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生咖啡馆》作者:端木遗风 文案 一场大雨让任泽闯进了这家毫不起眼的咖啡馆。 素白的墙面,极简的装修,面无表情的老板,不论是人还是物,都毫无吸引力。 可是他偏偏爱上了这里,或许是从那杯冒着热气的生姜咖啡开始,或许是从那个少年第一眼认真看他开始,总之他喝咖啡上瘾了。 有钱忧郁养生受X没钱作死熬命攻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因缘邂逅 职场 搜索关键字:主角:任泽,周然 ┃ 配角: ┃ 其它: ☆、拐角的咖啡厅 大雨席卷了整座城市,钢筋铁泥堆砌的高楼大厦在雨中被冲刷得一干二净,灰蒙蒙的水雾氤氲在半空中。 任泽把双肩包举在头顶上一路狼狈地往回跑,路面上坑洼的小水池不时溅起几朵水花毫不留情地往他身上洒去,才跑出几分钟他已经从里到外湿了个透,完全没有用包遮雨的必要,他把包夹在腋下淋成了个雨人。 雨势越来越大,不见有转晴的可能,路上的行人从疯狂奔走到无奈放弃,一个个和他一样躲在路旁的屋檐下,望着滴滴答答的雨水汇成小溪顺着凹槽流向地下水道。 “妈的!一家破店还不让人进。”一个刀疤男骂骂咧咧朝前面一家店吐了口唾沫。 任泽顺着刀疤男方向看去,那是家奶茶店,门口巨型的LED招牌在阴雨天中格外醒目,价格不贵,随便点一杯便可以进去坐一下午,是个躲雨的好去处,不少人钻了进去。 狭小的店面大概是承受不了这么多人同时涌入,奶茶店老板娘瞪着刀疤男骂道:“不点就滚蛋,别妨碍我做生意,没见到这么多人排队吗?” 顾客至上的态度因竞争而存在,若是没有了竞争,垄断便成了□□,任泽环顾了四周,没有一个人因为老板的恶劣态度站出来,他们寂静无声继续朝奶茶店里涌去,那个刀疤男恨恨地甩着膀子离开。 任泽看着渐渐和大雨融成一体消失在视野中的刀疤男,大脑停顿了半刻,其实他刚才也有和刀疤男一样的想法,只是他没进去。 这是一条新建的商业街,柏油马路四周是一家家新装修的店面,个个打扮得大气奢华,门口的招牌一个赛一个大又亮,任泽待的屋檐正是一家豪华饭店的侧面,墙上贴着一张“我来自香港”的巨型海报。 看起来就高端大气上档次,能在这里躲雨的基本没有进去的勇气与资格,也就给了旁边一家奶茶店看人下碟的底气。 原本拥挤的屋檐一下子空旷了许多,任泽松了口气,发觉空气都清新了不少,只是外头的雨却丝毫没有减弱的痕迹,仿佛要把人困死在这里。 天色越发黯淡,这已经不是下雨时乌云遮天的黯淡,而是暮色渐沉,夜色降临的黑暗,任泽瞅了眼手表,快六点了。 马路两旁的路灯应时亮起来,稀疏的街道不时传来几声汽笛声,哗啦啦驶过的汽车扬起路旁浑浊的泥水。 眼看着越下越大的雨,任泽决定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跑回去,反正已经淋成落水狗了,干脆直接跑回去好了,刚抬起脚又缩了回去。 怀里的包让他在一阵踌躇之后失去了迈出去的勇气,任泽蹲在地上看着不停冒泡的水面,一筹莫展。 包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只是有几份谈好的合同,好不容易千磨万磨让客户签了约,要是跑回去淋坏了这大半个月的风吹雨打都白受了,还是再等等吧,任泽自我安慰道。 红绿色荧光灯断断续续亮起,给这个昏暗的夜色添了几分迷离的色彩,嘈杂的人声由远及近伴随着汽笛声接踵而至,这是又一天城市的夜生活开始的序章。 任泽也不好意思继续呆在饭店门口,来来往往的行人不时要打量着满身湿透狼狈不堪的他,然后嗤笑地收起雨伞走进饭店,门口的服务员也盯得他全身长刺。 任泽打量了四周,这条街他不太熟,今天为了躲雨胡乱跑了过来也忘记了之前的路线,夜色笼罩下大雨淋漓,要想原路跑回去十分艰难,他决定看看周围是否有公交站或是地铁站。 幸好城市的建筑间隔极小,一栋栋鳞次栉比的大厦让他跑起来不至于持续被大雨暴击,任泽甩了甩头上的雨水,抹了把滴进眼睛的水珠,把双肩包翻来覆去抖了抖这才放下心在这个新据点待下来。 他疲惫地靠着玻璃窗望穿眼底,这附近连一个公交站点都没有! 由于是新建的城区,交通轨道还没修到这里来,任泽盯着还剩百分之一电量的手机有点绝望,今天要被大雨困死在这里吗? 他垂头丧气地转过身,气恼地对着玻璃窗咚咚咚地撞了几下,大脑空白几秒后,他觉得自己听到了回声。 一定是幻觉,自己在室外,这么空旷的地方不可能传来回声,然而固体传声的效果远比空气好,任泽静下心听了听,原来不是回声,是有人在他的对面敲着窗户,玻璃窗传来一阵阵沉闷的咚咚声。 一张披头散发,烈焰红唇的脸出现在玻璃窗上。 任泽瞳孔猛然收缩,连连后退险些摔进下水道,他看见那张脸咧开血红的嘴巴哈哈大笑起来。 虚惊一场,不是鬼是人。 面前是家咖啡馆,十分不起眼的装修,只是在这阴沉的夜色中全白的墙壁亮得发光,这才稍稍让过往的行人注意到原来在这拐角还有家店,至于什么店,非得凑近才看的清。 任泽也是愣了好一会,才从墙面的反光中看清了上面虾米大的“Cafe”,几个英文字母小得让人以为自己眼花,没有任何多加修饰值得炫耀的亮点,就这么简单的几个字母构成了这家咖啡馆的名字,与它纯白的墙面融成一片丝毫不显眼。 印象中,咖啡馆总是装修地有格调,有品位,让每一个坐在里面慢慢品味的人有一种低调奢华的贵气感,毕竟动辄一杯几十的咖啡也不是每个忙里偷闲的上班狗可以随时喝得了的。 大概是这家咖啡馆装修得实在简陋,没有让人望而却步的气势,任泽居然鼓起勇气走了进去,放在平时他绝不会奢侈地来咖啡馆打发时间,毕竟一杯咖啡就抵得上他一两天的口粮,与其来咖啡厅喝一杯不如网购一大包自己冲。 推门进去,出乎意料得冷清,原本以为在这个商业街像这种咖啡馆应该座无虚席的,至少像今天这样的天气,也该会有许多人来这里避雨的,可是没有,空荡荡的几个沙发上似乎都没有人坐过的痕迹,开着空调的咖啡馆给人一种无声的寂寥冰冷,沉寂在繁华的都市里被遗忘的一角。 任泽扫了一圈咖啡馆,里面装修也是十分简陋,头顶上还有裸露出来的巨型水管,几只节能灯绕在四周,在人身上打下一层厚厚的阴影,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任泽不由地打了个喷嚏。 “诶呀,有顾客来了。” 任泽在心里腹诽道,自己来了好一会了,现在才发现,这家店老板也太不够热情了吧? 闻声而去,任泽往前台看去,一个少年也正好朝他看来,少年在与他对视一秒后,便面无表情地扭过头去,丝毫没有招呼顾客的意味。 任泽敢确定他就是这家咖啡馆的老板,因为这里就只有两个人,一个长发及腰的女孩捧着一杯咖啡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任泽立刻意识到这就是刚才站在玻璃窗前冲自己瞪眼的“女鬼”,只不过在灯光照射下,她没有刚才那么惨淡吓人,精致的妆容反而被亮光衬托下显得楚楚动人。 打扮得时髦精致根本不像是磨咖啡的小工,那么老板或者说看店的小哥一定就是旁边这位了。 任泽把椅子转过来,坐到前台边,一桌子凌乱的咖啡工具让他无处放手,他只好撑着桌沿看向立在一旁的价格表,简陋的价格表上只罗列了十几种咖啡,但一种的价格都让任泽肉疼。 他快速地扫描了一遍价格,最便宜的都要30一杯,要知道他平时连杯矿泉水都舍不得买,都是自带水杯去公司接水喝,要他掏出三十块钱买杯不足200毫升又苦又涩的咖啡,他何止是肉疼,心都疼得不要不要的。 要是咖啡馆里人多还好,现在加上他也就三个人,自己都坐下了,总不能又起身离开吧?何况那老板根本就没有正眼瞧他,自顾自地磨着咖啡豆,一张脸比身上的黑T还要黑。 “我要一杯美式咖啡。”任泽盯着那个黑脸少年语调平平道,没有丝毫囊中羞涩的底气不足。 沉默,沉默,仍旧是沉默。 磨豆机发出阵阵嗡嗡声,像是无数只蜜蜂绕着耳朵响,任泽怀疑他没听见又大声重复了一遍。 黑脸少年这才抬起眼扫了一下任泽,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看向旁边长发女孩,淡淡道:“刚才的拉花学会了?” 女孩噗地一下喷出了一口咖啡,对面的任泽成了无辜受害者,女孩抽出一张纸巾忙道,对不起。 任泽默默抹掉脸上的咖啡渣,这咖啡磨得也不怎么样呀,摸着脸上跟碎石块一样粗糙。 “没事。” “都怪你周然,吓我一跳。” 黑脸少年仍旧面无表情,一张脸似乎比刚才又黑了几度,任泽好奇地顺着他目光看去,原来刚才那本漆黑的咖啡洒满了流离台,像是一张白色宣纸上倒满了墨汁。 “啊,这可怎么办呀?”女孩故作慌张地惊呼,可丝毫让人感觉不到她的害怕,至少在任泽眼里,她更像是故意的,眼底的笑容掩盖不了她的得意。 “周然,你不会怪我的对吧?” 仿佛要被气得无话可说,任泽看着那个叫周然的少年眨了下眼,然后淡漠道:“把它擦干净,然后你今天可以下课了。” 要不就是少年脾气太好,要不就是他俩关系匪浅,任泽默默咂舌,他更愿意相信是后者。 “我可以下课了?太好了!那我走了,周然,明天见!”女孩抽出椅子上的手提包推门就往外走,把那洒满黑色咖啡液的流离台与黑脸少年一同丢弃在身后,转身撑伞消失在漆黑无尽的长街中。 作者有话要说:我想剁了这双挖坑的手! ☆、一杯热咖啡 和这么个随时可能翻脸的黑脸小哥待在一起,任泽觉得自己十分危险,毕竟对方从他进门就没个好脸色,现在又被人戏弄,满肚子的火不知向谁发,而这里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额,那个老板呀,我……” 沉默的氛围极其容易在沉默中被引爆,任泽决定自己先开口扑灭这团随时可能爆炸的火焰,他打着哈哈说道:“我咖啡还好吗?要不我先……” “走”字还没说出口,任泽目瞪口呆地看着对面少年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块洁白的抹布擦拭着桌面,刚才满桌狼藉被他擦得干干净净,光可鉴人,倒映出任泽欲哭无泪的脸,想走的计划又泡汤了。 在这呆了这么久,不点一点东西都说不过去了,店里就他俩,对面又是个惜字如金难辨喜怒的老板,任泽并不想重复刚才那个刀疤男的悲惨境遇,被人毫不留情地赶回大雨中。 暴雨愤怒地敲击着玻璃窗,敲得椅子上全身湿淋淋的任泽一阵阵心惊,咖啡馆不大但也不小,尤其是此刻只有他们两个人就越发显得空旷开阔,任泽左右看了看,除了前台有几个塑料高脚椅,这里摆放的全是海绵沙发,弄得他实在无法挪动,可坐在少年对面看他一张臭脸,他也备受煎熬。 “咖啡还没好,你先去沙发上坐着吧。” 任泽在心里默默感激了一遍少年还算善解人意,大概他也不想对着自己无话可说,索性把任泽打发到远处的沙发上。 他难道没看见自己一身是水吗?任泽拎着包对着沙发大眼瞪小眼,他这一屁股坐下去,这沙发估计几天不见太阳就得长蘑菇,他扭头看了眼认真磨着咖啡豆的少年,觉得他不像是会去晒沙发的主,于是只把双肩包放在玻璃桌上,自己在咖啡馆里溜达起来。 咖啡馆里只摆了四五张沙发,两两对放,中间是一张圆桌,上面胡乱放着几本杂志,没有插花来装点,随意简洁,任泽背对着少年往里走了几步,这家咖啡馆同进门一样一览无余,没有隔间没有内室,只有白的发亮的墙壁与透视的玻璃窗,把这家原本就空旷的咖啡馆反射得愈发宽敞。 一点装饰品都没有,前些天是七夕,节日的气氛在其他商店里挥之不去,各家商店仿佛以为不摘去修饰品节日的热度就永远不会消散一样,在这里就跟冷寂上百年一样,唯一有点色彩的一幅画也摆在不起眼的角落,任泽走过去,扫了一眼,薄薄的一层灰洒在戴珍珠耳环的少女的头顶,漫不经心的摆设,一看就知道是赝品。 这家店就这么大,就算任泽再不想和老板大眼瞪小眼,他也必须回去了,因为咖啡好了。 “要加冰块吗?”少年头也不抬地问。 夏日的余温并不会因为这场大雨而消散,任泽还可以看见少年因为一阵忙碌后额头上冒出的细汗,只是他满身是水,全身冰冷,空调风在他头顶一阵阵吹过,寒气都冷到骨头里了。 “不加,谢谢。” 少年没说话,只是随手把一本咖啡递到他面前,上面依稀冒着雾气,像是冰块蒸腾起的白雾,任泽以为他已经加好了,只好讪讪接过,默默喝了一口。 是热的。 苦涩的滋味在加热之后冲击着味蕾,更添了一份辛辣,任泽咂舌,往旁边桌上瓶瓶罐罐看去,“可以加糖吗?” 对于他这种几乎不会出现在咖啡馆,哪怕晚上熬夜提神都是靠红牛来补充体力的人来说,咖啡只有苦与涩,就算就加了糖,也不过是又添了一份味道,丝毫起不到调剂作用。 任泽注意到那个黑脸少年看见他往杯子里加了一大勺糖粉时皱了下眉头,但他毫不在意,管他呢,几十块钱一杯,要是喝得不顺心他估计得后悔好几天,就这样,他又舀了勺糖粉放在杯子里搅拌起来,再看向老板时,他已经熟视无睹地继续打扫着流离台。 “老板,你这几点打烊?”任泽盯着窗外丝毫没有停下的大雨发问道。 少年两耳不闻地继续擦着桌子,收拾着散乱肮脏的咖啡杯,好似完全忘记了对面坐着一个人,这也在意料之中,毕竟眼前这个少年就像梦游一样活在自己的世界,根本看不到任何人。 任泽端着咖啡,艰涩的味道一下下刺激着自己的味蕾,要不是太贵,他真想一股脑倒进下水道里,不过这个念头还是想想就好,实在是舍不得,他拎着咖啡杯四下溜达,心里却对着大雨发愁。 “12点。” 老板冷不丁来了一句,任泽一个踉跄差点没把咖啡洒了。 “现在几点?”这是他真想知道的,因为他的手机早已经在各大app联合攻击下进入超长待机状态。 咖啡馆里没有时钟,任泽早就注意到老板带了块怀表,这年头带怀表的着实稀奇新鲜,尤其是眼前这个估摸着也就二十上下的年轻人居然像个老头一样怀里放着块老古董。 老板又没理他,少年好像做什么都漫不经心,听着别人的话,动作永远慢半拍,对于习惯快节奏的任泽是个煎熬,尤其是对方懒散的态度永远不把人放在心上。 “10点。” 任泽等他这一句等得花都谢了。 还好还有两个小时,也不知道这天能不能在两个小时之内收住眼泪,不过瓢泼的大雨在玻璃窗一遍遍汇成潮水,丝毫没有减弱的痕迹,像是要把这大半个月来没下完的雨通通发泄出来一样,看样子一晚上都不会停。 “老板,你这里也没有充电器?” 任泽估摸着他有点想好半天才简短地回答一句,心里早做好了准备,耐心地等待着对方一个个字蹦出来,不过这次老板什么也没说,只是拿着块干净洁白的毛巾擦了擦手就离开了前台。 咖啡馆里陈设简单地让人一览无余,空间不大但墙壁都是反光玻璃,以至于无论对方做什么都可以从镜中观察地彻底,这可真是比针孔摄像头还要简单直接的盯梢办法,不过这么个跟没装修好的新店似的咖啡馆,估计小偷都懒得光顾,连个顾客都没有估计收益也惨淡得不得了。 任泽还在对着镜子里全身湿淋淋的自己苦笑,老板伸过来一只手,瘦得可见血管的五指上放着一个白色的充电器。 “给。” 任泽一愣接过忙道谢谢,少年依旧是表情淡淡一声不吭回到了前台,他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飞快抽出自己已经关机的手机,接上电源那一刻,黑屏上显示出正在充电的图标,任泽松了口气。 只要有电,就算地图走不回去,他也能打个车,不过这是不得已的办法,他住得地方离公司比较远,现在这个位置也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大半夜的的士司机鬼精鬼精的,故意多报路程收费提高一倍也不是没遇到过,他之前初来这座城市时可是吃了不少哑巴亏。 “谢谢你呀,老板。” 长夜漫漫,这家咖啡馆又不像别的店喜欢放些电视剧啊,音乐来调节气氛,空旷寂寥的房间里只能听见老板洗杯子的哗哗流水声。 “老板,你开这家咖啡馆多久了?” 沉默,任泽咂舌饮下一口咖啡。 “两年。” 任泽默默咽下那口辛辣的咖啡,这家店居然开了两年,真是看不出来,头顶袒露出的水泥钢管让他以为不过是家新开的门店,老板这待客之道也着实像个新手。 “开了这么久啊,那老板对着附近应该很熟悉吧?” 任泽此刻有些期待地看着他了,开了两年这附近有什么便利店他肯定知道,倒时候手机充好电去买把雨伞自己就能脱离苦海了。 “不熟。” 任泽差点喷出来,一口咖啡还在嘴里不上不下,鼓起腮帮子瞪大眼睛盯着少年,含糊道:“你不熟?” 他这个样子着实滑稽,老板也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点着头嗯了一声。 “那你知道附近有什么超市或者便利店吗?” 任泽在心里烧香,这个他肯定知道吧,不如需要买点日常用品难道还得自己带? 少年像是思索了好久,最后还是摇摇头。 什么人啊这是?任泽欲哭无泪。 不要说两年没把这附近给搞清楚,放在他身上,不出一个月就把那里红绿灯时灵时不灵,哪里菜市场价格最走心摸得一清二楚。 任泽哭了,对着黑屏的手机,他瞅见自己一张比老板还黑的脸在屏幕上扭曲变形。 作者有话要说:上帝保佑我不断更 ☆、病来如山倒 事情远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一场大雨顶多把他困在这里一时半会,哪怕不停也总有办法回去。 老板似乎觉得对着手机屏保碎碎念的任泽有些新鲜好玩,不时抬头瞅他一眼,虽然非常随意漫不经心,好像只是简单提防一下这个大半夜闯进来的客人,但是玻璃窗前任泽看着老板看出了一点希望的曙光。 是呀,老板肯定要回家,他十二点打烊,这咖啡馆连张像样的床都没有,他要怎么在这大雨淋漓下回家呢? 他应该有备用雨伞吧?或者说开了车? 任泽扭过头露出一副谄笑,少年疑惑地看着他,任泽笑道:“老板,你这里有没有爱心雨伞呢?” 很多店都会为顾客准备爱心雨伞,任泽盯着表情一言难尽的少年说不上来的兴奋。 “没有。” 他早就知道是这么一句,于是十分顺理成章地问,“外面下这么大雨,老板你待会怎么回去呀?” 只要他有办法回去,让老板捎自己一程应该不成问题,大不了付他车费,今天连几十块钱咖啡都喝了,那几十块车费就当附带品了。 “不回去。” 外面刚好打了个响雷,把任泽劈得外焦里嫩。 这老板忒绝了! “不回去你在这里睡?” “嗯。” 任泽盯着那几张零散的沙发,心道他该不会就这么睡吧? “外面大雨,我可不想和你一样。” 任泽拎着自己湿透的衬衫,洁白的衬衫被大雨浇透紧贴着密实的肌肤,收缩出一道轮廓分明的人鱼线,腹肌在透明的衬衫下显露出力量的美感,明亮灯光下,让他的身材瞬间一览无余。 他的身材很好,这不是他的自恋,因为每一个同事在遇到他时总不免羡慕地称赞一声,如果不是恭维那便是客观评价,而他没有被人恭维的资本。 他只是个刚入职的小员工,大学刚毕业面试了好几家公司,他是学金融的,对于男生而言,许多人都自然而然地认为证券业应该是金融男最合适的去向,做一个操盘手,分分百万上下何其让人羡慕眼红。 可事情总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他家境不好,大学四年靠着奖学金和勤工俭学的收入维系着国内一流大学高昂的学费,优异的成绩让无数人以为他会继续着学业,向着更高水平的研究生进发。 但他没有,专业前三的成绩本可以让保研多一分筹码,但是高昂的夏令营费用以及来回在各大城市奔波所需要的金钱与时间他耗费不起,每每回家看到日渐消瘦的母亲时他都万分纠结,更好的学校,更优质的资源,也意味着要付出同等昂贵的代价,他放弃了保研资格,毅然决然选择了就业。 周围人不解地问他,你为什么不读研? 看着身边每天早出晚归却在图书馆打游戏的室友,他很羡慕又很无奈,如果他的青春也可以这样肆意消磨那该多好? 第一面试的自然是国内知名的证券企业,不出意外,进入复试的门槛即使没有明码标价写出来,但大家都有一个共识,那就是研究生以上学历,这已经成为许多大企业心照不宣的潜规则了,所以他毫不留情地被刷了。 最后他去了一家银行,一家商业银行,国有银行的待遇自然很好,但很多时候那都是对于几十年以后而言的,而商业银行在年轻的时候只要肯奋斗就有不断上升的空间,工资也要高出许多。 或许有着这样的考量,在那家全球排名还不错的银行向他伸出橄榄枝时他接住了,丰富精彩充实的大学生活让他不费吹灰之力就进了这家公司。 公司的总部在北京,下辖的分行遍布各大城市,支行更是密密麻麻数不尽,作为新入职的员工,不论之前如何,进入公司起就是从零开始,他在分行呆了一段时间之后,便被打发到下辖的支行体验生活了。 A市兰口支行离分行距离挺远,属于近几年刚刚设立的支行,与这片新建商业区一个年纪,正是给他们刚毕业大学生一次展示的舞台。 一个月实习期过后,他转正了,居然一下子荣升个贷部经理。 对于一个新入职的员工才过实习期就升到经理却是让许多同期的人羡慕嫉妒的,毕竟许多人还得从柜台做起。 实力是一部分,运气是一部分,他在一个月之内迅速把银行的运营流程全部搞清楚,至于柜台那些比较前台的业务更是了如指掌,行长或许是看到了他的努力,在之前那个个贷部经理离职后就力排众议把他提拔上去,让一些老员工嫉妒眼红。 在这个天高皇帝远的地方,还不是支行一把手说得算?谁不想早点离开这个鸟不拉屎,熊不拉尿的小地方?如果能够去分行,最后进入总行那更是许多人做梦都会笑醒的事。 任泽并没有被幸运女神光顾的兴奋,他分外清楚这只是暂时的,坐落在新建的商业区就意味着客户流量根本不大,对于银行这种以贷养存,靠中间业务收费的服务型企业,稀缺的客户流量根本撑不起来,而这里就是这么个情况。 惨淡的顾客数据,让兰口支行每一个员工都懒懒散散失去了前进的动力,加上这里规模不大,人本来就少,之前任泽还有个助理,因为受不了支行饭菜不合胃口索性离职,现在他这个经理压根就成了个光杆司令。 个贷部简言之,就是贷款客户的开发,银行吸收的资金不把它贷出去也就失去了价值,虽然银行业力图开发出更多中间业务来赚取收益,但是借贷始终是核心业务。 然而客户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对于贷款的额度与利息各大银行为了招揽客户绞尽脑汁,地处偏远的支行本就没有大流量的顾客,客户不能自己找上门,那就只有自己上门推销了。 任泽便是每天在各大客户之间来回奔走,本着能签一单便是一单的原则,不论雨打还是酷晒都在外头奔波。 只是这一天,大雨来得太过突然,才刚签约完的任泽还没来及缓过绞痛的脑袋就被瓢泼大雨浇了个透心凉,此刻在一间名不经传的咖啡厅与沉默寡言的老板大眼瞪小眼。 任泽回神下意识抱住了暴露无遗的自己,这当然不是因为对方目光炯炯盯着自己看个不停,而是他忽然觉得有点冷,空调温度是正好的,只是今天在将近40℃的太阳曝晒下又被突如其来的大雨淋了个透,现在又在冷风习习的空调房里呆了这么久,冷热交替让体内的生物表一下子失灵,温度调节失控,他觉得自己也快失控了,冷得他要抱着自己取暖了。 刚刚那杯又热又苦的咖啡稍稍给他提了个神,意识清醒片刻后,冰冷到脚趾发麻的他终于感觉体内血液开始流动了,各种感觉归位之后,这种额头烫到可以煎鸡蛋,身体冷得可以冻冰棍的矛盾感就愈发突出,冷热交替让他头脑发胀,恶心想吐。 任泽靠着前台的桌子,一下接一下使劲掐着自己的眉心,努力让自己清醒过来,只是两眼泛花的眩晕感让他仿佛回到了小时候第一次坐过山车的场景,那种忽上忽下瞬间移动在空中飘荡的无助感阵阵袭来,他一遍遍按着自己太阳穴告诉自己绝对不能睡,自从上大学来他就没生过病,要是这个时候忽然病倒那将是场灾难。 天不遂人愿,就像今天他无法意料到这场大雨时,无法意料到自己就这么无缘无故被困在这个奇怪的咖啡厅时,他也无法把控自己愈渐模糊的意识,他终于还是招架不住困倦的眼皮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病好就跑? 周然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对面的人毫无征兆地倒下去,前一秒他还在嬉皮笑脸,生龙活虎四处溜达,下一秒他就像是末世游戏里的丧尸在一击命中之后没有生机地直挺挺躺了下去。 饶是一贯冷静如他,在这瞬间的变故发生时也愣了半晌,最后他轻飘飘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推了推趴着桌上睡得跟死猪一样的任泽。 确定他毫无反应时,周然仰天看了眼明晃晃的灯泡,觉得亮得有些刺眼,复又无奈垂下眼盯着任泽不知如何是好。 最后他好似十分艰难地做了个决定,从柜台里翻找一通找到一只陈旧发黄的遥控器,一通乱按之后终于把空调温度调高了几度,紧绷着脊梁趴在桌上的任泽明显放松了许多,原本冷得缩成一团的身体渐渐放开来,只是因为头疼的缘故,眉心始终紧紧地锁着。 周然盯着连睡觉都锁眉的任泽看了好半天,转身把那几只散乱的沙发移成一排,四只沙发刚好可以容下任泽一米八七的个头,周然原本想把任泽叫醒,让他自己躺到沙发上的,可是手刚刚触碰到对方的侧脸就被烫得缩了回来,太烫了,烫得他手疼,就像燃烧的一团炽热火焰。 周然把手伸向他的额头,那里更像是一块烧得发红的铁板,都快要热得灼伤皮肤,最后他放弃了叫醒任泽的念头,决定把他搬到沙发上。 任泽的身材是属于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加上他大学时每天雷打不动的锻炼,身体上一点赘肉都没有,肌肤密实有力,摸起来有种厚重的力量感,是每个男生都羡慕达到的身材,周然也不例外,任泽的手臂搭在他肩膀上时,那肌肉的线条感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这家伙忒重了。 以周然的小身板压根就搬不动,加上他现在全身湿透又发了高烧更是重得像座小山,周然围着他转了好几圈,实在是找不到突破口了。 最后他决定采取一种省力的办法,拽着任泽的两只胳膊往前拖,一路把他给拖到了沙发上,幸亏任泽此刻烧得神志不清,否则该被他给折腾死,一番折腾后,周然把任泽脑袋靠在沙发扶手上,准备找块冰袋先给他物理降温。 这家咖啡馆其实并没有任泽看到的那么简陋直白,白花花的墙壁上露出一道笔直的缝隙,那是一道墙上门,周然拉开那扇门,里面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见,他在内壁上摸了好一阵终于找到了开关,灯亮,里面露出清晰可见的面容。 一台双面型冰箱紧贴着墙壁,其他地方有序地摆放着各种杂物,杯子毛巾,磨豆机等等日用品一应俱全,仔细往里看,居然还可以看见一辆崭新的单车,上面的塑料薄膜还没拆。 周然打开冷藏柜,从最里层抽出几包冰袋,拿了块干净的毛巾,又在衣架上扯了件衬衫和裤子走了出来。 任泽睡得很不老实,一只手搭在沙发椅背上,脑袋耷拉下来快要垂到地上,周然瞧着他这副模样脸又黑了几度,机械地走过去把他位置调整好,又把他的脑袋放上扶手。 或许是烧得有点模糊,任泽左右扭头十分难受,周然打了盆热水过来时,他的头又垂了下来,脖子歪成扭曲的弧度。 “也不怕缺氧?” 周然打湿毛巾,重新把他的头抬起来,不过他没有放在扶手上而是放在了自己的腿上,比起略高的沙发扶手,周然这个人肉靠枕显然要舒服得多,任泽不再扭头而是老老实实地任由周然给自己洗脸。 衬衫的材质不好,纽扣的针脚粗细不一,周然一路解下去好几个扣子被拉扯出来的丝线给勾住了,让他颇有些头疼,小心的把扣子绕出来又摆好,光是替任泽脱个衣服就花了半个小时,主要还是任泽辗转不停导致他停停顿顿。 看着敞开的胸膛,周然松了口气,终于帮他把衣服给脱下来了,湿哒哒的衬衫被脱下,原本若隐若现的密实肌肤就这样毫无保留地展现在周然眼前,结实肌肉,细腻的纹理,腹肌深邃的纹路随着任泽沉重的呼吸一上一下起伏像是绵延汹涌的海潮,澎湃而充满力量。 毛巾在手里愣了好半天,慢慢由热变冷,周然避过视线重新打湿了毛巾目不斜视地给任泽擦干净身体,因为被人触碰而敏感的任泽打了个几个颤栗,紧锁的眉头把他一对剑眉突显得格外凌厉冷酷。 一番收拾之后,周然终于给他换上了干燥的衣服,不过这些衣服穿在任泽身上明显不合身,只是他一时也找不到干净的衣服了,只好把闲置在暗室的衣服将就用了。 周然坐在柜台里面望着沙发上沉沉睡去的任泽出神,额头上顶着的冰块让任泽不再热得发晕,睡觉也安分不少。 雨声渐歇,玻璃窗外只能依稀可见路旁昏黄的灯光,细密的雨脚沙沙打在窗上,窸窣无章让人心烦意乱。 犹在发烫的指尖渐渐冷却下来,周然木然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居然要比刚才任泽的额头还烫,烫得他惊慌失措,在墙面上胡乱摸了一通。 “哒!” 头顶上四个明晃晃的灯泡瞬间熄灭,陷入无尽的寂静与黑暗之中。 明媚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毫无保留地射进来,暖洋洋地照在任泽的脸上,他抬起手护住自己的双眼,眨巴着眼睛睁开闭上最后瞪大。 自己这是在咖啡馆过了一夜?! 任泽环顾四周,发现没有四下空无一人,只有头发蓬乱的自己对着玻璃里面那个衣衫极不合身的男人大眼瞪小眼。 镜子里的人是他自己,但是全身上下每一件东西是他的,身上盖着的毛毯,不合身的衬衫与长裤,更像是随意拼凑起来的穿搭,他是被人洗劫一空的倒霉蛋。 他摸了摸自己地口袋,钱包不见了! 在电子货币通行的时代,钱包依然占据着他不可或缺的位置,倒不是他真有带现钞的习惯,而是在银行工作,卡就跟扑克牌一样一摸一大把,不带重样的,他自己哪里有钱存啊,不过是便于给客户推销罢了。 那些大多是没有激活的信用卡,就算丢了也没多大关系,只是他身份证还在里面呀,有了身份证意义可就不一样了。 任泽慌乱地在沙发上翻找了一通,还是没发现,自己放在椅子上的包也不翼而飞了,空荡的咖啡厅里连只苍蝇都没有,空白地就像是孵化后的鸡蛋壳。 他抓着自己的头发发狂,贷款合同也不见了,自己跑了几个月的业务就这么报废了,而且没有备案文件,后面发生什么纠纷都没有有效依据,这可是几百万的大合约呀。 任泽蹲在地上两眼发红死死地盯着面前摆放的那副赝品,戴着珍珠耳环的少女不屑地看着他,徒留一个侧影连正脸都看不见,就像昨天那个少年,这家咖啡馆少言的老板,他对那人一无所知。 怎么办? 任泽也不知道,要是东西丢在这里可真是难找回了,这家咖啡馆连个摄像头都没安装,他对那个老板一无所知要是他就这么走了,自己去哪找他呀?昨天问他一问三不知,哪里像是开了两年店的人呀,骨瘦如柴贼眉鼠眼更像是流浪的扒手。 “吱呀!” 门忽然响了,任泽吃惊地转过头,有些意外这个时候会有人来。 老板! 任泽瞳孔瞬间睁大,盯得刚走进来的周然毛骨悚然,他这架势看样子要把自己给吃了。 周然木然地拎着两个塑料袋站在门口,任泽不动只是双拳紧握死死地用眼神锁住自己,锁得他站在原地无法动弹。 自己不过是出门买了个早饭,虽然中途迷路耽搁了点时间,不至于这副要吃人的眼神看着自己吧? “咳,你醒了?” 任泽一声不吭地看着他,从上到下地打量他,每一个眼神都像是要把他一层层解剖开来,周然忽然觉得很不舒服,避过他的眼神径直走向桌子,从展台上取下几个碟子,把塑料袋的包子粥小心的放在碟子上,做完这些之后才回过头淡淡地说了句,“烧退了就过来吃早饭吧。” “我逛了附近,没找到什么好吃的,就……” 话还没说完,就被任泽无情打断,“我的东西呢?我的衣服呢?” 怪道一大清早他那么看着自己,就跟看着一只抢了自己肉的狼一样,周然一怔,转身细细嚼着包子,慢吞吞好似故意刺激任泽一样,任泽果然在他毫不在意地动作中有些发怒,双拳咔咔作响。 “你的衣服送去洗了。” 任泽僵在原地,又看见周然抬起手指了指外面,“你的包也湿了,我挂出去晒了。” 像是怕任泽不放心似的,周然喝了口牛奶慢悠悠道,“东西还在里面,我没动。” 任泽觉得自己脑袋一下子全炸开了,像一口翻滚的热锅咕噜咕噜冒着气泡,一个接一个破碎在他大脑里,防备哗啦啦碎了一地,玻璃窗里的人已经不是衣着不协调,而是扭曲地丑陋不堪,任泽的脸腾地一下红到天灵盖。 他刚刚可是误会了一个好人啊! 任泽的腿此刻像是被水泥层层包裹一样,僵直在原地一动也动不了,羞红的脸久久发烫冷不下来,他索性转过头不对着正在桌前细嚼慢咽的老板,可是落地窗无情地出卖了他此刻所有的表情。 周然饶有兴致地拎着根比他嘴巴还大的油条看着镜子里脸一阵白一阵红的任泽,咽下一口油腻的油条后问,“你烧还没好吗?” 任泽看见镜子里的周然若无其事的表情,脸蹭地一下又红了,红得要比外头大红灯笼还要灿烂。 “噗!” 周然冷不丁笑喷了一口牛奶,洒在光洁的大理石地板上像是白漆落下的斑点,他方才被镜子里任泽忸怩变幻的表情给逗笑了,一时间居然没忍住笑喷了,他淡定地擦着嘴角的牛奶。 “不好意思,刚刚噎住了。” 谁信呐,不过任泽没有纠正的兴趣。 任泽目不转睛地看着镜子里身后少年还未来得及压下的嘴角,扭头诚恳道,“昨天谢谢你。” 周然手一顿,礼貌地回了句,“不客气。” 转身又继续优雅地吃着自己的早餐,好似没有看见任泽一脸纠结的表情,若无其事地擦着自己手指把早餐推到任泽面前,“不吃吗?快冷了。” 任泽看着面前心无城府的少年,他看起来个子小小的,坐在高脚椅上比自己矮了一个头,一双大眼睛闪闪发光,盯着自己的时候倒映出清晰的人影,而自己刚才还在心里那么误会他, 任泽一时间觉得自己真不配继续待下去。 他摇摇头,“不吃了,快要上班了,昨天晚上谢谢你。” 少年歪着头疑惑看他,任泽匆匆忙忙拎着自己还在滴水的双肩包逃也似的跑出了这家咖啡馆。 再次回头看时,那家洁白如羽的咖啡馆凭空消失在明亮的日光下,就像是从未出现一般,它又一次隐遁在茫茫人海中。 ☆、对面搬来的邻居 任泽跑回家把一身别别扭扭的衣服换下,还没感觉畅快时才发现自己把衣服给落在那家咖啡馆了。 他躺在不足30平米的小房间里使劲揉着自己的脸,又洗了好几个冷水脸才从浑浑沌沌中清醒过来,好在什么也没说,下次拿衣服的时候再跟那个小兄弟道个谢吧。 支行虽然地处偏远,大家工作积极性一贯不高,但是每天该走的程序倒是一个不差,晨会接近尾声时任泽踩着鼓掌声进门。 鼓掌声是给自己打气,所有员工在行长的注视下一遍遍喊着加油!任泽默默待在前台看到结束,意外的是,总是喜欢拿着手机拍出勤的行长这一次只是面容阴沉负手站在所有员工面前,一言不发,空气压抑到零度。 “罗行。” 罗行正好在晨会结束时扭头看向门口,任泽也就硬着头皮迎上前打了个招呼。 “嗯,今天怎么迟到了?” 罗行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面色也波澜不惊,对于这种迟到早退其实早已见怪不怪,要不是今天罗行看起来颇为严厉,几个女员工早跑值班室把早饭给吃了,任泽从不迟到,所以罗行不免出口一问。 “对不起,罗行,今天早上起床晚了。” “哦,下不为例。” 任泽松了口气,迟到罚钱看来是免了,罗行还是一副弥罗佛的和善面容,负手而立站了半晌问:“小任,最近业绩怎么样啊?” X行其实没有什么硬性指标,比起一些银行完不成指标反而要倒扣奖金的变态制度来说,这一点无疑善良仁慈的不得了,但是若是主动完成指标,业绩突出当然奖金也是往上翻。 “呃……” “怎么了?” 任泽实在是很犹豫,将近月底,自己原本已经谈妥了一位客户,拉到了几百万存款本是一件好事,可天公不作美,昨天就给淋了透,那一张张黏在一个文件纸张满是墨痕,任泽拎着那文件看了好半天最后只好塞进了小冰柜,此时此刻,那个文件还是冰柜里静静地躺着呢,叫他怎么回答。 “还好。” 罗行微微颔首,看起来似乎对任泽这个答案表示满意,任泽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当初看中的就是任泽踏实肯干,而且不像其他员工这么快就被消磨了斗志,虽然当时直接把他从实习生提到个贷部经理很多人暗地里议论,但他还是这么做了,事实也证明他当初这个决定没有看错,任泽在这个岗位干得风生水起,一个接一个的大单子签了下来,对于他们这个小小支行而言着实算得上很大的业绩,以至于他最近去分行开会都倍有面子,此刻听到任泽说还好,那肯定就不错。 罗行拍了拍任泽肩膀,露出一丝笑容,“好好干。” “是。” 说完罗行便精神地负手往办公室走去,任泽被他这一句弄得无比郁闷。 拖着疲惫地步伐回到自己的小房间,任泽把那堆皱巴巴的文件扒拉出来,对着昏暗的光线出神,密密麻麻的印刷体揉成一团,雾成大一块一大块,看起来就像是倒了一盆墨汁,看来是毁了啊。 想起那天的大雨,这个月的奖金就要这么泡汤了吗? 楼道里传来一声接一声铿锵的重物摩擦声,隔着薄薄的墙板一下接一下挤进他脑袋里,墙面居然还随着巨大的声响看起来在一阵阵颤抖,抖落了任泽一身的白灰。 “怎么回事?”他嘟囔着道。 外面的人正热火朝天地干着,他这一声抱怨也就自己听得见。 他终于忍不住起身朝门走去,这时敲门声也随着传来。 有人在敲门? 任泽在这里也租了一段时间了,但是依照他早出晚归的习惯也这附件的邻居压根就没有遇见的机会,以至于住了这么久连对面的人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开门,任泽愣了愣。 对面的人平静地看着他,脸上瞧不出任何表情,任泽却大睁着眼睛吃惊地望着面前这个人,有个一面之缘的人。 “你好!” 对面的人伸出一只手,任泽下意识也伸出手同他握了握,少年的手有些凉,轻握了一下便立刻松开了。 “是你?” “嗯。” 咖啡馆的老板居然来敲自己的门?他是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的?任泽一时间脑子里充满疑问,他还没开口,老板又说了一句,“好巧,我住对面。” 狭窄的楼道口上上下下都是搬运家具的工人,一个接一个把沙发椅子挤进对面那扇比自己厚不了多少的房门。 “还真是很巧啊。” 老板没理会他这句回答中其他意思,抬手递给他一个袋子,任泽一眼扫过,这是他的衣服。 “额,谢谢。” “不客气。” 说完少年便转身进了对面的屋,不重不轻地关门声在他心里掀起一阵不小的风暴。 任泽盯着手里干燥的衣服,依稀间仿佛还能闻到淡淡的苦涩味,大概是咖啡的味道吧。 这是怎么回事? 他俩昨天晚上就见过一面,任泽在这附近住了这么久都不知道那个角落居然还开着一家咖啡馆,今天那个奇怪地老板就敲开自己的房门,没头没脑地和他打了声招呼,这就住进了自己的对门? 当然这一段他还不至于脑补得离谱,毕竟这附近的廉租房就是给他们这些外面的打工仔,那个老板个子不大,瘦瘦小小的,一看就是营养不良,又经营着一家很惨淡很惨淡的咖啡馆,估计也是个看店的,住在这种小地方似乎情有可原,任泽琢磨了半晌便觉得好没意思,转身继续对着那叠文件惆怅,连晚饭都懒得做了。 “嘭嘭嘭!啪啪!” 卧槽! 还没安静三分钟,一阵噼里啪啦声音响了一地,听起来像是玻璃摔碎的声音,而这声音的源头来自那两扇门背后。 任泽无语地盯着对面那扇门,忍不住敲了敲,那一阵响声还没停,开门的人也就姗姗来迟,少年拉开门疑惑地看着任泽,表情仍是没什么变化,要不是瞥见房间里碎裂一地的玻璃,任泽真心觉得这人手上滴的血是假的。 “咳咳,你这里怎么回事?”任泽扬扬头对着少年正在滴血的手掌嘟囔道。 少年这才反应过来看到自己被鲜血染红的手掌,片刻之后,少年直挺挺躺在了地上。 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一动不动。 幸亏不是在大街上,任泽忽然庆幸地想着。 作者有话要说:汗,暗搓搓更一发。 ☆、做饭给你吃呀 “喂,你醒了?” 周然从沙发上半躺起来,一阵烧焦的味道扑面而来,面前的人一脸笑嘻嘻地看着自己,浑然不觉。 “额,是不是烧焦了什么?” “哎呦,我去!” 任泽急慌慌跑去厨房,厨房里一口锅上蹭蹭蹭地往上冒火,他急忙盖上锅盖,虚惊一场。 还没擦完冷汗扭头一看,差点被脸色惨白的周然又吓起一身的鸡皮疙瘩,周然掀了掀眼皮看向那口冒烟的油锅,十分一言难尽的望着任泽。 “那个,没和你打招呼就用了你的厨房,不好意思啊!” “没事。” “感觉好点没?” 少年疑惑地望着任泽,刚才毫无征兆地倒地,现在又神不知鬼不觉地起来,这一惊一乍地任泽都要见鬼了。 “你刚才晕倒了,你是晕血吗?” 少年愣了半晌,没吱声,任泽走上前仔细看着他手腕上的纱布确认不会渗血才松了口气,“你该不会连自己晕血都不知道吧?” 少年缓缓摇摇头。 一个看起来20岁上下的小伙子,该不会长这么大没见过血吧,正当任泽在心里pass掉这个荒谬的想法时,一抬头就看见少年摇头,心下吃了一惊,好在有前车可鉴,不足以吃惊到掉眼球。 “你这是做什么?” 任泽顺着他目光走向油锅前,掀开锅盖,一股热气袭来,飘进了周然的胃里,肚子应时地咕噜了几声。 “做饭,你不介意吧?你今天是刚搬来的吧?本来想出去买点东西,但是怕你忌口,就在你家冰箱找了点蔬菜做了点饭菜,总是头脑发晕的人要多吃点东西才好,用了你的厨房,别见怪呀!” 周然一怔,呆呆看着面前的这个人十分娴熟地盛菜然后认真摆好在餐桌上,一时间有些恍惚。 “谢谢你。” “你不用谢我,昨天的事我还没来得及和你道谢呢,就算是我们扯平了。” 任泽递过一碗饭,露出一个真诚的笑容。 “说起来,咱们这也算是邻居了吧,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我叫任泽,你呢?” 周然扒拉着筷子,抬起头漆黑的眼睛中折射出一丝亮光,“周然。” “哦。好了,既然你醒了,那我就先走了,再见。” 任泽收拾东西准备出门,虽然他就住在对门,但毕竟才刚认识一直待在别人家也不好,周然愣了愣问道,“你不吃吗?” “啊?” “你不吃饭吗?” “额,我不饿。” “可是这是你做的呀。” 是倒是,总不能还在别人家蹭饭吧,进门就被周然晕倒吓到,他也不过是想为昨天的事道个谢,所以顺手做了个饭而已。 “是……” “那就一起吃吧,我一个人也吃不了。” 周然没再理会他,径直朝饭桌上走去,任泽只好又灰溜溜地跟在他身后,有些别扭地给自己盛了碗饭。 原来这廉租房居然还有这么大的空间,比起自己那30平米的狗窝,周然这里一个客厅都要比它大上好几倍,任泽默默打量着这件房的摆设,零散的家具随意堆放着一角,墙面也还没来得及装饰一下,白花花在吊灯下亮成一片,一面巨大的镜子就放在任泽的对面,倒映出周然瘦削的身影,他一抬头总要心里咯噔一下。 吃过晚饭,周然便自顾自地走向一个躺椅上坐下,全然没有要打理房间的意思,任泽刷完碗走出来看见他还是一本满足地靠在躺椅上,舒适的不像样。 路灯早已经亮起来了,透过厚重的窗帘漏出几道光线来,瞅了眼手表,都快10点了,没想到已经这么晚了。 杂乱的房间,慵懒的主人,周然似乎十分惬意地靠着躺椅,闭着眼睛在小憩,对于家里有个陌生人毫无半点担忧,反倒是任泽不安起来。 他该不会就要这么睡一晚上吧? 躺在椅子上的少年一动不动,好像真得睡过去了一样。 “周然?” “嗯?” 少年轻哼了一声,复又抬起眼皮问,“怎么了?” 这平常的问话怎么回事?自己要是叫他别在椅子上睡会着凉是不是还显得多管闲事了? 架不住自己为什么要多嘴,“你要不还是去房间睡吧?” “嗯。” …… 沉默了半晌,任泽终于忍不住了,就算是昨天帮了自己,今天也给他做了饭了,我这是在干嘛?也太多管闲事了吧。 “那我先走了。” “可以房间没床。” 周然忽然开口,任泽差点一个踉跄扑到门上去。 周然犹自悠闲地躺在椅子上,既然知道没床还不赶紧收拾屋子,这一副好整以暇的姿态怎么回事? 任泽一时间愣是没找到词来接,默默无语了半晌,转身移起了沙发。 我一定是疯了,任泽无语。 一个小时之后。 周然还是悠闲地躺在椅子上,任泽已经累得直不起腰来,他默默瞅了悠闲自在的周然,发誓道就算自己好人做到底了!别想有下一次。 “辛苦了。” 真是难得他还注意到自己辛苦,你倒是搭把手啊,坐在椅子上装什么老佛爷啊,自己也是无聊到爆炸,没事做什么饭,还得给人家搬家! “没事!我先走了。”任泽咬牙切齿道。 “嗯,顺便提一下,昨天的账结清了。” 任泽这下子真得一个踉跄扑到门上了,薄薄的门板一个回弹拍在他脸上,顿时清醒过来,这家伙果然是故意的。 几步之后,“砰!”一声门响把整栋楼的声控灯都给震亮了。 周然四下看了看摆放整齐的家具,原本杂乱不堪的房间变得井井有条,让人心情也随之明亮起来,最后目光停留在了一个角落,白色的幕布遮掩了那件不起眼的物品,露出木质的一角,四四方方的轮廓像是摆放着一个巨大的相框。 “终于找到了。” 周然站起身走到门前,扭开对着对面紧闭的门嘴角弯起,对面像是回应一般传来一声低骂,气急败坏的声音在周然的耳朵里,变得悦耳起来。 多久自己没听到这个声音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我要坚持日更!!! ☆、毁约 街道上熙熙攘攘,新建商区日渐完善,不少商家已经赶着点陆续开张,五颜六色地霓虹灯交相辉映,打造出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拐角处一家不起眼的咖啡馆像是偏要和繁城锦巷作对一般,门口摆放着一块展板,荧光笔在灯光照耀下熠熠生辉,上面分明写着“八月初八,养生”,下面跟着一排“宜饮茶,咖啡,牛奶”。 “诶,周然,听说你又搬家了?搬去哪里啦?下次带我去看看呗?” “还有啊,你这样做生意是没有人来的,哪有咖啡馆叫人养生的?” “啊!这个又拉错了!” 周然皱着眉头接过咖啡杯,一股脑倒进了水池里,黑白相间的咖啡顺着水槽咕噜咕噜冒泡,旁边的一个人还在不停地聒噪。 “你这样太浪费了吧?” “是你不用心。”周然淡淡道。 “我很用心的,你看我的手都磨出泡了,你说我都在你这里学了这么久了,居然连拉花都拉不好,是你的问题才对吧?!” “话真多。” “喂!谁叫你这店里连个鬼都没有,也就你了,要是哪个老板生意做成这副模样早就关门大吉了。” “关门大吉干什么?” “不关门难道你想继续开呀,我看你连本都赚不回来。” 女孩看着周然丝毫没有理会她的意思,百无聊赖地拿起一个空杯子盛满水继续模仿周然拉花的样子,撑着头好不寂寞。 倒了好几杯水,女孩看着自己都快被洗出水泡的手又想接着抱怨,抬头一看,周然心思完全不在拉花上,牛奶顺着咖啡杯边缘都快溢出来了。 “喂,你看啥呢?” 巨大的透明窗外倒映着来来往往过路人的身影,红绿灯交相辉映,车水马龙,女孩看着平常的街道有些好奇,周然还是对着窗户出神。 忽然一只手伸到周然眼前挡住了他的视线,女孩气愤道,“周然,你干嘛?又不理我!” “欧阳,那是你们公司的人?” 女孩疑惑地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不远处一座高楼大厦前拉扯着两三个人,穿着正装看起来在争论些什么,其中一个看起来还有点眼熟,欧阳抱着手看了半天回头看向周然的表情,这家伙面瘫一张脸上居然还有点异样的神色呢。 “咳,看起来好像是,怎么周大公子对我们公司有什么想法呀?” 周然木然转头,欧阳露出得意的笑容,刚才没看清楚,原来那个看起来眼熟的家伙不就是那天大半夜闯进咖啡馆的落汤狗么,嘿嘿,没想到周然居然这么关心一个陌生人。 离咖啡馆不远处是一家房地产公司,属于欧阳集团下辖的一个分公司,也是欧阳安安目前掌管的一家公司,作为欧阳家族的千金,她也就是在那里挂一个总经理的头衔,大小事务自然有管事的人处理,不然她也不至于无聊到上班时间跑到咖啡馆来学泡咖啡了。 欧阳安安瞅着眉头紧缩的周然忽然道,“发生了什么?” “我怎么知道?”欧阳安安满不在乎道。 她是真不知道,公司每天处理那么多事,她哪里知道那些人在干嘛,再说了,她连那几个人都叫不上来。 满溢出来的牛奶洒了周然一手,指节分明的手指攥着咖啡杯隐隐发白,欧阳安安奇怪地看着他,“喂,你没事吧?牛奶不要钱吗?” “没事。” “哦?” 欧阳安安撑着下巴不住地打量着周然,玩味地笑道,“是吗,我看那里好像有个人不是我们公司的呢,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诶呦,他们是不是要打起来了?” “哎呀呀!我得赶紧回去看看。” 那几个人影一直在大门口纠缠不休,但也不至于真要动手打起来,一个个穿着衬衫系这领带怎么着也不至于在大街上干架,不过听着欧阳安安这么一说,周然的脸上也露出一丝担忧,目不转睛地望着灯光下一个高挑的身影。 出了咖啡馆还没走几步,那几个争论的员工远远看到欧阳安安走过来,连忙整了整衣角恭敬地站在旁边,齐声喊道,“总经理好。” “嗯。怎么回事?” 其中员工连忙蹭到欧阳安安面前递过来一份皱巴巴的文件,好家伙,这都成什么样了,她皱着眉头嫌弃地瞥了瞥又扭头看向一旁站得笔直面色阴沉的家伙一眼,确实就是那天来喝咖啡的呀,欧阳安安不由地回头看了一眼,周然果然正往这边看。 “你们这什么在干什么?” “是这样的,安总,这家伙拿着一份烂成这样的文件来和我们谈判,还说什么签过的合约不能毁约,我问他和谁签的约,他说小李,咱们公司那么多小李也不知道这家伙想干嘛。” 欧阳安安有些头疼,她就是一个挂名的总经理,人都还分不清呢,眼前的人嘴巴还叨叨个不停。 “嗯,简单说?” 旁边一个员工还算有眼力劲,看着欧阳安安按着额角连忙接过话,“安总,这家伙是X行兰口支行的个贷部经理,他说上次和咱们签个500万的贷款合约。” “然后呢?” 小员工看了眼四周,凑到欧阳安安的耳边小声道,“安总,这事您不清楚,这笔贷款咱们不需要了,所以您就当不知道这回事好了。” “什么意思?” “安安?” 迎面走来一个正装服帖,干练有素的女人,看到欧阳安安略有些吃惊,随即便笑盈盈说道,“想不到咱们的总经理居然也亲自来处理业务呢。” 话语尽是嘲讽,真是让人不爽啊! “陈总好!” 旁边几个小员工看到女人走过来,连忙抛下欧阳安安站到那边去了,谁都知道公司新任总经理是空降的,仗着大小姐身份来体验生活,而这位陈总才是公司一把手,拍板的事还得陈总说了算,两相权衡,果断抛弃了欧阳安安。 “这是怎么回事?” “咱们安总初来乍到,有些事情还不够了解,你们怎么能交给安总处理呢?” “陈娜你什么意思?” 陈娜微微笑道,“没什么意思,安总要是无聊可以先去逛个街,这些事我来处理就好。” “你!” “你们不会是想毁约吧?” 站在一旁一直没说话的任泽眼看着事情要朝另一个方向发展,连忙开口扯回了正题,这时,两个总经理齐刷刷地看着他,眼神复杂,看得他起鸡皮疙瘩。 其实事情也很简单,上次签约的合同被水打湿了,基本算是毁了,任泽便想着重新打印一份再来找他们签个字盖个章,没想到今天一来对方居然翻脸不认账,死活不承认曾经签过这个合同,没办法,他只好和他们理论起来,到现在还没结论,早知道就该录个像了。 “不好意思,这位先生,这份合同,我们公司确实没有签过,至于您说得贷款,我们更是一头雾水了。” “所以你们这是打算不认账?” “没有的事怎么认呢?” 欧阳安安总算理清楚一点头绪,不过这点头绪她还不如不知道,敢情他们扯了半天,是自己公司先和X行签了贷款协议,现在人家想补录一份,却被拒绝了,甚至连之前签的合同也不认账了,怎么看也是自己不占理啊,看着陈娜一脸得意的样子,欧阳安安恨不得冲上去打烂她一张玻尿酸的脸。 “既然先生拿不出其他证明,那么这件事到此为止咯,再见。” “你们一家大公司,这点诚信都没有吗?” 任泽挥着拳头大骂,欧阳安安同情地望着他,这事就算他们公司不占理,可她没有办法,那些员工说得不错,这里自己连说话的权力都没有。 “喂,你冷静点。” 任泽扭曲着一张脸盯着面前若无其事的欧阳安安,忽然露出一个怪异的笑,外套往肩上一抛便转身走了。 欧阳安安无语,又不是自己惹他的。 ☆、三千万贷款 咖啡馆静悄悄,欧阳安安推门进来时还以为一个人也没有,四下张望了一遍,扭头自己在流离台前倒了杯咖啡。 “这一杯300。” 欧阳安安手一抖,杯子咣当一声砸向了地面,砰得一声脆响碎成好几瓣,洒落一地的黑色粘稠咖啡液惨不忍睹,像是谁呕了一地的脏东西。 “这个杯子1000。” 欧阳安安气冲冲地冲着沙发上一个人影怒道,“好你个周然,你是要吓死我呀?” 周然拿开遮在脸上的杂志,眼神颇为无辜,“我一直都在啊。” “哼,本小姐生气了,嘿嘿,现在不打算告诉你发生什么事情了。”欧阳安安得意道。 “哦,那把账结一下,一杯咖啡,一个杯子,还有打扫卫生费用,一共2000。” “真会打劫呀!不过你的也是我的,嘻嘻。”欧阳安安得意。 “呵呵。” 周然继续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欧阳安安瞪了他一会对方毫无反应,好歹让她有点秘密的感觉呀。 “喂,你真不想知道刚才发生什么事吗?” 周然继续看杂志。 欧阳安安可惜道,“哎,我还以为你对那个帅哥有兴趣呢,看来是我想多了。” 周然转了个方向看杂志。 “喂!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周然扭头看了眼欧阳安安,眼神分明在说我一直听着呢,欧阳安安败了,谁叫她是心里藏不住话,刚才看周然对那人眼神不对,她的八卦之魂就已经熊熊燃烧起来了。 “你说那个帅哥也真是倒霉的,碰到陈娜那个女人,估计这次得黄。” 周然放下杂志,看起来颇为感兴趣,欧阳安安心下得意,看我不套出你的话。 “什么?” “我说那个叫任泽的挺倒霉的。” 周然彻底坐起来,看起来一副正色凛然的样子,同他乱七八糟的头发一起格外滑稽,欧阳安安差点笑出来。 “发生了什么?” “也没什么,只是听他们争论的好像是贷款的事情……” “接着说。” 欧阳安安一通长话短说顺带添油加醋把任泽形容成一个职场小白被欺负的悲惨模样,虽然抹黑的是他们公司,不过她还是避重就轻地把责任全部推到了陈娜身上。 周然果然面色严峻,欧阳安安笑道,“周大公子怎么这么严肃啊?我还以为你不在乎呢。” 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毫无保留地照进来,照亮了周然一张面沉似水的脸,格外冷酷严峻,看向欧阳安安时竟让她一时有些心慌。 “喂,和你开个玩笑嘛,生什么气。” 周然无动于衷,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无法自拔,欧阳安安的八卦之火也被他的沉默给扑灭了,打着哈欠道,“走了,你这里也不装个窗帘啥的,这么大太阳,晒死我了,走了。” 说完,欧阳安安扑打着防晒霜推门走了出去。 刺眼的阳光在玻璃中折射出星星点点的光点,照得他不由眯起了双眼,街道上来往的车辆卷起一道道灰尘,留下斑驳的痕迹。 周然站起身立在窗前,摸出了手机,对着玻璃中的影子拨通了一个电话。 “喂,周总,有什么吩咐吗?” 电话里传来很板正的男音,格外恭敬,周然顿了顿,“嗯。” 兰口支行很安静,不大不小的营业厅里大堂经理无聊地四处转悠,进进出出的客户屈指可数,坐在柜台里的员工无聊地数着钞票,数来数去还是那两个保险箱,不多不少,一天的量。 连时间似乎都变得懒散起来,指针慢慢悠悠地走完一圈,仔细看去才四点,离停止对外营业还有一个小时,离正式下班还有未知数。 靠着柜台的女员工抱怨了一句,彼此间开始吐槽起行长的变态,就算没什么事情下班之后还要加班,汇报业绩,总结经验,顺便预报一下明天的计划,日复一日,无聊透顶。 任泽的办公室在二楼,算是这小小的支行里面的后台人员,面对着电脑敲敲打打应该很忙碌,他虽然听不见楼下的抱怨,但楼上的瓜子声也是一刻没停,客流量太少,业务也不多,楼上的员工比楼下还闲,至少他们还可以坐在办公桌前对着电脑打瞌睡。 被挤压的皱巴巴的文件摊在桌面上,任泽看了它都快看出重影了,半个月的努力白费了,打过去的电话对方一个没接,摆明就是要毁约,至于对方为什么会忽然这样,任泽也知道的七七八八,原来是同在这片新区的另一家银行降低贷款利率把这笔贷款给拉走了,所以说即使这份文件没毁,对方也是要毁约的,只不过怎么做就不得而知,但肯定要多花一番功夫。 任泽疲惫地往椅子上靠去,脑子里忽然想起一句话,是在当时面试的时候一个坐他旁边的人说的,他说他家在这家银行有笔巨额存款,所以面试肯定能过,后来任泽真得看到了他,他坐在分行的办公室,春风得意。 下午六点,例行的晚会上,行长举着手机示意他们开始汇报这段时间的业绩,几个人慵懒的回答显然令行长很不满意,眼睛连看他们一眼都没有,轮到任泽时,行长面色稍缓了一下。 任泽没有看向行长,他是行长力排众议提到这个位置的,才一个月便由实习生转为个贷部经理,即使在这个小支行那也算快的,任泽自然很感激他,而这位行长也一直很看重他,常常亲自带他出去跑业务。 “没有业绩。” 说出这几个字时任泽松了口气,像是卸了座大山无比轻松,他没敢看行长的眼神,那一定很失望。 旁边几个人似乎在幸灾乐祸地笑着,任泽忽然间觉得心很累。 沉默着,爆发却迟迟没有来。 最后罗行开口,总结的话说到一半,转向任泽鼓起掌来,目光肯定道,“大家要向小任学习啊,谦虚务实。” 任泽惊讶地抬头,发现大家奇怪地看着他,而罗行满眼带笑地望着他,走到他面前,用力拍了拍任泽肩膀,“小任,这次干得不错。” 任泽的眼神是真的疑惑,一无所知的疑惑,什么叫干得不错,没有业绩也算干得不错,行长你就算要徇私也不能这么光明正大呀,果然其他几个人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 “这一次,小任给咱们拉到了三千万贷款。” 在一群人目瞪口呆的表情中,任泽也好不到哪里去,不过他稍稍清醒了一下,还没开口就又被罗行给打断了,“小任啊,下次跟我一起去分行,这笔贷款太大,咱们这里吃不下。” 在所有人目瞪口呆加羡慕嫉妒的眼神中,任泽一头雾水地跟着行长走了,晚会到此结束,难得的是,一群慵懒的咸鱼没有立刻飞奔出去,本该下班鱼贯而出的大门此刻冷清到令人发指。 行长走进办公室拿起茶杯喝了口茶,回过头才发现任泽一声不吭地站在门口,“进来吧,站那干嘛?” 任泽为难地走进去,艰涩地开口道,“罗行,谢谢。” 罗行不明就里地笑道,“谢什么?这是你自己拉到的。” 任泽一怔,“什么?” 一群人扒拉着门缝听墙角,里面絮絮叨叨讲了半天,知道门把手传来一声脆响,大家一窝蜂朝四处散去。 任泽全然没有心思注意他们,睁大着嘴巴同手同脚地往楼梯口走去,差点绊了一脚摔到楼下,好在保安大叔及时拉了他一把。 这算什么?天道酬勤吗? 一笔三千万的合约指名道姓要任泽交接,对方还是一家资产雄厚的房地产公司,天上真的会掉馅饼,任泽觉得自己要被砸晕了。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更南山有狐了,补起来! ☆、我不喜欢你 三千万贷款不是小数额,支行的确没有能力发放这笔贷款,何况对方公司究竟是什么情况需要去实地考核,不然不可能说贷款就贷款,虽然该房地产公司是房地产行业的大亨,但是也免不了有皮包公司盗用名号,欺诈贷款。 任泽被指派去该公司在本市的分公司考察,说是考察也只是去走走看看,毕竟要是皮包公司连办公室都是租的,一眼就能瞧出虚实。 下了地铁,顺着手机地图任泽很顺利地找到了这家分公司,高耸入云的建筑,在云端闪亮的logo,让人一眼就能看见,还真是本地的标志性建筑呀,任泽唏嘘了一把。 电子感应的玻璃门应人而开,来往的人员熙熙攘攘,在保安的指示下,任泽很顺利地找到了27楼,一个巨大的会议室在他一开电梯门就展现在眼前。 站在高高的楼层,全透明的玻璃窗前往外望去,整座城市成了鸟瞰图,有一种会当凌绝顶的感觉,助理示意任泽在会议室稍等片刻,递来一杯水后便去找负责人了。 任泽拿出文件仔细看了几遍,确定一点问题都没有才喝了口水,这笔贷款数额这么大,要是稍有差错可不是他一个小员工担待得起的。 一个西装革履,发型讲究的男人走进来会议室,看到任泽时朝他微微一笑,示意他坐下。 “任先生,你好。” “你好。” “这是我们财务部的总监,杨总。”助理介绍道。 “你好,杨总。” 男人客气地笑了笑,摊开桌上一叠崭新的文件,看了一会后抬头扶了扶眼镜,微笑道,“任先生,不知道合约你看过没有?” 任泽点头,“看过,我们这边是没有问题的,至于其中一些条款,不知道贵公司能不能接受?” 所谓的条款,主要指贷款的利率,对于这笔贷款,银行也有对应的利率,不过据任泽所知,X行的贷款利率普遍要比其他银行要高。 男人微笑,“没问题。” 至于谈判,双方就在友好地握手中结束了,彼此交流不超过十句话,对方便果断地签下了合约,丝毫没有要讨价还价的意思,走出大厦,任泽回头望了眼参天的大楼发觉自己很好笑,这么豪气的公司哪里会和普通贷款人一样,为了零点零几的利率争得头破血流,不过对方坚决的态度倒是让任泽吃惊不少。 助理收拾着桌面上的文件,转头看向站在玻璃窗前刚刚打完电话的男人,好奇地问了句,“杨总,周总这是想干嘛?” 男人收起电话沉默了半晌,扭头看了眼助理无奈地摊手,“谁知道呢?” 作为全球500强的公司,这家房地产公司也是少有的未上市公司,未上市则意味着不靠融资也能支撑起庞大的运作系统,背后的资金链可想而知有多强大,他们在本市的房地产开发是前两年入驻的,资金一直很充裕,没有必要向外贷款,饶是严谨如杨明也搞不清周然这次的举动究竟意欲何为了,不过作为公司一把手,他自然也没有资格去询问太子爷的想法。 任泽在大厦门外的地铁口逗留了一段时间,杨明站在楼顶往下望去,那人小得像只蚂蚁,穿梭在如潮水般涌动的大街上。 “他有什么特别吗?”杨明喃喃自语道。 周然伸了个懒腰从沙发上爬起来,一睁眼就发觉欧阳安安满脸幽怨地瞪着他。 “喂,听说你挺土豪呀!” 周然叹气,他实在是搞不懂欧阳安安究竟哪里有这么多小道消息,欧阳安安抱着牛奶杯蹬蹬磴跑到他面前,荡起的牛奶差点泼了他一脸。 “快点嘛,周然,我实在是太好奇了,那家伙究竟是什么人啊,舍得你这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公子爷一掷千金呀?” 周然无视地接过她手里的牛奶杯继续开始调咖啡。 “喂,你不能这样啊,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嘛。” “项目需要。” 欧阳安安咂舌,这什么破理由,这么敷衍真的好吗?!? “任泽,这名字听起来也不耳熟啊,快点老实交代你是不是见色起意?” “你这么闲,就不怕陈娜抢走你的位置?” 欧阳安安吐血,这家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她耸耸肩,无所谓道,“反正我就是个空壳,照他们意思的话就是体验生活,不过周然没想到你居然会去公司呢。” 周然眼神复杂地看了眼,“我不像你。” 欧阳安安大笑,“你还不如我呢,好赖我还待在公司附近呢,你这搬了好几条街来开咖啡馆吧,而且就你这经营模式,连我都能看得出是在烧钱,不过你们房地产公司最不缺的就是地吧,说起来,这片新区都是你们建设的吧……” “你不也是?” 欧阳安安叹了口气,终于不再唠叨,盯着周然手里还未成型的花样看了半天,忽然认真道,“周然,其实我不喜欢你。” 最后一丝牛奶顺着杯缘划入咖啡,一颗完美的心呈现出来,咖啡杯递到了欧阳安安面前,欧阳安安盯着那颗爱心表情一言难尽,“谢谢。” 周然似乎没有听到她刚才说的话,继续调着咖啡粉,又抓了一把咖啡豆扔进咖啡机里,专心致志地真在磨咖啡。 “你没听到吗?” “听到了。” “你怎么没反应啊?” “哦。” “啊?” “谢谢。” “什么?!”欧阳安安暴跳。 “谢谢你不喜欢我,其实我也不喜欢你。” “噗——” 欧阳安安已经不记得自己这是第几次喷咖啡了,不过好在这次杯子还没摔到地上就被周然接住了,不过泼洒出来的咖啡液还是不出意外地溅了他俩一身,面面相觑之后,两人对视而笑。 联姻是每个商业家庭避不开的话题,而被联姻者多少有点牺牲品的意味,若是两情相悦还好,彼此皆大欢喜,如果不是那就是棒打鸳鸯强拆梁祝了。 很不幸,欧阳安安成了牺牲品中的一员,她与周然从小一起长大,说是彼此间最熟悉的人不为过,他们可以为彼此做任何事,但不是因为爱情,或许正是因为太过了解,于是缺少一种来自于异性相吸的神秘感,就这么浑浑沌沌地长大了,在他俩还把对方当可以穿同一条裤子的好哥们时,双方的家长却直接拍板定论说他们以后要结婚的。 揭竿而起是肯定要的,双方终于在父母威慑下暂时妥协偃旗息鼓了,说是半年的考察期,让他们以正常男女的关系相处半年,看一看对彼此的感觉还有没有改变。 于是欧阳安安被打发到这里当了个挂名的总经理,只是因为这位公子爷在这里开了个咖啡馆,能够抬头不见低头见。 论他俩的熟悉程度,身上有几个毛都一清二楚,欧阳安安觉得自己就对对着周然那张木头脸看上一辈子都不会激发起荷尔蒙。 眼看着半年之约快要过去,欧阳安安决定不能在这样下去了,没想到摊牌之后好说周然你也要哭着求我别离开啊,然后三拒三让咱们才能好聚好散啊! 什么叫我也不喜欢你啊! 盯着周然那张一贯冷静的脸,欧阳安安才发现自己其实发不出火,这才是她认识的周然呀,不拖沓不犹豫,不论对事还是对人。 那张看不清喜怒的脸上,欧阳安安知道周然其实不该是这样的,他应该永远阳光而灿烂的笑着。 作者有话要说:哦,回忆梗可能要来了 ☆、小偷 “喂!周然!” 欧阳安安忽然很大声地喊了一句周然,寂静的咖啡馆登时回音般的响起好几声周然,引得过路人难得地注意到这家咖啡馆,好奇地瞅上几眼门口的广告牌,养生咖啡馆。 “嗯?”周然擦着杯子,头也没抬。 “没什么,你这个国庆回家吗?” 周然沉默不语,欧阳安安随即又添了一句,“回那里。” 欧阳安安有些忐忑地看着周然,她虽然和周然从小一起长大,相识了十来年,但是在那一年小学转学后的时光她并不知道周然经历过什么,只知道后来再次相遇的时候,周然从那个很爱笑的小男孩变成了如今这般寡言少语的少年,后来她通过旁敲侧击打听到周然曾经有一个很好的朋友,而那个朋友在某一天离他而去。 自那以后,周然很少回家,多得是节假日便回到那座城市,那是他曾经转学的城市——安城。 良久,欧阳安安终于在周然的沉默中看到他很轻很轻地点点头。 “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吗?” 一直都知道周然心里都装着一个不能取代的人,哪怕她对于周然纯粹是好朋友心态,但也不免好奇,究竟是什么人能这样幸运,被人永远深刻地记得,可惜周然从来都不会带她去,每次一到清明节啥的都找不到人。 周然没有立即回答,只是不停地倒着咖啡,直到牛奶溢出了杯口洒到了身上,欧阳安安大叫:“哎呀!” “哦。” “喂,你不能再拒绝我了,作为朋友,很有必要关心你的身心健康,话说你每到放假都人间蒸发,以前上学是,现在也是,你知不知道我很无聊了,还以为你跑到那个坟头哭鼻子去了呢!” 周然一边擦着桌子,好笑地摇摇头,欧阳安安立马抢走他手上的抹布很是殷勤地帮他打扫桌子。 “好。” 欧阳安安手一顿,觉得自己听错了,抬头看去,周然很淡定地看着自己,神情既没有捉弄也没有敷衍,只是淡淡的,余光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欧阳安安大喜,“你说真的?你真的要带我去吗?” 周然扫了眼桌上的牛奶,原本只是一摊最后被欧阳安安擦得到处都是,略略皱起眉头。 “你放心,这个我今天保证打扫干净!”欧阳安安差点稍息立正。 “嗯,那我走了。” “诶?你说啥?” “你要走?” “你去哪?” 还没反应过来的欧阳安安看着周然两手空空地朝门外走去,真想把抹布一把甩到他的后脑勺上去,他喵的!这是让老娘给你看店啊! “周然,我可没有钥匙啊!”欧阳安安得意。 周然脚步不停,声音远远地传来,“我也没有。” 欧阳安安一个踉跄。 这家伙心可真够大的,四下扫去,这家咖啡馆的确是简朴的不得了,但是有点眼力见的人会发现不论是沙发,茶几,还是这些咖啡机都是进口的高级设备,尤其是墙上挂的画。 欧阳安安走出几步,看到在地上积满灰的一幅画,差点没扑街,这家伙,真迹居然就这么放着? 欧阳安安默默喝了口咖啡,真苦! 国庆小长假临近,但是对于任泽这种嗜工作如命,加班成瘾的单身狗而言,一年365天都没差,兰蔻支行以为地偏人稀,工作人员每天打卡上班几乎没啥热情,一到放假那可真是跟打了鸡血一样,难得的下班开晚会,一个个精神抖擞,热情洋溢。 任泽一下班就被行长叫到办公室,主要还是谈论那笔贷款的事务,具体询问了一些细节,得知那家房地产公司啥附加条件都没有就把合同爽快地给签了,不由得眯起眼睛含笑点头。 “干得不错,小任啊!好好干!” “嗯!” 他确实运气很不错,即使把合同搞砸了,上天又给了他一个意外惊喜,但是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说不上来的不安感。 回到家,瞅着黑洞洞的楼梯口他一时间都感觉两眼昏花,全身无力,只能扶着墙壁一步一步挪上去。 半眯着眼睛,上下眼皮始终在打架,最近办理贷款交接,连一点心都分不了,精神始终像是上了发条的机器,十二分的注意力盯着电脑,敲错一个数字可能都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此刻放松下来,任泽都有点脚下发软的感觉。 金属碰撞的声音一下接一下的传到他耳朵里,跟敲击键盘是发出的砰砰声一样,让他开始心烦意乱,谁呀!开个门开了这么久! “你在干嘛?” 一直没睁眼凭直觉走路的任泽被自家门口一个全黑少年吓了一跳,对方带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一身黑色的休闲装,正在门锁前不停地捣鼓,登时眼皮就被吓没了。 黑衣男很专心地在开门,钥匙碰击着防盗锁咔咔作响,任泽举起公文包警惕地看着对方,这小偷也忒淡定了吧! “砰!” 还在认真开门的周然被身后一个突如其来的闷棍给打晕了,两眼一黑趴到了地上。 任泽手上的棍子还没落下,看到地上人脸,两眼发白,怎么又是这家伙!吓得一甩手赶紧把棍子给扔了。 周然迷迷糊糊地醒来,睁开眼看见不远处桌子前任泽正专心地对着电脑敲打着键盘。 半晌才回过头看了他一眼,“唔,你醒了?” 周然环顾了四周,第一感觉就是小,非常小,除了床,一个衣柜,还有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基本上就没啥了。 “我怎么了?” 周然回过神想起自己不久前还在研究门怎么打不开,就被谁黑了一把,直接把他打蒙了。 “额……” 任泽有点子尴尬,总不好说自己把他打晕了吧?掩饰地咳嗽了一声,“我一回家,看到你就躺在我家门口,见你晕过去了,把你扛进来了。” 周然摸了摸自己还在发疼的后脑勺,“哦,这样,谢谢你了。” “嗯。” 任泽心虚。 “这是你家?” “嗯,怎么了?” 从周然醒来,任泽就注意到他一直在打量自己的房子,想起之前去过对面,周然的公寓和自己一比,那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啊,看着周然眯着眼打量着自家这个狗窝,任泽不免有些不甘。 “没怎么,觉得挺好的。” 任泽咂舌,这家伙真是令人意外。 “话说你为什么在我家门口?”还害得自己以为进贼了。 周然低着头想了半天,最后恍然抬头,“我走错了,难怪钥匙一直打不开。” 任泽敲键盘的手微微颤抖,刚才打人用力过猛,余威未歇。 “这样啊……” “嗯!” “那你现在好点了吗?” 周然摸了摸后脑勺,犹豫了一下,最后摇头。 “咳咳,那个不好意思啊,现在挺晚了,要不你先回家休息?” 周然有些奇怪地看着任泽,虽说这把人打了还赶客确实不大好,但是木有办法啊!上星期厕所门坏了,还没修呢,他还打算今天洗个澡早点睡觉呢! “你有事?”周然问。 “呃,事情倒是没有,但是你有事啊!被人打了得去医院看看!” 周然又摸了摸头,“脑袋还好。” 任泽松了口气。 “肚子饿了。” 他喵的!这是要赖上自己了?可是他不知道是我打晕的他啊! 周然有些拘谨地坐在小沙发上,因为刚刚醒来,眼神还有些迷茫,像一只受惊的兔子般局促不安,任泽心一软。 “没吃晚饭?” “没。” 任泽起身倒了杯白开水给他,“诶,你先坐一下吧。” “嗯?” “我去做饭!” 周然接过水,嘴角弯起,朝任泽笑笑,“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虫子会回来的,真的。求你们不要走啊~~ ☆、不想回家 城市的星空是很好看的,尤其是深夜无人的时候,灿如烟火的灯光一盏一盏灭下去时,星星在黑夜里亮得异常,不过之前任泽从未发现,因为他忙得连抬头看月亮的心情都没有了。 任泽待在厨房择菜的时候,周然走了进来,靠着门框朝他的方向目不转睛,一开始任泽还没觉得什么,只是对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的方向,连菜都没心思洗了。 “你看什么?”任泽终于忍不住了。 周然一怔,扬扬下巴对着任泽旁边一扇窄小的窗户道,“看星星。” 任泽很无语,下意识顺着他的方向朝外看去,星星是有的,不过他隔着那么好几米能看见星星?任泽非常怀疑。 一扭头,周然已经站在他旁边,回头的瞬间差点撞上在低头洗菜的周然,他大吃一惊。 “你又干嘛?” “太饿了,你洗的太慢了。”周然嘟囔。 What 拜托,是我做饭给你吃好吧,什么情况啊,你妹的,任泽强压着怒火,看到对方无辜的眼神,随即又心软了,好吧,算是打晕他的补偿了。 “你先出去吧,马上就好。” “我帮你。” “不用了,说了马上就好,你去外面等着吧,没看见厨房这么小吗?咱们两个大男人呆着这挤死了。” 周然怔怔地,任泽从他手里,抢过花椰菜,用手背推着他往外走,“出去吧。” “你觉得我做的不好吗?” 任泽无语,“没有,但是你不觉得挤吗?” “不觉得。” “我觉得。” “那好吧。” 食材还是上个周末去超市买的,隔了好几天放在冰箱的冷冻柜里,原本任泽没打算吃饭,只是现在需要解冻才花了一点时间,任泽盯着案板上正冒着白烟,流着冷水的排骨发呆。 这家伙究竟是什么人啊? 蒸锅上咕噜咕噜往外喷着热气,水烧开了,任泽连忙把切好的萝卜排骨倒进了锅里。 说让他在外面等着,周然便认真地坐在外面等着,未免太不正常了吧,任泽一面盯着锅里的肉,心想自己是没事找事吗?还给他炖排骨? 房间里安安静静,整个公寓只能听见蒸锅的响声,任泽往外走了几步,临近门口偷偷往外瞥了一眼,只看见一个黑脑勺背对着他,周然正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在看什么。 妈的,怎么搞得在自己家跟做贼一样,任泽咳嗽了一声,周然像是早知道一样立马转过头来,拿着一把书站起来,“怎么了?” “咳,没什么,饭马上就好了。你去洗手准备吃饭吧。” 周然点头,放下书朝厨房走来,任泽瞥到他手里拿的是自己放在书桌上的策划书,关于那笔贷款的合同,心下有点不悦。 “好香。”周然说。 任泽一边打着菜,热气蒸腾,无暇顾及周然,周然转悠了一圈,便从碗柜里拿出两个碗,任泽道,“你先出去吧。” 任泽捧着一盆菜跟在后头,突然脚下一滑,整个人朝前扑去,任泽大惊,只好维持着身体平衡护着手里的那盆菜。 堪堪摔倒的时候,一双手扶住了他,周然的脸靠着他的脸,近得看清眉目,“你没事吧?怎么样?没烫着吧?” 热气腾腾的一碟菜稳稳地被两双手扶着,任泽庆幸地松了口气,推开周然道:“还好,没洒,谢谢啦!” 周然怔怔站在原地,手慢慢垂下去,“你没事就好。” “快过来,你小心点,地上可能是融化的油水。”任泽在桌边朝他喊道。 周然心不在焉地嚼着饭,任泽却好似吃得很欢快一样,一碗接一碗,弄得对方格外莫名。 任泽问:“你不是很饿吗?” 周然筷子一顿,夹了一大块排骨放到碗里,点头,“我吃得慢。” “哦。” 怎么吃的这么慢,好慢啊,任泽在心里不停吐槽,脸上还是露出假笑,“那你慢慢吃。” 一顿饭吃了一个小时,任泽从来没吃这么饱过,因为但心他说很饿,特地包了一大锅饭,最后几乎被他自己给吃了。 “好了,现在你可以回家了。”任泽拍拍手期待地看着周然。 “为什么?” “你不回家吗?” 周然:“哦。我不能再在这里待一会吗?” “额,可以是可以…但是…” “可以的话,我想再待一会。” 任泽很想骂人,这是块狗皮膏药啊,要不是看到周然又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任泽有些心虚,真想立马请客出门呀,这家伙自己房间就在对面,赖在人家屋里想干嘛! 不会是有什么企图吧?任泽想起他刚才拿着自己的合同在看,心里有点奇怪又有点不安,这家伙该不会是间谍吧?打探其他公司的机密? 看上去不像啊,他不是开咖啡馆的吗? “那好吧,你待着这里,不要乱动东西,我去洗个澡,你一步也不准动。” 周然很顺从地点点头。 任泽对着大敞的厕所门说不上的异样,凉飕飕空荡荡的,冷风顺着门口不停地往里吹,洗个澡都不安生,任泽只得匆匆忙忙淋浴了一遍,连沐浴露都没打穿着浴衣走出来,周然果然很乖巧地坐在沙发上,因为不准他动东西,周然只是静静地靠着沙发小憩。 睡着了?任泽心下疑惑,瞥了一眼书桌上的电脑和文件,又瞥了一眼闭着眼的周然,小心翼翼地绕过书桌走上前。 卧槽! 任泽暗骂,他还想偷摸过去,却被桌子旁不知哪里伸出的一只脚给绊倒了,直接往前扑去,整个人压在了周然的身上。 周然缓缓睁开眼,看着整个挂在他身上的任泽,一双桃花眼似睁非睁,随后懒懒散散道,“你洗完了?” 任泽略尴尬,尤其是对方这副一本正经的样子,他慌乱地支起身子想站起来,周然倒是什么反应也没有。 只是,你他喵的,手干嘛压着我衣角! 在任泽站起来时,浴衣大敞着,衣带被扯落在地,露出一大片光洁的皮肤,任泽登时从下到上红遍了,拢紧衣服回退几步。 周然不慌不忙地撑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一身炸毛的任泽,半晌幽幽道,“你身材很棒。” 任泽还在尴尬中,听他这么一说顿时火起,我干嘛尴尬,都是大男人! 正想着,他弯起嘴角径直走到周然面前,坐在沙发上的周然似乎有点意犹未尽的感觉,摸了摸下巴好奇地抬头对上任泽的目光。 任泽一只脚家在沙发上,半蹲着身子,俯身凑近周然,压低声音问道,“哦,是吗?” 周然微笑,直视着任泽,余光往他的浴衣里瞥去,好整以暇道,“是。” 任泽扬起嘴角,越靠越近,周然慢慢往后靠去,沙发上陷下去一个凹槽,但是依旧是云淡风轻不慌不忙地看着任泽的眼睛,嘴角还微微带着礼貌的笑容。 两人的距离隔着鼻尖都能清晰地听到对方的呼吸声,嘴唇都眼看着要凑到一起,周然仍然不见有丝毫慌乱,反倒是他自己败下阵来,这家伙真的一点也不忌讳吗,都已经到这地步了,居然还在顺从。 任泽喉咙动了动,有些干涩,小腹上不由得冒起一团火,看着面前这个眉眼明亮的少年那团火越烧越旺,身上越来越烫,他觉得自己还得回去再洗一个冷水澡。 在他还在火急火燎的时候,周然忽然伸出一只手搂住任泽的腰,两个人距离极近,任泽全身一僵,像触电一样猛然跳了一起,闪到了几米外。 “我去卫生间。” 看着镜子里脸红彤彤的自己,任泽抹了一大把冷水浇在脸上,脑子里都是刚才周然忽然的一搂。 擦!这是反被调戏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任泽好受啊啊啊啊,我想反攻,啊啊啊 ☆、一位恩人 在卫生间呆了不下半个小时,直到肚子里那团火彻底熄灭之后,任泽才缓慢地推开门朝外瞅了一眼。 房间里已经空无一人,周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任泽望着空无一人寂寥的房间,窗外吹来一阵风,任泽不由得发了个抖。 熄灯躺在床上的时候,月光顺着缝隙划进来,照得墙壁一片青白色,任泽辗转反侧地睡不着觉,闭眼睁眼都是工作上的事,不由得又爬起来披着件外套走到书桌旁,把那份合同又看了一遍。 融生控股集团有限公司,他照着合同上的公司名在电脑上搜索了一遍,虽然之前在尽职调查的时候把这家公司摸了个遍,此刻还是不放心,所有人,董事会以及各大股东的人名依次排列在词条的顶端。 一个名字忽然引起了任泽的注意,融生控股集团有限公司原董事长周桥安,任泽看到这个名字不由得眯起了眼,点开名字之后是这人的履历介绍。 周桥安,1966年7月生于H省安城,融生控股集团主要创始人,董事局原主席…… 任泽一直往下拉,全部都是周桥安的丰富精彩的成就,任泽一边咂舌一边往下看,又搜了好几遍在人物关系里都没有找到这人的亲属介绍,一般为了保密这些人的直系亲属的确不会出现在词条里。 任泽合上电脑,掐了掐自己的鼻梁,这名字对于他而言,何止是耳熟,简直是从小伴随大的。 他是单亲家庭,母亲只是一个下岗工人,他十岁那年家乡发生了重大地震,父亲便在那年地震中为了救他而去世了,因为地震摧毁了整座城市,母亲所在的工厂也倒闭了,震后重建工作一直在进行,但因为那年的意外,母亲腿被压残了一条,为了治病家里越了越穷。 社会各界人士纷纷救济灾区,原本快要因为贫穷读不起书的任泽得到了一位好心人的资助,从他小学一直资助到大学毕业,对方一直不肯透露姓名,只是通过邮寄的方式每年给他们家寄一笔钱,后来他长大了,慢慢通过四处打听从邮局中打听到一星半点那个好心人的消息,因为保密原则邮局工作人员只是告诉他对方原来也是安城人,因为故乡遭受重创,想要尽绵薄之力,而任泽不过是对方众多资助中的一位,让他不要太执着,要是有余力去回报社会。 他曾经无数次给信封上的地址写过感谢信,但是都没有了回声,最后或说是唯一封回信是来自A市,于是大学毕业他留在了A市,一直想要当面感谢这位一直资助他上学的好心人。 大学的时候拜托过一位阅历比较丰富的导师帮忙找人,原本没抱希望,但那位导师告诉他找到人,对方名叫周桥安,是一位房地产大亨,任泽惊喜万分,通过查阅各种资料,信息都对的上,可是人家一个董事长也不是他想见就能见的,最后他还参加过这家公司的招聘会,但是对方只招硕士研究生以上学历,他也只好放弃了。 没想到这一次,自己面临的这么大困难又是这位恩人给解决的,任泽看着电脑上一张慈祥和蔼的人物照片发了半天的呆。 “周桥安。”任泽喃喃道。 念了好几遍,回过神任泽才恍然惊醒一般突然看向对面的房间,深更半夜,楼道里静悄悄,对面的一扇门也安静地关着,不知道里面的人在干些什么,他也姓周啊。 台灯忽地闪了一下,任泽打了个激灵,自己是想到哪里去了,怎么可能呢,他和周然总共就没见过几面,而且周然的情况他也是大致知道的,守着一家没啥人的咖啡馆,看他住得房子挺宽敞的,谈吐也还有修养,应该家境还好所以开着咖啡馆玩吧,但是和房地产公司有什么瓜葛那可真是八竿子打不着一起,再说了周姓本就寻常,不可能吧。 “啪!” 台灯瞬间灭掉,这房间的线路老得不行,他之前租房的时候房东说过这里比较旧,所以房租给他算便宜点,于是他就租下来,今天做了个饭,估计电量又供应不上,任泽关了台灯按钮又爬上了床。 但是已经完全睡不着觉了,周桥安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这周末连着国庆,加上任泽一直没休的年假,罗行看在他这段时间忙前忙后一直没怎么休息,于是给他批了个十五天的大长假,算是对他这段时间的付出一个奖励。 任泽拉开窗帘,秋日里的阳光不再那么灼人,打在身上还懒洋洋的,他伸了个懒腰,被窗户上的亮光晃了下眼睛,一时间放空自我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他自从毕业以来就没休过这么长的假期,神经一直处在紧绷的状态,工作上的事情不敢丝毫懈怠,此刻突然大半个月的假期摆在他眼前,他不知道该干什么了。 一个单身狗,一个忙碌于工作的单身狗,好像去哪里都行,但是去哪里都是一个人,反倒让人懒得出门了。 任泽掏出手机,上下滑动了一下联系簿,那些同学毕业之后都有了各自的征途,当时他们毕业晚会时,一个个意气风发地说要跑去外地工作,不想留在大学四年待厌倦的地方了,于是真的各奔东西,只有任泽留了下来,现在想找个人出门都没有了。 铃铃铃铃,一串电话铃声把他从回忆里拉到了现实,原来是老妈。 “喂?妈。” “喂,阿泽啊。” “妈,是我,怎么了?最近身体还好吗?” “好好好,妈身体一直都好。你咋样啊?是不是还吃不下饭啊?” 任泽一怔,很多人都是压力之下喜欢吃东西缓解,但任泽是压力之下什么也吃不下,当时毕业的时候因为刚上班总是担心自己工作做得不够好,那段时间一直失眠吃不下饭,只是偶然打电话和妈妈说了一句,事情过了这么久,没想到他妈妈居然还记得。 “吃得下,妈,我这里一切都好。” 电话里明显可以听到对方高兴的声音,他的母亲一直絮絮叨叨说着一些家长里短,一个劲叫他不要担心,好好工作,任泽突然鼻子一酸。 “妈……” 任泽没再说话,他害怕自己再多说一个字眼泪就要掉下来,他换了很久,只是电话那头却急了,一遍遍问,“咋了?” 语气中明显有种慌张和担忧,任泽哑着嗓子笑道,“没什么,妈,这个国庆我回家。” 电话那头愣了好久,最后只是很惊喜地说,“回家,好,回家,妈妈给你做好吃的……” “几点的车票呢?到时候妈妈去火车站接你。” “没事,妈,我到时候自己回去就好。”任泽想到他母亲那条腿开始心疼,立刻拒绝了接站。 “好,路上一定要小心啊,别为了省钱,车上多买点好吃的,那么瘦……” “好。”任泽声音彻底哑了,只能捂住嘴艰难地说了好,最后匆匆挂断电话,仰着脖子才没让眼泪流下来。 真好,可以回家了。 任泽转身看了看空荡荡的房间,开始收拾起东西,自从拎包入住之后,他基本上没来得及打扫房间,所以收拾起来也快,捡了几件衣服后便开始订票。 A市——安城,他挑了最早的一趟高铁,12小时路程。 订完票他舒了口气,扭头看向窗外,阳光明媚。 作者有话要说:那啥,公司名字我胡诌的,没度娘,如有雷同,纯属虚构。23333 ☆、无巧不遇 安城,正如其名字一样,安静祥和,连续三年被评为全国最具幸福感城市之一,并且位列第一。 街上人不慌不忙,行人与车辆交错有序,相比于其他城市的车挤人,人抢道的混乱交通而言,这里的人显得淡定从容,在菜市场大妈和人讨价还价也慢条斯理,带着一点江南人的软糯。 任泽一下火车,看着熟悉的街景与熟悉的口音,顿时觉得十分亲切,心情瞬间好了许多。 “果然还是回家好啊!” 任母老早便在巷口等着任泽回来,一到家一股菜香扑面而来,任泽放下行李便跑到厨房帮他妈妈做饭,最后还是被任母赶了出来。 “不用,你快去看电视,妈妈自己做就好了。” 任泽举起手无奈地跑到了客厅,家中摆设还是和以前一样,墙上挂满了他从小到大获得的奖状,琳琅满目,像是一道灿烂的阳光洒在墙壁上,任泽发了会呆,走到了案台上,那里摆放着一张黑白照。 照片里的人很年轻,三十几岁的模样,笑容温暖和煦,连皱纹都可爱起来,那是他的父亲,任泽拿起抹布小心地擦拭着相框上的灰尘,最后稳稳当当地放在原地,他感觉他的父亲一直在对他微笑。 “妈,我找到那个人了。” 吃晚饭的时候,任泽提起那个人,一直以来资助他们母子俩的好心人,任母吃惊,筷子险些掉地上。 “那你好好谢谢人家没?” “妈,我只是找到他了,但是还没见过。” 任母失望地拾起筷子,敲着碟子开始训斥任泽,“到时候见到人家要好好感谢他,咱们母子俩能有今天,都多亏了那个好心人呀!” “嗯!”任泽重重地点点头。 “妈,我明天想去看看咱爸。” 空气似乎变得凝重起来,就像那张黑白照片一样没有色彩和温度,任母轻轻点点头,盯着桌上的饭菜,不自觉就看向了旁边一个空位,那里摆放着一碗已经凉了的米饭,“是,是要去看看。” “妈,明天我自己去好了。” 任母陷在回忆般点点头,任泽觉得她肯定是又想起他爸了,最后只得往他妈碗里夹了一大块排骨,“妈妈,吃这个。” “好,好好。” 清晨7点,安城下了场小雨,被评为幸福感城市最重要的指标之一,自然是宜居,冬暖夏凉,四季花开的安城无疑值得许多向往田园生活的都市人趋之若鹜,自从那次突发地震过后,安城建设的也越发环保绿色,房屋建筑不再是那种千篇一律的钢筋水泥房,而是因地制宜建设起了复古风。 小雨落下,泥土散发着青草的清新,空气里是花果香,每个人身上自然而然带着清爽的风,远处似乎还能听见风铃声动。 任泽捧着一把白色的菊花顺着阶梯走到了公墓,现在不是清明节,所以扫墓的人很少很少,依稀看到几个穿着黑衣打着黑伞的人在墓地里徘徊,大概也是来悼念亲友的。 沿着青石板路走到一座不高不低地墓地旁,大理石被雨水洗刷一遍之后,像是附着着一层薄薄的水膜,倒映着任泽的身影,他小心地把菊花放在墓碑前,伸手拔掉了墓碑边缘的几棵小草。 看着墓碑上那张小小的照片,他的父亲一直在对他微笑,和当年一样,他被埋在废墟之下,他的父亲也是一边笑着安慰他没事,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哭呢? 小任泽哽咽道,“爸爸,你要快点回来。” “好,爸爸一定马上回来救你。” 那年七点八级大地震,那年他十岁,那时他正在教室里望着窗外的操场发呆,想着下课要去哪里玩。 突然地面开始发抖,整栋教学楼也开始发抖,桌子椅子开始震动的移动,任泽望着桌面上一直抖动不停的铅笔很好奇,只听见任课老师声嘶力竭地喊,“同学们,地震了,赶紧跑!” 他懵懂地跟着一群学生往前跑,快要跑完的时候,他回头望了一眼,大楼就像积木被拔掉一块一样轰然倒塌,他好像看见有血浆爆发出来,他的老师没出来,那是他第一次看见鲜血,红色的阴影洒满了那个夏天。 任泽摸着墓碑,手指摩擦着大理石的纹路,像是握着他父亲的手,他的父亲的手有很多老茧,那是技术工人长年累月下的记录,很粗糙,摸起来像是被啮齿类草叶切割的感觉。 那年被埋在废墟下有很多他的同学,他哭着喊他爸爸不要走,最后他的爸爸笑着和他说会回来,他知道其实他的爸爸是去救其他人了,他一直是英雄,即使他的父亲是最后一个来救他的。 “爸爸,你看我,我很听话的,我不哭。” 他记得他父亲布满老茧的手紧紧握着他的手,微笑着眼里带着泪花,“爸爸来了。” 救援本应该是很顺利地,但是没想到他被压的那个角落还有一个小女孩,缩在木桌下瑟瑟发抖,一声不吭,最后才知道那小女孩是个哑巴。 一根巨大的柱子正压在那桌木桌上,桌子四条腿被压折了一半,像是一个跪在地上的人,岌岌可危仿佛随时可能倒塌把那朵娇小的花给压成尘埃。 “我把柱子扛起来,你们赶紧救人!”他听到他爸爸果断地说。 从黄昏到黑夜,任泽第一次知道原来他的父亲是一个巨人,一个可以扛起两条生命的巨人,上百斤中的柱子扛在他肩上,像是扛着一个麻袋一样,任泽觉得应该不费劲吧,因为他的父亲从始至终都在对他笑,笑得很轻松,直到最后倒下的时候依然保持着轻松的笑容。 如果没有余震,如果不是为了救他,任泽想过很多如果,最后不了了之,谁也不知道未来发生什么,正如那场地震来得如此莫名。 任泽抬头望了望天空,雨后的天际很蓝,很蓝,就像那年那天的天空一样,本该充满着阳光般的欢声笑语,最后却残留下哭泣与自责。 “爸,我要走了,我会好好照顾妈的,你放心!” 任泽捏了捏拳头,像当年一样,他的父亲对着他捏拳头说,“别怕,爸爸来救你!” 回去的路上,雨似乎下得更大了一点,任泽撑起伞往原路回去,空旷寂寥的墓地前已经空无一人,方才几个人影已经消失不见了,任泽又抬头回望了一眼,不远处一个墓碑前似乎立着一个全身黑衣的少年。 他面前的墓碑很矮,就算是蹲下来也无法齐平,那个少年个子不算高,所以立在墓碑前,任泽一眼便望见了,雨下得有些大,那黑衣少年没有撑伞,走神一样对着面前的墓碑发呆。 雨滴顺着伞缘滴落在任泽手臂上,很大一颗,啪嗒一声打在手上还有的冰凉疼痛,他朝着那个少年的方向走去,一步一步走得很小心很轻声,来这里的人一般不喜欢被人打扰,直到走到近前,那黑衣少年依旧一动不动,只是低着头对着眼前低矮的墓碑出神。 任泽一怔,随即又扫了一样那个墓碑,那是一块无字碑。 正吃惊于眼前的墓碑时,少年忽然转头看向他,任泽手一抖,雨伞差点掉地上,看到那张脸,他心下的惊骇已经超过了这块无字碑了。 周然! 居然是他! 周然似乎也有点惊讶,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诧,不过随即又恢复正常,歪着头饶有兴趣地打量着任泽。 任泽略尴尬,“怎么是你?” 周然点头。 任泽走上前在他头顶撑起雨伞,两个人一把伞很拥挤,冰凉的雨滴打在任泽的肩头,他只好又往周然身边凑了凑。 周然似乎毫无察觉,哪怕他的衣服落满雨水,看起来都要湿了,任泽扭头又看了眼面前的无字碑。 “咳咳,正巧啊。” 真是太巧了,任泽感觉自己跟这咖啡店老板犯冲,怎么扫个墓都能撞上,还是无字碑真是邪门。 想到这在人家的坟头上,任泽赶紧收起心,小声道了句抱歉。 “你说什么?” “哦,没说什么,你怎么也不带把伞?” 周然继续盯着墓碑,“忘记了。” “我跟你说,安城虽然天气比较好,但是下雨是最难预料的。” “哦?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是本地人啊!”任泽脱口而出。 周然沉默了片刻,望向远处,任泽觉得他像是在眺望过去,眼神中充满了回忆。 在想这个墓碑的主人吗? “他也是本地人。” 正出神的任泽下了一跳,雨伞就势滑了下去。 “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怎么回事,要往鬼故事方向发展吗?坟头蹦迪? ☆、跟我回家 回去的路上,周然一声不吭,任泽走在他旁边竟觉得有点凉意,他身上覆了一层雨,任泽不小心撞到了周然的手背,冰凉的指节刺痛了他的手。 “你住哪呢?”任泽问。 周然脚步不停,目光望着远处,回过神意识到任泽在和他说话,愣了一会摇摇头,“没地方住。” 任泽吃惊,“没地方住?” “嗯。” 他还以为这家伙要不就是探亲,要不就是旅游来的,没想到现在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想到他刚才站在雨天里没撑伞的样子,又想起那块无字碑,这人一定对他非常重要吧,要不然也不会来这里第一件事就是来扫墓。 “那你现在有去的地方吗?” 周然扭头看了一眼任泽,“没有。” 任泽心一颤,心里莫名有一丝悲戚,“要不你来我家住吧。” 周然停住,似乎有点难以置信,任泽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栋居民楼,“我家就住在这附近,要是你不愿意,当我没说。” “你是说真的?” “不信算了。” “我信。” “哦。” 周然快步走上前,目光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任泽刚才手指的方向,像是想要迫不及待地到那里。 “不过你待会不要乱说话。” 周然眼睛眨了眨,任泽觉得这个问题根本就是白问,这家伙都说不了几句话,还叫他别乱说话,自己是不是脑子有坑? “好。” “好什么好!你知道我什么意思吗?你就好?” “你什么意思?” 任泽跪倒。 “没什么意思,我爸离开我们很久了,我怕我妈伤心,你就不要说我们在墓地遇见的了,嗯,让我想想哈,你待会就说是我大学同学,然后来安城旅游的。” “大学同学?” “哎呀,干嘛那么较真辣!” “你哪所大学?” 任泽一怔,“审计大学。” 周然眯起眼睛,任泽看着他思索的样子,感觉他又在追忆过去,“走啦,我妈说做好了饭,赶紧回家。” “嗯。” 任母站在巷子的路口,左等右等,任泽一眼就望见她,挥了挥手示意周然跟上就跑了过去。 “妈!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大学同学,周然,他来旅游的,但是没找到住的地方,我想让他先住在咱家。” 任母上下打量了一遍周然,笑得皱纹都没有了,一个劲地拉着周然上下看,“好好好,难得有同学来家里,住多久都没关系,然然是吧?来来来,阿姨做了好多菜,你看看合不合胃口。” 任泽看着自己的母亲无比殷勤地把一个陌生人拉回家,作为亲生儿子居然被晾在了最后,周然被任母拉着往屋里走,一时间无法适应,频频看向任泽,任泽小声道,“我妈很热情的。” 周然嘴角僵了下,“看得出来。” “然然,吃这个,红烧排骨。” 说完,任母把一大块排骨夹进了周然的碗里,原本就被菜堆得老高的小碗,现在都要不能承受了。 “谢谢阿姨。” “不客气啊,然然啊,就把这里当自己家,别客气,想吃什么就和阿姨说,阿姨马上就给你去买。” “不用了,阿姨,不用麻烦。” 任母板起脸,看起来有些生气,周然茫然地看了眼任泽,只见任泽一声不吭默默扒饭。 “怎么叫麻烦呢,我们阿泽从小就没什么朋友,这还是他第一次带人回家呢,你和阿泽关系很好吧?”任母笑眯眯地问。 周然瞅了眼默默扒饭的任泽,淡淡道,“特别好,阿姨,我们以前住在一个宿舍。” “诶呦!”任母大叫,“这还是室友啊!” “咳咳咳。”任泽呛了一口。 任母嫌弃地瞅了眼任泽,任泽很无辜,转头又笑着对周然道,“别见怪啊,阿泽这孩子从小就没什么礼貌。” “阿姨,没事的,我不在意。” 任泽瞅着周然脸上那副礼貌的微笑,越看越别扭,使了个眼色,戏过了啊。 这回轮到周然没瞧他一眼了,继续胡扯道,“阿姨,任泽睡觉会踢被子,您知道吗?” “啊!还有这回事?” “嗯,他还磨牙。” 任母看了眼扒饭的任泽,你瞧瞧你! “晚上还会说梦话。” 任泽一口汤差点喷到周然脸上,任母扯了张纸巾一边擦着一边嫌弃,“你说你这么大人,还不讲究!” 责备完任泽,扭头又和蔼地对周然说,“给你添了不少麻烦吧?阿泽这孩子,就是我管的太少了。” “没事,阿姨,不影响。” 任母笑着看向任泽,满脸都写着你瞧瞧人家,多懂事! 任泽狠狠剜了周然一记眼刀,你戏精上身了是吧? 周然礼貌地回敬了他一个微笑。 吃完饭,任母便被任泽催着去床上躺着,周然好奇地在门外看了一眼,略微吃惊地愣了愣,任泽正在给他妈妈做足底按摩。 任泽关好门走出来时正看见一脸吃惊的周然,示意他走远一点,小声道,“我妈腿不好。” 周然恍然,看着客厅四周,“我睡哪?” 任泽指着客厅的一排沙发,下巴扬了扬。 “这?” “对啊,不然你想睡哪?你今晚戏很多啊?”任泽伸出一根手指挑起周然的下巴,周然的头顺着他手指抬起,与任泽对视。 “过奖。” “你说谁睡觉踢被子磨牙说梦话?啊?” “你不会吗?” “老子当然不会!” “可是我住你对面的时候,怎么老听见你自言自语?” 任泽大恼,他半夜睡不着爬起来工作而已,“你管我啊!” “没管你,但是你打扰到我了。” 你他喵的,说谎也讲点逻辑好吧,咱俩住对门不是住隔壁,你哪只耳朵听到我说话啊? 任泽强忍着笑道,“是啊,为了不影响你,今晚你就睡客厅吧。” 说完,任泽就甩着袖子往卧室里走,周然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任泽不耐烦地转过身,“你跟我干嘛?没床,有也不给你睡,睡沙发去。” “我颈椎不好。”周然摸了摸后脑勺,正是上次被敲晕的地方。 我去,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我给你抱被子。” “我要睡床。” “没有。” “有。” 他俩拉拉扯扯说了老半天,陷入了一个死循环,终于把任母给惊动了,任母推开门正看见任泽两手并用把周然推出房门,立刻就生气了。 “阿泽,你怎么回事?” 任泽有口难辩,余光瞥到周然,这家伙一副小媳妇受气的委屈样,他敢确信他脖子痛是装得了,他不会知道是自己打的吧? “妈,你怎么起来了?” “不起来,能看见你把然然赶出来吗?你给我过来。” 任泽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接受一番要待客宾至如归的训斥之后,回来立马把卧室腾了出来,抱着被子缩到小沙发上,那沙发太小,根本容不下任泽,他只好把腿蜷曲起来,看起来更委屈了。 “阿姨,我和任泽一起睡吧。” “这怎么行?” “没事,我们以前也睡过。” “那,那好。”任母大概也是看任泽委屈地不得了,没有反驳,只是在任泽抱着被子走进去的时候眼神警告了他一遍。 任泽绅士地弯下腰一扬手,对着周然说了句,“请!” 周然很受用地走进了卧室。 任泽咬牙,看我今晚不好好收拾你! 作者有话要说:应该会稳定日更了,看我真诚的眼睛。 ☆、旧事重提 任泽绷着一张脸把门一关,被子就势扔在了地上,站在窗前的周然回头一看,冲他笑笑。 笑你妹的,看着周然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他很想蒙起他的头暴打一顿。 “我睡地上吧。” 任泽愣愣地看着周然走上前把地上的被子摊开,半跪着把褶皱抹平,十分自然地整理好被子和枕头,他有点发蒙,这家伙到底想干什么? “那好吧,你睡地上了,”任泽走到他面前,周然抬起头看他,依旧挂着礼貌的笑容,“这是你说的,明天可不准和我妈说我欺负你。” 周然点头,安静地躺在被子上。 任泽走到床边,看着一张大床空空荡荡,再看床底下,周然已经闭上了眼睛,他熄了灯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 回想起与周然相识的点滴,就觉得很奇怪,他因为大雨跑进了周然的咖啡馆,然后周然又住进了他公寓的对面,再然后他把周然打晕,想到这,任泽心虚地看了眼周然,还在睡,他唏嘘。 难得回一趟家,居然还在墓地遇到这家伙,怎么感觉阴魂不散啊,走哪都能碰上? 还有那个无字碑,下面埋得是谁呀?越想越阴森,任泽连忙扯了扯被子,发觉被子扯不过来,走下去一看,被地上的周然给压住了。 这家伙自己睡觉不安分,居然还好意思说我。 任泽蹲在周然的脑袋边上,伸出一只手用力地往被子一角拉,奈何周然一动不动,根本拉不动,换了个方向,还是一样,任泽长叹一口气。 正准备把周然往外挪一挪,手碰到了周然的脖子,周然缩了缩脖子,露出脖子后一块淤青,很大一块,任泽缩回了手,心想这该不会是上次自己打的吧? 他忐忑地伸长脖子往近看,那淤青看起来很像是被撞之后的青肿,但是仔细一看却不是,更像是一大块胎记。 任泽瞅着呼吸匀长的周然,小心伸出一只手往周然脖子抹去,周然下意识地缩了缩,似乎被弄得很不舒服。 没有肿,确实是胎记。 任泽看着熟睡的周然,叹了口气,还是算了吧。 想着放弃了拉回被子,上床前还把周然的被子盖了盖,入秋了,天有点冷,任泽赤着脚在地上走了一趟,足底冰凉又没被子,更加睡不着觉了,翻来覆去看着窗外,月光洒在周然的身上,最后他起身把周然抱到了床上。 周然睁开眼,阳光刺得他缓了好一阵,才发现自己被人抱着,一只强壮的手臂绕着他的肩膀把他抱在了怀里,他仰头撞上了对面人的下巴,对方只是嘟囔了一句接着把他抱得更紧了。 周然于是没敢再动,只是盯着面前的人发呆,对方安静地睡着,眼睫却不安分地微微颤抖着,像一只扑棱着翅膀的蝴蝶。 他小心地从被子里伸出手食指点上了任泽的下巴,沿着鼻梁往上,温柔地触摸着对方的脸庞,从颧骨到眉骨,他像是要用手把这张脸描摹下来一样,直到任泽感到有点痒,他才收回了手。 “唔,你醒了?” 任泽对着两眼清明的周然打了声招呼,直到瞌睡彻底没了才意识到自己正抱着周然,触电般缩回手,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啊。” 周然爬起来整了整自己的衣领,看向地上,“我怎么会睡在床上?” 任泽摸着后脑勺,“咳,你昨天晚上冷得自己爬上来了。” “哦。” 语气轻描淡写,丝毫没有怀疑,任泽松了口气,催促道,“快穿好衣服,出去洗漱吃早饭了。” 任母真得很贴心,就在周然对着卫生间的牙刷水杯发呆时,任泽在门外探出半个头,递了个未开封的牙刷和毛巾给他。 “谢谢。” “不用谢我,这是我妈买的。” 正好任母把早餐搬到客厅桌上,周然瞥了一眼,说了句,“哦,那谢谢妈。” 任泽端着碗豆浆差点喷出来,差点被包子给噎死,面红耳赤地看着周然,他正一脸从容地刷着牙,任母一怔,随即笑道,“不客气啊,然然,要是还有什么事和妈说。” 任泽梗着脖子艰难地咽了口豆浆,他觉得自己很多余。 “吃完没?” 任泽趁着任母还在厨房,眼神示意周然,待会你和我出去一趟。 周然装作没看见,继续慢条斯理地嚼着肉包,然后把肉馅用筷子挑出来放在碟子里。 “喂,你不吃肉馅啊?” “嗯。” 周然奇怪地看着任泽,他坐在对面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吃饭,看着碟子里的肉馅更是两眼发光,只见任泽把他面前的碟子端了过去,还没等周然说话,就把上面的馅给夹进了嘴里。 周然咽了口包子,艰难问道,“我吃过了的。” 任泽白了他一眼,“你又没吃。” “可是我……” “什么可是,你呀,还好没让我妈看见,不然你就……” 任母走出来恰好打断了任泽的话,周然扬扬眉,就怎样? 任泽小声道,“我妈最讨厌浪费食物了。” 周然嘁了一声,“是你想吃吧。” “呵呵。你以为我乐意吃你剩下的啊,不当家不知道菜米油盐贵。” 周然怔了怔,看着忙进忙出的任母把手里刚挑出来的肉馅放进了包子里,咬了一大口。 “妈,我们吃好了,先出去了。” “诶,好了,吃饱了吗?然然呢?吃好了没?” “早就吃好了。” 周然正捏着纸巾擦着手指,任母跑出来手上全是泡沫,看得出来是洗碗洗到一半就跑出来,一边说着任泽,一边往怀里掏,任泽一看连忙阻止,“妈你这是干嘛呀?我不要你的钱。” 任母瞪了他一眼,把几张大红票子塞到了周然手里,嘱咐道,“出去好好玩,要是阿泽欺负你,就和阿姨说。” 周然拿着满是泡沫的红票子,表情有点为难,任泽哭笑不得,“妈,你这是干嘛呀。” “又不是给你!” 走出楼梯,周然手里还紧紧握着那几张票子,任泽瞅着他愣愣的样子,有点好笑,“我妈给你的,你就收下吧。” 正说着,周然把钱塞到了任泽怀里,摇摇头,“不用,你待会给我转交给阿姨吧。” “喂,我妈要是知道,会骂我的。” 周然快步朝前走去,任泽好不容易追上他,继续说,“你刚才什么意思?” 周然一怔,“没什么意思,只是我不需要。” “我不是指这个,你是要走吗?” 周然沉默了半天,一言不发,任泽掐着钱,“好啊,反正我也就收留你一天了,看你不缺钱的样子,找个宾馆睡也行嘛。” 周然忽然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 “你以为我要走吗?” 任泽摸着后脑勺,“谁以为啊!” 周然拍了拍任泽肩膀,把他衣服的褶皱抹平,“我不走。” 任泽别扭地后退几步,刚才那种亲密地动作实在让他有点意外和不舒服。和周然接触地越久,越发现这家伙根本不把自己当外人,可是他对别人还是保持距离,就刚才一个人不小心碰到他一下,他也要板着脸把手擦干净。 “喂,你到底来安城干嘛?” 周然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任泽赶紧道,“别和我说是旅游。”鬼才信。 正好走到一处凉亭,周然坐在亭子里,望着远处的大桥发呆,半晌才幽幽道,“我来看一个朋友。” 任泽小心地措辞,“你是指那个?” 他想到了那个无字碑,周然回头肯定了他的想法。 “他,他是谁?” 远处大桥下是一条波光粼粼的河流,名叫安河,算得上是安城的母亲河了,任泽看着他一直望着那条河,有点奇怪但又不敢问。 “他是安城人。” “但是那年安城却带走了他。” 任泽心一颤,这些字眼听起来格外耳熟,莫非周然的这个朋友也是那年地震去世了? 他很吃惊,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还有这样一段黑历史。 周然扭头对着一脸震惊的任泽笑了笑,“你也不是一样吗?” 是啊,他也一样,他的父亲也在那年去世了。 “他叫什么?” 虽然自己肯定不认识,但任泽还是问了。 周然摇摇头,“不知道。” 任泽又吃惊了不过立刻又想通了,怪不得那里是个无字碑。 “他,是你什么人?” 这一次周然很长时间没再说话,只是抬起头无奈地摇摇,这是什么意思?任泽疑惑。 “我和他也是偶然认识的,一次事故中他救了我。” 任泽发现周然的眼睛一直望着那条河,心念一转,问,“你落过水?” 周然点头,“嗯,那时候我还小,一次放学的时候去河边玩,不小心掉进了河里,是他救了我。” 任泽看见周然的眼角不由自主地弯起来,想到他念叨着这个人已经去世了这么久,就不由得替周然可惜起来。 “他长得很高大吧?”不知道为什么,任泽忽然想到了他的父亲。 周然却摇摇头,又让任泽吃了一惊。 “不,他就比我高一点,”说着周然忽然站起身走到任泽面前,很认真地看着他,抬起手比划着自己和任泽的身高,“就像现在这样。” 周然凑得很近,仰起头看着任泽,任泽可以清楚地看见他眼里倒映着自己的影子,很柔和很平静,也很怪异,他觉得周然看着自己的时候像是在看其他人,莫名让他有点不舒服。 任泽退后了一步,拉开他俩的距离,周然眼里像是划过一丝失落,他解释道,“咳咳,我感冒了。” “哦。” “听你这么一说,那他比你大不了多少吧?” “嗯,他比我大三岁。” “哦,他救了你?你不知道他名字?” 周然摇头,“当时我晕过去了,后来才知道是一个小哥哥把我送回家。” “你找到他了?” “找到了,但是我要搬走了。” “为什么?” 周然沉默,任泽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问了不该问的。 “没什么。” 任泽撑着头地打量着周然,他看起来似乎是很悲伤的,但是前后说的话总感觉说不通,怎么可能不知道对方的名字,但知道对方的年龄呢? 不过斯人已逝,有些事情或许当事人不愿提起了,任泽理解地拍着周然的后背,“都过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了! ☆、上门推销 被任母要求带着周然游玩安城的任泽在回家那天是有史以来最为积极的一次,还没到八点,就开始收拾行李,刚吃完晚饭的周然还在客厅和任母唠叨不停,任泽这几天都要被他妈给念叨耳朵肿了。 这是最后一次了,周然,下次可绝对不要让我再碰到你,任泽收拾着衣服碎碎念。 不过这回又是任泽的一厢情愿了,回到银行还没几天,他又在咖啡馆见到周然了。 这一次真不是意外,也不是自愿,只是被迫,他的顶头上司罗行带着他去的,因为兰口支行地处偏远,又是新建的商业区,所以常常需要银行工作者自动上门营销,而罗行就常常念叨着,与其在柜台上坐等客户上门,不如主动把服务送到客户家里,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过这番话说是说了很多次,但是基本没人听,只有任泽会跟着他大夏天出去跑业务,这也难怪罗行那么看重他了。 而这一次,任泽打死也想不到罗行要推销的居然是周然的咖啡馆,这家咖啡馆开了两年,一个礼拜都没有什么客人,罗行居然想要把pos机给推销给他,任泽目瞪口呆地看着周然,这家伙连顾客都没有,要花一笔钱买个收银机有个屁用啊! 罗行笑眯眯地推开咖啡馆的门,四处张望了一遍,只见整个咖啡馆就只有两个人,一个靓丽的女孩,一个板着脸的黑衣少年。 “哟,生意不错。”罗行打了招呼。 任泽瞅着空无一人的店面,觉得这句话格外讽刺,但是罗行弥罗佛一般和善的笑容还真是看不出是在讽刺,这是任泽最佩服罗行的一点,无论怎样都是和和气气,在他脸上永远看不出明显的喜怒。 周然继续泡着咖啡,像是没看见有人进来一样,任泽尴尬地开口道,“老板。” 站在一旁吃饼干的欧阳安安倒是率先迎了出来,露出一个十分吃惊的表情,看了看周然又看了看任泽,最后才看到一脸微笑的罗行。 “呀,这次居然来了两个顾客啊!” 欧阳安安推了推周然,周然抬起头看了眼任泽,罗行凑上前想看周然在泡什么,欧阳安安笑道,“两位想点什么?” 任泽往点单牌上瞅了一眼,红糖咖啡,生姜咖啡,枸杞绿茶,茉莉牛奶,这些都什么怪配方呀。 罗行一瞅,“哟,还挺健康的。” “那就一杯生姜拿铁,正好我最近感冒了。” 任泽对着单子发呆,这能喝吗?再一看价格,这也太贵了吧,虽然做好了心理建设,还是被这些价格吓到,只好肉疼地又点了杯最便宜的。 “好的,两位先坐,稍等一下哈。”欧阳安安格外热情,大概是和周然无话可说,于是对着他俩格外健谈。 罗行也十分高兴和她攀谈起来,任泽坐在吧台前面,看着周然一本正经地泡着咖啡,有气无力道,“又见面了呀。” 周然头也没抬,把一杯泡好的咖啡推到他面前,任泽没多想端起来喝了口,一如既往的苦,但是这次他没嫌弃,因为他没忘今天跟着罗行来这里的目的是啥,他苦着脸咽了一口,一个勺子忽然伸到了咖啡杯里,满满一勺的白砂糖倒了进来。 “谢谢啊。” “不客气。” 说着周然已经把另一杯咖啡泡好了,正准备端过去,欧阳安安便小跑了过来,一把抢了过去,十分热情地端到罗行面前,殷勤笑道,“我觉得您说得太多了,这家店的经营模式确实非常有问题。” 任泽偷偷瞅了眼周然的表情,有点黑,他有点想笑。 “您说得对,有钱是该理财,不过我们不知道要买哪些理财产品才好。” 罗行笑眯眯道,“小姑娘,我建议你试试我行新推出的一款理财产品,年化收益率比一般的理财产品要高,而且可以随存随取,比较适合你们这些年轻人。” “老师,是吗?我不知道呀。” 罗行慢悠悠地喝了口咖啡,“你要是想了解,这是我名片,我们支行就在附近,当时候你直接来找我们理财经理也行。” “好啊!” 任泽目瞪口呆,这么快就发展了一个客户,这欧阳安安是不是人傻钱多? 罗行抬头看了眼发呆的任泽,眼神往周然方向瞥了瞥,任泽这才反应过来罗行的意思了。 他端着咖啡靠近周然,随便瞟了瞟,开口道,“你这里生意不错。” 周然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任泽很想抽自己一嘴巴,这半个人都没有的店哪门子生意不错? “咳,我看你们店好像还是现金结算呀,这样会不会不太方便?” 周然又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任泽继续厚着脸皮道,“你看啊,现在互联网发展这么快,年轻人普遍都是使用手机支付的,你们这店里如果还是现金结算的话,很不方便的。” 欧阳安安插嘴道,“是呀,我就说周然这个模式很有问题嘛,但是他不听。” 任泽诚恳道,“没错,你看你这个前台也没有二维码,要是顾客没带钱的话,说不定就不想消费了。” 周然终于抬起头认真地看着他,“所以呢?” “所以啊,”任泽站起来比划了一下,“我们支行现在推出了一款产品,相当于超市那种扫码收银的pos机,如果你要是购买的话,我们可以给你打折。” 周然扬起嘴角,“打多少?” “这个,看你需要多少。” 欧阳安安大笑,“我觉得他一个都不需要。” 任泽尴尬地喝了口咖啡,“你要是需要的话,我们可以最多给你打八折,这个是和我们银行的交易系统对接的,到时候顾客支付的钱会直接转到你的银行卡里。” “那不是要办你们银行卡?”欧阳安安问。 任泽点头,“对。” “好麻烦啊。”欧阳安安抱怨了一句。 “小姑娘,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银行一直把顾客至上作为服务标准的,尤其是涉及金钱方面更是马虎不得,你要想想这钱转入第三方你放心嘛?”罗行说。 欧阳安安点点头,“好像是,但是又办卡?我的包都放不下了。” 罗行神秘地笑了笑,“我们行最近和Frendy有合作,最新的白金卡就是用他的形象作为卡面的。” Frendy是国内外知名歌星,是X行的形象代言人,看着欧阳安安两眼放光的样子,任泽不禁感慨姜还是老的辣啊! “你考虑好了吗?”任泽问。 其实他也没抱什么希望,毕竟人家也是一个店老板,虽然不怎么会经营,但是也不傻,何必白花那个钱买个不需要的东西呢。 “好,你们有多少?” 任泽差点把咖啡喷出来,就连罗行也吃了一惊。 “咳咳,你说啥?” “我说你们有多少?” 要说有多少,那可是数都数不完,毕竟X行这么大,罗行端着咖啡走过来,“小兄弟,你要多少?” 周然看了眼罗行,没说话,任泽赶紧接话,“我们支行目前还是有不少,你先提你的需求,我们一定会尽量满足。” “哦,那我们要50个吧。” 任泽的手在发抖,“我没听错吧?” 欧阳安安在一旁抱着手一脸神秘地看着周然,居然也没拦住,就这个小破店,任泽觉得一个都不需要,莫非他还有连锁店,但照他这个经营模式不倒闭也就很好了,居然还能开分店? 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是总不能直接说,毕竟罗行就在一旁看着,他们本来就是来营销的,任泽看了眼罗行,对方虽然也吃惊但毕竟老练,当下就拍板说了句没问题,顺便还跟欧阳安安聊起了怎么开卡。 任泽趁着罗行没注意,凑到周然耳边提醒道,“你说真的?” “你认为我开玩笑?” “我觉得你脑子有病,有钱也不能这么烧啊!” 周然擦着杯子忽然笑了一下,“不是你要卖给我吗?” 任泽语塞,好吧,确实如此,但是这家伙这么好忽悠,让他良心稍稍不安了一下下,“既然你要买,那我也不拦着,不过到时候不准退货哦。” “不会。” “那就好。”任泽把咖啡一饮而尽。 走出咖啡馆,罗行红光满面,今天出门真是行大运呀,一个劲地表扬任泽,任泽扯着嘴角干笑。 作者有话要说:啦啦啦,来了。 ☆、一起吃饭 任泽站在周然门口左右徘徊,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有勇气敲门。 啪嗒一声,门从里面打开了,任泽一怔,周然撑着门框看着他,手里拿着一顶鸭舌帽,似乎正打算出门。 “啊,你,你这是要出门?” 周然转了转手里的帽子,颇为玩味地看着任泽,“你在我家门口干什么?” 任泽摸着后脑勺,“有点事想和你说。” 周然往窗外看了看,晚霞染红了窗棂,“天晚了,我要去吃饭了,你和我一起吧。” “啊?” 任泽还没反应过来,周然已经戴上了帽子走了下去,绯红的阳光在他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的金光,任泽一时竟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 “为什么选在这里?” 任泽左右看了看四周的环境,穿着和服的服务员,满具日本风味的装饰与食物,让这家身处于中国的日本寿司店显得本土味极浓。 “因为这里比较安静。” 服务员给他们端上食物之后便恭敬地欠身鞠躬退了出去,任泽局促地朝对方也点了点头,只见周然十分自然地开吃了。 “你怎么了?” 任泽夹着一块三文鱼寿司难以下咽,盯着上面似乎还带着血丝的鱼肉直咽口水,这玩意好像比没熟的牛排还难吃。 “没怎么。”任泽一口吞了下去,被噎了个面红耳赤。 周然微笑着递过一杯水,任泽咕噜咕噜两口吞了,“不合胃口?” “没有,就是不喜欢吃生的。” 周然顿了顿,“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没事,没事,你不用道歉,我只是吃不习惯。”任泽急忙摆手。 周然接过他的杯子,又给他倒了杯水,任泽这才好了一点,见周然低着头有点自责,于是转移话题道,“上次的事情还没谢谢你呢。” “嗯?” “额,就是那个pos机,谢谢你了,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上次不方便问,你真的要买那么多吗?” 周然没说话。 “如果你是想帮我的话,真的没必要。那个挺贵的,而且我偷偷告诉你,我们银行这个价格比其他银行要贵。” 任泽小声地凑近周然,周然被他一副做贼的小心模样逗笑了,“没关系。” 合着自己说半天,对方就一句没关系,任泽心堵地把一杯水一饮而尽,周然盯着他微笑。 这家伙该不会是有钱没地方花吧,任泽心想,我是不是有病啊,他要是想买,我干嘛还要上赶着劝他呀,算了,看他这样子,就不缺钱花。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就不劝你了,到时候可不要怪我没提醒你啊。” 周然点头,任泽夹了一大块玉米烧一口咽了下去。 “不过,我还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要买那么多?你真的还能开分店?”任泽实在是太好奇了,就这家伙的咖啡店半天没个人上门,居然还能开分店? 周然放下茶杯,微笑地看着他,“没有分店,只是替朋友买的。” 任泽默默把一块寿司吞了,心道,作为这家伙的朋友实在是太倒霉了,这么坑。 “哦,那你朋友要不要办卡,或者买理财和保险产品,我们银行最近新推出了几款……” 周然捧着茶笑了出来,“我的朋友倒是不需要,你给我介绍一下吧。” “啊,你要买吗?你早说呀,我今天没带宣传单来,具体有好多款呢,这么讲不太清楚,到时候回去我给你看看。” “好。” “你看着我干什么?”任泽大口嚼着碟子里的寿司,吐词不清地说道。 周然笑笑,“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吃东西很可爱。” “咳咳。” 被这么形容还是第一次,任泽一时间还真不知道怎么接,周然撑着头盯着他,任泽埋头继续吃,这点东西实在是吃不饱,可是周然已经收好筷子,在慢悠悠地喝茶,弄得他一个人吃饭很尴尬。 “你吃饱了吗?” “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觉得你每次都吃得很少,怪不得长得那么矮。”完了,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那个,我刚刚……” 任泽正打算解释,便被周然打断了,“那我下次可得吃多一点了。” 周然好整以暇地饮着茶,一边打量着任泽,“你每次都吃这么急吗?” “嗯,”任泽继续往嘴里塞,“因为赶时间。” “赶时间?” 任泽喝了口水,把最后一个塞进了嘴里,这才缓了口气。 “对呀,因为上班比较忙,所以总是没时间吃饭。” “哦。这样对身体不好。” “没事,反正还年轻。” 周然皱了皱眉,任泽刚拿起水杯准备再给自己倒一杯水就被周然拦住了,“少喝点。” “怎么了?” “刚吃饱,不宜喝太多水。” 任泽刚想反驳,想到这家伙咖啡店门口那个招牌以及那些重口味咖啡顿时了然,“好吧。” 周然笑笑。 任泽余光瞥过他,居然看到周然好像松了口气。 走出寿司店,任泽伸了个懒腰,这种外国餐馆再吃多少遍都不习惯,尤其是跪坐着他的腿都要酸死了。 任泽正满足地伸着腰,忽然一只手伸到他的腰侧,不轻不重地按了一下,他一个激灵闪到一旁,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周然,周然的手还停在半空没有落下,显然也被他忽然一闪给愣住 了。 “不好意思。”周然缩回手。 “啊,没事,我只是不习惯被别人这么接触。” 周然抬头看向他,任泽果然还是受不了这种委屈的表情,虽然对方什么也没说,但他就是觉得心里不舒服。 任泽喜欢男生,这是一个秘密,只有他自己知道,初中是第二性特征开始萌发的时候,那个时候的少男少女总像是隔着一层雾一样,彼此调笑却又互相回避,任泽也是,只不过他的梦总是和别人不一样,他梦到的是男生。 直到越来越长大,他才意识到这不是病,而是他的性取向与别人不一样而已,可是他依旧不敢说,大学不是没有人追,向他表白的女生有很多,他知道他的母亲希望他以后能够娶妻生子,可是依旧无法接受,每一段恋情都无疾而终。 有一次,和罗行出去应酬的时候,一个客户拉着他一个劲地灌酒,最后喝醉了,醒来发现自己躺在一家宾馆里,罗行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见他醒来,眼神里充满着不可置信。 他坦白了,这也是第一次他把这个秘密告诉了别人,本以为罗行会对他很失望,没想到罗行只是笑笑拍着他的肩膀,“没事就好。” 罗行在此之后什么也没说,对他依旧很信任,这让任泽很感动,可是他依旧不敢公开,在酒宴上再也没敢让自己喝醉过,只是也越发讨厌陌生男人触碰自己。 任泽靠近周然,伸手想在他肩上拍拍,但是又缩了回来,转了转头正好看到X行的logo在夜空中闪闪发光。 原来X行A市分行就在这家寿司店附近呀,任泽望着那栋高耸的建筑,LED大字广告在楼面闪闪发亮,似乎所有建筑都在它周围黯然失色。 “在看什么?”周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踱到他身边,和他一起抬头看着,“这是你们银行的分行吧?” 任泽点头,A市是省会,因此这座分行也是一级省分行,任泽把手伸进口袋里,对着那栋大厦吹了声口哨,“总有一天我要站上这栋楼的最高层!” 任泽对着大厦喊了一声,随即扭头看向同时看着他的周然调皮地眨着眼睛,“怎么?这么看着我,咸鱼不能有梦想呀?” 周然笑道,“我相信。” “哈哈哈哈!” 作者有话要说:国庆快乐呀。 ☆、过去 任泽躺在床上手里晃荡着一个物件,月光下影子在墙壁上忽明忽暗,那是一个口哨,一只小小的塑料的口哨,小时候买糖果时都会送这么一个口哨。 任泽翻了个身,把口哨握在掌心凑近前看,口哨有个缺口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摔了,颜色也褪了不少,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上次回家他母亲给他收拾出来的,一箱子的小物件,应该都是他小时候的玩具,见着新奇,他把那箱东西带了回来,今天吃饭的时候偶尔看见周然脖子上挂着一个挂饰,同他手里的口哨款式一样。 任泽看着手里的口哨,努力回忆,记忆却始终像是缺失了一块一样,关于这个口哨的来历,关于地震之前的记忆全部都很模糊,那个时候他都已经十岁了,应该记得很多事,但是很多事却像是同那年的废墟一起埋在了地底,医生说他的脑袋受过伤,是那年地震留下的后遗症。 周然脖子上为什么要带着这么一个旧的口哨,为什么他会有一个一模一样的? 虽然他都记不清楚,但是直觉告诉他,这件事很重要,他忘记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而周然似乎与这些事情有关。 任泽从床上爬起来抱过书桌上的电脑,蓝光把他的眼镜照得很亮,他一字一画地敲打着键盘,最后把周然的名字输了进去。 搜索结果很快出现了,同名同姓的很多,周然淹没在人海中显然毫无出彩,他翻了一遍又一遍,甚至连一些奇怪的网站都进去了,最后只找到了一条,周桥安的名字和周然在一起,任泽点了进去,是一篇小道网站的八卦新闻。 关于周桥安的发家史之类的,任泽看到这个名字立即弓起了背,仔细把这篇新闻看了半天,多半是杜撰的,调侃似的抹黑,对于这种成功人士的□□,任泽没什么兴趣,只是其中提到一件事,让他眼前忽地一亮。 对于成功人士的家庭情况大都是保密,这篇文章里竟然提到了周桥安的家庭,周桥安的妻子死于地震,留下一个孩子,而这个孩子竟也叫周然! 任泽握着鼠标的手有点发抖,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这篇文章,八卦新闻往往真假参半,虽然很难以置信,但是仔细想想却可以对号入座。 周桥安是安城人,妻子死于地震,而且他大力资助受灾区,周然的名字是巧合吗?他为什么会去安城? 罗行坐在办公室看着一份文件,任泽和他汇报了一下那批POS的进度问题,罗行只是抬头笑了笑,“小任,你办事我放心。” 任泽说完之后站在门口一直没动,罗行意识到他还没走便问道,“怎么?还有事?” “罗行,我有件事想问问您。” “哦?什么事呀?” 这最近几周罗行常常往咖啡馆跑,还带着任泽一起,每去一次都得点咖啡,贵得要死还不好喝,任泽很是肉疼,但是罗行似乎和周然聊得很开,更像是早就认识。 “罗行,您认识那家咖啡店老板?” 罗行瞅着任泽纠结的表情忽地笑了,站起身拍着任泽的肩膀,“怎么?你想认识?” 任泽急忙摆手,“不是,我只是有点好奇。” “哦,好奇。那个老板好像也才20出头,长得蛮好。” 什么情况,任泽震惊地看着罗行,没想到罗行都四五十岁了,居然对年轻人长相这么上心,任泽很是震惊。 “小任啊,我记得你也是单身吧?” 任泽吃惊,敢情罗行以为自己看上人家老板了,还在乐呵呵地给自己牵红线,“罗行,我其实……” “小任啊,你知道你最大的问题是什么吗?” “什么?” “就是缺乏自信。年轻人想干什么就大胆去干嘛。” 任泽欲哭无泪,“罗行,我不是这个意思。” “嗯?” “罗行,您知道那个周然什么来历吗?” 罗行眯着眼睛把任泽看得发毛,“都打听人家来历了,还说没想法?” 任泽看着罗行表情越发严肃,于是不再解释,“那罗行您知道吗?” 罗行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任泽很心塞,虽然他知道罗行很开明,但是他竟不知道这么开明,开明地有点过头了。 “你说小周呀,他呀是个好小伙,就是不务正业。” 难得听见罗行用不务正业形容一个人,就算是对着手底下一群没有斗志的咸鱼,罗行也没用这么恨铁不成钢的口气说过。 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任泽吃惊不已,下楼梯的时候他差点一个踉跄踩空,回过神时才意识到自己竟然恍然走到咖啡馆门口,透明的玻璃窗内一个黑影正慢慢悠悠地倒着牛奶,很认真地磨着咖啡豆。 这个看起来认真工作的少年居然也被形容成不务正业,看着冷清的咖啡馆,任泽又觉得罗行说的真不错,这么烧钱不失为败家子了。 他推门走进去,周然没抬头但是好像知道是他,他刚一落座就推了杯咖啡送到他面前,“要加糖吗?” 任泽看着刚刚泡好的一杯咖啡,这杯咖啡似乎是专门为他准备的,送到他眼前的时间刚刚好,上面用牛奶画了一个口哨的形状。 “不加。” 周然似乎很吃惊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任泽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眉毛立即纠结成一团,“有点苦,还有点辣。” 周然把一勺白糖放进他的杯子里,搅拌了一下,“所以你总是要加糖。” “好像和第一次喝得一样。” “嗯,加了生姜。” 任泽的眉毛又皱成一团,怪不得他第一次喝得时候那么辣,可是他记得自己点的是美式咖啡呀,他虽然不懂咖啡,但美式咖啡不加生姜吧?想到这他抬头看看周然,这家伙。 任泽端起咖啡凑到自己鼻尖嗅了嗅,露出半张脸打量着周然,“这咖啡闻起来好像都一个样呢。” “那是因为你没有仔细闻,每一种咖啡都有它独特的味道。” “哦,可是喝起来都一样苦涩呀。” “是你喝得太快了。” 任泽捧着一杯快见底的咖啡语塞,好像是喝得太快了,他把杯子凑到周然的面前,“那麻烦老板再来一杯。” 周然看起来心情很好,接过杯子笑道,“你今天这么大方?” 任泽纠结着眉毛好半天没说话,这家伙真不会说话,“我还以为老板会给我打折呢。” “老板,要是我每天来你这喝咖啡,你给我办张会员卡呗。” 周然手一顿,倒着咖啡没留神溢了出去,任泽一惊连忙伸手接着咖啡杯,周然回过神手已经被任泽握住了,手背竟被烫红了,任泽拉过他的手认真地吹了吹,又放在自来水下又冲了好几遍。 坐在沙发上看着蹲在自己面前认真敷冰袋的任泽,周然有些恍惚,“你这是干什么?” 任泽一怔,抬头问道,“看不出来吗?” “没有,只是我自己就可以了。” 周然伸出手立刻被任泽抓住了,任泽蹲在他身前,把两只手握在掌心,原本被烫得发热的手现在跟火烧一样。 “周然。” 任泽没有叫老板,而是很认真地叫着他的名字,这让周然心有点发慌,他感觉手心有汗,不知道是任泽的还是他自己。 “我有些事情想问问你,你可以告诉我吗?” 任泽捧着他的双手,抬起头很诚恳地看着他,像一只很乖巧的大狗,让周然一下心安下来。 “你说。” “我们以前是不是认识?” 任泽感觉周然的手僵了,而且有点发冷,他把周然的手握地更紧了。 周然点头。 任泽伸手从口袋里掏出那个口哨,任泽看到周然的瞳孔顿时缩小了,他抽出一只手从脖子里抓出那只口哨,阳光下两只口哨闪闪发亮。 “你还留着?”周然问。 任泽看着两只口哨,心下确定了七八分,看来他们以前真的认识,而且很熟悉。 “你说的那个小哥哥是我吗?” 周然脸刹那间变得惨白,手指冰凉,“是。” 任泽一愣,立刻大笑起来,“没想到我还没死就有人给我立碑了。” “不是,我之前不知道。” “我和你开玩笑呢。” 周然怔怔地看着任泽,“你想起来了?你想起我了?” 任泽没说话,其实他也不确定,他只是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事情,今天问了罗行才知道,原来周然真的是周桥安的儿子,而周桥安的妻子确实是曾经死于地震,如果说周然也是安城人的话,那么他们以前认识也不是不可能,还有这只口哨以及周然对他的态度,显得很亲切很暧昧。 “对不起,我想不起来。” “什么?” 任泽站起身看着窗外,“以前的事我记不清楚了,我只记得地震之后的事情。” 周然缓缓走到他身边,伸出一只手握住任泽的手,“我知道,其实我一早就知道。” 从他看到任泽的第一眼时,他还以为自己是错觉,这么多年他一直在找那个救他的小哥哥,可是他的父亲却告诉他,当年那个小哥哥已经去世了,和他的母亲一样死于地震,可是他不信,但最终找了那么久认错了那么多人,他开始心冷,最后为他立了一个碑,可是他连那个小哥哥的遗物都没有。 “你记得吗?这个口哨是你为了哄我买的。” 任泽望着周然手里的口哨发呆,他真的想不起来,可是又不想打击周然,“谢谢你。” “什么?” “谢谢你一直在帮我,那笔贷款还有一直以来的资助。” 周然怔了怔,“什么资助?” 任泽笑道,“你不要装傻了,我都知道了,罗行都告诉我了。” “我只帮了你三千万贷款,资助什么事?” “你不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更,大结局啦啦啦 ☆、大结局 任泽捧着牛奶杯看着周然细心地磨着咖啡豆,笑道:“其实你很适合去替别人磨咖啡,而不是自己开店。” “那样就不自在了。” “那倒是。” “你上班时间来这里可以吗?” “现在是午休时间。”任泽接过周然手里的咖啡杯,冲他眨眨眼。 “不过我都在这里卖身学艺这么久了,你什么时候带我去见家长呀?”任泽从身后抱住了周然。 周然手一顿,任泽的下巴垫在他的的左肩上,一只手握住了他倒咖啡的手,牛奶顺着杯口缓慢地往下流。 “你从一开始就对我这么殷勤,只是因为想见我父亲吧?” 任泽把他转过来,双手捏着周然的脸,“你吃醋了?” 周然笑笑,“我不吃醋,我喝咖啡。” “哈哈。”任泽凑近周然轻轻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我是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周然推开任泽走到沙发边,端着咖啡喝了起来。 “你不想回去看看吗?我听欧阳说你很久没回家了。” 周然默然无言地喝着咖啡,眼睛像是咖啡一样幽黑。 “走吧,那里毕竟是你的家。” 任泽看着坐在副驾驶心不在焉的周然,伸手握住了他的一只手,安慰般地按了按。 “我没事。” 周然的家是坐落在一片大草坪上的别墅,园内的植被被收拾地井井有条,极具对称性,连门前的喷泉都是正对着大门,看起来分毫不差。 一个佣人看到周然惊喜地叫出来,“少爷回来了。” 说着便涌出许多人,把他俩围得团团转,任泽被簇拥着走进了别墅,周然走进门看着空荡荡的大厅问,“我父亲呢?” “老爷出门去了。” “少爷您渴了吧?” 刚说完一杯热茶便递到了任泽手里,任泽连声道谢,扭头再看周然,他只是冷漠地看着四周的一切。 “累了吧?要不你先回房间休息?”任泽看着脸色不佳的周然问道。 周然没拒绝,回头朝任泽笑笑,“你很紧张吧?” “我?我才没有。” “没有吗?一路上你都在说话,你一紧张就啰嗦个不停。”周然笑笑。 “我有什么好紧张的。” “这可是一直资助你的恩人,不过不要太抱希望,见到你会很失望的。” 一说完周然便上了楼,任泽被一圈热情的佣人给团得团团转,在整座别墅外转了一圈,天都快黑了,也不见有人回来。 晚饭的时候,周然已经下楼了,他刚在楼上睡了一觉,被任泽捏着鼻子吵醒的,一路上被抱下楼吃晚饭,睡眼还朦胧着,任泽坐在他旁边看着他打瞌睡吃东西既好笑又心疼。 正吃着,屋外传来几声问候,任泽和周然一齐看向门外。 “少爷回来了。”佣人喊道。 任泽扭头看向周然,周然的脸色又不好了,门外走进一个西装笔直的中年男人,看起来很温文尔雅,容貌看起来要比年龄年轻不少。 任泽看着进门的男人吃了一惊,他与周然七八分相似,显然他就是周桥安,一直以来资助自己的恩人,也是周然一直不愿意见的父亲。 失望?并没有,只是好奇,这男人无论谈吐还是修养显然是很好的,商场上凝练出来的老练让他说话拿捏地极具分寸,与他交谈寥寥几句,任泽就觉得自己像是被这人看穿一样。 周然一直坐着没说话,任泽夹着他们父子俩之间很是尴尬,当谈到资助的时候,周桥安怔了怔没有说话,任泽本是一腔热血表达感激却被这不温不火的反应给浇灭了。 周然站在阳台上吹风,任泽端了杯茶递给他,周然头也没回问道,“失望了吗?” 任泽看向阳台外修理整齐的园艺,“很像。” “什么很像?” “其实你和你父亲很像。” 周然没说话,只是默默看着手里的那杯茶。 “你们都是做了事情却都不愿意让别人知道的性子。”任泽握住周然一只手,因为被风吹着手背很冷。 任泽握着他的手小心摩擦着,“或许以前的事情是一场误会也说不定。” 和别墅里的老佣人聊天之后,任泽隐约知道周然不愿意回家的原因,那年地震周桥安因为与妻子吵架一怒之下出了国,没想到才出去没几天就发生了地震,回来之后只剩下了周然。 任泽小心地措着辞,“你知道吗?其实我很羡慕你。” 周然苦笑。 “其实,那年我也怨过我父亲,我记得当时地震发生的时候他本该先救我的,可是他最后才来,我蹲在一片废墟底下害怕地发抖,心里想着我的爸爸怎么还没来,可是最后他来了,却只留下了我。” 周然怔怔着看着他,反握住任泽冰凉的手。 “我想你的父亲一定也很后悔,这么多久了,他一直都独身一人,或许是心怀愧疚的。” “可是我妈妈是因为他。” 任泽抓住周然的肩膀,“周然,那是一场意外,我们都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没有人因为谁而死。” “任泽,你知道吗?要不是他丢下我们,妈妈就不会死。” 任泽抱住周然,拍着他的肩膀安慰道,“我知道,我知道,我会陪着你的。” 任泽站在院子中央看着不远处浇花的周桥安,这人和他想象地别无二致,只是比他想象地更高深莫测,他走上前替周桥安修建起盆栽。 “周总。” “怎么样?” “周然已经睡着了。” “这孩子。”任泽听到周桥安轻轻叹了口气。 “周总,或许您应该亲自和周然解释,这么多年他其实早就没有当初的孩子气了。” “呵呵,你们是在哪认识的?” 任泽一怔,“咖啡馆。” “这孩子还是这样啊,分明不喜欢喝咖啡却还是扣着咖啡馆,生意怎么样?” 任泽摸着后脑勺,没好意思给周然打圆场。 “哈哈。” “替我好好照顾他吧。” “周总?” “这些年是我亏欠他的,他以前都是一个人,难得有人陪着他,就好好陪着吧。” “周总,您知道了?” “你们年轻人比我们开放多了,以前我总是想把然然保护起来,现在想想他或许并不喜欢。” “我会的。”任泽肯定道。 周桥安拍拍任泽的肩膀,转身朝房间走去,“周总,您资助我不是偶然吧。” 他曾问过他的母亲,是不是真的不知道资助的人究竟是谁,他的母亲一直闪烁其词只说让他好好工作以后找到恩人好好报答,可是对方这么多年不肯露面,人海茫茫怎么去找,可是他的母亲一直都很坚信能够找到。 那一次他意外地把周然带回家,他的母亲看周然的眼神很不对,直到后来他才想通其实她一早就认出了周然,他与周然从小便认识,只不过因为那年地震他们就此分别。 任母拿出一张很老的照片递给任泽,上面几个人围坐在一起,任泽认出了周桥安,还有坐在他身边的周然。 任泽问,“父亲当年没有来得及救我,是先去救他们吗?” 任母点头,那年他的父亲应周母的要求救下了周然,周桥安看着已经没有生气的妻子,或许也有一刹那间对周然有过一丝恨意吧,他们父子真得很相似。 或许是因为感激与埋怨交集,所以周桥安对于他们母子一直很矛盾,但最终还是选择了帮助了他们。 周桥安没回答,只是听到这句话时脚步顿了顿便头也没回地走了,任泽却已经确定了。 回去的那天,周然依旧没和周桥安打招呼,任泽看着他站在车门前往别墅方向望了望,那个方向是周桥安卧室的方向,任泽知道,周桥安肯定也在看着他们。 “然然,现在家长都见过了,咱们也算合法了吧?” 周然撑着头望着车外,路上熙熙攘攘人来人往,“我还以为你又要和我说一些奇怪的话。” “什么奇怪的话?” “比如说去把你的墓给推掉。” “啊,你不说我都快忘了,那我们赶紧去安城,想想太瘆人了,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差点被你吓到。” 周然一本正经地看着任泽,“那现在呢?” 任泽打着哈哈,“现在你最可爱了。” 周然捏着他的脸,任泽连忙降速,“你别动,你老公正开车呢。” “你不觉得我们进度太快了吗?” “哈哈哈,不觉得呀,咱们什么都干过了,你现在要反悔了吗?” “等你站到分行最高层再说吧。” 任泽一愣,“你说的,那我可得好好工作,早点把你娶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周然:你不觉得我们进度太快了吗? 任泽:嗯,因为又有失踪人口了。 周然:那咱们要不要报警? 任泽:好呀。 虫子躲在角落瑟瑟发抖,爬走了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