 半小时后,院长拿到了检测报告。 三人坐在沙发上等他开口,杜衡看起来有些不安,他看向漆凡尘,却发现左边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凑到了一块儿,正低着头看手机。 两人专注地看着屏幕,丝毫没有注意到手臂挨着手臂,大腿碰着大腿,就连额头都快撞到一起了。 沧鸾正伸手划着屏幕,不知道滑到了哪里,漆凡尘忽然伸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指,正准备拿下来。 “……”杜衡看不下去了,他压低声音忍无可忍,“不是说了让你别碰他吗?!” 漆凡尘抬起头一脸茫然,手里还抓着沧鸾的手指:“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元旦快乐 --------------- 第22章 胸针 ============================== 沧鸾恍然想起来三人进医院之前说的话,默默地把自己的手指从漆凡尘掌心里抽了回来。 “……”杜衡无语片刻,刚要说话,被院长的声音打断。 “是……是他……”院长捏着检测单的手指在微微颤抖,他紧紧地盯着那张单子,神色里竟然带着些恐慌,“是恶果!” 漆凡尘当即捏紧了手机,皱着眉问:“是真的?” 杜衡再没保持他的君子风度,快步走到院长身边,扫了一眼各项数据,神色变了:“基本符合……” 他在十年前那场传染病里接触过很多患者,数值一看就明白。他立马从院长身边退开,目光锐利地看向漆凡尘和沧鸾:“我们去抽血!” “但是现在……”漆凡尘还有顾虑。 “把东西拿上来,我帮你们抽。”杜衡看向院长,“老先生,需要您帮一下忙。” 院长喊了个值班护士,帮他们把抽血器具拿上来。 等待期间,沧鸾小声地问漆凡尘:“他是医生吗?” “你说杜衡?”漆凡尘看了眼不远处的杜衡,说,“他是神农氏后人,不是医生,胜似医生。” “神农氏……”沧鸾摸了摸下巴,“是以前那个尝百草的神农?” “对。” 两人在一边窃窃私语,被杜衡看在眼里,他幽幽地评价一句:“你们关系倒是不错。” “咳。”漆凡尘有些尴尬,像是在解释刚刚他们看手机的动作,朝杜衡说,“我们刚刚在看当年传染病的征兆,当年的病发作极快,别说一早上,十几分钟就会全身发红,但那些男生一早上也只是胸口起了红点。” “没错。”院长把检查单放下,严肃地说,“当年那病,一天之内患者就开始呼吸困难、皮肤溃烂,至多半个月,全身的肉就烂得差不多了。” 即使已经过去了十年,但听到他这么说,漆凡尘还是觉得后怕。 护士已经把器具拿过来,院长忽然站了起来,说:“我要拜托各位一件事。” “您说。”漆凡尘点头。 “医院目前病人太多了,但凡是走漏了一点风声,都会引起恐慌。”院长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所以恳请三位能尽量保密就保密。” “这是当然。”杜衡说着,已经麻利地把止血带绑好,一针扎了进去。 沧鸾把左手的袖子折起来,看着院长朝他们走了过来,目光忽然被院长胸前的一点光亮吸引住了。 院长身上披着一件白大褂,衣襟大开,露出里边一件羊毛保暖衫,而就在白大褂的衣襟处,别着一个胸针。 胸针款式很普通,只是一根金色羽毛,但沧鸾却注意到,在这跟羽毛的尾部,镶嵌着一颗小小的珍珠。院长明明背着光站着,那珍珠却流光溢彩。 他微微皱了皱眉,左手却被漆凡尘抓了过去:“手握成拳。” 他回过神来照做,杜衡朝着两人叹了口气:“本来老七你不用抽的,非得凑个热闹。” 漆凡尘在医生面前哪敢说话。 三人抽完血,院长说道:“你们学校那五个孩子必须马上送过来隔离。” “我们现在就去接。”杜衡说,“这事绝对不能走漏风声,把人接过来之后,得安抚好学校那边。” “学校接触的人也不少。”漆凡尘说,“只怕他们会怀疑。” “只说是平常的传染病就好了。”杜衡说完回头,“走吧。” - 校医室等待抽血的人有五十多个,半个小时内,所有人全部抽完血,校医却叮嘱大家不能回去。 有人觉得奇怪:“为什么不能回去?” “所以抽血到底是为什么啊?” “他们是狂犬病吗?会不会传染?” “大家不用担心。”校医只说,“我们得看之后的结果,所以大家稍微耐心等一等,我们把结果送到医院检测完,你们就能出去了。” 大人们还好,但学生们渐渐地失去了耐心,在不大的等候室里凑成一团,讨论着今早的事情。 直到杜衡出现在门口,校医们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怎么样?”女医生问,“没事吧?” “没事。”杜衡安抚道,“只是肺功能出现了点问题,需要去那边拍个片子。” “都要去吗?” “对。”杜衡说,“我们喊了车,待会儿你给孩子们注射镇定剂,我们把人送去医院。” “好好好。”女医生交代,“我们这里的人全部都抽过血了。” “样本给我们一块儿带走。”杜衡说,“这里的人先不要遣散,半小时后能出来结果。” 校医们这才松了口气。 漆凡尘从协会叫了两辆车,他和杜衡分别开车送男生们去阳普医院。 “你应该没事。”路上,沧鸾开口,“你们人类的病传不到我身上。” “我知道。”漆凡尘侧头看他,“所以我不怕。” “你别让杜衡碰你。”沧鸾看着他说。 “自然。”漆凡尘轻轻笑了一下,“快吓死他了。” 沧鸾莞尔。 “你的血液会被查出不一样吗?”漆凡尘忽然担心。 “应该跟你们人类会有些细微的不同。”说到这里,沧鸾想起来在院长身上看到的胸针。他把这事简单地跟他说了一遍。 “奇彩珠?”漆凡尘没听说过。 “是我们鲛人小时候会戴的一种东西,父母给的,串成一串戴在手腕上,妖怪就不敢靠近。”沧鸾解释,“不过成年之后就不会戴了。” “他也是鲛人?”漆凡尘猜测。 “鲛人之间会有感应,他不是。”沧鸾微微蹙眉,说,“但也不排除是别人送的。” “什么意思?”漆凡尘不解。 “……现在年轻鲛人喜欢这么做。”沧鸾顿了顿,才继续说,“把这种手链当做信物,送给对象,等他们生了孩子,再给孩子戴。” 漆凡尘忽然想起什么,他微微侧头,玩味地说:“你的定情信物,送的就是这个?” “我不送这个。”沧鸾闻言笑了,“不值钱,拿不出手。况且……” 漆凡尘等他的况且等了几秒,没等到后续:“嗯?” “会不会有小王子还是另一回事。”沧鸾声音里压着浅浅的笑意。 --------------- 第23章 偏方 ============================== 五名男生被秘密地送到了阳普医院的住院部顶楼,在一间隔离病房里安置了下来。 五人还没有清醒,杜衡戴着手套掀开一名男生的衣领看了一眼,发现那片红疹还跟他们离开时一样,目前并没有扩散。 很快,三人的血液检测结果出来,显示并没有被传染病毒。 “没有传染。”漆凡尘重复了一遍杜衡的话,说,“这个几率是不是很小。” “基本上没可能。”杜衡紧锁眉头,问病房的护士,“我们带过来的样本怎么样?” “还要等一会儿。”护士回答他,“没这么快。” “他们五个的胸透什么时候能做?”杜衡又问。 “马上就可以。”护士说。 他们还没等到检查结果,先等到了其中两位男生的父母。 大概是学校联系了学生家长,毕竟这事过于诡异。四位家长闻声来到隔离病房,却被拦在了门口。 “现在最好不要进去。”漆凡尘挡在门口。 “你们又是谁?”走在最前边的女人着急地问,“我儿子是不是在里边?” “我们是镇邪成员,受理你们孩子的案件。”杜衡出声解释,“你们孩子在里边,但以防万一,现在最好不要进去。” 听到他们的头衔,这四位家长安静了下来。 这位母亲眼泪都要下来了:“他前几天还好好地跟我们一起吃饭呢,怎么忽然就病了?还被隔离了?” “大姐,您还记得十年前那场传染病吗?”杜衡出声问。 “记得,记得啊。”女人刚说完,表情慌张了起来,“什么意思?不会是……” “您别紧张,只是问问,您孩子以前得过那病吗?”杜衡安抚道。 “没没没。”女人立马摇头,见她摇头,站在他身边的丈夫,以及另外一对家长也都否认了。 “我们当时管得严,整个小区都没一个出事的!” “你们是一个小区的?”沧鸾抓住了重点。 “对啊。”有个男人说道,“那五个孩子一块儿上的幼儿园、小学、初中,一直到高中才分到不同班。” “平时关系很好吗?”沧鸾问。 “关系不错啊,寒假还约着一起打球呢。”有位母亲说道。 沧鸾和漆凡尘对视一眼,并不说话。 “我就进去看一眼,也不行吗?”女人眼里含着泪,“我不碰他,就看一眼。” 杜衡冷静地说:“你放心,他们在里边目前没事,只是睡过去了。” “只是睡过去了为什么要隔离?”女人一经发现了事情的不简单,她问,“你如实告诉我,是不是就是那传染病?” “只是身上起了些疹子,脑子不太清楚。”杜衡说,“得等全身体检完了才知道是不是真的。” “怎么会这样……”女人捂着脸,慢慢地坐到了走廊的座椅上,声音哽咽,“怎么就碰上这事了……” 当年那场病,即使没有得过的人也知道它的厉害,基本上只要得了这病,就没了什么活的希望。因此女人才不安。 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也让她恐惧。 “这孩子在家都好好的,会不会是在学校被谁给传染了?”有位父亲脸上露出焦急的神色,问,“毕竟学校人那么多。” “这五位是昨晚就被发现行为举止不正常。”杜衡说,“要有其他人,这会儿也该躺在这了。” “可没道理啊!”男人胡乱地用手抓着脑袋,焦躁道,“我儿子十多年来都没生过什么大病,感冒都非常非常少,怎么可能得传染病?” “就是说啊!”另一个男人手里掐着一根没点燃的烟,眼底都是烦躁,“再说当年明明给他……” “我就说了那些迷信不能信!”他身边的女人拔高了声音,说,“现在看看!” “那药也不止我们几个孩子吃的呀!”男人跟她呛了起来,“怎么整个小区都没事,就我们五个有问题?” “这我哪里知道!”女人有些不受控制,“花了那么多钱,到头来还不是找罪受!” “不一定是那药的问题啊。”椅子上的男人出声劝阻,“怎么就怪药了,这十多年不是都没出事吗?” 三人听到这里,漆凡尘终于忍不住问:“你们说的是什么药?” 闻言,刚刚还站着吵架的夫妻俩不说话了。 椅子上的男人深深地叹了口气,朝他们解释道:“十年前那病毒闹得人心惶惶,我们小区里不知道是谁说有卖一种药能保人百毒不侵,那时候孩子还小,怕他们抵抗力弱,就给孩子买了。” 漆凡尘和沧鸾对视一眼,他问:“是什么药?多少钱?” “就是一罐子跟糖似的药丸。”男人说,“卖的贵,快五百一瓶,一瓶里就十粒。” “这药有来历吗?”杜衡问,“公民擅自卖药是犯法的。” “来历肯定是没有来历了。”站着的男人语气不善地说,“都大难临头了,谁还管这药怎么来的,听人说是秘方,民间高手那么多,总有些偏方。” “卖得这么贵,你们也买了?”漆凡尘问。 “那会儿大家都抢,还有好多人没抢到呢。”男人说着,愤懑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妻子。 “里边那五个孩子。”沧鸾指了指隔离病房的门,问,“都吃过这种药吗?” “别提他们了。”男人说,“整个小区有小孩的都买了。” “他们吃了都没事,怎么就我们有事。”座椅上的男人忍不住说道,“所以这病跟药没关系,当初买药也都是自愿买的。” “那这药有用吗?”漆凡尘说,“你们说可以百毒不侵。” “我们那会儿都是给小朋友吃的,不过确实是有听说在那场传染病之后,小区的儿科诊所关了好几家了,小孩子生病的情况确实变得很少。”座椅上的女人说,“当时我们都说那药好使,想问问还有没有的卖,结果谁都买不到了。” “这药就跟期间限定似的。”杜衡目光一动,说,“你们都没闻问清楚那药是什么做的?怎么就这么灵?” “都说了是偏方,人家哪会把配方公开出来。”站着的男人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哼声,“只怕是赚得盆满钵满之后就跑了,管它什么副作用。” 漆凡尘皱着眉,低声问沧鸾:“你还记不记得仙根粉?” 沧鸾点点头,目光从这四位家长身上逡巡而过:“我觉得可能是一种东西。” 两人正要把这事告诉杜衡,那边,护士抱着检测结果出来了。 她一路跑过来,气还有些喘,但等不及告诉他们结果:“各位放心,所有拿过来的检测出来都没问题!” --------------- 第24章 征兆 ============================== 这边刚刚通知所有学校送过来的血液样本都没有问题,正在监视隔离病房的护士过来了,压低声音朝着漆凡尘三人说了一声:“里边情况有些不妙。” 她话音刚落,四位家长就凑了过来,心急地问里边的情况怎么样,孩子会不会有危险。 杜衡拦着他们,说:“别担心,目前看不是传染病,但还得注意一下。” 说着,护士扔下一句“我去喊院长”就离开了,杜衡转身进了监控室。 只见刚刚还昏迷的五个男生这会儿已经都醒了,个个面色难受,扒着床栏干呕,男生们抓着栏杆的手猛地用力,把栏杆抓得吱呀作响,有血液正不断地从嘴角流出来。 监控的色调灰白,但那血液格外刺眼。 他们似乎想说话,但接连不断的干呕让他们无暇顾及,腹部似乎有刀在刺,个个都在床上翻滚,原本洁白的被褥染上了血,看起来有些恐怖。 “这是什么情况?”沧鸾吃惊地说,“为什么吐血?” “恐怕已经扩散了。”杜衡皱着眉说,“但看样子不太像是恶果。” 正在这时,床位靠南的男生的举动引起了三人的注意。只见那男生在床上翻滚几下,忽然伸手拽住了自己的病服,一把把衣领拉开了,伸手不断地在胸口处挠。 这一拉开,面前的三人都惊了。 果然,刚刚在车上还没有扩散的红疹,这会儿竟然已经开始发烂了! 小拇指大的红疹周围已经开始化脓流水,而原本只在胸前出现的红疹,这时在脖子、手臂处都随手可见! “怎么这么快。”漆凡尘露出疑惑。 很快,其他男生也同样伸手在胸口发狠地挠,漆凡尘发现这五人胸口的皮肤均出现了溃烂的情况,有个更严重的,甚至皮肉已经烂完了,露出里边鲜红的肉来。 那一处的皮肤随着他们伸手抓的动作,显得更加可怖,在监控里甚至能看到有些皮肉都随着他的动作掉了下来,染红了被子和床单。 沧鸾似乎不太能适应这种场景,他移开了目光,站在漆凡尘身后不说话。 “这病太蹊跷了。”杜衡忽然朝阳台走了过去,径直把窗户打开了。 一声哨响,一只浑身火红的鸟从窗外飞了进来,落在杜衡的肩膀上。 “重明。”杜衡闭上眼睛,轻声道,“开。” 再次睁眼,杜衡的眼里却像那只烈火鸟一般,竟有两个眼瞳! 沧鸾颇为好奇地盯着他看,只见杜衡朝着一墙之隔的防护病房看了过去,脸色微微一变。 “这是……”杜衡似乎不敢相信他所看到的,愣了片刻才说道,“他们的内脏在缩小。” “缩小?”漆凡尘不敢肆意靠近这些男生,看向杜衡,“什么意思?” “穴位堵塞,血液倒流,尤其是肝脏和肺叶,像是……”杜衡从没见过这种情况,额头上都渗出了冷汗,“在腐烂。” 正在这时,监控室的门被猛地推开了。 杜衡倏地闭眼,再一睁眼,眼睛已经恢复正常,而他肩上的那只火烈鸟眨眼间便从窗户飞了出去。 是院长进来了,随之堵在门口的还有那四位一直放心不下的家长。 原本只是在门外看到院长表情不太好地过来,他们只当是孩子们刚醒,吵着要跟着进来看一眼孩子。结果一进来,看到监控里床上染了血的床单和面色痛苦的孩子们,四位家长惊慌地就要扑过去。 “我的儿啊!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吐血了!” 两位母亲眼泪已经流了下来,声音里已经带有哽咽。 “这是什么病?这到底是什么病!” “能不能救救我孩子!他今年才刚刚十六岁啊!” 院长面色异常凝重,他走到最近的病床前,看到拉开的衣领内的情形,一眼便明白了,他朝悲痛的女人们说道:“请放心,只要不是恶果,还有救的机会。” 不多时,其他三个男生的家长也纷纷赶了过来,在一楼办理住院手续。 而奇怪的是,这五个男生在挣扎过十分钟后,忽然陷入了昏迷。 “准备全身检查。”院长吩咐护士,“不能吃东西,葡萄糖备着。” 护士们忙了起来,这里暂时没有三人的事,况且已经是晚饭时候,三人便先在外边找了个餐馆吃饭。 “我看过很多奇怪的病。”杜衡吃饭的时候也在想着这事,“除了恶果之外,身上皮肤溃烂这种情况,除去正常的感染真菌之外,大多是被恶鬼附身,导致□□受到吞噬。之前我怀疑不是被鬼附身,但我现在又不太确定了。” “恐怕是他们之前提到的药的问题。”漆凡尘说道。 “什么药?”杜衡怔了一下。 两人随即把之前发生的事情以及仙根粉的来历和杜衡说了一遍。 “时间是差不多。”杜衡眉头紧锁,“但不能确定是不是一种东西,况且那边的村民不是说了当时的人用了是没事的吗?” “这些人也没事。”沧鸾补充,“况且他们话里提到,整个小区有小孩的人基本上都买过了。” “那药出现一次还能说是巧合,出现第二次就不能说是巧合了,应该是有人在搞鬼。”漆凡尘压低声音说,“只是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十年,加上那时候大家根本没空注意这些,想查也查不了。” “这就麻烦了。”杜衡有些烦躁地抓了抓头发,说,“最讨厌这种牵扯到以前的案件了,好好治病不好吗,非得加探案情节,我脑子不够用。” “从回来我就一直有种感觉。”漆凡尘看向沧鸾,说,“好像有人在背后推着我们走。” 沧鸾跟他对视,未置一词。 他说完,又看向杜衡,说:“你之前在旅馆那边是怎么结束任务的?” “别提了。”说到这里杜衡就觉得荒唐,“那个人死得蹊跷,警方查了半天查不出来死的到底是谁,对比了监控和所有登记入住的客人,发现数量全部是对的上的,这死的竟然不知道到底是谁了,我莫名其妙就被结束了。” 三人沉默。 “那五个孩子治得好吗?”沧鸾忽然问。 “首先明确一点,如果真是鬼上身,我就没办法了。”杜衡回答,“我只能治病,我不会驱鬼。” “所以这次任务里有顾怀。”漆凡尘了然,抬眼说,“得去把小孩接过来。” --------------- 第25章 抱我 ============================== 吃过饭后,三人又回去看了看五个男生。 住院部顶层的隔离病房住的都是重症患者,这层楼的人很少,除了走廊尽头那间住着五个男孩的病房,其他病房基本上没住人。 这一层的护士也少,三人上来的时候,安静得出奇。 院长的办公室就位于顶层的最西边,从电梯上来,路过办公室时,漆凡尘下意识地朝那边看了一眼,就这一眼,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推开了,一个身穿蓝色护士服的男人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沓资料。 见到他们,他闪避了目光,低着头朝他们点了点头,从沧鸾身边走过去。 沧鸾并不在意他,但那一瞬间,他能明显地感觉到男护士的目光在他身上多停留了两秒钟。 “男护士?”杜衡等他走远了才开口,“新鲜。” “怎么没见过他。”漆凡尘有些好奇,“我们一下午都在这,见到的都是女护士。” “估计只是值班的吧。”杜衡随口说道。 隔离病房里,五个男孩安静地躺着,里边有穿着防护服的护士在给他们换病服清理身体。 再次陷入昏迷之后,他们身上的红点没有再扩散,但只是烂了那一小块皮肤也够吓人的。 “昨晚他们会梦游。”漆凡尘看了一眼暗下来的天色,说,“今晚恐怕得在这看着他们。” “目前没什么大碍,但医院只能提供给他们暂时延缓病情的药,治不了本,你们去接小孩过来吧,我在这。”杜衡说着,朝旁边的女护士说,“还有防护服吗?给我一套。” 漆凡尘和沧鸾从监控室里出来,电梯在一楼,他们站在电梯口等了一会儿。 “我总觉得医院里有一种奇怪的味道。”沧鸾忽然说。 “消毒水味吧。”漆凡尘闻了闻,说,“久了就闻不到了。” “消毒水味是什么味?”沧鸾好奇地问。 漆凡尘不知道怎么形容,反问他:“你闻着像什么味?” “有点像血腥味。”沧鸾说完,顿了顿,说,“但我进来这么久,还是隐隐约约能闻到一些。” “正常。”漆凡尘说,“医院里见血是常事。” 沧鸾歪着头,刚要再说一句,叮的一声,显示屏上的数字已经到了16,电梯门忽然开了。 漆凡尘刚要进去,门开的那一刹那,他看到里边站着一个人,是刚刚上来时碰见的那个男护士。 男护士兜里似乎是手机响了起来,他有些惭愧地伸手去摸,朝他们点点头:“不好意思,请进。” 说着,他从电梯里出来,让出路。 一直到电梯门关上,那像是门铃般的提示声还没消失。 - 下午抽血结果送到阳普医院时,学校下了通知所有抽过血的人都在操场等候通知,结果出来之后,才让学生老师们解散。 顾怀被杜衡叮嘱了好好待在学校,他没敢乱跑,一直在校医室里待着。几个女医生看他可爱,都愿意跟他玩,吃过晚饭后都拿着零食来跟他搭话。 “小朋友,你们那个神秘组织是不是都是高手呀?”一个女医生问。 “当然了!”顾怀骄傲地说,“能进我们协会的都是特别厉害的人!” “那下午跟你一起过来的那三个人,他们是做什么的?”开始有女医生八卦。 “你说哪一个呀?”顾怀问,“跟我一起来的有三个。” “就最先到的那个呢?” “那是杜衡哥哥。”顾怀一脸得意地解释,“杜衡哥哥是看病的,看活人也看死人。” 几个女医生被他逗笑了,有人问:“活人我知道,死人是什么看法?” “就是验尸呀!”顾怀说,“一眼就能看出来他是怎么死的!比警察叔叔快多了!” “那其他两个哥哥呢?”又有人问。 “其他两个……”顾怀稍微思索了一下,说,“是抓鬼天团的成员!” “抓鬼?”女医生们都被都笑了,说,“咱们学校可没鬼可以抓。” 顾怀一抬头,看见屋外浓墨似的天色,伸出手指指了指窗外,他说:“有没有鬼,马上就知道了!” 漆凡尘两人到达学校的时候,晚自习已经开始了。 两人把车停在附近,走到校门口,却被门卫给拦住了。 “高几的?哪个班的?”门卫不是下午的那个,应该是换了班,大叔横眉冷对,“这么晚才回来?” “……”漆凡尘觉得这大叔会说话,“我们不是学生。” 大叔目光在他俩脸上逡巡片刻,冷哼一声:“不是学生不让进。” 沧鸾从善如流:“那我们现在是了。” “少蒙我!”大叔显然是对迟到的学生有一套,“班主任名字是什么?现在打电话!” “叔他逗你呢。”漆凡尘把身份亮出来,“我们是镇邪成员,来这执行任务。” 怕他不信,漆凡尘还找出了APP的个人身份认证页给他看。 “我看你才是在逗我!”大叔看都没看他的手机一眼,“我也在执行任务,你看得出来是什么吗?” “什么?”沧鸾饶有兴致地接话。 “把心还在外飘荡的小朋友抓回校园里!”大叔话锋一转,骂道,“就知道玩!要不要学习了,要不要考大学了?!” “……” 漆凡尘没想到他这张脸是真的能被当成高中生。作为一个问题学生,他高中从来就没被门卫为难过,此刻他真诚地看着门卫,掏出了自己的身份证,说:“打扰了叔,你看这出生日期,我真不是学生了。” “……”大叔接过来看了一眼,“校外人员不许进来!” “你好不讲理。”沧鸾笑了,“明明我听过这么一句话,叫长得好看到哪里都是通行证……” “……”趁着门卫没骂人,漆凡尘赶紧拉着还要说下去的沧鸾走人。 沧鸾由他牵着手腕走,问:“不进去了?” “这学校这么大,除了大门还有别的地方能进去。”漆凡尘说。 沧鸾抬头看了眼夜色,懂了他的意思:“原来你是不良少年。” “少年别用在我身上了。”漆凡尘毫不惭愧地说,“叫我猛男。” 沧鸾忍不住笑。 漆凡尘感觉到什么,他回头一看,看见他眼里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笑意,沉默片刻,松开他的手,朝他说:“给你看看什么叫猛男。” 说着,他手已经摸到了铁栏杆,一只脚踩在铁栏的最下沿,手腕一用力,侧着身翻了上去。 铁栏杆的顶端是尖刺,漆凡尘蹲在两根尖刺中间的横杠上,低头看他:“上来。” 沧鸾抬头看他,漆凡尘一身黑衣像是融进了身后的夜色里,唯独那双眼睛在黑夜里格外亮,像两颗发光的曜石。 “猛男应该把我抱上去,而不是不管我。”他说,“你抱我。” “……”漆凡尘跟他对视几秒,上半身往后仰,在空中翻个跟斗漂亮地落地,转过身就走。 “你真不管我。”沧鸾在他身后出声,漆凡尘甚至能听到他声音里的笑意。 “猛男要去找小朋友了。”他说,“某位王子就在那别动,马上就来找你。” 王子还真的听他的,没动。 漆凡尘走了一小段路,没听到身后传来动静,他停下脚步,头转到一半,耳边传来一声响指:“我在。” 沧鸾已站在他身旁,一只手搭在他肩上,顾自说道:“完了,我不记得校医室怎么走了。” 漆凡尘却没听进去,他心说怪不得刚接到沧鸾的前几个晚上他从来没有发现那鱼会变身,这神出鬼没的动静要换个人他得吓一跳。 漆凡尘带着他往校医室走,顾怀老远就看见他们了,朝他们挥手:“哥哥!” 沧鸾朝他说:“宝贝跟我们走了。” “哦!”顾怀朝陪他聊天的女医生们道别,朝沧鸾跑了过来,“我们去哪里呀?” “去医院。”漆凡尘说完,顿了顿,“学校里能看到鬼吗?” “没有。”顾怀说,“吃过晚饭后我让一个姐姐带我在学校里转了一圈,整个学校里一只也没有,连个鬼影子都看不见。” “看来不大可能是鬼附身。”沧鸾说。 “不好说。”漆凡尘皱了皱眉,“学校人多,鬼不敢靠近,但医院可不一样。” “那五个哥哥到底是什么病呀?”顾怀好奇地说,“我听姐姐们说,看起来像是中邪了,他们上午的时候一直在说什么救救我,救救我。” 漆凡尘和沧鸾对视一眼:“还有没有说别的?” “一直在喊救命。”顾怀眨眨眼,“好像还说了不要害我。” “我们得快点回去。”漆凡尘心一沉,“晚上恐怕会出事。” “可是,”顾怀看着面前的铁栏杆发出疑问,“为什么我们不从大门出去呀?” 漆凡尘:“……” 沧鸾把他抱了起来,温声说:“小宝贝,怕高吗?” “不怕。”顾怀乖乖地说,“我连鬼都不怕。” “好,待会儿别喊啊。”他轻松把顾怀举了起来,让他踩在栏杆最高的横杠上,“抱着滑下去。” 顾怀果真听他的话,双手握住铁栏杆就滑了下去,只是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疼得他哎哟一声。 “到你了,宝贝。”沧鸾看向漆凡尘,朝他伸手。 漆凡尘却会错了他的意思,他跃身上了横杠,这回却没有跳下去,而是在横杠上转了个身,面向沧鸾,朝他伸出手:“来。” 沧鸾有些意外地看他,却毫不犹豫地握住了他的手,只是稍微比漆凡尘用的力要大一些。 顾怀刚把屁股上的灰拍干净,抬头一看,就看见他站在栏杆上的漆哥哥忽然朝着墙里边倒了下去,猝不及防地摔在沧鸾身上,撞得对方都后退一小步。 两人均是闷哼一声,漆凡尘刚要开口,听见沧鸾在他耳边笑:“还是得王子抱你呀。” --------------- 第26章 尸虫 ============================== “……你这是抱?”漆凡尘一手扶在他肩膀上,看着被自己撞得退后的人,颇有些无语。 沧鸾伸出左手搂住他的腰,右手抄起他的腿,将人打横抱了起来,脚下跑了几步,一跃而起,径直从围栏上跳了过去,稳稳落地。 仰着头的顾怀看呆了,他张着嘴,愣愣地说:“哥哥,你刚刚怎么不抱我过来?” 沧鸾把人放下来,见漆凡尘并没有反感,只是表情稍微有些不太自然,原本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变成抓着他的衣服,一直到落地都没松手。 “小宝贝不是可以自己下来吗?”沧鸾毫不惭愧地说。 顾怀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怎么反驳这话。 漆凡尘咳了一声,转身低着头说:“走吧。” 顾怀跟在他身后,抬头看了看,发现他漆哥哥的脸好像微微红了。 一到医院,车进了停车场,下车时顾怀往沧鸾身边靠。 “能看出什么吗?”漆凡尘注意到他的动作,问。 “没有。”顾怀左右看了看,说话都声音在这里都有回音,“但是这个地方看起来挺阴森的。” “可能是因为灯有些暗?”沧鸾牵上了小孩的手,掌心的温度传了过来,才发现顾怀手有些凉,“很冷吗?” 顾怀摇摇头:“不冷。” 三人乘上停车场的电梯,这个地方的停车场可以直达住院部,但这部电梯最高只能到达第十层,然后要从十楼坐别的电梯上去。 十楼都是vip单人病房,电梯门打开,漆凡尘站在门口看了一眼楼层地图,说:“往这边走。” 八点多,差不多到了查房的时候,走廊上有护士和医生来来往往。三人绕过中央的柜台,走到直达电梯,有几位家属在等电梯。 “你们上还是下?”有个男人问他们。 “上。”沧鸾回答。 “那你们等下一趟吧。”他说,“这是往下的。” “那边不是还有一个电梯吗?”顾怀指着旁边问。 “那个电梯这几天在维修,一直是关着的。”男人说。 他说完,身边一个女人问:“你有没有觉得这空调越来越热了?” “有吗?”男人说,“没感觉,不一直是这个温度?” “那可能是我穿多了。”女人嘀咕着。 电梯到了,前边几个人走了进去。 等电梯再上来,里边已经有了七八个人。 电梯虽然大,但站着的都是成年人,他们三人再进去,已经没什么多余的空间。 沧鸾最先进去,他一只手牵着顾怀,另一只手状似无意地虚虚抬起,把最后一个进来的漆凡尘圈在了自己面前。 电梯门刚要关上,外边传来一声喊:“等下等下!先别关!” 有人按着按键,让电梯门重新打开了,外边一个男人过来了,歉意地说:“不好意思啊,旁边的楼梯间被关上了,我只能坐电梯了。” 他走了进来,然后按下了十一楼的按键。 原本就没多少空间的电梯因为又多了一个人而显得拥挤,首先感觉到的是先他进来的漆凡尘。他一向不喜欢跟陌生人靠得太近,平时能不去人多的地方就不去,但电梯却是无法避免。 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这一退,手臂正好碰到沧鸾虚虚护着他的手。 他转过头一看,沧鸾已经收紧了那只手,把他拉到自己胸前。 在沧鸾看来,漆凡尘已经被自己拽进怀里了。 漆凡尘这时候才发现,刚刚在外边的那个女人没说错,这地方确实热了起来。 到了十六楼,他们往走廊尽头的病房走去,发现杜衡正从监控室里出来,手里提着一个饭盒。 “你们回来了?”杜衡看了一眼顾怀。 “里边怎么样?”漆凡尘问。 “难说。”杜衡松了口气,说,“我先找个地方吃饭。” 他毫不客气地到了前台,这时候护士都在下边查房,这里没人,他就自己坐了过去。 “这哪来的?”漆凡尘看着他的饭盒问。 “好心人送的。”杜衡朝他眨眨眼,说,“毕竟我在这饿了一下午了,有人看不过去正常。” 沧鸾指了指前台桌面上放着的印着跟饭盒上同样图案的保温桶说:“好心人在这里。” 杜衡嘿嘿一笑:“没办法,有时候人的外貌可以占好多便宜。” 不久前刚被学校门卫打击过的漆凡尘深深不以为然。 “病因出来了。”杜衡说,“内脏腐烂是因为有寄生虫,拍的片子上,基本上整个胸腔腹部都被寄生虫占满了。” “寄生虫?”漆凡尘有些意外,“吃了不干净的东西?” “问过他们的舍友了,说是平时吃的东西都是学校食堂里的,别人吃了都没事,食堂也说从来没有变质的食物。” “他们不是刚放完寒假?”沧鸾提醒。 “家长也问过了,在家基本上都跟家里人一起吃的,七十多岁的外公外婆都没事。”杜衡说完,顿了顿,面色严肃地接着说,“最奇怪的是,与其说这些是寄生虫,不如说是尸虫。” 沧鸾没懂,下意识看向漆凡尘:“什么虫?” “尸体上的虫子。”杜衡解释,一边吃了口饭,“我去化验科凑了凑热闹,你们猜我在显微镜里看见什么了。” 顾怀捧他的场:“看见什么了呀?” 杜衡一口一块牛肉:“连蛆都看见了。” 漆凡尘:“……” 沧鸾再次转头看他,漆凡尘一言不发地伸出一根手指按在他唇上:“不要问。” “哥哥,你是怎么做到一边说那么恶心的话,一边吃得那么香的?”顾怀好奇地问。 “见多了。”杜衡朝他笑笑,“以前执行任务还在尸体旁边吃饭呢,这已经很好了。” 沧鸾问不到答案,非常主动地伸手去漆凡尘兜里摸出他的手机,自己搜了一下。 “这些孩子又没吃过尸体,为什么会有尸虫?”漆凡尘理解不了,“这是今天才出现的?” “早就出现了。”杜衡说,“家长也反映早几天孩子说过肚子有些疼,他们只当是天冷受凉了,没当回事。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刚刚说的话没错。” “我?”漆凡尘没反应过来,“什么话?” “吃过尸体?”沧鸾不动声色地把手机还回去。 “没错。”杜衡眼里闪着光,“胃里的东西化验过了,是这几天吃过的东西,但都腐化了。他们恐怕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漆凡尘下意识想到了他们家长说的那些药。 “能控制吗?”他问。 “医院判定是很难全部清理干净,按这个速度他们可能撑不过明天早上,现在就在过过形式,给他们洗胃。”杜衡吃饭的动作一顿,压低声音说,“所以我打算试试以毒攻毒。” 三人都看着他,等他继续说下去。 “重明的食物里有一种螑虫,以吃别的虫子为生,食量惊人。”杜衡说,“虽然有些铤而走险,但能先稳住病情,至少那些孩子没再吐血了。” 他说完,看向顾怀,补充道:“今晚还得拜托小朋友看看,那五个孩子到底是不是把鬼给吃了。” --------------- 第27章 梦游 ============================== 杜衡吃饭速度很快,没几分钟就把饭吃光了,他站起身说:“病房是十点钟准时熄灯,这边的护士长跟我说可以把这里的病房借给我们睡一晚。” “今晚要睡在医院吗?”顾怀问,“可是我没有换洗的衣服了,我身上的衣服已经穿了四天了。” “没有衣服穿找这里的姐姐要。”杜衡说,“她会给你发病号服的,蓝白蓝白的,你喜不喜欢?” 漆凡尘不忍直视地转过身。 十六楼的病房都是特殊的隔离病房,所以护士长安排他们住在十楼的vip单人病房。空出来的病房只有两间,这意味着得俩人住一间。 “我跟小朋友住一间。”杜衡看着两人说,“反正你俩关系好,住一间没关系吧?” “没关系。”漆凡尘点点头。 “行,那我带小朋友下去洗漱。”杜衡又问,“你们俩需不需要病号服?” 漆凡尘像说不用,但沧鸾已经非常适时地开口了:“需要。” “好,我去帮你们问。”杜衡没给漆凡尘开口的机会。 四人走向电梯,杜衡正好看见护士长查房回来,他先过去打招呼要病号服。漆凡尘见他走了,低声问沧鸾:“你要病号服干嘛?” “穿啊。”沧鸾说,“我也四天没换过衣服了。而且你不觉得这里好像有些热?” “我也觉得好热啊。”顾怀说,“我都出汗了。” 漆凡尘心说一个两个穿那么多,不热才怪。 三人下到十楼,找到病房之后,先各自洗漱。 漆凡尘让沧鸾先去,他等着杜衡回来给他递衣服。没几分钟杜衡就回来了,拿了两套蓝色病号服给他:“我看你们身形好像差不多,所以都拿的XL的。这还提供一次性内裤,我也不知道你俩码数,拿了最大号的。” 漆凡尘接过,衣服拿在手里看了一眼就知道他穿肯定大了。至于内裤……再大也不会大到哪里去。 杜衡一走,漆凡尘关上门,问淋浴间的沧鸾:“衣服送过来了,你要自己出来拿还是我送进去?” “我还没洗完。”沧鸾的声音从里边传出来,“你帮我送进来吧,门没锁。” 漆凡尘没多想,伸手拧开门把,里边弥漫的雾气扑面而来,透过水汽,他隐隐约约能看到玻璃门内高大的身影。 本来他就热,一进来只觉得脑门都要冒汗了。漆凡尘帮他把衣服放在置物架上,刚准备转身出去,一直在耳边响起的水声忽然听了,随即玻璃门被推开了。 漆凡尘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把他看得面红耳赤。 入目是男人修长的双腿,漆凡尘目光快速地略过不该看的地方,目光落在他的腹肌上,但越是心里不想去注意就越容易多想,他尽力想摆脱掉那飞速的一眼看到的画面。 沧鸾似乎对于男人间的坦诚并不怎么排斥,他跨步出来,刚要说话,就见漆凡尘伸手把刚放上去的衣服拿了下来,啪地一下扔在了他的胸前。 沧鸾有些茫然地接过,在看到对方的反应才意识到什么,他抱歉地笑笑:“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他话都没说完,漆凡尘已经推门出去了,帮他带上了门。 在沧鸾眼里,漆凡尘的动作总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他把衣服穿好出来,漆凡尘看都没看他,进了淋浴间后把门关了。几分钟后,他认命地把病号服穿上了。 跟他想的没错,这衣服在他身上确实大了一些,袖子宽松得漏风,裤腿还要挽起来一小段。他快速把衣服穿好,从里边出来了。 沧鸾正一个人捣鼓怎么把空调的温度调低一些,听到声音回头,正好看见湿着头发出来的漆凡尘。 他目光在他病号服的领口处流连片刻,没忍住,走过去朝他说:“我们族有个规矩,叫不穿衣服的时候就脱干净,要穿衣服的时候就好好穿。” 漆凡尘手里拿着一条擦头发的毛巾,不解地看着他。 沧鸾注意到他头发上的水珠顺着刘海滴了下来,他的目光随着水珠的轨迹,落在了漆凡尘的脸颊上,继续往下,划过线条优美的脖颈,停在了暴露在外边的锁骨上方的凹陷处。 他微微皱了皱眉,心说作为能够控制水流的鲛人王子,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有羡慕水滴的一天。 他抬起手伸出拇指,从他胸口中央按下,顺着锁骨的走向,将接连不断划过他皮肤的水痕擦干。 他没用多大的力气,却有些惊讶地发现这人的皮肤竟然如此敏.感,只是轻轻摸了摸,被他划过的地方就出现了一条条红痕,错落在锁骨处,在白皙的皮肤的衬托下更为明显。 他的动作一顿,发现自己有些口干舌燥,又听到漆凡尘低声问:“干嘛?” “没。”沧鸾摇摇头,伸手解了他第一个扣子,“扣子系错了。” 漆凡尘一低头,才发现左右两边的衣襟确实对错了,应该是刚刚穿衣服穿得急没注意到。 他刚要说自己来,但沧鸾手快,不着痕迹地解到了最后一颗扣子。 露出里边覆着一层肌肉的身体。 沧鸾没多看,他专心地帮他把扣子一个个再系回去,倒是被服务的人,不知道怕惊扰了谁,呼吸一下子放轻了,就连落在沧鸾手上的目光都是小心翼翼的。 沧鸾把他领口的扣子也系好了,确认只露出了个脖子,这才松手:“好了。” 漆凡尘却在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明明这病号服有一股非常浓的洗衣液混合着消毒水的味道,但刚刚的那半分钟里,他却隐隐闻到了男人身上阳光和海水的清香味。 他能渐渐地感觉到刚刚洗过的身体又在微微出汗。 “这个温度能不能调低一点?”沧鸾重新把遥控拿了起来,“我觉得好热。” 漆凡尘接过遥控器,直接把空调关了。 “这怎么办?”沧鸾看向两人换下来的衣服。 “用洗衣机。”漆凡尘把自己衣服拿起来,从口袋里把装着的东西都掏了出来。 沧鸾看着他一样一样往外掏,先是佩剑,然后是一张黄符、一个卡包、一串钥匙、手机、还有三个眼熟的盒子。 沧鸾饶有兴致地问:“我送给你的东西你随着带着?” “贵重,我怕丢了。”漆凡尘抬头看了他一眼,问,“你衣服里有没有东西?” “没有。”沧鸾指着自己胸口说,“重要的都放在心里了。” “……”漆凡尘启动洗衣机,转过身,“我们出去吧。” 隔壁屋的杜衡也收拾完了,四人凑到一块儿,顾怀指着身上如出一辙的病号服笑哈哈:“我们是病友一家!” “刚过完年,说点吉利的。”杜衡牵上他,说,“上楼。” 四人回到十六楼,走廊上已经把灯熄了,只留下间距很宽的过道灯。 进入监控室,漆凡尘发现隔离病房的灯已经关了,五个男生安安静静地躺着,看着像是睡过去了。 隔离病房和监控室正好是隔壁,但两个房间不互通,得先进隔离室穿好防护服,全身消毒后才能进隔离病房。 顾怀环视了一圈房间,小声说:“我看不见鬼。” “不是让你看这里,是看隔壁。”护士都不在这里,杜衡没把握放顾怀进去,他去把阳台的窗户打开了,吹了声哨,那只如火焰般的鸟又从窗口飞了进来。 重明鸟落在顾怀肩膀上,顾怀惊讶出声:“哇,我能看到那边了!” “重明双瞳能透视。”杜衡说,“看到什么没有?” 顾怀走近墙边,歪着脑袋看了好一会儿才说:“没有鬼,但是我看到他们的肚子里好像有什么在发光。” “那是经脉……”杜衡刚说完又止住了话头,“你怎么可能看得到经脉?” “什么?”漆凡尘没懂。 “重明对非饲主只能提供透视,再多没有了。”杜衡说,“小鬼你再好好看看。” “可是真的有东西在发光啊。”顾怀坚持说,“五个人都有。” 沧鸾看了一眼监视,问:“亮不亮?” “不是很亮,像星星。”顾怀说。 他刚说完,立刻感觉到肩上一轻。 重明重新落到主人肩头,杜衡皱眉:“我怎么没看见发光的东西?” “你仔细看看,哥哥。”顾怀说,“虽然不太亮,但是眼睛没瞎都看得出来在发光。” “……”杜衡无语,“我就是没看到啊。” “你再靠近一些。”顾怀拉着他贴着墙,“现在呢?” “没有。”杜衡说。 顾怀非常认真地仰头看他,问:“哥哥,你是不是夜盲?我妈妈说多吃胡萝卜对……” “好了可以闭嘴了小鬼。” 漆凡尘只觉得这两人有趣,刚收回目光,看到监控时一愣。 “动了!” 却是漆凡尘和杜衡同时说出的。 沧鸾凑过来看了眼监控,却看见床位最靠北的男生闭着眼睛坐了起来,接着下了床。他问:“这就是梦游?” --------------- 第28章 袭击 ============================== “不用担心,隔离病房出不来的。”杜衡说,“看看他接下来要干嘛。” 病房里已经熄了灯,所以监控只能依稀地看到人的轮廓。那个男生下了床之后,慢慢地靠着墙壁走了几步,接着,他忽然蹲了下来,继而趴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这是晕了吗?”沧鸾看着监控画面问。 “不像是。” 漆凡尘注意到,他趴在地板上后,其余的四个人也从床上坐了起来,下了床,跟那个男生做了同样的动作—— 齐齐地趴在了地上。 “他们在干嘛呀?”顾怀好奇地问,“地上有什么东西吗?” “不是地上。”杜衡忖度,“应该是楼下。” 漆凡尘来之前看过楼层分布图,他回忆道:“这一整栋楼都是住院部,二楼到九楼是普通病房,十楼到十四楼是vip病房,十五楼是重症病房。” 监控里五个男生开始躁动起来,他们不停地用手捶打地板,在地上爬来爬去。没多久,有个男生站了起来,他朝着连通隔离室唯一的门走去,伸手在门上敲了敲。 “什么情况。”杜衡转头看过去,“看样子还没恢复意识啊。” 监控室和隔离室离得近,他一敲门,这边也听得清清楚楚,漆凡尘问:“他们是不是在找东西?” “不能让他们出来。”杜衡说,“外边……” “别出声。”沧鸾倏地出声打断他的话。 漆凡尘回头,见沧鸾眉头紧蹙,面色不佳。 “怎么?”杜衡也跟着心一紧。 沧鸾却在这时朝着隔离室慢慢走了过去,他越走近一步,脚步越沉重,直至站定在隔离室的门口。 那敲门声还在继续,寂静的夜里,一声一声地像是敲在心上,顾怀吓得伸手抓住杜衡的袖子。 大概持续了半分钟,那敲门声终于停止了,沧鸾立刻转身,面色有些阴沉。 杜衡和顾怀都被他这个表情吓到了,唯独漆凡尘问:“你听到了什么?” “楼下有个房间。”沧鸾出声,声音低哑,“我要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漆凡尘并没有问怎么听到,他立即转身拉开监控室的门,却感觉到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什么情况?”离门口四米远的杜衡都感觉到了不对劲,“怎么这么热?” 外边的走廊用的是中央空调,漆凡尘出门后看了一眼天花板,空调上显示的是26度。但外边的温度很明显已经超过30度了,快要赶上夏天。 “好热。”沧鸾皱着眉低声说了一句。 “空调坏了吗?”顾怀跟着出来问了一句。 “小鬼,去按一下铃,叫护士上来。”杜衡说着,往电梯口走去。 “楼下是指几楼?”漆凡尘没管这个,问。 “十五楼。” 三人快步走到电梯口,却发现墙壁上的显示屏一片漆黑,漆凡尘按了几下按键,发现没反应:“应该是坏了。” “楼梯呢?”沧鸾问。 漆凡尘忽然想起来不久前进电梯的那个男人,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这种预感很快被证实了。 “门锁了。”杜衡说。 “哥哥,铃按了,没反应。”顾怀在监控室喊了一声。 “值班室没人。”杜衡意识到不对,“这医院怎么回事。” “医院有问题,院长答应我们答应得太快了。”漆凡尘快速地扫视周围,“好像是等着我们把人送过来。” “你刚刚听到什么了?”杜衡转而问沧鸾。 “那个男孩告诉我,去楼下的房间里取一样东西,然后离开这里。”沧鸾沉声说。 “为什么你听得懂……”杜衡话才说到一半,刚刚还站在他面前的沧鸾忽然倒了下来。 漆凡尘眼疾手快地从背后接住他,乍一触碰到他的背,他被烫得一惊:“你怎么了?” 他身上那件薄薄的病号服已经被汗水浸透了,正浑身发烫,摸到手臂,温度更是炙人。 “好热。”沧鸾勉强睁开眼睛,呼吸开始有些不稳,“找杯水……” “小鬼!”杜衡一喊,顾怀立马跑到了中央柜台去找一次性水杯。 杜衡蹲下来,摸了一下他的手,皱着眉问:“你怎么回事?怎么这么热,是要自焚吗?” 漆凡尘:“……” 顾怀急急忙忙地端了杯冷水过来,漆凡尘知道他这是要变回红鱼了,他一手搂着他的腰,像是怀里抱了个火炉般,一手把水杯递到沧鸾唇边。 沧鸾满头都是汗,微微发白的下唇一碰到水杯沿,漆凡尘就感觉怀里一轻,再看过去,怀里只剩下一件湿透的病号服。 杜衡亲眼看了一场大变活人,还没来得及震惊,楼梯口忽然传来一阵隐隐约约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有人来了。”漆凡尘警觉地起身,他握紧手里的纸杯,里边的红鱼沉在杯底,一动不动。 “这整个医院都他妈透露着一股诡异的气息。”杜衡烦躁地站起身,说,“楼下的房间里到底有什么!” 话音刚落,轰地一声,楼梯间的大门被猛地撞开了,冲进来几个身穿白大褂的男人。为首的男人一进来便扫视三人,冷冰冰地问道:“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一般的医生不到这来。”杜衡压着心里的火气,问,“你又是谁?” “楼下好几个医生昏迷,看来是你们搞的鬼。”男人说完,朝身后的人说道,“把他们抓起来。” 漆凡尘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心说来的怕不是医生,而是世界警察。他刚要起身,却发现有什么东西从对面飞来! 他下意识拽起顾怀,这才看清,那医生身后的五六个人手里均握着一把麻.醉.枪! 人太多,杜衡躲闪不及,小腿被扎到一针,不知道用的什么麻醉剂,刚一扎到小腿便失去了知觉。倒地前,杜衡用力吹出口哨,从监控室忽然飞出来一直烈鸟,直冲那群人而去! 重明直冲男人面门,快得像黑夜里的一团火,男人瞪大眼睛,没来得及反应,额头上立马被重明啄出一个血窟窿。 漆凡尘一手拽着顾怀一手握着纸杯有些吃力地闪避,但小腿还是被刺到几针,麻痒的感觉渐渐从小腿处传来。 他有些后悔,身上所有的东西都留在了十楼的病房里,他刚要带着顾怀躲到服务柜台,却听到顾怀喊了一声:“啊!好痛!” 这些人见三人均已中招,便将矛头转向这只不同寻常的鸟,但重明根本不怕这些麻.醉.枪,它在空中展翅,眼中的双瞳竟然在慢慢地转动。 “不要看它!”为首的男人在倒下去前发出痛苦的喊叫。 然而太迟了,这些盯着烈鸟看的人纷纷抱头呻.吟,不出几秒钟,便纷纷倒地。 “杜衡?”漆凡尘带着顾怀躲进柜台,听到外边没声音,他喊了一声,然而没有人应他。 “哥哥,我脚好痒啊。”顾怀忍不住去掀开自己的裤子,看到小腿上插着两根细细的针,问,“我可以拔掉吗?” 漆凡尘觉得奇怪,他的腿也被刺中了几根针,这些针仅仅是让他的小腿痒了一阵,站起来时稍微有些吃力,但并没有向杜衡那样中招即晕倒。 他把两人身上的几根针拔了下来,一起身,便看见杜衡倒在电梯口,重明立在他胸口上,似乎在观察主人的情况。 而楼梯口则堵了一门口的人。 一直被他护在怀里的一次性纸杯在刚刚的躲避下被捏得变形了,漆凡尘拿出来,只见水里的红鱼依然一动不动。他把水杯放在柜台隐蔽的角落里,走了出去。 “杜衡哥哥怎么了?”顾怀跑到杜衡身边,把他小腿上的针拔了下来。 漆凡尘蹲下身查看,除了小腿有三根针外其他无恙,他起身:“应该是晕过去了,没事。” 漆凡尘越过他,看向楼梯口这这群人,他们虽然穿着白大褂,但胸口并没有姓名牌,说明根本不是这个医院的医生。 他弯腰把为首的男人提了起来,重明在他额头上狠狠地啄了一下,此时血正从伤口流出来,淌过眼睛和鼻梁,看着有些吓人。 上回追冯长生的时候他见过一次,重明双瞳使人晕眩,但维持不了多久。漆凡尘喊顾怀:“我们把这些人送到隔离病房去。” 这里的隔离病房连窗户都没有,只要门一锁,根本出不来。但目前能够让他们自由进入的病房只有走廊尽头的那一间。 “要跟那些哥哥们关在一起吗?”顾怀问。 “没错。”漆凡尘目光略过这十几个人,说,“这些人来历不明,等他们醒过来再好好问问。” 漆凡尘小腿处的麻劲还没缓过去,抬这些男人时有些吃力,两人足足花了半小时才把这些人全部搬到隔离室。 进隔离病房需要全身消毒,但他们已经知道这五个高中生并不是外部细菌感染,因而消不消毒都没多大影响。漆凡尘把人全部关了进去,锁上了隔离病房的门。 五个高中生在他们离开后就已经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床上睡觉,一时间,这层楼重新安静了下来。 “杜衡哥哥和沧鸾哥哥怎么办?”顾怀累得气喘吁吁。 “你在这里看好他们。”漆凡尘朝外走去,“我下去看看。” 这群人刚进来时说楼下好几个医生昏迷,是不是真的,他要去看看。 顺便,把他们的衣服取回来。 --------------- 第29章 昏睡 ============================== 从楼梯口进去,漆凡尘瞬间感觉到周遭的温度一下子降了下来。 他在十六楼穿着病号服能热得流汗,但一走进楼梯间,寒意却有些刺骨,身上出的汗被风一吹甚至让他冷得有些发颤。 里边的灯虽然开着,但是依旧非常昏暗,漆凡尘下到十五楼,想要从楼梯口进去,却发现这门是锁着的。 再往下几楼同样,每一层的楼梯间都被锁住了。他试图敲门,但没有人回应。 刚刚楼上发生了这么大的动静,按理来说总归会有些人发现不对,但整栋楼只能听见漆凡尘自己的脚步声,这太不对劲。 那些拿着麻.醉.枪的人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为什么要对他们下手?他们冒充阳普的医生到底是要做什么? 难不成目的是那五个孩子? 漆凡尘立马否定了这个猜测,五个孩子都是秘密送过来的,除了他们没人知道。 他忽然想起来沧鸾之前说的话。 楼下的房间…… 房间里到底有什么? 一直下到一楼的大厅,漆凡尘发现这里的温度终于正常了。这个点原本应该已经关门,但大门却大敞着,而咨询柜台的里边,歪七竖八地倒着四五个男医生。 这些人有名牌,是医院的医生。漆凡尘一眼扫过去,竟然在其中发现了一个眼熟的人。 是之前在十六楼撞到过的那个男护士。 他刚要上前查看,却看见男护士勉强地睁开了眼睛,他苦着一张脸,表情很是痛苦地问:“这是哪?” “住院部一楼。”漆凡尘站定,问他,“你还记得你怎么晕过去的吗?” “啊?”他缓了一会儿才慢慢地扶住柜台的边沿,从地上爬了起来,“好像记得,有人对着我射了麻醉针!” “他们是什么人?”漆凡尘逼近。 “不知道!”男护士慌乱地摇头,低头看了一眼倒在他身边的男医生们,露出惊恐的表情,“怎么会这样?他们是来干嘛的?其他人呢?” “你叫什么?”漆凡尘问。 “啊,我叫辛景。”辛景看起来年纪不太大,面对这样的场景有些害怕,“我见过你,在十六楼。” 漆凡尘报出自己的身份,他问:“今晚值班的医护人员有多少?” “除了十六楼外每层都有五个。”辛景回答得迅速,他说,“他们怎么样?” “现在除了十六楼,其他楼层都去不了,所以我也不清楚。”漆凡尘沉声说,“楼梯间都锁了,电梯出了故障。” “楼梯间这段时间一直是锁着的,不让任何人进去,因为之前出现过有病人去楼梯间抽烟引发火灾的事情。”辛景说,“但电梯是好的啊。” 他说着,信步走到电梯口前,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接着拿出手机开始拨打电话,喊人来修电梯。 “那些人来医院是做什么的?”电话打完,辛景问他,“是医闹吗?” “看着不太像,他们目前被我关在十六楼的隔离病房里。”漆凡尘说。 “被你……”辛景似乎被他的话吓了一跳,“那要不要报警啊?” “等他们醒过来先问问到底是什么情况。”漆凡尘转过身来,看向他,“医院以前有没有出现过这种事?” “从来没有!”辛景头摇得像拨浪鼓,“那些人我见都没见过,我一开始看他们穿的衣服,还以为是别的部门的医生,结果根本没有名牌!我刚要喊保安,他们就举着麻.醉.枪,我们几个在楼下的全被射中了。” “……” “对了,十六楼的空调好像坏了。”漆凡尘抬眼,说,“温度特别高。” “所有空调都是统一设置的。”辛景看了一眼大厅的空调,说,“没有意外情况应该都是26度。再说空调坏了的话,按现在的天气应该会越来越冷,不应该会温度升高啊……” 漆凡尘并未搭话。 修理工很快过来,没多久电梯重新运行。两人进了电梯,辛景看着他按下十层的按钮,奇怪:“你去十楼?” “换身衣服。”漆凡尘说。 “那一起吧。”辛景说,“今天护士长在十楼值班,那边可以查看监控。” 漆凡尘顿了顿,提醒他:“这事先不用跟医护人员说,怕引起恐慌。” “知道。”辛景点点头,说,“待会儿我去一楼跟其他医生也说一声。” 十楼到了,电梯门一打开,漆凡尘就发现楼层安静得有些诡异。 走廊上没有人,中央柜台趴着两个女护士。辛景赶紧走了过去,推了推:“安安姐?琪姐?” 女护士被他晃醒,迷迷糊糊地问现在几点了。 “你们怎么睡着了?”辛景问,“这才十点多啊。” “啊?”女护士震惊了,“才十点!我怎么就忽然睡过去了?!” 看她们的样子,恐怕自己什么时候昏睡的都不知道。漆凡尘出声:“值班室在哪里?” “在那边。”辛景说,“我带你去。” 值班室里,护士长和另外两位查房的护士都趴在桌子上昏睡。 “这怎么都睡过去了?”辛景纳闷,“那些拿麻.醉.枪的人没来这吧?” “没。”漆凡尘说,“你把她们喊起来,看看监控,我去拿一下衣服。” 路过其他病房,漆凡尘透过门上的玻璃扫了一眼,发现里边的灯都没有关,但基本上所有的病人都睡下了。 不用想都知道,其他楼层应该也是同样的待遇。 漆凡尘心生疑惑,如果只是为了拿十五楼房间里的东西,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章,把所有病人和医护人员都搞晕?为什么不直接去十五楼,而是冲到十六楼解决他们? 他和沧鸾的衣服已经洗干净,因为材质特殊,不用晒干。他换好衣服,拿起沧鸾的衣服,却发现这衣服沉甸甸的。 这是装了多少东西? 他没有搜人口袋的习惯,当即抱了他的衣服出来。值班室,几人正在调看监控。 “太奇怪了。”护士长揉着太阳穴,看起来精神不济,“九点多钟的时候大家全都睡过去了,这是集体关机了?” 漆凡尘跟在后边看了几眼,发现从八点多到十点的监控里并没有任何人出现。他问:“院长什么时候会来医院?” “院长?”护士长看了眼手机,说,“今天他亲自去五楼查房了,不到十点基本上不会离开医院。” “你去五楼看看院长在不在,在的话让他去十六楼。”漆凡尘朝辛景说,“我先回楼上一趟。” “行。”辛景立马动身。 漆凡尘先回楼上,发现只是短短的十几分钟,十六楼的温度重新降了下来,没有之前那么热了。 杜衡已经醒了过来,只是小腿麻得很,得靠扶着墙才能站起来。 一见他回来,他啧了一声:“人呢?” “关在隔离病房。”漆凡尘淡声说。 杜衡一愣,笑了:“狠。他们是来找沧鸾说的那样东西?” “不太清楚,等会儿问问。”漆凡尘说着,走向咨询柜台,找到那哥一次性纸杯,发现水里的红鱼正在悠闲地吐着泡泡,见他来,给他表演了个垂直悬浮,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 “衣服给你拿回来了。”漆凡尘低声说,“带你去换。” 杜衡把顾怀喊了过来,让他扶着自己去病房看人。漆凡尘端着纸杯找到男厕,关上门。 “可以了。”他把沧鸾的衣服抖了抖,挂在门后。 红鱼轻轻地摆动鱼尾,纸杯便从洗手台上滚了下来,落地前,一只手伸了出来,抓住了。 漆凡尘原本没想冒犯,但这男厕实在不大,他又变得突然,漆凡尘还没反应过来,面前已经出现了一具男性果体。 看得他面红耳赤。 “我错了。”沧鸾伸手扯过了自己的衣服,说,“不该换这病号服。” 漆凡尘目光根本不知道往哪儿放,他干脆转过了身,面对墙壁,闷声问他:“你很怕热?” “我们的适宜温度在十度左右,超过三十度我就废了。”沧鸾的声音响在身后,“我高估了自己。” 衣料的摩擦声窸窸窣窣,漆凡尘觉得自己有些透不过气。 沧鸾把衣服穿好,一低头,便看见对方红着的耳尖,他心里起了点别的意思,含着笑凑到他耳边,轻轻地吹了吹。 漆凡尘肉眼可见地微颤。 “干嘛?”他问。 “好了。”沧鸾心情有些好,他看着他转身,故意问他,“你脸红什么?” “没什么。”漆凡尘低着头去开门,试图转移话题,“那个男生敲门是在敲暗号吗?” “不是暗号。”沧鸾接了一句,下一句又紧接着上一个话题,“害羞?” “那是什么?”漆凡尘根本不进套。 沧鸾跟在他身后,没回答他这问题,而是伸手捏了捏漆凡尘发烫的耳垂。 乍一触碰到,前边人的脚步停了下来。 沧鸾低头,压下心里那点作祟的快感,悄声问他:“你怎么好像比我还热?” --------------- 第30章 心跳 ============================== 漆凡尘觉得他这话说的没错。 明明沧鸾只是轻轻地碰了碰他,那点热度仿佛被炸开了一般,迅速地从耳垂处蔓延到全身上下。 他没说话,沧鸾便收了手,刚要说抱歉,偏头刚好看见漆凡尘侧脸上的红晕和低垂的睫毛,这才发现自己怕是又撩过头了。 他笑了一声,没再逃避话题:“那个男生的敲门只不过在掩饰,我听到他用鲛人的语言在跟我说话。” 漆凡尘脸上的热度瞬间降了下来:“鲛人语言?” 他猛然想起来之前在水底洞穴,沧鸾和矶姬之间的交流,同样以人的听力是听不见的。 “他不是鲛人。”沧鸾说,“所以我怀疑他可能是被鲛人控制了。” “那他们的病……”漆凡尘转过身来看他。 沧鸾盯着他,半晌说:“我等会儿去试试。” 两人到监控室时,那十几个人已经醒了大半,他们一清醒,见到自己身处的地方,不由得露出疑惑的表情。 监控室里有麦克风可以和里边交流,杜衡拿着麦克风,问:“你们是谁,为什么来这里?” 为首的男人率先站了起来,环视整个病房,见到五个正睡着的男孩,目光一顿,朝他走了过去。 杜衡要说什么,漆凡尘伸手按住了他的肩膀,示意他不要出声。 只见几个人围着男孩的床,为首的男人借着病房里的灯光,低头看了一眼那男孩。不知他看到了什么,迅速地伸手把面前一个要摸男孩的男人给推开了,恶狠狠地说:“不要碰!” “怎么了?” 围着的几个男人目光落向男孩胸口,病号服敞开着的胸口处那片红让他们像是被烫着了般,立马退开几步之外。 看到他们的反应,漆凡尘便知道,关于男孩的病,这些偷袭者并不知情。 “你们又是谁?”男人凌厉的目光转向墙上的监控,直直地望着屏幕前的四个人。 “我们是谁不重要。”漆凡尘说,“重要的是,如果在他们醒之前我不放你们出来,你应该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男人并不说话。 隔离病房不大,摆了五张床之后又塞了十几个成年体型的男人进去,空间显得逼仄起来。他们挤在离病床最远的地方,显然是非常害怕。 “你们这是非法拘禁。”男人站得笔直,“我可以报警。” “哦?”杜衡随意地从旁边拿起了一把缴下来的麻.醉.枪,“随身带着这东西,弄晕了下边五六个医生,你觉得到底是谁会进去?” “枪现在在你手上。”男人冷笑,“你看他们信谁。” 漆凡尘立马反应过来,第一、十五和十六楼的监控应该都被控制了。 他们应该在医院内部有人,不然从进来到被他们抓住一点动静都没有,这不太可能。 双方正僵持,这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辛景便出现在了门口:“院长来了!” “您没事吧?”杜衡连忙关切地问。 “无妨。”院长咳了两声,刚一进来便直直走向站在漆凡尘身后的沧鸾,上下打量他之后,这才把目光看向监控屏,却又愣住了。 屏幕上只有为首的男人一张丝毫不惧怕的脸。 “你们来这里干什么?”院长拿过麦克风,冷冷地道。 男人依旧保持着站立的姿势,充耳不闻。 他不开口,围坐在一起的下属们便装作没听见。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院长的声音里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他一张拍在桌面上,狠狠地说,“还不肯放过我们吗!” “您这话说的,反倒把我们当成罪人了。”闻言,男人忽然朝着监控露出一个冷笑来,指了指身后病床上的男孩,“您这又是要干什么呢?重蹈当年的覆辙?您还记不记得您是什么身份?” 男人虽然一口一个您,但语气毫无尊敬可言。 “闭嘴!”院长气极,干脆把麦克风关闭,不再多说。 “您认识?”杜衡语气轻松地说,“他到底是什么人?” “他曾经是医院里的医生。”院长疲惫地说,“后来发生了一些事,他从医院离开了,但这里有他们当时没拿走的东西。” 漆凡尘注意到,院长在说这话时,最后一句话用的是“他们”。 “能借一步说话吗。”漆凡尘看了一眼监控,说,“我们还有些事情想问您。” “跟我来。”院长说完,忽然发现杜衡身后迷糊的顾怀,朝辛景说:“你带他去睡觉吧。” “啊,好。”辛景朝顾怀伸出手,“跟我来吧,小朋友。” 辛景牵着顾怀去坐电梯,而院长则是领着他们,从楼梯间直接下到了十五楼。 “这次是我疏忽,幸好你们没事。”院长下楼梯时动作有些慢,杜衡上前扶他。 “您这是要带我们去哪?”沧鸾出声。 “我的实验室。”院长声音平稳,“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瞒你们的。十几年前,病毒刚刚出现的时候,我就对此有非常浓厚的兴趣,虽然当年的病已经控制住了,但我想如果疫苗迟迟没有被研究出来,那么这个病毒很有可能还会再来。” “这十年来您一直没有放弃?”杜衡轻声问。 “没错。”院长叹了口气,“疫情结束之后,我仍然保留有当年病人们的血液样本,如今他们盯上的,恐怕就是那些东西。” “他们要样本做什么?”漆凡尘不解。 “你又为什么把他们带到隔离病房呢?”杜衡反问他。 漆凡尘一滞。 “没错,连麻.醉.枪这种东西都能随身携带,如果样本被他们拿到,恐怕……”院长没有再说下去,但漆凡尘已经开始觉得后怕。 如果今晚他们没来,那些人是不是就已经得手了? 一旦得手,这整栋楼的病人会怎么样? “他们眼里没有生命。”院长声音渐弱。 十五楼的走廊尽头,位于十六楼隔离病房的正下边,是院长的实验室。 和普通的病房没什么区别,只是这房间里多了一张实验台,上边摆满了各种仪器。墙上也贴着满满的实验数据,看起来眼花缭乱。 “今晚的行动绝对不止他们这些人。”院长将门反锁,道,“医院里已经有了他们的人,再留在这里只会引人耳目。” “您要怎么办?”杜衡问。 “我知道你们协会一直以来都很神秘。”院长眼里毫无戏谑,“我希望你们能把这个样本秘密地送到你们会长手里。” “这倒是没什么问题。”漆凡尘说,“只不过就算送走,他们就不会再来了吗?” “至少比被他们拿到要好。”院长最后看向沧鸾,说,“我还想单独跟你说几句话。” 漆凡尘讶异地看向沧鸾。 沧鸾眼里也有疑惑,但他点了点头:“好。” 杜衡和漆凡尘站在实验室外等候,漆凡尘小声道:“这样本怕不是那么简单,各个医院都保存着当年的样本,唯独这里被袭击。” “老头真假话掺着说。”杜衡脸上没有了之前的笑意,“但这东西应该挺重要,只是怕就算交给了你师父,会不会还有后患。” “另外有个问题。”杜衡看了一眼门,低声说,“沧鸾在这之前,就已经知道了十六楼楼下的房间里有东西。” 漆凡尘皱了皱眉:“那五个孩子来这里是偶然。” “但传递消息不是偶然。”杜衡目前还不知道沧鸾的身份,猜测,“沧鸾的特殊能力是什么?读心术?” “……”漆凡尘张了张嘴,最后只能顺着他讲,“差不多。” “怪不得。”杜衡恍然大悟,“那么现在问题来了,那五个孩子怎么知道楼下有东西在?为什么让沧鸾带着东西走?” 漆凡尘想说他也不知道。 但他唯一知道的,是院长恐怕也已经知道了沧鸾的身份。 当时验血时沧鸾曾经说过他的血液和人类有不同,如果院长胸针上的那颗奇彩珠真的和鲛人有关,那么他应该是跟鲛人打过交道。 片刻,门打开了。 沧鸾走了出来,面色显然不太好。 “我现在能信任的只有你们了。”院长将一个巴掌大的密封盒子递给他们,“拜托了。” 漆凡尘接过盒子,问:“楼上那些人怎么处理?” “我之后会再去跟他们交涉一次。”院长将实验室的门锁上,“你们先去休息吧。” 漆凡尘还要说什么,杜衡拉了拉他:“走吧,下去睡觉了。” 上了电梯,杜衡问:“院长说什么?” “说那五个孩子他可能有办法医治。”沧鸾睁着眼睛说瞎话。 “嗯?”杜衡听出关键,感觉自己的身份好像遭受到了威胁,“为什么告诉你?” 沧鸾想了想,最后对上漆凡尘的目光,小声说:“可能因为我长得帅?” 杜衡:“……” 漆凡尘低头,掩饰自己唇边的笑意。 回到十楼,关上房门,漆凡尘才道:“院长知道你是鲛人了。” “没错。”沧鸾在床边坐下,皱着眉说,“他果然跟鲛人有交往,那个胸针确实是鲛人送的。” “以前有鲛人在这个医院出现过。”漆凡尘站定到他面前,低头看他,“我怀疑,他藏在这的血液样本不是人类的血液,是鲛人的。” 沧鸾猛地抬头看他。 “他跟我说,这里不是我待的地方,要我尽早回到南海。”沧鸾蹙眉,“并且不要再参与内陆的事情。” “他对你没有恶意。”漆凡尘伸出双手,拢住沧鸾的脸庞,轻声说,“但今晚那些人,很有可能不是为了样本,而是冲着你来的。” 沧鸾目光一动。 “他们直接来的十六楼,并且除顶楼外,其他楼层的温度正常,只有楼上特别热,而我们这些人里只有你不耐热。”漆凡尘说道,“所以院长确实是在提醒你,你不该待在这里。他知道你是鲛人,医院里肯定还有其他人也知道你的身份,所以才引来他们。” “他们抓我做什么?”沧鸾不解。 “不清楚,但绝对不是好奇。”漆凡尘盯着他,说,“找到你的东西之后,你还要留在这吗?” 沧鸾皱着眉没说话。 见他不答,漆凡尘换了个话题:“对了,杜衡刚问到你的特殊能力,我跟他说是读心术,你到时候别穿帮。” “读心术?”沧鸾感觉到脸上那双手要离开了,他连忙伸手覆住了,笑,“你别说,我好像还真的会。” 漆凡尘瞪大了双眼:“你会?” “嗯哼。”沧鸾仰头看他,问,“我现在就能猜中你的心思。” 漆凡尘只觉得有热意从指尖传来,传遍了他全身。一抹红晕悄无声息地爬到了他脸颊上。 他移开视线,盯着沧鸾左肩处:“什么心思?” “你在不好意思。”沧鸾抓着他的手不让他动,双腿忽然往前伸,将人夹在中间,笑意更深,“为什么不好意思?” 漆凡尘不知道怎么就这样了,他有些无措。 “我猜猜,是不是靠我太近了?”沧鸾凑近他,声音里充满蛊惑,“心跳有些快。” “你听错了。”漆凡尘故作镇定。 “没说你。”沧鸾顿了顿,笑,“我说我自己。” --------------- 第31章 失踪 ============================== 漆凡尘总觉得最近他们俩之间的气氛有些怪。但是哪里怪,他又说不上来。 总之平时还好好的,一到两个人单独相处,沧鸾总能说出一些让他觉得暧昧的话来。 即使没谈过恋爱,漆凡尘也知道那叫做微微心动。 出大问题。 他缩回自己的手,从他掌控下逃离出来,不看他说:“那些孩子,你打算怎么办?” “如果真的跟我想的一样的话。”沧鸾收回手,正色道,“我不知道该不该救他们。” 漆凡尘听出重点:“什么意思?” 沧鸾只仰头看他,目光没了刚才的揶揄意味:“记得小孩说他通过重明看到他们腹部有发光的东西吗?” 漆凡尘颔首。 “鲛人控制妖怪时,便会让他们吃下一种珍珠,从而蛊惑他们,但我不清楚那种东西用在人身上会怎么样。”沧鸾低声解释说,“很明显人类有很强的排斥,并且并不相容。” “有人想控制那些孩子。”漆凡尘想不通,“可是控制他们有什么用?跟这家医院似乎并无联系。” “所以我怀疑,并不是故意控制。”沧鸾目光闪烁,“而是他们误食。” “误食?”漆凡尘一愣,“那种东西也能乱吃?” “所以不清楚。”沧鸾低头沉思,“如果真的是当年他们吃的药有问题的话,那药里恐怕就有这种东西在。” 漆凡尘沉默几秒,又问:“需要把珍珠取出来?” “不需要,族里有一种喝的水,人类喝下就可以化解珍珠。”沧鸾似乎有些犹豫,“只是……” “如果药里真的有问题,那么接下来会发病的恐怕还有很多。”沧鸾说,“我能救这五个,但其他的恐怕无能为力。” 漆凡尘跟他对视片刻。 “我们不是救世主。”他轻声说,“只要做到无愧于心就好了。” 沧鸾朝他笑了:“你说得对。” 当晚,医院里很安静。 漆凡尘睡得不算踏实,这段时间事情太多,导致他做梦梦到的都是各种妖魔鬼怪,怕倒是不怕,只是精神一直紧绷着。 沧鸾一直到凌晨两三点都没睡着,他睁开眼睛望向天花板,觉得这一刻的静谧并不能让他放松下来。 他下意识地往旁边病床上看去,却看见漆凡尘面对着他侧躺着,借助墙角的应急灯,他看到对方眉头紧皱,手指紧紧地抓着被子,呼吸急促,看起来很紧张。 可能是做了噩梦,沧鸾悄悄起身蹲到他面前,伸手摸到他额头,出了些冷汗。 他不想吵醒他,于是环视一周,悄无声息地把自己那张病床移到了这边,两张床合并在一起。 他躺了上去,伸手把漆凡尘揽进怀里,轻轻地拍着他的后背,安抚道:“恶魔退散,七七平安。” 念完一句,他想了想,人类碰见危险一般都是求神喊佛的,于是他也学了学:“阿弥陀佛,菩萨保佑七七做个好梦。” 后半夜,漆凡尘终于在他怀里渐渐地放松下来,呼吸也平缓许多。 第二天早,漆凡尘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杜衡在门外边敲边喊:“老七!起床了!都几点了!” 漆凡尘刚被吵醒,又听到外边传来护士的声音:“先生,大喊大叫的会吵醒别的病人……” 他刚睁开眼,花了两秒钟的时间反应过来,抱着自己的人是沧鸾。 沧鸾原本是想早上偷偷起来,不让漆凡尘发现的,但他没想到杜衡一阵敲门声把两人都吵醒了。 他松开手臂,低头看了一眼怀里的人,发现对方正低着头,额头抵在他胸口,看不到表情。 但他呼吸间的气息都尽数洒在皮肤上,勾得沧鸾心猿意马。 他一手撑在床上试图起来,但身体刚往后靠,那额头又跟着他动了动,最后又靠在他胸口上。 沧鸾反应过来,这应该是不好意思了。 他笑了:“等会儿他们进来了哦。” 漆凡尘闷声问:“你怎么在这?” “你睡觉不安稳。”沧鸾睁眼说瞎话,“我怕你掉下床,就过来了。” “哦。”漆凡尘埋着脑袋,不敢看他。 “我起了。”沧鸾把被子扯过来,盖住他的脑袋,率先从床上下来。 漆凡尘缓了半分钟,听到沧鸾在卫生间洗漱,爬起床去开门。 门口只站着顾怀,小孩一见他立马扑了过来:“哥哥早上好!” “杜衡呢?”他问。 “他去楼上了。”顾怀仰着小脸说,“他说你们起来了马上去十六楼。” 两人洗漱完先上楼。一到十六楼,漆凡尘就发现了不对劲。 服务柜台处好几个护士围在一起,杜衡正跟他们说着话,一见他们来,表情松懈些许:“你们可算是来了,院长不见了。” “什么?”漆凡尘以为自己听错了,“不见了?” “昨晚护士长把我们几个调到顶层来,我们一直在这里值班,大概到了凌晨一点的时候又莫名其妙地全部睡过去了。”有个护士焦急地说,“醒过来的时候差不多快七点了,到病房一看,那五个孩子又在吐血,本来想去喊院长,结果怎么找也找不到,电话也打不通,他老人家又没夫人又没孩子,能跑到哪里去啊……” “昨晚我们下去之前,院长说要跟那些人再谈谈。”沧鸾说,“他应该去了病房,能查到监控吗?” “奇怪的就在这里。”杜衡说,“隔离病房的监控从昨晚十点开始就一直是黑屏,一直到早上五点才恢复正常。” 旁边一直听着的护士却问了:“你说院长跟谁谈谈?”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杜衡笑着说:“跟协会成员再谈谈有关那几个孩子的事。” “哦哦。”护士们不疑有他。 三人前往隔离病房,杜衡面色沉了下来,小声地说:“不仅是院长,那些被关在病房里的人也全部不见了。” “全部?”漆凡尘闻言周了没。 “没错。”杜衡说,“我今早过来的时候就剩那五个孩子了,所以才觉得奇怪。” 他说完,看向沧鸾:“昨晚院长单独跟你聊天,有没有说到这些人的来历?” “没有。”沧鸾顿了顿,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只能是院长把他们放了出来。” “昨晚护士长调了几个值班护士过来,要想出去得先避开她们,所以晚上她们又睡了一次。”杜衡分析说,“但从昨晚院长的态度来看不太像会主动放走他们,所以只有一个可能。” “谈成了某种合作。”漆凡尘说。 “没错。” 三人到了监控室,辛景正在监控前,见他们来了,他忧心地问:“一直也没见有好转,现在院长也不见了,该怎么办啊?” “我来试试吧。”沧鸾出声。 “哦对。”杜衡想起什么,说,“院长怎么跟你说的?” “给了我一样东西。” 沧鸾说着,从口袋里掏出来一个精致的透明瓶子,这瓶子有巴掌大,看似蓝色,但在阳光的折射下却能发出像云母般的彩色光泽。而离得最近的漆凡尘甚至在这光泽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卷纹图案。 “这是什么?”辛景好奇地问。 “我也不知道。”沧鸾说,“应该是药水之类的。” “这要给他们用还是喝?”杜衡接了过来,说,“这么一点不够用的吧?” “喝的。”沧鸾说,“应该是每个人分一点吧。” “哦,那就试试。”杜衡吧瓶子给辛景,“你去吧。” 辛景接过瓶子,转身去了隔离室。 “护士长那边说是暂时跟外边说院长这些天休息。”辛景走后,杜衡继续说道,“这些人来的时候就悄无声息,走估计也不会让人发现,更别提院长可能是愿意跟着走的。” “院长知道的绝非是昨晚跟我们说的那些。”漆凡尘。 说到这里,杜衡想起来一事,他朝沧鸾说,“对,既然你会读心术,那你有没有看出院长到底在想什么?” “……”沧鸾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别过头去的罪魁祸首,说,“我跟他呆在一起时间比较短,看不太出来。” “这样啊……”杜衡若有所思。 “不过他的实验室里应该会有我们要的东西。”沧鸾话锋一转,“我注意到院长习惯手写,桌子上有很多散乱的实验数据。” “只怕我们进不去。”杜衡说,“他的实验室恐怕只有他有钥匙。” “不一定。”漆凡尘说,“如果真的不让我们进,昨晚他就不会带我们去。” 他话音刚落,监控里传来辛景兴奋的声音:“真的有用!” 三人看过去,只见原本还在不断蜷缩身体的男孩,在喝了一口那药水之后,果然停止了挣扎,好端端地躺在病床上。 重明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飞到了杜衡的肩上,杜衡惊呼:“那些东西真的在消失!” 正在这时,外边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声,漆凡尘听了一会儿,说:“他们家长过来探望了。” “辛景,还有几个?”杜衡拿起麦克风。 “最后一个。”辛景把瓶子里最后一点倒进男孩嘴里,说,“好了!” “我们去实验室看看吧。”杜衡朝门口走去。 沧鸾走到门口一回头才发现漆凡尘没跟上来,他正要问,漆凡尘朝他轻声说:“你们先过去。” 沧鸾点点头,身影消失在门外。 辛景从隔离室出来,见只有漆凡尘一个人,问:“他们人呢?” “去楼下了。”漆凡尘说着,朝他伸出一只手。 “什么?”辛景没反应过来。 “瓶子。”漆凡尘说,“那是他的。” “哦哦。”辛景忙把手里攥着的瓶子递给他,“这瓶子挺漂亮的。” 漆凡尘接过瓶子,这才离开。 --------------- 第32章 日记 ============================== 十五楼的实验室门是关着的,问值班的护士,护士告诉他们这个实验室是院长的私人空间,只有他一个人有钥匙。 “备用钥匙也没有吗?”杜衡不死心。 “没有。”护士摇了摇头,说,“院长规定那个实验室谁也不允许进去。你们要进去干什么?” “院长说里边有些资料需要给我们看看。”漆凡尘面不改色地说道。 “院长?”提到这,护士压低声音问道,“你们知道院长去哪里了吗?怎么今天护士长到处在找院长?” 问到院长,杜衡只好装傻:“不知道,今天就没见过院长了。” 沧鸾走到实验室门口,透过窗户朝里边望了望,说:“这间实验室并不是在隔离病房的正下方。” 他一出声,漆凡尘走了过来,透过门上的透明玻璃看了一眼:“这条走廊跟楼上是一样的,但实验室的面积很小。” “确实。”杜衡明白他说的意思了,“这里相当于楼上监控室的位置,楼上病房和监控室中间还夹着一个隔离室。” “那个书架后边应该有门。”漆凡尘说,“如果没猜错的话。” “这房间里没有窗户。”沧鸾沉思,“既然这样,那窗户应该通向的就是里边那个隐藏的房间。” 杜衡缓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你要爬窗?这可是十五楼。” 漆凡尘抢话说:“重明能不能飞过去看看?” “能。”杜衡说着,顾自走到了走廊尽头的窗户前,吹了声口哨。 “如果他们做的事情真的跟鲛人有关,”沧鸾靠近漆凡尘,在他耳边说道,“那里边的东西院长肯定不想给我看见。” “就目前院长的态度来看,他对我们没有顾忌。”漆凡尘目光盯着杜衡的背影,但注意力却全在身边人的身上,“这事恐怕跟十年前那场病有关,即使我们查,隔了这么久也查不到多少东西,所以他才放心。” “据我所知,当年人类的那场病爆发之后,鲛人被禁止进入陆地。”沧鸾皱起了眉,“如果十年前在陆地上还有鲛人的踪迹,不可能是他们主动出现。” 漆凡尘猛地将目光投向了他。 “如果把鲛人和人放在一起。”他说,“谁会赢?” “嗯…不知道你说的有没有特定范围。”沧鸾沉思。 漆凡尘目光古怪地看着他:“什么特定范围?鲛人有强有弱?” “男性鲛人生来力大无穷,并且与水为伴。”沧鸾话锋一转,看着他说,“不过如果你指的是我跟你放在一起,那我心甘情愿认输。” “……”漆凡尘偏头,“知道了。” “知道什……” 沧鸾还要继续问下去,那边杜衡已经回头朝他们招了招手。 “怎么样?”漆凡尘没再看他,径直朝着杜衡走过去。 “你猜怎么着。”杜衡耸了耸肩说道,“那边的窗户被焊死了,里边不知道用什么东西挡住了,总之不透光。” 说话间,重明已经从窗户飞了进来,落在杜衡肩上。 “看起来没什么不一样。”杜衡眯着眼看向实验室,“书架后边还有个小房间,里边有一张桌子,桌子上全是乱七八糟的试管架子,旁边有两张床……” 杜衡地声音渐弱。 “嗯?”漆凡尘发出疑问。 “这看起来不像是病床。”杜衡声音沉了下来,“两侧有锁链和手铐。” “住过病人。”漆凡尘很快说道,“估计是当年的患者。” “这房间看起来不像是给患者住的。”重明飞向窗外,杜衡转过头来,说,“倒像是关押人用的。” 漆凡尘没说话。 “我现在有理由怀疑他们是不是在做什么人体试验。”杜衡猜测。 “没那么恐怖吧。”漆凡尘偷偷看了眼沧鸾。 “想做人体试验的恐怕也是昨晚那些陌生人。”沧鸾说,“我们得想办法进去。” “整个房间除了这扇门没别的入口了。”杜衡说,“这门上的玻璃倒是能开,但窗口太小,别说人,我头都进不去。” 他这么一说,漆凡尘很肯定地回答:“他能进去。” “谁?”杜衡疑惑。 漆凡尘指了指沧鸾。 五分钟后,目睹了沧鸾变身全程的杜衡沉默地坐在走廊的长椅上,有些怀疑人生。 “鲛人?”他重复这两个字,脸上有不解,“我听说鲛人一族很多年前就已经消失在陆地上了,为什么他会来这里?” “他说是来找东西。”漆凡尘顿了顿。 “找东西?”杜衡警觉地盯着一脸平静的漆凡尘,问,“他没跟你说找什么?” “没有。”漆凡尘很诚实地说,“他说找到了就回去。” “那他找到没?”杜衡又问。 “没有。”漆凡尘说,“我们从花乐广场开始就一直在一块儿。” 杜衡看着他,欲言又止。 “你想说什么?”漆凡尘看他别扭。 “你对鲛人可能了解不多。”杜衡斟酌了一下语气,接着说道,“据我所知,鲛人的繁衍速度比人类慢很多。” 漆凡尘不知道他怎么就谈到了这个:“为什么?” “我只是听说啊。”杜衡先打个预防针,“因为男性鲛人性.欲.望比人类多得多,所以他们除了会找女朋友之外,还会找男朋友。” 漆凡尘:“……你从哪儿听说的?” “听说就是听说,大家都这么传呗。”杜衡看了一眼实验室的方向,问他,“你跟他在一块儿,有没有少什么东西?” 漆凡尘摇了摇头,有些迟疑:“但他送过我东西。” “什么?”杜衡惊讶。 漆凡尘本不想给他看,但抵不过他目光灼灼,只好勉强地把三样东西里最不起眼的发带拿了出来。 杜衡盯着那条发带良久,最后深深地叹了口气:“老七,以前跟你一块儿执行任务,我总跟别人说你单纯,还有人不信。” 漆凡尘目光疑惑地看向他。 “我跟你师父说过好几次了,别把你逼得太紧,年轻人不谈个恋爱怎么行呢。”杜衡一副惋惜的表情,“感情上太单纯了,容易被骗。” 漆凡尘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 杜衡目光怜悯地看着他,像在看一个失足少年:“其他的我不清楚,但我知道有一样事情他骗了你。” 漆凡尘看着他。 “他要找的东西恐怕已经找到了。”杜衡脸上露出慈爱的笑来。 他正要说什么,杜衡的手机忽然响了一声,紧接着,接连不断的消息提示音震得杜衡手都麻了。 沧鸾进去之前,漆凡尘为了方便联系,便把自己的手机给了他带进去。这会儿是沧鸾给杜衡发微信消息。 “日记本?” 杜衡点开第一张图片,正是一本老旧笔记本的扉页,纸张泛黄,字迹晕开,上边用潦草的字体写着一串日期:2008年8月29日。 “十二年前。”漆凡尘说。 划到下一张图片,便是第一篇日记,然而这日记非常短,基本上每一页都只写了短短的几句话。 【我一生都未见过如此美丽的生物。8.30】 【这会是我人生的转折点。9.2】 【他们死了。9.10】 【他们是人,不是东西。9.12】 【他疯了,他们都疯了!9.13】 【我的病人都敬我是再生父母,可我这样的人不配为人父母。9.19】 【红太阳孤儿院。9.21】 【把我的女儿还给我!4.7】 【作孽啊!作孽啊!4.8】 【这一切的源头都是我,我罪该万死!4.9】 【这是我唯一能赎罪的方式。5.4】 【他们果然没有放弃,这个畜生!3.2】 “为什么不写年份?”杜衡翻到了最后一页,奇怪,“这是什么时候写的也不知道。” “应该只是记了当时的事情。”漆凡尘手指划回去,说,“这里一共有两个时间转折点,说明时间跨度最少也有三年。” “最后一页字迹很新。”杜衡放大图片说,“今天就是二号。” “那是今天写的。”漆凡尘盯着这一行字,“果然没有放弃。” “这个四月八号有点意思。”杜衡看着那两句作孽啊,回忆道,“如果我没记错,十年前恶果爆发的时间,应该是在四月初。” “他果然脱不开干系。”漆凡尘手指划过赎罪两字,说道,“所以他对这五个孩子这么上心。” “看来这里藏着一个惊天大秘密。”杜衡双眼发光。 “以我来看。”漆凡尘重新翻到了第一张日记,沉声说,“他所说的美丽的生物,应该就是指的鲛人。” 杜衡并未见过真正的鲛人,他露出疑惑的表情:“什么意思?” 正说着,手机又响了一声。 沧鸾发过来一条语音:“可以来接我了。” 片刻后,辛景找到了在十五楼的三人。 “那几个孩子居然真的在好转!”他激动地说,“已经能吃饭了!” “那就好。”漆凡尘看了眼沧鸾,发现他从出来后面色一直不太好。 “家长都说要好好谢谢你们呢!”辛景笑着说,“你们要上去看看嘛?” “你去就好。”沧鸾看向杜衡。 “行。”杜衡就要跟着辛景上楼。 “等一下,麻烦打听个事。”沧鸾把辛景拦住了。 “什么?你问。”辛景礼貌地点头。 “院长有孩子吗?”沧鸾问。 “没有。”辛景说,“别说孩子了,院长一直都是一个人过的,现在人不见了,联系谁都没用……” 两人走后,漆凡尘想起来什么:“刚刚在楼上,那个护士也说院长没有夫人没有孩子。” “但日记里却写着把我的女儿还给我。”沧鸾压低声音。 他们回到十楼,朝几个病人打听了一下,才发现这个医院的医护人员流动性很大,即使是常年坐诊的专家也基本上是前几年从别的医院挖过来的。 “出事之后换过血。”回到房间,漆凡尘说,“看来必须找到院长才能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找他恐怕不容易。”沧鸾面色不愉,“与其说我见到的是他的日记,不如说是夹杂在一大片实验数据里的只言片语,这本本子对他来说应该非常重要,但他却没有带走。” 漆凡尘没说话。 “另外,我发现一件事。”沧鸾顿了顿,说道,“杜衡看到的那个小房间,应该是用来关押鲛人的,我一进去,能闻到很淡的血腥味,鲛人的血。” 漆凡尘目光一动。 之前沧鸾就说在医院里闻到了奇怪的味道,他还安慰他说是消毒水的味道,现在看来,应该是那个房间里散发出来的,属于鲛人的气味。 “所以那些锁链……”漆凡尘没有说下去,但两人都心知肚明。 那些陌生人来这里的目的,显然就是漆凡尘口袋里的那个密封盒子,里边装着的鲛人的血液。 “十二年前,鲛人曾经也得过跟你们人类一样的传染病。”沧鸾靠在窗台边,身影被窗外的阳光拉长到地板上,“当时肯定有鲛人来了这里,然后被当做了实验样本关了起来。” “从他日记那些话来看,后来那些鲛人死了。”漆凡尘不自觉地放轻声音,“我怀疑昨晚来的那些人,应该是当年参与实验的成员。” 沧鸾只静静地看着他。 他脑海里闪过一行字,下意识地说:“红太阳孤儿院……听起来特别耳熟。” “你认识?”漆凡尘有些吃惊。 沧鸾看他片刻,最后摇了摇头:“可能在哪里听过吧。” 漆凡尘沉默片刻,站起身道:“我要去见师父,把样本交给他。” “我跟你一起。”沧鸾看向他。 漆凡尘正要说好,不知怎么的,忽然又想起刚刚在楼上,杜衡跟他说的话。 沧鸾见他站着不动,走到他身边问:“怎么了?” 漆凡尘抬头看他,心里的话在肚子里转了大半圈,最后还是说了出来:“我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沧鸾停下来。 “你们鲛人送别人东西是有什么讲究吗?”漆凡尘问完后,忽觉自己有些紧张。 “怎么了?”沧鸾看他不自觉地咬下嘴唇,目光便定在那移不动了。 “没什么。”漆凡尘摇摇头,看他确实没别的意思,心里暗道看来是自己多想了。 “我倒是听过这么一句话,不知道是不是你想的那个。”沧鸾一句话又引起了漆凡尘的注意。 沧鸾看他又不自觉地咬下唇,心被勾得痒,到嘴边的话就变了味:“我们族里流传这么一个说法,以前的人类为了诱骗鲛人跟他同居,就会把鲛人的东西偷走并藏起来,这样鲛人就会主动去找他们要,进而生出感情。” 漆凡尘把他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两遍,也没懂他是什么意思。 沧鸾看他迷茫,低头凑到他耳边,笑着说:“所以七七偷我的东西是不是想跟我在一起?” 漆凡尘显然是被这话给震惊到了:“这是人说话吗?你那明明是硬塞啊!” “我不是人啊。”沧鸾轻笑,“但你确实是拿了我的东西,是不是就该对我负责?” 漆凡尘沉默片刻,在心跳乱了节奏的情况下,忽然想去找杜衡打听打听,是不是所有的鲛人都像沧鸾这么无赖。 --------------- 第33章 目标 ============================== 院长消失的事仅仅是一个上午就被传得沸沸扬扬,平时每天都会过来看望病人,因而病人问起来,护士们也只能推脱说院长今天请假。 医院、电梯、停车场的监控都在那几个小时里停止工作,根本没人发现院长到底是什么时候走的、怎么走的、跟谁一起走的。 “你们不正好是那个什么协会的成员吗?”吃午饭时,护士长找到了他们,“能不能帮我们找找院长?” “找人应该叫警察叔叔帮忙呀。”顾怀捧着自己的碗,晃着两条腿说。 “这里这么多病人都指望着院长,要是公.安.介.入了,病人的情绪怎么安抚啊。”护士长为难地说,“那五个孩子情况在渐渐好转了,你们是不是就要走了?” “我会在这多留一段时间。”杜衡说,“不过最迟今晚任务就要结束,大概率明天我会有新任务,就得走了。” 护士长一脸忧心:“院长年纪大了,他能去哪啊。上午我让轮休的同事去他家附近找了,邻居都说他已经好久没回过家了,他老人家基本上都是睡在医院的。” “除了院长之外,医院里没有其他领导了吗?”漆凡尘问。 “有倒是有。”护士长有些犹豫地说,“不过主任们也基本上都是前几年才来这个医院,他们也是拿钱办事,这医院里的事还是院长说了才算。” 提到这里,漆凡尘正好问道:“在医院待得最久的是你?” “我是前年刚过来的。”护士长摇摇头,说,“要说待得最久的,应该是赵姨了吧,这医院上上下下的医护她基本上都认识。” “赵姨?”沧鸾手指有节奏地敲在桌面上,问,“是哪位?” “打扫我们住院部的清洁阿姨。”护士长手往用餐区一指,“就那。” 三人看过去,有一位穿着清洁服的大姐正在收拾护士们用过餐的桌子,她看着五十岁左右,不高,勾着背,头发盘了起来,工作时手脚麻利。 “姐。”赵姨走到身边时,沧鸾喊住了她,“跟您聊聊天成吗?” “我没时间聊天。”赵姨看了这个嘴甜的男人一眼,说,“楼上还没搞完呢。” “赵姨,吃过啦?”护士长笑着说。 “我不像你们年轻人吃饭也慢慢悠悠的。”赵姨手里的抹布往漆凡尘面前一擦,“小伙子,让让。” “姨,您来这医院多久了啊?”漆凡尘知道她赶着做事,也直接问道。 “七八年八九年了吧,具体记不得了。”赵姨动作迅速地把桌子擦干净了。 “您来那会儿的同事,现在还在这医院吗?”杜衡紧接着问。 “就剩我了。”赵姨伸手等着顾怀手里碰着的碗,“吃完了没?吃完给我。” “还没呢。”顾怀看他们要跟这阿姨谈话,故意吃得慢了些。 “怎么就剩您了呢?”沧鸾问。 “那会儿阳普还是个小医院,没什么医生愿意来,加上秦院长要全年二十四小时无休,医生护士日夜班颠倒压力太大,坚持不住多久就跑了。”赵姨说起这个,叹了口气,“现在医院大了,反而倒轻松了。” “您觉得秦院长是个什么样的人?”杜衡好奇地问。 “秦院长?那还用得着我评价?”赵姨笑了,“无私奉献、妙手回春,反正那些夸人的词放在他身上都合适。你们别看这医院上下一面锦旗都没有,其实都被他藏着挂家里去了。” “哟,这您也知道?”沧鸾笑。 “我看着他拿回家的。”赵姨说完,不知怎么忽然又不乐意了,拍了拍顾怀,“吃完了!给我!” “哦。”顾怀把一直捧着的空碗递了过去。 赵姨走后,护士长笑道:“她对我们挺好的,脾气就这样。” 三人心下了然。 午饭过后,四人最后回了一趟监控室。 “病情真的控制住了。”杜衡看着监控说,“等会儿跟他们说不用住隔离病房了,看她们护士换衣服怪麻烦的。” “后续治疗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了。”漆凡尘说,“我就先回去一趟,把东西交给师父。” 杜衡看了眼沧鸾,问:“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沧鸾低头若有所思。 “院长日记里提到了一个地方。”漆凡尘说,“红太阳孤儿院。” “你怀疑那里会有线索?”杜衡问。 “他的日记非常简洁,如果不是重要地点,不可能写上去。”漆凡尘看向沧鸾,说,“这地方不会离医院太远,我们等会儿可以去看看。” “行。”沧鸾点头。 “其实我对这医院也有很多疑问,但任务结束之后我也不太想多费心思。”杜衡耸了耸肩,“虽然我向来是秉承着不多管闲事的原则,但如果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尽管可以来找我。” 漆凡尘点点头:“多谢。” 杜衡转头看向顾怀:“小朋友,你跟着他们还是跟着我?” 顾怀看了看两人,最后选择了杜衡:“哥哥,我留在这。” “算你懂事。”杜衡把顾怀搂了起来,“跟哥哥拜拜。” “拜拜。”顾怀趴在杜衡肩膀上跟两人挥手。 漆凡尘朝他笑了笑,听见杜衡一声抱怨:“你胸前什么东西?硌得我肩膀疼。” “哥哥,师父说那是我妈妈留给我的传家宝。”顾怀小声说。 “传家宝?”杜衡把他举了起来,“给我看看,是什么好东西。” “师父说不可以给别人看的。”顾怀捂着胸口不让他看。 “嘿,你这一说我还就偏得看了。”杜衡把他放了下来,一只手抱着他,一只手去扯他衣服。 “啊!哥哥欺负人啦!我不跟你了!我要跟鸟哥哥走!”顾怀大喊大叫。 沧鸾笑着说:“来不来,我们带你走。” 顾怀刚要朝他跑过去,杜衡已经收了手,拽住他:“不逗你了,这小鬼,对我还有秘密了。” 漆凡尘目睹这一大一小,还真的有些舍不得分开了。 “走吧。”沧鸾搂住他的肩带着他往外走。 他们从医院叫了车回家,路上,沧鸾忽然问他:“你师父是不是有个孩子?” 漆凡尘迟疑一秒,摇摇头说:“没有。” “没有?”沧鸾有些吃惊。 “师父捡到我的时候已经过了五十岁了。”漆凡尘看了眼红绿灯,把车停了下来,“那时候他就是跟师母两个人,一直到现在。” 沧鸾望着他,微微蹙起眉。 “怎么了?”漆凡尘偏头看他,“你好像对我师父很感兴趣?” “你这话应该这么说,鲛人对你师父应该都比较感兴趣。”沧鸾食指曲起抵着下巴。 漆凡尘惊讶:“什么意思?” “你师父没对你说过?”沧鸾看了眼红绿灯,伸手捏住他下巴,把他脸转过去看前方,“他在我们族里可是个名人。” “什么意思?”漆凡尘皱起眉。 “他是第一个娶了鲛人的人类。”沧鸾的声音响在耳边,漆凡尘一脚油门差点踩到底。 他稳住心神,过了路口之后立马把车停在了路边。 “……你刚说什么?”漆凡尘转过头,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我也只是听族里的人说,大概三十多年前,有几个胆子大的鲛人来了岸上,那时候大家都觉得人类很可怕,他们应该是有去无回,但没想到过了一段时间之后,就传来消息,说有个女鲛人跟人类结婚了,这个人的名字全族上下都耳熟能详。”沧鸾慢慢解释说,“在那之后,鲛人才陆陆续续上了岸,跟人类有来往。” 漆凡尘张了张嘴,花了点时间来消化这件事。 高中毕业之后他就很少回家,印象里的师母是个非常温柔的女人,对他如亲生,说话也是软言细语,以至于漆凡尘一直以为江南的女子都应该是像师母那样贤淑。 师母很漂亮,刚被师父捡到的时候,漆凡尘以为是她保养得好,在她脸上根本看不出来岁月的痕迹。 “你知道当时为什么这个消息会传到族内吗?”沧鸾看着他说。 漆凡尘在他的注视下摇了摇头。 “因为那个女鲛人怀孕了,她很担心生下来的到底是人还是鲛人,所以找了我们的大夫。”沧鸾一字一句地说道,“大夫说她怀的是个人类男孩,也正是因为这个,我们才知道人类和鲛人生下来的孩子是人类。” 漆凡尘怔怔地看着他。 “所以你刚说你师父没有孩子,我觉得很奇怪。”沧鸾觉得安全带勒得人难受,干脆解了,靠近他说,“我们族里都知道他有个儿子。” “我从来没见过。”漆凡尘回忆,“师父从来没跟我提过他有孩子,我见过他跟师母的合照,都是两人合照。” “那要么就是没活下来。”沧鸾猜测道,“毕竟谁也不清楚鲛人和人生下来的孩子体质怎么样,适不适合在陆地生存。” 漆凡尘垂下目光,在众多疑问中,他忽然意识到什么:“所以他是故意把你放到我身边的,因为他知道你的身份?” “应该是知道。”沧鸾跟上他的思路,“我是被我父亲送到陆地来的,来之前他只跟我说不要暴露身份,其他的他自会安排,我当时以为他会安排内陆的鲛人接应我,现在看来应该是你师母。” “既然是这样……”漆凡尘想到一个可能,“院长会不会跟我师父是认识的?” 沧鸾想了想,摇头:“不太清楚,十二年前院长做的事情对你师父来说根本不能容忍,不太能想象他们认识。” “看来这一趟果然有必要。”漆凡尘重新发动车子,把手机给沧鸾,“你帮我拨个电话,先问问他在哪。” 沧鸾接过来,翻到通讯录,发现里边存了两百多个号码,他不会打字,只能一个一个往下滑寻找目标。 “傻子。”漆凡尘看到他的动作,没忍住笑了,“你翻过了,第一个就是。” “嗯?”沧鸾划回来,才看见第一个号码的备注是:AAASF。 “没记错的话,送我去你家的快递好像也叫SF。”沧鸾歪着脑袋看他,“快递也叫师父吗?” “不是,叫顺丰。”漆凡尘说完自己也笑了,“有空教你打字吧。” “好。”沧鸾应了,电话拨了出去。 漆凡尘目光略过他,看向他身侧车窗里快速倒退的景色。 忽然,他注意到了什么,慢慢地降下了车速。与此同时,手机里传来对方忙碌的提示音。 “怎么了?”沧鸾发现车子又停了下来。 “你看那个。”漆凡尘没看他,伸手摸向他的脸,让他偏头。 车子停在即将上高速的匝道口前方,顺着漆凡尘的手指,沧鸾注意到高速路右边有一大块荒废的空地,空地上绿植茂盛,而在那一片绿中,他看见了几个红色的字体—— 红太阳孤儿院。 --------------- 第34章 辞职 ============================== “看来果然是在医院附近。”沧鸾望向远处,问,“只是为什么会在这么偏僻的地方?” “师父说我是被他从孤儿院里带出来的,当时一起被收养的还有三个小孩,但最后只有我一个人活了下来。”漆凡尘看着那几个红色的字体,回忆道,“他没有跟我说是哪个孤儿院,但我总觉得这地方眼熟,说不定我以前在这里待过。” “院长的日记并没有写明年份。”沧鸾回头看向他,说,“要不要下去看看?” “车在这里不好停。”漆凡尘想到什么,看向沧鸾手里的手机,说,“电话打不通可能是在忙,我们先回去一趟,把东西交给师父再过来。” “听你的。” 师父住的地方离他家并不远,漆凡尘把车开到小区门口,刚下车,正好碰见师母从外边买东西回来,见了漆凡尘面上露出喜悦:“怎么回来了?吃了饭没?” “吃过了,我来找师父。” 刚说完,漆凡尘注意到师母的目光落在了跟在漆凡尘身后的沧鸾身上,只见她微微倾身,朝她笑道:“王子。” 漆凡尘转身看向沧鸾。 “你果然认识我。”沧鸾并不意外,“是我父亲跟你联系过吗?” “没错。他跟我说你要上岸,务必派人保护你。”师母带他们往前走,“先回家吧,你师父在家呢。” 漆凡尘问了些家长里短,进了家门这才把院长交代的东西拿了出来。 师父从书房里出来,见了他手里的东西,问:“这是什么?” “阳普医院的秦院长给我的。”漆凡尘解释说,“让我交给您保管。” 师父接了过来,看向沧鸾,问:“你们在医院怎么样?” 漆凡尘和沧鸾对视一眼,随即一五一十地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详细地说明。 “失踪?”师父拧起眉毛,“是被带走还是自己走的?” “看样子是主动离开。”漆凡尘说,“隔离病房的门只能从外边开,从里边是开不了的,如果不是院长放他们出去,他们出不来。” 师父盯着小小的密封盒子,久久不语。 “师父,您认识秦院长吗?”漆凡尘问。 师父缓缓地点了点头。 这一反应出乎两人意外,漆凡尘和沧鸾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里看出震惊。 师父却没有多说,只道:“既然来了,留下来吃晚饭吧。” 漆凡尘点头应了,又问道:“师父,您还记得您是在哪个孤儿院把我接回来的吗?” “你知道这个孤儿院。”师父说道,“秦方林在他的日记里写了。” “红太阳。”沧鸾低声说。 “不错。”师父问,“怎么了?你想回去?” “只是今天路过的时候看到过。”漆凡尘回答。 “那孤儿院早就停办了。”师父回忆道,“当年把你接出来没多久,就被关停了。” 漆凡尘低头沉思,又听师父说道:“你既然是来找东西的,那东西找到没有?” 抬起头,漆凡尘才发觉这话不是对他说的。 沧鸾点点头:“算是找到了。” “找到了就回去吧。”师父叹了口气,说,“毕竟你们鲛人身份特殊,跟这孩子一块儿对你不利。” 沧鸾却笑了:“跟他在一起挺安全的,他会保护我。” “在医院里,你的身份有没有暴露?”一直没说话的师母这时候忽然出声了。 沧鸾一愣,想起之前漆凡尘推测的话,沉声道:“除了院长之外,医院里应该还有其他人知道我的身份。” “所以那些人,”师父的表情严肃了起来,“是来抓你的?” “只是推测。”漆凡尘接话道,“但院长和那些人不是一路人,应该不是院长泄露出去。” “难说。”师父紧锁眉头。 “师父。”沧鸾喊他,“院长的日记,是不是想告诉我们什么?” 师父一时间没注意到这个称呼有哪里不对,他目光微动:“你们应该能猜到,秦方林曾经接触过鲛人。” “他的实验室里边有个很小的房间,用来关押鲛人。”漆凡尘立刻说道,“那是十二年前的事情?” “没错。”他看向沧鸾,继续说道,“十二年前,鲛人爆发了一种传染病。” “和人类的‘恶果’相似。”沧鸾说道,“内陆很多鲛人都染上了。” “十二年前,你师母发现了这种病,当时这病集中在两个地方,一个是在城西的红太阳孤儿院,一个就是在阳普医院。”师父说道,“我去了孤儿院,发现竟然有很多鲛人都被秘密地关押地下一层的房间里,那些鲛人已经染上了病,没多久地下室就死了一大片。” 漆凡尘听着都觉得悚然,他偏头看向沧鸾,却发现他还算镇定。 “鲛人的病传不到人类身上,我当时偷偷地下到了地下室,那些鲛人告诉我,是一群商人把他们关在这里。”师父眼里流露出痛苦,“我没办法救他们的命,只能先把他们从地下室带出来,为了不让人发现,我费了很大的力气,但路上有些鲛人还是没撑住。” “所以……”漆凡尘怔怔地说,“我也是您那时候带出来的吗?” “是。”师父闭了闭眼。 “他不是鲛人。”沧鸾偏头看他。 “你的情况是所有孩子里最好的。”师母接着说道,“回来的时候只是身上起了红疹,还没扩散。” “你是鲛人和人的孩子。”师父看着他说,“所以你能在水下自由活动。” 漆凡尘有些迷茫:“那为什么我的病会好?” “我们也奇怪。”师母说,“你身上的红疹没过多久就自己消失了,我们猜测是因为你只有一半鲛人的血。” 漆凡尘似乎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的身份,他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您说了孤儿院。”沧鸾继续问道,“那医院那边呢?” 话音一落,师父低着头沉默了。 师母叹了口气,看向沧鸾:“族里的人应该都知道,我有个孩子。” “是。”沧鸾点点头,“他……” “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情,”师父神色落寞地说道,“是我让他一个人去了医院。” “我不知道他日记里写的是什么意思,但我只知道,当时的秦方林已经接触到了感染的鲛人,并且将他们作为实验对象。”师父念出了一个陌生的名字,“霄昇身体里流着一半鲛人的血,从他进了医院之后,就再也没有了消息。” “霄昇去了医院很快就发现秦方林和他们医院其他人没谈拢,很可笑的是,堂堂院长竟然被软禁了,那之后医院里所有有关鲛人的东西全部消失。” 听到这里,漆凡尘总算明白,那些人是谁,又为什么会冲着沧鸾而来。 “那……”他喉咙有些干涩,“师兄呢?” “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点消息都没有了,怎么找也找不到。”师母苦笑着摇了摇头,“我们只当他在别的地方好好活着。” “秦院长被软禁了多久?”沧鸾问。 “应该是两年。”漆凡尘回答他,“十年前恶果爆发,阳普医院公开说他们免费接待感染患者,这事上过新闻。” “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人?”师父沉声说,“自诩是悬壶济世的仁者,不过也是有利可图。手术刀应该用来救人,而不是划开鲛人的皮肤,看看他们和人类到底有什么不同。” - 从家里出来,漆凡尘只感觉胸口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师兄的失踪有些离奇。”沧鸾坐进车里还在想这事,“院长日记里提到的女儿,很有可能是被那些人当做人质带走了。” “所以院长跟他们走了。”漆凡尘觉得这些天一直困扰他的疑问终于得到了解释,“他想去找女儿。” “他一定有什么条件握在手里。”沧鸾系好安全带,“会不会是给你的那个样本?” “如果明确了那些人的目的就是你,那么实验室里那些东西,他们可能根本不知道。”漆凡尘盯着他说,“那这个样本就没有必要带给师父。” 沧鸾和他对视,有种不好的预感:“除非是……” “医院里有他们的眼线。”漆凡尘沉下声音,“院长一走,他不能保证那些东西会不会被发现。” “所以我的身份会被暴露。”沧鸾蹙眉,“但我在医院里一直跟你在一起,也没接触过什么奇怪的人。再加上如果不是鲛人,很难发现鲛人和人类的不同。” 漆凡尘紧紧地抓着安全带,快速回忆道:“院长当初是通过你的血检知道你的身份的,当时的检查报告还有谁见过吗?” “我记得是有个女护士拿上来的。”沧鸾说,“院长看完之后应该没有人接触过。” “不对!”漆凡尘眼睛一亮,快速说道,“那之后有人进过院长的办公室。” 沧鸾猛地想起来:“你说辛景?” “我们第一次碰到他的时候,他手里拿着一沓资料从院长办公室出来的!”漆凡尘一把抓住沧鸾的手,“就是他!” 两人拨通了杜衡的电话。 “辛景?”杜衡有些疑惑,“啊,今天早上没见过他啊,等等啊,我问问护士长。” 几秒后,杜衡的声音传来:“辞职了?” 漆凡尘抓着沧鸾的手收紧。 果然是他。 --------------- 第35章 入药 ============================== “今天早上他还在。”漆凡尘想起什么,忽然想到什么,从兜里掏出来一个瓶子,递给他,“这是上午我跟他要过来的那个用完的瓶子。” “辛景不像是鲛人。”沧鸾接过来看了一眼,皱了皱眉,“但我听了师父说的话,现在又有些不太确定了。” “什么?”漆凡尘看向他。 “我一开始一直以为你是人类。”沧鸾思索道,“这说明如果是人和鲛人生的孩子,我是感应不到的,他们更像人类。而现在陆地上的鲛人有多少是和人类结合的,这个数量并不清楚。” “看他的样子倒不像是知道这东西。”漆凡尘歪着脑袋,“但也不排除他演戏的可能,毕竟一开始他确实是骗过了我们。” “这瓶子上有我们族的花纹。”沧鸾举起瓶子,在阳光的照射下,原本透明的瓶身在微微转动时能看清上边彩色的图案,“这种花纹非常常见,我们的衣服上就有。” 沧鸾目光下移到他身上:“哪里?” 沧鸾把手伸到他面前,说:“仔细看,袖口有。” 漆凡尘抓住他的手抬高,凑近仔细看,发现在袖口处果真有用金线绣成的纹路,只是这花纹非常小,如果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 “如果是鲛人的孩子,一眼就能看出来。”沧鸾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洒在手腕上,激起一阵痒意,他忍了忍,“不过从那些孩子的情况看,他应该没做手脚。” “那五个孩子是鲛人控制的,跟他们没关系。”漆凡尘松开他的手,猜测,“当年在医院里的鲛人会不会有留下来的?” “基本不可能。”沧鸾肯定地说,“鲛人一旦染病,跟你们人类一样,只有等死。” 漆凡尘直直地盯着他看:“你看,我活下来了。” 沧鸾怔了一秒,随即点头:“那可能有人类血统就不会死。” “所以那五个孩子的目的,可能就是为了让你拿走那些样本。”漆凡尘猜测,“这么说来,这些人也知道你的身份。” “我来陆地只有我父亲知道。”沧鸾皱眉,“他们也不可能这么精确地知道我在哪里。” 漆凡尘沉默下来,最后他发动了车子:“先去孤儿院看看吧。” 路上,沧鸾用他的手机查了查这个孤儿院,网页里有关这个地方的记录很少,它建于十五年前,当时这里还没有建起高速,只是一条穿过田野间的公路,附近错落着几个农村。 “这条路上经常会出现弃婴。”沧鸾念出这一句,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农村人重男轻女,再加上当时计划生育,所以如果生的是女孩,父母就会把女孩扔到公路旁边,过路的好心人会领走。”漆凡尘解释。 “那如果没有好心人呢?”沧鸾意识到不对。 “那就看她的命了。”漆凡尘轻声说。 沧鸾皱了皱眉,不满地说:“好残忍。” 幸运的是,有个挺有钱的企业家路过这里时看到了这种现象,便出资在公路附近建了一所孤儿院,被遗弃的孩子都被送到了那里。但仅凭这位慈善家一人之力,要养那么多孩子还是太困难了,于是这家孤儿院仅仅开了三年就倒闭了。其余的孩子都被政府送到了别的福利院里。 “时间对的上。”沧鸾说,“差不多是在十二年前倒闭的。” “按师父说的,孤儿院可能是在十二年前才出现鲛人。”漆凡尘计算着,“按我的年纪,我应该也是跟着他们一起来的。” “那时候你多大?”沧鸾问。 “十三岁。”漆凡尘顿了顿,说,“师父说他救我出来之后没过多久我就发了高烧,烧退了之后,之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当时他也没来得急问我什么,所以有关我自己的身世谁也不清楚。” 沧鸾静静地看着他,问:“你要找父母吗?” 漆凡尘却摇了摇头:“这么多年过去了,应该早就找不到了,再说我也不记得了。” 沧鸾只是看他,没再说话。 很快到了目的地,但因为这里已经荒废了不少年,孤儿院周边杂草丛生,树木茂盛,漆凡尘车开不进去,只能把车停在路边,两人走进去。 这里原本还有农田,如今田里的草也有人那么高,沧鸾走在前边帮他把杂草拨开,漆凡尘紧紧地跟在他身后。 “要不是那几个字大,这地方要找的话还真的难找。”沧鸾边注意脚下边说,“没想到你们城市里也有这么荒凉的地方。” “有些农村是这样,年轻人都外出打工了,老人家有些过世了,有些住进了养老院,村子渐渐就没人了。”漆凡尘刚说到这,没注意脚下有块石头,被绊了一下,直直地朝着前边的沧鸾扑过去。 沧鸾被扑了个满怀,脚下踉跄了一下,赶紧回身搂住他:“没事吧?” “啊,没事。”漆凡尘扶着他手臂站好,低头看了一眼,“吓我一跳。” 沧鸾回头看了眼那几个大字,牵住他的手:“快到了,我牵你过去。” 漆凡尘想说不用,这么平坦的路还要人牵,他又不是小孩子了。沧鸾牵他的力道也很轻柔,很容易就能挣脱,但漆凡尘犹豫了两秒,最后还是沉默了。 这感觉也不错。 两人穿过一片杂草终于走到了中间的这座废弃的孤儿院面前。 孤儿院占地面积不大,时间太久了,墙壁的表皮已经剥落得差不多了,肆意生长的杂草将外墙包裹得严严实实,已经快看不到里边的样子了。而在楼顶上的那几个已经褪色生锈的招牌却还屹立不倒。 走近了看,漆凡尘才发现,在那几个大字的下边的墙上,还挂着一个褪成暗灰色的图案,似乎是个正在微笑着的小太阳。 红太阳。 阳光充足,漆凡尘觉得有些刺眼,他看了一眼之后便低下了头。 “你有印象吗?”沧鸾还没松手,牵着他走到院子门口。 地上砖石杂陈,铁栅栏上的红漆非常斑驳,漆凡尘摇了摇头:“没印象。” 沧鸾晃了晃这铁门,回头朝他笑:“又要翻墙了。” 两人从围墙翻过去,院子里边还算比较干净,一些游乐设施已经老旧得看不出原本的样子。大门处落了一把大锁,沧鸾刚要上前看,漆凡尘已经抽出了剑,直接将锁削断了。 “咱们这算不算非法闯入?”沧鸾一边推门一边开玩笑。 “不算。”漆凡尘收起剑,“这已经没人住了,跟空地没什么区别。” 一楼一进去就是一个饭堂,往左走是好几个活动教室,往右是办公室。二楼是小孩们和工作人员住的房间。 “师父说关押的房间在地下一层。”漆凡尘环顾四周,“应该有个入口。” 两人在一楼转了好几圈,才终于在成人卫生间里发现了活动的暗门。 “如果通往地下室要经过这里,那当时这里的工作人员不可能不知道。”漆凡尘说,“说明那些商人恐怕跟这里的人达成了共识。” “鲛人在十岁左右才具备化成人形的能力。”沧鸾说,“如果要把那么多十多岁的鲛人送到这里来,很难掩人耳目。” “恐怕还不止孤儿院这一个地方。”漆凡尘推开暗门,说,“只是还没被发现。” 暗门之后是一条漆黑的楼梯,只能容纳一个人行走。漆凡尘打开手机的手电筒走在前边,能闻到从地下传来的一阵霉味。 “有血腥味。”沧鸾轻声说,“比医院浓很多。” 走了几米便到了地下一层,这里的灯早坏了,阳光照不进来,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漆凡尘只能靠着手电筒的光,摸着墙壁慢慢地往前走,还没走几步,手被牵住了。 “不用往前走了。”沧鸾的声音变得有些沙哑,“前边是笼子。” 漆凡尘一怔,他把手机往前照,能隐约地看见一些黑色的铁栏杆,一排排往后延伸,不知道这笼子有多大。 而笼子里,有铁链在泛着微弱的光,地面上有斑驳的暗影,落满灰尘。 “我也在这里待过。”漆凡尘静静地说,“粗略估计,这能关多少鲛人?” “……一两百没问题。”沧鸾抓着他的手微微收紧。 漆凡尘闭上眼,他站在这里,似乎能够感受到十二年前,师父来这里看到的场景。 那是鲛人的地狱。 “他们到底为什么要抓鲛人。”漆凡尘在这空间里感到非常压抑,“都感染了,为什么还要关着他们?” “如果猜的没错的话,应该是入药。”沧鸾缓缓地说,“我怀疑,之前在木府村出现的药,以及十年前出现在那个小区里的药,都来自于鲛人。” 漆凡尘猛然想起之前在墓地和五叔打斗时,沧鸾曾经对他说过:“鲛人的血对人类有好处。” 恐怕不止是血。 漆凡尘想。 --------------- 第36章 公馆 ============================== 漆凡尘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跟普通人有什么不同。他跟其他所有人一样长大、读书、工作。只是他的工作性质和别人的不太一样。 而在师父口中亲耳听到自己的身份,漆凡尘觉得难以置信。 他只见过沧鸾这么一个鲛人,他不知道其他鲛人是不是也像他这么厉害、这么英俊、这么撩人,但很显然,这些特质漆凡尘完全没有受到遗传。 他们在黑暗阴森的地下室里待了二十多分钟,两人围着那笼子转了一圈,发现这个铁笼子非常大,并且很牢固,沧鸾试着握了握,说道:“应该是特意为鲛人设计的,很难拉开。” “更别提当时送过来的鲛人还很小。”漆凡尘回头说,“我们出去吧。” 两人刚从地下室上来,漆凡尘的手机忽然响了一声。他拿出来一看,发现已经安排了新的任务。 【客服009】:【尊敬的会员您好,根据您的定位,您已被人工分配至04300小组执行任务,任务描述如下:南枫区伯爵公馆有四人于游泳池溺死,身上皮肤溃烂,请速前往确认。(如因故需取消任务,请联系客服038)】 很快,他被拉到了一个群聊里,这里的群聊有三人,除了他和杜衡外,还有另一个协会成员,玄影。 “伯爵公馆?”沧鸾凑过来,下巴搁在漆凡尘肩膀上,小声地说,“这是什么地方?” “是一个秘密俱乐部,一般人进不去。”漆凡尘说得含蓄。 “皮肤溃烂。”沧鸾皱起眉,“会不会是跟那几个小孩一样?” “这是溺死。”漆凡尘觉得奇怪,“游泳池一般都有救生员和监控,要在那种地方溺死还是挺不容易的。” “这个玄影又是谁?”沧鸾看到了群聊里一个女生的头像,点击放大,评价,“挺好看的。” “她是女明星,当然好看了。”漆凡尘给他介绍,“如果你关注网络的话,会经常看到她。” 沧鸾脸微微转向他,本来两人就靠的近,他这么一转,几乎要亲上漆凡尘的耳畔。漆凡尘感觉到气息洒在耳边,痒得他想后退,又听沧鸾问:“她为什么进协会?” “听说是她的歌能迷惑人。”漆凡尘开始心不在焉,“但我也没见过,只是听说。” “这不巧了。”沧鸾低声笑了一下,“我们鲛人的歌声也有这种能力,那要不要问问师父我能不能进协会?” 漆凡尘看到群聊里杜衡在问伯爵公馆怎么去,他尽量忽视耳边的呼吸声,故作镇定道:“那要你自己去问师父,我做不了主。” “你是师父的孩子,也不能做主吗?”沧鸾抬头看他,从他的角度能看见漆凡尘长且卷翘的睫毛,像一小扇子般,甚至在眼下投出了一圈小小的阴影。 沧鸾脑海里蹦出了四个字:又纯又欲。 “不能。正是因为我是师父的孩子,所以还要避嫌。”丝毫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的漆凡尘伸手推了推还赖在自己身上的人:“我们出发吧。” 玄影人就在伯爵公馆,她把定位发了过来。南枫区离这里距离不短,开车走高速过去也要将近两个小时。路上漆凡尘把手机给了沧鸾。 “玄影的头像可以点,那你的头像能不能点?”沧鸾低着头问。 “可以。”漆凡尘说,“但是我的没什么好看的。” 沧鸾点开他的头像,发现是一片空白,问他:“为什么你没有照片?” “不知道用什么。”漆凡尘对待这些都不怎么放在心上,好像只要有一个名字能够认出是他就行了。 “我帮你拍吧。”沧鸾兴致挺高,“怎么拍照?” 漆凡尘伸手帮他调出了摄像机。 “我长得还是可以的。”沧鸾觉得新鲜,自己照了一会儿,这才把脑袋凑到漆凡尘身边,喊他,“看这里。” 漆凡尘分神看了他一眼,沧鸾很快按下拍摄。 “你要用这个做头像?”漆凡尘问他。 “不。”沧鸾说,“七七这么好看,不能让所有人都看到。” 漆凡尘觉得好笑,什么时候他对自己的脸有这么大的占有欲了? “你下次变回鲛人的时候提醒我一下。”他说,“我帮你拍照。” “怎么?”沧鸾抬起头来,想是想到什么,问他,“我是鲛人的样子好看还是人类的样子好看?” 漆凡尘还真的认真想了一会儿,这才回答:“都好看。” “嘴这么甜?”沧鸾显然被他的答案取悦到了,朝他笑,“哄我吗?” “没有。”漆凡尘快速地转头看了他一眼,眼里满满的真诚,“我真觉得好看。” 他那一眼看过来,没有两秒就转了回去,但沧鸾却像是被那眼神烫到了,连带着心脏都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 他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捂着自己心脏的位置,低着头缓了缓。 “你在干嘛?”漆凡尘发现他一直不说话,问。 “没有,控制一下我自己。”沧鸾继续翻看手机,摆弄了一会儿,就把手机还给了他。 “没事的话可以睡一会儿。”漆凡尘说,“到了叫你。” “学开车难不难?”沧鸾支着手臂认真地看他的侧脸,“如果不难,我也学学,以后你不用这么累。” “难倒是不难。”漆凡尘因为他这话笑了,“但你用不着学,大不了以后我们去海里,你带我。” 闻言,沧鸾愣了愣,眼里闪过莫名的情绪。他问:“你愿意跟我回家吗?” “愿意啊。”漆凡尘眼里有笑意,“我也算半个鲛人,那里也算我的家。” 沧鸾只静静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却只说了一个字:“好。” 伯爵公馆建于南枫区的郊区,附近有很大的高尔夫球场,四面环树,环境很不错。漆凡尘跟沧鸾说这是个秘密俱乐部,实际上是因为这个高级俱乐部一般都是上流社会的有钱人才去得起,就连进大门都需要有邀请函。 两人在门口被拦住的时候,玄影一个电话打了过来:“我看到你们了,你把电话给保安。” 漆凡尘给了出去,不知道玄影跟他说了什么,保安立马放行,并跟他们指示最近的停车场要怎么走。 “杜衡已经到了。”沧鸾打开免提,“你们直接从西馆的南大门进来,我们都在大厅里。” “行。”漆凡尘简短地回应后挂了电话。 “七七。”沧鸾收好手机,忽然问他,“你有喜欢的人吗?” “嗯?”漆凡尘不知道他怎么说到这个,摇头,“没有。” “哦。”沧鸾随口应了一声,心里却渐渐愉悦。 漆凡尘在停车场把车子停好,一下车便有一个服务生过来给他们领路:“先生们等你们很久了,请跟我来。” 漆凡尘没来过这种地方,一言不发地跟在服务生身后。而沧鸾则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事,看起来心不在焉。 服务生很快带着两人从西馆的南门进去,一进入大厅,就看见在地毯上摆着四具尸体,而杜衡则蹲在一边查看。 大厅的沙发上坐着两个年轻的男人和一个女人,这两个男人漆凡尘觉得眼熟,仔细一想才记起来应该是在商场里的广告牌上见过他们的脸,是最近才出现在大众眼前的小明星。 女人坐得离他们很远,紧锁眉头。一见他们进来,她就站了起来。 沧鸾认出来,她的脸跟那张头像基本没什么差别。 “什么情况?”漆凡尘走近了,才发现躺在地上的四具尸体竟然也是明星,两男两女,漆凡尘知道他们的脸,但名字却记不起来。 “我们几个昨晚在这里吃饭,原本打算今天下午离开。下午三点多的时候他们四个说要去一楼的游泳池游泳。”玄影说话不拖泥带水,非常简洁,“结果我们一直等到五点吃饭也没看见他们上来,所以下来看,才发现他们全部沉在游泳池底,喊人把他们搬上来,已经没有呼吸了。” 杜衡撩开了盖在最左边男性身上的浴巾,说道:“没有什么问题,都是溺死的,但是能不能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他们去游泳要穿着这种衣服?” 他把四个人身上的浴巾全部掀开,漆凡尘看到这四个人竟然身上都穿着薄纱似的外套,这衣服的材质特殊,薄如蝉翼,盖在身上像是一层薄雾。 而外套下的身体,却呈现出了一种怪异的感觉,凡是被这外套触碰到的地方,皮肤都像是被灼烧了一般,露出翻红的皮肉。 “谁知道这衣服怎么回事。”沙发上一个男人开口了,语气不太好,“扒都扒不下来。” 很显然这两个男人应该已经检查过他们的尸体了,这浴巾应该也是他们盖上去的。 杜衡戴上橡胶手套,试图把衣服掀开,果然如他所说,这衣服像是长在了皮肤上一般,黏得很紧,他一用力,竟然连带着死者的皮肤都撕下来一小块。 “而且最奇怪的是,他们是在浅水区被淹死的!”沙发上另一个男生年纪比较小,看起来只有二十出头,他满眼惊慌不定,“保安搬他们的时候说特别重,四个人一起才把一个人搬上来。” 正在这时,沧鸾忽然走上前,在杜衡身边蹲了下来。 他伸手摸了摸死者身上的外套,抬头问玄影:“这种衣服是哪里来的?还有谁有?” 玄影一愣,表情忽然变得古怪起来。 她还没说话,年纪小的男生开口了:“这个是昨天晚上跟赵导一起吃饭的时候他送的礼物,我们每个人都有。” “每个人?”沧鸾眯起眼睛。 “他说是昨天刚拿到的一批珍品,一起吃饭的都送了。”沙发上年纪大点的男人问,“这衣服有问题?” 杜衡也摸不准这是什么材质,他看向沧鸾,问:“你知道?” 沧鸾却蹙眉看向漆凡尘,喊他:“你过来摸一下。” 漆凡尘在他身边蹲下,手指碰到这衣服的瞬间,他就知道了沧鸾的意思。 杜衡看着他们俩跟打哑谜似的对视,疑惑:“摸出什么来了?” 漆凡尘却没说话,只是伸手抓了沧鸾的手臂,把他的手凑到杜衡面前,小声地说:“你摸一下。” 杜衡不解地看看漆凡尘,又看看沧鸾,最后犹豫着,伸手摸了摸沧鸾的手心。 “……”漆凡尘默不作声地伸手把杜衡的手拿开,不怎么乐意地重复一遍,“我让你摸他的袖子。” 沧鸾没忍住,轻轻地笑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我赶上了 --------------- 第37章 鲛绡 ============================== 杜衡转而摸了摸沧鸾的袖子,手里的触感让他为之一震。 他看了看漆凡尘,在对方眼里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又问玄影:“你们说的那个赵导是谁?他从哪里得到的东西?” “赵枫导演,《余庆十年》就是他拍的。”年纪小的男生解释完,忽然像是注意到什么,他问,“你们不会不认识我们吧?” “……”杜衡原本不想这么说,但身边的漆凡尘已经点了头,问,“你们是谁?” 男生:“……” “我叫吕昌宴。”年纪小的男生指了指另一个男生,说,“他叫陈斯,她……” 他刚要介绍玄影,漆凡尘已经打断了他:“她认识。” “赵导只说这东西是他找人淘到的宝贝,一般的市面上没得卖。”陈斯耐着性子解释说,“昨晚是我们剧组杀青宴,参加的人大概有二十多个,每个人都收到了。” “留在这里的只有你们七个人?”杜衡问。 “因为我们七个今晚一起要去参加一个发布会,所以在这里留了一晚上。”玄影解释。 “助理什么的都没在?去游泳就只有他们四个人?” “这里的泳池一般没有救生员,因为池子水浅,而且来的人一般不愿意有救生员在那边。”吕昌宴说,“助理都住在南馆,跟这里不挨着。” 杜衡从兜里掏出来一把小刀,一边说话一边试图割下衣服的一个小角:“你们现在到底怎么打算?如果不报警尸体怎么处理?” “他们死得太奇怪了,一米五的水全都溺死了,这怎么看也不像是意外吧。”陈斯说,“如果报了警,我们是不是就成嫌疑人了?” 漆凡尘看向玄影。 玄影似乎从看到这四个人的衣服后就一直沉默不语,这会儿也好像在走神,并没有听到陈斯的话。 “这衣服怎么割不下来啊?”杜衡问。 “你用那个当然割不下来。”沧鸾低声说了一句,从自己兜里掏出来一把小小的刀子,沿着杜衡刚刚割过的痕迹划了一下,那块布料就下来了。 杜衡:“……” 沧鸾拿着那一小块布料,在沙发前的茶几上找到了一个透明的茶壶,茶壶里装着一半的水,他把那块小小的布料从茶壶口投了进去。 令所有人都很意外的是,那块轻飘飘的布料一进入水面,就像是底下有什么在吸着它一般,迅速地沉在了最底下。 随即,他拿起茶壶,往旁边的茶杯上倒水,只见茶壶倾斜,但底下那块布料却像是被粘住了,一动不动地贴着茶壶底。直到沧鸾把所有的水都倒干净了,那块布料才慢慢地随着茶壶壁滑了出来。 “这……”吕昌宴看得目瞪口呆,“这是什么衣服啊?为什么会这样?” “这就是他们为什么在浅水区溺死的原因。”杜衡看懂了,说,“遇水就会附着在东西上,并且变得很重,他们只要下了水就再也上不来了。” “你们收到的衣服呢?”漆凡尘看到他们,说,“拿出来试试。” “拿给助理保管了。”吕昌宴说,“我们的助理现在还不知道这事呢。” “如果真是这衣服的问题,那么你们那个导演难逃其咎。”杜衡正色说,“人死了几个小时了,迟早要曝光的。” “但赵导送这个衣服的时候肯定也没想到会有人穿着去游泳吧。”陈斯说,“平时穿不会有问题吧?” “那你是觉得他们死是因为他们自己作死?”杜衡挑眉问。 “我可没这么说。”陈斯抱着手臂。 “这到底是什么衣服?为什么会这样?”吕昌宴疑惑地问。 这时,一直没开口的玄影出声了:“这是一种很特殊的布料,我以前见过,一般情况下跟平常衣服没什么区别,但不知道他们身上的怎么会这样。” 闻言,漆凡尘和沧鸾同时抬眼朝她看去。 “现在最好还是把你们的赵导请过来一趟,问问这衣服到底是哪里来的。”杜衡站起身,说,“你们应该也不想被当成嫌疑人吧。” 片刻后,陈斯拨通了赵导的电话。 “死人?”赵导听他说完了情况,也满头疑惑,“怎么可能?我那个衣服送了好多人,怎么别人都没事,就他们有事?” “只是说的话谁也不会相信衣服有问题。”杜衡在一边不耐烦地说,“直接让他来。” 死的都是他的剧组的演员,这事逃不过,赵导在电话里把接下来的工作推了,说一小时后到这里。 因为这事,他们晚上的发布会怕是去不成,吕昌宴和陈斯再跟助理沟通接下来的安排,玄影却把三人带进了一个休息室里。 “把他们捞上来,我就发现他们的衣服有问题。”玄影恢复了第一次见到的沉稳的样子,她说,“这是鲛绡。” 沧鸾蹙眉:“你知道?” “这是鲛人特有的衣服,看起来跟普通的丝绸没什么区别。”玄影目光移到沧鸾身上,“你身上穿的也是。” “这都看得出来?”沧鸾讶异。 “我母亲是鲛人,她的工作就是服装设计,我从小跟着她长大,所以对鲛绡特别熟悉。”玄影转而又问他,“你也是鲛人和人类的孩子?” “他是鲛人。”漆凡尘解释道,“这么说来……” 玄影惊讶地看向沧鸾:“鲛人?闵钟山早已经规定鲛人不允许上岸,难不成……” 她说到一半,已经明白过来。 “你刚说闵钟山?”沧鸾扑捉到她的重点,“你母亲是闵钟山的鲛人?” “没错。”玄影点头。 “你知道闵钟山怎么去吗?”沧鸾问。 “我并没有去过。”玄影顿了顿,说道,“我母亲是在陆地生下的我,她在十二年前已经去世了。” “啊,抱歉。”沧鸾垂下目光。 “十二年前爆发了一场病,当时在陆地的鲛人很多感染,他们基本上都留在了陆地,没有回闵钟山,也是从那时候起,闵钟山就不允许鲛人和人类来往。”玄影回忆道,“你要去那里?” 沧鸾点点头。 “虽然不太懂你们在说什么,”杜衡插了一句,“我只想知道,你们鲛人特有的衣服,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也不太清楚。”闻言,玄影紧锁眉头,“昨天晚上赵枫说他才拿到,当时他拿出来的时候我就看出来了,这是鲛绡里最不值钱的一种,用到的布料最少,并且除了好看外没有任何作用,用我母亲的话来说,用边角料做出来的鲛绡也比这种东西值钱。” “但这种衣服倒是挺受欢迎。”沧鸾靠在门边,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玄影大概是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没说话。 漆凡尘看向杜衡,见他也一脸了然的样子,疑惑:“为什么这种会受欢迎?” “咳。”杜衡继续问,“鲛绡这种东西,有可能流通在人类市场上吗?” 漆凡尘见他忽视自己的问话,正郁闷,沧鸾已经牵着他的手碗把他拉了过来,伸出一根食指抵在他唇边,示意他这话就不用问了。 漆凡尘想抬头看他,下巴一抬起,嘴唇便碰到了沧鸾还没收回去的手指。 两人都愣了一下,漆凡尘很快偏头躲开。隔了两秒,沧鸾才收回手指。 但柔软的触感却在他心里回荡了好几圈都没有散去。 “我不太清楚这个。”玄影迟疑地说,“至少我没见过。” “是有的。”沧鸾出声,“三十多年前,来到陆地的鲛人聚集在闵钟山,这个地方有鲛人布置的结界,只有鲛人才能进去,所以为了建立一个鲛人和人类联系的通道,他们在闵钟山周边的海上开放了海市蜃楼,每年固定的时间,只要有鲛人引路,人类就可以进入海市,而有些鲛人会在这个地方贩卖一些小东西,例如鲛绡。” 漆凡尘静静地听着,在他停顿的几秒内,目光莫名其妙地下移,瞥到了沧鸾的右手食指上。 “但鲛人卖的鲛绡一般都是以漂亮为主,花纹设计也很符合人类的审美。但前提是,能进入海市蜃楼的人类一般都是鲛人的配偶。”沧鸾继续说道,“所以这些鲛绡也是在他们手里。” “现在海市蜃楼还有吗?”杜衡问。 “肯定没有了。”玄影猜测道,“十二年前出现了那场病,不可能再有。” “没错。”沧鸾点头,“我也从来没有见过海市蜃楼,只是从我长辈那里听说,但能确定的是,当时流通的鲛绡应该不会像那些人身上穿的一样。” “但是也不排除一种可能。”玄影说,“懂技术的鲛人可以进行服装改造。” 沧鸾不说话了。 玄影说完,忽然盯着漆凡尘。 “怎么了?”漆凡尘问。 玄影没说话,朝他走过来,伸手在他肩膀上摸了摸。接着,她朝沧鸾笑:“看,这就是最好的例子。” 沧鸾微微皱眉:“他也是鲛人和人类所生。” 杜衡“啊”了一声:“你也是?” 漆凡尘眼神里露出不解。 “他身上的衣服是鲛绡改造而成。”玄影摩挲片刻,说,“平常的鲛绡只能降温,但他的衣服用了一种很少见的布料,能升温。你这衣服是哪里来的?” “刚被我师父收养的时候,师父送的。”漆凡尘说到这里,忽然想起来什么。 他身上的衣服,很有可能是来自当年跟他一起被师父从孤儿院救出来的鲛人。 “师母改的吧。”沧鸾沉吟片刻,“既然这样,肯定不止赵导一个人能收到这种东西。” 四人沉默片刻,漆凡尘开口:“他们四个人身上的鲛绡是被人动了什么手脚吗?” “看起来不像。”玄影低着头说,“倒像是有什么诅咒。” 这时,沧鸾却说道:“在医院里,那五个孩子好像也是被鲛人控制的。” “你的意思是……”玄影微讶,“这是鲛人做的?” 漆凡尘简单地把医院发生的事告诉玄影,说道:“这些鲛绡出现得莫名其妙,我更偏向于是有人故意卖给这些人。” “为什么这么做。”玄影皱眉,“鲛人和人类有什么仇恨吗?” 漆凡尘和沧鸾对视一眼,不置一词。 没过多久,玄影的手机来了个电话,说赵导已经到了,问他们人在哪。 “去见见这个赵导吧。”沧鸾说。 玄影最先从休息室出去,漆凡尘刚要出门,却被身后的杜衡拉了一下。 “怎么?”漆凡尘回头。 “沧鸾刚刚说你也是鲛人?”杜衡面色严肃地说。 “只能算半个。”沧鸾在他身后解释。 “我不是。”杜衡说。 “啊?”漆凡尘有点听不懂他的话,“我知道你不是啊。” “还记得当时在医院里,那些拿着麻醉枪的人吗。”杜衡深沉地说,“你说一楼所有的医生都昏倒,我也一样。” “嗯。”漆凡尘点点头,“我没有。” “我能说是你体质特殊吗?”杜衡说,“因为你有一半鲛人的血?” “应该可以这么说。”沧鸾说,“那些麻醉对于鲛人来说基本上没用。” “那么,当时在医院,除了你之外,还有个人也没有被麻醉。”杜衡目光灼灼。 “谁?”漆凡尘刚问出口就意识到了答案。 “小朋友。”沧鸾出声。 --------------- 第38章 养鱼 ============================== “小孩身上有个吊坠,连我都不给看。”杜衡说,“他说是妈妈留给他的东西,很有可能是身份的证明。” 漆凡尘想起来从医院离开的时候,顾怀和杜衡的对话,他有些后怕:“那些人目前应该不知道我跟顾怀的身份,我们的血检很正常。” “但就怕我们能看出来,那些人也能。”沧鸾摸着下巴说。 “顾怀呢?”漆凡尘问。 “他跟着那俩道士小孩去做任务了。”杜衡说,“应该不用担心。出去吧。” 赵导赶到这里时脸色不太好,他身边还带着一个助理,两人一进大厅,见到地上躺着的四个人,脸都白了。 “怎么会这样?”赵枫走近了,陈斯把死者身上的浴巾掀了,他这才相信刚刚电话里说的事,“他们没事穿着这衣服去游泳干什么?” 吕昌宴把之前的推测解释给赵枫听,赵枫听得起了一头的冷汗:“哪有这么邪乎?一件衣服就能弄死人?” “如果赵导不信的话,大可以沾湿手指摸摸看。”杜衡在一边提建议。 赵枫一犹豫,朝助理努努嘴:“你去试试。” 男助理脸上虽然有些惊慌,但总归也是半信半疑,于是真的洗了个手。他的手指刚摸到那件薄纱,立马痛得缩了回来,喊:“好痛!” 众人凑过来看,发现他的手指头上果然脱了一层皮,隐隐渗出血。 “这东西怎么会这样?”赵枫眼神惊悚地看着助理的手指,抬头望向杜衡,“昨晚我给我老婆也穿了,她怎么没事?” “碰到水就会有反应。”玄影在一边解释。 “导演,这衣服是你从哪里弄来的?”杜衡问。 “这还是前几年跟几个导演一起吃饭的时候,不知道是谁提了一嘴,说现在圈里有一种说法,只要穿这种衣服开机或者是杀青,多半要大爆。”赵枫解释说,“这东西还不好买,说是得逢着时机才有货,要提前一年订货,我本来是想趁着这剧杀青用的,谁知道到的时候偏偏晚了几天,没用上,我就当礼物送给你们这些主演了。” 漆凡尘对娱乐圈并不怎么清楚,但他也知道这种撞运气的事情做了总比不做好,万一见鬼了呢。再说像他们这种人早已经不缺钱。 “听您这么说,那应该圈里很多人都有了?”杜衡问。 “我寻思不也是?”赵枫苦着脸,“怎么就我送人出了问题?” 漆凡尘和杜衡对视一眼,他问:“您是跟谁订的货呢?” “圈里订货的人还挺多。”赵枫说 ,“熟人介绍的一个订货商,我跟他打听过,他说他上头也有好几层货源商,再说这东西在圈里都好几年了,要出问题早出了。” “可现在问题就出在您送的东西上。”沧鸾提醒他。 闻言,赵枫转头看向其他三人:“你们三个也收了,不没事?” “我没都还没穿过。”陈斯说,“就怕我们一穿,死的就不止他们四个了。” 被他这么一说,赵枫明显身体一颤。 死的明星咖位还不小,又都是他剧组的演员,加上穿了他送的东西死的,赵枫知道难逃其咎。他求助般地看向杜衡:“那要怎么办?” “如果你能够证明其他也有这种衣服的艺人没事,那么还有救。”杜衡说,“这是衣服的问题,不是谁送的问题,要找也应该找把衣服制造出来的人。” 赵枫却犹豫了。 漆凡尘知道他的顾虑,一旦公开说衣服有问题,恐怕圈里很多导演都要被扫射到。 “这里的监控能够显示是溺死。”他站出来,说:“尸体还没解剖,有可能还有吃的东西的问题。” 赵枫点点头,说:“报警吧,报警。” “那我们不成了嫌疑人了?”吕昌宴不太情愿地说。 “你们嫌疑再大还能有我的大?”赵枫皱着眉说。 “您不用露面,工作不受影响,但我们不一样啊。”陈斯说,“这事一公开,我们接下来的工作恐怕都要取消,这个责任谁来承担?” 漆凡尘听到这里,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伸手去拽沧鸾的手臂,小声说:“我饿了。” 沧鸾看向赵枫,说道:“你们商量着,我们先去吃晚饭了。” 说罢,他又问了一句:“这里哪里有餐厅?” 杜衡笑出了声,也跟着说道:“我也饿了,我们走吧。” 赵枫看向玄影,征求她的意见:“你怎么说?” “报警吧。”玄影似乎也不像多说,“不然被人发现,你们恐怕还有个藏尸的罪名。” 说完,她跟上杜衡:“东馆是餐厅,这顿我请你们吃吧。” 玄影带着三人穿过一条长长的路前往东馆,顶层就是餐厅,四人刚进去,就有服务生过来带路。 他们在包间落座,玄影点过菜后,开口:“赵导说的那种说法,我并没有听过。” “我也很怀疑。”杜衡说,“如果真的开机和杀青都穿这种衣服,哪有不被发现的道理?” “有一种解释。”玄影手肘撑在桌面,面无表情地说,“刚才人多,他可能不好多说。我猜测他说的并不是所有人穿上这种衣服,而是有特定的人。” 沧鸾好奇:“什么特定的人?祭天?” “没有那么恐怖。”玄影目光扫过三人,说,“这衣服应该每个主演都会送,但穿的只有上钩的人。” 杜衡反映了几秒,才问:“你说的,不会是潜规则吧?” “这怎么看也不像是开机仪式会穿的东西。”玄影只说一半。 只有漆凡尘没听懂:“潜规则?为什么发生性彳亍为要穿这种东西?不是要脱光衣服吗?” 玄影:“……” 杜衡:“……” 沧鸾没忍住,桌子底下偷偷地抓住他的手,在他手心里挠了挠,说:“既然他说前几年就有这种东西存在了,说明还是比较普遍。” “我基本上没看过有艺人穿鲛绡。”玄影顿了顿,说,“所以在给资源的同时,很明显金主们还有别的奖赏。” 漆凡尘全部的注意力都到了右手上,他静静地听着他们说话。 “赵枫挺疯的。”杜衡开玩笑说,“这事要曝光,恐怕圈里得掀起一阵风浪。” “我比较关心的是货源。”玄影看向沧鸾,“按你的说法,早期的鲛绡只在鲛人的配偶手里,之后可能慢慢地流通到了市场上,这东西要获得只能去海市蜃楼,所以极为珍贵,因而最后鲛绡都会转到有钱人手里。” “早期鲛绡可能还只是商品,后来逐渐成了不能上台面的东西,而且这些东西很有可能就被垄断了。”玄影说到这里,有些困惑,“但我并不认为鲛绡的数量会有这么多。” 漆凡尘心不在焉地听着,忽然注意到对方的手指挤进了他的指缝里,跟他保持着十指相扣的状态。 他低着头垂下目光,觉得脸有些热。 沧鸾的声音响起:“不,如果只是当时流通的鲛绡,达不到这种数量,但十二年前的那场病,很多鲛人都死在了陆地。” “你的意思是,那些鲛人?”玄影惊讶。 “没错。”沧鸾思考的时候,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漆凡尘的手背,“当然还有个问题,如果在圈里这已经是一种常态,那这些鲛绡应该是没问题的,毕竟浴室也算是一个比较常见的地点,那问题就在那四件身上。” “你说得对。”杜衡思索道,“这鲛绡会有什么问题?” “这种鲛绡是重新加工的,如果那几件有问题,很多都会有问题,只是还没发现。”玄影目光凛然。 “等自己发现就来不及了。”杜衡说,“只怕是这些人在这之后还会有别的东西代替鲛绡。” 漆凡尘却隐隐觉得,从花乐广场开始,到木府村、再到阳普医院,这背后的推动者,恐怕有着什么联系。 从沧鸾的出现开始,原本从来没有在他生命中出现过的“鲛人”一词,开始频繁地出现,就连他的身份也被证实,是鲛人的孩子。 他们身边出现的鲛人越来越多。 菜上来了,漆凡尘要用右手,沧鸾适时地松开了他。 开始吃饭,桌上的气氛才稍稍轻松了些。杜衡笑着朝漆凡尘说:“老七,你是不是这么大了,连个喜欢的人也没有?” 闻言,玄影好奇地看过来。 漆凡尘却不知怎么,心里有些不太愿意承认。他摇了摇头:“不知道。” 杜衡看了他一会儿,才笑着说:“我要不是看你吃肉,我都要怀疑你是不是信佛了,无欲无求。” “我以前听说过你。”玄影向他投来探究般的眼神,“你在镇邪会员排行榜里一直是第一名,还有个称号叫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一直对你挺好奇的。” “哦我想起来了。”杜衡没忍住透露道,“那个称号是上回我去找程序员让他帮忙改的。” “……”玄影继续说,“但你来之前,我又看了下你的个人资料,又觉得不是这样。你喜欢养鱼?” “啊?”漆凡尘一愣,“什么养鱼?” “你个人简介里写的啊。”玄影摸出手机调给他看,“你忘了吗?” 漆凡尘看到自己一片空白的个人资料里,唯独个人介绍那一行有一句话: 【我喜欢养鱼。】 他下意识地看向沧鸾,却见对方低着头吃菜,心无旁骛,好像根本没听见这边的动静。 “我忘了。”漆凡尘觉得他有些可爱,承认下来,“是我写的。” “也不知道你喜欢养的是哪种鱼。”杜衡调笑一句。 漆凡尘却从他的话里听出了不太一样,垂下目光不敢再接话。 杜衡刚要拿手机看一眼,看到屏幕上弹出来的消息,话锋一转,说:“他们报警了。” “什么?”沧鸾这会儿又听见了。 “新闻给我推送,四个明星死在伯爵公馆,疑似溺水。”杜衡看了眼,说,“消息真灵通。” “现在那边肯定到处都是媒体和警察。”玄影说,“我就猜到会是这样,快感谢我的未雨绸缪。” “你助理呢?”杜衡问。 “跟她说了今晚的发布会不去了,给她放了一天假。”玄影说,“等会儿我把司机喊过来。” “我上回见你就一直想问你了。”杜衡好奇地问玄影,“像你这种女艺人不应该特别忙吗?你有时间接任务?” “我要真那么忙,你也见不到我。”玄影一针见血,“十八线的小艺人罢了,哪有那么多通告。总得多个赚钱的法子。” 漆凡尘心里默默吐槽,你一个通告恐怕就抵得上我几个月的工资了。 四人吃过晚餐,服务员送了饭后点心上来,每个人的盘子里都摆着一杯果汁和两个小小的草莓慕斯。 漆凡尘其实不太喜欢吃甜的,但看到有草莓,他尝试了一下,发现味道还不错。 “这事算完了?”杜衡喝着果汁问。 “恐怕还没完。”沧鸾目光落在漆凡尘的侧脸上,说,“应该还会有别的人中招。” “衣服的事情如果没人敢说,那就肯定还有下一个。”玄影优雅地用纸巾擦嘴,“提交报告看看,会不会结束。” 她刚说完,三人的手机同时响了一声。 “来了。”杜衡耸耸肩,“看来是没完。” 漆凡尘拿起手机,看到APP给他推送了一条新的消息。 【客服009】:【04300小组任务更新:南枫区银色月光一住户发来求助,家里宠物发疯咬人,请前往确认。(如因故需缺席请联系客服038)】 漆凡尘看到这几行字,张了张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杜衡把他想说的话说了:“看来又是个有钱人。” “银色月光。”玄影盯着屏幕,说,“就在附近,基本上都是私人别墅。” “我最烦这种有钱没地方花就各种麻烦别人的了。宠物咬人,大不了咬回去就是了。”杜衡叹了口气,“生而为打工人,我很想辞职。” “我等会儿跟客服说了一下,这种无聊的任务就不去了。”玄影一脸轻松,“接下来几天我的工作可能也要被取消,我快一个月没休息过了,准备回家睡觉。” “那我们还要去吗?”沧鸾问。 “去啊。”杜衡无奈地说,“谁让他给了钱呢,恐怕给的还不是个小数目,就这种事情,意思意思就行了,看一眼就回来。” 漆凡尘擦了擦嘴,站起身:“走吧,银色月光在哪。” “高尔夫球场对面。”玄影送他们出去,“我让保安放你们出去。” 漆凡尘刚要出包间,被落在最后的沧鸾拉住了。 “嗯?”漆凡尘疑惑地看他。 “没什么。”沧鸾跟他靠得很近,低头看他,抬起右手,用大拇指的指腹轻轻地摸了摸他的嘴角。 沾到了一点点奶油。 “没擦干净。”沧鸾神色自如地说着,另一只手牵上了他,“走吧。” 漆凡尘觉得耳朵有些热,被他拉着走了几步,一抬头,看见走在他前边的沧鸾抬起了右手,把右手拇指凑到了嘴边。 接着,漆凡尘注意到,他手上那一点点的奶油消失不见了。 --------------- 第39章 石雕 ============================== 这次的任务只告诉了大概的地点,说明求助的人并不想暴露自己的隐私。这对于一些有钱人来说是经常的事情。 杜衡上了漆凡尘的车,靠在后座上百无聊赖地说:“虽然我也觉得这任务无聊,不过反正就在附近,去看看也无所谓。” “宠物咬人会生病吗?”沧鸾问。 “不会。”漆凡尘说,“宠物都打过了疫苗,即使咬到了人也不会传染狂犬病。” 沧鸾歪着脑袋看他侧脸。 三人从伯爵公馆出来,按着导航很快到了高尔夫球场对面的银色月光住宅区。这果然是富人区,跟之前的木府村很不一样,独栋别墅占地面积非常大,并且每一栋都隔得非常开,漆凡尘只是把车开到门口都花了几分钟。 刚到大门处,漆凡尘便看到门口站着一个男人。他朝这边挥了挥手,漆凡尘把车窗降了下来。 “你们就是镇邪的人吗?”男人看起来年纪超过四十,弯着腰很客气地问。 “是。”漆凡尘点点头。 “好的,恐怕要麻烦几位跟我一起走过去了。”男人礼貌地说,“离这里不远。” “行。”漆凡尘按他的要求把车子停在外边,三人下了车。 “非常感谢几位这么晚过来。”男人走在前边,语气温和地说,“我是老爷的管家,你们叫我老刘就行。” “想问一下您家老爷养的是什么宠物呢?”杜衡开始走流程。 “养的是泰迪。”老刘说,“是小姐小时候就带回家养的,养了十几年了,一直都特别听话,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从前天开始豆豆就跟受了刺激似的,上蹿下跳。” “是不是被吓到了?”漆凡尘没养过宠物,问。 “少爷和小姐搬出去住之后,家里就一直是我和林婶在照顾姥爷,家里就三个人,这段时间老爷也没叫客人来过。” “那是咬到谁了?”沧鸾问。 “林婶。”老刘说,“林婶每天下午都要带着豆豆出去遛弯,结果就昨天下午豆豆忽然把林婶给咬了,老爷发现了马上把豆豆关进笼子了。” 三人沉默了一会儿。 杜衡终于打破了安静:“那喊我们来干嘛呢?” “豆豆虽然被关进了笼子,但从昨天晚上开始到今天一直在喊,老爷请了兽医过来,医生说什么问题都没有。”老刘说,“而且,老爷说家里也有些奇怪。” “有什么奇怪的?”杜衡问,“这怎么没提过?” “因为只有到了家里才知道。”老刘加快了脚步,“先生们,我们走快点吧。” 杜衡疑惑地看了眼漆凡尘,却见对方一直低着头,根本不给他实现交流的机会。 虽然老刘说门口离他家并不远,但他们还是走了将近二十分钟才到。绕过一条林荫小路,老刘带着他们拐进了一个花园。 从花园进去,他们又走到了差不多五分钟才从花园绕出来,看到隐在绿植里的别墅大门。 老刘在花园的时候就已经呼叫了老爷,这会儿正有个头发花白的老头站在大门处等着他们。一见人来,他立马迎了上来。 他虽然年纪大了,但收拾得很得体,身上穿着西服,只是脸上稍有些惊慌的表情:“你们总算来了,怎么称呼?” 几人介绍一番,漆凡尘才得知这位老绅士叫叶苏钲,是一个已经退休的老企业家,有个有钱人都有的爱好,收藏。而在任务里没说的,正是因为涉及到了他的收藏品。 “除了画啊笔墨啊,我还喜欢收藏一些手工艺品。”老爷子领着他们进门,边说道,“我基本上每天都会去看看,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我发现有些东西的位置变了。” “是打扫的时候碰到了吗?”漆凡尘问。 “老爷的收藏室谁也不进去的。”老刘解释说。 “收藏室有监控吗?”杜衡问。 “有倒是有。”老爷子皱着一张脸,“就是这监控前几天坏了,我也就忘了跟老刘说换。” “难不成是进贼了?”杜衡又问。 “进贼倒是不可能。”老刘说,“咱们整个院子都有安保系统,外边也有监控,显示昨晚没人进来过。” “那确实是奇怪了。”杜衡摸着下巴。 老爷子先带他们去看了豆豆。这栋别墅非常大,连豆豆都有一间他自己的房间,比漆凡尘家的客厅还要大。 豆豆被关在一个很大的狗笼里,还没走进房间就听见一阵狗吠声,待他们走进去,豆豆像是被刺激到了,叫声非常狂躁,甚至伸出爪子在笼子上抓来抓去,发出刺耳的声音。 “这是泰迪?”杜衡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本来昨天要叫人来剪毛的。”老刘一脸抱歉地说,“昨晚也没给它洗澡,毛稍微有些乱。” 漆凡尘感觉到沧鸾站在自己身后,偷偷地拽住了他的袖子。 “吃的都是跟以前一样,不知道怎么就忽然发疯了。”老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不知道是不是老了,也有更年期了?” “……”漆凡尘斟酌着开口,“会不会是昨晚发生的事情被它发现了,所以才发狂?” 此话一出,大家都不可避免地想到了林婶。 “不会。”老爷子很快否定了,“林婶在这照顾我跟我俩孩子二十多年了,跟豆豆也十多年了。” “别说林婶了。”老刘看向自家老爷,“今天老爷想抱它出来,差点都被它咬伤了。真的是谁都不认识了。” “林婶的伤没事吧?”沧鸾躲在漆凡尘身后,问了一句。 “没事,咬破了皮,过几天就好了。”老刘回答。 “介意带我们去您收藏室看看吗?”杜衡转过头来,问老爷子。 老爷子明显是犹豫了,但又想到这事确实诡异,只能妥协:“请跟我来。” 二楼都是卧室,老爷子的收藏室在三楼。几人跟着上楼,沧鸾打量着这镂空旋转楼梯,忽然凑在漆凡尘耳边,用他俩才能听到的声音跟他说起悄悄话:“我的房间里也有这种楼梯。” “是吗。”漆凡尘没看他,低头注意脚下,应了一声,“不愧是我们王子。” 沧鸾笑了一声。 通往收藏室的走廊上挂着一些画,漆凡尘勉强认出来了几幅画的名字,心说这老爷子果然爱好高雅。 老爷子按指纹开门,漆凡尘看到了收藏室室内的样子。如他所说,屋里摆着三个巨大的透明的玻璃柜,柜子上摆满了或大或小的雕刻工艺品,各种材质都有,琳琅满目,看得人眼花。 老刘并没有跟进来,杜衡最后一个进来,看完之后感叹了一声:“东西真多。” “这只是一小部分。”老爷子语气有些得意地说,“都不是特别值钱的东西。” “是什么的位置变了?”漆凡尘环视一圈。 “不是这些。”老爷子走到窗户边那里有个木质的柜子,上了锁。按了指纹后,柜子门开了。 里边放着一个约半米高、三十里米高的雕塑,样子非常眼熟,正是花乐广场上的百鸟朝凤石雕的缩小版,就连每只鸟的姿态都雕刻得无二样。 “这……花乐广场的石雕是您捐的?”杜衡显然也是认出来了。 “没错。”老爷子说到这里,表情有些落寞,“她走得早,广场的名字就是按她取的。” 漆凡尘隔着两米的距离仔细端详这个雕塑,觉得这雕塑比广场上的石雕更精致一些。但看了一会儿,他总有种怪异的感觉。 “请问,这个是用什么雕的?”漆凡尘身后的沧鸾出声。 “这是骨雕,动物的骨头雕成的。”老爷子说,“这还是七八年前我在拍卖行拍下的,当时的九百万放到现在来可不便宜。” “这个石雕怎么变位置了?”杜衡凑上前看,“底下灰尘的位置没变啊。” “不是这个石雕。”老爷子有些胆战,“是这个柜子。” 室内几人沉默下来。 “平时这柜子都是靠着墙的,就那。”老爷子指了指东边那面墙,“今早来看,柜子跟墙中间有差不多一公分的距离。” 漆凡尘绕到柜子后边看,果然看到有空隙。 “这里又没发生地震,柜子怎么可能无缘无故移动呢。”老爷子摸不着头脑,“这里除了我也没谁能进来。” “这东西您放在家多久了?”杜衡问,“收回来之后有没有发生什么怪事?” “买回来就放在这了。”说到这里,老爷子有些骄傲,“别说怪事,有了这东西之后,我女儿也找了个好人家,儿子也顺利继承家业,家里顺风顺水的。” “那就奇怪了。”杜衡对这类不太懂,问,“这儿风水怎么样?” “咱这的房子都请人看过的。”老头子像是听到好笑的话,“风水好着呢。” “这里的监控该换了。”漆凡尘说,“如果属实,今晚恐怕还会出现怪事。” “老刘!”老爷子闻言喊管家,“去换监控!” 从三楼下来,林婶已经给他们端上了茶水,漆凡尘跟老爷子说了声他们得商量事,老爷子带他们进了会议室。 “我忽然觉得我在这有些多余。”杜衡靠在柔软的沙发上,吐了口气,“要不要把小孩们喊过来?” “这事可能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简单。”漆凡尘皱着眉盯着小几上的茶水,说,“那个石雕,我总觉得有些说不出来的诡异。” “我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沧鸾迟疑着开口,“从我们碰到的第一件怪事开始,都跟鲛人脱不开关系。五叔嘴里的青春珠,那些孩子吃下去的傀儡珠,今天那四个人身上的鲛绡。” “所以你怀疑,那个骨雕也是?”漆凡尘目光平静地看向他。 “是不是,其实很好证实。”沧鸾蹙眉,“但如果真是有鲛人在背后推动这些事,这次的骨雕看起来又不太像。鲛人再有能耐,也不可能凭空出现在一个密闭的房间里。” 杜衡安静了一会儿,说道:“我不太清楚内情,但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发现,我们一直在往西边走。” 漆凡尘抬头看他。 “加上你们在木府村的任务,离海边越来越远了。”杜衡说。 “沧鸾。”漆凡尘忽然喊他,“我记得当时你说及亭湖底的洞穴没有鲛人指引是进不去的。” 沧鸾头一回被他喊到名字,没反应过来,愣了两秒,才点头:“没错。” “矶姬也是其中的一环。”漆凡尘肯定地说,“它当时说因为那个地方阴气太重,所以到了上游去。而我们如今离木府村越来越远了。” “你的意思是故意把我们引开?”沧鸾问。 “只是猜。”漆凡尘说。 “嗯……”沧鸾看了看杜衡,又看回漆凡尘,犹豫了片刻,才终于说,“其实矶姬去上游,并不只是因为那地方阴气重。” “什么?”漆凡尘有些意外,“那不是你说的吗?” “是我说的。”沧鸾顶着两人的视线,说,“当时没说,是怕你多想,但现在这个原因可能会影响到你的想法,所以我需要告诉你。” 漆凡尘看着他,点点头:“你说。” “它之所以去上游,最重要的原因是你。”沧鸾说。 杜衡忍不住插嘴:“不好意思,我对妖兽颇有研究,如果我没听错,你说的矶姬是一种妖怪吧。” “没错。”沧鸾点点头。 “你告诉我妖怪爱上了人类?”杜衡惊奇地看着漆凡尘,“他?” “妖怪不能爱上人吗?”闻言,沧鸾反驳他,“你别忘了,作为鲛人,我在你们人类眼里,也是妖怪。” “啊。”杜衡恍然大悟,点了点头,“那就能解释得通了。” 漆凡尘听完一圈觉得自己好像又置身事外了,他不解地看向沧鸾,问:“你也爱上人类了?” 空气里弥漫着沉默。 杜衡看沧鸾不知道怎么解释,干脆当个老好人:“话说要不要把那几个小鬼喊过来?这事看上去有些邪乎。” 漆凡尘却没把他的话听进去,他只是盯着沧鸾,试图从他表情里看出答案。 但沧鸾没敢看他,跟杜衡聊了起来:“打个电话问问吧。” 漆凡尘垂下目光,开始思索,自己到底算不算个人。 --------------- 第40章 取骨 ============================== 顾怀跟东方子扶桑子在五公里外执行任务,接到杜衡的电话之后他表示如果他去接他,他就愿意来。 这个任务自然落在了杜衡身上,漆凡尘一身轻松地把车钥匙给他,看着他走到门口又折回来,喊老刘:“这怎么出去啊?我忘记路了。” 老爷子喊他:“老刘,你去带一下路。” 老刘带着杜衡出去了,老爷子有些紧张地看向剩下的漆凡尘和沧鸾,问:“今天晚上会不会出事?” “出事倒是不会。”漆凡尘翻看着手机推送给他的新闻,发现那四个溺死的明星果然引起了轩然大波,尸体解剖之后发现是溺死,而当时泳池的监控显示他们四人是一下水没多久就沉了下去。 但同时,死者身上皮肤溃烂的情况也引起了怀疑,衣服经过检查之后发现并没有什么问题,泳池的水经过检测之后也很正常,案子陷入了胶着。 这事明面上什么都没查出来,但暗地里那些接受了鲛绡的艺人们肯定已经提高了警惕,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出现这样的情况。 “监控已经换了。”老爷子见两人都在沉思,问,“我们一晚上都守在这里吗?” “我们在这里就好。”漆凡尘终于抬头,说,“如果出现了什么问题,我们会把您喊起来。” “说实话,我现在也睡不着。”老爷子有点担忧,“我那些收藏里什么都能丢,就那个骨雕不能丢,好歹是纪念我妻子的东西,对我来说意义不一样。” “您妻子是什么时候去世的?”沧鸾问。 “是十年前。就是那场疫病,她被感染之后怕传染给我们,就一直没回家,我是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着。”老爷子叹了口气,说,“她生前特别喜欢各种鸟儿,我看见这个石雕的第一眼就想起了她,不管花多少钱也要买下来。” “当时拍卖有没有介绍说这是什么动物的骨头?”漆凡尘问。 “这个我忘了。”老爷子摸了摸脑袋,说,“一般的骨雕不都用的是牛骨?我还只收藏了这么一件骨雕,不怎么清楚。” 沉默片刻,沧鸾像是聊家常般,问他:“您怎么不把孩子叫过来陪着?” “他们比较忙。”老爷子神色有些落寞,“再说要让那孩子看见豆豆这样,得怪我没照顾好了。” 他话音刚落,空旷的屋子里应声传来一阵狗叫声。 “是豆豆在喊。”老爷子喊林婶,“是不是饿了?” 林婶从厨房里出来,奇怪道:“一个小时前才刚给它添过饲料啊,怎么又饿了?” “去看看。”沧鸾起身。 四人走到宠物室,看到豆豆正发狂般地抓着铁笼,不停地对着门外的方向喊叫。 “昨天晚上也是这样。”林婶走了过去,蹲下神说,“叫了一晚上也不停,不知道怎么回事。” “收藏室的监控从哪里可以看?”漆凡尘回头问。 “我手机上就能看。”老爷子拿出他的手机,捣鼓了半天,“我不会弄……” “我来吧。”漆凡尘接过,帮他调出了监控的画面,能看到监控的角度似乎被特意调整过了,正对着放骨雕的柜子,画面像是静止般,毫无动静。 “动物能看到一些人看不到的东西。”漆凡尘想到司长夜的狗,说,“很有可能是什么东西进来了。” 他这么一说,吓得林婶和老爷子脸都白了。 “是鬼吗?”林婶吓得不轻,“会不会是夫人回来了?” “墓园离这里十几公里,怎么会是她?”老爷子稍稍比她冷静些。 “杜衡来回最少也要半小时。”漆凡尘说,“我们只能等他们回来。” 杜衡在二十分钟后回来了,顾怀一进门就哇了一声:“这里好漂亮啊。” “宝贝。”沧鸾喊他一声,“你跟你师兄去干吗了?” “这附近有个人工湖,前几天湖里忽然出现了好多奇怪的乌龟,会上岸咬人,所以让他们去看看。”杜衡帮忙解释。 “那不是乌龟。”顾怀抢着说,“它们特别小,跟我的手一样大,而且尾巴特别长,跟蛇一样!” 他举起自己的手,漆凡尘看了眼,他的手掌还没自己一半大。 他伸手跟顾怀击了个掌,问:“还有这么小的乌龟?” “那叫旋龟。”杜衡说,“是一种妖兽。” “被它们咬到会怎么样?”沧鸾好奇地问。 “轻则中毒,重则毙命。”杜衡说着皱起眉,“最近是什么好日子吗,频繁地见到这些东西。” “扶桑子哥哥说那些乌龟是从海边游过来的,因为太小了,所以没人发现。”顾怀说。 “又是游过来的。”杜衡想起什么,笑着看向沧鸾,“难不成它们也看上谁了?” 沧鸾只低头笑,不说话。 漆凡尘盯着沧鸾的侧脸看了一会儿,身边的老爷子总算能插上嘴了,他半信半疑地看着杜衡带回来的小孩,问:“现在去收藏室看看?” “我好像听见了狗叫声。”顾怀被杜衡牵着走的时候说。 “你听错了宝贝。”沧鸾说,“这里没有狗。” 顾怀走上楼梯,又说:“可是我好像真的听见了。”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杜衡捂住他的耳朵。 漆凡尘走在最后,看着两人逗孩子,觉得有些想笑。 收藏室的门打开,顾怀只看了一眼便说:“这里什么也没有。” 第一个进入的沧鸾却做了个停止的动作:“等一下,有声音。” 众人停下脚步,果然在房间里听到了一阵嗡嗡嗡的声音,来自那个木柜。 “什么东西在响……”老爷子听着声音腿都在发软。 漆凡尘悄声走到沧鸾身后,发现这柜子果然在轻微地晃动。他喊了声老爷子:“需要你的指纹,把柜子打开。” 老爷子慢吞吞地挪了过来。沧鸾伸手拽住漆凡尘带着他后退了一点,看着老爷子颤颤巍巍地手指往上按了按。 柜子门打开了,那声音瞬间变得更刺耳,漆凡尘越过沧鸾的肩膀,看见里边摆着的百鸟朝凤骨雕竟然在以高频率的浮动晃动着! “怪吓人的。”杜衡抱起顾怀,问,“这里没鬼吧?” “没有。”顾怀小声说。 “它这是怎么了?”老爷子吓得往后退了好几步,“怎么在动?” 沧鸾走上前,将柜子门完全打开,只见那个雕像竟然在隐隐发着暗红色的光,震动的时候连带着柜子也在晃动。 “看来我没猜错。”沧鸾低声说了一句,从兜里掏出来一把小刀,朝着自己的指尖划了一下。 漆凡尘目睹他的动作,心一紧:“做什么?” 沧鸾没说话,将划破的手指朝着骨雕上抹了一下,那骨雕竟然像是被安抚了般,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最后,光芒消失,恢复原状。只是在顶部留下了沧鸾的血迹。 而在骨雕安静下来的那一瞬间,楼下一直传来的狗叫声也忽然消失了。 “它能感应到我。”沧鸾回头朝漆凡尘说。 漆凡尘紧锁眉头,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这……这就好了?”老爷子满脸诧异地看着石雕,问,“它不会再动了吧?” “暂时不会了。”沧鸾说,“只是不知道能维持多久。” “它为什么会动?”杜衡疑惑,“这里没鬼啊。” 沧鸾却没明说,只朝老爷子道:“这东西还是尽量不要留在家里,怕之后会出什么问题,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可是……” 老爷子还要说,漆凡尘却打断了他:“我们很快还有别的任务,不可能一直在附近。您的宠物咬人是在提醒,这东西要害你们。” “好好好。”老爷子连忙点头,“我马上就找人卖了。” “上边都有我的血了,恐怕卖是不好卖了。”沧鸾最后看了那骨雕一眼,把柜子门关上了,“您看着处理吧。” 从收藏室里出来之后,漆凡尘和杜衡前往宠物室看了一眼,发现一直狂躁的泰迪也安静了下来,恢复了之前温顺的模样。 “应该是没事了。”杜衡说。 老爷子本来要留他们住一晚,但漆凡尘拒绝了。老爷子只好让管家带他们从这里出去。 从住宅区拐出来之后,漆凡尘定位了一个最近的宾馆,这才开口:“那是鲛人的骨头做的。” 杜衡看了眼顾怀,问:“这也是有鲛人在背后搞鬼?” “应该不是。”沧鸾思索道。 漆凡尘偏头看了眼沧鸾,问:“如果你没制止那个骨雕,会发生什么事?” “不清楚。”沧鸾猜测,“但我猜恐怕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鲛绡和骨雕,这看起来像是有人在上边下了诅咒一样。”杜衡啧啧两声。 “但是接触过的人都说这东西在之前很长一段时间内并没有问题。如果是诅咒那也该是最近才下的诅咒。”漆凡尘说,“然而赵导说他的鲛绡是昨天晚上才刚刚收到的,而老爷子说这东西在他家已经放了七八年了,家里也没外人来过。” “所以应该不是诅咒。”沧鸾附和了一句。 “那是什么?”杜衡想不通,“难不成,你们鲛人的东西人类都不能碰,碰了就会出事?” “没有这个说法。”沧鸾回头说,“反而是人类碰了鲛人的东西会有益处。” 顾怀听得糊里糊涂,小声地问了一句:“你们在说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 “大人说话,小孩子听不懂正常。”杜衡敷衍地安慰了一句。 “哦。”顾怀撇了撇嘴。 已经快十点了,这附近的宾馆不多,几人随便找了一家便办理了入住。 “要两间双人房吧。”杜衡看漆凡尘有些犹豫,主动说道,“我跟小孩一间,你们一间。” 沧鸾没有身份证,他先上楼等着,见漆凡尘手里只有一张房卡,笑了:“我们一起?” “嗯。”漆凡尘开了门,房卡插在槽里,房间瞬间亮了起来。 “我觉得有必要推翻一下之前的推测。”漆凡尘反手关上门,说,“我们之前一直怀疑有鲛人在背后推动这些事,但骨雕很明显跟他们没关系。” “杜衡有句话说得对。”沧鸾正色道,“跟我们鲛人有关的东西,似乎都不太好。” 漆凡尘把手机地图调出来,凑到他面前给他看:“我们确实是一直在往西走,从及亭湖,到学校,再到医院,再到伯爵公馆。” 沧鸾伸出手指,指尖在一个蓝色的圆形处点了点:“及亭湖是一切的开始,包括矶姬也是从这里往上游,而他们刚刚说的旋龟,如果要从海洋到这边来,也要经过这个湖。” “如果不是有人操纵的话,我有个不太合适的猜测。”漆凡尘迟疑道。 沧鸾看着他没说话。 “之前我曾经问过扶桑子,人的灵魂能不能被其他东西寄生,你记得他是怎么回答我的吗?”漆凡尘压低声音。 “他说其他人没办法夺取灵魂,但主动献出的话应该可以。”沧鸾回忆道。 “没错。”漆凡尘嗓音低沉,“我觉得,五叔的地下室里,死的可能都是鲛人。” 沧鸾目光一滞:“你说什么?” 漆凡尘调出备忘录,在空白的屏幕上开始画画。 沧鸾不知道他在画什么,低头看了一会儿。他先是画了个一个小房子,三角形是屋顶,接着在三角形中间画了一个太阳。最后,他在最底下画了一个正方形,里边添了两道竖线。 “这是在地下室墙壁上的画。”沧鸾认出来了。 “没错。”漆凡尘点头,把手机给他,“之前冯长生说五叔有个儿子,可能是他儿子画的,所以咱们都没放在心上。但现在看看,你不觉得眼熟吗?” 沧鸾说出了他心里的想法:“红太阳。” “对。我们到孤儿院的时候,顶上确实是有一个太阳。”漆凡尘指了指那个横着的“目”字,“这看起来像不像那个铁笼子。” “所以地下室里关的是孤儿院转移过去的鲛人。”沧鸾肯定地说。 “冯长生说五叔是一次出海回来,带回来很多小孩,关在了地下室里。”漆凡尘说,“师父说那些关在笼子里的鲛人告诉他,是一群商人把他们关在那,这些商人很有可能就是五叔。” “所以他宁愿用一栋房子来封口。”沧鸾皱眉,“他把那些孩子带过来是想干什么?” “这个暂且不谈。”漆凡尘继续说,“当时扶桑子说墓地里安葬了一百多个人,但魂魄却只有一半,所以我大胆猜测,死在地下室的鲛人,很有可能是把灵魂寄托在了这些死人的魂魄上。” “鲛人原本死后就没有灵魂,又怎么寄生?”沧鸾不解。 “是怨气。”漆凡尘看着他,说,“怨念太深,死而不散。” 沧鸾忽然懂了。 “所以在落地窗上让我快逃的,是鲛人。”他轻声说。 “没错。”漆凡尘说,“他们对我们没有敌意,是因为能感应到你。” “他们杀了那几个见死不救的邻居。”沧鸾说,“所以魂魄消散了。” “小孩能看见鬼长什么样,之后问问他,应该能验证我接下来的想法。”漆凡尘忽然握住了他的手,说道,“ 我觉得,被五叔带到地下室的那些孩子,有一些可能死在了孤儿院,有些还活着。他带到这里来,应该是把他们变成…商品。” 他握着沧鸾的手紧了紧,沧鸾反握住他,给了他继续说下去的勇气:“冯长生说五叔回来之后经常有不认识的人开车来他家,他以为是人贩子,实际上可能是把处理过后的鲛人送出去贩卖。” 十年前就出现在木府村和居民小区的道士卖的药,以及四个明星身上的鲛绡,和被拍卖的骨雕,这些,都是来自于地下室的商品。 “要取骨……”沧鸾闭了闭眼,道,“他们完美地利用了鲛人,连骨头都没剩下。” 漆凡尘却在这时,伸手轻轻地抱住了他:“所以是死去的他们在复仇,他们在慢慢地收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 第41章 偷亲 ============================== “我大概知道秦院长在这里边扮演的是什么角色了。”漆凡尘在他耳边说,“鲛人有极高的商业价值这一点,极有可能就是阳普医院的院长头一个发现。” 这也就能解释得通为什么他的日记刚开始提到的是“人生的转折点”,到最后却开始忏悔。 “他们之间存在着某种合作的关系。”沧鸾说到这里,想起什么,“后来他良心发现这么做不对,导致和其他人意见不合,所以他被软禁。” “软禁他的人目前还从事着这种工作,所以才会有闯进医院来抓你的事。”漆凡尘回忆。 “我不明白一点。”沧鸾说,“既然是这样,那五叔应该是这些人里的一份子,为什么他会死?而且从他的尸体来看,死了很多年。” 漆凡尘抱着他的手臂一紧:“难不成,他是院长这边的人?” “以他的生意来看,倒不像是会忽然放弃痛改前非。”沧鸾说,“并且他嘴里的青春珠非常珍贵,即使是当年的海市蜃楼也并不出售这种珍珠,只有可能是他的尸体经过了鲛人的手。” 如此,便出现了矛盾。 “如果有鲛人知道五叔,那么对于十二年前发生的事情应该也很清楚,他们不可能无动于衷。”沧鸾补充道,“关键在于,后续的这些行为如果不是鲛人所做,那么他们会怎么复仇。” 漆凡尘从他的话里听出了隐隐的危机感。 他们也花了一些功夫才得知十二年前的真相,而这些真相,又有多少鲛人知道?他们会采取什么行为? 闵钟山在十二年前就已经禁止鲛人进入内陆,但顾怀只有十岁。 他是谁的孩子? 漆凡尘正沉思着,忽然感觉到沧鸾的手环住了自己的腰,接着,把他抱了起来。 “你抱我干嘛。”沧鸾抱起他,仰头看他,“安慰?” 漆凡尘手搭在他肩上,低头看他,没说话。 “抱我不会让我觉得好受。”沧鸾抱着他走到床边。 漆凡尘只觉得心里难受,轻声问他:“怎么样才能让你好受?” 走到床边,沧鸾笑:“亲我一下吧。” 闻言,漆凡尘伸手拨开了他额前的碎发,在他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 下一刻,沧鸾把他放在床上,倾身压了上来。 漆凡尘躺在床上的那一刻,才后知后觉地开始紧张:“干嘛?” “你亲了我。”沧鸾手撑在他身侧,跟他保持着一拳的距离。 “嗯。”漆凡尘盯着他的眼睛,能在他那双浅棕色的眼瞳里看到自己的倒影。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脸有些烫,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出来。 “你占我便宜,我也得占回来。”沧鸾语气有些无赖。 漆凡尘睁大双眼:“是你让我亲你的。” 光是跟他对视,心脏就像承受不住似的快速跳动。他不知道在沧鸾眼里他是什么样,但应该已经失了方寸。 “我不管。”沧鸾伸手摸上他的侧脸,眼里隐隐有些占有欲,他声线诱惑,“做好准备了吗?” 漆凡尘还没说话,一个轻柔的吻落在了他唇上,猝不及防,一点没有心理准备,漆凡尘搭在他脖子上的手臂猛然收紧。 温柔的触碰过后,舌尖沿着唇线轻轻勾勒,最后停在唇缝间。沧鸾刚要开口哄他张嘴,却没想到身下的人已经非常主动地张开了唇,试探般地伸出舌尖去碰他。 得到回应的刺激占据了沧鸾的大脑,他呼吸一重,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动作变得粗鲁起来。 唇舌都被占据,漆凡尘刚体会到这事的美妙,占据他的人却急切了起来,舌尖都被吮吸得有些发麻,一声压抑悄无声息地漏了出来:“嗯……” 漆凡尘抱着他的手臂有些发软,口腔里因为接吻而产生的唾液来不及吞咽,他被呛到了。 沧鸾稍稍离开他一点,看他咳得脸红,笑:“没接过吻吗?怎么会呛到?” 漆凡尘咳完,眨了眨眼睛,试图把咳出来的眼泪逼回去,但落在沧鸾眼里,却让他目光一沉。 漆凡尘喘息着,眼里都是他,闻言只是微微摇了摇头。 沧鸾又靠了过来,两人距离极近,说话的时候,嘴唇会轻微碰到:“你没谈过恋爱?” 漆凡尘并不躲,相反,他很喜欢这种感觉,于是稍稍仰头,贴着他的唇低声说:“没有。” “我是第一个?”沧鸾说这话时,故意又抬起来一点,想看他的反应。 如他所料,漆凡尘追着他的唇,稍微抬起头,亲着他说:“是第一个亲我的。” 沧鸾心里暗道要命,他伸手抓住漆凡尘的手臂,让他躺下去,两人稍微保持一点距离,这才说:“我们鲛人很保守的,随意不给人亲的。” 漆凡尘有些茫然地看着他,目光落在他唇上,显然还想亲。 过了几秒,他才小声地问:“怎么才给亲?” 沧鸾用拇指抹了抹他泛着水光的下唇,说:“情人之间才可以接吻。” 这句话却像一把锤子,把刚刚迷糊的漆凡尘锤清醒了。 他刚刚在干嘛?索吻? 沧鸾会怎么看他?会觉得他是流氓吗? 可是刚刚的感觉却实实在在地让漆凡尘觉得舒服,心里满满涨涨地装着欢喜,理智告诉他,他还想要更多。 “对不起。”漆凡尘忽然小声地跟他道歉,抿了抿唇,有些抱歉地问他,“是不是吓到你了?” “嗯?”沧鸾没想到他要道歉,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漆凡尘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解释喜欢跟他亲吻这件事,只好归咎于自己,“我不是故意的,你别生气。” 怎么就成他生气了? 这走向怎么跟他预料的不一样? 接下来不应该是漆凡尘问他,能不能跟他成为情人吗? 为什么要道歉?难不成一直是他自作多情,漆凡尘根本不喜欢他? 不对啊,刚刚那追吻的反应,怎么可能是不喜欢? 沧鸾忽然觉得自己好像算错了什么,他少有地露出茫然的表情,怔怔地看着漆凡尘从他身下起来。 “睡觉吧,我去洗澡。”漆凡尘不敢看他,红着脸起身去浴室。 直到浴室里传来水声,沧鸾才慢慢地恢复神智。他盯着浴室的门,能隐隐约约看见里边的黑影。 他猛然意识到,自己心里的那点侥幸消失了。他很清楚漆凡尘在感情方面一无所知,几乎是一张白纸,他却非常恶劣地利用这一点,抢走了人家的初吻,还试图差点把人拐走。 或许他连喜欢是什么都不知道,但他知道没确定关系前的亲密是不对的。 他忽然觉得自己很卑鄙。 漆凡尘从浴室里出来,沧鸾紧跟着进去,把门关上。缓了两秒,沧鸾才发觉他能清晰地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脸。 本该有的雾气并没有出现。 沧鸾意识到什么,他打开花洒,凉水浇到身上,却发现对他来说这温度太适宜,完全不能把那点热意浇灭些许。 熄灯后,沧鸾毫无睡意地躺在床上,听着耳边漆凡尘的呼吸声,觉得有些难捱。 有些事情,一旦尝过了甜头之后,忍耐就变得越来越艰难。他无时无刻不去想他柔软的唇、荡着水汽的双眼、和他主动亲上来时的热烈。 想得沧鸾差点又要去洗个冷水澡。 明知道不应该,可他忍不住。 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离他两米远的地方,漆凡尘忽然翻了个身。 不知为何,沧鸾马上闭上眼睛装睡。这动作做完之后他才觉得好笑,他在怕什么? 漆凡尘在床上已经躺了半个小时了,怎么也睡不着。一闭上眼睛,脑子里想的不是这些天发生的事,而是占他便宜时的沧鸾。 从有记忆开始,漆凡尘就没喜欢过谁。虽说他从小就不是个喜欢读书的好学生,逃课不交作业考试不及格是常有的事,但唯独早恋这条他没接触过。 他长相出众,刚上学就有女生偷偷给他塞情书,但他看女孩子波澜不惊,人都凑到跟前了他还能伸手推开,朋友都跟他说像他这样的寡王恐怕要单身一辈子了。 他记得高三有一回课间,他几个狐朋狗友凑在一块儿,讨论女孩子的嘴唇是什么味道。几个有女朋友的争相抢答。 “我靠,棉花糖你吃过吧,就一模一样,甜的!” “我也形容不上来,反正就是亲了还想亲,跟糖似的,想舔。” “卧槽你恶不恶心,不就是你上嘴唇碰下嘴唇吗,我看还是舌吻最带劲!” 寡王漆凡尘只觉得这话题无聊,有那腻来腻去的时间,打两把游戏不香吗? 直到今晚,漆凡尘总算明白了,他们说的确实没错。不止嘴唇是甜的,就连心脏都是甜的。 一想到这,漆凡尘不自觉地红了耳朵。他发现一向记忆力不错的自己,竟然有些忘了跟沧鸾亲吻的感觉。 他睁开眼,看了看另一张床上的沧鸾,他似乎睡着了。 思索片刻,漆凡尘转了个身,偷偷地从床上起来了。借着月光,他勉强能看清地上的路,绕到沧鸾床边,他悄无声息地蹲了下来。 刚一蹲下,漆凡尘就觉得这姿势似曾相识。 刚把沧鸾接回来的时候,沧鸾好像也这么大半夜的蹲在他床前过? 漆凡尘没想太多,双手趴在床边,屏住呼吸,偷偷地凑了过去。 就亲一下,他应该不会发现的。 沧鸾能够感觉到呼吸就在耳边,他想睁眼,但装睡已经装了,这会儿睁眼怕吓到他。 他倒是想知道漆凡尘不睡觉蹲这来干嘛,是不是想跟他表白? 正胡思乱想着,他忽然感觉到唇上一软。 这是干什么?偷亲?! 他下意识就要加深这个吻,但一想到之前漆凡尘跟他道歉的态度,又拼命忍住了冲动,按捺住了蠢蠢欲动,想知道他接下来会怎么做。 漆凡尘原本只是想亲一下就离开,但他似乎对这种感觉有些上瘾,贴了几秒钟也舍不得退开。 最后,他勉强告诫自己不能当个流氓,依依不舍地分开。 走之前,漆凡尘犹豫了几秒,还是凑过去,最后在他唇上亲了一下,发出了轻轻的“啵”的一声。 --------------- 第42章 合作 ============================== 第二天早上,漆凡尘睁开眼的时候,沧鸾已经不在房间里了。 他刚拿起手机看一眼时间,已经九点钟了。正在这时,一个消息弹了出来。 【杜衡】:【醒了没?下楼吃早餐。】 漆凡尘缓了一会儿,才倏地从床上坐起来。一想到昨天晚上自己偷偷干的事,现在还有些脸红心跳。 希望他没有发现。 洗漱好之后,他下到一楼,发现沧鸾正带着顾怀坐在大堂里等候的沙发上,沧鸾背对着他,倒是顾怀看到他下来,朝他挥了挥手:“哥哥早上好。” 漆凡尘刚要跟他打招呼,手抬到半空,沧鸾回过头来看他,顿时心虚涌上心头,有些不知所措。 “好了吗?”沧鸾朝他笑,“我们去吃早餐吧,杜衡去帮我们拿牌子了。” 说着,杜衡已经从前台回来了,手里拿着三个手牌,有些无奈地说:“前台说我们只登记了三个人,所以只有三个牌子。” 说完,他看向顾怀,坏笑说:“要不然小朋友跟我吃一份吧。” “我不要。”顾怀哼了一声。 “你还不乐意了?”杜衡嘿了一声,牵住他说,“昨晚都睡一张床了,我们是好兄弟了,好兄弟就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顾怀觉得他说的有理,说了声“好吧”,跟着他进了餐厅。 沧鸾看了眼有些不太好意思靠近他的漆凡尘,心说难得在外边见到他魂不守舍的样子。他喊他:“走吧。” 漆凡尘迟疑片刻,跟在他身后。 四人进了餐厅,顾怀先去占位置,漆凡尘亦步亦趋地跟着沧鸾去取盘子,挑选食物。宾馆提供的早餐挺丰富,漆凡尘转了两圈也没拿多少吃的。 沧鸾回头的时候看他心不在焉,凑近了问:“怎么了?昨晚没睡好?” “啊。”漆凡尘回神,轻轻摇了摇头,“不是。” 说话间,漆凡尘一抬头,以他的高度正好能够平视沧鸾的下巴,稍稍抬眼就能看到他的唇。 像是被烫到了般,漆凡尘快速收回目光,低着头跟着前边的杜衡走回餐桌。 只见顾怀一个人占了一张六人桌,一个人坐在沙发座上晃着双腿玩。而他的身边,坐着一个年轻的女人。 女人看着不超过二十岁,左眼下有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红色胎记。 “这位是?”杜衡坐到顾怀身边。 “哥哥,这个姐姐说是来找你们的。”顾怀说。 “找我们?”漆凡尘跟着杜衡坐下,看向女人,“我们认识吗?” “现在可以认识。”女人一出声,声音沙哑,活脱脱像是个男人的声音。 沧鸾跟着坐下,不明状况地看着她。 “我总算找到你们了。”女人目光锐利地看向沧鸾,平凡无奇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个微笑来,“我叫语晴。” 漆凡尘看着她,脸上恢复了沉稳:“你在找我们?” “没错。”语晴只偏头看了看周围,压低声音说,“这里不是个谈话的好地方。” “那也得等我们吃完吧。”杜衡把另一个盘子递给顾怀,“我们才刚来,我都快饿死了。” “你们先吃吧。”语晴耐心地说,“我等了这么久,不差这几分钟。” 漆凡尘只是怀疑地看了她一眼,便低头开始吃早餐。 “姐姐,你也是协会的人吗?”顾怀在一边好奇地问。 “不是。”杜衡随口说了一声,“协会女成员少得可怜,每个我都认识。” “……”漆凡尘低声问,“你怎么找到我们的?” “昨天有新闻,几个明星溺死,我猜测你们会在那附近。”语晴说话时声音没什么起伏,听起来像是在背课文,“那边是富人区,除了伯爵公馆外没有住宿的地方,离那里最近的宾馆只有这里。所以我来碰碰运气。” 听到这里,沧鸾就好奇了:“我们为什么不会住在伯爵公馆?” 杜衡和漆凡尘同时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语晴倒是非常直接:“那不是你们能消费得起的地方。” 沧鸾:“……” “你要找我们为什么不通过APP?”杜衡问,“那样更快一点。” “我要找的是‘你们’,而不是你们协会的任何成员。”语晴说。 “行。”杜衡催顾怀,“快点吃,不然留你一个人在这里。” 顾怀撇撇嘴:“你刚刚还说我们是好兄弟!” “我都能当你爸了,跟你称兄道弟是抬举你,别不识抬举。”杜衡揉了一把他的脑袋。 “……”漆凡尘起身,“走吧。” 他们还没退房,几人便回了杜衡的房间。 “说吧。”沧鸾出声,“你有什么事?” “我知道你的身份。”语晴盯着沧鸾说道,“你是鲛人。” 漆凡尘心中一沉,看向沧鸾,见他却面色平静。 “不用担心,我是人类。”语晴面色严肃地说,“我不是来害你的,我是来救你的。” “你说的这么不清不楚,我们怎么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杜衡插嘴道,“还有,你又是从哪里得知他是鲛人的?” “我会解释,请你们耐心听我说。”语晴并没有因为他们的怀疑而退缩,她问道,“你们在阳普医院,是不是见过一个叫做辛景的男护士?” 杜衡刚要开口,漆凡尘已经接话:“见过。不过他目前已经失踪了。” “他身份被院长怀疑,已经逃了。”语晴说话间,目光一直锁在沧鸾身上,“那些人半夜入侵医院,为的就是抓你。” “等等。”杜衡听得一头雾水,“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些?” “因为我刚从那些人手底下逃出来。” 她话音刚落,漆凡尘紧接着问道:“那些人是什么人?” “十二年前阳普医院忽然来了几个患者,他们是感染了恶果的鲛人。当时的院长将这些人作为实验对象,解剖了他们。”语晴依旧是波澜不惊的语调,像是在讲一件与她毫不相关的事情,“当时一同参与研究的除了院长还有一些人,后来院长收手,那些人为了让院长不把消息透露出去,把所有和研究相关的东西全部从医院带走了。” 漆凡尘不解地看向她,没等他问出口,语晴主动解释了自己的身份:“我也是当时研究者里的一个。” 话音落,三人均沉默了。 “你告诉我们这些做什么?”沧鸾皱眉问。 “我并不是想来求得你的原谅,我知道我的罪恶太深。”说到这里,语晴的语气稍微软了一些,“只是想让你知道,当初那些为鲛人而疯狂的研究者,他们并没有因为鲛人的消失而放弃,这么多年下来,甚至制造出了专门用于对付鲛人的武器。他们野心很大,在计划下一场捕猎。一旦你或者别的鲛人被抓到,恐怕他们会以此来引出其他鲛人,从而一网打尽。” 她用了一个词,“捕猎”。 “他们秘密建立了一个研究室,我被关在那里,为了活命,我只能假装答应和他们同盟。”语晴接着说道,“而辛景是他们放在阳普的眼线,除了用来监视院长之外,只要有鲛人出现在阳普,研究室上下都会知道。” 沧鸾盯着她看了片刻,出声:“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闻言,语晴却沉默了下来。 杜衡眯了眯眼:“我们怎么确定你就不是那个被派出来的眼线?” “如果我是眼线,我没必要跟你们说这些。”语晴回避了沧鸾的问题。 “骗取信任最好的方法,是把自己和盘托出。”漆凡尘低声说。 “我有一样东西,或许可以证明我的身份。”语晴说着,从自己的内衣的口袋里,拿出来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黑色的方形木牌,巴掌大,下坠银丝流苏。木牌中央有一个金色的图腾,表面粗糙不平,离得近的漆凡尘看出来,这木牌上密密麻麻地刻着很多奇怪的象形符号。 而这个图腾,漆凡尘熟悉得很。在沧鸾送给他的东西上,他见过很多次。 “那个符号我见过!”一直在旁边玩手机的顾怀忽然指着语晴手里的木牌说。 “你见过?”杜衡好笑地问他,“你在哪里见过?” 顾怀却故作神秘,眨眨眼,并不告诉他。 “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沧鸾沉声问,“你刚说你是人类。” “我是人类。”语晴语气肯定道,“我只是跟鲛人有合作。” “这可不是普通的鲛人。”沧鸾眯起眼,目光里透露出危险。 漆凡尘盯着那木牌,问:“这是什么?” “这是鲛人首领身份的象征,只有两块。”沧鸾抬眼看她,语气凝重,“你见过闵钟山的首领。” “没有见过,只是被交代过,这个可以证明我的诚意。”语晴说道,“这样你还不肯相信我吗?” “南海和闵钟山早已经没有联系。”沧鸾只道。 “那你又为什么来到陆地?”语晴换了种语气,质问道,“你难道不是想去闵钟山?” 沧鸾沉默下来。 “我想诚意已经够了。”漆凡尘出声道,“所以你来找我们的目的是?” “那些人对鲛人极其熟悉,只要还有鲛人在陆地上,那他们就是最大的威胁,必须除掉。”语晴收起木牌,说道,“而有能力除掉他们的,只有闵钟山的鲛人。” “所以你的意思是?”杜衡问。 “我知道闵钟山怎么去。”语晴目光灼灼地看向沧鸾,“但进入闵钟山必须需要鲛人的指引,所以我是来跟你们合作的。” “你的话让我不得不怀疑真实性。”沧鸾却忽然笑了,“你既有首领的令牌,却又说没见过首领。你既知道去闵钟山的路,却又从来没去过。” “是谁在跟你合作?”漆凡尘问。 “我有为他保密的责任。”语晴只道,“他的身份一旦透露,我们都没有好下场。” 杜衡看向漆凡尘,见他沉思,只说:“让我们商量一下吧。” “好。”语晴很爽快地去开门,走之前,她回头说道,“我希望你们不会让我等太久。” 门被关上,杜衡耸耸肩说道:“我大概知道她的意思了,她身上疑点很多。” “她既然是曾经的研究员之一,对那些人肯定比我们清楚得多。”漆凡尘沉吟,“她能找到我们,说明我们的行踪也一定暴露在他们眼里。” “你去过闵钟山吗?”杜衡问沧鸾。 “十二年前去过一次。”沧鸾回忆道,“当时鲛人爆发传染病,父亲派我和几个大夫过来,曾经在闵钟山待过一段时间。” “那你不记得路了?”杜衡又问。 “不记得。”沧鸾说到这里,怀疑道,“闵钟山的位置极其隐蔽,如果不是经常出入,很有可能连鲛人也找不到位置。” “语晴知道的东西远远超乎我们的想象。”漆凡尘道,“或许我们能信她。” “她说的没错,目前我的身份暴露,很有可能被抓。”沧鸾附和道。 “所以要合作吗?”杜衡看看两人。 “试试。”沧鸾看向他,说,“我没有别的选择了。” --------------- 第43章 人质 ============================== “我们要怎么去闵钟山?”接受了合作之后,漆凡尘随即问道。 “要进闵钟山,得先找到海市蜃楼的位置。”语晴说。 “海市蜃楼?”沧鸾疑惑,“可是已经很多年不开了。” “没错。”语晴点点头,“但海市蜃楼是连接大陆和闵钟山的通道,要进去必须经过那里。” 语晴从口袋里掏出来一张折叠得非常小的纸,将它展开来,漆凡尘注意到这是一幅地图。 地图的正中央,用红色的标记画了一个圈:“这里就是闵钟山的位置,如果要进去,首先得从南部的海域进入,找到海市蜃楼的入口。” 几人凑近了看,发现中央的位置是一片汪洋,而红圈就标在正中央。 “闵钟山不是山?”杜衡好奇地问。 “是山,只不过是海底的山。”语晴解释道。 “从这里看,这座山的位置明显离北部的大陆更近。”漆凡尘说。 “闵钟山周围布满结界,直接进去是找不到的。”沧鸾朝他说,“打个比方,它就相当于一个悬浮在海里的气球,你只有找到气球的开口才能进去。” “而这个开口就是海市蜃楼。”语晴说道,“要进海市蜃楼又有很长的一条路要走,稍有偏差可能就找不到了。” “这么麻烦。”杜衡皱着眉说,“这么看来你也只是知道具体位置,你怎么确保大家一定能进去?” “有了他,就能进去。”语晴面无表情地看向沧鸾。 沧鸾点了点头:“鲛人之间互以歌声传音,只要能找到海市蜃楼,应该就能进。” “行。”漆凡尘问,“那什么时候走?” “就现在。”语晴收起地图,说道,“我们的时间很紧。” 她话音刚落,顾怀、杜衡和漆凡尘的手机同时响了两声。 杜衡反应很快:“我觉得怕是有任务来了。” 漆凡尘拿出手机一看,发现果然是APP给他推送的消息。 【客服001】:【请在定位点一百公里之内的成员立即赶往定位点执行任务。】 【客服001】:【定位】 “001?”杜衡看到客服一愣,“我做任务这么久还从来没见过001号。” “什么?”沧鸾凑过来看一眼。 “系统的客服编号是根据任务的难度来分配的。”漆凡尘解释,“001号是会长本人。当初刚刚设立网络系统的时候他是第一个参与测试的。” “师父?”沧鸾问。 漆凡尘点点头。 “这应该是出事了。”杜衡面色凝重道,“恐怕要先把去闵钟山的事往后推推。” “你们要去哪里?”语晴看他们脸色不对,问道。 “只发了一个定位。”漆凡尘点开位置,发现是本市和邻市的交界处,一个非常偏僻的地方。 “这里?”语晴却一怔,“这是谁发给你们的定位?” “会长啊。”杜衡看她面色有异,问,“怎么了?” “这……”语晴目光震惊地看向沧鸾,说道,“这是研究室的位置。” 没等几人回答,语晴顾自说道:“你们这么去研究室,很难对付他们。” “你这么肯定?”杜衡听了她这话,说道。 “他们是疯子。”语晴面色冷漠地说,“研究室里保存着恶果的样本,他们根本不怕在你们身上使用它。” 闻言,三人均是一震。 话音落,语晴却又皱了起眉:“研究室藏得极深,周边一百米的信号都被屏蔽了,基本上没人知道那里,为什么……” “会不会是院长?”漆凡尘皱着眉说,“他跟着那些人一起离开的。” “院长?”语晴却怔了一下,“你说院长跟着他们回研究室了?” “对啊。”杜衡觉得奇怪,“你不知道?” “我离开的时候,他们还没回来。”语晴态度稍稍变了,她只道,“从这里开车到那边,如果不堵车的话大概要两个小时。” “那就出发。”杜衡一把把还在玩手机的顾怀拉上,朝漆凡尘说道,“你给会长打个电话,问问什么情况,我们现在就去。” 这次的任务面向的是所有协会成员,因而在任务发布之后,群聊变成了全员参与。 杜衡开车,语晴坐在副驾驶上,漆凡尘拨通了师父的电话,那边显得有些嘈杂。 “师父。”漆凡尘把声音调大了些,“出什么事了?您在哪?” “我在路上。”师父的声音显得有些遥远,“你尽快过来,对了,你是不是跟沧鸾在一起?” 漆凡尘下意识看了眼在跟顾怀玩游戏的沧鸾,说道:“是。” “别让他过来。”师父怕他没有听清,又重复了一遍,“别让他跟你过来!” “啊?”漆凡尘呆了一下,“他已经跟我在路上了。” 沧鸾看了过来,朝他投来不明意味的视线。 “你找个地方放他下去,给他安排一下。” 在漆凡尘接通电话之后,车子里就安静了下来,落针可闻。师父刚刚的声音清晰地落到了每个人的耳朵里。 挂了电话,语晴回过头来,说道:“研究室方圆十米之内有探测器,只要能感应到鲛人出现就会报警。” “但他没地方可去。”漆凡尘蹙眉说,“他没有身份证,宾馆办理不了入住。” 沧鸾安抚性地看了他一眼,主动说道:“我可以去入海口等你们。” “你们误会了我的意思。”语晴却补充道,“我的意思是,你一定要去。” 杜衡偏头看了她一眼:“什么意思?” “研究室的具体位置是在地下,出入口只有一个,并且有人把守,而且大门只出不进。”语晴看向沧鸾,说道,“如果你们擅自闯入,很有可能他们人还没出来就会被暗算一波,到最后连大门都进不去。所以你们需要一个契机,让他们主动出来的契机。” 漆凡尘不怎么愉快地反问:“你让他做诱饵?” “既然是院长给你们发出来的定位,那他现在肯定过得不太好。”语晴语气平淡地说道,“我没猜错的话,你们会长应该是要去救他。如果连门都进不去,怎么救人?” 漆凡尘还要说,沧鸾却伸手摸了摸他的手背,轻声说:“我去。” “你也说了,研究室研究鲛人已经这么多年了。”杜衡淡淡地说道,“如果他去了,他还能活着回来吗?” “你们其他人会怎么样我保证不了,但要去闵钟山必须要有鲛人陪同。”语晴看着他说,“你不能死。” 气氛正僵持,在这时候,顾怀却出声了:“大家在报数。” “报什么数?”沧鸾随口问了一句。 “去的人数。”顾怀把手机举给他看。 漆凡尘点开APP,全员群聊里,管理员给大家发了一条公告。 【客服001】:【此次任务要紧,请正在前往的成员回复收到,之后将建立小组发布任务。】 漆凡尘回了个收到,替杜衡也回复了一条。 很快,他被拉到了一个临时小组,小组共有十人。 “位置太偏僻了。”杜衡叹了口气,“大家又比较分散,有这么多人已经很不错了,恐怕还有些是隔壁市的。” “我看到司长夜哥哥和我的师兄了。”顾怀兴奋地说。 “他们不上课了?”沧鸾问。 “今天正好周六,放假。”漆凡尘看了眼日历。 接着,师父在小组内发布了任务。 【客服001】:【此次任务是将关押在此处的人质救出,先到的成员定位五百米外的高速出口服务站集合,届时详细说明细节。】 顾怀将任务念了出来,闻言语晴却轻轻地笑了一声:“你们根本不知道研究室的布局,就算硬闯进去很有可能就出不来了。还是说你们的会长有办法?” 她像是自言自语,没等他们回答,又问:“你们一共有多少人?” “加上我们,一共十一个。”漆凡尘说。 “沧鸾,你的任务是负责触发警报,将他们吸引出来。”语晴看着他说,“一旦大门开启,你们要面对的是一群丧心病狂的疯子,打通入口、找机会进入研究室,这是你们救人的前提。其次,你们需要分出一组人前往总控制室,将研究室的电源切掉,监控失效后行动就方便很多。最后一个难点,你们需要在短时间内到达院长被关押的地方,然后带着院长从唯一的出入口离开。如果在上述过程中,你们中间有一个人感染了病毒,那么任务宣告失败。” “我刚刚讲的这些布局,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前提。”语晴没什么感情地说,“你们需要非常熟悉研究室的内部结构,总控制室在哪,关押室在哪,以及到达这两个地方距离最短的路线。” 漆凡尘盯着她,缓缓开口:“这不就是你所擅长的吗?” “我和你们的合作仅限于前往闵钟山,什么时候说过要救院长了?”语晴却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般,问,“执行任务是你们的事情,我只是在保证唯一一个鲛人活着。” “你也曾经是当时的研究员之一。”沧鸾出声提醒她,“院长和他们相互对立,说起来,你们不算敌人。” “需不需要我提醒一下你。”语晴语气沉了下来,她紧紧地盯着沧鸾,说道,“你以为当时的研究项目是谁成立的?如果不是他带头,我们这些人可能永远不知道鲛人是什么。” “咳。”杜衡咳了一声,拯救了不妙的气氛,“其实我一直都想问,你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十二年前,你还是个小姑娘吧?” “不。”沧鸾却说,“她既然认识鲛人,那么保持容貌不老是很容易的事情。” “你的慈悲会害了你。”语晴朝他露出一个不太明显的笑来,“我见过很多鲛人,善良的都死了,只有心狠的才能活下来。” 沧鸾只是轻笑了一声,并不回应。 漆凡尘沉默地在一边听完了他们的“讨论”,心里却对语晴越发的不能理解。 她似乎有些矛盾,一边在给他们透露一些信息,一边又在强调他们的合作关系仅限于此。 “你说了这么多。”杜衡说,“到底想不想帮我们?” “我只是在提醒你们,硬着头皮闯进去,别说救人,自身难保。”语晴恢复了冷漠的口吻,“我不知道你们会长为什么这么急,关一天是关,关两天也是关。最好的办法,便是等鲛人过来,一举将他们除掉,救人的目的自然也达到了。” 闻言,漆凡尘也心生疑惑。 师父到底为什么这么急? --------------- 第44章 偷袭 ============================== 达到目标附近的服务站,漆凡尘发现他们竟然是最后到的。下车之后,漆凡尘果然发现这十几个人当中有几个是从邻市赶过来的。 “哥!”司长夜一见到他们就跑了过来,连带着那条大狗也欢快地蹦了过来跟他们打招呼。 “哟,你也来啦?”杜衡跟他打完招呼,发现那边站着几个熟人,正是才分开不久的玄影和东方扶桑两人。 “看来你果然很闲。”杜衡朝着玄影开玩笑道。 “可不。”玄影解释,“工作停了,只能靠副业赚钱了。” 还没说几句话,师父已经从车上下来了,他神色凝重地扫了一眼各位,并没有发现语晴是外人。 协会成员太多,师父大概是把他当成自己以为不记得的成员了。 很快,他开口说道:“今天把各位召集到这里来,实际上是因为目标地关押了两名人质。” 闻言,漆凡尘一愣。 两名? 他看向沧鸾,见沧鸾也一脸茫然。 “我们的任务,是要潜入那个地方,把人质救出来。”师父说着,将一个文件发到了小组群内,“这是研究室入口的具体位置,我待会儿会安排如何进入。” “我想问一下,是哪两位人质?”这时候,语晴忽然出声询问。 她问出了漆凡尘也想问的问题,只见师父只是看了她一眼,并没有做过多的解释,“他们的身份涉及太多,暂时不做解释。” “行。” 师父的计划和语晴所说相差无几,只是在他的计划里,沧鸾并不是作为诱饵出现,或者说,师父根本没想过漆凡尘还是把沧鸾带出来了。 “大门只出不进,所以我们需要在外边引诱他们出来。”师父说着,看向杜衡,“同时,在外边你们就应该熟悉内部的路线,这个任务由你来做。” 杜衡只打了个响指,重明鸟便从天空飞来,落在他肩上:“明白。” 语晴神色不定地看着那只鸟,面露怀疑。 “大门只要一打开,玄影,你需要将所有人全部控制住。”师父接着说道,“其余人分为三队,杜衡,你带两个人前往总控制室把电源切断;白棋,你前往他们的标本室,一旦人质救出来立马放火,务必烧毁他们所有样本。人质被关押在最深处,其余人需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把人质带出来。三个地方都需要瞳孔识别才能开门。” 漆凡尘还在思索两个人质的可能性,转头问语晴:“你们研究室里除了你之外,是不是还有内鬼?” 语晴却低着头没说话。 她的反应已经证实了漆凡尘的猜测,他看向沧鸾,说道:“你跟我们一起。” “如果他也去,警告会提前响。”语晴看着沧鸾,低声说,“到时候他们可能会拿对付鲛人的武器。” 漆凡尘看了语晴一会儿,默默地移开目光。他总感觉这个语晴很喜欢看沧鸾,几个人一起在说话的时候,她的目光总是黏在沧鸾身上。 这让他觉得很不舒服。 意识到这一点,漆凡尘也故意延长他视线停留在沧鸾身上的时间。 正在这时,听到了他们对话的师父却一把抓住了沧鸾的手臂,低声说:“你就在这里等着。” 沧鸾愣住。 漆凡尘刚要说什么,师父已经看到了他,责备般说道:“跟你说了别带他来。” 漆凡尘心虚,不敢再说什么。 沧鸾却主动解释道:“我没事,我没那么容易被抓到。” “我不敢保证。”师父抓着他的手微微用力,说道,“我不想再看到有任何一个鲛人在我面前出事,所以你乖乖在这里等我们。” 沧鸾有些无奈地看向漆凡尘。 漆凡尘看了看他,回以一个安抚的眼神。 “好吧。”沧鸾同意了,说道,“你们走之前,我跟七七单独说一句话。” 师父松开了抓着他的手:“快点。” 沧鸾把他拉到几米之外,确保没人听得见他们说话,这才说:“我给你的东西,拿出来。” “什么?”漆凡尘呆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沧鸾曾经送给他的礼物,“这些?” 沧鸾却只拿了那条丝带,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腕,一只手把发带缠到了他的手腕上。 “干嘛?”漆凡尘低声问。 “这三样东西上都施了结界。”沧鸾把他的袖子推高,细心地一点点把发带缠上他的手臂,“能短时间内提高你的力量。” “哦。”漆凡尘不懂这些,看着他把自己的袖子放下,遮住了发带,这才抬头看他。 目光落在一个地方移不动了。 “我等你回来。”沧鸾低头看着他,注意到他的视线,忽然笑了,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凑到他耳边说道,“回来了,你想亲就让你亲。” 漆凡尘脑子一热,立马收回目光退后几步,朝着杜衡走去。 沧鸾看着他红了的耳根,忍不住笑了。 - 顾怀、沧鸾和白泽都被师父留在服务站,其余人前往目标点。短短五百米的距离,众人很快达到目标点附近,却只能看到一片荒草丛生和几个小山包。 “门在哪?”东方子问。 大家都没说话,只有语晴缓缓地说:“在你脚下。” 东方子愣了一下,一动不敢动,压低声音问:“他们现在能听到吗?” “别紧张,说话声听不见,只能听见脚步声。”语晴轻笑了一声,“你要是站着不动,他们可能会怀疑你在找入口,或许能吸引他们过来。” 东方子闻言立马又四肢僵硬地走来走去。 “门在地上。”杜衡皱着眉说,“我只看到了野草。” “是感应门。”语晴难得很有耐心地解释,问杜衡,“你要怎么吸引他们?” “重明并不是用来吸引。”杜衡看了她一眼,道,“是用来观察。” 他闭上眼睛,片刻道:“下去之后会有一条非常长的走廊,中央控制室位于地下二层,下去之后绕过餐厅往左走,经过三个房间之后有个楼梯,下到地下二层之后从北边的回廊贴墙走,大概十米左右有个门,进去就是控制室。样本室要从一楼最东边的悬空楼梯下去有个凸出来的台子,从柱子后边绕过去就是样本室。最后的关押室入口在地下二层最北边,从回廊出来有一排柱子,沿着柱子一直往里走就是。每个门前边都有三个人把手,一楼大厅坐着五个人。” 杜衡说完,语晴却问道:“你确定里边就这么多人?” 片刻后,杜衡才说道:“外边只有这些,另外,关押室只有院长一个人。” 语晴却脸色一变:“糟了!” “什么?”漆凡尘看她少有地露出惊慌的表情,不由得心里一紧,“不对劲?” “尽快进去!”语晴快速地说道,“这里对我们已经没有威胁了。” 漆凡尘听了她的话,将剑拔了出来。他走到刚刚东方子站过的位置,伸手将剑插在了地上。来回插了几次,杜衡喊:“退后,他们过来了。” 众人各自蹲到五米外。漆凡尘走到语晴身边,感觉到脚下的地面在微微地晃动。几秒后,果然,那块草地缓缓地朝天上掀起,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来。 有脚步声在临近。 正在这时,一阵极其微弱的歌声响了起来,不仔细听,漆凡尘几乎以为是幻听。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玄影的嘴唇正在张张合合。 不知怎么的,他忽然想起来很早之前,司长夜曾经跟顾怀讲有关鲛人的故事,说鲛人会用她们的歌声来蛊惑男人。 他有些出神地想,女性鲛人是用歌声蛊惑人类,那男性鲛人呢?一张很好亲的嘴吗? 玄影慢慢地靠近洞口,杜衡低声说道:“走!” 众人有序地从洞口进入,重明率先进去,它的毛发就像一团真的烈火,在黑暗中竟然能够照亮脚下的路。 众人按师父所说分为三路,漆凡尘刚一进去就发现这个研究室很大,但里边人却少得有些诡异。除了门口拦着的五个人,这么大的地方竟然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杜衡将前边几人打晕,漆凡尘轻松地拖着一个人,发现自己的力气似乎是要比之前大了些。 下到二楼,里边的灯亮了些。守在门口的三个男人早已经看到了人影,很快冲了过来。 漆凡尘这才看清,这些守门的人居然全身都穿着厚厚的防爆服,头上戴着防毒头盔,手里提着一把奇怪的枪,看上去不像是不像是门卫,倒像是马上要上战场的军人。 玄影的歌声对他们并没有任何影响,漆凡尘刚要提剑上去,身边的司长夜哎哟一声,倒在了地上。 漆凡尘一惊,回头一看,却发现他身边的东方子猝不及防地点燃了一张符咒,一束极其刺眼的光瞬间打在了那三人身上,他们双眼被刺痛得退后几步。 司长夜在地上夸:“这波配合我给满分!” 东方子赶紧把他拉起来:“别演了别演了!” 正在此时,杜衡和扶桑子已经到达总控制室门口,重明率先将三人迷晕,杜衡扒着其中一人的眼皮将虹膜锁打开。两人进入控制室,杜衡还没动作,扶桑子已经非常迅速地扔出去一张符咒,那符咒砰的一声爆炸开,直接把中央系统炸出了故障。 “够猛。”杜衡冲了进去,迅速地找到闸门,拉闸的同时,整个地下两层都陷入了黑暗里。 而这边,漆凡尘身形敏捷地绕过柱子,偷到一人背后,出剑迅速将他的防毒面具一分两半。东方子的强光符像不要钱似的不停撒,那三人眼前白光不断,声音又听不见,最后竟然撞在柱子上停了下来。 漆凡尘打晕了三人,利用他们开了虹膜锁,进入了关押室。 果然,黑漆漆的关押室里,只有院长一个人。 大概也听到了外边的动静,院长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问:“什么情况了?” “您没事了。”漆凡尘带着他往外走,“走吧。” 而另一边,玄影等人也已经将样本室的门卫解决。漆凡尘把院长送上去之后,很快从下边传来一声爆炸声。 语晴没跟他们下去,她看到漆凡尘上来,便知道任务成功了。 “他们什么时候走的?”语晴有些激动地问院长。 院长还在适应白天的光线,他伸手挡着眼睛,反应迟钝地摇了摇头:“我不清楚,从昨天晚上开始外边就一直很安静。” “昨晚……”语晴看向漆凡尘,严肃地说,“我们必须立马前往闵钟山!” 话音落,玄影等人也已经从入口出来,她问:“这里的人怎么处理?” “报警。”杜衡冷声说,“非法持枪,够他们进去坐一会儿了。” 杜衡几人留了下来待命,漆凡尘先和语晴回到服务站。 师父看他们出来,上前问道:“人呢?” “研究室只有院长一个人。”漆凡尘把刚刚的情况简要说明,接着微微让开,后边跟着步履蹒跚的院长。 “只有一个人?”师父愕然。 院长走近了这才急急说道:“他们走了!” “他们去哪里,为什么只留你一个人?”师父声音有些焦急。 “我不知道。”院长摇摇头。 “他也没跟你说?”师父急急地问。 “没有。”院长喘着粗气,“我被关进去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漆凡尘出声:“他是谁?” 两人同时看向他,却谁都没有出声。 “另一个内鬼。”漆凡尘语气肯定地说,“跟他们一起走了。” “我知道他们去了哪。”语晴忽然出声。 “哪里?”师父忽然看向这个面生的女人。 “闵钟山。”语晴面色阴沉,“他们比原先计划的更早动身,我们必须在他们找到入口之前拦住他们。” “你又怎么知道?”师父逼问她,“你是谁?我没见过你。” “我曾经是那些人之中的一员。”语晴冷静地解释道,“如今逃出来了而已。” 师父盯着她看了片刻,才说道:“闵钟山是内陆鲛人的聚集地,他们怎么会知道怎么去?” “因为他们之中有人有。”语晴看向院长,冷冷地说,“就是那个男护士辛景。” 院长却像是有所预料般,没说话。 “研究室一共五十五人,留在这里的不到二十个,其余人全部去了。”语晴看向沧鸾,“他们人多,并且带了武器,只能走公路,我们需要更快一点。” “飞机。”师父快速说道,“现在就订飞机票,尽快!” 漆凡尘却皱眉:“沧鸾上不了飞机,他没有身份证。” 沧鸾若有所思地看向他。 “如果是包机呢?”语晴却说。 很快,师父以镇邪会长的名义,在航空公司包了一架私人飞机,飞机在今晚六点起飞,他们需要在五点前到达机场。 “我也要去。”院长咳了两声,说道,“我不能让他继续作恶了。” “他们把你留下来的意思你不明白吗?”语晴却朝他冷冷说道,“你是累赘,只会拖慢我们的速度。” 院长却有些愕然。 漆凡尘虽然知道语晴对院长有敌意,但这样的态度还是让他眉心一皱。 “闵钟山周围是海域,不会游泳的话完全接近不了。”沧鸾出声道,“师父,您跟院长年纪大了,还是留下来比较好,至于其他人。” 他看向一脸茫然的司长夜和顾怀,说道:“小司,带上你的狗跟我们一起走。” 司长夜刚兴奋起来,却听语晴却不满地问:“带狗干什么?” “那不是一条普通的狗。”沧鸾有所保留地说,“带上它只有好处。” 顾怀却小声地问了一句:“那我呢?” “小孩子跟着凑什么热闹。”语晴只看了他一眼,皱着眉说,“回去好好上学。” 顾怀很不满地撇了撇嘴。 “你也一起吧。”沧鸾却忽然说道。 “啊?”顾怀得到了允许,兴奋地朝他扑了过来。 师父却不太赞同地说:“你让他去?他才几岁?” 漆凡尘却懂了沧鸾的意思,他走到师父身边,小声地对他说:“顾怀是鲛人的孩子。” 顾怀不过十岁,生他的鲛人在十年前碰不上那场传染病,所以很有可能,他的父亲或者母亲应该在闵钟山。 “我会保护好他。”漆凡尘说。 作者有话要说: 我错了,我不该写这种类型的,以后还是写小甜饼吧,唉 --------------- 第45章 流氓 ============================== 临走之前,师父把漆凡尘单独叫到了一边。 “你知道,为什么秦方林能把这里的位置发过来吗。”师父说。 “因为里边有内应。”漆凡尘说完,迟疑道,“那个内应既然能够帮助语晴逃跑,为什么他自己不逃出来呢?他有别的任务?” “语晴?”师父听到这个名字一愣,他问,“是刚刚那个女孩儿?” 漆凡尘点点头,师父继续说道:“那个内应,是你的师兄。” 漆凡尘足足呆了三秒,他才问:“是……霄昇?” “没错。”师父闭了闭眼,说道,“我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竟然跟着这些人跟了这么久,怪不得我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找到,怪不得一点风声都没有……” 漆凡尘侧目看了眼正在休息的院长,问:“是他帮院长发送定位的?” “没错。”师父点点头,说道,“秦方林身上带了手机,但是进去了之后被搜身,信号也被屏蔽了,而负责搜身的就是霄昇。霄昇暗地里帮他把定位发到了我的手机上。” 漆凡尘哑然,片刻后,他才问:“您又怎么知道,那是师兄?” “因为号码,是霄昇以前用的号码。十二年前他失踪的时候这号码就再没有消息了,没想到是秦方林留着。”师父叹了口气,说,“你们去了孤儿院之后,我收到了秦方林自己的号码给我发的消息,说如果接下来几天内收到了霄昇的消息,请务必过来救他。” “所以……他早知道师兄是被这些人带走了。”漆凡尘讷讷地说着。 “我更倾向于他也是猜测。”师父却说道,“毕竟霄昇并不是研究员,不懂医学技术,他们留他也没有必要。” 漆凡尘没说话了。 “而你说的为什么他不能逃出来。”师父眼里有痛苦之色,“恐怕他是被控制了。” 漆凡尘安静片刻,说道:“师父,您稍后把师兄的照片发给我。” “好。”师父应了,又叮嘱一句,“顾怀那孩子从小没有父母,他是他师父在外云游带回来的孩子,要帮他找父母,不是一件容易事。” “如果顺利的话,我们应该能够进闵钟山。”漆凡尘只说,“总要抱有希望。” “好。”师父沉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一定注意安全。” - 五点半,几人准时登上了私人飞机。 原本机组成员不同意将白泽带上飞机,司长夜左求右求,又是说明身份又是把师父搬出来,终于好不容易说通了,买了个狗笼子关着它。 飞机一起飞,趁着司长夜带着顾怀去取餐,漆凡尘便把师父的话告知沧鸾和语晴。 “我倾向于你师父不会说谎。”语晴听完了只是淡漠地说道,“霄昇的容貌早就跟以前不一样了,院长又是怎么辨别出他是你师父的儿子的?” 漆凡尘沉思,十二年或许确实可以让一个人的脸发生巨大的变化。 “要么就是他一开始就知道你师兄就在那里边,只不过这么多年由于害怕所以一直不敢来罢了。”语晴语气嘲讽般地说道。 沧鸾略微皱了皱眉,说道:“如果真是知道,那么十二年前,在这些人还没有研究出各种对抗鲛人的武器、没有建立这么大的基地之前救人,是最明智的选择,拖到如今,只可能是因为他也不知道到底在不在。” “我劝你不要把人类想得太简单。”语晴看向他,冷冷地说,“你可能永远想象不到,一个表面上和善的人类,是怎么将一只鲛人在一分钟内扒皮抽骨的。” 漆凡尘坐在靠窗的位置,他旁边坐着沧鸾。隔着一条过道,语晴把座椅放倒,正半躺在椅子上,身上搭着一条毯子。说这话时,她目光看向沧鸾,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 漆凡尘不适地转过脸,偏头看向窗外的景色。 外边的天色很黑,云层稀薄,从上边可以看到下边星星点点的灯光。 耳边传来顾怀和司长夜打闹的声音,由近及远,漆凡尘看了一会儿,感觉到手背被人轻轻地碰了碰。 他缓缓转过头来,看到沧鸾手里拿着一个橘子,正在剥皮。 “哪儿来的?”漆凡尘问。 “刚刚小孩给的。”沧鸾低着头没看他,问,“要不要吃?” “没胃口。”漆凡尘没什么精神地低声回应。 “还有两个小时才到。”沧鸾声音也放轻了,“会饿。” “没事。”漆凡尘却说,“以前有时候两三天不吃饭也扛得住。” 他刚说完,感觉到沧鸾一下子转过了头,目光直直地盯着他看。 漆凡尘瑟缩了一下,迎上他的视线。 “还能好好的,算你命大。”沧鸾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猝不及防地伸手把一瓣橘子塞在他嘴里。 漆凡尘心里想,这个季节的橘子是挺甜的。 “你在为师兄难过?”沧鸾又给他塞了一瓣。 “不是。”漆凡尘垂下目光,看着沧鸾的手指,说,“只是忽然很想知道十二年前我的记忆是什么样的。” 沧鸾喂他的手一顿。 随即,他忽然伸手把过道中间的隔板拉了起来,上半身靠了过来,凑近漆凡尘,小声地说:“你不记得了,我帮你回忆。” “你怎么帮我回忆?”漆凡尘看着他,有些疑惑,“鲛人还能读取人的记忆?” “不是。”沧鸾勾了下唇,“是因为你的记忆里曾经有过我,所以我能帮你回忆起一小段。” 漆凡尘盯着他凑近的脸,不知怎么的,在他说话时,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就落在了沧鸾张张合合的嘴唇上。 沧鸾注意到他的视线,看他果然缓了好几秒才看向他的眼睛,重复一遍:“我的记忆里曾经有你?” “我忘了。”沧鸾却忽然想起来自己曾经说过的话,笑着说,“我答应了你,回来了就让你亲的。” 漆凡尘却因为这句话红了耳朵。他目光有些闪躲,手指有些局促地抓着身上的毯子,半晌才慢慢地说:“可是……你说过,只有情人才可以接吻。” 沧鸾看着他泛起薄红的脸,心里那点想做绅士的念头一下子就被他扔到了角落,随之而来的是疯狂叫嚣的占有欲。 他是单纯,但喜欢无罪。 绅士做不了,那就做流氓算了。 沧鸾伸手轻轻地捏住对方的下巴,凑得极近问他:“我是说过,那你不还是偷偷亲了我?” 漆凡尘猛地睁大双眼,他意识到自己半夜偷亲的事情暴露了,原本只是薄红的脸颊变得滚烫,羞赧占据了他的大脑。 沧鸾呼吸重了些,他恨不得现在就把人摁在位置上亲,但理智告诉他还不到时候。他竭力控制住自己,开口:“别害羞,我没怪你。” 漆凡尘忽而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声音里带着不安,说:“我是鲛人和人的孩子,也有人类的血统。” 沧鸾不知他怎么提到这个,点了点头。 漆凡尘眨了眨眼,他在心里给自己鼓起勇气,等了好几秒,才继续说道:“既然你喜欢人类的话,能不能降低下标准,考虑一下我?” 沧鸾一愣,刚要说话,漆凡尘抓着他的手微微用力些,有些紧张地补充道:“我知道你有喜欢的人……我不是想拆散你们,我可以等你也喜欢上我,再做你的情人。” 沧鸾觉得他的心痛得快要窒息了。 “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他伸手轻轻地摸了摸漆凡尘的脸颊,急于跟他解释,“没有那个人,我一直喜欢你,一直就是你,没有别人。” 漆凡尘却不解:“可是你的定情信物……” “给你了。”沧鸾亲上他的嘴唇,温柔地告诉他,“我是来找你的,亲爱的。” --------------- 第46章 蜃楼 ============================== “所以,我什么时候见过你?”亲吻过后,漆凡尘呼吸急促,但他也没忘了沧鸾说过的话。 “十二年前。”沧鸾拇指蹭着他泛着水光的下唇,缓缓说道,“当时我第一次来闵钟山,在附近玩的时候,碰到了一头很凶猛的妖兽。” 漆凡尘仰着头静静地听他说。 “它抢了我一样东西,那样东西是我们鲛人的宝贝。几百年前鲛人首领战胜了三大凶兽,蛊雕、九尾狐、九婴,用它们的精血炼制成三颗元丹,分别是三秀灵珠、三秀元珠和三秀乾珠,这种元丹可以大大增进鲛人的力量,当时的三位首领每人有一颗。而知道我要来闵钟山,父亲把他的给了我。 “我当时年纪小,根本不知道这是什么,只以为是护身珠一类的东西。后来我才发现因为这是妖兽的精血炼制,所以妖兽对它极为敏感,是闻着味过来的。我当时修为也不高,那妖兽又善于伪装成小动物,我一不注意就被偷走了灵珠,还被它弄晕了。 “我醒过来的时候,发现是你把我救到一个山洞里,你看到了我的尾巴,怕我被别人发现,所以脱下衣服盖住了我下半身,我让你等着,等我拿回我的灵珠就来找你。” 漆凡尘目光有些茫然,他像是在听别人的故事。他问:“你回来了吗?” “回来了。”沧鸾接着说道,“我看到那只可恶的妖兽偷了我的灵珠后力量大增,甚至快打到了闵钟山入口,而闵钟山的守门人正在跟他缠斗,那个人很厉害,把妖兽半边身体都快削下来了,我不能让他发现妖兽身体里有我的灵珠,所以绕到妖兽后边,先把灵珠偷走了。” 漆凡尘缓缓地点了点头:“然后呢?我走了?” “你没走。你那时候……”沧鸾斟酌着词语,说,“状况不太好,我照顾了一段时间,后来有个女人来了,我就躲起来了,我看她把你带走了,她好像是你妈妈,因为我听见她叫你七七。” 漆凡尘张了张嘴,最后又陷入沉默。 “那定情信物呢?”他问。 沧鸾愣了愣,笑:“在你兜里呢。” “啊。”漆凡尘反应过来,说,“你那时候就认出我了。” “当然。”沧鸾摸了摸他的额头,“谁让我们七七长得让人看一眼就一直忘不掉呢。” 漆凡尘顿了顿,小声地问:“我刚接你回家的那几天晚上,你在我床前干嘛?” 沧鸾一愣,随后坦诚地说:“别多想,我就只是看着你,我可没偷亲你。” 被他这么一说,漆凡尘想起来自己干的事,偏过头又不敢看他了。 - 他们要去的地方位于东南部的海域,飞机在八点左右降落在机场,下飞机的时候,司长夜奇怪地看了眼漆凡尘,问:“哥你是吃了辣椒吗?怎么嘴跟肿了似的?” “……” 漆凡尘还没说话,沧鸾已经替他回答了:“吃橘子上火吧可能。” “哦。”司长夜点点头,又问沧鸾,“可是我只给了你一个橘子啊。” 语晴却在这时候出声道:“我们需要找辆车开过去,我刚在飞机上看了地图,大概要开四十分钟左右,到达一个叫宾雅度假沙滩的地方。” “车好找。”漆凡尘说着,已经在叫车,“只是我们五个人加一条宠物要叫两辆。” “我都无所谓。”语晴说着看向两个小孩。 “姐姐好凶,我想跟哥哥一起坐。”顾怀小声地说。 沧鸾看了他一眼,说:“我跟语晴一起吧,七七你带他们。” 漆凡尘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叫的车很快到了,宾雅是当地非常著名的旅游地,基本上来着旅游的都会去那里住一晚。司机操这一口当地口音问:“你们预约了没啊?那个沙滩酒店非常火爆的!” “我们不住。”漆凡尘只简短地说。 “啊,那实在是太可惜了。”司机遗憾地说。 两辆车前后到达宾雅度假村,刚一下车就能感觉到海风吹来。司长夜紧紧地拉着白泽的绳子,生怕它一不小心就窜到海里去。 这个点海滩边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游客,漆凡尘回头看向朝他们走过来的语晴和沧鸾,问:“接下来怎么走?” “如果院长说的没错,他们是昨天晚上动身的话,应该没这么快到。”语晴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但她丝毫不在乎,“这里人太多,他们要行动的话只能趁着半夜。而我们需要在他们之前找到海市蜃楼的通道,率先进入闵钟山,让鲛人做好迎战的准备。”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时我母亲曾经跟我说过,海市蜃楼只在半夜十二点开启,并且只有五分钟开启时间,五分钟过后就要等第二天。”沧鸾看向语晴。 “没错,只要能够进入到蜃楼内部,时间流逝跟现实是不一样的。”语晴看着远处的海平线,道。 “那我们是现在去找入口?”司长夜虽然大致地了解了一下概况,但对于海市蜃楼他还是新奇多于害怕。 “入口不用急。”语晴看向白泽,问,“现在的问题是,你到底怎么打算处理这条狗?” “其实我也觉得有些多余……”司长夜小声逼逼,“狗不会游泳啊哥哥。” “杜衡没跟你说过你的狗是什么品种吗?”沧鸾忽然问沧鸾。 “啊,没啊。”司长夜摸不着头脑。 “白泽这个名字,不是你取的吧。”沧鸾蹲下身摸了摸白泽的脑袋,说,“严谨一点来说,白泽不是狗。” 漆凡尘跟在他身边蹲下,想起来很早之前沧鸾曾经对白泽脖子上的金色项圈很好奇,他问:“那是什么?” “是妖兽。”沧鸾说,“跟重明一样,都是上古妖兽。” “啊?你说杜衡哥哥那只鸟?”顾怀说,“可是白泽除了能感觉到危险外,好像没什么别的用啊。” “它似乎被驯化了。”沧鸾看向司长夜,说道,“我不知道它是怎么到你这来的,但据我母亲说,三十多年前闵钟山建立,白泽是守护海市蜃楼的妖兽。直到十多年前它莫名其妙消失了。” “所以你带它来……” 沧鸾看向漆凡尘,点点头:“回到海里,我猜应该会恢复到之前的样子。” “这两个小孩呢?”语晴又问。 “白泽到了这,你这小孩就没用了。”沧鸾笑着看向司长夜。 司长夜:“……” “至于你这个小孩。”沧鸾又看向顾怀,说道,“如果有好消息,就来通知你,如果没有,你就跟小司哥哥一起在海边玩几天。” 顾怀一听到有玩,立马就开心了。 宾雅度假村名不虚传,这会儿的套间已经全部满了,几人只能在附近另一家宾馆订了房。 把俩小孩安置好之后,语晴说道:“我只知道具体的路线,但我也没来过,所以我们需要提前一点去找一下路线。” 漆凡尘并没有问她是如何知道具体路线,他只说:“从这里去入口要多久?” “不久。”语晴看向沧鸾,“以他的速度,十分钟就能到。” “我觉得有必要事先说明。”沧鸾说,“我能带他,你怎么办?” “我能在水下呼吸,你只需要抓住我就行。”语晴说道。 沧鸾只是看向漆凡尘,见他没有异议,这才答应下来。 三人在这里等到了夜里十一点。 半夜的沙滩空无一人,漆凡尘牵着白泽到海边,把鞋子脱了。 沧鸾蹲了下来,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珠子,递到白泽嘴边让它吃了。接着,漆凡尘看到语晴也拿出了一颗跟沧鸾一样的珠子,吃了下去。 “你也有?”沧鸾好奇地看他。 “有什么奇怪的。”语晴淡淡地说,“我连你们首领手牌都有,有这个很意外吗?” 沧鸾耸了耸肩。 下水之后,漆凡尘发现,白泽果然会游泳,并且它游泳的速度不比沧鸾慢多少。 他手里牵着白泽的绳子,而绳子一直保持着松弛的状态。 沧鸾一手搂着漆凡尘,一手抓住语晴递过来的绳子,带着两人一狗在海里驰骋。 游过最初的两千米后,接下来每游一小段路,沧鸾都会停下来,让语晴判断接下来应该往哪个方向走。 他们已经进入了海市蜃楼的外围,这里的海域有鲛人布置的结界在,路线错综复杂,如果走错了一点,迷失了方向,那么离入口就会差很远,甚至有可能被困在这里游不出去了。 语晴虽然没来过这里,但她对这里的海域极为熟悉,不用看地图,她也清楚地知道下一步该往哪里走。如果不是她承认自己是人类,漆凡尘几乎要以为她是经常出入闵钟山的鲛人。 没过多久,漆黑的海底忽然出现了一点亮光,随着越往前,那亮光越显眼。 下水之前语晴就说过,如果看到这个光,那说明他们离入口不远了。沧鸾停了下来,托着漆凡尘浮到海面上。 语晴终于能在海面上呼吸,她抹了一把脸,说道:“快到了,等到十二点,会出现一个透明的结界……” “接下来不用你说。”沧鸾搂抱着漆凡尘,说,“我记得怎么进。” 语晴止住了话头,只淡淡地看了他下半身一眼,接着评价了一句:“你的外形比我见过很多鲛人都要漂亮。” 沧鸾一愣,还没说话,就感觉自己的手心被怀里的人轻轻地捏了一下。 “你知道他是什么身份吗?”漆凡尘忽然朝语晴说道。 语晴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顺着他的话问:“什么身份?” “他是王子。”漆凡尘认真地说。 “啊。”语晴目光又转向沧鸾,点头,“我只知道有公主,原来还有王子。” 沧鸾搂着人的手微微收紧,闻言只轻轻一笑:“闵钟山只有王子,唯一的一位公主,三十多年前就已经嫁给人类了。” 漆凡尘刚要问是哪位公主,语晴声音一沉:“光朝着这边过来了,做好准备。” 沧鸾搂紧怀里的人,轻声说:“准备走了。” 那团白光缓缓地朝着这边过来,沧鸾重新回到海里,朝着白光前进。 光线刺得漆凡尘不得不闭起双眼,他能够感觉到周遭的水在不断挤压他的身体,压力慢慢地变大,持续了几秒,那压力忽然不见了,漆凡尘发现身体变得轻盈起来。 沧鸾伸手覆盖在他眼睛上,朝语晴说:“闭上眼睛,别看。” 漆凡尘这才发现,他们进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第二更 我会尽快写完,写完就发,蜃楼的故事结束就完结了 --------------- 第47章 标记 ============================== 研究室里被打晕的这些男人都被警车带走了。 “这地方很诡异。”玄影站在门口,说道,“要建造这么大的地下室,估计要花很长时间。” 杜衡盯着黑黢黢的洞口,皱了皱眉。 “对了。”玄影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来几张牌,“在标本室墙上挂着的,我想应该会有用,就带上来了。” 杜衡接过来一看,发现是研究室成员的工作牌。他一张一张地看过去,都不认识,直到最后一张。 他盯着工作牌上的照片看了几秒,眼里慢慢浮现出震惊。 “怎么了?”玄影看他脸色不对,低头看了一眼,“这个人有问题?” “这个人,我熟悉得很。”杜衡抬头问东方子,“老七是不是回服务站了?” “对。”东方子正跟扶桑子说话,闻言应了一声。 杜衡摸出手机来想要发消息,却发现在这个地方根本没有信号。 - 漆凡尘睁开眼睛,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海面上升起了薄薄的雾气,身体随之变得轻盈起来,甚至能够站在海面上了。 他有一种感觉,似乎到了天宫仙境。 放眼望去苍茫一片望不到边,周遭除了薄雾之外什么也没有。漆凡尘低头一看,发现白泽一反常态,安静地站在一边,望着远方。 沧鸾浮在水面上,仰头看向漆凡尘。 语晴似乎也为眼前的景象所震惊,她小声地自言自语:“原来这里是这样的。” “我听说,以往每年一次海市开放,很多鲛人和人类会来到这里,这里会张灯结彩、非常热闹。”沧鸾说道,“不过这种景象应该再也见不到了。” “接下来要去哪里?”漆凡尘问。 “这里有通往闵钟山的路,但是在海底,为了不让人类进去。”沧鸾回头看向语晴,说道,“你只能到这里了。” “你可以把他们喊过来。”语晴说道。 “我也只来过这里一次。”沧鸾缓缓说道,“他们不熟悉我的声音,不会轻易出来。” 语晴却微微皱了眉:“你告诉他们,我有他们首领的手牌。” 沧鸾却朝她微微一笑:“虽说我见过首领手牌,但谁知道你的手牌是不是首领亲自给的呢?毕竟只要见过,要仿制也很简单。” 漆凡尘微愣地看向沧鸾。 语晴终于听懂了他的意思,脸色冷了下来,问:“你干什么。” “把我们当工具人这么久,怎么说也该产生一点信任了。”沧鸾问道,“你的计划是什么?到底是想借鲛人的手除掉那些人,还是坐收渔翁之利?” “我能有什么利可收?”语晴沉声道,“我完全是因为看不下去那些人的作为,所以想要替□□道。” “霄昇能在那么多人眼皮下把你送出来,”沧鸾不想一直仰着头看她,便暂时变回了人形,说道,“你跟霄昇是什么关系?” 闻言,语晴一直以来都非常镇定的表情中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她神色出现了几秒的空白,接着否认了:“我们只是合作关系,他把我送出来,我代替他去传话给首领。” 漆凡尘听到这里,心里一个疑惑忽然解开了:“唯一一个公主,是师母?” “没错。”沧鸾看了他一眼,说道,“只是霄昇既然能够拿到首领的手牌,说明他肯定来过闵钟山,并且依你对路线的判断,他在这里待过不短的时间。” “他为什么重新回到研究室?”漆凡尘顾自说道,“因为他想要把那些人故意引到这里,一网打尽。” “你是人类,霄昇为什么这么信任你,甚至把他外公给他的信物也交给你?”沧鸾好整以暇地看着语晴。 语晴却只是冷笑了一声:“你都猜到了,还问我干什么。” “你跟他是十二年前认识的?”漆凡尘问。 “是。”语晴这次没有否认,直视沧鸾说道,“你应该知道霄昇为什么会来到那个医院。” “因为师父发现医院出现了一批鲛人。”漆凡尘说,“他是去打听消息的,但他自己却再也没了消息。” “他来晚了。”语晴没什么感情地说道,“当时院长已经被软禁了,他找到了我,并且让我跟他走。他进来之后发现了之前院长关押鲛人的房间,并且看到了病毒样本,他打开了,感染上了。” 漆凡尘心里一惊:“病毒样本?” “从鲛人身上提取出来的病毒,院长被软禁之后那些东西还放在实验室里。”语晴回忆道,“他有一半鲛人的血统,所以染上了病,我当时正好去实验室,看见了他。我知道如果他被那些人发现了,他逃不过一死,所以我把他带了出来。” 沧鸾蹙眉问:“你把他带出来,你又回去了?” “没有。”语晴说道,“霄昇感染了病毒,如果我放任他在外边,他肯定会死。正好我对病毒有过一些研究,我知道怎么延缓病发,控制病情,所以跟他一起逃走了。” “你们又为什么分开?”漆凡尘不解地问。 “我跟他在一起两年,两年后人类病毒爆发,他就失踪了。”语晴淡淡地说道,“而我却被那些人找到了,一直关在研究室里。我被抓回去之后,发现陆地上的鲛人几乎已经全部消失,那些人根本找不到目标,所以项目被迫停了很多年。直到一个月前。” 沧鸾注意到语晴语气变得强烈了一些。 “一个月前,有人带回来一只鲛人的尸体,我才知道他们在海边装了很多隐形的感应器,那种感应器是用鲛人的骨头做成的,能感应到一百米内的鲛人,跟之前辛景用在你身上的一样,只不过他那个更隐蔽,只能感应一米。”语晴说道。 漆凡尘猛然想起来,之前他们乘电梯碰到他时,辛景口袋里不合时宜的铃声。 “我慢慢取得了他们的信任,才知道原来他们在计划抓一只鲛人,把其他鲛人全部引出来。”语晴目光微沉,“就跟当年那些畜生做的一样。” “当年?”漆凡尘敏感地捕捉到了重点。 “当年我们医院的鲛人并不是他们主动过来的。”语晴说道,“是有一些商人带着他们来,说这是奇种,能力远超人类,如果能够在他们身上发现什么价值,将来对人类肯定能有巨大的帮助。不过买卖陆地上的鲛人还满足不了这些畜生的贪心,竟然妄想活捉整个闵钟山。” “他们也不动脑子想想,陆地上的鲛人之所以好抓是因为他们感染了病毒。”语晴嘲笑道,“最后听说死得比较惨,被吊在树上,活活地被妖兽一口一口咬死的,足足咬了三百口。” 漆凡尘眉心紧皱。 他终于明白过来,五叔是哪里来的。 之前他们推断并没有鲛人在背后布局,但唯独五叔是例外。现在看来,五叔应该是被做成了傀儡,原本打算在木府村大开杀戒,只是没想到正好碰上了他们。 “那个鲛人是被他们迷晕带到研究室的,本来打算做诱饵,没想到那个孩子宁愿死都不肯透露一点信息。”语晴说道,“在那之后,霄昇就来了研究室。” 沧鸾却听出了矛盾的地方:“既然是你带他逃出医院,那些人没认出来霄昇?” “我说过,他的脸早就跟以前不一样了。”语晴不怎么有耐心地说,“他告诉我他已经跟闵钟山达成了一致,把这些人引到这里来,以手牌为信号,他们里应外合。” “本来他的计划里应该是没有你的吧。”漆凡尘说,“他让你出来找我们,为什么要多此一举?这个计划不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他原本是打算把他们带到海市蜃楼入口就脱身,但是这样风险很高,万一他死了,鲛人就没有退路了。我确实是个意外,但我这个意外却让这个计划更加保险。”语晴说着,朝沧鸾看过去,“现在,你还不肯相信我吗?” “好。”沧鸾点点头,说道,“我信你。” 很快,沧鸾开始低声地吟唱着什么。 漆凡尘注意到,他身边的白泽在声音响起时有些激动,在他脚边不停地打圈。 片刻后,有另一道微弱的声音响起,似乎在回应沧鸾。 两人来回对话几番,终于有个鲛人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这个鲛人身穿铠甲,手握铁戟,面色严肃地用中文问他们:“手牌在哪里?” “在这。”语晴把手牌亮出,鲛人凑近看了一眼,朝她点了点头,说道,“只有鲛人能够进入,你们请在此等候。” 漆凡尘看了眼沧鸾,沧鸾已经变回鲛人模样。语晴似乎有些不太放心,说道:“你别……” “我明白。”沧鸾说道,“你放心,我会传达。” 说完,他轻轻地拉了拉漆凡尘的手,从水里跃起,凑到他唇边亲了一下,低声说:“等一下我。” 漆凡尘点了点头,应了声“好”。 沧鸾跟着鲛人走后,结界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语晴看起来还是有些不太放心,紧紧皱着眉。漆凡尘转头看向她,说道:“我对你的身份有些猜测,不知道对不对。” 语晴抬头看他,眼里闪过疑惑:“什么?” “你是院长的女儿吗?”漆凡尘静静地说道。 语晴目光凌厉地看着他,对峙了几秒,她冷笑一声,默认了。 “院长在他的日记里写了,他失去了他的女儿。”漆凡尘慢慢解释道,“我问过医院里的人,他们都说院长没有孩子,说明这孩子一定是在十二年前离开的。” “你猜的没错。”语晴一动不动地盯着他看,说道,“你这么聪明,不如我再送你一个消息。” 漆凡尘看着他没说话。 “软禁院长、建立研究室的人,也是院长的孩子。”语晴嘲讽地说,“是我的亲哥哥。” 漆凡尘脸色微变。 “我的亲哥哥,为了控制我,甚至不惜把病毒注射到我身上,让我感染。”语晴说道,“不过他好歹还有点人性,没有亲手把院长杀了。” “你感染了?”漆凡尘半信半疑地看着他。 “没错。”语晴有些好笑地看着他,“怎么,你怕被我传染?” “跟你这么久,要传染早就传染了。”漆凡尘问,“你怎么好的?据我所知,目前还没有针对这个病毒的疫苗或药物。既然你能控制病情,你身上也完全看不到发病的征兆。” “你以为我为什么对霄昇这么信任?”语晴转过头不看他,望着苍茫水雾说道,“因为是他救了我,他也感染了病毒,他有东西压制,但他却把那个东西给了我。” 漆凡尘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问道:“是什么东西?” “你大概没见过。”大概是提到了这些让她心情稍微没那么差了,语晴竟然真的告诉了他,“是一种元珠,据说他们鲛人手里也只有三颗,非常珍贵。” 她稍微把自己的领口拉下来一点,让他看到锁骨下方的皮肤,那里印着一个小小的红色的水滴形标记,漆凡尘非常眼熟。 “在我身体里,这种元珠可以驱邪保平安。”怕他不信,语晴又解释道,“不是迷信,是真的。” 漆凡尘却感觉心口被压得喘不过气来。 语晴看他面色痛苦,有些奇怪:“你什么表情?” “没有。”漆凡尘偏过了头,手指紧紧地握成拳,大口大口地喘气。 在他的心口,也有一个跟她一样的标记。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当年他明明感染了病毒,却好好地活了下来。 他也终于知道,沧鸾上岸,到底是来找什么。 --------------- 第48章 结束 ============================== 结界里时间流逝的速度和外界不一样,漆凡尘感觉他才没等几分钟,沧鸾就回来了。 “怎么样?”语晴上前问道。 “霄昇跟他们早已经制定好了计划。”沧鸾说道,“他们会埋伏在海市入口,等他们过来之后主动出击。” “他们不现身?”语晴疑惑道。 “已经在周围了。”说着,沧鸾微微皱了皱眉,“不过看他们的态度,似乎对我、或者我们并不怎么客气。” 漆凡尘盯着他看了一会儿,问:“我们怎么办?” “等着吧。”沧鸾说完,又想起什么,朝白泽说道,“你要想是回去,可以回去。” 白泽却只是趴在漆凡尘的身边,看起来蔫蔫的。闻言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 “现在就是等他们过来了。”语晴说道,“霄昇说首领给了他传信物,只要他进入海市蜃楼范围,这边就能知道。他们并不知道十二点是海市蜃楼开启时间,霄昇会在后半夜把他们带过来。” “后半夜?”漆凡尘看向她。 “因为后半夜海水温度会骤降。”蚕卵解释道,“我们得从这个结界出去,这里边时间流得慢。” 他靠近漆凡尘,伸手搂住他的腰,说道:“走吧。” 从刚刚进来的入口出去,他们重新回到了海市蜃楼外的海域里。漆凡尘感觉到身体重新变得重了起来,但沧鸾始终搂着他,带他浮到海面上。 “你说他们埋伏在附近。”语晴疑惑地往周遭看了看,说道,“可是我并没有看到。” “这附近的结界都是鲛人制造的,他们在结界外,我们还在结界内。”沧鸾解释道。 正在这时,漆凡尘的手机响了好几声。他的手机一直放在口袋里,并没有进水。 他打开来一看,首先看到手机上显示的时间,目前是0:03。 离他们进入海市蜃楼,竟然指过去了三分钟。 消息是杜衡发过来的。 【杜衡】:【又接了个任务,忙到现在才有空】 【杜衡】:【下午忘了跟你讲,我看到一张有趣的照片】 【杜衡】:【照片】 【杜衡】:【还记得西君旅馆的案子吗,一个十七八岁的男孩被扒了皮,但找不到凶手】 【杜衡】:【这个男孩的脸,跟研究室里一张工作牌几乎一模一样】 漆凡尘把照片放大,是一张年轻的男孩子的脸。 这是什么意思?这个人为什么会出现在研究室里? 他定睛看了几秒,转头问语晴:“你说你能够控制恶果,是用药物控制,还是别的方法?” 语晴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提到这个,疑惑道:“怎么了?” “只是问问。”漆凡尘低头回了个“知道了”,收起手机。 “药物控制。”语晴没什么感情地说道。 漆凡尘没再说话。 这时,刚刚在海市蜃楼里出现的鲛人再次出现在了他们面前。他礼貌地朝三人鞠了个躬,客气地说:“首领说请你们跟大家呆在一起,单独掉队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漆凡尘刚点头,鲛人的目光转向了他身边的白泽,问道:“这个……” “它没有什么影响,请允许我们带它一起。”沧鸾客气地说道。 “好吧。请跟我来。” 他的中文说得非常流利,一点口音也没有,趁着他在前边带路的时候,漆凡尘凑到沧鸾身边,小声地问他:“鲛人是不是天生就会说中文?” “嗯?不是。”沧鸾很自然地伸手搂他的腰,同样小声地回应他,“其他人我不知道,但是我是学的。我以前说中文也不太好。” “可是你只来了陆地一次啊。”漆凡尘说。 “只来了一次,但族里能说中文的不少,跟他们学学就会了。”沧鸾说。 “那我要是跟你学学鲛人的语言,大概要多久才能学会?”漆凡尘有些好奇。 “这我就不清楚了。”沧鸾顿了顿,说道,“你要学我可以教你,不过其实你也用不着,因为我父母他们都会说中文。” 漆凡尘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瞬间有些脸红。 带路的鲛人把他们领到了离入口处不远的一座大山上。漆凡尘只看了一眼,就发现这座山也是鲛人制造出来的幻境。这山大部分都浮在水面上,山上树木郁郁葱葱,像是一座仙山。 刚一走近,山麓附近的海面上跃起来两只年轻鲛人,下半身浸在海里,正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他们。见他们过来,一个男性鲛人用不太标准的中文问道:“你们是来帮我们的吗?” “没错。”语晴的表情看起来并没有过多的惊讶。 另一个女性鲛人眼睛发光地看着她,接着又把目光转向了她身后的沧鸾,露出喜悦的表情,说了一句话。 沧鸾对她笑了笑,也说了什么。 接着,女性鲛人娇羞一笑,别过脸去。 漆凡尘看了一会儿,问他:“她刚刚跟你说什么?” “她说她小时候见过我。”沧鸾解释,“我跟她说,我忘了她的名字了。” “哦。”漆凡尘点点头。 他有些好奇地打量山麓,发现附近的海面上有很多躲在树、石头、草丛后边的鲛人在小心翼翼地打量他们。 他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多的鲛人,新鲜的同时又有些好奇。 他们走上山脚,引路的鲛人便停了下来,说道:“你们就呆在这吧,这里很安全。” 漆凡尘朝他道谢,一转头,发现那些探究的目光变得大胆起来。 “是王子带来的人!” “人类长得跟我们很像啊!” “那个男人看起来不错的样子……” “别打人类的主意,既然是王子带来的人,肯定不一般!” “那个人类旁边是不是有一条狗狗?我听说狗狗是人类的朋友。” “看起来很可爱啊,能摸一下吗?” “狗会咬人!你还是别去了。” 他们在叽叽喳喳地议论着,漆凡尘听不懂,就朝沧鸾投去好奇的眼神,沧鸾便一句一句地说悄悄话给他听。 语晴并没有受这些声音和目光的影响,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朝那边的人问道:“你们有干净衣服吗?我想换一身。” 她身上的衣服并不防水,湿透之后被风一吹会很冷。有个女性鲛人听到了她的话,怯生生地说:“我有衣服,你要换吗?” “好啊。”语晴朝她笑了笑,说道,“谢谢你。” “你过来吧。”女性鲛人小声地说,“我带你来换。” 语晴朝声源走了过去,没过一会儿,她穿着一身粉色的鲛绡出来了。这衣服跟她挺合身,只是颜色衬得原本肤色就不怎么白的她更黑了。不过她似乎并不在乎。 “谢谢。”语晴再一次朝她道谢。 “不用谢。”鲛人脸红着朝她笑,摆摆手说道,“你要是喜欢就送给你了,我家里还有很多这种衣服,我都可以送你。” 语晴难得笑得灿烂:“谢谢你,不过我应该不会在这里呆很久。” 漆凡尘跟沧鸾呆在一起,那些鲛人似乎有些怕沧鸾,都不敢过来搭话。漆凡尘回头看了一眼参天的山顶,问他:“如果要爬上去,要多久?” “这里是幻境,其实还相当于水下。”沧鸾说道,“你要想上去,我可以带你上,不过他们怕是会不让。” “原来是这样。”漆凡尘点点头,说,“闵钟山是不是也是这样,是一个在水下的幻境?” “差不多。”沧鸾点点头,“不过闵钟山比这里大很多,并且确确实实是在水下,这里是为了照顾你们。” 漆凡尘明了。 他们在这座山的山麓等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终于听到从山上传来了动静。 此时山上已经被黑夜笼罩,鲛人们都很有精神,一听那声音,有人说道:“可能是来了!” 语晴朝他们走了过来,说道:“准备了。” 漆凡尘问道:“这里离海岸边有多远?” “我不清楚这座山的位置。”语晴说道,“但如果是海市蜃楼的入口,离海岸大概有十公里。” “他们已经进了海市蜃楼的范围,应该在找入口。”沧鸾话音刚落,原本潜伏在各个角落里的鲛人们已经全部武装完毕,朝着海滩边游了过来。 这座山看着大,但实际上所有的鲛人基本上都在山麓,漆凡尘回头一看,能够看到大概有一百多只身穿铠甲的鲛人。 正在这时,从山顶上下来了几只成年男性鲛人。走在最前边的鲛人全副武装,面容肃穆,他的鱼尾成灰白色,即使身穿铠甲也能感觉到浑身肌肉的健壮。 他的身后,跟着三个鲛人,同样的装备,手里还拿着一把三叉戟。漆凡尘仰头看去,首领发话了,他说着漆凡尘听不懂的语言,沧鸾小声地在他身边给他翻译:“这一场战关乎闵钟山的安危,我们策划已久,只有这么一次机会,大家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漆凡尘点点头,却发现首领身后站着的一个鲛人朝他投来打量的目光。他看了几秒,发现那目光似乎又不是朝他看来,而是…… 朝着他身边的白泽。 鲛人的士气大增,首领又在这时在海面上升起一股水雾,水雾散去,露出一段影像。 “他们已经进入到结界范围,所以能看到。”沧鸾朝他解释。 漆凡尘抬眼看去,发现画面里出现了七八艘快艇。 这些人看来是乘游艇过来的,每艘快艇里大概有两三人。 而在最前边的快艇上,漆凡尘看到了那张刚刚杜衡发过来的照片上的脸。 他问语晴:“第一艘开船的人是谁?” 语晴犹豫半秒,说道:“霄昇。” 漆凡尘目光深沉地看过去。 霄昇却在这个时候说话了,声音清晰地传到了这边:“里边的鲛人,我知道你们听得到。” 他说的是中文,很多鲛人闻之变色。 “不用担心。”沧鸾转述首领的话,“他是我们的人。” 鲛人们稍微安心下来。 “听着,我们并没有恶意,只是想和你们做个交易。我知道你们在陆地有很多家人,我可以把那些家人带到这里来与你们团聚,而你们只需要定期向我们供奉一些鲛人的物品即可。”霄昇说道,“不用害怕,我们不会伤害你们的。” 他旁边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闻言面无表情道:“他们真的能听到?” “能的。”霄昇说道,“这附近都是他们的领域,风吹草动都知道。” “他们有什么反应没有?”男人又问道。 霄昇还没说话,男人忽然朝他后边一艘快艇喊了一声:“把人带出来!” “是!”有人应了一声,接着那人便把一直绑在后座的两个人推到了前边来。 漆凡尘一愣,竟然是辛景。 辛景和身边另一个女人被绳子绑住,嘴里塞了东西。那人把他们嘴里的布团拿了下来,说道:“大哥叫你们呢!” “你这个骗子!”辛景胸膛上下起伏,情绪激动地说道,“你说过放了她!” “放了她?”男人冷笑一声,说道,“这里可就只有你妈妈一个人能引起他们的注意力言。” 漆凡尘听到,身边的鲛人们议论的声音非常气愤。 “要想救你们的同胞,就让你们首领过来,这个交易我相信他会很乐意接受。”霄昇说道,“你们应该看到了,辛景的妈妈感染了病毒,目前在靠我们吊着她的命。” 漆凡尘拧起眉毛,果然在女人脖子处看到了密集的红疹。 “我们的耐心只有五分钟。五分钟之内如果不来见我们,”被称作大哥地男人朝着所有鲛人笑了笑,缓缓说道,“我们手里的病毒可能就一不小心落进海里了。” 漆凡尘猛地看向语晴。 “放心。”语晴脸色不变,说道,“他能说出这种话,说明早就换了病毒,不过是在引诱我们出来。” 首领告诉鲛人们等候信号,他带着身后的三个人缓缓地从海滩上走过,跃入海里。 正在这时,之前给他们引路的鲛人忽然走到他们面前,递给他们一人一把短弯刀,说道:“这是我们鲛人骨制作出来的,极其锋利,你们用来自保。” 漆凡尘接过,看到刀柄同样也是骨制,上边刻着图腾。 “他们身上有武器。”语晴接过这把弯刀,说道,“让他们务必注意。” 首领留下的影像还没消失,漆凡尘看到在那八艘快艇不远处,首领带着三个护卫出现了。 “你们要干什么?”首领用标准的中文发问。 “久闻其名,终于能得一见,是我的荣幸。”男人笑着招呼,说道,“刚刚我们说的交易,您还满意吗?” “你叫什么?”首领问道。 “我?小小无名之辈,不足挂齿。”男人说道,“我们满怀诚意而来,您觉得条件怎么样?” 首领只道:“你先把她放开。” “您这要求就有点过分了。”男人皮笑肉不笑道,“要我们放了她,您至少也得展示一下诚意吧?” “诚意?”首领冷笑一声,“当然有。” 他话音刚落,火光电石间,漆凡尘注意到霄昇的手里忽然多了一把银色短刃,猝不及防地朝身边男人的胸前刺去。 那一瞬间,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愣愣地看着他们的大哥胸口迸出大量鲜血,染红了上身,甚至溅到了霄昇的脸上。 然而,漆凡尘注意到,霄昇的短刃仅仅只插进去了不到一半。 霄昇脸上露出震惊地表情,男人却慢慢笑了:“这个诚意,果然够。” 他目光阴鸷地抓住霄昇的手腕,猛地将匕首拔了出来,伤口处竟然还有源源不断的鲜血冒了出来。他竟然笑道:“我早就知道你有鬼,幸好提前留了一手。你猜,溅在你身上的是什么?” 霄昇脸色一白,猛地退后几步,忽然发出痛苦的呻吟。漆凡尘注意到刚刚溅在他脸上的血,竟然在慢慢地腐蚀他的皮肤! 首领脸色一变,身后的三个护卫已经飞跃过来,手里的直直地朝着快艇上的男人而来! “既然你们这么够诚意,那我也只能礼尚往来了!”男人从后座上拿起一把尖锐的铁刀,猛地朝海里插了下去,瞬间三个护卫的动作明显停滞了一下。 “是电。”漆凡尘等不及了,“走!” 引路鲛人说道:“跟我来!” 快艇上的三十多个男人身上均带着有腐蚀性液体的血包,这液体只对鲛人有用,护卫用银戟刺中他们的身体时,血液狂溅,他们身上穿着铠甲,但脸上却是没有遮挡,那血液只要溅到脸上立马就腐蚀皮肉。 后来的鲛人们被叮嘱了不要刺身体最好直接刺脖子,但这些人手里每人提着一把枪,喷射出来的并不是子弹,而是高温火焰! 鲛人怕火,上百个鲛人围堵过来,却被他们冲得四散。 漆凡尘拔出剑,刚准备上去,却被沧鸾拦住了:“你别去!人太多,我看不到你!” “放心。”漆凡尘看他一眼,“鲛人对人类不熟悉,我熟悉。” 沧鸾犹豫一秒,利用水流将他送到半空! 普通鲛人并不能很好地控制水流,只有首领能将他们喷出的火焰用水浇灭,男人发现之后,反应极其迅速地从旁边的快艇上捞起了辛景的妈妈,一把挡在身前! 首领刺中的动作一偏,堪堪落在快艇上,将快艇刺得往旁边一偏。 而正在这时,漆凡尘从上边跳下来,帮了他一个忙,跳在快艇那边,将晃动的快艇直接踩翻! 而首领刚要把辛景妈妈救上来,却被漆凡尘挡住了动作:“她感染了!你别碰她!” 说着,漆凡尘潜入水中,看到男人在水里挣扎着往上游,漆凡尘抓准机会,一剑刺中男人右胸,左手将他挟制的鲛人拉了过来。 男人却在死前从口袋里掏出一瓶试剂,猛地捏碎了试剂瓶,里边红色的血液流了出来。 “你们都得死……”他狠狠地说道,“一个都别想跑!” 漆凡尘拔出剑,男人的尸体便慢慢地往下沉。他抱着鲛人浮到水面上,将鲛人送到了旁边一艘空的快艇上。 他快速地环视一周,找到跪在地上的霄昇,问道:“病毒样本你换了没有?他投进海里了!” 霄昇一抬头,漆凡尘心里一惊,他脸上已经没有多少皮肤了,被腐烂得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他连忙说道:“换了!换了!” 漆凡尘回头,看到首领正带着两个护卫将剩下的人绞杀,护卫将自己的银戟投掷出去,刺中那些人身上的血包,再次冲了上去,水盾做防,很快杀了两个人,只不过在靠近时,脸上还是无可避免地沾上了他们的血。 而附近的海面上浮着二十多只被溅到血的鲛人。 他正要朝着他们过去,忽然感觉到脑子里一根弦像是被人紧紧地抓住了,剧烈地痛了起来。 他半蹲在快艇上,耳边的厮杀声渐变渐远。 怎么回事? 他痛苦地抱住头,脑子里像是被什么冲击了,巨大的失重感朝他袭来。 沧鸾提起弯到悄无声息地绕到身边一个不断喷火的男人背后,一刀毙命。下一秒,他看到蹲在快艇上的漆凡尘。 下一秒,他跳了过来,紧紧地拥住了他:“没事吧?” 漆凡尘勉强抬起头,看到不远处的海面上,白泽正浮在水面,而他身边,首领身后的护卫之一,正低着头伸手摸向白泽。 在白泽的脑袋上,亮起了一阵金光,那金光很快围绕着白泽全身,渐渐地光点越变越大。 几秒后,金光消散,漆凡尘隐约地看到白泽变成了一只三人高的狼人,浑身雪白,瞳孔呈金色,样貌凶狠。它朝着剩余的两艘快艇上冲来,将快艇狠狠撞翻,很快将最后的三个人的脖颈咬断。 海域被血染红,周遭尽是血腥味。 漆凡尘意识到,似乎结束了。 有一个护卫脸上沾上了腐蚀性的血,白泽落到他身边,伸出舌头,朝他受伤的部位轻轻舔舐。 只见伤口快速止血,竟然在慢慢地愈合。 “白泽。”沧鸾的声音响在耳边,他说,“果然我没看错。” 漆凡尘感觉到头疼欲裂,他转过身紧紧地抓住沧鸾的手,冷汗从额上滑落。 “你怎么了?”沧鸾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七七?你是不是被伤到了?七七?” 耳边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他陷入了昏迷。 - 漆凡尘做了一个很真实的梦。 他梦见自己和一个年轻女人在海边生活。 忽然有一天,女人跟他说,你好像生病了,我带你去找爸爸。 爸爸是谁?他在哪里? 女人带他进了海里,但他并没有见到爸爸,只见到了一条白色的狼狗。狼狗背着他和女人一起回到了岸上,但狼狗好像受了伤,不停地流血。又正好碰上海浪,他晕了过去。 醒过来的时候,狼狗不见了,女人不见了,只剩他自己躺在沙滩上。他沿着海滩想走回家,却在沙滩上发现了一条人鱼。 他有一条金红色的尾巴,极其夺目,漆凡尘凑近了看,发现他晕过去了。 这里的人从来没见过这种生物,漆凡尘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裹着这条美人鱼,本来想抱回家,却发现他太重了,所以就近,抱到了一个洞里。 这是他的秘密基地,只有他知道。 美人鱼很快醒了,问他是谁,问这是哪。他都一一解答了,人鱼却在看到他胳膊上的蚊子包时,变了脸色。 接着人鱼说他要去找他丢了的东西,让他在这里等他回来。漆凡尘不知道他会不会回来,但他愿意等。因为女人也没回来。 后来,是美人鱼先回来了,他说,你救了我,现在轮到我救你。 漆凡尘看到他把他的衣服拉开了,把什么东西慢慢地印到了他的胸口处。 他有些难受,浑身发烫,想说不要了,但人鱼没有听他的。 他又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他看到女人背着他,往陌生的路上走。 “妈妈。”他问,“我们去哪里?” “去带你见一个阿姨。”女人说。 “妈妈,你脖子上有个蚊子包。”他低头看着女人细白的脖子。 “没事,明天就会好。”女人说。 后来,女人把他送到了一个阿姨那里,跟他说:“妈妈走了,你听阿姨的话。” 女人真的走了。 阿姨告诉他,他胳膊上的蚊子包需要到医院去治一治,所以把他带到了医院。不知怎么回事,他阿姨和他都被关在了医院一个小房间里,说是封闭治疗。 阿姨跟医生说,她要带他上厕所,到了厕所之后,阿姨把他从厕所窗户扔了出去,不要他了。 他想回去找阿姨,却在医院旁边,被一个满脸胡子的男人拦住了,他说,带他去吃好吃的。 他被带上了一辆车,车上有很多跟他一样的小孩子,他们被送到了一个很大的房子面前。 那个房子上有一个很大的、红红的太阳,正在朝他笑。 - 漆凡尘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微凉的石床上。他的身边,坐着打盹的沧鸾。 睁开眼睛适应了一会儿,他发现这是一个非常干净的小房间,除了一张床、一面镜子外,什么也没有。他坐起身,动作带到了沧鸾,沧鸾醒了。 “你怎么样?”沧鸾神色紧张地朝他靠过来,摸了摸他的脸,“好像不烫了。” “沧鸾。”他叫他,声音有些沙哑,“我好像记起来了。” 沧鸾一愣,问:“之前的记忆?” “嗯。”漆凡尘静了静,把自己梦到的事情跟她说了,又说道,“白泽是闵钟山的神兽。我的父亲,是白泽的主人,今天跟在首领后边最左边的那个。他认出了白泽,没认出我。” 当年他因为感染病毒,被母亲带去找父亲,结果父亲和白泽却被一只极其凶猛的妖兽缠住了。 海里的妖兽原本没有那么强,但那一只,偏偏抢了沧鸾的灵珠。 父亲得知他们要来,让白泽把他们带回陆地。但白泽受了伤,快到岸边的时候晕过去了。 海水涨落,他们三个被冲到了不同的地方。漆凡尘最幸运,被冲到了家附近的地方。而白泽,恰巧被来这里游玩的司长夜一家捡到了,带回去当了宠物。 沧鸾愣愣地看着他,额头靠着他的,轻轻地说道:“七七,你睡了两天了。” 漆凡尘顿了顿,点点头,问他:“怎么样了?” “霄昇确实把病毒换了,大家都没事。”沧鸾慢慢地跟他解释道,“那些血包会烂脸,但是白泽的唾沫可以修复,没多久就好了。” “那就好。”漆凡尘一手拉开了自己的衣领,一手拉住他的手,朝着自己胸口摸去,“这里,有你的东西。” 沧鸾轻轻地摸了摸,笑了:“是我的定情信物。” 漆凡尘看了他片刻,伸手抱住他,轻轻地吻上他的嘴唇。 “你之前说,你在等他答应你。”漆凡尘轻轻地说,“现在他答应了,你什么时候来娶他?” 作者有话要说: 最后线索收一下就完结了,大概还有两章 --------------- 第49章 完结 ============================== 漆凡尘并没有立即离开闵钟山。 他是被沧鸾带进来的,原本这个地方放并不允许人类进入,即使是鲛人和人类的孩子也一样,但首领身边的大护卫却为他求了情。 语晴口里说的那个一月前被抓到研究室的鲛人,便是辛景的妈妈。当时所有的人都认为这只鲛人死了,谁知道一被放到水里,她又活了过来。 非常巧的是,辛景一直在阳普医院工作。他虽然是鲛人所生,但一直生活在陆地,父亲也在他十七岁那年去世,之后都是一个人在生活。 当时的研究室利用抓到的这一只鲛人,轻而易举地把辛景钓到了,只不过他们没想到辛景只是半个鲛人。因而,他成了阳普医院的眼线。 他妈妈被那些人注射了病毒,靠着他们提供的药剂活命。那些人答应他如果乖乖听话,就会吊着他妈妈的命。 辛景并不知道鲛人对于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他唯一知道的是,他的一举一动都被监视着,如果他不听话,那他就是在拿妈妈的生命开玩笑。 不久前,研究室的所有成员的尸体都沉入了海底,他妈妈的病也就没办法拖延了。他趁着混乱躲过一劫,准备带着她离开的时候,却被首领喊住了。 “她感染了。”首领说道,“你不要碰她。” “可是她是我妈妈。”辛景红着眼圈说道,“我不碰她,谁碰她?” 首领能够感应到他并不是鲛人,劝说道:“你要是碰了她,你也会感染上的。” “我不在乎。”辛景伸手抱起不停流泪的女人,问道,“我只想知道,她一直好好地生活在闵钟山,为什么忽然上岸?她跟我爸保证过不会再来陆地。” 首领并没有说话。 周边一直围观着的鲛人里,有一个鲛人用不太流利的中文说道:“我知道。因为她说她儿子今年成年了,她想去看看。” 鲛人这种种族成年的年纪是二十岁。 “我知道了。”辛景叹了口气,说道,“我是你们鲛人的叛徒,如果你们恨我,那等我安葬了我妈妈,我再回来任你们处置。” 说罢,他启动了一艘快艇,朝回家的方向开去。 - 漆凡尘由沧鸾带出去,见到了一直守在门口的大护卫。他脱去了铠甲,换了一件宽袍,面容看上去有些忧愁。 一见到他,漆凡尘的第一个念头是,刚刚他们说的话,他肯定听见了。 “你没事吧?”大护卫用生疏的中文问他。 “没事了。”漆凡尘上下打量他,印象里他并不记得父亲长什么样,因为他一直跟母亲生活在一起。 “那就好。”大护卫迟疑片刻,又看向他身边的沧鸾,语气有些不太自然地问道,“你跟他,定好了?” 漆凡尘并不清楚口头的约定算不算得数,就听沧鸾笑道:“定好了,岳父。” 他一声“岳父”,让其他两个人有些尴尬。 “这……七七愿意就行。”大护卫不知道往那儿看,语气生硬地说道,“我认得你。” 漆凡尘看了眼沧鸾,又看向这个比他高一些的男人,说道:“您身体还好吗?” 他是父亲和母亲一见钟情的孩子,然而父亲的职位太高了,他是整个闵钟山的大护卫,他不能离开这里。因此,在漆凡尘的生命中,他的戏份少得可怜。 这也是他愧疚至今的原因。 “挺好,挺好。”大护卫笑了笑,说道,“我当年让白泽去保护你,现在看来他尽职了。” 漆凡尘没说,阴差阳错间,白泽去保护了另一个小孩。 “你们这之后……”大护卫似乎已经坦然地接受了两人的关系,问道,“是留在陆地上吗?” “看情况吧。”沧鸾看向身边人,说道,“我还得带他见见我父母。” “代我问好。”大护卫点点头说。 他们很快从闵钟山离开,漆凡尘问起语晴的去向,沧鸾说他跟霄昇都在临时建立的那座山上等着他们。 漆凡尘将杜衡发给他的消息给沧鸾看,沧鸾立马懂了他的意思:“所以……那个时候,是霄昇用了这个人的人皮,混进了研究室。” “没错。”漆凡尘说着觉得不太舒服,“他的目的虽然是为了鲛人,但我觉得这种做法,未免太残忍。” 沧鸾蹙眉说道:“能够在非常短的时间内取得研究室的信任,一定得心狠手辣。” 两人在山麓见到语晴和霄昇时,他们正在跟周围的鲛人们聊着天。 见他们过来,霄昇首先朝他们打了招呼:“我听她说过了,你是我师弟?” 漆凡尘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只问他:“你愿意回去见师父吗?” 霄昇却笑了笑,说道:“我怕我这种人回去,师父会气得不认我这个儿子。你帮我带个消息,就说我还没死就行了。” 沧鸾在一边说道:“师父在得知你的行踪时非常焦急,他很想见你。” “这么多年没见,想自然是想的,不过我已经不配做他儿子,就不去给他丢脸了。”霄昇耸了耸肩。 漆凡尘看着他,问:“因为扒了一张人皮?” “你知道的很多。”霄昇眼里闪过意外之色,笑道,“不过那人该死,别看年纪不大,沾染过的女童倒是不少。” 漆凡尘安静了片刻。 “你们接下来去哪?”沧鸾问道。 “我们只有最后一个心愿未了。”语晴在一边淡淡地说,“我们曾经有过一个孩子,不管他现在还在不在,至少我们会去找找。” 漆凡尘目光一动,多问了一句:“他叫什么?” “送他走的时候只有才刚生下来没多久。”语晴说道,“没有姓,只有单名一个怀字。” 漆凡尘和沧鸾对视一样,沧鸾问道:“你们有没有给他什么信物?” “信物?”霄昇刚要摇头,语晴却看着他说道,“你当年留给我的,我给他了。” 霄昇一怔:“那块玉佩?” “没错。”语晴点点头。 漆凡尘目光闪烁:“或许我们知道你的孩子在哪里。” 语晴疑惑地看向他。 - 鲛人们把那几艘快艇都缴获了,因此他们四个能够乘快艇返回海滩。 路上,漆凡尘得知了十二年前完整的真相。 “一开始鲛人感染这场病是因为河流污染,他们在入海口被出海的商人发现了,那些人对鲛人并不了解,所以先把几个鲛人送到了阳普,由院长成立鲛人研究小组。后来院长得知鲛人有极大的利益,这些商人才把鲛人送往当时的孤儿院。红太阳在那时候收容的孤儿还很少,他跟里边的人打好了关系,把鲛人都关在了地下室里。 “但是他们发现地下室的环境让鲛人死得很快,他们为了利益最大化,把鲛人接到了当时为首的人家里,进行分尸,然后让其他人把东西送出去售卖。原本这件事情还没有被发现,直到有一次,那些商人从鲛人口中得知,他们有个栖息地,叫做闵钟山。 “那些人想钱想疯了,以为鲛人都是这样弱不禁风的,所以几个人组队一起去了那片海,结果显而易见,被当时的鲛人杀死了。但是他们才只是开始,我没想到院长儿子才是最疯的那一个。 “他一直在跟商人合作,商人所有的行动都是他在指导,商人死后,他打算自己独立接手这项生意,但是院长十分反对,所以他把自己的亲生父亲关在病房里,对外宣称他精神有些问题。但是他们没想到的是,两年后病毒竟然变异了,感染到了人身上,医院人太多了,所以他们把地方转移到了如今研究室的地址。 “我被语晴从医院带出来之后,不想拖累她,所以一个人离开了,来找我外公。外公对我很好,知道我感染了,他甚至用他的元珠救了我。直到两年后,人类爆发病毒,我原本是想回来看看我父母,却在路上碰见了语晴。当时,我并不知道她怀孕了。 “我偷偷地看过我父母,但我却一直不知道我还有个师弟。回了闵钟山之后,我本以为这就是终点了,没想到一个月前,他们又卷土重来。” 尽管自己已经非常接近真相,但从当事人的嘴里说出来,他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我希望鲛人能够永远不要上岸,永远不要跟我们这些凡人认识。”霄昇最后说道,“毕竟鲛人的爱很纯粹,但我们人类却心有贪念。” - 到了海滩,已经是中午。距离他们入海过去了快三天。 漆凡尘一眼就看到司长夜带着顾怀在海滩边堆沙雕,朝他们喊了一声。 司长夜没心没肺,看他们走近了还觉得意犹未尽:“能不能多在这边待几天啊?我还没玩够呢,那边的自助海鲜餐厅是真的好吃!” 漆凡尘无语地看向他:“你还记得你来干嘛的吗?你不用上课了?” “这不是执行任务途中吗。”司长夜嘿嘿笑。 沧鸾把顾怀牵了过来,朝语晴说道:“小孩之前曾经说过,他有一个妈妈留给他的传家宝。” 语晴这会儿再次见到顾怀,心情却大大不同了。她之前一直冷脸相对,这回脸上少有地露出了紧张的神色:“能看看吗?” 顾怀看着眼前这个脾气不太好的姐姐,有些警惕:“我师父跟我说了,这东西谁也不能看。” “你师父,是不是承冠道人?”语晴声音稍微有些颤抖。 “咦,你也认识吗?”顾怀好奇地问。 “宝贝。”沧鸾朝他说,“你就让她看看呗,她好像认识。” “可是……” 顾怀还要说,漆凡尘却说道:“这个姐姐认识你师父,要是你师父在的话,他也会给她看的。” 顾怀半信半疑。 霄昇站在最后边看着,看他还是不太愿意,出面说道:“不然我画出来,你看看你那个传家宝上是不是这个样子,好不好?” “好。”顾怀这回点了点头。 霄昇很快在手机上画了一个图腾,跟之前语晴拿出来的首领手牌上的图腾一致。 “就是这个啊。”顾怀说道,“之前姐姐拿那个牌子的时候,我就说了。” 语晴却在这一瞬间,热泪盈眶。 “姐姐,你怎么哭了?”顾怀去牵她的手,“你伤心了吗?” “不是。”语晴蹲下身,朝他放轻了声音,“姐姐可以抱抱你吗?” 顾怀笑:“可以呀。” 说着,主动伸出手把语晴抱住了。 “小朋友,你叫什么?”霄昇在后边问道。 “我叫顾怀!”顾怀骄傲地说,“是我师父给我取的名字!” “真好听。”语晴小心翼翼地抱着怀里的孩子,笑着说。 漆凡尘退到沧鸾身边,偷偷地牵上了他的手。 - 语晴和霄昇只是在海边见了顾怀一面,便跟他们分开了。 漆凡尘将霄昇的话带给了师父,闻言,师父只是缓缓地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师母在一边叹了口气,说道:“知道他还活着,我俩也就还有盼头。” 漆凡尘顿了顿,又说道:“其实我还有一件事想说。” 师母点点头:“什么?” 漆凡尘犹豫了几秒,才鼓起勇气说:“我跟沧鸾在一块儿了。” 他想了很久,这件事情,他不想瞒着师父和师母。 他本以为师父会不理解他,没想到师父只是轻轻地叹了口气,朝他说道:“跟鲛人在一块儿,那你以后是跟他走,还是他跟你走?” “还不确定。”漆凡尘说,“不过我近期会去见他的父母。” 师父点了点头,说道:“我年纪大了,唯一的希望就是想你们都好好的。你什么时候也带他过来,让你师母好好给他做顿饭吧。” 漆凡尘安静两秒,才点了点头。 - 南海的规矩比闵钟山要更严一些。 不仅不允许人类进入,就连外围的结界,人类也根本进不去。 但沧鸾却很好地解决了这一个问题。两人到海域外时,他只朝拦着他的守卫说了一句话:“你去通知首领,我找到他要的东西了,在这个人身上,他是闵钟山大护卫的儿子。” 另一个守卫立马去通报。 进了南海的范围,漆凡尘才发现这里远远比闵钟山要大得多,沧鸾带着他行至外围结界都花了一个小时。 很快,那个守卫回来了,递给漆凡尘一个银牌。他不会说中文,便让沧鸾代为转告:“请一直拿着这个。” 两人在结界里饶了几分钟,便到达了王宫。 南海的鲛人生活的范围极大,海底矗立的宫殿楼宇数量不少。装潢精致、富丽堂皇,刚一进去漆凡尘恍如走进了什么水中仙境,五彩的灯光绕着建筑,海底说不出名字的植物和花卉布满了建筑的墙外,甚至连路灯都是由鲜花组成,随着流动的海水漂浮。 这里的鲛人很少出现在室外,故而漆凡尘一路过来并没有看到多少鲛人。沧鸾带他直接进了王宫,首领正跟小女儿聊天,脸上带着笑意。 漆凡尘以前以为沧鸾的身材少见,下了海底,他才发现,鲛人的身材普遍都很好。沧鸾的父亲有五十多岁,但完全看不出老态,脸上依旧年轻,身材健壮。 他见到沧鸾,刚要过来跟他拥抱,目光投向了他身后的漆凡尘。 漆凡尘本以为沧鸾又要给他翻译,结果首领却说出了一口标准的中文:“你要找的东西?” “在他身上。”沧鸾回头看了眼漆凡尘,说道,“灵珠并不是在前段时间丢的。” 首领疑惑的目光投来,沧鸾便将十二年前两人相遇的事情简单地说明。 “千戟的儿子。”首领朝他看来,不着意味地说道,“你倒是会瞒,这么多年一声不吭。” 漆凡尘这便知道了,之前他说他来陆地前受过伤,恐怕他把灵珠给他的事情是在那时候被发现的,因此才会被派到陆地上来找。 这东西这么重要,当时那么小的沧鸾,怎么就肯那么轻易地给他? “我看着孩子长得英俊,是我喜欢的。”首领思索道,“只是我们族王子一向都是娶公主的,你要怎么跟这孩子办婚礼呢?” “也没有这么急。”沧鸾似乎是觉得父亲心机,有些尴尬地说道,“我们也才认识没多久,总得熟悉熟悉。” 从见面到现在,一个月都不到,确实时间不长。 “哦哦,那是我唐突了。”首领笑道,“你们的事情,你们做主。” “我只是来征求一下您的同意。”沧鸾牵起漆凡尘的手,说道,“那灵珠我早就作为定情信物交出去了,现在……没有收回来的道理吧?” “你倒是大方。”首领笑骂道,“只是这公主娶回来,还留不留在我们这?” 闻言,沧鸾看了眼漆凡尘的神色,见漆凡尘主动说道:“您看我高兴,我就留下来。” 首领笑而不语。 于是,当晚,漆凡尘便留了下来。 沧鸾带他逛遍了整个王宫,回到自己的宫殿,漆凡尘还没来得及打量四周,人已经被压在床上了。 “干嘛。”漆凡尘笑着说,“天还没黑呢。” 他嘴上这么说着,脑袋却非常诚实地上仰,碰了碰他的嘴唇。 “我父亲这是同意了。”沧鸾说道,“母亲今晚才会回家,她脾气好,见了你一定会喜欢。” “那我们在这里等她?”漆凡尘轻声说,“是不是不太礼貌?” “父亲都急着办婚礼了。”沧鸾笑,“我们总得有订婚情侣的自觉。” 漆凡尘勾着他脖子,轻声问:“什么自觉?” “你知道吗,鲛人给了对方定情信物,如果对方同意了的话,是可以进行深入交流的。”沧鸾声音里带着蛊惑。 “我还以为鲛人比较保守。”漆凡尘用沧鸾曾经说过的话堵他,“怎么这会儿又这么开明了?” “……”沧鸾堵住他说话的嘴,“你同不同意?” “你问我这个,紧不紧张?”漆凡尘没直接回答。 “嗯?”沧鸾看他笑着的眼,点头,“紧张。” “我那天问你愿不愿意娶我,也很紧张。”漆凡尘小声告诉他。 沧鸾呼吸一重,抱住了他:“宝贝,在我这你用不着紧张,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漆凡尘红着脸,竭力回想这段时间狂补的情感知识,试探着把双腿抬起来,勾住他的腰。 沧鸾动作一滞。 “我也是。”漆凡尘在他耳边说道,“来。” 作者有话要说: 这是前年开的文,非常非常感谢评论区的仙女们,如果没有你们在等,我可能不知道会坑到什么时候 下一篇写这个《男朋友带我脱非入0》,大概月底或三月初开 纪凡兮跟范斯泽是死对头。 最直接的原因:同样顶着一个巨贵的名字,范斯泽要什么有什么,男神学霸校草光环都要照耀整个地球村了,追他的人能排到发国。而他纪凡兮学习不好、人缘不好就算了,运气还衰到离谱。 立志要喝醉烈的酒,恋最美的人,纪凡兮逃了课出去,刚实践到前半句,还TM喝到假酒了! 喝完假酒的纪凡兮偶然碰到看哪哪不顺眼的死对头,没忍住发酒疯抱着人啃了一口:“让我来吸吸你的欧气!” 第二天,纪凡兮面对十连抽抽到十张SSR的界面,沉默了。 他堵到了欧皇:“我们做好朋友吧。” 没过多久,纪凡兮发现他莫名其妙就把立志的第二句做到了。 范斯泽:从来没有哪个朋友敢对我又亲又摸。 - 范斯泽:来,男朋友抱抱,让你脱非入0。 没过多久,纪凡兮发现了不对劲:这个0似乎有别的解读。 范斯泽:来跟我读,勒银——零。 - 总想入欧籍的小倒霉(纪凡兮)×总喜欢耍心机的大欧皇(范斯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