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陷落》作者：鱼眠于海 文案： 黎岸风是打了群架被迫转校的“问题学生”。 因为那张脸，总有女生大着胆找他讲话。可他高冷又傲慢，连个眼神都不给。 班级第一的乖乖女江舟雪是他同桌，也被他带沟里，一起逃课还为他顶撞了老师。 大家都说江舟雪栽了，结果还没到高三毕业，江舟雪就和他提了分手。 “你别后悔。” 黎岸风红着眼睛松了手，再没回过一中。 七年后。 黎岸风路过公司休息室时瞥了一眼，刚巧在过来谈合作的人里，看到了那个从来只肯在梦里出现的人。 她旁边坐着他不认识的男人，两人拿着企划案低头交谈，摇摇晃晃脑袋都快碰到一起。 “江舟雪。” 黎岸风推门进去，在她呆愣的视线下抽走她手里的文件，漫不经心地翻看，“谈发行是吧？来我办公室，我们慢慢谈。” 后来合作谈崩了，他又千方百计把两人绑到一起。 他就想听一句她后悔了，却逼着她说了，“黎岸风，你觉得你对我的还是喜欢吗？” 他才真的后悔起来，哑着嗓子，一遍又一遍地对她说：“再和我试试好不好？” 1.久别重逢，正文都市，番外校园。 2.1v1，he。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因缘邂逅 破镜重圆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舟雪，黎岸风 ┃ 配角：预收文《蓄意迷恋》《假药》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在你身上栽两次 立意：爱人爱己 ================================ 第1章 初春，清晨刚落过场小雨，空气中飘散的潮抚过面颊，钻入鼻腔，是不大舒服的粘腻感，蔓延到全身。 分明还未到黄昏，阳光也未能穿透灰色卷云拥抱大地，只有写字楼里的白色灯光不带温度地直射下来，无情地打在光洁的地砖上。 哒哒哒几声的高跟鞋响动，洗手池处好几个女人边补妆边享受着八卦时间。 “听说市场部严副总监那事了吗？” “就他到处吹市场部Q1营收的30%都来自他企划案？他见人就吹。” “是啊，那个企划案说是他手下那个江舟雪做的。” “我就说，他那个样子怎么当上副总监的。” “江舟雪就由着他抢功劳？” “遇到这种上司怎么办？江舟雪再怎么也只入职了两年。” “我看好她升得比严副总监高，她今天下午负责给环宇公司做简报呢！” 会议室内简报行至尾声，江舟雪站在最中心的位置，她穿着薄荷绿衬衫，下面是米白色半身裙，波浪卷的长发搭在肩头。再看，就能发现她长了张极其妍丽的脸，明眸皓齿，朱唇樱润。杏眸里全是光亮的神采，唇间挂着抹笑，谈吐间全是自信，整个人闪闪发亮。 她做着总结陈词，“综上所述，我们将推出这些方案来优化《无限刺杀》，让它在手机上也能丝毫不减魅力，并且更适应触屏操作。” 与环宇公司的员工握手说完场面话这个案子就算告段落。 江舟雪扯了纸巾擦去额角的汗水，喝完矿泉水瓶里最后口水，将空瓶和纸巾同扔进了垃圾桶。 “非常漂亮的PPT，解说也是如既往的精彩。”严川鼓了几下掌。 严川是江舟雪的顶头上司，市场部副总监，三十五岁的成功人士。 “谢谢夸奖。”江舟雪嘴角翘起，眼底却满是清冷地看着对方。 眼看着严川的手就要往她小臂这边搭，江舟雪不动声色将手里企划案的文件夹往他手旁挡，换了个双手抱臂的戒备姿势。 严川也只能不自然地将手揣回兜里，讪笑着，“小江，这个案子搞定了，今晚赏个脸，我在bonjour订了位。” bonjour是公司附近商业中心的高档法国餐厅，位子难订得很，往往要提前好几个月才行。 江舟雪敛了笑意，皱起眉头，脸苦恼，“今晚还有个企划案要赶，准备开OT了，怕是要辜负副总监番好意了，先失陪了。” 看到江舟雪的身影从视野里消失，严川冷哼声，都打压她两年了，还是不会做人，冷冰冰的。 江舟雪回到工位，拿出手机翻看着会议期间收到的信息。大部分无关紧要，只有条她闺蜜的她挑了回复过去。 落了严川面子，她预感明天不会太好过。 事实证明，预感是对的。 她从总监办公室出来，李暮就凑上来问，“又给你了什么难题？” “去HC公司谈手机版代理权，《裂缝》的。” 李暮没控制住爆了句粗，接着说：“他这是明摆着让你吃瘪！” HC公司手底下有个极出名的NIX工作室，三年前NIX的游戏制作人VENTUS做了款叫做《裂缝》的独立游戏轰动业界，几乎包揽了当年的独立游戏奖项。之后NIX工作室被HC公司收购，主攻主机游戏，两年时间里靠着无数奖项成为国内首屈指的游戏开发公司，甚至在国际也产生了广泛影响力。 最关键的是，从未涉及过手机平台移植。 江舟雪纠正着李暮的说法，“不是我，是我们，你也有份，准备下，起写企划案吧。” “殃及池鱼！”李暮脸的愁云惨雾。 “钦定的！” 李暮是江舟雪的学长，比她早两年进公司，刚进市场部，也是李暮带她过的试用期，之后两人搭档也变得顺理成章。 听到两人的对话，公司新来的实习生发出连串疑问：“是那个HC公司？那个老总才二十四岁，业内青年才俊，长得帅到可以拍电影的那家HC？” 李暮看着花痴的实习生觉得好笑，“是啊，不是那家还有哪家有《裂缝》的版权。” 李暮继续揶揄着实习生：“我看你对他们家老总兴趣很大啊？” “当然了，业内最帅不为过吧，雪姐你说是不是？”少女快冒出星星眼来。 江舟雪想了会，答道：“嗯，帅的。” 从高中开始就是他们学校的校草，杂志上的硬照和采访视频都是无死角的池面，少年感褪去之后，虽不见得有多沉稳，穿上西装也是十足的精英范。没什么变化的大概是大部分情况都不喜欢笑，镜头前的他还是那个高岭之草，以前学渣的时候他就傲慢得不把人放眼里，现在更是恃才傲物，言辞之间从不遮掩自己的才华，仿佛他获得的财富和地位都是本该如此。 说不上是工作需要还是她潜意识的在意，黎岸风的新闻报告她看得不少，他的履历漂亮得能令所有从业者艳羡，同龄人没几个能做到这个水平，包括她自己。 他这副样子，该是符合了她当初的期许…… “雪姐你要是去了见到了他们黎总定要回来告诉我是不是真的像杂志上那么帅啊！” 江舟雪皱着眉头：“哪那么容易见到他们老总。” 不会的，不会那么凑巧碰见的。 是去和商务部谈，他那么忙，不会管代理权的事情。 遍又遍在心里用客观事实说服自己，给自己勇气。 连日加班赶出企划书的二人已经到了HC公司的楼下。 李暮：“其实这个案子失败了也是理所当然，HC看起来对手机市场份额就没意思，不然《裂缝》早就上手机了。” 江舟雪把企划书在李暮面前晃了晃，“万呢？不来怎么对得起写企划案的自己。” “那不还有加班工资聊以慰藉么？”李暮嘟囔了句。 李暮这人比较纯粹，给钱就办事，公司OT工资高，让他昼夜不停他也心甘情愿。 江舟雪笑了笑，“学长是不是在准备老婆本啊？” “嗨，家里催，年底估计把证领了。” “那我先提前恭喜了！我预感明年我要天天吃狗粮了！” “你这丫头，不是我说，从大学到现在没见过你恋爱啊，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李暮对这个小学妹还是有几分当自己妹妹的，看她这么心扑在工作上，不免啰嗦几句。 “喜欢长得帅的啊，还有手好看啦，声音好听，最好还有钱！”江舟雪说得煞有介事，和真的样。 李暮听她这样敷衍，只能甩出句，“你这要求，我看没人收得了你了！” 江舟雪全没在意，还露出个极好看的笑，“不收就不收，我自由自在。” 电梯门开了，两人停止了打闹。 前台的职员将两人带进了休息室，说是商务经理还在高层会议，要等到不知道什么时候。 “之前打电话也不说，这不是耽误时间吗，HC可真跩。”李暮往沙发坐，没好气地说。 HC的休息室是全透明构造，四面都是落地玻璃，因为休息室在这层最中间，方便带人去各个部门，也能提高效率。 “休息会，我们再看看企划案的细节，看还能不能优化下。”江舟雪边说着边取下手腕的黑色发圈，把头发拢，绑了个高马尾出来，低头翻看着企划案。 “工作狂！”李暮吐槽着。 江舟雪从毕业进公司就是最拼命的那拨，做事从来挑不出错漏，企划案的切入点也是，既针对个案又面面俱到。 会议室内。 “黎总，移动媒体的企划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您看什么时候对外公布？” “再等等，E3预热再放。”男声低沉磁性，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说话的男子张棱角分明的脸，线条流畅，双眼睛漂亮得能杀死人，眸子里却带着傲慢的慵倦,和他不容置喙的凌厉语气完全相异。 作为HC的大BOSS，他有着难以言说的压迫力，不光来自于身份，更来自他自身，完全将众年龄和经验都在他之上的高层从气场上就压制得死死的。 “是。” “今天会议就到这。”黎岸风阖上笔记本，覆在笔记本上的手指修长，指甲修剪平整，看就是注重打理的人。 开完会，他还得回办公室处理下个视频会议。 从会议室回办公室的路上，他只是不经意多瞥了眼，脚就像被灌了铅，怎么也挪不动步子。 本就淡漠的眼神此刻如被霜雪覆盖，嘴角也不自觉往边撇着。 绑着马尾，低着头，和以前教他做题的模样重叠在了起。 两个人头快碰到起，离得那样近，嘴边还噙着他熟悉的笑意。 “江舟雪。” 黎岸风推门进去，在她呆愣的视线下抽走她手里的文件，漫不经心地翻看，“谈代理权是吧？来我办公室，我们慢慢谈。” 江舟雪掀眸先看到的是双皮鞋，往上是西装革履的男人，五官英气。 四目相对，他眼眸深不见底，望不出情绪。 江舟雪背脊僵，以前预想过无数次再见面场景，次也没实现过。 他的声音有些变了，比以前沉了少许，和她在视频里听到的有细微的不同，更接近她记忆里面的声线。 叫她名字的咬字没变，变的只有里面的感情。 相处到后来，他极少会叫她的全名，叫“阿雪”的尾音要多缠绵就有多缠绵，不是像现在这样。 比第次叫她名字时还要生疏而冰冷。 像掉入张冷冽的网，寒意侵略着五脏六腑。 还是碰见了，“前男友”这个名词唯指向的人。 第2章 李暮作为唯一的旁观者，完全没能理解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状况。 突然闯入的人他认识，是上了无数杂志的HC老总，黎岸风。他进来对江舟雪说了一句话就走了，企划案也一同拿走。 他一走，江舟雪的笑就挂不住了，他从未见过他的学妹在工作场合没有保持住表情，哪怕是严川当众批评她，她也能保持住礼貌的微笑。 江舟雪的反常让李暮忽视掉了黎岸风为什么会认识她这件事，他现在只能问道，“学妹，你没事吧？” 江舟雪勉强勾了勾唇角，“没事，我、我去谈代理权，学长你在这等我。” “你一个人去吗？”李暮见到异常的江舟雪，有些放心不下。 “商务经理开完会了，我带你们去。”正巧这时商务部的人过来了。 江舟雪像是下了什么决心，说：“学长你去那边，这边我来。” 黎岸风拿着文件对着秘书交代：“沈秘书，给我把视频会议推了，今天有事。” 沈汀汀还在看行程表，他又补上一句，“等下要是有人过来找我，你让她直接进来。” 沈汀汀面露难色：“黎总，那个会议很重要，是国际……” 黎岸风不等她说完，不耐烦地说：“推了。” “是。”沈汀汀马上闭嘴，大BOSS说一不。 等到沈汀汀见到江舟雪的时候更是惊呆了，老板就为了ART GAME来和商务部谈代理权的人推掉了国际会议？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 她很确定，这个女人和老板关系匪浅，一年到头来找HC谈手机代理权的公司数不胜数，没有一家是惊动过老板本人的。ART GAME虽然名气不错，也是大公司，但是他们HC不是没有过更好的选择。 沈汀汀完全被冲击到，来的女人漂亮是漂亮，但是也没漂亮到能让工作狂老板丢下正经工作吧…… “江舟雪，好久不见，七年了吧？” 黎岸风见她松了头发，是大波浪卷，发圈套在右手手腕上，和以前习惯一样。 她变得更漂亮了，就算是高中没化妆，大部分时间绑着马尾辫，穿着他们学校不大好看的校服，她也是班上顶好看的那个。现在皮肤白得要发光，眼尾有点红，大概是时下流行的眼妆。 可她的笑，僵硬得很，是有多不想见到他。 “是啊，七年了。”江舟雪保持着礼貌的笑容，直奔主题，“黎总，我们来谈谈代理权吧。” 她来之前就在赌，赌遇不上他，没想到她赌运这么差。 严川在办公室提要她谈这个，她第一反应就是拒绝，HC的总裁黎岸风，她怎么会不知道。她还知道黎岸风在美国毕业就回国了，之后就创办了HC，从此青云直上，已经是游戏业界的传奇人物。 她不想过来的，他回国这几年两个人似乎有默契，但凡是她出席的聚会黎岸风全数拒绝，包括同学结婚，两个人王不见王，她去，他就只有钱到，祝福到。回国两年多了，两个人一面都没见到。 一开始她可能还不明白，次数多了，她也知道了，他躲着她。 发生过那样的事情她也是没什么脸去见他的，久了她也不去想这件事了。 心安理得做着他的同行，可行业就这么小，总之是给遇上了。 严川驳回了她换人的请求，HC的企划案必须交给组里实力最高的人来做，这顶高帽子都戴过来了，她也就失了言语。 理智告诉自己，不是那么容易碰见，只是去一趟，做完报告马上就走。 然后，被黎岸风叫了名字，还进了他的办公室。 黎岸风戏谑道，“你进游戏业了，是不是后悔？” 以前爱打游戏的是他，说着想做游戏制作人的也是他，她想做的是医生。 怎么就带着企划案来了他公司。 如果说离别是为了更好的相遇，那一定不包括他们的相遇，他们的只能说是立场调转的重逢。 他还是那样，高高在上的语气，傲得和高中一样一样。 江舟雪不喜欢他这种语气，快速回答：“不是，新兴行业，蓝海，钱多。” “钱多，真现实。”黎岸风眼神轻蔑，继而眉毛一挑，满脸的玩世不恭，“你现在薪资多少？” “这似乎和企划案没什么关系。”她意识到他的意图，立刻转开话题。 “老同学见面，关心一下。”黎岸风“老同学”三个字咬字极重。 “还是谈公事吧，谈谈企划案，不知道黎总觉得我们公司的企划如何？” “既然是你做的企划案，你不说明一下？”黎岸风将文件一合，往外一递。 江舟雪接过文件，皱着疑惑的眉，“就在这里？对你？” “你是觉得我们公司有我不能拍板的事情？”黎岸风拿起桌面上的铅笔，娴熟地把玩起来。 他的习惯，有事没事就喜欢转笔，高中不知道摔坏过多少支中性笔，然后他就学乖了，只转铅笔。 江舟雪只得做了个简报，讲得口干舌燥，中途能看到黎岸风把铅笔转出不知道多少花样，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听进去。 办公室明亮的光晕在她身上，看着她一板一眼说着企划案上的小点，以前也是这样，拿着习题册，给他讲重难点，一点一点的，被她罗列好，一条条跟他分析。 她逻辑清晰，层次分明，他早就知道。 他回过神来，江舟雪正望着他等着他的回应。 黎岸风有一瞬间的窘迫，但很快从脑海里搜寻起企划案的具体内容，说： “我知道你们公司，主攻手游，也有涉及PC，去年的几个单机游戏都没砸出水花来。现在全力研发原创IP《龙诀》，噱头是国产3A。这些和我们HC的方针不合吧。” 江舟雪沉默几许，很快组织好语言：“像《裂缝》其实天然适合移植到手机，我们公司的移植技术和兼容处理技术都是顶尖的，去年的《超频》就是例子，同样是ACT加TPS类型，非常成功。” 黎岸风轻笑一声，“以前连RPG和SLG都分不清楚，现在头头是道了。” 想起了第一次带她打游戏的样子，连手柄按键都分不清楚，摇杆也不大会推，被打几下或者打不过去就在旁边大呼小叫。 她再次将话题从私事带回公事：“希望黎总的注意力可以放在我们公司的技术力上。” 黎岸风说话一针见血，“但是你们公司关于植入广告内容的恶评也是有目共睹。” “这些都可以谈，完全可以广告买断。” 这部分她做不了主，但是她可以回去争取看看。 黎岸风看着她，突然问道：“你玩过《裂缝》吗？” “玩过。” 虽然做企划案并不需要玩过目标游戏，但是她一般都会去找来游玩，而《裂缝》刚面世她就玩过，只是她水平不够，中途弃坑了。 “那看到我就没什么想和我说的？”黎岸风目光直勾勾的，像利剑一样刺过来。 江舟雪讶异于黎岸风话题未免跳转太快，只得说出几句场面话来，“黎总功成名就，锦绣前程，恭喜。” “啪”地一声，铅笔被他用力拍在桌上，她永远是最能激怒他的那个。 把江舟雪吓了一跳，肩膀往后一缩，想着自己说了什么十恶不赦的话。 半天没憋出个字，左手一伸把手机摸了起来，冷冷道：“加个微信？” “你扫我？”江舟雪娴熟调出维码。 黎岸风扫完看了眼资料，说：“我要私人的。” “恐怕没必要吧？”江舟雪下意识拒绝。 “老同学，加个微信不过分吧。” 点完“同意”，江舟雪问道：“手机代理权能给我们吗？” “我考虑看看，细节部分问题很大。”黎岸风在低头改备注，按了锁屏才抬起头，“待会没事吃个饭？叙叙旧？” “待会不方便，黎总考虑清楚再联系。”江舟雪将手机往包里一扔，便退了出去。 出于思考惯性，她第一时间便拒绝掉了吃饭的邀约，她站在这里已经几乎花掉了所有勇气，再要去吃饭她怕她是要不行了，所以她选择了逃避。 从一进来她就在逃避和黎岸风所有私人方面的联系。 怕什么她也说不清，只是这么多年他都刻意避开，这会突然约吃饭，她根本整理不出正确的情绪面对。 办公室的门一开一关，透过玻璃可以看到江舟雪和那个男人交谈了几句，一同准备离开。 黎岸风心情很差。 去他妈的功成名就，锦绣前程。 李暮那边谈得更快，李暮早就在总裁室外边等着了，江舟雪一出来就迎上去，“我就说HC不会答应。” 商务经理直截了当把他给拒绝了，之后说了些客套话，什么以后有机会合作之类的，便把他给请了出来。 “黎总说会考虑看看，回去等消息吧。” 李暮听她这么说，眼睛一亮，“有戏啊！” “走吧。”江舟雪一拍他肩膀。 江舟雪消耗了大量的心神，走路都有虚浮感，李暮在电梯里叽叽喳喳说了好些话，她都没听进去。 脑子里面全是旋转的铅笔，未达眼底的笑意，意有所指的试探。 到了一楼，一辆三叉戟车标的黑色豪车停在他们面前。 “哇哦，玛莎拉蒂。”李暮在旁边发出一声惊叹。 车上下来一个中年男人，一身黑色西装，“江小姐，黎总让我送你们回公司。” “不用了吧，现在是高峰时间，地铁……”江舟雪“很方便”三个字还没说出口就被李暮猛地一拉手臂，得，她看出来了，这人就是想体验一把坐豪车。 江舟雪话锋一转，“替我们谢谢黎总。” 坐到车里李暮像减龄了十岁，一双眼睛到处乱看，但是又要保证成年人的稳重和矜持，端着乱看，一边的江舟雪都看乐了。她是不懂男性对车的执着和热爱。 “羡慕死了，我好酸。”李暮小声和江舟雪说着。 “天天酸，柠檬精。” “不吃不喝十年我也买不起这车！你懂我的心情吗？你不懂！” “学妹，从实招来，你和HC的大BOSS什么关系？是不是霸道总裁爱上我？” 江舟雪这会能控制住表情了，面带笑意，“他是我高中同学。” “裙带关系！”李暮也没从她表情看出什么别的，可惜道：“你怎么不早说，早点联系他我们能省不少事！” 江舟雪翻了个白眼，“我这不是想全凭实力么，不整那些虚的。” “德性！这个代理要是谈成了，升职加薪人生巅峰好吗！”李暮光想想就觉得挺美的。 “是是是，迎娶白富美，我去告诉薇薇学姐！” “别给我贫，一会回公司周围吃个饭吧。” “行，我想吃火锅。” 李暮总觉得江舟雪看起来心不在焉。 黎岸风听着司机林剑锋给自己汇报，心道，行啊，他约吃饭就不去，转头就和人吃火锅。 黎岸风看着手机里江舟雪的微信，朋友圈只显示三天，不出意外点进去一片空白，头像是《JOURNEY》的小人贴图。 编辑了一条信息：和别人吃饭就方便？ 手指在发送键上悬了半天，快速地连点几下删除，重新编辑了一条发过去。 第3章 江舟雪吃火锅的时候收到了黎岸风发过来的信息。 -：合作可以谈。 他微信名是空白，头像是纯黑，朋友圈是各种游戏速通或者成就记录，没一点看得出来是HC的老板。江舟雪给他加上了“黎岸风”的备注，然后回了个“OK”手势的自带表情。 过了一会收到了黎岸风发来的新消息。 -黎岸风：细节问题下次谈。 江舟雪又回了个一模一样的表情。 于是这个表情从黎岸风最讨厌表情前名变成了最讨厌表情第一名。 到了周末，季梨果然带着言诗雅跑了过来，附带言诗雅家属陆明轩，也是聚会唯一指定大厨陆霸霸。 季梨是江舟雪的高中同学，言诗雅则是大学同学，毕业之后都在林深市工作，个人便经常聚会。 言诗雅跟着陆明轩轻车熟路进了厨房，像树袋熊一样趴在陆明轩身上，偶尔还伸手过去偷吃他切好的菜，完全在给他做菜增加难度。 季梨挨着江舟雪在沙发坐下，头往她身上一歪，嘴巴一撅：“好久没聚会啦，你说你有多难约！” “我也不想的，最近工作好多。”江舟雪边说着边从茶几上拿草莓给她吃。 “我去洗手。”季梨去厨房干扰着言诗雅和陆明轩的二人世界，擦干净手，接着之前的话题，“你不是刚忙完一个项目？” “项目是做不完的，你应该懂啊！”江舟雪边说着便往一边倒去，舌头往外一吐，白眼一翻，做出个装死的表情。 季梨推着她重新坐起来，“懂，但是我们行业没你们这么把人往死里用啊！” 江舟雪做了个夸张的表情，眼睛大得像瞪羚，“还不是你部门经理喜欢你，舍不得你操劳哦！我就不一样了，我们总监恶心心，占不到我便宜就压榨我。” “苦了我家小雪雪哦~”季梨一边摇头一边坏笑，尾音拖得老长。 “呕，季梨你恶心不恶心。” 季梨拿了颗草莓吃，“是谁先说恶心心的，我这不是顺着你说，再说，公司你自己家的，你这是自己找罪受。” “我这是独立自强，新时代的年轻人榜样！” “哎，有的人就是明明可以靠家里，却非要靠才华。” 江舟雪沉默片刻，神情严肃，转了话题，“说点正经的，我手里的项目是和HC公司。” 季梨当即就联想到HC的总裁，她们高中同学，眉头不自觉蹙起，音调也拔高了，“你不会是见到黎岸风了吧？” 江舟雪抿着唇点了点头。 “黎岸风是谁啊？”言诗雅嗅到八卦的气息，快速从厨房的陆明轩身上下来，挤到两个人中间。 “阿雪前男友，以前我们高中的。”季梨边说边把草莓递给言诗雅。 言诗雅要伸去接草莓的手都顿在了空中，一脸的不可置信，看看江舟雪又看看季梨，随即抓紧了季梨的手臂，惊呼：“阿雪还真有前男友啊？我以为她编的呢！” “都分手七年了。”江舟雪在一边倒没多大反应。 “干脆复合呗，他又没结婚。” 江舟雪想也没想，pass掉季梨的建议，“拿命复合，他恨死我了。” “那你想复合咯？”言诗雅读出些情绪。 江舟雪当即反驳：“你哪里读出来我想的？” 季梨扔出了杀手锏：“你七年没谈恋爱是为什么你真以为我不知道？” 高江舟雪和黎岸风分手差不多全年级都知道这事，黎岸风是再没出现过，江舟雪呢，之后一次考试退步到五十名以外，说她没点什么事，季梨是不信的。加上之后，大学没谈男朋友就算了，毕业之后她还是不谈，她就觉得江舟雪的时间是停在七年前了。 “没碰到合适的。”江舟雪扔出了一句无力的解释。 “大学里那么多人追过你，哪个不是被你开场死刑了。” 要说没适合的怕是不妥，江舟雪分明连试试的机会都没给过人。 季梨的话提醒了言诗雅，她补上一刀：“我还记得那个时候啊，阿雪每次都是把戒指一秀，不好意思，有对象了，而且感情稳定。哇，当时多少人心碎啊，然后呢，四年没人看到过那个你虚构出来的对象！” 言诗雅说完才反应过来，捂住了嘴。 那戒指去年丢了，江舟雪哭到上班请假，她说是被领导骂了，她们都知道她说谎。 后来江舟雪就不戴戒指了，她本来就没几件首饰，戴过最多次的就是那个戒指，她总说着用来拒绝男的屡试不爽。 江舟雪不动声色转了话题，“我大学专注学业。” 人都没了，留着戒指骗自己也没多大意思。 她知道自己应该这样想才是对的，才能够向前走。 但是，她好想找回那个戒指。 言诗雅：“是挺专注的，年年奖学金。” 终于逮到机会，江舟雪将战火往季梨身上引，“说到奖学金，梨子你那个弟弟的事情解决了吗？” 季梨露出一个带些羞涩的笑，“解决了。” 言诗雅的注意力果然被新八卦吸引了过去，“梨子可以啊，真的准备和弟弟发展？” “准备吃饭了。”陆明轩端上最后一道菜，打破了闺蜜人组的八卦空间。 言诗雅一溜小跑过去，勾着陆明轩的脖子，踮脚就是一亲，“哇，老公好棒！” 季梨：“瞎了瞎了。” 江舟雪：“狗眼瞎了。” 两人双双捂住眼睛，表示没眼看了。 吃完饭四个人玩起了《马里奥赛车》，后面也没聊什么，多是关于赛车游戏的闲聊，只有在走的时候季梨多说了一句，“说不定黎岸风想复合呢。” 江舟雪笑笑没说话。 他怎么会想呢？ 黎岸风那么骄傲的一个人，骄傲都被她扔地上踩了。 两年或许还好，但是七年，人的细胞都完全换过一轮了，她或多或少有了变化，他也该是。 想起十七岁的他来，满脸的不高兴，像这个世界欠了他似的。但是比那天在她面前勾着唇角，眼底如一潭死水的他要可爱得多。 江舟雪和严川将HC公司关于广告的条件一说，严川是前所未有的好说话，“只要他们的条件不犯法，能满足尽量满足，《裂缝》的口碑就算这次代理我们利益再低，也是值得。” 江舟雪当然明白，光是《裂缝》登陆手机平台这一新闻都已经足够爆炸，能在游戏圈掀起惊涛骇浪来，他们ART GAME自然也能得到大量正回馈。 得到了上司的允许，后面的细节讨论江舟雪都是依足了HC的要求。 只是来回几周后，黎岸风发来的关于合同要求让江舟雪觉得这个人过于吹毛求疵，细节到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有强迫症，每一个条件他都要抠好久，来回改好几次。终于把江舟雪的耐心耗没了，把合同细节交给了同事去做。 现在改到了“发誓这是最后一版打死也不改了Ver4.0”版，又被打了回来。 “雪姐，HC的商务部是不是全员处女座？”实习生发出感叹，她就是那个改了几十版的小苦力，并且前路漫漫。 江舟雪拿着打印好的《超频》企划案完全资料，回答道，“他们老总大概是。” 她恨不得让HC直接给他们这边起草合同，中间有些改来改去都不知道是为什么。不过甲方爸爸始终是甲方爸爸，永远不要问甲方爸爸的标准是什么。 “我去HC送个企划。”江舟雪整理完手上的企划案给同事报备着。 这个企划案之前李暮送过，被那边打回来说要写企划案的人过去做报告，就是点名江舟雪送过去。 第二次过来HC，她也没了第一次的拘谨，直奔到沈汀汀那。 意外地，沈汀汀将她拦了下来。 “江小姐，BOSS正在会客，请先去休息室等等。” 沈汀汀也有些为难，小魔王不知道怎么回事已经在黎岸风办公室呆了一个小时了，后面的工作全搁置了下来，她知道BOSS脾气，也不敢贸然打扰，只能暂且停摆。 “哦，好的，我自己过去。”江舟雪有些奇怪，但还是准备去休息室等着。 她分明出发前还给黎岸风发过微信说要过来做报告，对面也给了回应，她以为这就算是约定好了。 看来只是她自己这么觉得。 潜意识里，她大概将自己又放在了以前的位置。 习惯，太可怕了，过了快七年，还像刻在了骨血里。 总裁室内。 黎岸风面前站着一个绑着马尾，身上还穿着校服的少女。 少女身材高挑，一双笔直的腿，又长又细。 满脸的胶原蛋白，还带着一点婴儿肥，稚气未脱又特别可爱。 她正亲昵地拉着黎岸风的衣袖，脸上表情丰富地正在撒娇，但是当她察觉到黎岸风视线往别的地方瞥去，并再也没落回她脸上的时候，小脸皱成一团，直接冲他发起火来：“喂！你有没有听我讲话，看哪里呢！” 黎岸风目光落在外面，一看就是已经没在听她讲话，神色变得温柔又复杂，她说不好这是什么眼神。 总裁室是单面透视玻璃，里面能看清外面，外面看不到里面。 少女循着目光望过去，看到和秘书讲话的人，惊愕的表情占据了她的脸。 黎岸风没来得及反应，站在他面前的人松开他衣袖，一溜烟就跑了出去。 江舟雪听到旁边门开的声响，转头望去就是一个人影往自己这边扑过来。 “嫂子！” 她差点被扑到，撞了个满怀，被少女纤细的手臂环住，小脸都埋在了她脖子处，还蹭了蹭她，带来一阵痒。 “西西，别乱叫。”与少女充满热情的语气不同，严肃而冷漠。 黎岸风跟了出来，单手支着门框，不满地撇着嘴。 她也跟着附和了一声，“西西，别乱叫。” 揉了揉少女的脑袋，让她离自己稍微远些，就瞥到少女眸子里有了细碎的泪光。 嫂子？ 沈汀汀万分怀疑自己听力障碍了，小魔王叫ART GAME的职员叫“嫂子”？她是不是一不小心错过了什么惊天八卦？难道她老板隐婚了？ 江舟雪居然和他们BOSS一样叫小魔王叫“西西”，叫完她都感觉他们BOSS有点生气，现在这个剧情她完全看不懂。 她一个小秘书也不敢开口，看着个人站在那，有微妙的对峙氛围。 第4章 “雪姐……”黎语西心不甘情不愿换了称呼，把眼里那点水分全抖了出来，“我好想你呀！” “西西长大了，变漂亮了。” 江舟雪从包里拿出纸巾，给黎语西擦了擦眼角的泪花，黎语西本就是情绪激动才涌了点泪出来，马上就换了副笑脸，激动地拉着江舟雪的手，说：“雪姐也好漂亮，你是不是来找我哥的？” 江舟雪：“嗯，有点公事。” “西西，你去休息室写作业。”黎岸风命令道。 “我不能在你办公室写吗？”黎语西还想讨价还价。 黎岸风：“要做报告，你会分心。” “我想要雪姐辅导我功课。”撒娇卖萌，尾音甜得腻死人。 “别闹。”黎岸风蹙着眉头，是有些动气。 黎语西看哥哥是不会迁就自己了，转而晃着江舟雪的手，拖长了声音，“雪姐，你说说他。” 江舟雪的视线越过黎语西与黎岸风目相对，黎语西这句话让她有些微尴尬，比叫“嫂子”更甚，她要说什么，没有立场的啊。 嘴巴凭空开合好几下，最后好不容易发出了声音：“不然，我过几天再来。” 黎岸风对着黎语西叫了她的全名：“黎语西。” 黎语西松了手，经过黎岸风的时候还恶意撞了他一下，从他皮鞋上踩过，留下灰色的脏鞋印，撅着嘴巴把书包背着往休息室走。 “雪姐，我们再联系。” 说完还回头给她亲哥做了个鬼脸。 幼稚的小鬼头，黎岸风也没说什么，黎语西作威作福惯了，一半也是他宠出来的。回国之后黎语西缠得紧，寒暑假全在他家住着，大学出国没怎么管教妹妹，一不小心就给宠过了头，变成了个混世小魔王。 “进来。” “我来得有点不是时候。” “不是，西西是突然过来的。” “这个是《超频》的企划案，其中商业机密的部分全模糊掉了，那么，我是现在开始做报告？” 跳过关于黎语西的话题，她将话题内容带回工作。 “等会，我有点事情要处理。”黎岸风径自走到办公桌边，随手往旁边的沙发一指，“你坐着等我会。” 黎语西过来闹腾一通，他错过好几个电话，都得赶紧处理。 “需不需要我去休息室等你处理完？”江舟雪听完他一个电话，感觉自己不大适合出现在这里，她好像知道了HC接下来的合作对象…… 是不是可以回去买股票了？ “不用，我很快就能处理完。”说完就接通了新的电话，说着一口美式英语，和从前大相径庭。 她不是想催促他的意思…… 从包里拿出一副耳机，随便找了首歌开始听，边听边翻业内今日新闻，刷一波推特和渣浪的新消息。 黎岸风电话间隙往沙发那边晃一眼，看她手指微动打着拍子，一下下点在自己膝盖上面，专注着手机的内容，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专注到他打完电话，开口叫她的名字，她都没有听到。 直到他走到她面前，阴影笼住她，她才慌乱着扯掉耳机线，“对不起，你是不是叫我了？” 生疏客套的社交礼仪，完美对应着他们的商业关系，以前交往过这件事情，在她那边丝毫的痕迹都找不着。 意识到他完全不特殊这个事实，不理智的话几乎要冲口而出，他用尽力气才说出一句，“希望你下次注意场合。” “非常抱歉。” 想听的不是这句。 “江舟雪。” “什么？” “做完报告还有事吗？” “等会约了家里人吃饭。”江舟雪照实回答，些许停顿后又开了口，“你……” 黎岸风快速进入正题，“那就赶快开始做报告吧。” 江舟雪一副被梗住的模样，微张的嘴唇慢慢合上，视线也垂到手里的文件夹上。 “嗯？你刚才想说什么？”之前听到的音节不是幻听，还是追问了。 掀眸看了他一眼，碎金般的太阳光打在他侧脸，神情淡漠，眸光锐利得像刀锋要将她劈开来。 你有事找我吗？ 终究没说出口，都怨季梨乱说话，再加上碰到了黎语西，她也有了不该有的怪念头。 “没什么。”她摇头。 江舟雪接下来横向对比了《超频》和《裂缝》，并针对《裂缝》列出了更加细节化的区别操作。 其实她中途讲错了两点，好在黎岸风似乎没发现，没想象中那么严厉。 突然觉得他吹毛求疵就是假把式，唬人的吧，倒是这么些年没见，也会先声夺人了。 她也不能老是把他当七年前那个学渣了，况且高三的时候，他也算不上什么学渣。 结束了答疑环节，她礼貌性地问了句：“黎总，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我这边和商务部再开个会，细节再调整下，再签约。” “期待与HC的合作。”下意识把手伸了过去，往常这种事务都只是和商务部谈，第一次和总BOSS谈，她伸手过去，显得尴尬不已，搞得像她在ART GAME能做主似的。 “嗯。”黎岸风站起来握住她的手礼貌摇晃两下。 鼻腔闻到了她洗发水的味道，她怎么这么念旧，还是柠檬海盐味。 “别把西西的话放心上，她小孩子不懂事。” 听到他的声音从背后响起，转身，他垂着眼眸，翻看着办公桌上的文件，没有要抬头的意思。 “嗯，知道的。黎总，再见。” 还是那样，商务合作的口吻，好像他们在说的只是一件公事。 在电梯里她还在思索他刚才指的是哪句话呢，一定是“你说说他”那句，不用他提醒，她也知道的，自己没有那个资格。 曾经她是有的，只是她亲手放掉了，所以她拿不回来了，她活该。 没有想过会再见到黎语西，上一次见面她还在读小学，眨个眼功夫黎语西都到了她当年那个年纪了，黎语西还喜欢她，像以前一样黏了过来。 有的人，却是再也不会黏上来了。 “哥，你和嫂子怎么回事？”黎语西抱着书包回到了黎岸风的办公室。 江舟雪一出去沈汀汀就给小魔王发了信息，这是HC约定俗成的规矩，除了重要会议，小魔王在总裁的日程表排第一。 “你别整天乱叫。”黎岸风正站在办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前，夕阳的金光给他镀上一层光晕，模糊了他脸上棱角分明的界线，让黎语西生出一种他很温柔的错觉。 黎语西之前被黎岸风一句话赶走了本来心理就不快活，也就是看在黎岸风真的要动气了她才乖乖听话，现在江舟雪不在了，她脾气也就完全上来了，声调也拔高了好几个度：“她就是我嫂子，她必须是我嫂子，要不是你不争气，她早就是我嫂子了。” “已经分手了。”黎岸风没什么情绪波动，只是陈述事实。 “那你追回来啊！”黎语西一张小嘴不饶人，叭叭叭就开始往外射弹药，“肯定是你惹她生气了，你去道歉啊！嫂子心软的，你说点好话她就原谅你了！” “黎语西，你别在这和我胡搅蛮缠。”黎岸风发了狠，一个眼刀过去，就算是黎语西也被他凌厉的眸光看得周身不自在。 他哪里有惹过她生气，突然就和他说要分手，他问原因，被她几句话堵得死死的，后面的事情他不想回忆，太过惨烈。 “把她微信推送给我！”黎语西不敢继续“指责”哥哥，转而轻车熟路去摸黎岸风的手机，还没输完解锁密码就被他一手抢了回去，“我来。” “你在看什么啊？” 刚进来时她以为哥哥在欣赏夕阳，烧红的太阳在远方滚入云端，将天空灼出好几种热烈，二十八层确实是看风景的好位置。 可黎岸风望着的却是底下乌泱泱的车辆，那么多小黑块挤成一团，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再看了几眼，她才发现他在看什么，抓着他的手臂惊呼出声：“嫂子怎么还有人来接？开的还是宾利，她不会是有男朋友的吧？哥哥你怎么办呀？” “和我有什么关系。”黎语西在他耳边叽叽喳喳烦死了。 黎语西怼回去：“和你没关系你看什么！” 黎岸风没有回答，将她小手一拍，从自己手臂拍开，随后收回视线坐回了办公桌旁。 “哥哥，你这么多年不是在等她吗？”黎语西跟了过去，靠在他办公桌边。 “没有等她。”想也没想否定的话语脱口而出。 “你再这样外面要传你是gay了。震惊，HC总裁不近女色，近日拍到某男性下属凌晨从黎总别墅离开！”黎语西说得绘声绘色，她从不怕自己这个哥哥，他虽然冷漠又高傲，但是对她的宠溺从没少过。 “你是不是作业不够多，我给你周末再报两个班。” 这就是她哥，威胁的话也说得语调平缓，可偏偏就能踩到她痛脚。 “小心眼，辣鸡哥哥，自己高中有漂亮姐姐给你补习你当然有进步啊！” “你今天逃课。” 输人不输阵，黎语西拼了命也要让自己输得不太难看，只有和哥哥互相伤害了，“你要是告诉爸爸，我就，就和雪姐说你和唐棠有一腿！” 她以为哥哥会生气，但是哥哥没有，哥哥只是用更加平缓的语调说：“西西，你别在她面前乱说话，我和她现在没有关系。” 黎语西很怕哥哥这样子，这代表他没有心情和她胡闹下去，小心翼翼问道：“哥，你还喜欢她吗？” “小孩子别管。” 黎语西被这句不轻不重的话刺激到，就因为她小所以哥哥什么都不和她说，什么事情她都是最后一个知道，心里突然难过得要死，喊着：“你把她追回来嘛！她那么好！和你站一起又登对！而且我看了她没戴婚戒，最多最多就是有个男朋友。” “西西，都过去了。”揉了揉妹妹的脑袋。 “才没过去。”执拗地小声反驳。 她虽然有99%向着江舟雪，但是还有1%向着自己哥哥的，说到底，那99%都是源自这1%。 黎岸风明摆着从来没过去。 这么些年，从来没有女人近得了他身，就算是那个家长的强推之耻唐棠，单箭头他七年没结果还是没结果。 她总记得，她还读小学的时候，她哥带着江舟雪逃课出来看她才艺表演，和班主任说是她哥和她姐。她之后参加过不少市里省里的比赛拿奖，但她总觉得都比不上她小学那次的喜悦，是从以为自己被所有人遗忘到被捧在手心的雀跃，很难再有了。 就像她哥牵着江舟雪的手，默认了她稚气的话： 哥哥以后是不是会娶雪姐姐，那雪姐姐是不是就是我嫂子？ 很难再有了。 “今天作业写完没？”黎岸风的话打破了她的回忆。 她本来不想理哥哥了，看到哥哥关切的眼神还是规矩回答：“太难了，我觉得我快凉了，我要步你后尘了，要被扔出国了。” “上次找的家教又不行？” “不行，carry不动我，教完我还是一团糊。” “再换个。”黎岸风也知道一般家教根本镇不住这个小魔王。 “对了，爸下个月生日，你回来吃饭吧？” “嗯。” 送走黎语西后，黎岸风点了根烟，指间猩红。 他在想黎语西的话。 还喜欢她吗？ 一点都不喜欢她，恨她。 然后心情糟透了。 第5章 江舟雪下到一层，又碰上了守在这里的林剑锋，“江小姐，黎总吩咐送你一程。” 江舟雪拒绝道：“替我谢谢他，今天有人来接，不麻烦你了。” 林剑锋也不多说，又将车开回了停车场，还给BOSS发了个微信，一字不漏复述了江舟雪的话。 江舟雪一边看着手机一边等人，这货又换车了，她又该认不出来了。 一辆黑色宾利停到了她面前，车窗下降，驾驶席的人咬着口香糖，对她吹了个泡，接着语气里全是不满，“怎么来这里了？见到他了？” 江舟雪开了车门坐到副驾驶才答道：“见到了，没什么，你考试怎么样？” 话不挑明，都知道那个“他”指代的是谁。 “年段第一吧，大概。”少年挑眉一笑，接着开始一贯地撒娇，“姐姐，我要奖励。” 不得不说他们家的人还都挺会读书的，江沉成绩比她这个做姐姐还要好，重点高中还几乎没下过年段第一，光是这个就让她自豪不已，弟弟可是她拉扯大的。 江舟雪：“想要什么？” 江沉：“周六可以去你那住吗？我们一起吃个晚饭，第二天再出去玩？” 大概也是因为她拉扯大，和她特别亲，喜欢黏着姐姐，差不多每个月都会跑她这边住一天。 江舟雪：“下周六，可以呀，正好手里之前的项目彻底了结了。” 手里的项目就剩HC这个烫手山芋不好处理。 “你干嘛那么辛苦，还自己跑项目，两年了，锻炼够了吧？”江沉语气带着些埋怨。 “充实啊。” “我要和爸妈抗议，什么年代了，还玩基层做起。” 江舟雪顺着弟弟的毛摸：“也没什么不好，更容易看清周围人。” “姐姐，公司有没有人对你不好？” “目前都还可以，我能处理。” 刚好到了红灯，江沉侧过脸，忧虑地望着她，“你的忍耐力比正常人高太多了，我很怀疑……” 江舟雪挽了个笑，食指滑过江沉的脸颊，让他看路，接着柔声道：“你还是把注意力放在高考吧，没几个月了。” 他又吹了个泡泡，嘴角一撇，“除非我突发失忆，否则高考毫无压力。” “不愧是你。”鼓了几下掌。 “我不想读商科，我想学法。姐姐，这样你会不会压力很大？”江沉眸子直往右侧瞥，想从姐姐的表情观测出她的真实想法。 “我？不会啊，你瞎操心。”她想也没想就否定了，随即抛出一个问题，“学法，要报T大吗？” 本市的话T大的法律系最出名，学法的话他势必要考法学研究生，T大的话以他的能力保研也不是难事。江舟雪很快在脑子里将他未来七年的路想了一遍。 “嗯，是这么打算，还没和爸妈说。” 江舟雪知道他的顾虑，安慰道：“爸妈最多唠叨两句，哎呀什么家里好好的公司你不继承之类的。” “姐姐，在我们公司是你想做的事情吗？” “是啊，我就想继承家业当个大富婆，罩你。”江舟雪神色如常。 “你明明都不爱花钱。”他几乎没看过姐姐买太多的奢侈品，也不找家里拿钱，明明工资也不算高。 “谁说的，我买了房产和股票的好吗，也就没像你这样买车出来晒。” “新车可是第一个载你！” 江舟雪不大爱花家里钱，江沉就不一样了，里里外外就是个小少爷，在学校也是横着走的那波。江家向来只讲究一个成绩，成绩好为所欲为，江沉就没下过他们省重点高中前三，家里给他零花钱从没眨过眼。 这个和江家公司发展也有关系，江舟雪读高中的时候公司还刚起步，家里最多也就算得上小康，等到后来公司做大了，她花钱习惯已经养成了，倒是江沉适应得快。 江沉载着她到了酒店，两人往二楼走去，便看到父母旁边站着两个公司股东，父亲面色不好，正在说着上季度的盈利下降，让他们想想办法。 “又是这样。”江沉嘟囔一句。 江妈见到姐弟二人起身走过来，对江舟雪说，“你爸可想见你了。” 江爸见到她和江沉过来，也是很快处理掉股东的事情，让他们两个赶紧坐下。 “爸，工作这么忙啊。”江舟雪见惯了，父母为了公司打拼这么些年，所有的心血就是ART GAME了。 江爸：“小雪，你也知道，上季度的PC游戏口碑不好，做砸了……” 江沉脸上写满了不高兴，打断江爸的话，“饭桌上就别聊工作了！” 江舟雪在桌子底下拉扯他的袖口，让他少说几句。 江沉没理会，接着冲爸爸说：“真要说工作，倒是别让姐老干基层了，她这个能力干嘛还要往外跑递企划案的。” 江爸也不恼，转头对她说：“小雪，最近新收购的公司确实有个总监的位置，就是这家有点小。你过去做几个案子，再安排你回总公司升职。” “爸，你别听阿沉乱说，我手里有个大案子还没做完。”她也在想不然索性将HC的企划丢给别人算了，但是临近收尾，她都完成了90%，没理由在这关口放弃，代理权谈成了对公司来说好处不少。 “两年也确实该锻炼够了，你准备好了就和爸爸说一声。” “嗯。” 江妈打着圆场：“哎，别谈工作了，难得一家人出来吃饭。” 江妈：“小雪啊，陈阿姨你还记得吗？” “嗯，大学回家见过几次。”江舟雪回忆起了陈阿姨的脸，点了点头。 她妈妈的牌友，或许还是生意往来伙伴。 江妈一听她记得，笑开了花，接下来的话也就说得特溜，“她儿子呀，和你差不多大，刚从国外回来，准备继承他们家公司了，人啊，长得也周正，是你们现在年轻人喜欢的那款，小鲜肉。” 光是听到头四个字，她已经可以精准预测接下来的话题走向，上一辈的话术，真的太过直接。 “妈……”皱着眉，尾音绵长。 江妈还是笑着：“小雪啊，你二十四了，本命年了，认识认识也没坏处！” 一顿饭吃下来她精神压力陡增。 “姐，妈巴不得你现在直接嫁了。”出了酒店还是江沉负责送她回家。 她扶了扶额头，“该来的还是来了，就是来得有点快。” 江沉在一边打趣：“最近好像妈哪个同学女儿结婚了，可能刺激了。” “头大，阿沉你想办法吸引下爸妈注意啊！” “我都用学法来帮你了，爸妈好像没啥反应。” “爸妈直接想着你来公司法务部，太绝了，后半程一直对我输出，遭不住。”回忆着之前饭桌上的谈话，家里人还是对她的终身大事比较急。 “姐姐，不然你就去见见那个宋殊？”江沉想着今天去接她的写字楼，眸色一沉。 江舟雪没好气白了弟弟一眼，“你怎么也站爸妈那边？” 江沉立刻换上一副讨好的笑脸，“哪有！我姐姐这么好，应该有甜甜的爱情！” “害，你祸害哪家姑娘了吗？” “没有啊，有了第一个告诉姐姐。” 姐弟俩瞎贫了一路，也就忘记了聊天的初衷。 江舟雪估摸自己今年怕不是流年不利，坏事接二连三地来，礼拜一一大早就被严副总监通知，环宇的合同签了，今天下午两家公司的晚上一起吃个饭。环宇公司以后大概率可能还要合作，在圈内也是知名企业，她就是混个脸熟，这应酬也必须去。 这算不上什么坏事，但是严副总监在，她必定得意思个几杯酒，男性多的部门就是这点头疼，李暮虽然会帮她挡，但是等到人多了喝大了，李暮也挡不住。特别严川还是个喜欢玩针对的，要看她受罪。她不担心别的，就担心自己胃不行，前段时间加班太多，再喝酒真怕自己胃病要犯。 一桌子十来个人，已经是酒过三巡，已经有一半的人喝上脸了。 “我给你们说，我们部门小江啊，江舟雪特别能干，做的企划案我放心，也谢谢你们这次对小江的照顾，敬大家一杯！” 严川都这么说了，江舟雪只能跟着敬酒，环宇的人员构成也不是多年轻，起哄上来就是一个有些油腻的啤酒肚说着，“小江，这得一个个敬！” 说话的人她认识，商务部二把手，这明显是喝大了，人都是浑的。 “喝不了了，明天还要早起上班！”江舟雪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婉拒。 对面不依不饶，“你喝的红的，我们都是白的，我们不担心，你担心什么？” 怎么不说她喝红酒的杯子大呢！ “小江酒量不好，我替她敬各位领导了！”李暮救场都救出经验来了。 李暮在那边一一碰杯，江舟雪也觉得怪对不起李暮的，只能事后请学长吃饭补偿他了。 “我给各位打电话找代驾吧，这人多，一会都不好回家。”江舟雪找了个理由，麻溜出了包厢，好歹先出去透口气。 江舟雪在门口边伸手往自己脸上扇风，边预约代驾。 摸着自己脸微微发烫，估计自己也有些许上脸，她本来酒量就不算多好，清醒也还算清醒，就是有点点晕。 “怎么在这？”熟悉的声音自头顶响起。 第6章 循着声音抬眼就看到黎岸风站在她面前，吓得她一激灵，“你怎么在这？” 问出来才注意到黎岸风后面还跟着个西装笔挺的人，看起来大抵也是哪家公司的高层，估计正吃完饭准备走。 “应酬。”黎岸风挑着眉俯视着她，目光落在她酡红的面颊上，声音带着些恼，“喝酒了？” 江舟雪没来得及回答，身后的门就开了，李暮探了半个身子出来，“学妹，我不行了，严副总监非要你和他再喝一杯。” “学长辛苦啦，我进去最后喝一杯吧。”江舟雪看李暮整个脸都是红的，刚才帮她挡了一轮酒估计够呛。 江舟雪跟在李暮后面回了包厢，拿着之前自己的杯子，“严副总监，我酒量真就这最后一杯了，敬您了。” “等会等会，这才半杯，满上满上。”严川明显上头了，红酒瓶在他手里摇摇晃晃，随时像要洒出来似的。 “这样够了吧。”满了三分之二杯。 江舟雪玻璃杯还没碰到嘴，身后的一只手就把杯子夺了过去，往桌上重重一放，红色的液体洒溅出去，顺着白色的桌布蜿蜒向下，滴落在木质地板上。 嘈杂的包厢都岑寂了，连红酒滴落的声音都变得清晰起来。 “黎……黎……黎总？”还是环宇公司的人先认出了砸场子的男人。 黎岸风对着严川说：“有关代理权的事我要和你们员工谈谈，先带走了。” 拉着江舟雪手腕把人带了出去，怒气冲冲就往外走。 她也就任他拉着，一路走到了大门口，晚风温柔吹过脸颊，醉意也醒了三分。 跟在后面，他好像高了几厘米，之前几次碰面都没这么近过。 黎岸风停下脚步，松了手，面对着她，她开口，“黎岸风，谢谢啊。” 看着她这礼貌的微笑他就来气，指责的话从嘴巴里冒了出来，“不能喝酒你不会说啊，应酬你不会拒绝啊？” “嗯。”江舟雪垂着眸子应了声。 黎岸风看她漫不经心，更觉怒火中烧，“‘嗯’什么，你敷衍我？” “没有，我知道了，以后注意。” 江舟雪顺着毛摸了下，他好像又好些了，怒气都消下去了八分。 沉默几许，才冷冷道：“我车在那边，我送你回去。” “不用，我打车。” “你想上社会新闻？”黎岸风拉着她手腕就往外走。 “哪能啊！” 一路上江舟雪怎么也没弄开他的手，除了让自己手腕生疼毫无帮助。 “你怎么这样啊？”江舟雪又急又气。 黎岸风不由分说，把人塞进了自己车里，江舟雪很瘦，在女性里面她身高不算矮，但是在黎岸风面前，稍一用力，她就完全不是对手。 “黎岸风，放我下去。”江舟雪边喊着，边被黎岸风往里面推，然后自己坐到了她旁边。 关上车门，对前排司机说：“开车。” 江舟雪气得踢了他好几脚，怎么还强行送人回家。 他也没太大反应，问道：“你家哪里？” 车开起来之后江舟雪就开始难受，先前和他一番拉扯已经让她头晕加重，现在车里又不通风，就是双重的眩晕感。 她低低喊着：“黎岸风，开窗，快开窗啊！” 黎岸风看她没多少力气，头也歪着，没多想手就过去扶住她的头，问，“怎么了，晕车？” “别动我，烟味好臭，我想吐……”江舟雪被他突然靠近带来的一阵烟味熏到，胃里翻江倒海一样。 “呕……” 真吐了黎岸风一身…… 吐完的瞬间江舟雪人就清醒过来了，就是黎岸风那边看着就万分惨烈，西装外套全被她弄脏了，他正拿着口袋巾掩住她的嘴。脸上说不清是什么表情，无奈地望着她。 她满怀歉意，“对不住，洗车费我出，西装干洗或者重买我把钱一起打给你。” 看他这西装该是高定，她开始肉疼了起来，这一折腾，她最近股市赚的钱都得吐出来。 好生尴尬，司机将车窗打开，刺鼻的气味才散了些。 有什么比喝醉了吐前男友一身还要尴尬的事情吗，她真的想不到了。 唯一能让她稍微庆幸的是，她在饭桌上面没吃多少东西，大部分就是红酒，这种场合她一向吃得少，尽是些不熟的人，根本没什么胃口。 “谁让你赔了。” 黎岸风见她清醒了，把沾满污秽的西装外套脱下，卷了往旁边一扔。 “停车。” 林剑锋靠边把车停下。 “下来。” 黎岸风西装里面穿的是一件黑衬衣，他扯松了领带，刚才的一片慌乱中翘起些胡闹的发丝正搭在额上，在路灯照射下生出几分不羁。 真是老天爷赏饭吃的脸，从十七到二十四。 十七岁在路灯下做过什么呢，牵过手，接过吻，说过要一直在一起。 和十七岁终究是不同了，闻到烟味的时候她就知道不同了，以前他身上清清爽爽，只有柔顺剂的味道，她好喜欢被他抱在怀里。 十七岁的他就像那个戒指一样，被她弄丢了。 “黎岸风。”江舟雪艰难开口，“对不起啊，对不起……” “哎，不用你赔。”黎岸风想着她这个职位如果要赔那套高定西装该是要搭上好久的工资。 靠近了些，江舟雪手指摸了两下鼻尖，他又退了回去。 “住哪，我给你叫辆车，你打个电话叫你爸妈出来接你。” 江舟雪报了个地址，是高档公寓。 她想了会还是走近了和黎岸风说：“我去买瓶矿泉水漱口，要是车到了等我会。” “我去给你买。”走出几步又折回来，“还是一起去。” “我自己去就可以。”她实在弄不明白，买瓶水而已，有什么必要两个人去。 黎岸风没说话，跟在她后面。 用了半瓶矿泉水漱口她才觉得好了些，一想到在黎岸风车上的场面，她就感觉脸要烧起来。 两个人又走回马路边，黎岸风站在她旁边两米左右的下风口，没再和她说话，只剩下夜风吹过的响动。 可真帅，站在路灯底下玩手机都能吸引到路过的小姑娘过来要微信号，大概她和黎岸风之间有段距离，没人当他们是一道的。 不方便。 没兴趣。 不好。 黎岸风总是能用简短的词汇浇灭那些人燃起的火热，不光是用词，他脸也阴沉得很，一看就是不耐烦，完全拒人于千里之外。 这点，和十七岁，别无二致。 那些词，她也听过，不止一遍。 可她也听过“好”，“随你”，“都可以”，“你喜欢我就喜欢”。 这个时段不好叫车，光是叫到车就花了近十分钟，等车过来又是十几分钟，她本就不浓的醉意，算是被风吹散了七八分。 “上车。”黎岸风绅士地给她开了车门。 随后自己坐到副驾驶，对司机说了声：“麻烦开下窗。” 江舟雪在后排歪着，头还是有点晕乎，后悔起来刚才没买点话梅或者晕车药。 “你女朋友好像晕车了。”司机好心提醒。 “不是女朋友。”冷冷撇清关系。 转头问道：“江舟雪，没事吧？” “没事，我躺会。”闭着眼，不想睁开，看着摇晃的车顶可能又会想吐。 “难受就出声。” “嗯。” 内后视镜里可以看到她脸颊通红一片，刘海凌乱地搭在额头上，然后是手盖在上面，掌心朝上，眼睛阖着，口红被蹭掉了不少，另一只手搭在腹部，随着车辆行驶些微摇晃。 “你这么帅，会追到的。”司机也不知道是领悟到了什么，突然来了一句。 他懒得解释，只是拿出手机给林剑锋发了江舟雪家的定位，让他洗完车再来接他。 到了公寓门口，江舟雪揉着眼睛下了车，她在车上睡着了，还是黎岸风打开车门叫醒她的。 黎岸风看着四周，说：“叫你爸妈下来接你。” “我一个人住，到这里可以了，小区很安全。” “我送你上楼。” 江舟雪看了他很久，拒绝的话咽了回去。 楼道的顶灯拉长黎岸风的影子，阴影笼住她，他就在身后站着，等她拿出钥匙开门。 从包里掏出钥匙，没插入门锁，突然转过身，“你这样好像他啊。” “谁？”像被话语刺伤一样，语气变得像裹挟着冰刀，要拼个高下来。 “七年前的你。”眼睛看着他的黑色皮鞋，不好意思笑了下，不想被看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 冰刀化开，软得没有了形体，“七年前我什么样？” “就那样。”这次笑出了声。 怕她出事就偷偷在后面跟着，要不是她从地铁玻璃门的反光看到，可能一直都发现不了。等到她上车，他就百米冲刺上楼梯。后来她就养成了看地铁玻璃的习惯，只是再也看不到他站在身后了。 看到她轻咬嘴唇，抬眸绽笑，带着傻气，瘦瘦小小的一个，楼道的白炽灯在她身上落下光影，他说：“你醉了。” “一点点。”就食指与拇指之间的两厘米距离那么一点点，就他们两个之间不到三十厘米的距离那么一点点。 笑着又难受了起来，头也低了下去，小声说：“今天谢谢你，还有对不起，西装和车。” 他看着她的发顶，一边的头发不听话从耳后跌到前面来，遮住她的右眼，悬坠在胸前，他发出第三次邀约，“和我吃顿饭吧，当补偿。” “可以。”还是不敢抬头，只是答应这件事情就让她快要不行了。 “时间地点我微信你，快回家。”催促着她开了门，又关上门。 突然气氛好好，可能是他醉了，只是不知道是因为酒精还是因为她笑了。 第7章 关上门，人就顺着门滑了下去，靠着门坐着。 不行，不行，这样不行。 独处一会就全身都是破绽，情绪压都压不住，心声都快漏了出去。 一定是红酒麻痹了神经，脑子都转不动了，还当自己读高中呢。 窗外明月又大又圆，窗内也是灯光明亮，偏照不见她藏起来的秘密。 洗漱的时候才发现自己仪容也够惨烈的，主要是嘴巴，口红全掉了，露出了她连续好几天熬夜得有些苍白的原色，现在脸上的绯红也褪去，一张脸看起来没点血色，真糟糕。 没喝多少酒，还落得这副模样，车里尬尴的一幕在脑子里挥都挥不去，躺在床上都顾自闪回着让细节变得愈发清晰，精准到仿似有烟味在鼻腔蔓延开。 讨厌喝酒也讨厌抽烟，更讨厌呕吐。 然后全搅在了一起，加上答应了黎岸风吃饭，大脑挤满了各式各样的念头变得完全无法思考。 第二天睡醒才想起来今天还要面对严川的责难，不知道部门里该传成什么样了。 在去办公室的电梯里她一进去明显感到气氛都变了，没有人说话，都低头玩着手机。 一进市场部就被通知严川找。 “小江，昨天的事情怎么回事？”严川右手中指关节十分有节奏地随着讲话的高低起伏叩击着桌面。 江舟雪见惯了，不卑不亢解释道：“HC那边对企划案有些意见，约了我谈详情，黎总行程太紧，我没事先汇报，是我没安排好。” 最后认了错，话语间却没多大歉意。 “《裂缝》的企划案是他们老总亲自谈的？”严川语气缓和不少。 昨天是醉着的，HC的总裁过来说要谈代理权他还有点不敢相信，从江舟雪的嘴巴里听到佐证，内心到底是不住雀跃起来，这个企划案本来是做好了谈不好的打算，即便是HC提过了各种严苛的要求，他也没抱太大希望，现在倒像是真的只差临门一脚了。 《裂缝》的代理权谈成了，他升上总监的把握可就有九成了。 “是，黎总是我高中同学，别开生面。”江舟雪做着无感情的叙述。 “那这企划案交给你真是交对了，你可别叫我失望。”严川一改先前要怪责的态度，扮演着委以重任的领导角色，随后还不忘利用江舟雪增强自己的人脉，说：“我一直很欣赏HC的黎总，既然是你同学，看什么时候方便一起吃个饭？” “点头之交罢了，我会和黎总提议。” 她不会。 “小江，这个case做完后，今年的职级评核，你就不用担心了。” 年年这么说，年年画着饼，要不是她身份特殊，就该被严川忽悠瘸了。 “严副总监，没什么事，我就先出去了。” “去忙吧，好好干。” 刚出来就被李暮“关爱”了，“学妹，没为难你吧？” “老样子。”耸耸肩。 “昨天你走了之后现场可乱了，直接散场。”李暮小声和她说明昨天的情况，最后还不忘自证清白，“我什么都没说。” 她当然知道李暮是不肯能和严川说她私事，回了个歉意的笑，“谢谢学长，昨天帮我挡酒。” 李暮给了个别在意的眼神：“客气什么，一年也就那么几次。没事，谁叫咱们一个学校的情分，你同学不也挺仗义。” 想到昨天的事情，唇角扬了扬，“嗯，是挺仗义。” 遇到有些不方便在工作场合说的话，战场便转移到了微信。 -木子木：学妹，你老同学长得帅手好看，而且有钱，完美符合你择偶条件！ -六方晶系：学长，你言情小说入脑了。 -木子木：昨天他把你拉出去还挺A的。 -六方晶系：被他吸引了吗？ 他呀，做事不顾后果，脑子可能还没想清楚，身体就先动。 和她完全不同。 -木子木：要是有女人在酒桌上救我一把，我以身相许！ -六方晶系：啧啧，就当是一场梦醒了很久还是很感动。 -木子木：婚后我可能会跳槽，以后应酬你能推就推。 -六方晶系：不等新总监上任看看环境？ -木子木：总监职位空缺一个月了，一点动静都没有，HC代理权谈完之后严副总监该上位了。 看来，她得快些调职然后部门重组才是。 -六方晶系：还早还早，学长别操心那么多，先把婚事搞定！ -木子木：年底，我肯定拿完今年年终，不能便宜公司！ 她这点小风波很快被别的同事八卦盖了过去，再怎么传也不会有人真的相信HC的总裁是特意借工作的由头帮她挡酒，她在副总监办公室说的黎总时间紧似乎也被大部分人认可了。没有料可以深挖，这事也就平了，到了周五电梯里又是一片叽叽喳喳。 -黎岸风：周六，晚上，五点半，去接你。 犹豫半天也不知道回什么，最后回了一个最简单的字——“好”。 就是明天，缓冲时间都不够二十四小时，分手后的第一次私人会面。 结局就是她久违地失眠了，手机上的阿拉伯数字显示着“04：21”，今夜江沉给她买的星月夜灯从她脸上照过不知道几万轮了去，还没能睡着。 晚睡会憔悴，憔悴就不适合见人，焦虑得愈发睡不着。 她是明天要春游的小学生吗？ 04：22 打了个呵欠，眼眶反射性湿润，揉了两下，更不想睡觉。 理智一直在说着：不要太过在意，就是吃个饭，聊什么都不一定，不要操心未知的事物。 可没法不在意他啊。 初恋，EX，就算是和平分手也是生命里特殊的人，何况他们分得并不和平。 黎岸风不想分手的，她知道。 那天是个晴天，长袖校服还在做夏季来临前的垂死挣扎，他眼睛红通通的，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愤和怨恨还有些不甘掺杂在一起的神情，握着她的手腕，用的力气很大，尺骨茎突都是疼的。 是不是非要分手。 她给了肯定的答复。 他像受伤的野兽，瞪得她心里发虚，紧抿的嘴唇最后吐出，“你别后悔。” 不是他平常的语调，也谈不上多生气，带着一丝绝望放弃的意思，让她就算过了这么多年，还是忘不掉这四个字。 手腕的痛感消失掉，他也消失掉。 是最讨厌的梦，分手的梦。 江沉伏在客厅沙发上看着姐姐忙进忙出，换了几身衣服，又换了两种唇釉，把睫毛夹得和太阳花似的。 “姐姐，打扮这么漂亮干嘛啊？”江沉尾音拖得老长，见到姐姐他就想撒娇，特别是反常的姐姐。 “约了人吃饭。” 姐姐往他这边看了眼，稍作解释就又忙着手里的事情，在打腮红了。 “之前不是和我约好了吃饭吗？”委屈巴巴，换上小媳妇的嘴脸。 这下江舟雪走到了江沉面前，垂眸看着他，道歉：“对不起，下次补给你，姐姐没弄好时间。” 江沉听她这么说立刻警惕起来，换上一副不满的臭脸，“和谁吃饭打扮得这么夸张？” “黎岸风。”犹豫了一会还是说了他的名字，随后拧着秀丽的眉问道：“我这样很夸张吗？” 好像是，太浓了点。 全部卸掉，重新打底，换了个略微带颜色的唇膏。 “阿沉，这样正常了吗？”江舟雪重新收拾了一遍，衣服也重新换过。 他打量着姐姐，她已经换了个妆面，和她素颜差不了太多，几乎只是提亮了气色。 不想回答姐姐的问题，固执地说着：“姐姐，别去了。” 拉住姐姐飘在面前的衣摆，指关节用力得发白。 听到那个名字就来气，为什么姐姐又和他纠缠到一起去了，工作上的交集还不够吗？ 她有些为难地解释：“之前他帮了我个忙。” “给他打钱不行吗？”咬着后槽牙，他巴不得两个人之间的联系能用物质斩断。 被姐姐把头发给揉乱了，他知道这是让他别撒娇乖一点的意思，可是他并不是在撒娇。 幽怨的眼神被姐姐上翘的嘴角打败。 松开手指，没好气地说：“要我送你过去吗？” “他来接我。” “哦，姐姐早点回来。” “知道啦。” 背过身去开始换鞋。 “姐姐，有事就联系我。” “好。”回头露了一个笑，又叮嘱了句：“桌上的饭菜你饿了就热下吃。” 姐姐还是出门了，姐姐和谁出去都好，为什么偏偏要是黎岸风？ 黎岸风在楼下等她，不是平时他司机开的车，换了辆白色敞篷跑车，他自己开的。 Aston Martin，她知道大抵价格不菲。 她穿得有一点随意，只是普通的条纹衬衫配阔腿裤。好在黎岸风穿得也不是太正式，在他下车来看到牛仔裤的瞬间她松了一口气。 “去哪吃饭？”以防万一她还是问了句。 “到了你就知道。” “哦。” 瞬间冷场。 “安全带。”黎岸风出声提醒。 “哦，哦，好。”她急忙扣好，然后盯着内后视镜偷偷打量他。 他神色如常，专注于开车，眼睛不是看路就是瞟外后视镜。 糟了，完全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好像也没打算开口。 要拿出手机来玩缓解一下尴尬吗？ 就在她想翻出包里的手机时，他开了口，嘴角还是那样，向一边撇着，似是自嘲地说：“你挺难约。” “也没有、吧？”前三个字说完隔了一会才唐突加上疑问的语气。 他没理她这个不知道算不算疑问句的话，又说：“今天我们好好叙叙旧？” “嗯。” 心脏被小针扎了一下，刺痛感。 “是不是不想和我说话？”说着这话的黎岸风脸上还挂着浅笑，眼神触到她的又收了回去。 有些不舒服，还是快速否认掉，“没有，不是。” 她就是不知道说什么。以前在一起的时候她话挺多，喜欢逗他，现在她不敢。 只能紧张地揉捏自己虎口的肉，放空地看着虎口在自己的摧残下变红。 “我想想该往哪边走，太久没过来，有点不认识路了。” 一段不长不短的沉默被打破，她下意识挺直了背脊，顺便望着右侧的环境。 大片绿色闪过，完全虚化，这模糊的绿影太熟悉，她不消一秒就判断出他的目的地。 不会有别的地方了，一定是那里。 强装的镇定已经要破碎开来，连带着声音都撑不住开始发抖，泄露出她胸口胀满的怯懦：“怎么来这里了？” “不喜欢吗？母校。”黎岸风轻笑出声，将车停稳，随后在碰头后第一次没有避开视线，侧过身子，看着她。 她从那深色瞳孔中望见了深渊。 第8章 学校还是老样子，周围的店铺变了少许，校门口拉着横幅，后面的显示屏上打着高考倒计时。正好是周六补课的放学时间，高中生从校门口鱼贯而出，校服变了色系。 吵吵闹闹的，三五成群的男生还可以看到笑着打闹，女生多是两三个人一起聊着卦回家，再就是极少数的小情侣挽着手慢慢走着，一切和他们那时候区别不大。 所有高中大概都是这样，在高中的三年里面，逛过学校对面那条街的每一家店，常去的店面老板都眼熟你们，特别是和黎岸风这样样貌出众的人一同去。 高中他们第一次约会吃饭就是在学校附近，不是很好的店子，黎岸风拿着零花钱请她吃，他不知道当时脑子在想什么，自己不能吃辣还非点水煮鱼，也不和她说，后面她看到他猛喝水才发现不对。 之后就第一次吵架了，她起的头。 “黎岸风，不许这么迁就我。” “你喜欢吃啊。” “那也不用你陪着一起吃。” “我乐意。” 小学生似的，但是就这么吵起来了，她当时都不想搭理他。 饭也没吃完，他就跟在她后面走，一路上也不讲话就是跟着，没走到一站路她就心软回了头。 结果他比她还软，“我以后不这样了，我都告诉你。” “迁就我也不能委屈自己，我也会迁就你的。” 讲和。 之后好像因为有这句话，两个人吵架也是对视几个来回，就默认和解。 黎岸风看也没看菜单，就点完了菜，她在旁边听着，和第一次来一模一样的菜，他又点了水煮鱼。 “没什么变化。”他四周围环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她身上，“江舟雪，记得这里吗？” 当知道他要带她来这里她就抗拒得不行，那次吵架之后明明一次都没再来过这里。 她问道：“记得，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挺想来吃。”他露出一个困惑的表情，好像真是他随便选的地点一样。 水煮鱼是这里的招牌，没一会就被端上来了。 黎岸风米饭都没要一碗，对着全是红油的鱼肉下了筷子。 即便捉摸不透黎岸风的想法，她还是出言制止：“黎岸风，别吃这个，辣。” 他只是掀眸看了她一眼，睫毛又垂下，鱼肉被吞咽入腹。 随后颇为玩味地望着她，说：“你不知道，我现在可以吃辣。” 五脏六腑翻腾起来，难受得要命。 她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这么些年除了他的杂志和采访，她对他一无所知。 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开始能吃辣的。 “别这样，黎岸风，到底为什么来这？”她受不了他这样磋磨自己，一点都受不了。 “我就是提醒自己，”黎岸风放下筷子，右手食指戳着胸前，心脏的位置，眉眼淡淡，一字一顿地说：“你在我这捅了一刀。” 语气不重，甚至称得上轻松，尾音还似有三分轻浮，她听了却快窒息过去，压力像一张网，裹住她全身，喘不过气。 她真的受不了他这个样子。 她小声嚅嗫着：“是我对不起你。” “如果回到七年前，你还会和我分手吗？”他一脸的漫不经心。 听见这话她才将目光从和水煮鱼凸起眼珠的对视中抽回，小心地打量他，可他表情匮乏，只沉默着对峙，等她回答。 “会。其实我……”在脑子里组织语言，有些事情她没想过要说，突然提及竟是不知从何说起。 “我也猜你会。”黎岸风笑着打断了她，只是笑意未达眼底，他漂亮的眼睛眸光黯淡，薄唇吐出讥讽的话语：“毕竟我那么幼稚，学习也不好，和你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你别这么说自己。”是祈求还夹杂着不知道哪来的怒气。 真的，别再说了。 这句话对她来说太致命，也太残忍。 黎岸风顾自说完了剩下的半句：“但是，你还是得找我谈代理权。” 嘴角嘲讽，眼神轻蔑。 被他的视线刺得快抬不起头，还是直视回去，平静道：“你不要老是威胁我。” 一次两次，他老是拿代理权出来说事，她也不是非要签《裂缝》的代理。 刚开始她可能是有些私心，有那么一点觉得黎岸风可能还喜欢自己，撞见了他虽然不敢面对，但心里还是涌出了些细碎的喜悦。 现在黎岸风让她明白了，他对她有的只是不甘。 他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因为她不喜欢他的说话方式，他就可以所有话都软着说。 “你也可以选换家公司。”高高在上，充满上位者的余裕。 深吸了好长一口气，氧气全都灌入肺叶才能镇定说出：“我会考虑。” “哟，江舟雪、黎岸风。”不熟悉的声音自侧面响起。 她一偏头便看见一个中年男子，发际线开始倒退，记忆中不苟言笑的脸此时挂着微笑。 下意识点头问好：“李主任好。” 是他们高中的教务主任，抓到他们两个早恋，被叫去办公室训斥，还被通知了家长。 “你们还在一起啊？这么多年了！结婚了吗？”李主任年纪上去了，笑得慈祥，絮叨着，“我抓了这么多对早恋的，可就只有你把我怼得下不来台。其实老师哪里不懂，但是恋爱真的分散注意力。” “我们分手了。”黎岸风蓦然出声阻止李主任再继续提及往事。 “哎，情侣吵架正常，你们这都多少年了，黎岸风你认个错，江舟雪不会怪你的。”李主任顾自认为是小情侣闹了别扭，并且先入为主认为一定是黎岸风的锅。 江舟雪连忙解释：“李主任，不是你想的那样。” 李主任以关爱的眼神看着两人，继续说：“学生时期能谈到上社会的，不多了。” 又拍了拍黎岸风的肩膀，“好女孩，要珍惜啊！” 那可是把他呛得说不出话的年级前三的乖乖女，谈恋爱自己成绩没掉下去，还把吊车尾的成绩给拉上去了，作为教师的立场不能鼓励早恋，心底他却也觉得不错，谁不是青春期过来的。 有些莫名的情绪从胸口泛滥，带着酸，说不上难受，只是细微地牵扯着，一下又一下。 遇到高中老师，还是抓过他们早恋的，这一番闹腾，两个人各怀心事都没吃几口饭。 周围热闹嘈杂，他们这桌只有碗筷碰撞的细小声响，他不出声，她自然也就不讲话。 吃完饭不欢而散，好像也说不上，两个人只是很有默契地讲了再见。 然后，一个往左，一个往右。 自从重见江舟雪之后黎岸风的心情就很容易变差。 我会考虑。 就算他高高在上，利用她工作上的弱势威胁她，她还能给出这么个回应，一瞬间让他以为，是他在求她谈代理权似的。 她从来都是这样的啊，没有人能威胁她做什么，教导主任逼着她和他分手，她说过的话他都记着。 我喜欢黎岸风，他没有逼迫我。 他没有影响到我，我的名次没有降低。 你不能因为他成绩不好就否定他，他现在进步很多了。 我不觉得他品格不好，希望大家都可以不要带着有色眼镜看人。 讽刺的是，她最后还是因为大家未来道路不同分了手。 对，没人能威胁到她，除非是她自己想做。 当年，也是因为她，他去美国不要命地学习，她看不起他，他就要让她后悔。 可她为什么就不后悔？ 他还不够珍惜她吗？ 高中那一年多的恋爱像假的。 她说过的话像假的。 拥抱和亲吻都像假的。 只有一句，黎岸风，我们分手，是真的。 为了这个代理，他连HC筹备了半年多的新部门都搁浅掉了，碰到她简直昏了头，赔本买卖也愿意做。 他也只能到这，借着企划案多见了几面，吃了一次饭，就这么多了。 突然很想抽烟，拿出烟盒，里面什么都没有，打火机也被他扔掉了。 就因为她一句话，烟他也不抽了，但是她在乎吗。 看到她眼眶红了就心软，结果呢，又把自己脸送上去给人打。 想着刚才自己还不放心跟了她一路，就觉得自己真他妈傻。 一点报复的快感都没感受到。 胃被辣椒刺激得好疼，别的地方也好疼。 第9章 江舟雪想着江沉还在家里等着她就有点头痛，在外面给他买了夜宵才回了家。 一开门就听到他在客房里面与别人打游戏开着语音正嗨着。 江沉听到江舟雪回来的声音，打完手头的一局后就走了出来，看到她正躺在沙发上面，衣服都还没换。 “阿沉，给你买了宵夜。”他们一贯有默契，她从来不去催江沉打游戏，他打完自然会出来。 “姐姐，回来好晚啊。” 江沉看了她一眼就知道她情绪不对，早该料到去见姓黎的就没什么好事。 “过来抱下。”手臂张开，站到江舟雪跟前。 “干嘛？”她笑笑。 “撒娇。你今天没陪我吃饭。”她看起来好脆弱。 “阿沉，你怎么长不大。”这么说着还是给了弟弟一个超大的拥抱。 “上个月成年了，而且我比你高好多了。”江沉拍了几下姐姐的背，便松开了。 “三年前你还没我高，一晃真快。”江舟雪在他面前比划，“也不知道你高中是吃了什么，长高这么多。” 前几年还是个天天喝牛奶说自己为什么那么矮的豆丁，现在都长到183了，而且还没停，她穿高跟鞋都比他矮半个头。 江沉也顺着她的话感慨道：“是啊，一晃真快，姐姐都搬出家里两年了。” 江舟雪推了江沉一把，催促道：“快吃东西吧，买了点宵夜，凉了不好吃。” 江沉乖乖坐到餐桌旁，将姐姐买的宵夜拿出来，“姐姐一起吃点？” “嗯。” 江舟雪买的粥回来，想着太夜了，吃点清淡的，也是怕江沉没好好吃晚饭。 江沉看着姐姐喝了不少粥，问道：“和他吃饭没吃好？” “一般吧，没吃多少。” “他是不是伤害你了？”江沉还是把一直悬在心口的问题问出了口。 江舟雪连连摇头，声音温柔，“没有，只是叙叙旧，别担心啦，都分手那么久了。” 他还是放不下心，劝着：“姐姐，不要做HC的案子了，不要再和他见面了。” “很快就做完了，已经在收尾阶段了，做完这个我就和爸说调职的事情。” 做完就不会再见面了，像以前一样。 听到姐姐说到调职他才稍微安心了些，继续攻势，“高考完了你请假陪我出去玩吧。” “好。” 以前的事情江沉知道得比季梨还要多一些，毕竟姐姐每天回家都会陪他聊天，听他说上学班上那些有的没的。虽然当时江沉还是个小学生，过了些年他再回味倒是咂摸出了江舟雪的好些情绪，也就对黎岸风讨厌得很。 姐姐情绪不对的次数屈指可数，几乎每一次都是和黎岸风有关系，他对黎岸风一点好感都没有，并对小时候自己喊黎岸风哥哥这件事厌恶到想抹消掉那些记忆。 等高考完了，他要死命缠着姐姐，不会让姐姐和黎岸风再有接触。 江舟雪最后悔的就是没有在签完合同之后再答应吃饭，现在可就尴尬了，她要做企划的扫尾，势必还要和黎岸风有联系。 这天晚上，江舟雪没睡好，她以为这么些年她已经足够强大，可以承受住黎岸风释放的恶意，包括之前几次见面，黎岸风偶尔露出的刻薄，她都有好好消化。可是，那天不一样，黎岸风用的那几个简单词汇，瞬间将她击垮。 幼稚，学习不好，不是一个世界。 全是她分手时候说过的话。 被他说出来之后，心里全是酸胀感。 再加上一句自上而下的得意和讽刺。 他可真是个混蛋。 结果就是第二天她憔悴得吓到了江沉。 “姐姐，你太憔悴了，补一下觉吧！”江沉边说边搭着姐姐肩膀把她推回卧室。 “你不是过来找我玩么？”江舟雪有点歉疚，昨天没陪他，今天又这样。 江沉冲着她挥了几下手，赶她去睡觉，“不玩了，就在家呆着吧，你去睡，中午外卖到了我再叫你起来吃。” “你可以约同学出去玩。” “快高考了，约不出来，你去睡吧。”江沉连门都给她带上，就留了条缝讲话。 “嗯，下午和你出去。”她也确实挺困。 江舟雪睡醒的时候已经十一点了，出了房间就看到江沉戴着眼镜在写功课，“阿沉好乖啊。” “姐姐，中午想吃什么，要出去吃吗？”江沉摘掉眼镜，揉了下鼻梁上的压痕，劝她，“姐姐，还是请个佣人吧。” “出去吃吧，说好下午陪你玩的。这边地方小没必要请佣人。” 这个问题已经讲过好几次，江沉就是小少爷脾气。 江沉皱着眉头，回忆起来他偶尔过来碰到姐姐在家办公，说：“你老是加班回来肯定没心思做饭。” “我自己随便做下就可以了，不想要陌生人进来。” 她不习惯被人伺候，大概是独立太早，好多事能自己做就自己做了。 “身体会变差的，姐姐你怎么都不会照顾自己。”完全不会避开伤害。 江舟雪斜了他一眼，“什么呀，我哪里不会照顾自己了！才不想被你这个从来没做过家务的人说。” “没生气。”江沉给出三个字的客观评价。 “我是什么尸体吗？”江舟雪翻了个白眼，她弟弟到底会不会说话。 “姐姐，我们去看电影吧！然后我陪你逛街，包治百病！”江沉想这么扯下去也没用，干脆带姐姐出去玩。 江舟雪愣了一秒，“好呀，我买票。” 江沉选了个文艺片，心底还挺希望最近有上映类似《lalaland》的片，细想又快速打消了念头，他不可以伤害到姐姐。 看完电影江舟雪就被江沉拉着又是看包包又是看首饰的，看他这副担心自己的模样，她暗骂自己没出息，马上要高考的人了，还得分出心思照顾姐姐情绪，她实在太丢脸了。 导购的小姐姐看到江沉拉着江舟雪进店，多年的观察力告诉她这是大客户，立刻带着笑脸迎上去：“先生，给女朋友买首饰？” 江沉听到这话就乐了，笑着解释：“不是女朋友，她是我姐姐。” “姐姐，想要戒指吗？或者手链？” “不要，我好少戴。” “来来回回就那几款，你戴不腻吗？”他都看熟了。 “够搭衣服就差不多了。”她的首饰大多是素雅经典款，百搭。 “这个好看吗？”江沉指着一款手链，露出一种小动物的眼神。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在向她讨礼物。 她看过去是一款mini笑脸手链，评价道：“挺可爱。” “就买这个？” 拗不过他，最后还是买了，还是刷的他的卡。 “十次和你出来，次被当成情侣，搞得我像犯罪的。”走出商场她感叹着，十八岁，可太嫩草了。 江沉不以为意：“我觉得我们长得挺像的啊，怎么都不觉得我们是姐弟。” “大概因为你这个年龄的应该开始陪小女友了。” “姐姐，你嫌我啊？” “我哪有！” 江沉从未有过叛逆期，除去初一刚开始性格有一点孤僻之外，他成长得极其健康，像小说里完美男主的模板一样，所有优等生的词汇都能套到他身上。唯一的缺点大概是太过依赖姐姐，不过从初一到高三这六年全是江舟雪在家照顾他，有什么事情他都是和江舟雪说，现在变成这样也不能怪他。 江舟雪大学毕业后从江家搬出来，江沉周末有空了才能来找她，用他的话来说就是反正家里也没个人，就他和佣人，多无聊，他宁可到江舟雪家里看她加班。 江舟雪也是够疼他的，只要工作不忙又没有约人都是陪着他玩。 黎岸风在家忙着准备即将来到的E3游戏展演说稿件就接到了他宝贝妹妹的语音电话，大周末的打语音电话找他，有点稀奇。 “哥哥，我今天和同学看电影看见雪姐了。” “她和一个男的，很亲密的样子。” “我去，他们手机壳是一对啊！” “哥，你说句话啊！” 听着黎语西在那边一惊一乍，他没多大反应，“别和我说这些。” “哥，你要不要过来。” “不来。” “哥……” 黎语西还想说点什么，他不想听，问道：“你今天家教呢？” “电影要开场了，我挂了，还有，哥记得下周爸生日，拜拜！” 随后黎岸风收到黎语西发来的微信图片，她这算是干嘛，做起跟踪狂来了吗？ 拍个图还手抖，高糊照片，也就能看出来是一男一女了。 他才不想看，和他有什么关系。 不就是有男朋友，他、一、点、都、不、在、乎。 黎皓的生日，他吩咐秘书买了礼物，一年回家的日子屈指可数，父亲生日，西西生日，然后就是过年。 不是看在西西份上，一年应该只回去两次，或许一次就够。 加完班才驱车前往，到的时候已经齐人了，一二三四五，他是第六个。 西西，他爸，他爸老婆，便宜弟弟，强推对象，给他留出来的位置就在唐棠旁边。 “岸风哥！”比他亲妹还积极。 黎岸风表情匮乏，不给回应，偏头说：“西西，我们换个位置。” 黎语西开开心心站起身，把座位让给他。 黎皓的脸色瞬间就不是那么好看了，次次回来，次次不给面子，去年生日时候还劈头盖脸问了句为什么唐棠要来他们家，也就唐棠不计较。 “岸风，这周的慈善晚宴你顺道带唐棠去，我和你莉姨不参加。” “黎光耀没空吗？”分明就坐在他旁边，他问话的时候都不看一眼。 旁边的青年男子解释道：“哥，我这周出差。” 哦，都套路好了，这边不去，那边出差。 “公司忙，我也没什么空去接她。” “你那个游戏公司有什么忙的，少去一天还能落下工期？”黎皓是做地产生意的，一向看不惯黎岸风做游戏，放着家里大好生意不管，非要踏足新行业，他那公司体量他是看不上的。 当事人开了口，“叔叔，没关系，岸风哥公事要紧，我自己去也可以。” “哥哥最近可忙了！”黎语西也在一边帮腔，最烦唐棠在那立懂事人设了，还不是哥哥完全不甩她，她只能这个样子讨下家长欢心。 一直没讲话的贵妇人殷莉开了口：“自己当老板的凡事亲力亲为，是劳心劳力些。光耀光是看顾荣木的地产都忙得脚不沾地的，岸风操持整个公司自然更甚。” 殷莉的话惹来黎皓更加不爽的攻击：“哪能一样？他那公司才多少利润？” 黎岸风掀眸望了殷莉一眼，又低下去，“自负盈亏，用不着你操心。” 黎皓被儿子态度激得更愤怒：“家里的生意你真不打算理了？” “没兴趣。” 开公司找家里拿的钱他翻倍还了，之后再没找家里要过钱，他那房地产生意，他还真一点都不稀罕。 反正他爸还有个听话儿子。 第10章 这周两个人就当没事发生过一样继续工作上的交流，黎岸风再没那么难搞了，总算是进展到签约那步了，定在了六月八日下周一签约。 等签完合约，她就调职，去新公司，据她爸说新公司规模比较小，是最近才收购的手游公司，怎么想她应该都接触不到HC了。 生活马上就可以恢复正轨，她看着江沉给她买的手链，唇角扬了扬。 礼拜天的早上，她还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想要不要睡个回笼觉，一通语音电话把她给吓精神了。 “妈，不是在出差吗，这么早，什么事？”声音都是黏糊糊的，拖着懒懒的尾音。 手机里传出的声音则完全不同：“小雪，还记得和你提过的宋殊吗？今天有个慈善晚宴，他去接你了，你穿漂亮点！” “妈，啥情况啊？”她瞪大了眼，一点都不困了。 “今天公司不是休息么，阿沉高考，你应该有空吧？现在在家呢？” “在，你怎么不提前和我说一声？”重点是她有没有空吗？就算有空也应该问她要不要去吧，况且她本来是打算去打壁球的。 “你肯定要扯理由不去，他五点钟到你家，你准备一下。” “妈，这也太匆忙了！” “现在才九点，你出去买个衣服做个头发时间都够了。” “不是，我和他都没见过面呀！”江舟雪无比肯定她和她妈根本没在同一频道。 “我把你电话给他了，他到了会联系你的。” “妈……” 江妈已经开始不耐烦，“都是为你好，你懂事点，宋殊人不错的。” 江舟雪也意识到再怎么多说都无法改变她妈的决定，最后无力地说了句：“好吧，下次别这样了……” 那边听到她答应了，又变回欢快的语气：“晚宴你穿礼服，之前那件黑色的就不错，不行现在去买件，C家给我预留了夏季新品。” “知道了，会好好打扮的。”结束语音。 总是这样，先斩后奏，从来都是这样。她妈这次看来是铁了心要操持她的终身大事了，头两年宴会和舞会这种社交场合她都很少去，一是她不喜欢去，二是太挤占时间，也就言诗雅喜欢去，她每次提起来都是又可以压榨陆明轩给她买小裙子了。 说老实话，江舟雪很不喜欢父母的作风，二几年如一日的先斩后奏，假爱之名，她虽然不能否认这种爱，可她的意愿往往是最不重要的。 她做着模范生，大学选了父母喜欢的专业，毕业也进了自家公司，顺风顺水的好人生，她要是挑些不好倒是显得她矫情了，现在连男友也要帮她选了。 她知道的，一定是从家世背景和个人能力都无可挑剔的人，但是怎么就，心里憋得慌。 大好的周末，消磨了一小半在打扮上，晚上还要拨出一大半时间来，四舍五入就是今天没了。 接到陌生来电，也不用想就知道是妈妈口中的宋殊。 “喂，江小姐吗，我到你社区门口了。” “我马上下楼。” 四点四五，提前了五分钟，很守时。 江舟雪拎好包，又最后在门前的穿衣镜前检查了一遍，发型衣着和妆容都没有问题，踩着高跟鞋出了门。 穿着西装的男人立在车旁边等她，看见她了还微笑挥手示意。 “江小姐，初次见面，我是宋殊。”男人礼貌地自我介绍。 金丝眼镜跨在鼻梁上，挺斯文败类的，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用温文尔雅这个词，大概是被金丝眼镜的固有印象框住了。 她也伸出手轻握了下，“叫我江舟雪就可以了。” 上车后宋殊打开了话匣子：“江阿姨老是提起你，说你从小到大都没让她操过心，现在也在ART GAME做事，做成了不少案子。” “见笑了，我妈妈那是夸张的修辞手法。”她妈妈都说了些什么啊，尬得她头皮发麻。 宋殊也没继续，等下一个红灯就转了话题：“第一次见面就是这种场合，你会不会有点尴尬？” “不会，不会，就是你待会不要嫌我舞跳得不好。” 舞蹈和社交礼仪都是有学过的，就是没什么机会跳，肌肉记忆应该靠得住。 宋殊接着说：“我刚回国，这边的朋友都好几年没见面了，这也是回国第一次出席这种活动，指望你带带我。” “我平素也很少参加这些的，可能帮不上什么忙，圈内人我不怎么熟悉……” 江舟雪说的是实话，硬要说她熟悉的圈内人就季梨和言诗雅，这两个还不是从圈子里认识的，都是同学的情谊，她也没有什么豪门的发小。工作后更是没怎么拓宽交际圈子，她就想简单的做好手里的事情，至于公司的大事，多半还是父母在打理。 “那看来我们都是晚宴的异类了。”浅笑。 “其实圈子里大部分人不知道我和我爸妈的关系，这次能不能单纯就以你的舞伴身份出席？”她想着要应酬就觉得自己要疯。 狭长的眼睛打量了她一会，“哦？你还隐藏身份？” “说不上，爸妈一直也没正式介绍过我，我也不喜欢应酬。”不光是她，江沉也是，还在读书，根本没时间参加这些应酬，他也就有几个狐朋狗友，大家都还没到参加这种场合的年龄。 宋殊轻笑出声，“那这次出来看来我面子不小。” 江舟雪还没接话，他又语气温柔地顾自接了下去：“说笑的，待会不想应酬就站在我旁边笑就可以了。” 过了没多久，江舟雪就见识到了，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宋殊入场就有好几拨人过来交际，完全不是他说的第一次回国没多少朋友，热络得像年密友，互相一介绍，便是更多的人过来打招呼，她站在旁边几乎要被挤出去了。 “女朋友？好面生。” “普通朋友，不是圈内人。” “能带出来，肯定不普通了！” “你们别吓着人了，长辈有交情。” “你出国这些年，怎么今年舍得回来了？” “我爸身体不好，回来多陪陪。” 江舟雪还真的就站在旁边摆个笑脸就好，宋殊社交技能MAX，最后问题都落在了他自己身上。虽然途中有不少人好奇她的身份，宋殊都四两拨千斤，没让人问出什么来，她说得最多的话就是“你好”和“谢谢夸奖”。 就在她百无聊赖东看西看的时候，面前走过一个人，原本被挡住的视野开阔了起来，她也就没有阻挡地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黎岸风。 手里拿着酒杯，深红色的液体轻轻摇晃，和旁边的男子谈笑风生。 左手边站着一个女孩子，有那么一点眼熟，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穿着粉色礼裙，一排齐刘海，在人群里显得格外小，连身高都是，穿着高跟鞋都瘦瘦小小一只，站在他旁边，很配。 她看得有些失神，黎岸风也望了过来，四目相对，他先移开了视线。 她以为他是最讨厌social的，这种场合应该也是抗拒的，没想到现在不适应的人只有她。 直到宋殊叫她一起入席，她才回过神来，跟着他一道落了座，在黎岸风那桌的隔壁，余光能扫到他。 慈善晚宴的重头戏当然是拍卖了，并不是太正规的拍卖会，拍卖所得将悉数捐出，是小型募捐活动。 台上拍卖师已经开始激昂陈词，说话声音抑扬顿挫，语速极快，很是能调动人情绪。 宋殊小声问道：“见到熟人了？” “嗯。” “等会去打个招呼？” “不用。” 怎么哪里都能撞见，头两年一次面没见过，这两个月无论是公事还是私事都碰见了好几回。 和黎岸风吃过饭之后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她没想到会是在这种场合。 不过，她已经没之前那么窘迫了，不过是凑巧撞见，她不是特地过来见他。 “江舟雪。” “嗯？” “你喝错杯子了。” 仔细一看手里的杯子，再看看桌面，她水红色的唇膏印浅浅印在了两个杯子杯缘。 “对不起，对不起！”抬眼就对上一对带笑的眼睛。 他礼貌地掩住了在笑的唇，她看着杯子瞬间红了脸颊尴尬的模样还挺可爱，之前一直礼貌规整的表面好像碎了一个角。 随后找侍应重新拿了杯子。 她真是，太失态了。 “下面竞拍的是名为君士坦丁的钻石项链，底价八四万，每次加价至少一万。”慷慨激昂的女声传出。 “九万。”意外地，身边的人叫了价。 宋殊：“想买给我妈。” “挺适合陈阿姨的。” 最下面是一颗黄褐色钻石吊坠，上面看起来有二多颗小钻，复杂又不失雅致，高贵中又带一点俏皮，宋殊眼光很毒，这款项链从二岁到五岁都能戴出不同的风格。 “九五万。” “一百万。”宋殊跟价了。 “一百零五万。” “一百二万。”宋殊一脸的志在必得。 这次提价后，之前跟了两次价的人也没有继续追的打算，正讨好地和一边的女伴耳鬓厮磨窃窃私语。 “一百二万第一次！” “一百三万。” 江舟雪在听到声音的瞬间就知道那是谁在竞价，是隔壁桌的，黎岸风。 第11章 “一百四十万。” “一百五十万。” “一百六十万。” “一百八十万。” 价格就在这两个人的推动下不断升高，已经两倍还多了…… …… “两百五十万。” 宋殊耸了耸肩，没再跟下去。 “两百五十万第一次！两百五十万第二次！两百五十万第三次！” “咚！”拍卖锤砸下。 “成交！” “君士坦丁由黎岸风先生投得，感谢黎先生对慈善事业的贡献。” 全场女宾的目光几乎都聚焦在了他身上，纷纷揣测这项链拍了是要送给谁。 周围变得稍许嘈杂起来，后面的几个女人正交头接耳讨论这事。 “天啊，黎总出手就是不一样，三倍了。” “不知道他要送谁。” “估计是唐棠吧，我看他们今天一起来的。” “不可能吧，他们不是那种关系吧。” “有什么不可能的，唐棠在他身边好几年了，没关系才不正常。” “我看不像啊。” “等会看看，我觉得唐棠会主动要。” “加一。” …… “宋殊，我去补个妆。” “嗯。” 周围讨论的声音全被收进了脑子，倒都倒不出去，她不想知道有什么样的女人在他身边。 而且，他刚才竞价的行为太幼稚了，为了打她脸，至于这样么，拿钱不当钱的。 对着镜子调整了一下表情，还不错，很正常，笑得也挺自然。 补了唇膏，又补了粉，她今天还是精心打扮过的，来当女伴不能失礼。 手在发尾绕了绕，在准备出去的时候被人叫住：“你是不是岸风哥的前女友？” 啊，是那个穿粉色礼服的女孩子，确实瘦瘦小小一个，身高感觉只到她下巴，大概就是那些人口中说的“唐棠”。 一见面就剑拔弩张问着极其私隐的问题，她不想回答，抛了个问题回去：“你是？” 眼前的女孩子趾高气扬，小脸一扬，“我爸是唐君莱。” “所以你是？唐小姐？”江舟雪觉得好笑，怎么有人自我介绍就是报爸爸名字的，顺序错了吧。 唐君莱，她知道，本市知名度很大的跨国集团老总，至于他女儿，一般也没怎么报道啊。 她被江舟雪的语气刺激到，难以置信地反问：“你不认识我？” “我应该认识你吗？”她怎么这么坏心眼，她就是猜到了她是谁也不想说，有点欺负小女生了。 小女生这次换了个名字报出来：“君莱集团你总知道吧？” “知道。” “那是我爸的公司。”骄傲的气焰快有两米八。 江舟雪笑笑：“但是我还是不知道你是谁啊？” “我叫唐棠。”唐棠气鼓鼓的说了自己名字。 为什么这种宴会会有人不知道自己是唐家的心肝大宝贝，偏偏还好像是岸风哥的前女友，那她的示威不是一点效果都没有了。 “哦，你好。”礼貌伸出手。 被小女生气呼呼地握了下，接着回到了一开始的话题，追着问她：“你是不是岸风哥前女友？” “是。”这次点了头，一双眼睛看得唐棠心里发毛，太平静了。 她也只是看她长得像才过来问的，毕竟她看过的照片是个穿校服的高中女生，和她眼前的女人气质差别有点大。 眉眼和照片里看起来差不多，她也只看过几眼照片，岸风哥手术完醒过来就把东西要回去了，她问都不敢问一下。 今天得到了肯定的答复，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又来回打量着江舟雪。 身材高挑，黑色束腰礼裙显得腰细腿长，胸，也…… 难道岸风哥喜欢身材好的？刚才握手感觉皮肤也不错…… 光看脸的话她觉得自己也没有输，而且她走的可爱路线，不比眼前这位看着小很多么！ “我警告你啊，你别想和他复合，你也别在他面前晃，他不会和你一起的。”唐棠把在心里演练了十几遍的台词讲了出来。 江舟雪笑着摇摇头，“你误会了，我现在和他只是有商务合作关系。” 她都不知道他们在商务合作了！ 唐棠咄咄逼人：“是吗？那你今天怎么会过来这里，还不是想引起他注意？” “我今天是陪别人过来的，你应该也看到了。”江舟雪语调平缓得像在说今天的午餐内容。 她当然知道，她是宋殊的女伴，但是岸风哥竞价的时候一直把眼神往那边瞟，她试探着要了一下项链，根本就没被理睬，问他买给谁的也不说，总不能是买给他妹妹黎语西的吧。 念及此，唐棠更不高兴了，从前跟在岸风哥后面，他对除了黎语西的女性都差不多一个样，那些人也都慢慢放弃了，但是她不一样，她一直在他身边陪着，就算是动用了些家族的关系，至少他也没不让她靠近。 她总想着坚持下去，再久一点，他只是不会表达感情，这朵高岭之花需要她这种锲而不舍的人才能摘下。 他不爱说话，她可以在旁边叨叨，完全不喜欢迁就人，她可以迁就回去，她长这么大还没对哪个人这么好过，他总有一天能看到她的好。 但是今天算是什么情况？他看自己前女友的眼神太复杂，压抑隐忍着，浓烈得全展现在眼角眉梢。看到这个眼神她就慌得不行，那代表他的前女友对他来说，很特别…… 一定很特别很特别…… “我和你说你别仗着自己和岸风哥交往过，就以为自己在他那里很特别，他肯定不会再和你一起的，你死心好了！”一股脑说了一大串话，全是她担心的事情。 “这似乎是我和他之间的事情，与你无关吧。”江舟雪面色如常，她对付下无关人士还是很得心应手，一撩刘海，说：“唐小姐，借过。” 唐棠肺都快给气炸了，就像锤子打在棉花上，人家根本不当回事。 气了三十秒，感觉不服气，转身准备追上去再说几句：“诶，你给我站住。” 还没走到拍卖的小厅就被叫住了，“唐棠。” “岸……岸风哥……”对上男人的视线唐棠打了个冷颤。 江舟雪想着怎么满世界的都要强迫她知道这些？ 平复了一小会情绪回到小厅，拍卖会接近收尾，接下来就是纯social的舞会与商界名利场。 “Shall we dance？” 握住伸过来的手，完成自己的今日任务。 宋殊的手一摸就是少爷的手，比她弟弟还要细嫩些，真是从头到脚都斯文。 “你是不是认识HC的黎岸风？”宋殊低声问。 江舟雪顿了一下，回答：“老同学。” 宋殊明显感到她腰部线条有一瞬间的紧绷。 “他一直看着我们。” “是、是吗？” 宋殊旋了个圈，和江舟雪调了个位置，她越过他的肩膀果真看到了黎岸风，在角落拿着酒，倒是没看到那个唐小姐。 又转一圈。 “去打招呼吗？” “不太想去。” “他是不是以为项链我准备拍给你。” 他又低低笑了。 “宋殊，别开我玩笑了。”佯怒，语气还是温和的。 宋殊敛了笑意，正色道：“他这么想很正常，你是和我一起来的。” 江舟雪差点以为宋殊下一句话就是问她，黎岸风项链是不是拍给她的了，还好宋殊结束了这个话题。 “跳完这支舞不跳了吧。” “嗯，好。”她也不大想继续，买的新鞋有点磨脚。 跳完舞，宋殊给她拿了杯果酒，陪她站着闲聊，不时有人过来和他打招呼。 “阿雪。好巧啊。”黎岸风拿着酒杯靠近过来，还叫了那个好多年没叫过的称呼。 微笑着轻碰杯，“黎总。” “又不是在公司，没必要这么叫。”黎岸风也在笑，拿着酒杯的手晃了下，示意她旁边，“不介绍一下？” “我是宋殊。” “你好，不好意思，先前抢了你的心头好。”话语里可听不出什么歉意。 宋殊神色不变，眉眼间还是一股和善之气，说道：“也谈不上心头好，价高者得，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黎岸风眼珠一转，斜睨到她那边，“阿雪，我觉得那条项链挺适合你的，送你。” 可真轻浮。 “太贵重了，不合适。”果断拒绝。 黎岸风连带身子也转向她，与她对视，“高中不是你，我哪有今天，不贵重。” 宋殊看江舟雪表情冷漠，礼节性的微笑都隐去，只有一双眼睛盛满了难以言说的情绪，说道：“你们是高中同学啊？” “是啊，还是同桌，后来我去了美国。”黎岸风讲话的时候没看他一眼，盯着江舟雪说完了这几句。 “我帮你戴上好不好？”不等江舟雪拒绝，黎岸风补上一句，“我现在会扣项链扣了。” 她就被这句话钉在原地，看着黎岸风拿着项链，双手绕过她的脖颈，像要拥她入怀，姿势暧昧得不得了，她只要稍微偏头，嘴唇就能擦过他的下颌。 她眼睛一斜就能看到他眼神极其专注，没在看她，她却不好意思地移开视线，浓睫微颤。 身上是柔顺剂的味道了，还有一点酒味。 被他湿热的鼻息弄出一片鸡皮疙瘩来，后背也有一点出汗，太近了。 “好了。”低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等到这句话，如获大赦，才终于能好好呼气，握着高脚杯的手好像都有点麻痹了。 几十秒，像过了一世纪。 钻石在灯光下折射出光亮，晃了眼，微凉的指尖擦过她胸前发烫的肌肤，说出了和以前一模一样的话语，“很好看。” 是他送戒指的时候说过的话。 以前学校戴戒指会被老师抓，他就买了项链把戒指套了进去。 不会扣项链扣又非要给她戴项链，站在她后面弄了好久，其实都是为了趁机在她脖子上亲一下。 “谢谢。”突然很冷静，有种空荡荡的感觉。 不想再被他用这种方式刺激起回忆了，倦了。 以前有多好，现在就有多糟。 第12章 她脖子上多了这条明晃晃的钻石项链之后，侧目的人也变多了，在场所有人都看到黎岸风拍下了这串项链，在场大部分人都知道她是和宋殊一起来的，在场不到五个人知道她和黎岸风是交往过的关系，于是大家脑子里面在想什么，不言而喻。 三角恋，修罗场加上豪门恩怨，都能搞个喜闻乐见的大新闻了。 宋殊提出了早点送江舟雪回家，今天晚宴他任务完成，也没必要久留，后面的after party他也没兴趣参加，江舟雪自然点头称是，周遭的人对她频频侧目也是够难挨，还牵扯上了宋殊。 行出门口，空气中有过多的水分子，路面也是湿的，看来晚宴过程中外面落了一场雨。 快到九点，夜风吹过带来一阵凉，她的礼裙露肩又露腿，没一会露出的肌肤就变得冰凉。 宋殊走在她前面半步，她开了口，“宋殊，今天的事情很抱歉。” 宋殊停了步子，和她并肩，脸上带着温柔笑意，“你有什么需要道歉的，你没做什么。” 今晚如果只是她和黎岸风之间的事情也就算了，反正他们两个也不差这一笔，搭上第三者就不同了。 江舟雪继续表示歉意，“我不知道他会来这里，我要是知道我一定会拒绝过来。弄成这样真的很抱歉。” 宋殊抛了个问题过去，转移话题：“因为江阿姨你才来的吧？” 看到她些许无措的眼神，像受惊的小鹿一样，接着说：“没事，我猜得到，从来不出席这种场合的人突然出席了，一定是想拒绝又没法拒绝。” 无措的表情转瞬即逝，她正色道：“我本来也打算说这件事，既然你都猜到了，那我们算是有默契吧？” “不，我还想发展试试。”宋殊脱下西装外套，顺手就搭在了她身上，还拢了拢，说：“晚上冷。” 她完全明白他话里面的意思，有些讶异，组织着语言婉拒，“我现阶段并不想发展，而且平日工作也忙。” 宋殊等她将拒绝的话说完，轻笑一声，“话不要说死，希望日后我的邀约你有空的话不要拒绝。” 看着她再次变了神色，有点苦恼又疑惑的样子，真好玩。 “这和我妈没关系。”他直接点破，“虽然我妈妈确实很喜欢你。” 和他妈吹得不太一样，有礼貌有教养有能力是不错，但是最有意思的还是偶尔露出的小表情，怎么说，反差萌？ “我可能没法回应你。”第二反应还是拒绝。 “没关系，说不定呢。”说完这句他就快走了两步上了车，然后将车开出来。 江舟雪不知道宋殊哪来的自信，但是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再拒绝的话她也说不出来了，不知道自己是哪里吸引到了他，本来想着出来一次解决掉这件事，应该能清净一阵子，偏偏事与愿违。 上了副驾驶她便脱下了西装外套，递还过去，“谢谢你的外套。” 宋殊没有直接将她送回去，半路停在了药店旁边，她也没在意，直到宋殊拿着一盒药回来，打开了她那一侧的车门。 “脚伤了吧？”宋殊边问着边拆包装，拆开来是专门处理磨脚伤口的膏贴，比一般创口贴大不少，能覆盖整个脚后跟，还不容易被鞋的边缘部分弄翘，江舟雪一直以为只有女性会知道这种绊创膏。 惊讶之余宋殊已经把药膏递给她了，“宴会的时候不好出来买。” “谢谢，有没有人说过你很细心？” 江舟雪把高跟鞋脱下，后跟已经破了皮，她还以为自己掩饰得很好，看来跳舞的时候就被宋殊发现了她鞋磨脚。 “细心些世界会更好看。”说了句文不对题的话。 可是也会很累。江舟雪在心里接了后半句。 宋殊推了下眼镜，在把她这边车门关上前说了句：“有稍微对我动心了吗？” 坐回主驾驶，他偏头道：“刚才说笑的，送你回家。” 心动有吗？ 有的，但是不是男女之情方面。只是一贯由她扮演的角色，被宋殊扮演了，她难得的处在了被照顾的地位，这在她二十四年来的人生里极其罕见。 哪怕是她和黎岸风最为甜蜜的那段时间，也只是她撒娇，他来满足。 黎岸风在感情方面说不上敏锐，连最初对她的喜欢都是带着几分懵懂的，所以才会在最后，被她轻易欺骗。 这种自己不说，宋殊就能懂的行为，是她少时幻想过的理想对象拥有的形象，宋殊和她是一种人，应该说和曾经的她是一种人，或许他们之间是物以类聚。 但是宋殊好像要坏心一些，想起今天他那好几次“说笑的”，分明有些试探的意味。 是出于好奇吗？ 之后一路两人都是说些无关痛痒的闲话，宋殊送她到了楼下就走了，说着有机会下次出来玩。 江舟雪回家包还没放下，江妈的语音电话就打了进来，一看就是宋殊汇报了陈阿姨，陈阿姨share给她的情报。 “小雪，今天和宋殊怎么样？他送你回家了吧？”江妈的喜悦之情快满溢出来。 “到家了，刚脱鞋。”脚跟还贴着一大块药膏，她包里面装着这个礼拜的分量。 江妈一副夸女婿的口气：“他人不错吧！” 江舟雪有些苦恼，“妈，你都在他面前说了些什么？” “说什么，介绍了你一下，你大学毕业之后一个劲工作，又不去接触人，我这么好的闺女，当然要让我朋友们都知道了。” “你也不和我说这是宋殊回国第一次参加宴会。”她有点丢人。 江妈絮叨了起来，“哎，这有什么重要的，宋殊那小子人精，你以前在班上社交也挺强，怎么后来只和阿沉亲近了，你得有自己的圈子，爸妈过几年退下来，公司还得靠你和阿沉，以后让宋殊带着你多见见世面。” 宋殊确实人精。 “妈，你怎么就把我和宋殊捆绑了，多麻烦人家。” “小雪，宋殊这事是陈阿姨先提的，她不知道多喜欢你，懂事又能干。” “那还不是你整天在陈阿姨面前吹的……”她脑海里都有画面出来了，台词也有。 “总之你和宋殊就好好处，我们两家都支持的。” 天哪，简直是最糟糕的情况，两边家长支持，宋殊体感也是个孝顺家里的，这不是就她一个垂死挣扎了吗？ 她简直能预感到下次回家吃饭搞不好能碰上宋家，或者陈阿姨要约她去宋家吃饭了。 她和宋殊表达一下抗拒的意愿，他应该会帮忙的吧？ “妈……” “你陈阿姨给我发视频了，我挂了！” 她到底是不是亲生女儿？ 见了一面感觉快和宋殊锁死了。 被亲妈这么一闹，她都快要忘记和黎岸风相处的尴尬，直到卸妆的时候摸到钻石项链，记忆迅速复苏。 二百五十万呢，黎岸风莫名的对抗意识值二百五十万。 他是怎么想的。 他就是个二百五吧。 礼拜一在公司就收到了宋殊送的玫瑰花，真是教科书一样的行为，如果她没有花粉过敏的话。 送货员还没靠近她，她就快步后退，求助于学长帮她把花拿远了。 “雪姐，好大一束花，有桃花？”办公室最八卦的实习生开口问道。 “算是。” “这花怎么办？”李暮捧着一大束玫瑰花颇不知所措。 江舟雪想了会，“找个花瓶插起来？只要离我五米远就行。” 李暮将花放在五米开外的桌子上，准备去找花瓶前吐槽了句：“怪可惜，不过他不知道你花粉过敏还追你啊？” “刚认识。”江舟雪替宋殊辩解。 她妈好像都不知道她花粉过敏，宋殊不知道也正常，要不是大学有人下课拦着她送花，她一边喷嚏一边流泪的事情上了校园BBS，她周围就只有江沉知道这事。 给宋殊发了条微信表示感谢。 -六方晶系：谢谢你的花，很好看。 -Adrien：还担心太张扬。 -六方晶系：是有些。 -Adrien：以后不这样了。 怎么说，两个人都弯弯绕绕，话中有话，其实她不太喜欢这样，特别是对方能看出来的情况下。 这大概是太久没拓宽社交圈的后遗症，现有社交完全是怎么舒服怎么来，突然的客套她倒是不适应了起来。 今天的主要工作就是列印合同，让实习生辗转几个部门签字盖好公章以后，她就准备好文件夹去HC了，这大概是最后一次上去。 和黎岸风约的下午四点，三点出发，四十五分钟到达HC楼下。 “因为E3展会，黎总临时要和日本那边开一个视频会议，吩咐让你在他办公室等就好。”沈汀汀解释完毕都觉得江舟雪有些点背，最近来的两次都遇上了突发事件。 E3啊，他该是要准备发布新游戏了吧，世界最大游戏展，她也挺想去现场看看的，可惜他们部门并不需要去展会现场，连TGS她都没去过。 他参加E3也就是这两年的事情，如果她没记错，前年该是第一次，介绍的是《魔女的圣痕》这款横板冒险游戏。后来这款游戏面世后以出色的地图和爽快的bossrush口碑不俗，还在去年免费发布了三个DLC，都说是国产之光。 想来今年E3在六月十八日，离今天不到十天，他在国内也呆不了几天了，赶紧签了合约才是正事，不然该拖到七月去了，还要考虑到他E3之后坐地起价，怎么也得在这几天把合约签了。 结果她这一等就等了一个多钟头，直等到江沉高考结束给她打来电话。 “姐姐，我考完了！晚上我去找你！”江沉语速超快，又兴奋又激动的。 “考得怎么样？” “应该挺好的，理综今年好简单啊，英语就正常发挥。”那边背景音嘈杂，该全是高考生和家里人在讲话。 “想怎么庆祝？”听到他考得好她就放心了，脸上不自觉浮现笑意，她弟弟好让她骄傲。 江沉沉默了会才说：“还没想好。” 喀哒一声，面前的门开了，她还没敛住笑意，就对上黎岸风的视线，连忙和江沉说：“不说了，我这边有事，你到我家了给我发个信息，晚上给你庆祝。” “黎总，不好意思……”她把手机塞进包里，真是好巧不巧这个时候进来。 “项链还是还你吧，太贵重了，不合适。”顺便从包里摸出首饰盒，摆到他桌上，然后低头从文件夹里抽出合同，“合同我也带过来了，要是没问题今天就……” 你到我家了给我发个信息，晚上给你庆祝。 “呀！”刚把合同拿出来，两只手就通通被他抓住，她惊讶着抬头，拔高了音调：“干什么！” 黎岸风不发一语，眼睛由清亮变得黯淡。 “黎岸风，你干嘛！”她也终于露出了恼色。 他将她的双手拉到背后用右手固定住，抵着办公桌的边缘，把她的手按在桌面，还没等她再叫唤，欺身上前，左手包覆住她后脑勺。 一用力，嘴唇就碰到了…… 第13章 上唇被吮了几下，一愣神牙关就忘了合上，被他舔到了犬齿，舌根扯着疼。 七年了，身体还记得，可她脑子不想记得。 牙齿用力咬合，之后高跟鞋的鞋跟踢到他膝盖，双手便获了自由，用力推了一下肩膀，他就放开了所有束缚。 江舟雪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眉头紧锁，语气极重：“黎岸风，你疯了吗？” 用手背狠狠擦了几下自己的嘴唇，将办公桌上被打乱的合同一股脑收进文件袋，大步流星走了出去，一秒钟都不想多呆。 空荡的办公室只剩下黎岸风望着她离开的方向，摸了摸被咬破的唇角：“疯了吗？我只是后悔了。” 几不可闻的喟叹消弭在空气中。 江舟雪拿着重新整理过的合同回了公司，将文件夹放抽屉里锁好之后背着包就提前收工了。 给正在外地出差的爸爸打了通电话。 单刀直入：“爸，我想调职。” “HC的案子做完了？” “没有，做不下去了，爸，别问。”江舟雪知道自己说了，爸爸就不会问，家里对她的信任度相当高，“年假我也想都用掉。” “想休息到七月还是八月？”江爸果然没有追问。 “八月吧，阿沉高考完我陪陪他。” “明天就给你出内部文件，交接之后好好休息。”调职的话题结束，江爸切换到家事频道，问：“阿沉高考怎么样？” 提到江沉她语气就温和得多，还带着一点雀跃，说：“他说考得不错，应该没多大问题，他今天在我这边。” “等我和你妈回了再给他摆谢师宴。” “嗯。” 在一小段沉默后，江爸说：“工作有不顺心的就和爸爸说，不能受委屈。” “知道。” 也不是委屈，只是难受，因为太了解他，而产生的难受。 接到江沉发的信息，问带了同学一起回家打游戏行不行，回了可以。 于是回家就看到两个十八岁的男性在玩《分手厨房》，不对正式名称应该是《煮糊了2》，画面真的有点美。 两个人也不知道为什么都站着，一人手里一个手柄，对话激动得不得了。 “江沉，着火了，快灭火！” “你卷心菜切了再扔过来啊！” “天惹，看错队友，放错了！” “那是对面扔过来害你的，你不要管好吧！” “出菜口换了，妈耶，暗算我！” “肉肉肉，你把那个肉扔过来给我！” “啊，输了，GG。”江沉的同学往后一倒，靠在了沙发上。 江沉右手拿着joycon垂到身侧，偏头道：“阿齐，你也太菜了。” “不是我菜，是我被针对了，能理解吗？”被叫做阿齐的同学极力辩驳。 江沉没再理睬死鸭子嘴硬的同学，转身向江舟雪介绍：“姐姐，我同学，程齐。” 程齐也侧着身子向她挥了挥手，“江沉姐姐好，打扰啦！” “没事，一会……” 话没说完被江沉打断，左手点着自己嘴角问她：“姐姐，你怎么了？嘴巴。” “没事，今天想事情咬得狠了。”她在HC的电梯里不自觉咬破了皮，有点肿起来了。 江沉笑，“傻不傻？” “才不傻！”她将话题带回去，“你们等会想吃什么？程齐同学也一起吃晚饭吧？” “嗯，本来打算和他一起吃的，但是又想起先约了姐姐你。” “姐姐，不好意思妨碍你们晚饭。”沙发上的程齐有点不好意思。 “没事的，人多热闹。” “那是我姐姐，你怎么还叫上了？”江沉抓着程齐刚才的称谓不放。 “那你说我要叫什么！”程齐和江沉讲话就毫不拘谨了。 她俨然就是江沉家长的样子，“别怼来怼去了，快想想吃什么！” “姐姐做饭？” “我们出去吃。”拒绝掉。 最后三个人找了一家烤肉，两个高中男生不讲究，有肉吃就可以，点的也尽是各种肉类。饭桌上大多说些班上的事情，考试的答案是不对的，说到最后两人都有几分怅然，就这样要各奔前程。 饭后程齐就与姐弟告别，要回家了。 “他爸妈也忙，考完发了条消息，就约着吃晚饭了。”江沉看程齐的人影消失在地铁口才向她解释，末了，垂眸感慨，“就还是想和人庆祝下吧。” “恭喜你结束高中生涯！”她依言再次庆祝道。 揽着江沉的手臂，用轻快语调接着说：“我有假期了，你想好去哪了没？” 两个人开始漫无目的地绕着商场散步，之前程齐在，一直没机会说出去旅游的事情。 “你休哪段时间？” “最晚下周完休，休到八月前。” “这么长？”江沉听得一挑眉，偏头望着她。 她解释道：“我向爸要求调职了。” “HC的案子做完了？” “没，交接掉，不管了。”回避了江沉的视线。 江沉感叹着：“挺好的。” “你好好想想去哪玩吧，这可是你最长的暑假了。” “先去日本？然后七月去夏威夷？或者北欧看极光？月中前回来，你好好休整半个月？或者休息整个七月？”江沉一连丢出一长串问题来。 “都可以呀，随你，我半个月休整应该也差不多。” “还是一个月吧，大学毕业之后你都没休过长假，我们就只去日本。”江沉打定了主意，“假期你还可以叫梨子姐和雅姐出来聚聚。” “那也要不了一个月，从日本回来再说吧，日本应该挺轻松，也不用调时差。”时间充足，他们出门又是懒人玩法，时差一小时，怎么想都是轻松的行程。 敲定了旅游的事情，两个人步也散够了，江沉提议：“我们去打壁球吧？” “好啊。” 去了常去的壁球馆，和江沉打的双人，黑色的小球在密闭的球场里弹跳。 正手、正手、反手再正手。 快速的击打抽球，没有多余的心力去考虑别的事情，全身心都放在捕捉黑球的运动轨迹上，然后全力击球。 特别是江沉体力好，平时篮球网球没断，和他打球比单人壁球的球速更快，挥拍的速率和力量消耗更大。 额头最先沁出汗水，跟着是背和四肢，随着身体的水分蒸发，脑子产生的多巴胺也让她愉快起来。 她先喊的停，体力实在跟不上十八岁的青少年，她坐在凳子上歇着擦汗的功夫，江沉都拿了水回来，“爽死了。” “好久没打了，手都生了。”工作之后来得少多了。 “姐姐还是可以的。” “老了老了，和你比不了。”看出汗量就知道江沉还没打尽兴。 “等会要不要去海边散步？” 她都佩服起江沉来，“考完了你真是玩得野啊？” “甚至想通宵，是不是有点憨批。”江沉擦着脸上的汗珠，不好意思笑了下，然后随口问道：“姐姐高考完干嘛了？” 回忆起六年前的六月八日，感觉已经是足够遥远的事情，几乎想不起什么情绪和感情来。 理了会记忆，她才回答：“没干嘛呀，觉得有点空虚，一下子不知道要干嘛，然后回家倒头就睡觉了。” 那个时候爸妈比现在还要忙，顾不上她，她的成绩也让人放心得很，就普普通通地考完，普普通通回了家。 要说有那么一点点不普通的就是她回家把项链上的戒指拆下来给自己戴上去了。 他买的尺寸有点大，套在无名指上松松的，挺适合没事的时候用手转转。 黎岸风今天提前下班了，顺带着解放了沈汀汀。 沈汀汀不知道是受到了提前下班的感染，还是察觉到江舟雪对他来说非同一般，在他说完可以下班之后，极其大胆地说：“BOSS，之前江小姐是哭着走的。” “什么？”身形僵住，语气里震惊多过疑惑。 沈汀汀被老总目露凶光一震，磕巴着说：“就……就哭着从我面前跑过去了……” “BOSS那我先走了……”怕老板临时反悔迅速收拾干净桌面，背上包往电梯疾走过去。 哭了？ 她出门的时候还没哭…… 他从没见江舟雪哭过，最多就是运动会之前那次意外摔跤，泪珠在眼眶里打转，被她用手背抹了两下就没了。 被他背进医务室上药疼了除了发出“嘶”的抽气声，也没让眼泪掉出来。 他给她绑好鞋带，她还在那笑了起来。 坐在车上还在回忆着下午发生的事情，是该哭的，被不喜欢的人亲了怎么都会哭吧，现在该回家和宋殊哭诉他的恶行吧。 下意识又觉得她不会主动说。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下子那么气，亲上去又是想干嘛。 好像只是他在泥沼里面，就想把她也给拉下来，一起沉沦。 人生如果像游戏一样可以SAVE/LOAD就好了。 余光瞥到今天从办公室带回来的首饰盒，二百五十万，她不稀罕。 然后还是掏出屏幕碎裂还没来得及换屏的手机，编辑了一条信息发过去。 红色的惊叹号冒了出来。 他被拉黑了。 紧接着项目负责人也被换掉，江舟雪再没有任何理由踏入HC，带着合同上来的是严川。 黎岸风在知道江舟雪调职后直接将严川扔给了商务部，按照商务部的计划，这个代理权事宜是不会通过的。今晚全商务部和营销部一起加班，E3公布手机移植的事情被重新拉上日程，必须在黎岸风去纽约参展之前搞定。 严川怎么也不明白，怎么都到了签约这一步了，还能出岔子，临门一脚，HC反悔了！ 他一个副总监还没有手底下的职员有排面，黎岸风和他讲了没两句话，就请他出了总裁室，随后商务部就以代理权和HC的长期目标有冲突为理由把他给打发走。 “喂，您好。” 借了下属的手机才终于打通她的电话，“江舟……” 被挂断。 名字都不等他喊完。 联系不上她，她也没呆在ART GAME，说是休假。 他还得忙着E3的事务，完全没机会去堵她人。 联系就这么轻易被断开，像回到了没碰面时一样。 江舟雪那边可没多少功夫管黎岸风找她的事，从江沉说要去日本之后，她都在家做旅行攻略。 “姐，有个事情要提前和你说一声。”江沉拿着手机跑到她面前。 她盯着电脑屏幕，随口开玩笑，“你不会是想鸽我吧？” “哪能呢！”江沉眉头一皱立刻否定，组织了会语言才说了正事，“就是这次我们去旅行，妈把宋殊给叫上了。” 她侧头看到睁大眼睛撇着嘴一脸无辜的江沉。 什么情况？ 第14章 “宋殊答应了？” “嗯。” “这得多尴尬啊，第二次见面就出国旅行？”尬得她脚趾能抠出个四合院了。 “妈说因为宋殊大学就在日本读的，让他带带我们。”他也觉得这个理由过于苍白，又不是家长带未成年出去旅游。 “我和妈说说，这太尴尬了，强推也不是这么推的。”她妈还能更明目张胆些吗，转念一想，她斜着眼望向江沉，“你是不是故意赶在我订酒店机票之前才说？” 江沉连连摇头，“姐，冤枉！我可是站在你这边的啊！” 打给江妈的语音终于接通，她直奔主题，“妈，怎么我和江沉出去玩还搭上宋殊了？” “这不是刚好和你陈阿姨聊起来，一合计，觉得你们一起去挺好的！”江妈没半点窘迫，不急不慢解释。 江舟雪被气到，“那你怎么不和我说呢？” 江妈扔了个反问回来：“你不是日期都定了嘛，还能出变数？” “不是，就是临时要多加个人该和我说一声吧。”被她理所当然的态度磨得没脾气。 “哎哟，又不是陌生人，你们也认识好久了。” 她开始垂死挣扎，“那也没熟到可以一起出去玩啊……” “你就当他是陪江沉的，不是陪你的。” “你这不是……”就结果来说根本没有差别。 江沉在一边小声说：“姐，你说不过老妈的，她现在满脑子就是把你和宋殊凑一起。” 江舟雪轻弹了一下江沉额头，“你少帮腔。” 江妈还是没明白女儿是哪里不满意，“小雪，要是你觉得不方便，把季梨和言诗雅一起叫去，人多热闹。” “这么急也不知道她们有空没。” 她果然是说不过她妈，再一次屈服，她妈这个个性二十几年了，从没变过。爸妈，是最没有道理可以讲的。 江沉看她挂掉语音，问：“准备怎么办？” “约着试试，不然到时候我一个人逛街你们两个跟着我多尴尬啊！或者你们两个去玩扔我一个人。”不管从什么角度，两男一女出去旅行都很难受。 -六方晶系：6月12-22号有没有时间去日本玩？我和江沉还有我家塞过来的相亲对象。可以带家属！ -丫丫：相亲对象？ -六方晶系：他不是重点。 -一颗水晶梨：我可以请年假，勉强算我半个家属的人还没放暑假。 -六方晶系：我就知道你是坠吼的。 -丫丫：我老公不让，他最近要出差，去不成。 -六方晶系：normal ending。 -一颗水晶梨：陆总：雅雅你还是和我出差吧。 -丫丫：害，差不多。 -六方晶系：行了，也没指望你！ -丫丫：梨子给我发她那相亲对象照片啊！ -六方晶系：发什么，估计你们也知道，宋殊。 -丫丫：不认识，我问下老公。 -一颗水晶梨：听说过，没见过。 -丫丫：好像是优质股，我老公说的。 -丫丫：我看到照片了！哇，斯文败类型。是不是可以预祝你脱团了？ -六方晶系：普通朋友。 -六方晶系：梨子那我给你一起订机票了。 “季梨一起去。” 突然旅游就变成四个人去，季梨和宋殊还没见过，真是挺不知道说什么了。 江沉两手一展，放松下来，“就知道只能约到梨子姐。” 江舟雪想起正事了，她本来是准备订机票的，问道：“宋殊的机票怎么办？” “给，你一起订下。”江沉开了张图片，宋殊的身份证照。 江舟雪一边输入数字，一边问：“你是被收买了吧？” “没有，就在家见过两面。”高考之后有次陈阿姨和妈逛完街宋殊顺道送回家被留下来吃了饭，两个人稍微聊了那么一下。 江舟雪一脸狐疑，“你护照找出来了吧。” 江沉秒懂，“当然啦，你不会是以为我被收买到上飞机之前扔你们两个去吧？” “这不是相亲固有剧情？”她现在觉得自己妈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包括买通江沉。 江沉反问：“那你说谁能收买到梨子姐？” “我觉得还是你。” 江沉蹲在椅子上，头垂到臂膀上，露出一双眼，闷闷地说：“姐，我在你心目中的形象全完了。” “在你拿出他身份证照片的时候你就失去我对你的信任了！”江舟雪撅着嘴巴，斜眼看着弟弟。 两个人就这么闹了会，之后她拉个个四人微信群方便联系。 有一说一，宋殊的加入倒是直接解决了在东京玩的住房问题，他读书时期家里给他买了套二层住房，省了找airbnb或者酒店的功夫。行程是到东京之后去奈良那边看看鹿再去富士河口湖泡温泉，最后留两天回东京买买买，时间上很宽裕。 计划赶不上变化，到达东京的第二天宋殊就提议说晚上去千鸟之渊参加夏日祭典，还连浴衣都准备好了。 四人用过晚饭后回到各自房间换好衣服，江舟雪和季梨出来的时候，江沉和宋殊已经在客厅等了一会，两人见到她们便停止了谈话。 “你们这样穿，还挺土著的感觉。” 他看到姐姐穿了件木椿的红色浴衣，季梨则是蓝底金鱼花纹。她们都是把头发全盘起来扎成丸子头，季梨甚至扎了两个团子疯狂减龄，鞋子也都换成了木屐。 季梨也跟着感叹：“你们两个也是啊，特别宋殊。” 深蓝色的浴衣松垮随意地穿在身上，整得有模有样。 “大学在这边读了四年。”宋殊对季梨解释道，“晚上还有烟火大会，回来可以在阳台看看。” “梨子姐最近变得好爱自拍啊！”江沉揶揄着在一边装可爱摆pose拉着姐姐自拍的季梨。 江舟雪也跟着打趣：“她要发给她那个弟弟。” “才不会发！”她只是该朋友圈单独对他可见。 宋殊跟着加入话题，问道：“江舟雪是不怎么发朋友圈吗？加了之后好像一条都没发过。” 她解释道：“啊，我很少发，差不多一两个月发一条。” 基本主题也都是聚会，和江沉的，或者和季梨言诗雅，再不然就是和爸妈。导 提到这件事江沉就有话说了，“姐姐发在朋友圈关于自己的照片还没我发的多。” “你拍照技术比较好嘛！”拍得少所以自拍技术挺烂的，她要发也是偷他们拍的图来发。 “那这次出来可以拍一些发，我拍照技术也还可以。”宋殊说着就展示了一下刚才抓拍的江舟雪和季梨，江舟雪正好在往耳后挽发，有种说不出的温柔。 “可以啊，发给我，发给我！”季梨欣赏起了自己的侧脸，两颗团子真是可爱，她一定要想办法给陆离看到这张。 到达祭典天已经全黑了，一路上点着灯笼，还有小商贩招牌的光亮，旁边就是名为千鸟之渊的护城河，水上有数十小船和放的数百盏灯笼。灯火倒映在水中，星星点点，梦幻又神秘。 宋殊像个导游一样，介绍着：“要是二三月过来，整条道都开满樱花，来这里看夜樱也很浪漫。” “这里灯笼是许愿的吗？”江舟雪看到岸边有商家卖这个，日语下面写着的英文是“why don\'t you write your wish on a lantern”。 宋殊问道：“你想许愿吗？” “就问问。” 江沉兴致颇高，“我想许愿！” 季梨也附和着：“我也想！” “一会逛完我们乘船放灯。” 一路上最开心的就是江沉，什么吃的都要试试，好些甜得他差点腻死过去，现在正舔着一个苹果糖，看着他就觉得高中把他压抑狠了，现在出来就要释放本性。 “吃吗？”宋殊递了两个大棉花糖过来，给她和季梨。 过了一会又给她们买了刨冰。 趁着江沉把宋殊拉去捞金鱼的功夫，季梨小声对江舟雪说：“喂，他喜欢你喜欢得好明显啊。” 江舟雪把咬住的勺子从嘴里抽出来，问：“有那么明显？” 她自己也感受到了，就抱有一点侥幸心理是自己自作多情。 “你看什么多看了两眼，马上就给你买来，太太太太明显了。”虽然她也有份分到，但是那就是顺便。 “头疼。” “你试试啊？” “不合适。” “和谁你都说不合适，不试试怎么知道合不合适啊，我刚开始也觉得和我家属挺不合适的。”季梨说完一长串，眯起眼促狭地看着她，然后不怀好意地问，“还是你就和黎岸风合适？” 江舟雪手肘撞过去，“别说了，他们回来了。” “太难捞了，那个网，一下就破！”江沉远远就开始抱怨。 宋殊倒是满载而归，“多捞几次，注意速度和力道就好。” 她和季梨手上又一人多了几条金鱼。 四个人转了一圈，回到河岸边的乘船处，宋殊在那边用日语和工作人员沟通，他们三个人在灯笼上写愿望。 写完了三面，还有一面有点下不了笔。 “姐姐，这个是宋殊哥的，你等会给他。”江沉写完了，将空白灯笼塞到她怀里。 这时候宋殊也沟通完毕，过来说：“一条船只能坐三个人，我们分两条船吧。” “宋殊哥你写完再上船，灯笼在我姐手上。”江沉说完就拉着季梨飞速上了船。 行啊，过于刻意了吧！ 江舟雪将灯笼递给宋殊，他很快写完了，每一面写的都是日文，她只能看懂“健康”、“顺调”之类的中文字，还不太懂什么意思。 她也填完了最后一面：往事不记。 两人等船到河中间一起放了灯，两只暖黄光亮的灯笼随着水流晃远，划碎了一池月光。 “许了什么愿？” “爸妈身体健康，阿沉学业有成，我新工作顺利，都是很平常的。”她如实回答，“你呢？” “和你差不多。”宋殊只是笑。 被他笑得有些心虚，她随手指着朝向他们那面的灯笼问道：“那条写的什么？” “你猜？” “看不懂呀。” 停顿了几秒，视线从近到远，又绕回来，说：“希望恋情顺利。” 早知道不问了，现在不论是追问还是换话题都有点突兀。 暖黄的光打在他的侧脸上，镜片反射出光亮，他笑叹：“今晚月色真美。” 星沉月稳，水上有木制的台子，古典日式服装的女人在浅斟低唱，柔柔的水波摇晃着灯影，河岸景色影影绰绰，月色勾勒着对面男子的轮廓，无尽温柔。 “嗯。” 江沉和季梨那边就没什么放灯的浪漫气氛，两个人讨论起了江舟雪。 “梨子姐，你说他们在聊什么？” “这我哪知道，你拉着我卖你姐，也不怕被打死。”虽然她自己也是顺手推舟了一把。 江沉挠了挠头，“不至于吧，姐姐一看就不会给独处机会，我制造一下。” 季梨耸肩，“她啊，就是不想尝试，也不知道为什么。” “她有没有和你说遇到黎岸风的事情？”这件事情他也没处说，周围知道她和黎岸风事情的算下来也就他和季梨。 “说了，难道复合了？” “没可能，姐姐被他欺负到申请调职了。”提到这事他高兴之余还是对黎岸风有怨怼，能让姐姐放下项目不管，这是第一次。 季梨惊讶了会，最后感叹着，“黎岸风，是真厉害……” 第15章 逛完祭典四人就回到了宋殊的别墅，一同去了二层，在烟花大会之前随意聊着。 江沉和宋殊开了酒，吹着夜风小酌，季梨拿着今天新买的指甲油要给江舟雪涂，两个人就在室内沙发上。 季梨别的不行，打扮上还是很行的，没事最喜欢就是让自己变美，出来玩每天发型都要换的讲究。 季梨就着她原本的浅色指甲直接刷，“这个叫煌橙，我觉得很适合你。” “好闪。”江舟雪看着被季梨涂得blingbling的手指有点不习惯，她工作后很少涂这么闪的。 季梨瞟了一眼阳台，见宋殊他们撑着栏杆背对着她们两人，才低头边涂边说：“嘿嘿，之前别怪我，是江沉拉着我跑的。你和宋殊怎么样啊？” “不会怪你啦。”正常交际，她也不是应付不来。 在季梨给她喷上快干喷雾的时候她继续说：“我在没整理好心情之前，不想恋爱。” “七年你还没整理好？”季梨抬头望着她，眉头也皱了起来。 这个姿势有点奇怪，她想用手遮住抿起的嘴唇也不行，最后小声说：“我以为我整理好了，见了面才发现，根本没有。” “快到点了，你们出来吧！”江沉打断两人的谈话。 宋殊：“喝气泡酒吗？” “要。” “加一。” 宋殊手脚麻利给两人拿了冰冻的气泡酒，酒精含量超低。 黑夜中升腾起绚烂的烟花，巨大的烟火球散开，弧线切割了夜幕，很快天空树的灯光都融在了烟花里。 “哇，夏天就应该这样！” “好壮观。” 不知道多少烟花一起在夜空炸开，整个天都变成金黄色，黑色被吞噬得只有一星半点，金色飘落下来，碎如雨。 大概女性天生就喜欢漂亮闪亮的东西，两人都看得专注，江沉还能分心出来给两人抓拍下。 “要是在河岸观赏会更好看，就是人多。”宋殊懒散地靠在栏杆上，语毕又喝了一口酒。 “在这也够好看的。”江舟雪对上他的视线，遥遥举了下手里的易拉罐，隔空碰杯。 烟火大会完毕已经不早了，各自回了房间，季梨洗完澡换了身睡裙就跑到江舟雪这边。 继续被打断的话题，“你们到底为什么分手？和他再试试？” 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分手原因，连她这个江舟雪的死党都没能撬开她的嘴巴问出来。 江舟雪跳过第一个问题，直接回答第二个：“他不喜欢我了，他就是被我伤害了觉得不甘心，才扯着我。” 季梨看着她无奈的神色，“那他也挺混蛋。” “我上个礼拜去HC被他亲了，我挺生气的，气完了又给他找了一百个理由。”说完，自嘲似的笑了笑。 他什么都不用做，她就原谅他了。 “他亲你？”季梨有点没办法将黎岸风亲江舟雪这件事想象出画面来，在她眼里黎岸风就是冷到根本不会和人有亲密行为，加上江舟雪的口气这明显就是强迫她来的，太没法想了。 江舟雪点头。 季梨有些生气了，强制行为不管怎么说都让人反感，语气跟着激动起来，“你怎么心这么软，这样都给他找理由？你是栽了吧？你说你怎么一个人身上栽了两次？” 她语气淡淡地否认：“没有，我知道我们不适合，也不可能，不会再接触了。” 理智上无比清楚这点，在办公室被他亲了之后更加明白。 打从一开始的重逢，她看到他就应该明白，偏偏就想骗骗自己。 “高中我都觉得你是被他那张脸给骗了。” 不谈别的，黎岸风的长相确实有优越的资本。高中江舟雪也不是没别的人喜欢，情书没少收过，但是在他们被老师抓到之后，那些男生全都自动消失掉了，一是因为她怼了教务主任，二是因为她和黎岸风外貌太搭，大家默认了这对拆不散。 “黎岸风给你下药了还是怎么，这么多年忘不了，我和陈然也谈了两年，现在想到他只觉得我为什么瞎了眼在垃圾堆里找男人。”她也不是没失恋过，但是江舟雪这样分手之后全身心抗拒新的感情，她确实不懂。 提起高中她沉默了会，眼睫上下翻飞了好多下，才说：“高中他真的很好，他现在也很好，只是不对我好了。” “你太软了吧，高中就是，大家都不怎么靠近他，你非给他补课，把自己都给补进去。”季梨只觉得她中毒太深，“他到底哪里好了？我们旁观者眼里只觉得你被他带坏了，逃课还早恋。” 季梨知道江舟雪心特别软，她失恋那时候回林深这边哭崩了，她过来陪着，半夜醒来看到她开着笔记本做策划案。这些她都不会说，她就是那种温柔得没法说的人，完全地照顾周围人情绪。 高中她还带着些活泼，大学之后就变得稳重，更显得柔。 “逃课那次是我提出来的，他陪我，早恋就是共犯。” 哪一件都不能怪他。 高中大家都觉得是她栽黎岸风手里了，只有她知道，黎岸风才是栽她手里了。 表面上高冷又傲慢，私底下软得不行，给一个严肃的眼神就会乖乖做习题，会因为她对别人热情生闷气，但是生气了蹭几下就好了。 她那个时候感叹得最多的就是，黎岸风，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所以她根本没办法对他生气，她又消沉地想着，他柔软的那部分是被她剜掉了吧。 季梨还想说点什么，手机响了，她看了眼屏幕，“等会，陆离给我发视频了。” 调整好角度，她接了视频。江舟雪趁着这个档口也刷了会手机。 等季梨放下手机，她问：“你们现在什么关系？” 季梨耸肩，“不知道，怪怪的，我以为我们是恋爱关系了，但是好像又不是。” “贫富悬殊。” “不是，和我在一起难道不是少奋斗二十年的剧本？”季梨激动得伸出手指比了个“2”。 “弟弟的自尊心。” “可是我想和他谈恋爱啊！”季梨有些丧气，随后站起身，“哎，不说了，我答应他早点睡，我回房了，明天再和你聊黎岸风。” “晚安，好梦。” 季梨睡得早醒得也早，她洗漱完毕穿着睡裙拿着早餐又去了江舟雪房间，一进门就看到她弯着膝盖，上面架着surface pro。 “你一大早就起来玩电脑？”给她递了面包和牛奶过去。 就着季梨的手咬了一口，眼睛扫了一眼又移回了屏幕，“看E3直播。” “是什么？” “游戏展会。” 她跟着看了会，基本就是游戏业内的新作发表会，中间穿插着影片和介绍，大部分公司她都不熟悉，她顶多就知道索尼和任天堂还有微软。 下一个人出场的时候她惊呼：“这不是黎岸风吗！” 江舟雪表情匮乏，“嗯，他们公司也要发布新游戏。” “阿雪，你完全就栽了。”季梨吐槽。 “工作需要。” “他现在英语真溜，和高中判若两人。” 季梨光是看着屏幕都能感受到黎岸风站在台上的那股魅力，逻辑分明，讲话条理清晰，在加上一口流利的英语，这种工作状态确实对人很容易产生暴击。 “嗯。” 昨晚临睡前刷到了HC发布的新闻，新成立了移动部门，《裂缝》即将登陆IOS和Android，今天E3则是公布了新ARPG游戏《超越》的PV，剑与魔法加上未来机械的时空交织设定，主角是现代人，惯用冷兵器，一套华丽动作戏的播片。 季梨见她似乎准备看全场，问道：“这种看长图汇总不就好了？” “仪式感？”也说不上，定好闹钟，起床点开twitch，每年都是这样。 “现在还是觉得你进游戏业很神奇，和他没关系吗？”下巴一抬，示意屏幕里做着演说的人。 “家里的关系比较大。” “我高中总觉得你要做科研大佬。” “我就好好继承家业吧。” “真乖。” 她算是她们几个人里面最乖的，季梨大学毕业之后拿到了喜欢的公司offer，孓然一身跑到了林深市，她大部分出自和父母赌气的成分。言诗雅就是嫁人以后当了豪门小娇妻，家族事业不是甩给自己哥哥就是甩给自己老公，自己就负责到处看看秀，应付自己的醋王老公。只有她打算继承家业，并且一直在自己公司工作。 她唯一与父母期望相违背的行为大概就是和黎岸风谈了恋爱还不肯分手。 “你干嘛玩我头发？”江舟雪将头发从季梨手里扯出来。 季梨又换了一处给她编，“换个造型呀，给你编个公主头。” 江舟雪没再挣扎，任她把玩自己的头发，专心于眼前的视频。 “我说，你家强推宋殊，最后你不会就依了吧？” “不会，宋殊也不是那种人。” “才见两面，这么了解？”揶揄。 “我们很像。” “按理说你们相性应该很好啊，你怎么拒绝往情侣方向发展？” 她见过江舟雪高三恋爱中的样子，高二她和黎岸风同桌还没什么人能发现，老师调开座位之后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所以她现在无比清楚一点，江舟雪对待宋殊的态度和以前班上其他同学没什么不同。 “好像是。”没办法当作潜在交往对象来看，极限就是当个朋友。 季梨摇着头，“江舟雪，你完了，还好你调职了。” 她笑了起来，“是啊，还好。” 还好调职了，不然等黎岸风不签合约打她脸么。 HC的移动部门怎么看也不可能是她调职之后临时成立的，配合《裂缝》的上线时间，至少筹备了半年左右，那还假装和她谈什么代理权，本来就不可能给出来。 想到这个又开始觉得熬夜写企划案的自己在黎岸风眼里大概很可笑吧，不断挑刺也只是在报复她。 又没法彻底讨厌他，真没出息。 十天的行程差不多来到尾声，说到逛街宋殊和江沉都兴趣缺缺，自动分成了两队。 季梨问道：“你们要去哪里，秋叶原吗？” 宋殊：“涩谷，代代木体育馆，下午来接你们。” 季梨：“来日本打球，厉害了。” 江沉回击：“你们还不是来日本逛街。” 接近黄昏时分，两人找来的时候江舟雪和季梨还在逛，季梨进了男装店就不想出，觉得这件也适合陆离，那件也适合，她一天买下来的男装比女装还多。 江沉坐在休息区，吐槽：“梨子姐热恋中。” “咦，人呢？”江沉才发现宋殊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不见了。 江舟雪跟在季梨后面随便乱看，季梨不需要多少意见，看见合心意的就买。 在看到季梨同款拿了三种不同颜色，她还是没忍住开了口，“你小心弟弟压力过大。” “我又不告诉他多少钱！” “悠着点，你让他怎么回礼？” “就不能不用回礼吗，我就是单纯想给他买。” 江舟雪还想劝劝她，就被季梨掐了一下腰，“？” 循着她的视线侧头，宋殊那张文气的脸离她没多远。 宋殊指着江舟雪对季梨说：“能不能把人借我分钟？” “啊？”季梨完全没想着他会对她说这个。 江舟雪转过身问：“要干嘛？” 宋殊摸了下下巴，“买东西需要点参考意见，耽误你一点点时间。” “借你借你！”季梨从后面推了江舟雪一把，她差点撞上宋殊，伸手推着他的肩膀才保持住平衡。 回头给了季梨一记眼刀，季梨瞪大了眼回了她一记。 再转过来已经调整好了表情，问：“你要买什么？” “等会你就知道了。” 跟着宋殊下了两层楼，被他带去了鞋店。 他从展示台拿起一双鞋，“这双好看吗？” 是一双小猫跟穆勒鞋。 “买给谁的？” “你。” 第16章 这个答案不算意外，可她也不觉得有多情理之中，问道：“为什么？” 宋殊唇角微扬，眼角眉梢都是笑意，“你好像和鞋有仇，高跟鞋磨脚，运动鞋不会绑鞋带。” “是不擅长，老是松……”讶异于宋殊的观察力，同时也有些窘迫。 她特别不擅长打结，死结得避免，打的活结又很容易散开。工作之后很少需要绑鞋带，倒是出来玩穿了两次运动鞋，因为要去富士山。 难怪选了这双鞋，不包后跟，还是低跟，贴心至极。 “试试？你穿多少号？” “36。” 宋殊和店员说了之后，店员就去拿鞋，她正好也拿出个小号纸袋递给宋殊，“回礼。” “本来是买来谢谢你这十天陪着我们玩，又是向导又包吃包住，太够朋友了。”她故意把“朋友”两个字咬得略重。 和季梨逛的时候买的，也没想到宋殊会送鞋，算是恰巧。 “介意我直接打开吗？”宋殊晃了晃纸袋。 “随意。” 店员拿了一双鞋过来给她穿上，比她今天出门穿的凉鞋是要舒服一些，店员冲她说了几句日语，没听懂，礼貌笑笑。 宋殊那边拆好了礼物，“袖扣？” 银色的袖扣，很百搭。 “不占地方。” “谢谢。” “我也谢谢这个。”江舟雪指着自己脚上穿的鞋。 黎岸风一回国就被黎语西缠住了，她来接机，叽叽喳喳了一路，就是说期末考试多么惨，自己暑假补课多么累，因为成绩又被爸爸数落，黎皓已经准备给她联系出国事宜了。 然后她又被黎岸风数落了一顿，让她收收心，不然出国也要毕不了业。 话题绕了一大圈，上了车，她掏出手机问：“哥哥，你是不是对雪姐做了什么？” “怎么？” 一边给黎岸风展示聊天记录，一边说：“我和她聊天，她把关于你的话题都跨栏了。” 一提到他，江舟雪就发表情，黎语西问她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她也只是回“没有”。 黎岸风垂眸敛目，呼出一口气，说：“她把我拉黑了。” 黎语西绷直了背，从靠背弹起身，侧过去抓他手臂，声调拔高，“你干嘛了？” 他挣脱出来，把黎语西身子按回去，“你别管。” “哼！”黎语西鼻子一皱，随即眉开眼笑地变了脸，问：“你要看雪姐朋友圈吗？” “她发了？”挑眉。 黎语西把自己手机递给哥哥，是她在日本玩的照片，有她穿浴衣吃棉花糖，在阳台看烟花，拿着煎饼喂鹿，在商场逛……最后一张是四人合照，她，季梨，宋殊和一个他不认识的人，看起来是W双人约会。 发型都换了好几种，看样子玩得挺开心。 难怪之前找不到她，E3忙完了准备找她，看来也不用找了。 黎岸风将手机小力扔到黎语西腿上，也没再言语。 黎语西解锁之后看他已经退回手机桌面了，她翻了会自己相册，把手机屏幕凑到黎岸风眼前，笑问：“哥哥，这个包包好不好看？” 他扫了眼，冷笑：“你想要？你这个成绩还敢要买包？” “我可以想办法让雪姐见你。” 黎岸风看了她几眼，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手握成拳又放松，反复数次，才开口，“什么办法？” 黎语西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帮我补课，她之前说有空可以给我补一下。” “什么颜色？” 黎语西一愣，“什么什么颜色？” 她哥讲话怎么没头没尾。 黎岸风咬牙切齿：“包。” “嘻嘻，雏菊蓝，谢谢哥！” 赚了赚了，winwin。 可惜，黎语西没想到的是，她为了一个包把自己坑死了。 江舟雪在七月的第一个礼拜六和黎语西约好了辅导一下她课业，实在是因为她发过来的成绩单过于惨不忍睹，偏科得可以。 趁着自己还在放假，江沉也约了朋友去北欧玩，她可算是彻底闲了下来，便把黎语西的事情提上日程。 根据定位她到了一处别墅，暗想，他们家可真会买地段，她之前投资也想买这附近，但是没蹲到，买了别处，没想到以这种方式来了梦中情地。 给黎语西发了信息，开了门，越过黎语西看到黎岸风穿着黑色T恤站在她后面，就这么望向她。 二话不说，利落转身，原路返回。 “等下。”黎岸风腿长，几十米内追上了她，拉住她的手臂，一扯，“我们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江舟雪被迫举着手腕，眼睛不看他，压抑着怒气将手往身体内侧用力，“你放手。” 黎岸风松开手，后退一步，举高双手，“我不碰你。” 她手臂一甩，复又转身。 “对不起。”他站在原地，提高了音量，“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吧，不要见面。” 她放慢了步调。 “我不会打扰你教西西，你不想见到我，我可以去楼上。” 黎岸风接着说，“她成绩真的不好，马上高三，你帮帮她，一般家教治不了她。” 对江舟雪的私心有七分，还有三分是对黎语西的。黎语西他不是没亲自教过，但是他大概是真的没有教人的天赋，能压着黎语西看书，但是题目给她讲了好多遍，好像一点效果都没有，不会的还是不会。 她真的吃软不吃硬，听到他这么说，她又折了回来，站到他面前。 看她好戒备的站姿，双手交叉在身前，肩膀僵硬。 “我保证不会再碰你。”站得近了，他声音也小了，特别低沉。 这才掀眸看向他，他漂亮的眼睛里面都是话，双手都收在了口袋里，抿唇看着她。远处几十米黎语西在别墅大门探头探脑，触及她的视线，身影便消失掉，还是小时候那个可爱的小姑娘。 他在固执什么她懒得揣测，他自己可能也说不清，只是先拖着她。 即便她心中了然，还是狠不下心，问：“西西现在和你住？” “嗯。”还是紧抿着嘴唇。 微微胸闷，“你说到做到。” 他要拖着就拖着吧，没有接触，也翻不出什么风浪，连工作时的商务对话都省了，只是，偶尔，见见面。 他听到这话目光在她脸上逡巡，随后转过身往大门走，从头到脚都是一身黑色，她这才注意到他穿着拖鞋追了出来。 好像比之前清减了些，在E3直播时还没感觉，现在仔细看，是瘦了。 跟着黎岸风进了他家，他一路走到楼梯口，回头开口：“家教的费用会按市价三倍给你。” “……好。” 黎语西眼神要射穿黎岸风去。 她家哥哥到底是什么品种的钢铁直男，雪姐没说要钱，他非要把两个人的关系搞得这么冰冷。 带不动，带不动，她以为哥哥是个王者，没想到是青铜。 屋子里的摆设全是极简，可以看到偌大的客厅有一套家庭影院，该是黎岸风用来打游戏的，电视柜里面放着从PS1到PS4，从FC到NS，从360到X1X，甚至她还看到了SS和DC，想来掌机他估计也都买了。 沙发上面是多罗猫和艾露猫的周边抱枕，没有放茶几，而是放了两个懒人沙发，估计休息时候就窝在这，抱一个抱枕握着手柄玩游戏。 和以前一样。 说来真是奇怪，以前辅导过哥哥，现在换成辅导妹妹，两个人都是，数学烂。 “西西，我看过你成绩单，英语和语文之外的科目都有点惨，文综我还在整理资料，先给你补数学，高一知识点我出了两张卷子，全是解答题，先写这一张。”她今天背的是剑桥包，从里面拿出一个最小号文件夹，“这张是公式表，今天你可以参考着看，下个月就不可以了。” “雪姐，你这样看着我，我压力好大……”黎语西面前是试卷，江舟雪就在她身侧和她同方向看着她的笔尖。 黎语西突然后悔为了一个包把自己给卖了，家教拿她没辙，但是江舟雪不一样的，她皮都不敢皮一下。 “我看下你解题思路。”江舟雪一板一眼，没了平时的笑容。 别说思路了，她脑子根本一片空白的，题目读了两遍，完全不知道怎么下笔。 三个半小时，黎语西觉得自己快要掉一层皮了，用脑过度了她。做完第一套卷子，江舟雪给她讲解完，马上让她做第二套同类题型升级版，她只能厚着脸皮重新问回第一张试卷的知识点，又蠢又丢脸。 江舟雪想着她和黎岸风虽然是兄妹，但是学习上挺不一样的，黎语西喜欢糊弄过去，似懂非懂她就觉得可以她行她上了，特别不爱动脑。黎岸风就是那种一道题可以问她三次，拆解步骤还要自己写一下注释，有的时候想错了也要在那纠结半小时按他的想法能不能解出来。 “雪姐，我要消化不了了。”黎语西苦着一张脸，水性笔在草稿纸上戳出好些黑点。 “今天也讲完了。”她说着整理着桌面。 把包背在右肩上，她笑着说：“那我走了。” “等会，我叫我哥送你回去。”黎语西急急开口。 对着楼梯大喊：“哥！快下来！” “不用了，麻烦。” 黎语西振振有词，“这边公共交通又不便利。” “我可以叫车。”她再次回绝。 黎岸风下到楼梯中央，听到二人对话顿住脚步，“我把车费一起打给你，来回的。” 黎语西看着哥哥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双眼睛也毫无波澜，连刚才的语气都平淡至极，脑中升起疑惑，他给她买包就为这？ “那我送一下雪姐。”黎语西自然地挽住江舟雪一边手臂，和她一起到玄关换鞋。 身后大门关闭，黎语西立刻出声：“雪姐，你别生我哥气。” “我没有生他气。”她气早消了。 “你都把他拉黑了。”黎语西把她手臂抱得更紧了些，开始撒娇，“把他放出来吧，他还得给你打钱。” “好。” 她也是气昏了头，做出拉黑的事情，她明明平日不会做这种事，当时在HC的电梯里面怎么就拉黑微信和通讯录电话一气呵成了。 太想和他切断联系，现在也想，所以走的时候头也没抬。 “我哥傻乎乎的，不会表达自己的，他……” “西西，你基础薄弱，今天这几题要好好理解，下次的题目会比今天的要难。”她将黎语西的话截断，“暑假作业有在写吗？” “有、有……”黎语西战战兢兢地回答。 才怪，完全没在写，打算开学前几天去图书馆抄同学作业。 “下次把你做好的部分给我检查。” “好、好的。” 雪姐又把哥哥的话题跨栏了，也不知道哥哥究竟做了什么才被拉黑的，两个人的气氛好像比她在公司看到那次还要糟糕。 她哥哥为什么那么笨，就像不会追女生一样，对待一般女性就算了，对喜欢的怎么也这样！ 她哥虽然没承认还喜欢，但是这个执着劲可不小，她嗑这对CP嗑得好艰难哦。 黎语西看着江舟雪上了车，回家就对着黎岸风嚎：“哥，我为了你把自己赔进去了，雪姐好严格啊！” 黎岸风已经转换了场地，在客厅靠着打游戏。 “你得送我十个包才行！还得是限定的！” “开学月考有进步就给你买。”眸子都没抬，随意应付着。 “哥，你干嘛非用钱来压雪姐？” 不给钱也至少有十种方法还人情吧，非要拿钱压人。 “总不能平白给你上课。”按下手柄的OPTIONS按键，转头道：“你又难教。” 黎语西被扎心了，气鼓鼓道：“你这么直男，高中怎么追到雪姐的？” 第17章 在车上江舟雪翻看起微信，讲课期间她手机都静音了，先将黎岸风从黑名单里放了出来，然后点进了红色提示99的三人群组。 季梨和言诗雅正在疯狂@她。 -一颗水晶梨：你们恋爱都是怎么开始的？雅雅已经答过了，太没参考价值了！ -丫丫：怎么没参考价值了！ -六方晶系：没怎么，好像突然有了共识，就已经是恋爱中了。 -一颗水晶梨：你们都是什么神仙。 -丫丫：我感觉这比我的还没参考价值！ -六方晶系：弟弟和你表白了？ -一颗水晶梨：没有，我亲了他一下，然后他问我是不是可怜他，我生气了，把他赶走了。 -丫丫&六方晶系：？？？ -一颗水晶梨：他应该是喜欢我的。 -一颗水晶梨：我是不是应该出去把他找回来。 -丫丫：我觉得我被秀了一脸。 -六方晶系：我看聊天记录你也是个天秀。 -丫丫：嘿嘿嘿。 言诗雅轻描淡写发了一句，高考完有人和她表白，直接被陆明轩拉着宣示主权，然后她还傻傻问陆明轩，是不是对她保护过头，陆明轩把人堵校门口给亲老实了。 看，教科书一样的青梅竹马转化成恋爱关系，还是大灰狼和小白兔这种王道CP。 她的就不那么王道了。她和黎岸风当时都没想多清楚，不过倒也是由一个吻开始。 冬天她照例去黎岸风的公寓给他补习，图书馆太闷人，暖气一开坐几个小时就感觉人都快晕了，她是还好，黎岸风受不了，他就是既怕冷又怕热，非得在自己家开着通风然后开地暖。用他的话说就是，就算是冬天他也只想穿两件，多一件都觉得不好动弹。 那天外面下雪，她过去的时候帽子围巾上都沾了雪，鼻尖都是通红的。黎岸风看她鼻涕都快冻出来，去厨房给她热了牛奶。 她取了围巾，坐到餐桌旁边，把包里的书本一股脑拿了出来，做了好几道题目才发现黎岸风迟迟没过来，刚想叫他，他拿着玻璃杯走了过来，把牛奶往她面前一放，“喝点，热的。” “你不喝吗？” “我不冷。”少年有点冷漠。 她确实是冻着了，热牛奶温度刚好适合入口，她没个讲究，一仰头把一杯都灌了进去，没半点女孩子的自觉，喝下去才觉得指尖都暖了，然后不自觉舔舐了下嘴巴周围的残液，“谢谢，活过来了。” 黎岸风在旁边定定望着她，她拿着玻璃杯就这么被望出了些窘迫，踟蹰着怎么开口，他就撞了过来，她惊呼了小半声，唇瓣就贴到了一瞬又分开。 黎岸风脑子清醒了过来，马上退了回去，视线也收了起来，手搭了上去，遮住自己的嘴唇。 她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想的，看着他低垂的眼皮，说了句她总对他说的话。 “做错了，重做。” 第二次就顺利得多，她只记得自己晕晕乎乎的，最后满眼都是黎岸风的眸光，似有星辰。 亲完了，心脏才开始慢了不知道多少拍狂跳起来，手里的题目都变得难解了，一点思路都没有。 谁都没有明确说什么，但之后两个人的关系似乎就不一样了。 她到现在也不知道为什么就鬼使神差说了那种话，但那应该就是两个人开始的契机。 黎岸风在黎语西的追问下，想到了那天的初吻，她紧张又乖顺，嘴唇软软的，全是牛奶的味道。 亲一下，她就是他的，不像现在，亲一下，她就把他拉黑了。 他好像真的没有追求过江舟雪，她自然又大方地让他轻易融入了她的生活，并侵略着他的私人空间，他那一年多时间里的桩桩件件全是她的印记。 想到之前在办公室的事情，又开始喉咙发紧。 今天她盘了头发，穿着不对称的长衬衣。 手腕那么细，他抓住了她就挣不开，能真的抓住就好了。 不行，不能想下去。 “哥，总不能是雪姐追你的吧，我感觉不可能。”黎语西看他半天没反应，双目失神，顾自讲下去。 雪姐看起来不像是会色令智昏的那种人，她哥帅是帅，一般人撞上去都是一鼻子灰，别说追，对他有非分之想的女性连个眼神都讨不到是常有的事。肯定是她哥先动的心，不然雪姐早被冰块脸赶走了。 黎岸风没理会，“去收拾书包，我送你回家。” “哦……” 她经常过来，但是留宿的日子屈指可数，大半原因是黎岸风嫌她吵，用黎岸风的话来说就是不喜欢同一个空间长期有除了自己之外能发出声音的活物，宠物也不可以。 孤僻死他算了。 转眼就到了七月的最后一周，再过不了多久她就要去新公司上班，这一个月里她很清闲，每周回家吃几次饭，晚上和季梨约着聊聊天，就是她和弟弟确定关系之后变得不比言诗雅好约多少。 江沉从北欧回来缠了她几天，两个人去周边爬了个山，他就又出国浪去了。 中间还和宋殊见了次面，普通地吃了顿饭，回家毫不意外接到母亲的电话，还是那般关注她的终生大事。 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她也习惯了每次去辅导西西和他碰上几面，他再没给她发过微信，只剩下一条条转账和收款记录，他给的特别多，车费也是，给的都够她打车绕城一周。 好像生活回到了正轨，和没在HC碰上他之前一样，平静无波。 今天也是和西西约好的日子，她轻车熟路就到了门口，黎岸风见到她自觉关掉游戏走上楼。 黎语西变乖了不少，她已经完全认命无法在江舟雪面前弄虚作假，甚至暑假作业都快写完，还没到八月，她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好像有点明白她哥高中为什么后来进步还挺快的，雪姐会逼着她思考，还贼有耐心，如果性转一下，她感觉自己可能也要陷入情网。 不知道她哥高中是不是这样。 江舟雪在讲解一道几何题的时候，大门一响，一个高瘦的人影窜了进来。 “秦放哥。”黎语西甜甜叫了声。 被她叫的人从鞋柜拿了双鞋，转头目光就落在江舟雪身上，那看珍奇动物的眼神看得她周身不自在，“天哪，风哥家居然有女人？” 而且这个男人看起来有点眼熟啊，长得也太像E3出场的NIX游戏制作人VENTUS了，结合现场环境，好像就是本人。 他一边嘀咕一边靠近过来，“妈耶，我是不是出幻觉了，风哥居然放了女人进来？小姐姐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算是西西的家教。”她斟酌着自我介绍。 “太稀奇了，amazing！”秦放惊叹连连，满脸的不可思议。 “说得好像我是不是女的一样！”黎语西开始趁乱摸鱼。 秦放哂笑：“家属不算人。” “你和风哥什么关系呀？”秦放对出现在黎岸风家里的陌生女人万分好奇。 江舟雪只是蹙眉问道：“你是不是VENTUS？” 一听这话秦放更精神了，“小姐姐也打游戏？” “秦放和我上楼，别在这打扰西西学习。”声音有点懒，含糊着。 三人一同抬眸，看了眼站在楼梯半中的黎岸风，他手搭在楼梯扶手，白衬衣的扣子没扣齐，连头发都有点乱，好像刚从床上爬起来。 “风哥，等会啊。”秦放冲他说了声，随后为了继续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对江舟雪说：“小姐姐，留个联系方式，我弟弟也想找家教。” 黎岸风这会声音正常了，冷冷道：“秦放你是不是想降薪。” 秦放听到“降薪”就秒怂，“风哥，我现在就上楼！” 三步并作两步爬上楼梯，勾着黎岸风的肩膀一起消失在转角处。 “风哥，把小姐姐介绍给我认识一下呗？”秦放看黎岸风关了房门，立刻开始八卦，“她还认识我，还挺hardcore。” 黎岸风没理秦放走到衣帽间把刚才起床胡乱套上的衬衣脱掉，换上一件宽松T。 “楼下的小姐姐和你什么关系呀？”秦放不依不饶倚着墙追问。 换好衣服，扯了下衣领，斜眼看着秦放，“你再多说一句，我把你账号的云存档删干净。” 秦放又过去搭他肩膀，“别这样，和我说说嘛，第一次看到有除了黎语西之外的女性出现在你家里面。” “EX。” “哇哦。就是你在美国心心念念的那个？” 他一直知道黎岸风在国内有个前女友，他们一起做出第一个游戏去酒吧庆功，黎岸风喝多了，和他提了点，当时他还想说就是学生时代初恋记得清楚，后来发现好像不是这么回事，不过黎岸风清醒的时候完全不会说。 EX出现在他家，然后还给他妹妹补习，他现在已经脑补出一部不得了的剧本了。 “我没有心心念念。”黎岸风一脸的波澜不惊。 秦放不怀好意地笑，“你说没有就没有吧。” “别打她主意。”还是没带多少情绪。 “不敢，不敢。”他主要就是好奇黎岸风家里怎么突然有异性，要知道他家的佣人都是三餐时间才过来，连打扫都要选在黎岸风上班的时间，黎岸风在家的私人时间是很少允许他人打扰的，最常出入他家的就是自己和黎语西。 “长得是比唐家大小姐漂亮。”秦放口没遮拦，感叹了一下。 唐棠追黎岸风从美国追回了国内，他都单独被约过，想从他嘴里套料，他每次都打哈哈就过去了，倒是用这些事揶揄过黎岸风不少次。 吃了一记眼刀，他狗腿道：“我知道风哥你不是看脸那么肤浅的人！” 黎岸风走开拿了个手柄扔给秦放，示意他开始打游戏。 秦放又想起江舟雪问他的话，问道：“她不知道你才是初代VENTUS？” “打游戏了。”不耐烦地捞了个抱枕抱着。 讨了没趣，没好再追问EX的事情，摆动摇杆选了个惯用人物，“风哥，为什么不在楼下打游戏？” 黎岸风盯着电视里的游戏画面，“影响西西学习。” “天哪，我都觉得你被夺舍了，西西过来不都是被你赶到书房学习的吗！” 让出整个一楼，到二楼客房打游戏，可太委屈黎大少爷了。 不说别的光是电视就和客厅家庭影院不能比了，要不是客厅那套设备，他也不会老是过来打游戏。 “西西，我下个礼拜有事，就不过来了。”江舟雪在玄关把鞋换好。 “Chinajoy？” “嗯。” “哥哥也会去，还有秦放哥。” “是吗，他们哪天去？” “周六。”完了，下意识就回答了。 “哦。” 那她就周日去。 第18章 Chinajoy的现场热闹喧哗，全国各地的玩家乌泱泱一片，随着这几年游戏业的发展，国外的第一方也都有展台。江舟雪过来一是工作需要，二是现场有她关注的游戏试玩，不出所料的大排长龙。 她不是以商务身份前来，今天就是个普通玩家身份，她穿得也休闲，一字肩的拼接吊带连衣裙，锁骨露出来，她左边锁骨上有两颗并排的小痣，正正长在骨头上，很是惹眼。 先去各大厂商的商务区晃了一圈，用工作微信扫了一些将来可能有用的二维码，看到Sony这次有一个大力扶持国产主机游戏的计划，她也看了会规则，暗想，国产真是越做越好了，机会也变多了。 等她晃荡完毕，就切换成玩家身份，跑去游戏试玩的队末。 有四台主机，一个玩家的试玩时间是二十分钟，看前面排着的人群，她大概要等将近两小时。前排热热闹闹，不少等候的玩家在与游玩的玩家交流，试玩过的也在传授经验给后面的玩家，她读书的时候是万没想过这种场景。 当时他们班爱玩主机游戏的就几个人，大部分人玩的是端游或手游，她会玩主机游戏还是黎岸风带入的坑，现在普及率高了相当多，交流环境也变了。 试玩的游戏是一款roguelike加上tcg（集换式卡牌游戏）的单机游戏，叫做《噩梦降临》，以战局快速为卖点，是她之前就喜欢玩的《dream quest》同类游戏，有了新的卡牌效果连锁，当然是第一时间尝试。 她百无聊赖地发着微信，给江沉，给季梨，给言诗雅，随便聊聊，聊聊今天，聊聊以后。 等候了一小时四十分钟，终于排到她，试玩的卡组有限，有一半以上的卡片正式版才有，她按着自己惯用套路查看卡片技能，思索着卡片组合种类，然后挑出想要的卡。 前十五分钟非常顺利，一路的boss都不算吃力，人物也跟着升了好几级，然后是一个中boss的关卡，boss带两种技能，有点难度，不过她是稳打派，一直保持着血线在boss之上，直到她用了一张附魔卡，屏幕一黑，红色的爪痕出现，GAME OVER的字样浮现。 怎么就输了？ 江舟雪一脸困惑，蹙着眉对着屏幕出神，复盘着先前最后一轮的操作，没可能输啊。 “是不是玩过《DQ》？”清越的男声从侧面响起，她偏头望见自己斜后方一个有点娃娃脸的男玩家指着初始选卡界面的一张卡对她解释着：“这个卡牌技能描述有点问题，和DQ那张卡很像，但是效果完全不一样，反伤流叠加boss技能很容易把自己送了。” “原来是这样，我还在想我怎么人没了！”她不好意思地笑笑。 碰到同好了这是，一眼就看出她错把那张卡误认为和《DQ》卡片同效果。 男子一脸严肃继续说道：“这张卡牌用在移除流比较好，用来组反伤卡组特别坑，不知道是制作组测试没弄好，还是美术贴错了图。” “试玩版嘛，正式版应该会修正的。”江舟雪让出试玩地位置，侧身走开，“就剩三分钟了，换你吧。” 男子走到屏幕跟前，转头又对她说：“你打牌技术可以的，就是有点保守。” “嗯，喜欢稳一点。”她点头称是。 她观看了一局，他是速攻打法，没打死对面就是自己死，自组卡牌多是有概率限制，但是看下来胜率倒是很高。 大概玩牌也和个性有关系，她从来不选有概率限制的卡牌，不够稳定。 看了会她又去别的展台晃悠，不过只是看看，再没自己试玩，她喜欢玩的游戏局限性很大，她比较喜欢动脑子的策略游戏，车枪球则是完全玩不来，像HC展台的游戏基本都是她不擅长的类型，需要高难度操作，她很容易就会卡在开头。 四处看着竞争对手或合作伙伴的新游戏，评估着人气和前景，在手机备忘录做着简单记录，希望对新工作有所帮助。 下午四点，才算是逛得差不多，从洗手间出来补了下妆，准备看个游戏联赛就撤退回家，逛展还是挺累的，特别她还有点工作任务。 联赛大屏幕前面里三层外三层，挤满了人，她不求感受竞技氛围，找了个偏远的地方看。 啊，还看到了之前试玩撞见的娃娃脸男性，打moba（多人在线战术竞技游戏）也是速攻选手，她自己是玩不来这类，其实也看不太懂，但是看结算的人头数还是能知道这是个大神玩家。 本来是没什么的，周围都是玩家同好讨论游戏或者联机游戏的声音，只是她敏锐地察觉到有一圈人在谈论她，这下她比赛也看不专心了。 “我一来就看到她了，一个人，起码三小时了。” “别怂，A上去！” “不好吧……” “不是你的天菜吗？” “一看就好多人追。” “你去问下也没损失。” “森哥刚才找那个showgirl要微信人家不是给了，你也可以的。” “去啊！” 一个二十岁左右，看着像大学生的男生被同伴推了一把，一个趔趄，到了她面前两米的地方。 青年有点害羞，耳根红透，摸着脑袋走到她前面半米的地方，指着联赛的大屏幕结结巴巴说道：“我、我也喜欢打这个游戏。请问可以、可以给个微信号吗？以后一起玩。” “不好意思，我不加陌生人。”因为男生比起同伴来说没多大恶意，她还是保持着笑容回绝。 男生的同伴见他吃瘪也走上前来，“大家都打这个，以后也可以一起开黑啊！” “我也不打这款游戏。”这次敛了笑意。 同伴还在不依不饶，“他可以带你，他辅助贼六。” 害羞的男生在一边摇头想走，被同伴拉着，一双眼睛不知道该看哪，面颊也全是绯红。 江舟雪见到这个情景不大愉快，他这样事后不免被同伴嘲弄一番，她讨厌年轻男性这种幼稚的“勇敢”行为，不过这也不会让她给出联系方式。 正准备直言拒绝，肩膀被一只手松松搭住，很小心地找了她一字肩下面被布料包裹的地方落手，“你们找我女朋友什么事？” 是她之前听过的声音，视线从右肩的手掌往左边转，看到秦放拉低口罩一脸愠怒地看着那帮大学生。 稀奇了，逛展都能遇到认识的人，秦放在这，就说明他也该在。 眼神不安分地开始找寻，似乎没在附近。 之前咄咄逼人的男生同伴有些露怯，却还在死撑着说：“没有，就是想约着一起打游戏带她。” 秦放下巴一扬，“我女朋友有我带，这游戏国际服我天梯到了最高段位，你们什么段位啊？” “是HC的中单……”男生中有人认出了秦放，他去年采访直播过，ID被人认出来了，一时之间个人人气极高，被称为竞技游戏里最厉害游戏制作人和游戏制作人里中单王者，猛吸了一波粉。 几个人这才互看几眼，默默随着人潮走远。 秦放的手立刻就放了下去，人也退开一步。 “秦放，谢谢啊，替我解围。” 秦放把口罩拉了回去，说：“没什么，偶遇，这些人就是看你一个人还长得漂亮。” “你也来看展？” “是啊，顺便看看我们公司游戏试玩反馈。”秦放说着后退几步挥了挥手，“不说了，还约了朋友打机，拜。” 江舟雪视线追逐着他的背影，发现没一会他就晃到远处的柱子后面去了。 秦放向一个戴着棒球帽加口罩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人走去，看他打扮这里倒不像游戏展现场，而是机场哪个明星下机的装扮。 秦放笑得张扬，“风哥，搞定了。” “没让你上手吧？”低沉的声音从口罩里传出来，闷闷的。 “这不是经典场面吗？我就想演一次试试。”秦放迅速为自己开脱，他就是戏精上身，爱演。 黎岸风的眸光从他脸上移开，望向他身后，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他也不自觉循着目光追了过去，刚才被自己解救的女人正挤着人潮往这边走来。 他干脆站到黎岸风并排的位置，嘴里小声嘀咕：“风哥，双薪还有吗？” 他BOSS可不就是不能自己出面才点了他去么，这下子他觉得自己降薪概率急剧上升！ 江舟雪直到走到二人面前，笑着道谢，“黎岸风，谢谢。” 微笑还是有的，就是和喝醉酒那次完全不一样了，明明是一样的话，为什么她这次说得让他觉得刺耳。 是语气不同还是眼神不同或是笑容不同，分辨不出来，只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能读出来。 为什么？他都没自己靠近了，这样也不可以吗？ 很烦躁，眼前的两颗小痣一晃就消失了，只剩个背影给他，很快连背影也被众多玩家淹没。 “风哥，我什么都没和她说！”秦放还在意着自己的薪水，力图自证清白。 取下帽子，摘下口罩，才说：“我知道，走吧。” 他跟上黎岸风的步伐，想着薪水没事，就又不正经了起来，“你喜欢这个类型？好冷漠啊！” 他脑子里面已经完全是两个冰块谈恋爱的场景，过于不可思议以致于他想象不出两个人怎么交流。 黎岸风脚步一顿，“不是冷漠。” 她最热情了。 第19章 新公司上班第一天，起了个超级大早床，休息这段时间都睡懒了，很少九点前爬起来，一时之间还有点不习惯。 八月的天，仅仅是接触到室外空气就能蒸出汗水来，即便是早起，打着伞从出门走到地铁站的一小段路，也让皮肤变得不那么清爽，连搭在肩膀的头发丝都觉得让肌肤透不过气来。 新公司叫Unicorn，纯手游公司，因为做的《海晏河清》上架两年时间，虽然日活并不优秀，但是在抽卡英雄不断推陈出新的状况下，PVP的平衡却一直维持在极高水准而吸引了他们公司收购。 Unicorn的法人代表是个见钱开眼的，收购计划完毕他也就卸任不做了，空降的新BOSS是他们ART GAME的王睿，同时是她的表叔，三十出头，老玩家。 她这次要担任的是市场部总监的职位，其实就是攒这个头衔的工作资历，免得她跳回总公司遭人口舌。 Unicorn比不上总公司的规模，全公司加起来也只有几十人，因为前法人不思进取，所以公司也一直以维护《海晏河清》这款游戏为主。 一进公司她就发现和ARG GAME大相径庭，几乎没有独立办公室，全是小格子，按照部门划分成几个区域，但是整体是在同一空间。 游戏研发部的人数是最多的，其他有些部分可能是外包出去了，她要负责的市场部加上她就四个人，规模可以说相当小了。 她先去boss办公室和王叔叔打了个招呼，王叔叔也就比她早接受几个月，交代了她一下事务，主要是和她说现在正在进行新游戏的选取，市场部要多调查玩家意向以及宣传方案，就是连带着营销部的事情也要一起做。 “小雪，这次要跟一个全新游戏的全程，还是知名度一般的小公司，你爸对你期望很大啊。”王睿笑得亲切。 “嗯，不会辜负我爸的期望的。”江舟雪一脸自信，迎接挑战对她来说不是难事。 “这边是小公司，没太多职级拘谨，我先带你出去介绍一下你要对接部门的人，早点熟悉。”像王睿自己穿的也只是休闲西装，并不太正式。 王睿带着她走出去，拍了几下手掌让员工关注下这边，“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今天调职过来的市场部总监，江舟雪。” 随后带着她在大办公室走了一圈，介绍各个部门的负责人，比较随意地打个照面。 “美术组组长，许澄。” 成熟打扮的OL。 “产品，刘仲谦。” 短发眼镜青年。 …… 最后到了一片比较大的区域，甚至让她感觉有点把家搬来了的感觉，有折叠床，还有小型书柜，居然还让她看到了乱放的剃须刀！ 王睿和她解释道：“游戏研发部加班多，休息室基本被他们占据，在办公室睡觉也是常有的事情，所以休息室连带洗漱用品都有。” 江舟雪暗想：创业公司可是真的拼，她加入ART GAME的时候公司已经上了正轨，内部管理极其成熟，虽然游戏研发部门偶尔加班，但是她鲜少听说有在公司过夜的情况，这边倒像是家常便饭。 王睿走到一个工位面前，里面的人像被文件掩埋住一样，台面上还有展开的书籍，已经贴满各色的标签注释，那人耳朵单边插着耳机，对着三个电脑屏幕，正在给战斗分镜写注解，见到王睿只是抬了下眼皮，便又噼里啪啦地敲击键盘。 王睿也见怪不怪，介绍道：“游戏研发部的游戏制作人，顾易。新游戏你主要和他对接。” 江舟雪调整了个角度，头歪了下才看清顾易的脸，是娃娃脸青年，小声惊呼：“啊，昨天见过！” 视线在江舟雪脸上快速逡巡了一圈，又移回屏幕，没太多感情色彩地说：“有吗？” “《噩梦降临》，我在你前面试玩。”江舟雪试图让他回忆起自己。 听到这话，顾易才抬起头，语气也带了一点惊喜，“那个反伤流？” “对。”江舟雪点头。 王睿见两人好像认识，说道：“你们认识啊，那正好，以后交流起来更方便。” “不好意思，我有点脸盲，昨天也没注意你长什么样。”顾易这才把耳机扯下，带着笑意，“不过都是玩家的话感觉会比之前好沟通一些。” “顾大佬，十万火急，新人物的数值又出问题了！”一边的黑框眼镜青年隔了好几个工位喊着。 顾易邻近工位的人小声吐槽，“大佬你又要补锅了，大写一个惨，赚着一份钱，打着十份工！” “咳咳。”有人出声提醒boss就站在旁边。 瞬间一片死寂。 王睿笑笑不说话。 江舟雪看着游戏研发部忙了起来，她也赶快去了自己部门的小方格，手下三个人，一个老油条，一个大学生，还有一个不知道什么成分，休产假。 兵荒马乱的一天，她主要在整理上一任的历史遗留问题，老油条一问三不知，大学生倒是比较好，不光帮着她一起做，还找了很多以前的旧档案，也愿意出去跑。 新工作就这么不急不徐地展开，她还收到了李暮发来的关心短信，学长一直觉得她的突然调职是严川想抢HC的功劳使了绊子。 -木子木：学妹，我可想你了，你走之后，严川所有活都甩我头上了！ -六方晶系：除了HC的合作项目，手里的项目基本结束了吧。 -木子木：你不知道，HC谈崩了之后，严川觉得是被你阴了，你那边子公司不是要开发新游戏吗，他现在工作重心变成了谈新手游发行，就是想和你斗个高下。 -六方晶系：这什么思维回路？ -木子木：证明自己有能力有眼光呗，HC的事他太吃瘪了，回来气死了，说肯定是你用同学关系，不让他签。 -六方晶系：想象力够丰富的。 -木子木：我等你凯旋，解救我。 -六方晶系：等着我，我在这边发达了接你过来233。 话是放出去了，但是她还没机会和顾易聊他们公司新游戏概念，历史遗留问题太多，她得慢慢先给解决掉。 一件一件来。 她其实有点工作狂，最近充实到不行，但是解决事件的成就感足以抵消掉所有的辛苦。 这周又是从周一加班加到周五，打开家里大门，一进去就看到江沉点好了一桌子外卖在等她。 江沉直接抒发不满：“姐姐，你这最近加班也太狠了，王叔叔怎么回事？” 江舟雪在玄关边换鞋边回答：“他比我加班还凶，这个公司之前任务分配不系统，账也有点乱，我去之前他已经调整了不少了，我忙完这个月应该就能专心做一个case。” 王叔叔还真爱游戏，对游戏热情极高，他要让Unicorn枯木逢春。 “我去给你热菜。” “阿沉，你嗓子怎么回事？”听出他声音沙哑。 江沉漫不经心地说：“早上起来喉咙痛，可能有点小感冒。” 她忙不迭把他手上的餐盒抢过来，“感冒就在家呆着，还往我这边跑，我来热饭，你去躺着。” “本来想明天和你出去打壁球的。”谁知道来姐姐这边午睡之后病情还加重了，人就更乏得不想动弹，晚上也随便吃了点，然后等她好久。 “发烧没？自己拿体温枪测一下。” “没有，就是嗓子不舒服，睡一觉明天可能就好。” “大热天你都能把自己整感冒！”现在可是八月份。 “倒时差，加上昨天可能把被子踢了。”其实还要加上洗完头没吹，倒头就睡。 江舟雪将饭菜放好，又去打温水，随后问道：“你很久没感冒了吧。” “两年啦，都要忘记感冒是什么感觉了，还真不舒服。” 江沉接过水杯还皮了一下，“多喝热水，多喝热水。” 城西别墅。 “哥哥，雪姐不会出什么事情了吧？”黎语西看着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江舟雪还没来，有点担心，毕竟她从来没迟到过。 黎岸风停下敲击笔记本键盘的手，“你电话问问。” “喂，雪……” “啊，生病了，严重吗？” “哦，好的。” 黎岸风听着妹妹讲电话的内容，视线不自觉从工作内容上移开，跑到了一边的车钥匙上。 “她病了？” 黎语西挂掉电话，迟疑着说：“哥，雪姐发烧，现在睡着了。” 看到黎岸风拿了车钥匙，她冲口而出：“哥，接电话的是个男的。” 她战战兢兢，怕说出来哥哥生气，又怕不说出来哥哥跑过去尴尬。 “哦。”钥匙被扔回原处。 视线转回屏幕，一阵键盘响动，过了一会才开口，“我先送你回家。” “哥哥……”她叫了黎岸风一声，却不知道怎么把话接下去。 江舟雪早上六点醒过来的时候，还没看手机未接来电详情就接到了黎语西打进来的电话，“雪姐，你能不能来看看我哥，他被送进医院洗胃了！” 第20章 江沉听到隔壁房间开门的动静就从床上坐了起来，客厅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后来还有东西掉落的声音，他不禁跑出门去。 客厅江舟雪正把不小心弄掉的皮包捡起来，身上穿着宽松T恤和牛仔裤，口罩遮住了半张脸，一副准备出门的样子。 “姐姐，大清早的，干嘛？”江沉揉着眼，呆呆看着她。 口罩把表情全盖住，只剩一双忧虑的眼，“阿沉，你开车了吗？能送我去医院吗？” 隔着口罩的声音听起来比磨砂质地还要沙哑，还有她小声吸鼻子的声音，在岑寂的早上听得分外清晰。 “还发烧？”摸她额头并不烫。 江舟雪拿开江沉的手，又退后一步，“退烧了，别的事，认识的人住院了。” 江沉没讲话，姐姐的眼睛像沾染了清晨的露水，雾蒙蒙的。 “阿沉？” 江沉只是随便一想就把线索拼接起来，问道：“昨天有个小女生给你打电话，我看通讯录名字是黎语西，他妹妹？” “嗯，有在帮她补课，高三。”她也认了。 之前没和江沉提这个，一是觉得没必要，二是知道他的反应。 江沉讲话声音不自觉大了些，语气也重了，“为什么又和他扯上关系了？” 讲完又瞬间意识到自己没控制好情绪，烦躁地走了几步，重重坐到了沙发上。 “不是。”她也跟着江沉转了方向，面对着他。 没有扯上关系，和他没有关系。 “姐，”江沉叫完她深呼吸着，随后声音很轻，“放过自己吧。” “我……”她想辩白，却找不到好的理由，垂下眼皮，低声说：“先送我去医院吧。” “你还病着！”她声音都是沙哑的，刚退下烧。 “阿沉，我和他说几句话就走。”说清楚就走。 “手机里说不可以吗？” 她定定看着江沉的眼，“有些事当面说才行，这是尊重。” “早上冷，披件外套。”江沉耷拉着眼皮，妥协。 早上医院私人病房外面空荡荡的，白色的冷光打在地砖上，黎语西坐在长椅上面哭，哭声回荡着显得有些可怖。 江舟雪走近了，对着把头埋在自己臂弯里面的少女喊她小名，“西西。” 黎语西一头扎进她怀里，“雪姐！我哥他喝了好多酒，昨天半夜秦放哥叫救护车把他送医院的，我一直给你打电话你都没接，他好严重！秦放哥说他喝醉了可能胃疼吞了好多止疼片，又喝多了，他去的时候哥哥都意识不清了！” 黎语西边哭边说，语无伦次的。 “我就看我哥一直吐，吐了好多次，一直被按着用管子灌东西。”发泄了好一会才抬起满是泪水的小脸说：“你和哥哥在一起好不好？” 秦放在天台抽了烟刚下来就看到黎语西抱着江舟雪哭，江舟雪抚着西西的背。 他一个大男人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去，半夜打电话他爸带着西西过来的，等人没事了就走了，本来想把西西也带回去，还是他说看着西西才作罢，黎岸风这摊上的什么爹。 秦放问：“你吃了吗？” “吃过了。”江沉给买了吃的。 “我带西西去买点吃的，你进去看看吧，几个小时了，差不多也该醒了。”照黎语西的说法黎岸风喝多了还是因为ex有男朋友的事情，他们两个的事情，他和黎语西也不好在这掺和。 “嗯。” 秦放带着黎语西就到了电梯口，突然想起点细节来，“你哥昨天在救护车上一直背数学公式是怎么回事？” “啊，醉糊涂了吧？”黎语西哭得头晕，眼睛也是花的，抓着秦放衣服下摆，“你说他们能在一起吗？” “看不出来，感觉玄，我是女的我也不选你哥，早晚被气死。”秦放代入了一下，感觉挺自虐的。 黎语西喃喃道：“雪姐心软的，我哥都这样了，我哥要是肯求她，肯定就没事了。” 秦放嗤之以鼻，“要你哥求人你不如杀了他。” 江舟雪推门而入，黎岸风躺在病床上还阖着眼，换上了病号服，有些仪器的管子和输液管交错在身上。 她坐到了床边，很久没这么近距离打量过他，睫毛长得过分，没有了那双冷冽的眼眸，柔和多了，也就睡着了才这么人畜无害。 黎岸风醒过来的时候惊醒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趴在床边的她，“你怎么来了？” 喉管连带着胃全是疼的，胳膊的输液管针头扎进去的地方也疼。他没有洗胃的记忆，昨晚最后的记忆是喝醉了，打了电话，吞了点止疼药。 江舟雪是早上吃了感冒药有点瞌睡不小心打了个盹，抬眼看着他，一脸难受，不知道是哪里疼，回他道：“你昨天给我打电话了？” “打错了。”黎岸风皱着眉，连抬手都觉得不舒服，想摸索手机，才发现自己衣服都换掉了。 她嗓子好沙哑，戴着口罩，什么表情也看不到。 “打错了二十八通？”她早上看未接来电数量，黎岸风打了二十八通，黎语西打了十三通，她手机被江沉调了静音，全错过了。 “嗯。”他根本不记得拨了几次，只模糊有点印象。 江舟雪没继续纠结于未接来电数量，“西西很担心你，你不要喝那么多酒。” 他就知道，她不会主动来探望他，对他避之不及。 胸中泛满酸涩，身上的难受劲一起压了过来，“不是西西你都不会关心我对不对？” 江舟雪约莫在口罩里叹了口气，听不真切，之后后面那句“黎岸风你到底想怎么样？”精准撞入耳膜。 他还没想好要怎么回答，她的手机铃声响了，是《大神》里面的《太陽は昇る》，是高中一起玩过的游戏…… 江舟雪松了口气，“我去外面接电话。” 衣摆被轻轻拉了下，回头就看到黎岸风收回手，疼得脸有点发白，他用的是挂水的手。 “就在这接。”他总感觉她出去就不会回来了。 江舟雪没什么情绪的眸子看了他会，没离开他视线范围，走出几步按下接通的绿色图标。 “喂，宋殊，什么事？” “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没事，已经退烧了。” “你别过来，我现在在外面。” “有个朋友住院，我探病。” “不用来接，阿沉在楼下等我。” “嗯，拜。” 她说话声音不大，每句话也短，间中只是吸两下鼻子，挂掉电话又走回他床前，自上而下地看着他。 没几句话，他迅速得出了结论，宋殊也是刚知道她生病发烧的事情。 黎岸风声音有些激动：“昨天帮你接电话的不是宋殊？” 比起来江舟雪并没多少情绪：“不是，阿沉接的。” 看着他疑惑的表情，补充道：“江沉，我弟弟。” “不是男朋友啊。”心情蓦地好起来，平复了会才问道：“你有男朋友吗？” “没有，这个答案满意不满意？”江舟雪说话带着点怒气。 “阿雪，你别用这种语气……” 语气更恶劣了些，“黎岸风，你不就是想看我这样？然后伤害我？” 想也没想反驳道：“我没有。” 意识到自己情绪有些失控，她不准备继续留在这里，“阿沉在等我，我要回去了。” “等等，我没有想伤害你。” 转了半圈的身子，又转了回来，“是吗？” 她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戳了几下，调整音量，公放出声音来。 “江舟雪，你凭什么甩我，凭什么不把我放在眼里。” “你旁边站的算什么人，宋家的少爷，你就喜欢这款的，成熟稳重？” “你不是很会说吗，要找个能和你有未来的人，他有比我好吗？” 退出微信，她抬起头问：“后面还有几条，你要不要我都放出来？” 他昨天喝醉之后都说了些什么啊。 他极力解释：“我喝醉了，我真的喝多了，我没想说这些。” 他模模糊糊记得一些事，但是具体说了什么他根本不记得，当时心情太糟糕，各种极端的情感全冒了出来，他但凡有一点理智都不会说这种话。 “你就是这么想的。”她说得轻飘飘的。 黎岸风被她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堵住了嘴巴，他说出的是他心里妒忌和仇恨的阴暗情绪。 江舟雪缓缓开口：“我后悔和你分手了。” 他瞳孔紧缩，呼吸都停滞了，接着她说了下一句话，“我还喜欢你。” 情绪汹涌着，想做点什么。 她换了口气，有些挑衅又有点颤抖，“黎岸风，你就想听这个对不对，你还想听什么？我说给你听。” 回答不出来，他不知道他想听什么，为什么一切都和他原本想得不一样。 他只能低声说着：“没……我就想听你说你后悔了……” 眼睛不敢看她，移动到她的鞋子上，穿的一双牛津鞋，鞋带松松的，快要散开。 “现在听到了，然后呢？” “我们复合吧。”声音很小，脑子里全是她的鞋带快开了。 他预想的是这句话没错，可是说出来总觉得哪里都不对了。 “再之后呢？” 他不知道，他默了好大一会，她还没有要走，无法思考，想给她把鞋带绑好。 “你也不知道了对不对，因为你根本没想过之后的事情。”说完这句话猛吸一口气平复住情绪，才接了下去，“你只是想报复我，然后回到一段你曾经喜欢的关系，证明自己是个赢家。” “我不是，我没有。”他的否认苍白无力，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那你说，你想怎么样？” 讷讷道：“我……我喜欢你。” 他想的就该是互相喜欢然后复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 江舟雪听到这话并不高兴，她反应很大地问：“黎岸风，你这是喜欢我吗？” 约饭之前她比任何人都希望他还喜欢她，吃饭的时候她就懂了，他对她最强烈的情感是不甘心。 “你觉得你说这些话是在喜欢我吗？”眼睫翻飞几下，终是把眼泪憋了回去。 看不到她的脸，可他觉得她口罩底下在冷笑着。 她尽可能让语气平和一些，“你也知道不是对不对，七年了，我们别互相拉扯了，未来路还长，别耗死在这。” “不是，我是喜欢你的，我从来都只喜欢你的。”他执拗地说着，固执得想让她相信。 “你拿代理权的事情压我，拍卖想破坏你妄想中我和宋殊的关系，之后不由分说强吻我，约我吃饭已经伤害自己一次了，现在又用伤害自己给谁看呢，不就是逼迫我。”这可能是他们认识以来她发过最大的脾气，“黎岸风，你可不可以不要欺负我了？” 她最不愿意就是像这样数罪状，她最怕负面的情感累加上去，可她还是这样了。 “我……我没想这样……”他没想，但是他做了，他脑子是混沌的，他没见过江舟雪这样，他不知道要怎么办，她好像比他自己还要了解他。 他是在逼她，利用她的内疚，她的心软。 他现在管不了什么以后，他伸着手想碰她，被她退后一步躲开来，身体不争气，不好动弹。 心急如焚，嘴巴里语无伦次胡乱说着：“我们复合吧，我们重新开始，之后的事情再说好不好？我放不下你……” 她咄咄逼人，“黎岸风，你是放不下我，还是放不下我提了分手这件事？” 她委屈，把话说开之后更加委屈，她不想说这些的，不说出来就不用看他的反应，就不用验证自己猜测的真实。 他节节败退，“我放不下你，我没法承认你甩了我之后我还喜欢你。” 所以他传递出去的信息没有一点是喜欢。 “你还病着，好好休息吧。”这样车轱辘下去没个完，“我也病着，我们冷静下吧。” 鞋带松着，被她拖曳着越来越远，门被关上，什么也没有了。 第21章 离开医院的时候飘起了小雨, 有点风，江沉坐在一楼大厅等她，“姐姐, 来了医院要不要顺便看看？” “不用了, 回家, 想睡觉。”小感冒而已，都退烧了, 过几天也就好了。 恋爱就像感冒, 好像是她小时候的论调。 她觉得一点都不像。 视线望向窗外，然后景色逐渐模糊，胸口有个破口, 情感从里面漏了出来，汇衍到眼眶，浸透脸颊。 这一切发生得安静又平常，江沉把车开到附近商圈的地下停车场, 拔掉车钥匙，趴在方向盘上, 偏头看着她。 静默着, 听不到哭声。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轻抚她背部几下，嘴巴微张着, 还是没发声。 不知道该怎么让她好过些。 姐姐很少哭，小时候哭得多些, 摔了碰了都会哭，高中哭过, 奶奶走的时候哭得最厉害，和他两个人抱头痛哭, 再之后就是有次打网球，她网前截击球打在拍框上，近距离弹脸，直接眼泪往下掉。 可没有一次是这样的。 “我没事，别担心。”她平静了许多。 也没有很难受，也没有很委屈。 本来就戴着口罩，只露出一双通红的眼，“帮我买点冰，我敷会。” 江沉拿着冰块和毛巾回来了，让她调了座椅，给她敷了会。 “要不要吃点东西？”快十点钟，她早上吃得早而且没吃多少。 “想吃辣的。” “川菜？” “好。” 其实生病不该让她吃重口味的，他吩咐做了微辣。 她吃着觉得没什么味道，大抵是生病害的。 吃了一会就爆发出一阵咳来，也不知道是什么呛了喉，明明觉得嘴巴里寡淡寡淡的，喉咙里却是辛辣感。 江沉忙给她递水，“我给你叫碗汤？” 她剧烈咳嗽，脸瞬间就通红一片，眼睛里红血丝也跑了出来，发红的眼眶好像又蓄满了水分，随时要汹涌而出。 饭没吃太好，最后就着汤吃了点饭，没再碰辣菜，回家被江沉盯着吃完药，倒在床上就睡过去。 晚上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身体已经好些了，她还是没自己想得那么坚强。 工作是不会管你发生了什么私人事件的，礼拜一又是如山多的事情要处理，她也根本没有时间去想那些糟心事，最糟心的也不过就是手下的老油条贾屿。 做事慢慢吞吞不说，还老是把手里的事情推给较新入职的杨琦，明明是给两个人的工作，杨琦基本一个人要做百分之八十。 外勤贾屿也是几乎不去，这么热的天，杨琦又没买车，公共交通出去基本是忙到贾屿都下班收工了还没回公司。 到了礼拜四，遗留问题基本解决的差不多了，她也终于打定主意要来料理这个职场老油条了。 “这个部分整理完今天就差不多了，下班早，我也和你们接触了半个月了，等会一起吃个饭，我请客。”在快六点，贾屿已经开始摸鱼的时候，她对两人说。 在公司附近选了家食评app靠前的馆子，吃到一半，趁着杨琦去洗手间的功夫，她也就单刀直入，直接对贾屿说：“我知道你在公司干了几年，之前在别的公司也干了好几年，从业超过十年，是我前辈。” “你可能觉得我资历浅，管理上有不足，然后体现在工作上，这些都没关系，我也知道不停写档案修改策划案枯燥又乏味，拿的工资也算不上多。但是给你开工资的是公司，你至少要完成本职的工作。” “杨琦是新人，你想锻炼他，也得注意给的量，他能不能吸收了。” 贾屿刚开始神色还好，说到后面有点恼，此时已经带了一点情绪，“江总监的意思是我把工作扔给杨琦了？谁新人期不是这么过来的？” “以前怎么样我不管，我这里没有这种规矩，Unicorn以前总监亏待过你，你也不能算到我这里来，ART GAME不养闲人，职级评价我也只会照实写。” “说得倒是漂亮，最大的闲人你敢动吗？”嗤之以鼻。 “你是对产假那位有意见？等她休完产假我也会评估她的能力。”江舟雪听出贾屿的不满，在她来Unicorn之前的矛盾她没法管，“至于工作量方面，如果超出了你们能力范围，我也会向boss提议招人。” “洗手间人真多！”杨琦拿着纸巾一边擦手一边进了包厢。 江舟雪：“这家店人气高。” 杨琦看着贾屿脸色不好，问道：“你们刚才在说什么？” 江舟雪轻描淡写：“没什么，就是聊了下后面的工作，营销的事情，我没做过这部分，取取经。” “哦哦，我也完全不懂，光是市场部的事情我都没太弄懂。”杨琦说着挠了挠头。 “新手都是这样，你才入职几个月，不懂很正常。” 后来三个人随便聊了会，贾屿不怎么说话，喝了点啤酒，杨琦话比较多，一开始还有点腼腆，后来问这问那的像个提问机，散了场还给她发微信说晚上是不是没太注意场合，说太多话。 好像有点看到刚入职的自己，不过她当时有李暮带着，上手很快，所以她深知同事影响有多么重要，贾屿这样只会让杨琦变成下一个老油条。 下周约了顾易开会，她也差不多要开始做企划案复健下了，周末还有些营销案例要消化，这么想来这个月还是挺忙的。 忙点好，脑子不会空下来胡思乱想。 周末，她正靠在沙发上，拿着kindle补营销案例，一只手还拿着车厘子在吃，敲门声响了起来，她起先以为是错觉，又响了几声发现就是自家的。 心道，今天也没点外卖啊。 将果核扔进垃圾桶，找了张湿纸巾擦手，凑到猫眼往外瞄了一眼。 是他，好像也不太意外。 打开门，她没化妆，头发全盘了上去，刘海也用发卡固定住。穿的也就是宽松T恤，下面是短裤，被T遮了大半，两根筷子似的细腿趿着不讲究的拖鞋。 没等她开口，他急急开口。 “我们好好谈谈好不好？”他嗓子干得像被砂纸打磨过，沙哑低沉。 “谈吧，该谈谈。” 她从鞋柜拿出一双拖鞋，轻放到他跟前，他脱了鞋，却没有穿，光着脚同她一道坐在了沙发上。 他默了半天，手在真皮沙发边缘抓紧又放开。 她打破沉默：“什么时候出院了？” “就住了两天。” “吃吗？”把自己之前在吃的车厘子递了过去。 拿了一颗放进嘴里，把梗捏在手里，果肉吃得很快，果核被舌头卷着吮了下，没几下就什么味都没了。 她又倒了杯水过来，透明的杯子，茶几上她自己的是纯白色。 “我……”起了个头，就被哽住，有点说不下去。 腹稿打了好多遍，这几天满脑子全是那天在医院的事情，还有重逢以来发生的事，整夜整夜的睡不着，怕梦到她，梦到她哭，梦到她笑，都怕。 “嗯？” 一个单音节，她没什么表情，侧面看过去她和以前重叠在一起，好像下一秒就会对他笑。 她没有笑，她只是看了他一会，然后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 比她哭和她笑还要不想见到的，就是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就是现在。 “阿雪，我没变，我还是幼稚鬼，我真的就想你服个软，想你觉得以前的决定错了，然后我就可以勉为其难原谅你。” “我傲了这么多年，没法改，我没法接受被你甩了，我还要是先低头的那个，要是你不同意，我会很没面子。” “我一直在等你来找我，但是你就是不来，我也就憋着一口气，你不在乎我，我也不会在乎你。” “直到你来谈代理权，原来当你真正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理智一点用也没有，可是我还是不想做先低头的那个。” “我当时脑子里想的全是你会不会是后悔了，不好意思来找我，所以我问你，如果你说后悔了，我会笑你，然后会提出复合。我预想了这个场景六年，但是剧本完全不那么演。我一点都接受不了，发了疯一样想拉着你沉沦，完全不管那样做我会伤害你。” 出国第一年是真的在恨她，后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想她想得要命，不愿意承认自己是个输家，情感被自己扭曲掉，扭曲成想看她低头认错的样子来。 “我只觉得凭什么老是我在受伤害。” 说完这句他顿了会，漂亮的眼睛微阖，伸手摸了下茶几上的透明水杯，食指从杯沿划到杯底，才又转头迎向她的目光。 “我知道我做错了，如果我真的取笑你，我们就算是彻底完了。” 他当时对她的恶意大到快要溢出来，他却无知无觉，还觉得自己态度已经算是不错了，事情越不照着他想要的演，他就越是恶意，那份恶意像双刃剑一样，她靠近一点就被扎伤。 “我不想在你面前高高在上，我想像以前一样，你会对我说教，会管我，会在我闹别扭的时候蹭过来，我不想我开心喜悦的时候没有你可以分享，也不想你痛苦难过的时候陪不了你。” 做完第一个游戏的时候真的好想她，那天也喝了好多酒，team的人都以为他是因为开心，其实是因为难过。 所有的寂寞都在他成功的时刻翻涌上来，提醒他，她早就不在他身边了。 “我知道我依旧像你口中说的幼稚，不成熟，这几个月做的尽是些不好的事情，还一直逼迫你。但是我没法对你放手，我试过了，我做不到。” 没有办法承受她再次从他的世界里面消失掉，一次就够了，不能再来一次了。 “我们试试好不好，我不会乱来。” “我让你欺负回来好不好？” “再和我试试好不好？” 压抑的声音听得她几乎都要窒息过去，他几乎在求她了。 他很少一口气会说这么多话，多到她没法靠理智回应，长久压抑的情绪把她淹没，他每多说一句，她的世界就在剧烈摇晃。 “你也不想我们彻底玩完对不对，所以你还喜欢我也不告诉我。” 至少在她调职之前，她一直在给他机会，但是他瞎了似的，什么都看不到，非把人逼走。 这部分是他猜的，他想了好几天，她比他看得通透，可她一直不说，她最多也就是把他拉黑而已，她忍受了他的恶意那么多次，就是不想让事情变成最糟糕的局面。 他还是让事情变得糟糕了。 “以前，我们都不成熟，分手是或早或晚的事情，只是我用了最伤害你的方式，这个事情你想和我翻旧账也没关系。当时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这件事情上面应该负上大部分责任的是我。” 嗓子发干，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想道歉的，可是又说不出口。 该什么时候说，她也不知道，至少不该是现在。 他太容易进入极端情绪，他现在已经陷入自责里面，她不可以加剧他的情绪了。 “我不想再和你翻旧账了，我只想要以后。”他已经无所谓她后不后悔了，他后悔了。 翻来翻去都是在互相伤害，他个性真的好差，西西说得没错，分手一定是他的错。 “我……”说不出话，不知道怎么回应，好像有些太过高兴，可理智告诉她不能冲动。 “不想复合也没关系，我重新追你好不好？” “让我想想。”这大概是她仅存的理智了。 他的眸色黯淡下去。 车厘子梗被他捏得烂了，他该走了。 “我等你想好。” 他不知道要等多久，总不会比分开的时间还久。 第22章 感情上的确是想着一口答应, 理性却告诉自己，七年不短，所有东西通通要重新磨合, 两个人都不像过去, 上学腻在一起, 周末还能找机会一同出去，除了寒暑假大部分时间全在一块, 有了矛盾, 也在你一眼我一眼的试探里消融掉，以前好纯哦。 现在，他工作忙, 她也不轻松，有了矛盾，冷战是再方便不过的事情。 可是，她发了一通脾气, 他就说了好多以前根本不会说的话。 她明明刚决定要彻底和他断干净，听到他哑着嗓子讲话, 一下子就动摇了, 不自主开始心软。 他都这么说了，她哪里还狠得下心，和他说一刀两断的话。 特别是, 她还对他有所亏欠。 脑子很乱，又没有人可以说, 秘密是不可以随便对人说的。 重新追她的话都说出来了，他变了好多。 她说黎岸风逼迫她, 她在医院又何尝不是逼了他一把，逼他正视两个人之间盘根错杂的关系。 今天和医院那天很不一样, 那天他一直说喜欢她，今天一次都没说过，可她突然就感受到他真的喜欢她。 那么，要重新在一起吗？ 拿不准，两个人个性南辕北辙，重逢以来尽是他在撒气，她受不了他那个样子，如果他食言翻旧账她肯定承受不住。 挺怕的。 想不出来，不想了，再给自己一天时间。 营销的东西是没怎么看进去，晚上索性玩了会游戏，彻底放空掉，不去想黎岸风那些事情。 要是真的能不想就好了。 一想就从高二想到了今天，中间他不在的那几年，她过得也不坏，除了奶奶去世对她打击很大这件事之外，其余所有事情加起来也没这两个月的情绪起落大。 刚分手那两年吧，还忍得住，还有江沉给分散一下注意力，往后去，就挺想找他，也不是没找过，她太怂了，无疾而终，后来时间越久就越不敢找，正好他也躲着她，那就干脆别见面。 撞上了，她习惯性不想面对，后来脑子清醒了些，马上又被他刺激到，关系僵掉。 复盘了，还是想不出来，要疯了，她的分析力好像出了故障。 如果，真的能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那么我们就永远在一起，就好了。 黎岸风也好不了多少，能说的话都说了，他什么想法都告诉她了，最恶意的，最卑劣的，最希冀的，一点保留也没有。 她没有说“好”，也没有笑。 慌。 心里慌得不行。 她最后一次好好对他笑是什么时候？是不是吃饭那天？醉酒那天是好好笑着的，之后呢？ 他突然意识到重遇之后她话少得可怕，除了在医院那次，她几乎没和他说上几句话，以前明明是在他耳边吵的女孩子，变得安静了好多，他只知道在她面前吃辣椒戳她心窝子，自己也完全忽略了她也和七年前不一样的事实。 为什么现在才想起来这件事，少说了这件事，她会不会觉得他一点都不诚恳了？ “风哥，《裂缝》工期还是太紧了，人手安排不过来，修改逻辑工作量太大。” 笔记本传来声音才想起来自己在和秦放视频讨论工作，他走了会神。 秦放问道：“要不要延期？” “不延期，《超越》里面调点人，挖角的事情去日本我们一起谈。” 秦放在那边几乎跳起来，“怎么又从我这里抽人？再抽要没人了！我这边才是主力吧！” 主力确实都放在了新游戏那边，但是动作设计他的团队还是经验不足，“挖角的团队过来就好了，新引擎是不是上手有点难？” “还好，后期应该能加速。”秦放的意思就是让他放心。 “等TGS完，我应该会时间多一点，《裂缝》上线就不会这么捉襟见肘了。” 八月中旬，这个时间点有些尴尬，TGS虽然准备得差不多，但是他和秦放还是得去现场，又是好几天没有了，熬过这段就好。 “风哥，你还是注意休息下，看着有点吓人。”秦放有点担心他。 本来就刚出院的人，这周工作起来像发了狠，晚上自己加班起来没个完，也就周末正常休息了会，为了TGS也不至于这么拼吧，E3都过来了，就算把E3的PV再放一遍，也不是多丢人的事。 “嗯。” 工作上的事情好处理多了，只要用脑子就有对策。 江舟雪还没回他，也不知道她要怎么回，想她快点考虑好，又怕不是自己要的结果。 煎熬。 江舟雪晚上睡得还不错，礼拜一的早上精神抖擞，主要是今天有个小型会议要开，关于新游戏的方向和宣发。 顾易提出了兵器拟人和西幻多种族冒险两种方案的角色育成游戏，玩法是SLG或者回合制RPG，王睿直接驳回了，“毫无新意，《海晏河清》的换皮。” “新瓶装旧酒，只要在美术和运营上下功夫，反响不会差。” 王睿不太在乎赚钱，他有些属于自己老玩家的追求，道：“这种游戏ART GAME之前已经出过好多，现在有了足够的资本，我认为也应该转型了。” “竞技游戏？MOBA？”产品提议。 顾易：“以我们公司的规模要做一款MOBA游戏还是太跨级挑战了。” “江舟雪玩家初步调研有开展吗？” “这周可以开始。”大概花两三天她把扫尾弄完就可以开始进行了。 “对游戏种类不做要求，顾易你拟定三个方案给江舟雪做市场调查。” 这次小会议没有什么明显进展，顾易是最郁闷的，王睿等于是没提要求，这才是最难的要求。 江舟雪提议，“我做完初步调研把结果给你，你微调之后再给我？” “okay！”顾易没多大精神。 “辛苦啦！” “摸不清boss意思。”苦恼。 “他自己可能也还没想清楚。” 她还是很了解自家亲戚的，玩游戏第一名，只有看到成品出来他才比较清晰，谈概念，就差点。 又不可能把所有游戏都做出来再决定发售哪个。 与顾易闲聊了几句，就回到工位进行最后扫尾工作的分配。 “总共八家公司，你们两个人负责六家，我负责两家，最后数据汇总到我这里。”她故意没给两个人明确的数目，等他们自由分配，贾屿如果明知故犯，她也不会姑息了。 贾屿拿着六个文件，分别翻了翻，分了三个甩到杨琦桌上，“这三家规模小，适合新人些。” 她用的六种颜色的标签，扫一眼就知道分别哪些公司了，那三家规模不光小，还离公司比较近。 贾屿在工位上展开档案看了会，又对杨琦说：“环宇是家大公司，要想学东西，抽时间和我一起去。” “是是是，谢谢贾哥！”杨琦第一次感受到贾屿的好意，感觉之前辛苦也都值得了，还为自己有点埋怨贾屿给自己事情太多内心有点小羞愧。 还是听得进话的，她顿时觉得担子轻了一大半。只要大家是同一阵线，困难也会变得容易克服。 这是她和李暮合作两年得出的结论，不论严川怎么为难他们，他们两个总也不至于被打倒。 她短暂的脱队，也是为了以更高的姿态回去。 下午她也出去跑外勤去了，一忙就忙到了下班时间。 回到家又是天黑，随便叫了顿外卖，将回答的期限定在吃完的时候。 吃完之后她反悔了，定在十二点之前。 最后变成再一天。 还是没能想出个结果来。 大半夜睡不着放水泡澡，盯着浴缸旁边的熏香，试图让自己注意力集中到那一点，然后快点产生睡意。 又往水里多滑了点，脖子也全浸在水里，然后，背部一个打滑，口鼻被水袭击，呛到水，猛咳几下，好不狼狈地用手抹去脸上的水。 整个脑子都清醒了。 泡到水里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完了，还没给黎岸风答复。 怎么就想这个了，不知道。 只记得那天黎岸风好憔悴，在她面前把傲气都收起来了。 我们试试好不好，我不会乱来。 我让你欺负回来好不好？ 再和我试试好不好？ 好不好？ 好。 穿好浴袍，身体乳都懒得擦了，擦干净手就去翻手机。 点开黎岸风的对话框，最近一条是他发过来的“江舟雪，对不起。”后面就是按次结算的转账记录，再后面是好几条语音，然后就什么也没发过了。 她劈里啪啦打了好多字上去，删删改改，最后发过去的只有两个字：“试试。” 发完才感觉手开始颤抖，握不住手机，还是答应他了。 根本没法拒绝的，想多少天她都会答应，不试试的话，他不甘心，她一样不甘心。 再看了下时间，两点多了，估计他看到也是明天。 松了口气。 如果他现在打个电话过来，她可能会哭吧，心脏也吵个不停，明明分开了那么久，为什么心脏就跳成这个样子了？ 更睡不着了。 “黎岸风呀。”叫着他的名字就快笑出声来。 她最喜欢连名带姓叫他，舌尖会碰到牙齿，然后牙齿会轻咬嘴唇。 第23章 江舟雪心跳平静了下来她就困了, 本来今天就到处跑了，现在又是大半夜，她眯着眼睛很快就意识进入一片混沌。 感觉刚睡着, 电话就来了, 不太想接, 手机就在手边，她捞到面前, 眯着眼看是哪个不长眼的这个时间给她打电话。 哦, 是那个人。 “喂。”声音迷迷糊糊的，她也懒得睁眼。 “睡着了？” “刚睡了一下下，你就打电话过来了。” “那你睡吧。” “嗯。”差点睡着, 理智上线了十秒，问道：“等会，你打电话过来干嘛？” “我……我就是确认一下。”电话那边的声音有点急切。 等了几秒还没下文，只有听筒里有些风声, 弄得她心里痒痒的。 黎岸风声音很轻，“是不是可以开始追你了。” “嗯。”完了, 好想笑, 转移话题，“你干嘛呢，还不睡？” 这会她是一点都不困了。 “打游戏。” 是他会做出来的事情。 “为什么有汽车声？”听到了街上的声音, 他家那个地理位置该是安静的，“你在哪呢？” 默了一会, 他好像不想回答。 “你家楼下……”说完又忙补了句，“我马上走。” “你等着, 我下去找你。” 怎么就大半夜跑过来了，都快三点了, 明天还上不上班了，马上TGS了，他不该很多事情要忙？ 在衣帽间的架子上随便抓了件披巾，裹了自己上半身就跑下楼。 他就站在路灯下，穿得很随便，像他在家打游戏穿的。 “来找我也不提前说一声？” 她睡着了没接到电话怎么办。 “忘了。” 看到她信息就开车往她这边跑，大半夜的车少，他没一会就开到了。打了电话听到她声音才知道自己把她闹醒了，就不敢说要见她了。 “来干嘛呀？” “想见你。” 这话怎么接，她接不上了。 “就想，看一眼。” 就想见见，就觉得应该见见，见到了又想抱，特别是她头发有点乱，想抱在怀里揉。 江舟雪看他一副想伸手，又不敢伸手的样子，最后摸了两下自己的鼻头，又把手垂了下去。 他这副快把自己憋死的样子，怀念死了，她眉眼温柔，“要抱一下吗？” “要。”把人拢在怀里，好久没抱过她了，瘦得要命，骨头硌得他疼，永远用海盐柠檬味的洗发水，嗅了几下又觉得自己这样不行，真的不行。 他说过不会乱来。 “疼……”他怎么力气那么大，她几乎是撞过去，肩膀被勒到，她细皮嫩肉的，衣服底下应该红了。 手滑到后腰那块扣着，轻轻拥着。 “再抱会。”不行，还是想抱。 就松了她几秒，又贴上去了，算了算了，不和他计较。 夜深人静，松涛声流过，根本听不到，光是自己的心跳声就吵死了。 “明天还上不上班了？”她的声音闷闷的，从他胸膛那边传过来。 她真的，不解风情。 叹了口气，“再一下下。” 下巴往下低，在她颈窝埋了会，能看到她颈侧淡色血管，想偷偷用嘴唇擦过去。 哎，好怂，不敢动。 其实大夏天就算是半夜，这么抱着也挺热的，他还抱得死紧，她里面又没穿，好尴尬的，出汗了。 澡白洗了。 她刚发信息那会还心跳得不知所措，这会就满脑子的俗事，她是不是脑子不太正常了。 “阿雪。”低低喊了声。 “嗯？”她都有点困了。 “那我走了。” ？ 他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不撒手他想怎么走。 说完默了一会，才把她给放开来。 两个人就这么四目交投，他没多少表情，眼里全是情绪，她被看得不好意思起来，“不走吗？” 黎岸风小声说：“我看着你上去，就走。” 她转身走了几步，又觉得不太好，转回去，他还是那样，没什么表情地站在路灯底下，看着她。 “晚上回去，开慢点啊。”挤半天挤出这句话来。 “好。” 他好像在她背后笑了，也不好回头确认。 哎，刚才是什么破对话。 有点摸不清两个人之间的距离感，没复合过，没经验啊。 总之她是上了楼，一折腾，三点半了，她明天上班要死掉了，赶紧冲了个澡，上床睡觉。 “秦放，怎么追女孩子？” 秦放还没清醒过来，听到的就是这么一句话，他又确认了一下来电，惊呆了。 “风哥，你知道现在几点吗？”秦放声音充斥着起床气。 秦放有种杀人的冲动，半夜四点钟的，这叫什么事，他boss是不是不知道有下班时间这个东西。 “明天放你假。” “你说这个我可就不困了！”他boss是全世界最好的boss，他愿意7×24随时候命。 “送花啊，送包啊，你可是总裁，小钱钱用起来，约会给她来个包场，带她出席晚宴，再豪车兜风，哇，再加上你的颜值，我都有点小心动了。” “女孩子喜欢这些的吗？”黎岸风那边的语气全是怀疑。 秦放循循善诱，“你想想，西西总找你买啥？那还不是就包包，衣服，首饰！‘包’治百病听过吗！” “我觉得她不在意这些。” 黎岸风回忆过往，她没表现出来什么物欲，可能因为当时两个人都是学生，他也没什么给她花钱的机会。 唯一买过一个戒指，也不是她提出来要的。 好苦恼，送她什么也不知道。 秦放和他说了半天，突然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对象是谁，赶忙问：“等会，你要追谁啊？西西家教？” “嗯。” 妈耶，承认了，居然承认了。 “那就主打浪漫，游艇出海，烛光晚餐，游乐园摩天轮安排上。” “俗套。” “你想怎么不俗套，带她去你家打一晚上游戏吗？联机杀一晚上怪！” 可把他boss能耐的，送东西嫌没意思，玩浪漫嫌俗套，太难伺候了！ 虽然冲着黎岸风的脸，他觉得肯和他联机的女性也是可以从这里排到公司门口了，但是势必会在游戏过程中被黎岸风喷得妈都不认识，他这种高玩都试过玩puzzle类游戏黎岸风宁可单人双操都不想和他合作的情况，这谁遭得住！ 黎岸风被他哽到，讷讷说：“我没追过人。” 他当然知道他没追过人了，都是人追他，女孩子最吃他这种了，脸好，身家好，事业好，个性差一点好像根本没人关心这个。 不过也是多年老友，他也是希望黎岸风有个人陪能开心点，上次喝酒喝到进医院把他都给吓到了，没见过他这样，大学认识他的时候，他就是除了学习就在打游戏做游戏，别的事情不大上心，他根本没想过他在游戏以外的地方也有这么偏执的一面。 “先送花看看？你们不是谈过吗，又不是不认识！” “玫瑰？” “你不知道她喜欢什么花吗？” 秦放问出口就后悔了，他会不会被降薪啊！ 赶紧补锅，“玫瑰或者百合吧，万能，万能。” 学生时期那年情人节临近春节，哪里过过，两个人也就打了通电话，还真没送过她花。首饰送过，可是关于首饰似乎容易和不久前不大好的几段回忆联系到一起去。思来想去，还是订花比较保险。 第二天一大早，沈汀汀以为boss要问她日程安排的时候，接到了订花的order，还是订足一个月的玫瑰，全是订给江小姐的，除了黎语西的事务，她极少需要处理boss的私事，这件私事足以让她确定她boss大概真的是隐婚了，上个月可能就是夫妻吵架了？ 江舟雪收花的场景可说不上浪漫美好，Unicorn没人知道她花粉过敏，帮她签收了花束之后放在了她办公桌上，等她开完会出来，还没走回工位就打起了喷嚏。 “阿嚏、阿嚏……” 旁边正和她讨论新游戏事宜的顾易吓了一跳，看着她眼泪都掉出来，连退好几步，背撞到墙，脑袋也磕了上去，捂着头贴着墙根挪着步子，好不狼狈。 “你没事吧？” “花粉过敏，阿嚏！……”从眼眶到面颊都染上薄红。 杨琦把那一大捧玫瑰花绕了大半个办公室，扔到休息室，她才舒服了一点。 “第一次见花粉过敏的，你春天怎么过？”顾易从口袋里拿出一袋纸巾，抽了几张出来。 江舟雪接过顾易递过来的纸巾，小心擦着眼部，“口罩和抗敏药。” 回到工位她还被手下两个人打趣，第一次看到她这么慌乱，杨琦还说可惜了送这么大一束花。 她给罪魁祸首发去一条信息。 -六方晶系：我花粉过敏。 江舟雪说不上自己是出于什么心态非得告诉他这事，好像有点不高兴但是又有点高兴。 前男友不知道自己花粉过敏有点过分，但是他一本正经送花来追，哎，是真的准备追她啊。 他好认真啊，就挺开心。 -黎岸风：对不起。 -黎岸风：你没事吧？ -黎岸风：过敏。 收到他这条信息江舟雪又有点后悔了，两个人刚刚开了个头，她就这么浇冷水过去，把黎岸风作跑了怎么办。他以前从来不讲对不起，这段时间却讲了好多次。这件事明明不能怪他的。 -六方晶系：以后注意呀！ -六方晶系：没事，打了几个喷嚏而已。 黎岸风看到信息总觉得有些时空错乱，像他解错了题目，她给他整理他的易错知识点，也是这样，只是送错礼物的苦恼是写错习题的几万倍。 他为什么不知道她花粉过敏呢？ 明明以前她春天会戴口罩，他也没问过，只当她是怕流感。 局促得像个十几岁的小男生，一条“对不起”发得比他第一次上E3全英文演讲还紧张。 怕她说她反悔了，她不想试试了，那要怎么办？ -黎岸风：几点下班？ -六方晶系：没意外的话六点。 他最近比较忙，几乎天天OT，想去接她下班好像也不可能，离周末还好远，难熬。 -黎岸风：加班的话和我说一声。 -六方晶系：？ -黎岸风：去接你。 -六方晶系：好呀。 沈汀汀就这样莫名其妙收获了一个月的鲜花，啥情况哦，她boss又吵架了？ 第24章 “顾大佬, 我先收工啦。”伸展了一下手臂和肩颈，坐了一整天，有点僵。 已经八点四十了, 她的数据总算是整理完毕, 稍微收拾了会桌面, 纸笔文件都归位。 顾易没抬头，“我还有个设定要修正下, 晚点发给你。” “okay！”她拿起皮包, 扫了眼微信，说：“没问题的话，下周我就做市场调查。” 她走的时候办公室只剩下顾易还在为三个新草案头疼。 下了写字楼, 外面霓虹闪烁，他的车停在广告牌下面，浅色衬衣，袖子卷到了关节, 拿着笔记本电脑不知道在做什么。 七点半给他发的今晚加班的信息，也没抱太大希望, HC最近该比他们还忙, 他那边隔了十分钟回过来信息： -黎岸风：去接你。 他还是开的那辆跑车，她走到车的侧面，他还无知无觉, 一双眼睛盯着屏幕上下扫动。 “等很久了？”她有点紧张。 “没有，十五分钟左右。”阖上笔记本放到尾箱垫上。 好像回到了上次坐他车的时候, 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他的手搭在方向盘上，指节修长, 将车开出停车位，“最近经常加班？” 她不知道看哪好, 盯着他的手回答，“还好，还没到加班凶的时候，研发组比较忙。” “他们忙完就轮到你忙了。” “这个倒是。” 同行业的，他确实熟悉运作。 “想去海边吗？还是想早点回家睡觉？”他看手表，时间不算晚。 她喜欢海，喜欢日升日落，喜欢浩瀚星空，最喜欢天空由暗变亮，他后来想秦放说的也没错，只是她喜欢的大概不是那份浪漫，而是那份壮阔。 这些太普通，所以他最开始根本没想到。 她想了会，回答：“去海边。” 夜风拂过，他车里放着游戏纯音乐，应该是他自己做的歌单，他再没说什么话，专心开车。 “不是下班了？”余光瞥到她在看邮件。 “工作邮件，我随便看看。”主要是紧张，转移下注意力，她把手机举起来晃了下，“介意吗？” “不介意。”调小了音乐。 有四个文件，顾易给她多发了一个吗？她点开那个未命名文件，精细程度完全不是草案能比的，随手翻了下设定就是小几十页，她还没看太仔细，顾易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喂，顾大佬？”还是第一次接到他的电话。 顾易语速很快，很急，“有个未命名文件发错了，不要开那个文档。” “啊，我已经在看了。”她第一个开的就是他说的文件。 “和工作无关的。” “是游戏企划啊？”她有点困惑，还是完成度很高的设计稿。 “你别往上交这个，没前景。” “好的。” “谢谢。” 短暂的通话结束，她又看了会未命名文件，详实的背景设定，随机道具效果也都做了分类，地图设计的草图也有好几幅，连开场CG的分镜稿都做了一部分。 这绝对是他的心血之作。 “喂，顾大佬，对不起，我看了你发来的文档，我觉得可以提交上去，退化的概念有一定噱头。”她这样有点超过，她心里清楚。 顾易诧异她又打了电话过来，解释道：“不是为这次新游戏做的，是我自己写的废设计稿。” “被以前boss废掉的？” “嗯，不符合市场，赚不到钱。” “王……boss不是说这次没约束限制吗！” 顾易重复着：“赚不到钱的这个，群众基础差。” “那也不一定，这几年不是很多爆款的小众硬核游戏吗，《茶杯头》和《空洞骑士》那些。自己的心血不要随便放弃掉。” “看得出来啊？”顾易有点不好意思，本来就是加班太累不小心把稿件打包进去了。 他偶尔会往里面填充一点内容，这次眼花把文件夹放错了地，才发给了江舟雪。 “嗯。”太看得出来了，而且从商业价值来说，也没有很糟糕，“我们试试？” 顾易还在推拒：“但是这个不适合移动平台，我是当主机平台设计的，所以还是不适合这次。” “那倒也是，没有别的平台的经验。” 他们公司一直是手游主打。 “啊，之前参加chinajoy，我看到有扶植的计划，可以试着用这个投一下，这个月就是第一次遴选，下个月就出初次选拔结果，时间上还算来得及。如果得到认可，ART GAME那边说不定也会让我们试试。”她想起来之前做过的资料搜集。 “但是我不可能以个人名义参加，和公司合约问题，这个必须得过boss那关才行。”顾易也不是没想过自己投稿。 “这个我会和你交的其他几个一起做不同方案的，交给boss看看再说，四个方案给boss选。” “等等，这个我再完善一些再给你。” “好。” 黎岸风在她放下手机后开口，“你的职责会不会太超过了？” 她还是这样，会“多管闲事”。 “有一点？” “废案也接手做？” “我觉得他那个废案挺回归游戏本质的，看得出来很用心做的设计。”她觉得是王叔叔会喜欢的那款，“你要不要看？” “商业机密给我看？” “也是，那不给了。”锁屏。 他面色不好，她大概知道是为什么。 分开太久，她的行为模式都是独身的状态，要好好适应才行。 半晌，他又开口，“我也有写新企划。” “你有写吗？你们公司哪个游戏是你的企划呀？”江舟雪一直以为他就是看企划案，或者是定大方向、大框架那种，没想到他还亲自写。 她最初也是觉得黎岸风是会自己做游戏的类型，但是看他们公司采访，大部分作品是秦放的企划。 黎岸风生着闷气，“不告诉你。” 为什么这也要气，江舟雪这次是弄不清楚他生气的点了。 她试图解释：“我没在职员表见过你名字啊。” HC的游戏她还是研究过的，官网上过好多遍，游戏的主要staff她都有看过。 “到了，下车。”黎岸风将车停稳，先她一步下了车。 她追在他后面，“告诉我呀。” 在沙滩上走出好几步，他才回答：“都是。” 半天听不到她声音，回头才看到她人在好几米外沙滩入口处蹲了下去。 忙步履如飞回到她跟前，“怎么了？” “脱鞋，不好走。”高跟鞋一脚一下陷，穿着走怕自己不是崴脚就是摔了。 “你起来，我帮你。”看她躬着腰不好脱，再一看裙子不够长，不够她蹲的。 她已经脱掉一边了，正在解另一边的扣，他非跟着蹲下来给她解。 “你会不会啊？”她低着头撩着头发看他忙活。 “怎么不会。”他一抽蝴蝶结就散开来，“不会打结还要穿绑带的。” 什么结？她反应过来后就叫着：“那是装饰结，你干嘛解开！” 他的身子挡住她的视线，晃了好几下身子才看到自己的脚，他是真的不知道只解鞋扣就行。 默，看着她脱下来的那只鞋才发现自己完全搞错了，又绑了回去。 他很擅长绑蝴蝶结，从运动会练习她摔了一次之后，给她绑过好多次鞋带。 脱完鞋他顺手勾着鞋跟的绑带拎起她那双高跟鞋，“我帮你拿着。” 月色和暖黄的灯光融在一起，繁星坠入海中，海面粼粼波光，微腥的海风吹来，静谧的夜里只剩海水冲击沙滩的声响。 她快走几步才堪堪跟上他的步幅，走了没几分钟发现不对头，整个沙滩都没人影，连小商铺都紧闭着门，“怎么这里没有人的，才九点。” “我包场了。” “哦……”真是毫不意外的答案。 脚扒拉了会沙子，靠近海边看到了礁石旁边的生物，激动地拉了下他的衬衣袖口，“寄居蟹！还有招潮蟹！” 他循着她手指也看到了钳子一大一小的螃蟹，又看了眼被她两根手指扯着的袖口，默了半晌才开口，“你小心脚。” “没事啦，我不靠太近。” 说着不靠太近，过了没一会就松开他的袖口，跑过去戳别人蟹壳，戳了会觉得没意思，往海里走了几步，踩水玩了起来。 恣意张扬，但是她五官柔和，把张扬的气质中和掉，徒留几分温柔。 她就该是这样。 “挺解压。”在海边旋了个圈，细白的足踢起水花，溅了些到他身上，“你工作忙不忙？” 他懒散地站在沙滩边，“忙，在做试玩pv，移植也比想象中麻烦。” 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聊到工作上面去了，不知道怎么起话头，挑了个最没意思的。 硬着头皮聊下去，“接下来要开拓手机市场？” “嗯，不过主要还是主机。”提起工作他顺口问起之前的事，“是不是因为没谈成代理权，被发配去小公司了？” “我升职加薪了，虽然比之前要累一点。” “还能回总公司吗？” 黎岸风想到之前撞见她喝酒应酬那次，想来那些职场规则她也该遭了不少罪，顶头的上司看着就是老做派，该不是没谈成给她穿小鞋了？ 接着有些丧气，“代理权，我本来是想和你签的，我就是气不过。” 当时脑子一热就亲上去了，气不过她把自己甩了，自己走不出来，她却若无其事交了男朋友。 她倒是没想到他真的有想和她签约，一直以为就是假公济私，因为看E3的消息，他该是筹备了很久。 内疚的情绪跑出来，在日本的时候误会他了，心里想着对他好点弥补下。 “过半年就回去，和你没关系啦，本来就要到这边来的。”她照实了说，“下班时间还是别聊工作了。” 她起了新的话头：“这几年过得好吗？” “不好不坏。” 黎岸风说了等于没说。 天都被他聊死了，他这样怎么追她哦。 脚用力划拉了一下，飞溅的水珠滑过他侧颈，浅色的衬衫一下多了好些水点子。 他也没恼，手背在脸上抹了两下，然后还是那个语调，“干嘛？” 气不动，这人怎么就是这样的？ “唐棠，和你什么关系？”先前磨不开面子，现在敢问了。 没料到她会问这个，想起之前晚宴的事情，不知道唐棠都和她说了些什么。 他老实回答：“没关系，只是家里有点交情。” “她喜欢你。”肯定句。 瞎子都看得出来。 她特别在意，因为她想起来她为什么觉得唐棠眼熟了。 她没问，但是他自觉否认，“我不喜欢她，碰都没让她碰过。” 他说她就信，绽出抹笑，“那就好。” 看她笑得明艳动人，眼睛像月牙弯弯，晃了他的眼。 好什么？她吃醋吗？不太像。 到底好什么？ “好……”发出一个音，他又抿了唇，把后面的话吞回去。 “嗯？” “没什么。”问不出口。 她没说话，背过身去，一望无际的海岸线，潮湿的海风吹过来，扬起她黑色的长发，她用手勾起乱掉的发丝，挽到耳后。 早点问他就好了。 江舟雪从海水里走出来，站到他旁边干燥的沙子上，手背在后面，“我很喜欢海，海风，海浪，都喜欢，谢谢带我来。” “你喜欢的地方我都会带你去。”黎岸风看着她的侧脸，笑得温柔。 “我们找个时间回学校吧？”想和他去有共同回忆的地方。 “好。” 第25章 人就是不能给自己立FLAG, 说着自己不忙，马上现世报，因为三个草案变成了四个, 第四个还是她自己要求的, 她的工作量陡增。 “总监, 还不走啊？”杨琦收好了包，看江舟雪还在伏案奋斗。 “你先收工吧, 我再呆会。”没抬头, 还在打字。 “女孩子太晚了危险。” “我会赶末班地铁回家的。” “总监明天见！” “不然算了。”顾易看她为了自己的废案加班加点也不大好意思。 “快做完了你和我说算了！明天开会就给boss提，今天回去通宵也给你弄完了。”她对待工作有着十分的认真。 “太麻烦你了，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了。” “别想那么多, 想办法让它通过再说。” 结果就是回家弄到了两点，第二天的会议姑且是通过了，但是王睿提出还是得从那三个方案里选一个后备，顾易想做的游戏等九月有了结果再往总公司那边送。他虽然喜欢那个企划, 但也有所保留。 总之算是初步有了成果，她也得到了短暂的休憩时光, 接下来就是顾易完善草案参见遴选, 她至少在九月中之前都不用再加班。 可以安安心心没有工作包袱和黎岸风约个会，回母校找找感觉。 市一中的周六只有高三的学生在学校补课，校门口也是冷冷清清, 半数的铺面没有开张，他们以前常喝的奶茶店换了老板, 餐单也没了以前熟悉的饮品。 “一杯冰摩卡，你喝什么？” 江舟雪低头扫了遍, 指着一杯粉色饮品图案说：“我要这个，草莓, 去冰，半糖。” 他们去的时间临近中午，学生还没到午休，店里没人，两杯饮品很快就做好。 黎岸风咬着吸管喝了一小口，眉毛就皱了起来，不动声色把吸管往外抽了一截，然后咬住吸管小口“喝”着。 她在旁边笑起来，把草莓口味的饮品递过去，“要不要试试我的？” 吸管上浅浅印着红色的唇釉。 就着手喝了一口，就算是半糖也比他那杯甜多了。 “你笑什么？” 嘴唇碰到他刚才碰的地方，吸了一口，“想到高中，我有天弄晚了没给你买草莓酸奶，你一天都不高兴。” “我没有。”黎岸风撇着嘴否认。 “一整天都冷冰冰的，和你讲话能说一个字就不说两个字，眼里装满了幽怨。”江舟雪故作冰冷模仿他，“你就这么看着我。” “夸张。”他哪会用那种眼神，最多就是冷漠一点。 “幽怨可能是我夸张了，我当时其实没领会到，你根本没表现出来很想要我给你买酸奶，你还说是我想追你，你是不是早就喜欢我了？”回到学校以前的记忆顺理成章跑出来，他们还没在一起时候的记忆。 “别回忆，好挫。”说完拉着她过马路，“回学校了。” 江舟雪还沉浸在回忆里，絮絮叨叨的，“后来你买了瓶酸奶当着我的面喝，我都没反应过来。” “就是你天天给我买，突然不给我买，我不高兴，哪懂什么喜欢不喜欢……” 黎岸风有点认命地叹道：“那时候好傻。” “没有啦，那个时候我们不都傻乎乎的。” 迟钝，不懂表达情绪，横冲直撞。 虽然只有一年多的时间，如果能再长久些就好了。 “你就不怎么傻，都是我在傻。” “也挺傻的，你不高兴我都不知道为什么，好多都是后来回忆才明白你在想什么。”等又大了几岁，回忆过去，渐渐生出新的认识。 “不一样。” 不一样的，她就懵懂了一小会，他却不敏锐了好多年。 “好像现在也不能完全明白过来。” “哪里不明白？” “比如，怕苦怎么还买这个喝？” 他沉默了好大一会，言简意赅地回答：“形象包袱。” 听到答案，她心里又开始觉得黎岸风可爱起来，在班上也是，她送的草莓酸奶他都要等到放学没人才喝。 “又不是娱乐圈的，是很帅啦，喝草莓味也很帅啦。”说着还吸了一口。 明明是冒傻气的事，她这么说好像也没那么傻。 别人说他帅他都不以为意，她说出来，他就快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偏头带着她直往学校里走。 “你们找谁？”没穿校服，理所当然被门卫拦下。 “毕业学生，回来看老师。” “找哪个老师？” “李文华，李主任，赵清，赵老师还有万奎，万老师。”江舟雪说了一串名字。 “进去吧，但是等午休才能找老师。”门卫也未加阻拦。 “没什么变化，还是这样。”江舟雪四下张望，除了教学楼外换了装潢，里面都是老样子。 经过楼道黎岸风吐槽：“摄像头还是没开。” “以前也不开，装饰吧。” “去以前教室吗？” “嗯。” 好在他们的教室没人，高三补课的集中在楼上。 “以前我们就坐这里。”江舟雪找到高二时候两个人同桌的位置，倒数第二排靠窗，坐到外面的位子上，还往前移了几下课椅，让他坐进去。 课桌是早就换掉了，能看到课桌主人用荧光笔写的字句。 黎岸风靠着墙壁，左手支着下巴，斜眼看她，“你还靠我肩膀上睡着过。” “就那一次，我请假，结果半途你翘课。” 体育课，她病得脑子不大好用，本来是在教室趴着，他翘课回教室让她躺会，她不好意思，就靠了会肩膀。 “之前生病难受吗？”发烧那次。 “还好吧，我身体还算可以。” 当时和他吵架比较难受，别的难受都被压制住。 “教室不开空调真热。”解开一颗纽扣，手掌给自己扇风，“黎岸风你不热吗？” “热啊。”八月份没空调，电扇都没开，当然热。 “喝一口？”吸管又到了他眼前。 只剩半杯，快要不冰了。 她这样会让他觉得，已经回到以前了。 他接过去，嘴唇碰到吸管边缘，说了句：“间接接吻。” “你介意啊？”瘪了瘪嘴。 “不、不是……”猛吸一口，差点被呛到。 她就在那笑，好看的眉眼生动活泼。 她好像是故意的。 以前偶尔也会这样，喜欢逗他，他经不起她逗的。 之前他说过什么来着，让她欺负回来…… 自掘坟墓一样。 江舟雪见他红了耳根，喜悦的情绪止不住往外冒。 背着手走到第一排讲台旁边，坐到桌上晃悠着笔直嫩白的腿，“记不记得以前写名人名言你写了什么？” “记得。” 黎岸风从讲台拣了半截粉笔，在黑板中央开始写字。 我的勇气和你的勇气加起来，对付这个世界总够了吧？去向世界发出我们的声音，我一个人是不敢的，有了你，我就敢。 他的字不是练过的那种，会往一边倾斜，不写连笔，不是适合板书的字，但她还挺喜欢的，有点像他本人，肆意又认真。 “你怎么就敢写这句。”她一脸开心。 被教导主任抓到没多久，全校都知道，他还写出这种挑衅的字句。 对付这个世界，十七岁，确实是有这份勇气。 他认真回忆起来，“放假在图书馆借的书里面看到了，再说，清姐不是喜欢王小波吗？” 清姐是他们高中班上语文老师，每周写一条名人名言也是她布置的功课。 “她没发火应该是看在王小波的份上。”赵清只是擦掉了他写的这句话，没多说什么。 “你后来写了什么？” “写了一首诗。” “什么？” “古诗，杜甫的。” “哦。”没回应他呀。 也是，当时都分手了。 还是有点小失落。 “去操场转转吗？” 这个时间正好学生午休，高三来补课的男生在操场打篮球，有三两女生站在围栏那边看他们打。 “你以前从来不打球。”撑在阴影处的铁栏杆上，支着下巴看学生打球。 黎岸风背靠着栏杆，侧头与她聊天，“和班上人又不熟。” “你就和我熟。”她早先还担心他交不到朋友，看到秦放，自觉他在美国应该过得还行。 “来操场次数最多的就是那次你练跑步。”余光瞟到她的膝盖，那里有一道小疤，当时留下的。 偏头笑道：“你还背我去了医务室。” “结果你到现在还是不会绑鞋带。” “你惯的。”她洋洋自得，不以为耻。 以前是真的绑不好，后来是她刻意为之，就是不学怎么好好绑鞋带，也不知道在执着什么劲。 “咳咳。” “又是你们俩！”中年男人看到女生给打球的男生递矿泉水，耳提面命道：“高三了，收心！” “李主任又在抓早恋了。”江舟雪伸手挡着嘴小声和黎岸风说：“我们快溜吧。” 两个人刚转过身去，高中时期恶梦般的声音就来了： “江舟雪，黎岸风。” “李主任好。”江舟雪换了副笑脸问好。 “不是分手了吗？”李主任小声嘀咕。 她笑着没讲话，李主任又问黎岸风：“哄好了？” 黎岸风手往旁边一指，“得问她。” 李主任的目光又飘回江舟雪那边。 “快了快了。”语气轻快。 黎岸风那三个字对她杀伤力挺大的，开心得不行。 “李主任，学姐和学长是不是也早恋？”刚送水被抓包的女生插了句嘴。 李主任板起脸，“你们跟我去办公室，准备写检讨。” 三个人很快消失在视野。 黎岸风挑眉，重复了遍她刚才说的话，“快了？” 她还在笑，抿着嘴巴笑，牙齿露了一点出来，看看他又看看地，就是不回答。 “别笑，说话。” 眼睛还盯着地面，尾音上扬，“就是快了。” “别笑了。” 说着要她别笑了，自己也被她情绪感染，摸着额角笑起来。 第26章 “砰”地一声, 红酒瓶塞在开瓶器的作用下被□□。 “终于有机会开这瓶酒了！”江爸的声音满是兴奋。 一家四口出了海，在小型游艇上给江沉庆祝，他过完这个周末就要提前去学校准备军训。 大学就在本市, 但在郊区, 他已经明说大概一个月回一次, 想好好学习。 海上阳光正好，潮润的海风裹挟着一些凉, 桌上布着爸妈爱吃的中餐, 江爸正将红酒倒入醒酒器里。 “偏心，我上大学都没开酒。”江舟雪佯怒着小声对江沉说。 江沉笑笑：“姐，你那瓶比较贵好吧。” “那还不是因为比你早出生几年。” 她爸的藏酒里有好几支就是她和江沉的出生年, 不过最尊贵的要数她爸妈结婚年份的酒，她爸说了，金婚才拿出来喝。 家里很少有这种聚会机会，也是这两年公司上了正轨, 爸妈要操心的事情变少了，才有了些空余时间。也就是相对之前, 算下来频率也不超过两个月一次。 “你们咬什么耳朵？”江妈看他们两个小声聊着。 江沉没将两人打趣的话说出来, 只说：“没有，就说姐姐最近好像心情很好。” 江妈听他这么一提，也觉得是那么回事, 问江舟雪：“是啊，小雪, 你刚才傻笑什么？” “我没有傻笑吧……” 说出来她也感觉自己挺傻的。 江爸和善的目光扫了过去，“是不是恋爱了？” “小雪, 最近和宋殊怎么样？”江妈不知道怎么就联系到了宋殊身上。 宋殊出差，她也忙着工作和黎岸风的事情, 理所当然最近没怎么联系。 她盯着醒酒器里的玄红液体，踟蹰着开口，“就……我最近……有个在接触的人，所以就别捆绑着宋殊了吧。” 说完鼓了鼓嘴，江沉听她这么说警觉地握紧了拳头。 他对姐姐的朋友圈了如指掌，她能接触到的，无非是同事或者旧同学，距离她哭得惨兮兮的那天还没多久，这就有对象了，除了是黎岸风还能是谁啊？ 上次她还说着和黎岸风说清楚，转个身就变卦，他姐姐以前哪这么动摇过，大学说读商科就读了商科，对医科一点执念都没有了，怎么遇到前男友就成这样了？ 他随便想想就气得有点血液翻涌。 江爸随口猜测：“谁啊？新同事？” “同学，也没确定关系。” 嗯，高中同学。 “没确定关系你急什么？”江妈眉头直皱，她已经认定宋殊了。 “快确定啦……”旧情复燃比她想象中要快得多。 江母怀疑起了自家女儿，“是真有这个人，还是你想蒙混过去？” “真有，别给我塞相亲对象了。”她眼神真挚又诚恳。 围绕她的话题到这里就结束了，今天的主角还是江沉，江妈特别唠叨，叮嘱再叮嘱，重复再重复，中心思想都是让江沉好好照顾自己，恨不得给他在大学附近租套房子，再请个佣人，照顾他生活起居。 江沉也不是委屈自己的性格，说着不会让自己过不好日子的，让二老放心。 开车送江舟雪回去的路上，江沉才有机会开口，“姐。” 她放下手机，微侧身子等着下文。 江沉没好气地往下说：“你是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哭成那样了，还不止一次，还执迷不悟，和被下药了似的。她这个条件，又不愁没人追，就是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吊死一次不算，回魂了再去吊死一次，怎么就学不乖。 “你怎么和姐姐说话呢！”要不是江沉在开车，她都要弹他额头了。 “你再哭了，我可不管你。”江沉恶狠狠的。 江舟雪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关心我。” 她弟弟就是特别不喜欢黎岸风，她好怕两个人见面不愉快，这还没到见爸妈，光一个弟弟就够难搞的。 她知道江沉特别怕她受伤害，但是喜欢这件事，又不能用理性拆解，她只能劝道：“你对他成见太深。” 江沉没否认这点，“姐姐，考虑清楚，喜欢你的人大把。” 他看自己姐姐的样子，是考虑不清楚了，已经完全站黎岸风那边了。 “嗯。” 之后她和黎岸风忙里偷闲约了好几次会，去山顶看了星，听了音乐会，看了游戏原画展，就这么晃到快九月中。 为什么还没复合呢？她也不知道，黎岸风不提她也就没提，但是和复合了也没多大区别似的。 直到她公司送去选拔的游戏顺利通过了初选。 “你看了初选的游戏吗？”顾易在会议之后神秘兮兮到她工位问她。 “还没呢，只知道《无限退化》通过了，还是你给我发的截图。”自己公司的四个设计已经几乎耗尽她的精力。 “有个叫《咬尾蛇》的游戏看起来会是大赏得主。” 她有些好笑，挑着眉，“你这就吹上了对家？对自己作品太没自信了吧？” 头先开会王睿还表扬了《无限退化》入选的事情，而且玩家票数最高就是这部，他们还是在离截止日期前一周才投的。 “客观评价。”顾易严肃认真，“官网放了部分设计稿，你可以看看。” “好吧，我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 浏览官网在入选的几个作品里先是看到自家公司的《无限退化》，游戏封面被打上“玩家票选TOP1”的LOGO。往下滑了几个，才到了《咬尾蛇》，放出了背景设计稿件，她点开大图看了几张，迅速再三确认了游戏设计师名字。 不会吧？ 他这是干嘛啊？ 不可能，他答应过的。 她要当面问清楚。 火急火燎地下楼，《咬尾蛇》的署名是KAZEYUKI，是她惯用的游戏名，设计稿字迹她没可能认错，上个月才看到笔迹主人在黑板写过字。 他为什么要投稿？ 她一边拦车一边给黎岸风发微信。 -六方晶系：一会过去找你，有空吗。 -六方晶系：大概四十分钟后。 -黎岸风：有空，到了给我发信息。 四十分钟后。 -六方晶系：到楼下了。 急得不行，电梯怎么还不到。 心拧成了麻绳，一边害怕着，又一边否定着，他没理由这么做，他可能就是心血来潮想参加？ “EX？”身后响起娇滴滴的女声。 她蹙眉回头，不耐烦地看着来人，“是你啊。” 唐家大小姐，怎么就在这里撞上她了，心里更乱，不想搭理她，她现在只想找黎岸风问清楚《咬尾蛇》的事情。 “你来找岸风哥？” “是，有问题吗？” 冤家路窄，两个人一同进了电梯，狭小的空间里，两人分别站在内侧的两角。 唐棠看她按完电梯楼层，接着之前的话题聊下去，“ART GAME和HC的合作不是没戏了，你还来找他做什么？” 她讲话还是那么骄矜，江舟雪今天是一点和她闲扯的心情都没有，冷淡回道：“私人理由。” “别仗着是他EX就老来找他，你已经是过去式了。” “哦。” 唐棠被她这副无所谓的态度闷到，问：“难道你们复合了？” “与你无关。” 唐棠就是那种你和她硬碰硬她还有发挥余地，遇到江舟雪这种油盐不进，不把她放眼里，甚至连一丝情绪变化都没有的，唐棠火气顿时往上冒，她不给个确切答案是什么意思！ “他不可能接受你的！他之前……”话音未落，电梯剧烈震动了一下，几乎快要站不稳，身子摇晃着靠到角落才算找到平衡。 灯光全都熄灭，电梯卡住不动。 “啊！”唐棠手撞到冰冷的金属墙壁，“怎么回事！” “喂！有人吗！”唐棠猛拍了几下电梯门，“好像故障了，怎么办啊？” “……”江舟雪蹲了下去，手机好像在响，耳边好像有声音，但是眼睛看不到，手翻了好几下包，手机被碰到了地上，还在震。 “喂，EX，说句话啊。”唐棠有点害怕，想找人说话缓解下，不然她像一个人被困。 唐棠折腾了几分钟，几乎要把被困电梯错误示范全做一遍，才终于想起打开手机电筒，按下了那个红色按钮。 江舟雪也终于借着灯光，拿到了自己的手机，有点拿不稳，看到3个未接来电，又来了电话。 刚摸到接通的绿色的图案，电梯恢复了电力，往上了一层，电梯门一开，望见了那个打电话过来的人。 “岸风哥，刚才电梯故障了，我好怕啊！”娇娇的，嗲嗲的。 沈汀汀在旁边感叹，电梯最多才卡了不到十分钟，这唐家小姐未免太娇气了吧。 至于和她一起被困的那位，只是跟在后面，没有什么存在感地倚靠在了一边，手机都还在通话中的界面。 “岸风哥，我指甲都撞断了，你看！”伸着手把断掉的指甲给他看。 黎岸风收了手机，拨开挡在面前的唐棠，走了两步，手一伸，拇指摁过去，将她咬住的下唇从牙齿下捻出来，“别咬，会破。” 湿漉漉的眸子看向他，失神涣散，没有焦点。 想也没想，拉着她往办公室走。 拉不动人，踉跄了一步她就以不正常姿势站着，“别动，我腿抖……” 何止是腿抖，声音都打了颤，听着她发音都费力。 打横把人抱了起来，外套被她揪住，“放我下去……” 气息整个紊乱，讲话都快是气音，吓成这样。 “岸风哥，黎叔叔……”唐棠小跑几步凑到黎岸风旁边。 目光冰冷如刀，“别跟来。” 唐棠不敢动了，表情整个垮下来，快哭了。 她这七年算什么，她喊着撒娇让黎岸风关注她一点，他视线根本看不到她，他EX站在那连句话都不用说，眼神都没和他对上，他就那么温柔对她讲话，还旁若无人抱了起来！ 七年以来的碰壁加起来都没有今天这样绝望，他不是没有感情，只是不给她。 和晚宴那天不同，那天他还隐忍着，现在完全不加掩饰，他就是爱她，唐棠也希望自己看不出来，可她看了他七年，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毫无胜算。 沈汀汀看着这个不可一世的大小姐蹲在地上哭了起来。 第27章 “吓到了？”他的声音从发顶传来。 听见了关门声, 闭着眼睛没给回应，怕睁开眼睛眼泪会不听话跑出去，本来没想哭的, 他这么一说自己反而矫情了起来。 人有的时候就是这么奇怪, 她分明自己一个人就完全可以稳定住恐惧的心情, 只要在那边站个三分钟就好，他过来, 拉一下, 抱一下，又问一下，她情绪反而翻腾得更厉害。 好像自己真的受了天大的委屈, 遭遇了天大的磨难。 明明，只是有点被吓到。 “也不和我说。” 被带着坐下去，眼皮被碰到，暖烘烘的。 “刚才外面那么多人……”一睁眼, 便汹涌出几滴泪，说话也带上了鼻音。 没脸见人了, 以后再不敢过来了。 “这里亮。”黎岸风说了句不相干的, 从茶几上抽了纸巾替她擦眼泪。 日光透过落地窗洒了两人一身，亮得都有些许刺目。 她咬着嘴唇，眨巴了几下眼, 止住泪水，“其实, 没以前那么怕了。” 闭着眼还好，睁开眼这么近地贴着他, 坐在他腿上，她顿时紧绷起来, “可以放我下来了吗？” 他没讲话，膝盖被勾着，她只能稍微后仰一点让两个人不要贴那么近。 她看着白色衬衣上面被她眼泪混着眼妆洇出了一小块黑印，“衬衣弄脏了。” “没事。” “就不会撒撒娇，一个人傻站着。”三分埋怨和七分的无奈，都不知道依赖他一下。 “怎么撒娇？黎岸风，我怕黑？”她眼尾发红，看起来比刚才还委屈，说完她又忍不住勾起唇角，这哪是她会说的话。 “还开玩笑。”拿她没办法，也不好说她什么。 以前刚知道她怕黑的时候，他还笑她，多大人了，还怕黑。直到一次晚自习停电，她吓得直往他那边挤，抓着他的手都在抖，他才知道是真怕黑。 追问几句，才说四五岁一个人被扔家里，停电了一晚上，在家哭到三点多爸妈才回家，之后每天睡觉前都要把电筒放在手边。 电梯门开的时候，他以为她会扑上来，她没有，走过去以为她会抱上来，她也没有。 她就打算一个人消化着情绪。 坚强得让他心疼。 “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伸手揉了揉她被他弄乱的头发。 江舟雪被他这个问题惊吓到，感慨道：“你以前可没这么坦率。” 这么直来直往的关心，没有过的。 手还在机械性动作，其实紧张得嗓子发干，“我真的很不敏锐，我怕你收起来的情绪我发现不了。” 察觉不出她的情绪，看不出来最初重逢她的害怕，沉浸在自己的苦痛里面，什么也看不清楚。 不是在医院她发了通脾气，什么都说出来，他自己不知道还要钻牛角尖到什么时候去。 就连今天这件事，也仅仅是因为他以前知道，不然可能又要被她瞒过去，装作自己没事。 “我怕你的耐心被我的迟钝耗尽了。”说完手就收了回去，也不敢看她，敛眸盯着自己衬衣上那一小块污渍愣神。 她也一下乱了，一样垂下了眼皮，小声否认，“我……我才不会……” 他这么说话让她有点心跳加速。 以前他不这么直白啊，所以她还会有逗逗他的心思，现在突然来一记直球，招架不住啊。 为什么突然变得成熟了，上几次见面还感觉和十七岁没差多少，还是早就变了，她现在才察觉到？ 偷瞄他一眼，他表情匮乏，像没听到她之前说的话，不怎么有精神，耳朵尖在发红，她这个角度看得清楚。 “好多年没撒娇了，都不会了。”她靠他近了点，试图撒个娇，不过不太顺利。 因为没有对象可以撒娇，也好像过了年龄。 “我刚才在电梯里挺怕的，想把手机拿出来打个电筒，也没做好。”又黑又逼仄，还有一个唐家大小姐在吵闹，她几乎没有什么行动能力和思维能力，铺天盖地而来的全是恐惧。 “好像还把手腕抓破了。”说着把一直贴着身体的左腕翻转过来，给他看。 之前她太慌乱，冷静下来才觉得有些疼，她留了一点指甲，掐得深，有血痕出来了。 黎岸风这才回过神，“掐这么重，出血了。” 她在电梯里一定很怕。 沈汀汀拿着医药箱进了办公室，在boss面前的茶几上放下后飞快退了出去。 江舟雪想把脸遮住，她还被黎岸风抱着，他怎么一点都不注意场合！ 没等她窘迫完，黎岸风找了瓶碘伏出来，给她消毒。 “这么小伤口上什么碘伏啊。”搞得她很娇气似的。 这种伤口就算不去管它，过几天它自己也会长好，最多就贴个创口贴吧，怎么还这么正式地消毒。 虽然是想稍微撒个娇，但是他真这样了，自己又赧然。 不习惯把弱点暴露出来，太不习惯了。 感觉到她想抽手，黎岸风微恼，“你别动。” 不敢太用力，怕拉疼她，刚才那一下让碘伏擦到她细嫩平滑的皮肤上，划出一道印子，白净的手臂上起了皮，被棕褐色的碘伏覆盖，要多碍眼就多碍眼。 “不舒服？”擦完药抬头看她捂着自己胸口，呼吸不畅的模样。 “没、没有。” 他以为是她被吓到还没恢复，这也有点太久，疑惑着：“还没缓过来？” “嗯嗯。”连连点头。 完了，怎么跟个刚恋爱的小女生似的，心脏突突快要跳出去一样。 他也不是第一次给她上药，只是高三的他不像这样，神色没这么温柔，高三他还说了句什么来着，说她傻不傻，鞋带都不会绑，她气得想踢他。后来才想明白过来，就是心疼她还不好意思说，怎么没傲死他。 和现在不一样，完全不一样，他刚才说那些话已经很犯规了，更要命的是，她看着黎岸风给她的几个小伤口擦完药，嘴巴凑过去，吹了下…… 睫毛好长，眼神温柔又专注，他不用看她，她就快沦陷。 又吹了下…… 她快不行了，心脏要出事，跳得不正常。 拆了个大号创口贴把三道指甲印全盖住，抬眸问：“疼不疼？” 摇头，刚才被他吹得痒，心里痒。 手腕被他拉着，让两个人间的距离缩短，他的目光也从她的眼到了她的唇，喉咙滑动了一下…… “阿雪……”喑哑低沉。 他越来越近，能看清他睫毛微颤，高挺的鼻梁快碰到她的。 她慌乱地用另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巴，隔开了少许距离，结巴着说：“我、我有正经事找你。” 这个时候要是被亲了，她心脏会爆的，气都快喘不上了，脸也在发烫。 和他也不是没亲过，不久前还被他怼到办公桌边强吻了，当时哪是这个感觉的。 不知道是他今天不正常，还是自己今天不正常。 黎岸风失落地退后，眼睛看了她会，才接上话，“什么事？” 江舟雪努力把杂念全赶跑，她是有事情才来的，“《咬尾蛇》，是你投稿的吗？” “你看到了？”语调很快，眼神发亮。 跟着故作镇定，问：“那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叫她觉得怎么样？ 他怎么是这个反应？ 刚切换回工作状态，不够一分钟，又回去了。 她试探性地问：“你投稿，不会是，因为吃醋了吧……” 黎岸风抿紧了嘴唇，默认了。 “我就是普通工作呀。”她未免太无辜。 顾易只是一个同事啊，甚至是他见都没见过的人，他连顾易是男是女都不知道吧！ “你对他说‘自己的心血不要随便放弃掉’。”后面的话他说不下去，自己也觉得自己幼稚得过分。 那天知道他有点生这个气，没想到他气这么久。 “他是公事，你这边是私事啊。”她觉得好笑又有点无奈。 以前黎岸风也有过想放弃掉做游戏的时候，她说过一句差不多的话，可她还说了好多别的话。 而且说话情境也不一样，感情不一样的啊。 “你还用私人时间给他加班。”他就是有莫名的对抗情绪，“我就是随便投了个……” 什么跟什么啊…… 他这不讲道理的劲和高中一个样，她给别人讲题他就不舒服，说别人吵他休息，不然就是和她说他也好多题不会，完全霸占掉她的时间。 她想了会，也没想出个结果，只好说：“那，大家公平竞争吧？” “我没想和你们竞争，我，有点冲动了。”他根本不缺那点投资，他在HC做直接能做3A游戏，况且《咬尾蛇》根本不在HC的近期计划里，至少得忙完《超越》的开发和《裂缝》的移植。 “你什么时候做的？最近不是很忙？”她推算了会时间，他这设计总不会只半个月就做完了吧。 黎岸风解释：“大学废案改的，也算是初心吧，没花太多时间。” “我回去好好看看《咬尾蛇》的设计，私人给你做个企划案，就你一个人看看那种，不可以商用的。”她一本正经想了个安抚方案。 “别做了，会累。”黎岸风被逗笑了。 他到底图什么？她被绕进去了。 “来找我就是问这个啊？”他还以为是私事。 弄清楚原因后江舟雪也觉得这么慌忙跑来很冒失，“嗯，我有点过于激动了。” “怕？” “只有一点点，很小一点点，以后不会了。”连忙否认。 是他害的，之前做的事情太没顾虑过她感受，让她担惊受怕的。 “我有的时候做事情不太考虑后果，要是伤害到你，你一定要和我说。” 今天怎么回事，他说的话好像把她撩到了，心脏又吵得不行。 “嗯。”嘴巴应着，脑子已经糊了。 不要再折磨她的心脏了，她以前很希望黎岸风对自己坦率点，真坦率起来，她只觉得自己反复去世。 他的那些想法，如果是靠她推理出来，她只会逗他，然后他半推半就承认了，她就来一句，黎岸风你怎么这么可爱。 他自己说出来，就全变了，不再是别别扭扭的小可爱了。 浓烈又炽热。 现在，好像和十七岁的恋爱，并不完全相同。 第28章 日本, 东京，千叶幕张国际展览中心后台。 “风哥，魂不守舍的想什么呢？”秦放的手在黎岸风面前连晃几下。 他boss下了展台到后台休息就一直是这个盯着自己之前演讲稿的失神模样。他都讲完快半小时了, 要把稿纸盯出花来不成？ 黎岸风被他手晃得烦, 稿纸一卷把他手压下, 半睁眼睨着他回答：“想回国。” 想见她，快一周没见到了。打电话怕吵着她工作, 发信息又没什么好说的, 每天都是寒暄几句。 秦放提醒他，“等下还有采访。” “我知道。” “你昨晚睡了吗？” “睡了四小时。” “你真是想猝死。”忙着TGS的新PV，操心着移动部门, 还要联系挖角，然后他发现他居然还把大学的草案改了投稿去了，他简直在玩命了。 “才不想。”工作太多，在国内没好好准备演讲稿, 昨晚花了几小时背好，黎岸风支着下巴, “日本有什么东西好买的吗？” “给女朋友吗？三宅一生？它那个包包我是欣赏不来。”秦放随口说着几个日本牌子, “山本耀司？” “搜到了，GUCCI的日本限定包？”秦放看着手机搜索结果，皱了下眉, “我们还是和以前一样去淘中古游戏吧？” 他不是很有耐心逛包、衣服或者首饰，之前和老板一起出差休息时间基本不是宅着就是淘游戏, 再不就是去酒吧喝酒。 黎岸风不置可否，喃喃自语：“还不是女朋友。” 秦放听了不过脑的话脱口而出：“你们都在公司那样了, 还不是女朋友？” “哪样？”听到这话又斜眼看过去。 “公主抱啊。”秦放一脸坏笑，揶揄他。 黎岸风愣了会才问道：“你怎么知道？” “公司私密版聊了好几天了。”秦放说完才想起来他老板不食人间烟火, 从不参与公司八卦，“啊，你肯定是不看的。” “就是那天研发组讨论，说你听到电梯故障跑出去，带翻了桌上的玻璃水杯，碎了一地玻璃碎你都没管，火急火燎往外跑，那大家就八卦嘛，就有几个人跟出去看，唐家大小姐被你凶哭了，然后你把之前来谈合作的江小姐抱进办公室，大家都说估计是老板娘。”秦放详细说明一番，随机露出个懊丧至极的表情，“嗐，那天我怎么就不在呢！” 完美错过了见证八卦第一现场的机会，他，一个全公司和黎岸风最亲密的人，都只见过传说中的老板娘两次面，还是一点火花都没有的两次，他对江舟雪充满了各式各样的好奇。 “无聊。”黎岸风给出评价。 秦放哂笑：“诶，无聊你笑什么？” 老板最近笑得太多，他觉得像被人夺舍了一样。 啊，爱情，可怕。 “她快过生日了。”黎岸风极其生硬地转换了话题。 秦放也脑速极快地一起转了，“是不是下个月十八号？” “买什么送她好……”认真苦恼着。 秦放随口应付：“你买个戒指求婚算了。” 不告诉他就不告诉他，他回国还不会自己问么！ 黎岸风想了会，有些挫败，“她会被吓跑。” “你还真想结婚？”秦放没想到他一句玩笑话，黎岸风还认真考虑了。 他不可思议地问道：“玩够了吗，就想结婚。” 他们圈子里可不少结婚后被老婆疯狂管制游戏时间的，然后就是各种客厅滑跪，最近他们研发组不少人开始感谢任天堂，做了《动物之森》，让他们老婆沉迷装修种田，玩起来比他们打游戏还上头。还有一哥们说终于有机会把几年前发售的《血源诅咒》DLC扫尾了。 况且他老板是重度游戏爱好者，没有事情能阻止他玩新游戏，加班爆肝完休息几天再爆肝打游戏也不是没发生过的事。 黎岸风语气淡淡，“有冲突吗？” 好问题，这题他不会。 抠着脑袋，问：“老板娘游戏打得好吗？” 黎岸风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撇了撇嘴，才回道：“不好，很菜，只会玩特定类型的游戏，大部分类型她都玩得很一般。” “还以为你们打游戏才在一起的。”秦放是这么猜的，同行业，而且江舟雪看起来也玩游戏，他以为没冲突是因为都是高玩。 “认识我之前她不玩游戏。” 很少见到这么老实回答的黎岸风，秦放的好奇越来越重，“那为什么就是她？” “不为什么。” 谁知道为什么，就觉得只能是她，也不是想着要结婚要怎么样，只要在一个空间，就觉得怪不错的。这些年不是没见过比她好看的，比她游戏玩得好的，比她更热情的，他对她们还是连句话都懒得多讲，就算是真的恨她的时候，也没想过要找别人。 他的私人空间被她打上标记宣誓过主权似的，没法让别人进来，他自己也懒得出去，抱着没人在意的回忆缩在那，蜷着，看行人往来，看花开花落，看时间流过。 “我都快忘记我初恋了，你们真长情。”可能主要是他老板长情，完全陷入爱情，“这么想她，怎么不打个电话？” “怕找得太勤……”她会烦。 黎岸风说到一半止住了，不该说的。他看秦放的表情，好像没听见，神游太虚了一样。 秦放想着自己中学，也不是没和同校女生暧昧过，纯也是纯，学生时代，谁不纯呢。整天想法设法腻一块，有两个班一起上体育课的时候还一定要那么遥遥相望一下，他打篮球，别人递水都不接，初恋又是个害羞的，到毕业都没给他递过水，就敢在看台上，等他望过去用口型给他加油。 纯啊，真的纯，这么多年，其实哪能忘了，大学出了国，异国恋经不起考验，散了。 后来也没了联系，本来两个人也不同班，高中聚会也碰不上，就各自散落在天涯咯。 倒不是羡慕黎岸风谈恋爱，就是猛地这么回忆一下，以前傻甜傻甜的，现在有几分怀念起那个时候的傻来。 也不知道他初恋的女孩子怎么样了，是不是结婚了，有没有像她以前说的那样，要生一儿一女。 没过多久，约好的采访时间到了，趁着黎岸风接受日媒采访的工夫，他给西西发了几条微信。 晚上两个人回了酒店房间，秦放在黎岸风房间戴着眼镜检查研发组今天的新进度，两个人一起方便讨论。 做到快十二点，秦放直接往后靠，躺到床上，准备歇会，黎岸风看着也挺困，还拿着笔电在完善设计稿。 秦放发呆斜眼看着黎岸风的电脑屏幕，他点开微信PC端看了条消息便摸了手机开始打电话。 “喂，有事？” “想我了？”黎岸风背过身小声说。 也不知道听筒那边说了什么，秦放看着他笑得羞涩，只觉得自己鸡皮疙瘩快起来。从床上爬起来，准备快溜。 没等他主动走出去，就被黎岸风赤脚踢了下小腿，对着他甩了几下手，推搡着就把他关门外去了。 靠，说好一起谈一下《超越》的动作部分，接个电话就翻脸不认人。 就是欺负他没女朋友，时间多。 呵，要不是他给西西说，他还想接电话，做梦吧！ 秦放拖鞋都只有一只，就这么在心里骂了黎岸风好几遍，回了自己房间。 江舟雪这边是洗完澡才看到黎语西发来的消息，她刚在家赶着一份市场报告，在西西的提醒下才发现和有个人最近是没什么空好好聊聊，怕他在日本太忙，自己答应他要看TGS宣传也忙得挪不开身看。 时差一小时，希望他还没有睡觉。 先发了条微信过去，语音电话就过来了。 -六方晶系：你睡了没呀？ “喂，有事？” “没事啊，就想说会话。”是好几天没听到他声音了，从听筒里面传出来和他正常声音不大一样，好像更低沉了些。 “想我了？”听筒那边的声音好小，不知道他是不是信号不好。 “挺想的。”她声音带笑，大方承认，“怎么还没睡觉呀？” 日本那边应该快转钟了，他声音还这么清醒，排除掉被自己吵醒的可能。 “还在忙工作。”听筒的声音正常了，是他一本正经没什么情绪的声音。 “那是不是打扰你了？” “没有，明天做也可以。”他回答很快，停顿几秒，又说：“有点想见你了。” 江舟雪手在自己湿乎乎的发尾打着卷，犹豫了会，提议道：“你那边网还好吗？开一下视频？” 把手机放在桌上用几本书垫着立起来，调整了一下角度，让自己看起来不要太丑。 他还穿着衬衣，袖子卷了上去，最上面的扣子也被他解开来，不知道是热的还是觉得拘束。今天要上展台，他的发型也变了，梳得好正式，和E3时候一样，她都没见过他真人那样。 “你要睡了？”他有些局促地开口。 “还没，刚洗完澡。”头发都还没吹，等会视频完她再吹。 黎岸风手挡在鼻子嘴巴那，只露出一双眼，问：“后天，来接我吧？” “几点啊？” “晚上，八点四十。” “好啊。” 黎岸风眼神闪烁，声音有点急，“那你早点睡。” “诶，这就完了？”怎么没说两句就要早点睡了？刚刚才说想见她来着？ “嗯？”他还像没听到一样，把问题弹回来。 江舟雪没脾气了，凶巴巴道：“你也早点睡!” 挂了视频，那边黎岸风满脑子都是，她怎么穿睡衣视频…… 第29章 秦放这次日本出差觉得自己算是见识到了什么叫高强度工作社畜, 虽然他的老板并不是社畜这个阶级，但他未免太拼了，还是他来了日本不免入乡随俗？ 前天大半夜两个人还是把《超越》的事情弄妥了, 昨天又是跑去挖角, 想着今天悠闲点, 飞机又是晚上，他该补个觉了。 但是, 怎么他现在就被黎岸风拉来了百货商场, 为什么要两个大男人逛商场…… 黎岸风觉得自己审美不行，他也不觉得自己审美就强到哪里去，最后决定求助场外观众, 给黎语西发了信息。 黎语西果然回复了一大串他们看不懂是牌子还是型号的字符串，总之就是拆开都认识，拼起来不知道是啥。两个人一下午都耗在银座和表参道，秦放就看着boss刷卡不眨眼, 同款不同色也要买，看到戒指挪不动腿。 啊, 是爱情啊。（无表情棒读） 后来也不知道他上飞机睡了会没, 他是迷迷糊糊睡着了，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个念头就是，街, 真不是人逛的。 黎岸风叫了司机去接江舟雪，她已经到了一会, 还有点生气前天黎岸风和她没讲两句就挂掉视频的事情，想着一会得说说他。 他和秦放两个人很打眼, 虽然两人穿得都挺低调，就是身高低调不起来, 隔着人群就能远远看到。。 一溜小跑冲向他，目光逡巡着他，他怎么又清减了些，再瘦下去颧骨都要出来，是没有好好吃饭，还是工作过于辛苦？ 余光看到秦放正望过来，她就没好意思去捧他脸，两手交握，问道：“你怎么了，好没精神？” “没事。”黎岸风顺手摸了下她的头，将行李箱往她那边转了个方向，竖起的拉杆贴近她的身体。 “？”干嘛？要她帮忙推行李箱？ “送你。” “行李箱？”江舟雪一脸困惑，眉毛快皱出个“？”。 有人出国回来是送人行李箱当礼物的吗？要说他把自己关箱子里送给她还更科学点，她马上住脑，被《情深深雨蒙蒙》荼毒到，怎么会想这么奇葩的行为。 黎岸风还是那个不咸不淡的模样，就是声音小了点：“买太多了。” “你的意思不会是这一整个行李箱里都是买给我的？” “他就是那个意思。”秦放插了句嘴。 “你带的手信，还，还挺特别……”她只能收下了，也没推太久，就被司机林剑锋接过塞进了后备箱。 让她推这么一段是干嘛啦。 秦放特别有眼力见，直接把副驾驶位置占了。 “这几天出差很累？你好好吃饭了吗？”江舟雪完全忘了要好好说他的事，只想知道他到底怎么照顾自己的，把自己照顾得瘦了，都肉眼能看出来的瘦。 “嗯，好累。”看着她那双担忧的大眼睛，心情不由得好起来，抿着唇浅浅一笑。 江舟雪感觉肩膀一重，他阖着眸子压了过来，不多时，呼吸均匀，沉沉睡去。 怎么就累成这样了。 秦放回了几条信息，回头道：“风哥，等会视频会议……” 话还没讲完，看到江舟雪竖起食指比了个噤声的手势，黎岸风埋在她脖子那看起来睡着了，视线往下，手还拉着。 狗粮猝不及防，就这，还说不是女朋友？ 就这？就这！ 都睡别人肩膀了，都十指紧扣了。 而且总感觉，江舟雪的个性变了，好像不是很冷漠…… 至少他现在通过镜子偷瞄，还挺温柔的。 林剑锋开车很稳，黎岸风大抵也是累极了，从机场到他家那么长一段路中途都没醒过来。 “醒醒，快到家了。”戳了戳他一边脸颊，又晃了晃他肩膀。 他挺重的，感觉自己手臂被压麻了，肩膀那块僵得厉害。 “嗯？”黎岸风声音含糊，人还犯迷糊，伸着手揉眼，先入眼的是一段雪白的细颈，一时有点分不清自己在哪。 有种失而复得的情绪充盈胸腔，抬头亲了口她的下巴，还想继续往上。 跟着又被她捂嘴了，为什么老是不让亲？ “睡迷糊了？”声音还是温柔的，没动怒。 “嗯。”也不是很迷糊。 “啧啧啧。”秦放在前排发出“吃瓜”的声音。 他整理了会睡皱的衣物，没发现江舟雪听到秦放声音之后红着脸别过头看着窗外。 她花了好大一会才把脸上的红褪下去，车也开到了黎岸风家门口。 林剑锋先下了车把行李箱搬到门口。 之后黎岸风和秦放也下了车，两人说着工作上的事，隔了几分钟黎岸风才又走回来。 江舟雪那边车窗半开，他撑着车顶边缘弯下身子和她讲话。 他和她解释：“晚上还有个会议，不然……” 不行，太唐突，有点冒犯她，黎岸风掐灭自己一闪而过的怪念头。 “嗯？”江舟雪还在等着下文。 “刚睡着了，都没好好和你说上几句话。”他低落着，明明挺想见她。 让她抽了空过来接他，上了车就把人晾着，晚上又有正事。 “一会工作完好好休息，你这也太累了。”手伸了一半，想rua他两下，发现这个高低差她坐着没法rua，手便有些尴尬地缩了回来。 “嗯，回家早点睡。”他挥了挥手，示意林剑锋开车。 车辆起步，她冲他喊了句：“后天，后天见面再说话。” 礼拜六，惯例是要过来。 一直到自家车辆消失在视野，他才转身准备进屋。 “腻歪的。”秦放一脸坏笑看着走过来的黎岸风。 “没有。”黎岸风显然不在状态，单调否认。 指纹开了门，一同在玄关换鞋。 秦放从鞋柜拿出两双拖鞋，问道：“我说，你们现在根本就是恋爱关系吧？” “不是。” “你都睡人肩膀上了。” “她没答应。”也不让亲。 “你刚才都想亲人了。”他在前面看得清清楚楚，虽然没得逞。 黎岸风半天没讲话，换好鞋背过身才回：“睡迷糊了。” “重点是这个吗！” “准备会议了。”黎岸风步履不停，“我先洗把脸。” 江舟雪回家开了行李箱只觉得哭笑不得，他到底怎么想的，连化妆刷都买了两套，柜姐看到他一定和看到肥羊一样，人傻钱多。包包也是，限定不知道买什么色，所有色都买了遍，就不会问问她吗？ 真败家，她自己都不舍得在这方面这么花钱，拿着钱做投资不香吗！ 手表倒是很喜欢，北半球星空和月相，他还给置换了秀气的灯笼扣。 有种被人拿钱砸了的感觉…… 整个礼拜五她人都飘忽着，他送的东西太多，她办公桌就摆了好几件，看到就想笑。 好不容易熬到礼拜六，进门瞄半天没瞄到他人，昨天微信也没回，他搞什么鬼？ “西西，今天没看到你哥？” “熬夜太凶，抵抗力下降，昨晚上病倒了，家庭医生来打过针了，现在在睡觉。”黎语西表现得相当无奈，“我哥就是个铁憨憨，弱智。” “这么严重？”前两天见他就觉得累坏了，这还病倒了…… “没休息好吧，早上有点发烧，算下来他睡了快二十小时。”黎语西说完口风一转，“雪姐，你要是担心他，今天可以不补课。” “你可别想着逃课。”江舟雪将包里准备好的试卷拿出来，“今天给你综合考试，要是没80分，你国庆别过了。”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她本来国庆就没几天休息诶？ …… 黎语西和名为数学的怪物作完战斗，用力推了一下桌子，椅子和地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她大呼：“做完了，回家回家！” 江舟雪眉头一蹙，疑惑，“你不是住这？” “啊，今天要回家，明天要和爸爸吃饭，我哥他病了就不回去了。”黎语西飞快解释。 黎语西你可真是奥斯卡影后候选人，临场反应速度满分！ 随后黎语西手脚麻利收拾好书包，“司机在楼下等我了，送完我就会回来接你了，这段时间你就随便在家找点事情做。” 走到门口突然转头给江舟雪放了个wink，“顺便一提，哥哥睡在二楼！” 她又没说要去探望黎岸风。 直到走上了二楼，她还是觉得自己没想探望他。 熬夜把自己熬发烧了，他是什么品种的工作狂？ 房间没开灯，床头柜上面是空了的杯子和有点乱的药片，不算太充足的日光打在他脸上，光与影在他清俊的脸上让轮廓更加分明。 整张脸都是潮红，睡着了眉头都蹙着，伸手探他额温，烫得厉害。 黎岸风感受到她微凉的手掌，舒服了好些，裹着被子转过身朝她的手上贴。 很多汗，怎么打了针还不退烧。 “阿雪……” “嗯？” 迟迟等不到下文，才发现是他的梦呓，眉头又拧成了一团，湿热的鼻息打在她手指上，烫死了，往下摸摸嘴唇，又干又热，她怕他再这么出汗下去人要脱水了。 抽了手，拿着水杯下了楼。黎岸风家的房子她不太熟，二楼应该也有浴室但是她不想随便到处乱走，还是去了一楼。拿着一干一湿两条毛巾和温水回来。 流这么多汗，背心全是汗，擦完汗没等她叫，黎岸风自己就迷迷糊糊醒了过来，“要喝水。” 也不知道是把她当成了谁，完全是命令的口吻，不过这种时候她也不计较，扶着他靠在床头，把水杯递到唇边，倾斜。 “不要热水……”温水顺着下巴滑到睡衣领口，被吸了进去。 “生病了，不能喝凉水。”江舟雪轻声细语。 听到声音黎岸风才舍得张开眼睛，“怎么是你？” “你以为是谁？”她觉得好笑。 黎岸风一本正经解释：“家庭医生和他的助手。” “怎么病这么厉害？”一双大眼睛里面全是担忧。 “不知道，年龄到了。” “什么鬼，二十五岁都没到。”这种时候他还没个正经，“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睡一觉就好。”说着还把被子往上提了提。 “你完全没退烧。” “我再吃点药。”他就是不想动弹，乏得不行，睡了很久，还是乏，而且不知道是药物作用还是睡太久，他还挺晕。 “上次药什么时候吃的？” “昨天吧。” 她一把将床头柜上的药片全捞了过来，捧到他面前，“吃几颗？” “这个一颗，那个两颗。”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晃了晃。 “吃药。”她把胶囊和片剂给他弄好，想递给他。 他靠着的身体前倾了些，离她进了点，开始撒娇，“你喂我。” 江舟雪看他一副没什么精神，没什么力气的样子，还是想欺负会，“自己不能吃呀？” “手心都是汗。”说着还打开掌心给她看，湿乎乎的。 “张嘴。”喂一颗药再喂一口水，像照顾小孩子一样。 “伸手。”拿毛巾把手一并擦了。 他半靠着，酸溜溜地说：“这么会照顾人……” 她一下就意会到，“江沉发烧都是我照顾。” “哦……”抿着嘴巴躺了下去，歪着脑袋看着她。 江舟雪没好气戳了下他脸颊，“什么醋都要吃。” “和你分手之后没有过，只喜欢过你。”她也不磋磨他了，一口气全解释完。 黎岸风露出错愕的表情，把被子拉高，只露出一双眼。 “舒服点没？”把湿毛巾盖到额头，还把被子往下扯，“别闷着。” “嗯。”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黑亮的眸子因为生病像蒙了雾，一直看着她，哪怕他现在姿势有那么点不自然。 又把鼻子嘴巴全埋到被子里面，声音闷闷的，“怕你走了。” 是准备走的，但是看他这样根本放心不下来，晚上发烧怎么办，连个送他去医院的人都没有。 “复合吧。” 他不提，就她提。 第30章 脑子里有亿万颗小行星爆炸成碎片。 黎岸风怀疑自己听错了, 再不用被子蒙着脸了，整个身子坐直，表情也完全绷不住, 急切地拉着她手腕, “你说什么？” “复合呀。”江舟雪唇角扬起, 轻快地重复了一遍。 黎岸风没了反应，视线在她脸上扫了好几圈, 来来回回地看, 一来二去，被他看出了些窘迫来，她摇了摇扣在她手腕的手, 声音绵软：“说话啊……” 他一定是发烧影响了反应能力，慢了一百二十个拍子才意识到自己还没给她回应。 黎岸风先是点点头，很快又摇摇头，嘴里念念有词：“不行不行, 你是不是哄我的，你写下来。” 江舟雪被他逗笑了, “你是小孩子吗？” 她为什么要哄他, 不相干的。 看他生病了就心软得稀巴烂，自己之前想等他开口实属没必要，他今天那副好多问题想问又不敢问的模样, 再次让她觉得她在欺负他似的。 “我是病人。”黎岸风急了，手掌不自主用力把她手腕死死握住, 被她腕表硌着手也没察觉。 江舟雪把手往外侧一抬，展示在他眼前, 又气又笑道：“拉着我手怎么给你写？” 手腕被松开，她的手没什么事, 倒是他手心红了一圈，被表盘硌的。 下楼拿完纸笔再回到他房间的时候，一进门他就用一种湿漉漉的小动物的眼神在看她，好像等主人回家的狗狗，巴巴望着门。 他生病仿佛带着整个精神都脆弱起来，等着人安抚。 江舟雪坐到床边，躬着身子，纸张平展在床头柜，握着笔问他：“要怎么写？” 黎岸风够着脑袋，盯着她笔尖，“写抬头，复合确认书。” 她笑得字都写歪，黎岸风照着她写字速度一本正经往下说：“甲方江舟雪和乙方黎岸风恢复情侣关系，落款签名盖章，还要写上今天日期。” 一板一眼的，他是不是合同签多了，要不要给他整个一式两份，再来个签约仪式啊。 她又不会赖账，赖账他也没办法。 心里觉得他傻气，还是依着他，写完右下角的“甲方乙方”，笔尖一顿，抬眼看他，“没有印章，就签名吧。” 他还专注地看着纸张，“嗯。” 最后签名也一笔一划，写完把纸张一抽，手臂撑着往床尾挪。 江舟雪情急之下侧着身子，双手摁着他双肩把他摁了回去，“你别起来，要干什么？” 真病得挺厉害的啊，她还没用多大力气，他直接倒了，搞得她现在几乎合身扑在他身上。 黎岸风被这么一摁，头晕得更厉害了些，眼冒金星。 “我要锁保险柜里。”声音也虚。 江舟雪轻笑，“你发烧起来怎么这么可爱。” 傻乎乎的。 又软又傻，像烧糊涂了。 手下他还在挣扎着想起来，但是被她压着，根本爬不起来，额上沁出汗，不知道是发烧还是刚才折腾出来的。 “别闹了，好好躺着。”江舟雪捞着被子把他裹起来，脖子以下全裹得严严实实，“再着凉了怎么办？” “哪那么弱……”他现在的状况说这种话毫无说服力。 他现在就有那么弱啊，不然怎么被她压着就动弹不得。 江舟雪好声好气哄道：“你乖点，病好了再放不行吗？” 黎岸风没出声，眼神不安地看着她。 一番对峙，江舟雪很快败下阵来，妥协道：“好了好了，我扶你去，放完你要好好休息。” 任性死了，不答应他，他就闹别扭。 “好。” 说是扶他，其实他直接微躬着身子搭着她肩膀挂她身上，“你再重点，我就要断了。” 小腿都有点打颤，像背了袋大米，她男朋友就像袋大米，太不省力了，也不省心。 “保险柜在哪？” “书房。” “书房又在哪？” “出门右边第二间。” “你重死了。”在他家走廊，她得扶着墙走，他心安理得地从搭着肩变成搭着腰。 走了几步感觉背上的人一点都不老实，下巴贴着她肩膀还不够，嘴唇也压了上去。她穿的吊带，大片皮肤暴露在外，他发烧嘴唇干得开裂，贴上去□□皮摩擦的触感太明晰，他体温又高，没法忽略。 江舟雪控诉了句，“你还占我便宜！” “我没有。你身上凉。”他好不委屈地往上蹭了些，嘴巴露出来，“好怀念你凶我。” 江舟雪哭笑不得，“你是抖M吗？” 男朋友是不是脑子烧坏了。 “奶凶奶凶的。”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身体难受得要命，努力保持着精神不要涣散已经很是艰辛，药物影响，他眼皮好沉，在她肩上一顿顿打着盹。 他书房很大，没几本书，书桌上放着台式机和三个显示器，对着几个巨型玻璃板，上面混杂着中文和英文，有一块画的是版图，估摸是游戏世界构架。 背着他到书桌旁边，“自己去锁。” 黎岸风打开保险柜，其实里面也没放贵重物品，都是些高中东西，扔掉了他又捡回来，又不想老看着，抱着极端矛盾的心理全锁起来。 “人体工学椅坐起来舒服吗？”江舟雪撑着书桌随口问。 “不如葛优瘫。” 被他逗笑。 “锁好了，可以回去睡了吧？” 加起来估计就五十米不到的距离，她累得要死，终于把那个任性祖宗搬回床上，他还是不愿意睡。 “口渴。” “想喝柠檬水。” “好像又发热了，你摸摸。” “要吃水果。” 在看着黎岸风又喝完一杯水之后，江舟雪拿着空杯子问道：“你是不是摄入太多水分了？” 江舟雪倒不是不耐烦，是真的挺担心。 怎么说也有点多了，半个小时喝了好几杯，再这么喝下去他不会水中毒吧？ “再给我倒杯水。”黎岸风没回答，抿着嘴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舟雪干脆把凉水瓶拿了过来，一大玻璃瓶的水，够他喝一晚上的。 “我想……” 话没说完就被江舟雪截断。 “柠檬？” 她伸出左手，一颗黄色柠檬瘫在掌心。 想把蜂蜜一起拿过来，就是拿不下。 黎岸风被哽住。 江舟雪靠过去，半跪在床边，“是不是想我留下来陪你啊？” 被戳穿了小心思，黎岸风面颊泛红，“那你留吗？” “留啊。”边笑着边揉了下几下他的头发。 都汗湿了，他还不好好休息，想让她留下来还这么绕，要不是她太熟悉黎岸风个性，他是不是真的要喝个水中毒出来才停。 黎岸风眼里笑意快藏不住。 江舟雪存心问了句：“那还喝水吗？” “不喝了。” “乖乖睡觉。” “你陪我。”说完发现这话有点歧义，黎岸风又画蛇添足解释道：“不会对你干嘛……” 江舟雪看他这样也不觉得他能干嘛，“我回家拿点日用品。” “去旁边商场买比较快。” 江舟雪懒得理他。 最后还是就在附近买了，等她回来，黎岸风已经睡着了。 折腾一通感觉他病得更重了些，头发乱乱地贴在额头上，嘴唇也开裂起了皮，明明喝了那么多水。 掀了被角，躺到他旁边，她也挺累的，沾着枕头迷迷糊糊睡去。 江舟雪是被热醒的，那么烫一个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把她揽在怀里的，她的后背全贴住了他的胸膛，手也被他的手臂压着，虚抱着。 翻身探他额头的温度，果真又烧起来了，明早还这样，得强制他去医院。 想下床，他又缠得更紧了些，手脚并用把她往怀里带。 “黎岸风，醒醒。”轻轻拍他面颊。 “嗯？”声音从喉咙里极其含糊地传出，没有一丝要清醒的意思，尾音绵长，带着浓浓的孩子气。 “放开我呀。” “不要。”黎岸风一翻身把她整个压住。 怎么迷迷糊糊的还在那说不要。 真的好重，他没意识，就是整个重量全压过来，她手在两个人之间推着，半点用也没有。 “阿雪……” 还蹭起来了。 “我错了……”好压抑的声音。 “我去给你拿退热贴，你醒醒啊！”她急得拔高音调。 眼睛张开一条缝，借着夜灯的幽光看清轮廓，又有点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本能的反应就是唇舌凑了过去，贴着她脖子，放肆地索取。 是什么时候开始觉得不对的？ 大概是对面的反应太真实，手上的触感太柔软，闻到的香气太熟悉。 “嗯？”嘴唇离开被他舔湿的地方，含糊出声。 手好像握住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意识猛地清明起来，没敢用力，快速从她衣摆抽了出来。 她手在被子里把睡裙拉下去，通红着一张脸，从脖子到锁骨有好几个地方都在发红，狠狠推了他一把，“嗯什么嗯，放我下床！” 手手脚脚都规矩收好，脑子还在发懵，“阿雪？” “不然你以为是谁？！”她现在羞得只敢大声地虚张声势。 后面怎么就任他乱来了…… “你怎么在这……”懵得不行，梦境和现实区分不开，她是真人吗？ “你烧糊涂了是不是？”推着他的脸，让他别过去。 江舟雪趁着他发懵的工夫快速下了床。 乱套了，他完全记得自己做了什么。 他以为做梦呢，直到她拿着退热贴和水杯回房，他还觉得自己没醒过来。 江舟雪给他贴上退热贴，又拿了药片喂他，她喝完水，她转了下杯口给自己也灌了口。 “别用那个杯子了，会传染给你。”看着她用自己杯子有种奇妙的感受，特别他刚喝过。 “刚才亲我的时候怎么不怕传染给我？”江舟雪这会冷静多了，能逗他了，“你属狗的吗？” 她刚才去洗脸看到自己脖子上好几块红斑，好不容易恢复正常的脸，一下又红了。 “又没亲到嘴，”他振振有词，之后又迅速觉得自己理亏，“而且我以为在做梦。” 没什么意识，他就在乱亲乱摸，回忆下好像更糟糕了。 “什么梦？”江舟雪一脸坏笑地凑过去，比之前声音小了很多，“春梦？” 她能不能别逗他了，这么问。 “不是。”别着脸否认掉。 “那是什么梦？” “你别问了。” 抬眼就是她忍着笑望过来。 之后她也没躺回来，伸着懒腰往门外走。 “你不陪我了？”黎岸风幽幽开口。 她走到门口回头解释：“洗澡，都是汗，会睡不着。” 冲完澡回来黎岸风还保持着她走之前的姿势，“还醒着呢。睡饱了？” 算一下他睡了应该超过二十小时。 他没回答，就盯着她。 江舟雪才发现她刚才出去忘了关顶灯，又问“太亮了？” 黎岸风喉结滚动了下，“怎么穿我的衣服？” “我也没想到一条睡裙撑不到一晚上……在你衣柜随便拿了件。”被他抱得浑身出汗，又被他啃了几口，睡裙肯定是不能穿了。 “你在引病人犯罪。”衣服太短了，大腿根都只是堪堪遮住，而且衣服还是他的。 这可比她穿睡衣视频杀伤力大多了。 “别想了，病人好好休息。”江舟雪拉着被子把两个人都捂严实了。 说着犯罪，他很快睡得安稳，鼻息浅浅，偶尔在她脖子蹭一会，特别乖。 第31章 黎岸风醒得比江舟雪早多了, 凌晨四点他就怎么也睡不着了，烧退了，体温正常, 睡衣黏糊糊地贴着肉, 想去洗个澡, 但是不能动，还揽着人。 刚醒来就是她的脸靠得极近, 他心跳震耳欲聋都怕把她给吵醒过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揽住她的腰，现在动也不敢动。 房间开着夜灯，他装修这套房的时候所有地方都装了感光灯, 除非停电，这栋房子永远都不会全黑。 现在倒成了折磨，微弱光源下，能将她的脸看得无比清楚, 连胸口起伏也看得一清二楚，他的衣服对她来说太大, 肩膀露了半个出来, 领口滑到锁骨还能看到他先前弄出的印子，她睡着过于无防备，未免太考验他。 阖上眼睛, 身上沐浴露的香气侵袭着嗅觉，她平稳的呼吸声在岑寂的夜里格外清晰。 好想再吃几片药, 让睡意击垮自己。 几番挣扎无果，还是睁开双眼, 观察她，七年真的不短, 错过她太多。她总是穿着高中那套有些丑的校服出现在他梦里，不知道在他错过的年岁里遭遇过些什么，塑成现在这个她。 她说她没怎么变，还是变了。 变成熟了，可他希望她不要这么成熟，不要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变得成熟。 她说在他之后没有过，没喜欢过别人，这么多年都是一个人，会不会像他一样感到寂寞？ 分手之后就像是身体有些东西丢了，变得不完整，他是从来没走出来过。 大学选修过心理学，知道悲伤有五个阶段，denial（否认），anger（愤怒），bargaining（讨价还价），depression（绝望），acceptance（接受），他一直以为自己走完了五个阶段，医院被她骂了之后，他才发现自己还在第一阶段。 即便是现在他也会想，如果没分手一直在一起就好了，搞不好已经结婚了，她会在他公司上班，不上班也可以，不用出去应酬，不用加班做企划案，也不用为了企划案跑来跑去。 这些事他自己有做，但是不希望她也做，他真双重标准得可以。 想着这些有的没的，窗外泛起鱼肚白的颜色，光线慢慢变强，她还在睡，睫毛在眼下搁下一片阴影，皮肤好薄，仿佛会被阳光刺破。 江舟雪不安分起来，先是动了动身子，嘴巴活动起来，手放到眼睛那块揉了几下，他马上闭上双眼，开始装睡。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装睡，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在装睡了，他想躲什么？ 感觉到怀里的人轻轻拉着自己的手，把它从自己腰上拿开，额头被她小小的手碰了，热源从怀里慢慢消失，赤足点地的声音传来。 微睁着眼，她没穿拖鞋，轻手轻脚拉开门，拧住门把，不让锁舌碰到门框，将门小声关上。 是看他病好了就跑了吗？昨天吓到她了？但是她没说什么，还笑了，应该没事吧。 才七点多，也不用跑这么早吧…… 爬起床进了浴室开始洗澡，昨晚上睡衣都被他汗湿了，闻着自己身上味都嫌弃起自己来，之前还抱着她，也不知道她会不会难受。 江舟雪在一楼厨房翻箱倒柜找些适合病人吃的，但是他家食材过于有限，只能煮点粥给他吃了。 很久没自己做早餐了，上班都是外食，周末她很少睡得这么早，都是早午饭一并吃掉，都记不清上次正经做早餐是几时的事情。 他家厨具倒是全，摆得规整，拿了汤勺试味道，马马虎虎还凑合。 “你还在啊？”黎岸风穿着浴袍，手正用毛巾擦着有些滴水的短发。 “为什么不在？”江舟雪觉得他这个问题好怪，看到他人问道：“怎么不吹头发？” “这个天气自然干。”黎岸风坐到餐桌边，看着她在厨房忙活。 “快去吹，你病了。”江舟雪在盛粥，边伸着勺子边对他喊，“吹完了出来吃粥。” 他没动，拿了手机出来点点点。 “一醒来就玩手机。” “没有。”他就是发了信息要佣人今天不要过来做饭。 一楼浴室的洗手池被她侵占了四分之一，卸妆水，洗面奶，漱口杯，牙刷和一些瓶瓶罐罐挤在一起。 看到这些嘴角就弯不下去。 不爱吹头发，吹了个半干意思下。 “手艺一般，你凑合吃。”又煮了两个鸡蛋，怕吃不饱。 吃起来确实是一般，他嘴里寡淡，她也没放多少盐，他吃完又找她讨了碗，剩下的放冰箱里。 吃完去换了身干净衣物，她瘫在客厅沙发上，穿着他的衣服，抱着他家的猫玩偶，在看电影。 是女朋友了。 他坐过去，她就很自然往他身上歪，“看过这个吗？” 他措辞了会，发现没什么用，直接问了出来，“为什么，突然就，可以复合了？” 她没动，视线还停在电影男主角身上，“一直等你提，你就是不提。” “你都不让我亲。”黎岸风眸色深沉，看不出情绪。 他就不敢提，高中也是亲了才在一起的，他还怕是之前那次强迫她让她有阴影了。 “我没有不让啊。”她抬头看他，有点委屈，尾音绵长。 他强调：“你有。” 江舟雪声音也急了：“前天在车上呢！有人啊！” 她想起秦放在副驾驶“啧啧啧”的那几声就有些尴尬，她受不了当着人面亲密，最多最多抱一下，再多的不可以了。 黎岸风撇了撇嘴，声音比之前轻了好些，“那还有一次。” “那次……那次我心跳太快了！”说着悄悄往旁边挪了点，不小心摁到遥控器，巨大的光源消失掉，声音也消失掉，又快听到自己心跳了。 “心跳太快？”黎岸风这下唇角勾得轻佻又邪气。 完了，太丢脸了，她不该告诉他的。 黎岸风站起身，左膝盖跪到她右侧的沙发上，双臂撑在她两侧，居高临下看着她。 “你别靠这么近！”快可以感受到他眼睫扇出的风，头发带的凉气好像也随着空气中分子运动带到她面上。 江舟雪有点想念发烧的他了，又软，又没力气，他这么压过来，自己的一点气焰全给他拍熄了。 可怜，弱小，又无助，她现在就是这个情况！ “现在没人。”尾音猝然喂到她嘴里。 她很紧张，比初吻还紧张，唇瓣被他弄得湿濡起来，呼吸全乱了，牙关也闭不上了，搅和得她脑子发晕，没法子思考。 他客厅安静又空旷，听觉被放大，让人羞耻的吞咽声和心跳声一起，蚕食她几近消殆的理智。 她身子发软，想顺着沙发往下滑，躲开他滚烫的呼吸。 没成功，肩膀被他捞着，另一只穿过她头发的手很用力压着，被迫仰着头，然后是更深入的纠缠。 她想停一下，真的要停一下，背脊过电，手攒紧他的衣服，都让她捏皱了。 他为什么就亲得这么…… 他缠了很久才停下，也不嫌累，保持着这个姿势，脸埋在她颈窝，控制着自己不稳的呼吸。 “昨天，我是不是摸到……”他后面用的气音，温热的气息喷到耳孔。 她浑浑噩噩的意识就这么被他弄清醒了。 他为什么突然要提昨天的事情，她还以为昨天开个玩笑算过去了！ 他不是被她问得不好意思了吗，为什么今天就变了！ “你好重！”推了他一把，根本推不开，“看、看你生病了，才没打你。” 他就闷在她脖子那块笑，潮湿的呼吸让她又痒又麻。 “高中那次，你也没打我。”低哑的声音蛊惑人心。 回忆让她体温升高，已经不敢看他，徒劳地推着他的肩膀，狡辩道：“你记错了。” “嗯，我记错了。”又在她嘴巴啄了口，才瘫回她左边，不再桎梏住她。 得了自由她还没来得及用手给自己滚烫的脸降降温，他絮叨着说了下去，她想抬起的手落回了腰边，紧握着。 “这几年有没有想我？” 黎岸风没等她回答，顾自说下去，“我很想你，老是梦到你。出国头一年是真的恨你，怎么那么狠的心，说不喜欢就不喜欢了。后来就开始骗自己，骗自己一直恨你。” 最后他用一种有些许悲伤无奈的语气问道：“你这么心软，我当时多问你几句是不是就不会搞成这样了？” 他生个病，她就什么都由着他来。 说了一长串，斜眼看她，脸上的潮红褪了，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氤氲在眼眸，看不清，伸手拉了她一下，“怎么了？” 江舟雪没讲话，抿了抿唇，很快松开，眸光乱晃，就是不看他。 “不喜欢听，我不说了。”意识到她情绪紧绷着，想不到原因，他还是先道了歉，“对不起，我这么不成熟，老是提些不开心的。” 拉着她的手在手背揉了几下，她没什么反应，她把手抽回去的时候，他几乎以为她生气了。 被抽出的手很快贴上了他的额头，她语气平常，“没发烧了。” “我要回家了。”有些突兀。 “不陪我了？”他惶然无措。 江舟雪神色不变，柔声细语：“别撒娇了，我一会有事。” 他是不是说错话了？不该提以前的事。 她又揉了揉他还带着微凉的黑发哄着：“乖一点。” 应该没生气吧……好奇怪啊…… 她之前的吊带裙已经烘干了，换下他那件衣服，给扔到洗衣机，提着皮包又被他不安地在门口亲了会才走。 她又逃了，怎么心理素质比当时还要差，这样也好影响他。 到底要不要说……那件事…… 第32章 黎岸风再没提过之前的事, 也没问她那天为什么突然要走，只是他偶尔会露出复杂的神情看着她，一瞬即逝。江舟雪开始有些许负罪感, 她是不是因为知道黎岸风一定会迁就她, 那天情绪才下意识没控制住, 她反复审视自己的行为动机，试图找到答案。 那之后黎岸风变得异常喜欢用行为来确认两个人的情侣关系, 就像现在。 “干嘛这样看我？”江舟雪放下筷子, 小口咀嚼着嘴里的刺身，旁边的男人双手交叉搭在方向盘上，半张脸埋在手臂里, 歪着脑袋侧头看着她吃东西。 江舟雪加班，他过来送宵夜，然后保持这个姿势了快十分钟，她一瞥过去便是一双黑亮的眸子, 他这么看着总让她担心吃相不好，或者不小心把酱油弄到身上, 吃得有点紧张。 “你好看。”黎岸风给了个答案, 还换了个侧身撑着下巴的姿势，离她近了些。 “没正经。”江舟雪没想着他会这么说睨了他一眼，心道吃东西有个什么好看的。 一盒刺身她也吃得差不多了, 夹起最后一个北极贝刺身，往他那边递, “吃不吃一个？最后一个了。” “不饿，你吃。” “那我吃了。”撇了撇嘴, 蘸上青芥末和酱油一口吃下。 “我上去加班了。”江舟雪手指向上指了指，示意他开一下车锁。 黎岸风没动, 好整以暇看着她说：“这就走了？” 江舟雪知道他指什么事，解释道：“一嘴芥末味，别亲了吧，辣死你。” 他不光怕辣，芥末也很怕，她可不想给他留下什么心理阴影来。 黎岸风轻笑着，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 江舟雪看着他剥了糖纸，嘴唇一张，红色球形糖果被他白牙咬住，舌尖一捞滚落口中，“过来。” 能听到糖果和牙齿磕碰到的细微声音，在这种状况下听他吃糖的声音不知道怎么气氛变得暧昧起来。 江舟雪知道自己不过去，他会探身过来，那个姿势久了会挺累，想完便凑过去，嘴唇轻压住他的。 是草莓味硬糖。 他真的好喜欢草莓。 江舟雪从电梯出去的时候撞上了加完班的负责美术的同事许澄。 “还不走，有点晚了啊。” “扫尾，再加一个钟就走。”十一点之前一定走。 许澄有些玩味地望着她问：“你嘴巴怎么了？” “怎么了？”江舟雪也疑惑着。 许澄促狭一笑，“你照照镜子？” 江舟雪拿出手机打开前置摄像头，立刻就明白了。 “男、男朋友给我送宵夜，太辣了……”她急忙向同事解释，然后跑去洗手间，“我去补下妆！” 羞得咬碎了嘴巴里含着的草莓味硬糖，什么狗男人，也不提醒她一下，想着他刚才吃糖的样子她就觉得自己头晕，怎么还随身带糖的…… 最后还问她“甜不甜”，真受不了。 有那么几个瞬间，她都有种错位感，高中还不是这样，突然就这样了，没感受到变化过程，他就以二十四岁的姿态出现，带着以前的影子，又有说不出的变化。 至少，变得更爱腻歪了，公司没事就来找她腻一会，周末给黎语西补完课也是送她回家然后找一万个理由上楼，等她睡觉才走。 最让她意外的该是，他说翻篇了就真的翻篇了，还以为会别扭着旁敲侧击，是她多想了。 为了盖住微肿的唇瓣，江舟雪多抹了两层唇膏，然后发了微信怪他。 -六方晶系：被你亲肿了！你还不提醒我！被同事看到啦！ -黎岸风：在楼下停车场等你下班。 他没走啊…… 现在都九点多了，等下班送完她，他回家得接近转钟了。 -六方晶系：我等会搭地铁回家。 -黎岸风：下班和我说一声。 哎，油盐不进，就是任性。 江舟雪到Unicorn之后加班频率比在ART GAME高出不少，多了营销的职能管理加上公司小，大家基本都这样，拿命换钱似的，也有坚持不下去的，她过来这一个月就有两个员工辞职，不过都是研发组，他们加班太狠。 《极限退化》过了初选，她这个月该带着企划案去总公司备案，她也是忙得够呛。 顾易也还在，他基本是全公司最后一个走，今天看样子是又打算睡公司。半路杀出的《咬尾蛇》给他造成了不小压力，他自己都被游戏设计所吸引。 “下个月是不是就要开新作会议了？”顾易战战兢兢地问。 江舟雪是负责讲解的，她会按照市场方面分析利弊。 江舟雪看得出顾易极其重视现在手里的企划，宽慰他，“嗯，别担心，相信我们游戏的素质。” “可我们毕竟只是一个子公司。”顾易主要的顾虑是涉足新的平台，他们毫无经验，很可能无法盈利。 江舟雪举例了近年成功的独立游戏，“《dream quest》和《baba is you》还都是个人游戏呢！你虚了？” 末了还不忘激他一下，顾易最近过于消沉，畏首畏尾。 顾易敛了眸子，嘟囔道：“和那两个大神不能相提并论……” “开完会见分晓，我会尽量争取。”江舟雪没让话题进如死循环太久，带回工作上，“我先把我分析的给你看看？你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对的。” 在她看来不需要对未知的结果作过多担心，尽人事，听天命，她大概是个享受过程派。 其实如果她真想改变结果，也就是和爸妈说一句话的事情，不过她还是喜欢凭实力，让季梨知道了又该吐槽她了，好好的资源不会利用。 等江舟雪从写字楼下来已经十一点了，发消息没找到黎岸风人，走到地下停车场，零零星星的几辆车，他的那辆特别显眼。 从挡风玻璃可以看到他躺在主驾驶，双目阖上，前额头发凌乱。 他睡着了。 江舟雪敲了敲车窗，他像受了惊似的，肩膀一动，眼睛猝然睁开。眼神混沌了会，看到她站在车边才醒神，连忙开了锁，随后手放在太阳穴揉了会。 江舟雪坐到副驾驶给他把头发撩开，“这么累，都睡着了。” “没有，就睡了一会。”发动引擎。 江舟雪轻笑出声，“脸都压出印子了。” 该是侧睡的，半边脸有轻微压痕，黎岸风听她这么一说，薄红爬上脸颊，专注开车。 “你不用等我的。”她可以自己回去，又不是很远，主要看他挺累的，在车上等睡着了，有点惨兮兮的。 本来如果他不是HC的总裁，她还能让他上去他们休息室等等之类的，他这个身份出现在他们公司该引起轩然大波了，之后《咬尾蛇》的游戏设计师再一曝光，画面过于好看，她都不敢想。 “最近没那么忙，可以每天接你。”黎岸风眉头微拧。 “挖角完不用监工吗？”江舟雪有看最近新闻，TGS一结束日本QC公司的动作设计离职的消息就在推特传开，第二天HC官方就宣布他加入了HC协助新游戏《超越》开发，消息后面还附上了辉煌的个人履历。 “有秦放，这阶段做完再看怎么调整。”黎岸风想了会，补上一句，“这周这么累，周末别帮西西补课了，你休息会。” “这周确实不能去，调休加上我和别人有约。”这周单休，江舟雪有点奇怪地问道：“我和西西说过了，她没和你说？” “她肯定是开心忘了。”黎岸风甩锅给黎语西，她肯定乐过头忘了微信和他说一声了。 江舟雪说的有约，是约了宋殊，没告诉黎岸风，怕他又吃醋。有了男朋友，这边也该处理清楚，宋殊出差回来正好约她吃饭，借此机会讲清楚。 江舟雪早到了十五分钟，宋殊还是比她早，侍应听她说了名字直接带她去了靠窗的座位。 “好久不见了。”宋殊朝她挥手。 男人还是那样，穿着西装，戴着眼镜，从领带到袖扣都是“斯文”二字。 “嗯，一个多月。”江舟雪落了座，将皮包放到一边。 “心情很好？” 恋爱中的人或许就是好心情怎么藏也藏不住。 “还好还好。” 她正色道：“这次出来主要有点事要和你说。” “什么事？”宋殊还保持着礼貌的笑容。 “我交男朋友了。”她开门见山，后面多的话就不说了，宋殊应该懂。 “黎岸风？”宋殊眉头微蹙，问出那个名字。 “嗯。”江舟雪诚挚致歉，“他是我EX，对不起，一开始没和你讲真话。” 当时说是老同学，也不是假话，只是没想过还会和他在一起。 “那我算是失恋了。”宋殊露出自嘲的笑容。 “下一个更好，做你女朋友的人一定会被你照顾得很好。” 言下之意，她走宝，没那个福气。 宋殊难得没顺着她的话说下去，而是抛出好几个问句：“你呢？不想被好好照顾？喜欢照顾别人？” 他的表情，变了，笑意敛起，原来他不笑的时候看起来有点凶。 “也没有，我谈恋爱也会无理取闹和借题发挥，还挺作的……”说到最后江舟雪想起了黎岸风送花的事情，不禁莞尔。 江舟雪觉得自己也没太照顾黎岸风，还经常逗他，挺坏心眼的，不是什么特别会照顾人的大姐姐。 “只有黎岸风见过对吗？”宋殊声音变得隐忍压抑，而后是无奈和唏嘘，“只有在他面前你会手足无措，露出我从来没见过的表情。” 江舟雪看他这副模样也收住笑意，“宋殊，我没那么好。” “别这么说，再继续说下去会显得我很惨。”宋殊眼睫上下翻飞几下，几息间平复下来。 意识到伤害到他，江舟雪将话题转了方向，“嗯，以后还是朋友，不想做朋友也没事。” “还能像这样约你出来吃饭？”宋殊掀眸看她，此时已经平静下来，波澜不惊的语气。 江舟雪斟酌了会，“单独就不要了。” 宋殊露出个笑，和刚来时差不多，说：“你还真是好女朋友，喝完这杯，我就走。” 高脚杯被他在手里转了几下，暗红色的液体摇晃着，很快，杯子空了。 “江舟雪，再见了。”宋殊起身。 “Take care.”告别祝好。 第33章 秦放压低声音, 贼眉鼠眼一副见不得光的神色小声问道：“老板娘，问一下啊，不是套近乎, 就是你生日是不是10月18日？” “嗯, 你怎么知道？”江舟雪被他这个奇怪的问题问懵了。 江舟雪没想到秦放一进门就把她叫去一边神神秘秘的是问她生日。 她今天惯例来和黎语西补课, 黎岸风因为老爱动手动脚被她赶去楼上，秦放中途来的时候大门都没关上, 虚掩着, 对着两人比了个“嘘”，之后对她勾勾手指，被带到阳台, 结果他就是问这个？ “那你打游戏惯用名是什么？”秦放咧了个笑，继续问。 “……KAZEYUKI。”江舟雪迟疑了一会才回答。 毕竟这个名字最近在网上也算是上过热搜了，《咬尾蛇》的设计在玩家里吸引了不少自来水，不过暂时还没人扒出来真实身份。江舟雪估摸秦放和黎岸风那么熟, 应该知道那是他的手笔。 秦放一脸的不出我所料也验证了她的猜想。 “你打过《裂缝》吗？就我们公司那款游戏。” “嗯。” “看过结局？” “我看过网上的剧情视频。我自己玩中间难度太高，被丧尸围了好几次, 就弃坑了。”江舟雪老实承认自己技术不行, 凭她自己没法通关。 秦放正色道：“建议你回去通关……自己通关，然后好好看看结局。” 江舟雪更觉得奇怪了，怎么让她玩一个几年前的游戏……她虽然没打到结局但是看别人打到了, 没什么特别的，一种埋坑我们下作再见的“to be continued”感, 从商业角度看，HC这个IP肯定会出续作…… 秦放没理会江舟雪一脸的疑惑不解, 走到大门处把门关上，施施然上了楼, 再没看她一眼。 “雪姐，你今天是不是有事，手机一直亮。”黎语西对着有些出神的江舟雪喊道。 江舟雪走过去瞥了一眼手机最上方弹出来的消息提示，把手机锁屏放到包里，坐到黎语西旁边，集中注意力到她的试卷，“没事没事，我来看看你做的题。” 这都几天了，她怎么还给她发信息，有意思吗？ 秦放走到黎岸风家书房，看他正对着电脑显示器工作，走到书桌前，侧坐到书桌上，“风哥，老板娘生日就是10月18号，你还不承认。” 秦放促狭一笑，而后感叹道：“你真爱她。” 黎岸风抬眸看他一样，又回到显示器上，默了好一会，才说了句：“是，爱她。” 能把“爱”都说得这么寡淡的秦放是第一次见了，没有深情，没有浓烈炽热的感觉，他表情淡漠，眸光深沉，瞳孔里映着显示屏发出的光亮倒影。 如果不是深知他个性，秦放都觉得黎岸风是被迫恋爱。 之前说心心念念还不承认，做完游戏都测完了要上架才让他给加一段代码，改结局条件。 当时可苦了他，连夜写代码，改逻辑，恨不得把黎岸风鲨了，要不是黎岸风出了开发资金，他一定不给他改这段，本来两个结局挺好的，非改成□□和隐藏结局。 也还好他们做的主机游戏没被解包出来，所以这个隐藏结局就是个秘密。 “你没想到她没打通关吧，难度太高了。”秦放补上一刀。 黎岸风只诧异了两秒，就做出结论，“确实是她不擅长的游戏种类。” 射击游戏，她挺菜的，准星压不好，看到丧尸还会吓一跳，手就乱按一气，《裂缝》对她来说太难了，应该给她单独设计个难度，给她无限弹药才是，可惜当时没想到这层。 “你也不告诉她。” “不想说。” 幸好兜了一大圈，总归还在一起。 刚见面她还说自己玩过，他就真以为她玩过，气到快内伤，结果她不光不知道游戏是他设计的，还根本没玩通关，真是要被她气笑了。 就是不知道如果她当时玩通关了，会不会来找他，把这个念头从脑子里拔除，说了翻篇了，不该想这个。 没有如果。 黎语西学习完之后上楼去通知黎岸风，开口就吐槽道：“哥，你还不打算告诉嫂子我不住你家吗？演得好累啊！” “没机会说……”黎岸风同时按下ctrl和s，电脑显示屏一锁，准备起身。 黎语西等黎岸风走过来小声说：“她不会生气的，我走了你们好二人世界啊，多好！” “我送她回家，待会司机送你回去。”后半句黎岸风压低了声音。 秦放远远喊着：“那你还回来吗？” “回，很快回。” 书房就剩下黎语西和秦放。 “这什么pure love？你哥是不是未成年？”趁着黎岸风不在，秦放疯狂吐槽起来。 “初恋，大概就这样吧……”黎语西耸耸肩，“我哥恋爱就没出新手村吧……” “同感，我有点同情老板娘。”秦放也不知道是在哪个层面上同情起了江舟雪。 “秦放哥你要是没事，送我回家啊？”等司机过来还要好一会。 “okay。”秦放满口答应，随后揶揄道：“你成天这么浪费人家小姐姐时间，学习到底有进步没有啊？” “有的，就是还是不太行。”黎语西皱着眉，然后气势满满：“就一个暑假，至少从很菜到了菜……” “能考上大学么你？！”秦放听着她这菜鸡比喻，震惊道：“考不上你就是全家之耻。” “大不了艺考去。”黎语西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 “和你哥说了？”秦放阖上了笔记本，转动着车钥匙。 “没有，我这不就是一说，还没想清楚自己想干嘛呢。”黎语西拖长了尾音，有点奶声奶气的无奈着。 她继续苦恼着询问：“秦放哥你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想做游戏的？” 秦放想了会，答道：“初中打游戏接触到破解吧，之后觉得编程很有意思。” 和她哥不太一样，她哥是一直爱打游戏，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想学游戏设计了，被爸爸送出国自己考上了就一条路走到黑，还真被他走出来了就是。 黎语西撅起嘴巴，手也扣着门框，“那么早啊……我都高中了，还是不知道自己想干啥。” “怕什么大学接着想，想到喜欢的考研或者再读个本科，多大事。”秦放走过去，顺手在她脑袋上一拍，“不送你回家么，你哥他们估计走了，我们也走。” 黎语西坐到车上都还有点陷入迷茫出不来，秦放在驾驶席看她沉默着不发一语有点好笑，黎岸风那个顽劣的魔王妹妹好像长大了点。 虽说着要玩《裂缝》，江舟雪抽空差不多玩到了之前卡住的地方，时隔三年，打不过的地方还是打不过，秦放简直是在为难她，卡得死死的，看了十几遍攻略视频，“抄作业”都打不过去，她是什么品种的手残菜菜子？ 想着总不能让黎岸风帮她过去吧，秦放偷偷和她说的，应该不想让黎岸风知道？ 随后繁忙的工作也快让她忘记这件事，一晃就到了自己生日，就算是生日也要加班，因为下周就是ART GAME的会议，在进行最后的整备。 《极限退化》商业气息不够，这点非常棘手，会议上这会是非常大的争议点。 理想不能当饭吃，她知道。 在她苦恼烦闷得要死的时候听到一阵敲门声。 没从猫眼看她也有点猜到是谁，直接打开门，笑弯了眼，“来之前怎么不说一声！” “惊喜啊。”黎岸风一身西装，也该是刚忙完，亲昵地捏着她鼻头，“生日快乐。” “我还以为你准备周末给我过。”江舟雪还没抱过去，手机响了，她只得示意黎岸风她先接电话。 “姐姐，我给你买了蛋糕。”听筒里是江沉的声音，“马上就到了，你等会帮忙开个门。” 黎岸风看着江舟雪接完电话过来猛拉了他一把，把他往卧室推，一脸问号，“干什么？” “你快躲一下，我弟弟来了。”江舟雪急得不行，一个劲推着他走，走到衣柜打开门，把他往里面塞。 黎岸风扒拉着衣柜门，反抗着江舟雪的暴力行为，不解地问道：“为什么要躲？” “他不喜欢你，你快躲起来，等会我想办法让你出去。”江舟雪很用力推他，可是推不动，快急死她了，“快点嘛，就躲一下下！” “喂，那也不要躲这里啊！”黎岸风还在挣扎，他为什么要躲衣柜里面！ 他有那么见不得人吗！ “姐姐！” “开下门！” 江沉到了！ “来了。马上！”江舟雪大声朝着门口叫着。 她小声请求着：“求你了，躲一下，最多五分钟就让你出来！” 黎岸风拗不过她，一脸委屈被她关在了衣柜。 江舟雪整理了一下刚才推搡间弄皱的衣服，飞速去给江沉开了门，到了门口看到黎岸风脱下来的皮鞋，赶紧给往鞋柜里面塞。 “姐姐，生日快乐！”一开门就是一张笑脸。 江沉两手满满当当的，怪不得要她来开门。 江舟雪没想到江沉会突然过来，“不是平时不回来的吗，明天不上课啊？” “你生日那必须回来一趟。”江沉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 江舟雪接过他左手提的蛋糕，往餐桌上面放，“买了蛋糕还买了什么？” “生日礼物，你拆了就知道。”江沉边把袋子递给她，边换鞋。 “两份啊？”打开袋子，她看到一大一小两个盒子。 “耳钉是宋殊哥送的，我买的香水礼盒。”江沉解释道，而后走到她面前，不吝夸奖起宋殊来，“姐姐，他对你很上心啊，多好一人！” 江舟雪苦恼道：“我已经拒绝他了。” 看来宋殊没直接和江沉说，大概是希望她自己来说，真会替别人着想。 江沉听到这话，脸色猝然变化，满脸不高兴，语气也变得愤懑不满，“你还是选了姓黎的？” “嗯。” “姐姐，他总是惹哭你，几年前是，现在还是。”江沉死心不息，还想劝她。 “阿沉，我们去外面吃吧。”江舟雪打断了江沉的话。 江沉从大学城开车过来，路途太长，现在不大想动，“叫外卖啊。” “生日想吃点好的，我想吃法国菜，就上次吃的那家不错。”江舟雪说的是一家有点远的。 “好吧。”江沉重新走到门口穿上刚脱下没几分钟的鞋子。 江舟雪在关上家门后没反锁，跟着江沉出去吃晚饭。 第34章 江舟雪好不容易哄完了江沉, 回家开门准备休息会干活，高大男子坐在她家沙发上，循着门口响动, 正偏头看向她, 漂亮眼睛结了冰, 嘴巴也不笑一下，看到她还是死气沉沉的, 是生气了吗？ “你在等我回来吗？”江舟雪以为他早就该走了, 她中途还给他发过微信，让他早点回去，她抽不开身。 黎岸风视线跟着她移动, 江舟雪没换鞋，高跟鞋咚咚作响，步幅不大，不急不徐走过去手撑着膝盖躬着身子小心翼翼询问：“我陪你出去再吃点？” “你胃不好, 我们去吃东西？”江舟雪柔声细语的，拉着黎岸风袖口的一小片布料, “吃蛋糕也可以, 我给你切一块？” 说完看黎岸风还是没什么反应，眼睛看得她心里发虚，转身准备给他去切块蛋糕吃了再说。 黎岸风在江舟雪手指松开他袖口的时候, 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尽可能平心静气地问道：“江沉说的什么意思？” “就是之前的事情我在他面前哭过。”江舟雪左手被他抓牢了, 右手不安分地在他肩膀戳了几下，把他的西装戳出好难看的褶皱。 “他说的几年前。”黎岸风追根究底, 没让她蒙混过去。 江舟雪从容解释：“当时不是被教导主任抓了，我被爸妈说了几句, 在家哭了会。你不要多想，他就是不大喜欢你。” 黎岸风视线黏在她脸上，一片寂静中这么持续了许久，最后松了口风，转了话题，“所以我就要躲起来吗？” 江舟雪在心里松了口气，露了个笑，用绵软的声音说：“别生气嘛，没想把你一个人丢家里的。” 黎岸风抓着她的左手没放，放松了肌肉，背往沙发上靠，伸出根指头点了点自己的嘴。 “好嘛好嘛。”江舟雪说着跪到沙发上，右手勾着他脖子去亲他的嘴，嘴唇好干，描绘了会他的唇形，他就不再满足于这种浅尝辄止的亲吻，摁住她的腰，抢了她舌尖的自主权，轻吮了几下。 江舟雪很快就觉得这个姿势有点累人，扶着黎岸风肩膀让自己能呼吸点新鲜空气，问：“消气了没？” 黎岸风看她忽闪忽闪的大眼睛，拉着她的手送到唇边碰了下，说道：“生日快乐。” “礼物呢？”江舟雪伸出另一只手讨礼物。 黎岸风从西装口袋摸出个小盒子，悬在她手掌上方，松手。 江舟雪低着头开盒盖，里面躺着一对榛果形状的耳钉，榛子树的确是这个季节结果，挺漂亮的。 “你也送耳钉啊。” “适合你，帮你戴。”将两只小巧的耳钉收入手里，不忘瞪她一眼补上一句，“不准戴他送的。” “不会戴的。”江舟雪觉得好笑，他是醋精转世吧。 宋殊和她发了信息明说了买早了，既然是买给她的还是送她，还发了一句“随你处置”。 黎岸风侧过身子帮她戴耳钉，她出门得匆忙，两只耳朵空空的，看见她的小耳垂，指腹贴上去揉搓了下。 “为什么捏我？”江舟雪看不到，只感觉耳垂一直被他捏来捏去，他真的有在戴耳钉吗，一点金属质感都没感觉到。 “想。”想捏就动手了，拇指来回摩挲过小小的耳洞，不多时，泛红了。 ？ “你有在戴吗！”江舟雪发现情况好像不太对，他只是想玩她耳垂吧！想自己戴算了，拍着他肩膀，想让他远一点。 “你别动。” “痒！”他讲话的气息喷到她脖子了。 黎岸风终于肯放过她，好好把耳钉穿过耳洞，固定好，换另一边。 “都让你捏红了。”江舟雪拿手摸了下被他□□过的耳垂。 黎岸风忙着戴另一边的耳钉，看也没看，反驳：“没有。” 江舟雪嗔道：“怎么没有，变热了！肯定红了！” 耳朵是人体气温最低的器官，她手摸上去都觉得热，一定是被他弄狠了。 另一只戴得很快，黎岸风戴完放松身体和她平视，视线从耳朵移到脸，再移回去。 “怎么这么看着我？戴着不好看啊？”江舟雪眉毛微拧，摆出个困惑的表情。 一种难以言说的眼神，不知道他又在压抑什么，复合后他情绪变得比以前要难以捉摸，这种时候她就会有少许歉疚。 “再亲会。”嗓子不知怎的有点哑。 她真好看。 眸子起了水雾，嘴唇润泽，江舟雪气息不稳，“吃蛋糕了，好不好？” 黎岸风看她整个蛋糕都拎了过来，说：“吹蜡烛，许个愿。” “你有打火机吗……”她家里没有。 “没有。”戒烟之后哪里还会随身带打火机，烟盒都扔了。 “那不然算了吧，也没什么愿望。”江舟雪正找地方下刀。 她想起在日本写的愿望，完全往相反的方向实现了？不过两个人说好不翻旧账，也算是正向实现了？ 还挺神奇的。 “那你对我许个，我满足你。”黎岸风手肘撑在腿上，支着脑袋看向她。 “什么啊！”江舟雪第一反应就是莫名其妙，过了会才问了句，“随便我许什么？” 边问边悄悄打量他。 “嗯。” “攒着行不行啊？我以后用。”一时之间想不到什么想要的，物质精神她现在都满意，烦恼少得可以忽略不计。 “你好贪心。”黎岸风轻笑，“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给你切蛋糕哦。”江舟雪自己是再吃不下了，切了块递给他，嘱咐道：“要是胃疼要去看医生啊。” “没那么弱。” “说得好像前几个月住院的不是你一样。” “再不会了。” “还吃吗？” “有点腻。” 江沉买的拿破仑，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给你煮碗面？” 江舟雪在冰箱随便捞了点菜，给他下了碗素面，怎么说，他穿西装吃面条的样子，还挺搞笑的，特别不合适，她一直怕汤汁溅到他西装或者衬衣上。 黎岸风吃完懒散地靠在椅背上，“不太想走。” “吃饱了就困了？”江舟雪看时间也不早了，她和江沉吃完回来都九点多，再和他折腾了会，现在时钟指针离“11”没多远。 他明明是另外的意思，她怎么GET不到。 江舟雪看他没动，催促他，“赶快回家睡觉，再晚了你没精神开车。” “我想睡你这。”幽幽开口。 江舟雪当他撒娇，“西西一个人在家呢。” 现在说西西根本不在他家还来得及吗…… 哎，还是不说了。 “那我走了。” 江舟雪跟着他站起来，送他到门口，被抱了会，他西装上吸了点面条味道。 黏糊糊的，腻歪得很。 “你要是打瞌睡还是叫个代驾，别危险驾驶。” “嗯，到家给你发消息。” 江舟雪半夜忙完工作泡澡复盘了一下晚上的事情，脸突然爆红了一下，他是那个意思啊…… 她过于正经之前完全没往那个方向想…… ART GAME的会议如期召开，江舟雪好久没回总公司，刚到李暮就拉了她去一边提醒她，一会严川肯定要攻击Unicorn的企划，她也早就料到了。 果然在会议上，严川是反对得最激烈的那个。 “江总监，你们这个case在市场上有什么竞争力，roguelike加上像素风，这类游戏steam上多如繁星，它凭什么脱颖而出？” “我们公司如果要试水主机游戏，也该是3A制作，就算不是3A也不该是这种低成本游戏。” “游戏成本和游戏素质并不挂钩，我想这几年许多独立游戏的成功案例都能很好反驳这点，玩家也并非严副总监想得那么局限，好的画面，好的动作设计是肉是皮，但是核心玩法才是骨。”这不仅是她作为从业者的看法，也是作为玩家的看法。 “那我要说了，《极限退化》一直被《咬尾蛇》压着一头，网上玩家明显更期待《咬尾蛇》，这点在宣发上已经不算有优势了。” 就知道严川一定会提《咬尾蛇》的事情。 江舟雪早有准备，提出新的角度，“《咬尾蛇》的游戏种类和《极限退化》并不相同，同领域里不构成竞争，只是在宣传里会稍弱一些，至少他现在是有基本盘的，虽然不大，但是靠发售后的口碑，这部分没什么好担心的。换个思维模式看，不如说《咬尾蛇》能吸引的流量越多，我们能分一杯羹的概率就越大，而且这些都是自带的流量。” 严川嗤之以鼻，“话说得漂亮，你要如何保证游戏素质一定高呢？玩家说着要玩，真正能掏钱的又有多少，这些都是不确定因素，要将公司跨平台第一作压在一个充满不确定因素的崭新游戏类型，是不是过于冒险了？” “《极限退化》拿到投资几乎是肯定的，本身的开发投入也并不大，不存在你说的冒险，特别对于我们公司来说，这是一次以小博大的好机会，绝对的利大于弊，最坏情况也不过是以极小的亏损失败。” 江舟雪拿起企划案翻动，“还有大家可以看企划案第五十七页，我做了steam，杉果，EPIC等多个平台玩家意向的调查，《极限退化》的潜在市场并不小，详细的数据分析在第六十页，附件有PS4和NS的玩家调研对比……” …… 最后会议通过了Unicorn的新游戏提案，总公司会提供资金和技术支持。 严川则是气急败坏地出门去厕所踢倒了垃圾桶，正好被清洁阿姨撞到，好不尴尬。 李暮开完会对江舟雪小声说：“学妹，厉害啊，听说严川被你怼哑了。” “我做了好久的准备工作，把他能反驳的问题全想了遍，也还好共事过，知道他偏重的方向。”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她加班加了好久，企划案也有十分全面的数据支撑，会议之后总算她是可以休息会了。 “等你凯旋！” “你可一定要等我啊！”做完这个case她一定回总公司。 和旧同事晚上约了个饭，先是交口称赞今天会议把严川气个半死，之后就是听他们大倒苦水。想来她调职虽然累，但是精神上轻松了不少。 工作的事情处理完毕，该处理下她男朋友和弟弟的事情了…… 第35章 🔒三十五 江舟雪没想着开完会Unicorn第二天也给准备了庆功, 好像游戏已经做出来了大卖似的，就算是小型游戏做完也得几个月，王睿则是说辛苦了这么久, 既然通过了, 就该好好庆祝, 这两个月各个部门加班加太狠了，松一会。 吃完饭还去KTV续了一波, 公司男性比较多, 喝起酒来不含糊，特别研发组的几个，醉倒一片的, 还有人拿着麦克风嘶吼着。江舟雪和几个美术组的女性职员围观着都有些看傻了。 “压抑狠了？”江舟雪看着大家陌生的一面，产生了疑惑。 许澄给她解释道：“也不光是，上任boss实在没把大家当人用，都是各个部门头聚餐, 有些部门还不聚，这么多人出来玩, 第一次。” 许澄说完转头对手下的职员说：“我对你们还是不错的, 虽然加班免不了，吃吃喝喝也没少。” “惨还是研发惨。”美术组组员感叹。 “诶，顾大佬过来敬酒来了。” 抬眼看顾易果然拿着一瓶还在冒冷气的啤酒走过来了。 顾易举着啤酒瓶冲江舟雪一扬：“喝一杯？” 江舟雪忙在面前的茶几上找杯子, 找完杯子又开始找啤酒。 “你就喝汽水。”顾易又说道。 江舟雪随便倒了杯可乐，举起深色玻璃杯, 在同事大喊大叫的歌声里说：“恭喜你的设计通过！” “谢谢你。”顾易说完就吹了一整瓶。 江舟雪有点看傻了，和同事喝酒要这样的吗, 顾易喝完又走了回去，再没说别的话。 许澄勾着江舟雪脖子, 开始八卦，“哟，有情况？” “没有，哪来的情况！”江舟雪皱着眉头否认。 许澄不知道是不是也喝多了，情绪有点嗨，噼里啪啦说了一大串：“你就收了我们公司的宅宅吧，你有男朋友没有啊，顾易大佬不错的，除了加班太凶。” 江舟雪连忙让她打住，“有了，有了，有男朋友了。” “长什么样？有没有照片？能追到你应该挺帅的吧？”女同事们七嘴八舌讨论开来。 终结一个八卦话题最有效的方法就是换另一个更劲爆的八卦话题。 “还、还好，他不爱照相。”江舟雪有点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许澄促狭一笑，“啧啧啧，我们等会看谁来接你就知道了。” “他不来接我的，他很忙！” 黎岸风在收到信息的时候是郁闷的，江舟雪说什么都不让他去接，这么晚她出什么事怎么办？ 让司机去她也说不行，是不是想气死他。 他郁闷了，秦放的日子就不好过了，在家开心打着游戏，他boss就到他这来了。 “风哥，你这是做贼啊……”秦放把黎岸风往车库带。 “别废话。” 秦放听到这话乖乖把车钥匙递给黎岸风。 他的车好认，秦放的总不好认了吧。 “你和老板娘说了没？” “没。” 秦放回头冲黎岸风坏笑，“你想掳走她？” “……”黎岸风没理，直接问道：“活干完了？” “我就摸一会鱼。”在家办公不摸鱼对不起自己。 “好好写代码，明天公司见，还你车。”黎岸风说完开着车喷了秦放一身尾气。 好狠一boss…… 江舟雪看到黎岸风在街边等她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瞬息万变，戴着口罩她也能一眼认出来。 看到江舟雪驻足，许澄问道，“怎么不走了？地铁口在那边啊。” 前面走着的一票女同事听到后也都停下来。 “男朋友来了……”江舟雪没办法硬着头皮回答。 就这样，一帮人跟着她一起走到车前，黎岸风看见她过来也放下车窗。 “你男朋友怎么戴口罩啊，明星啊？”许澄小声问她。 “他害羞，怕生！” 后面跟着的一个女同事很大声地说：“来都来了，让大家见见啊？” “长得丑，别见了。”江舟雪想挖个洞快点钻下去。 “眼睛很好看啊~” “口罩四舍五入等于用了重度美颜！我们晚上还有事，先走了。”把心一横说完这话绕到副驾驶，飞快上车关门。 几个女人相视一笑，齐声喊：“有事啊~” “你快开车啦！”江舟雪听得面红耳赤，催黎岸风开车。 黎岸风戴着口罩看不清表情，只看了她一眼便发动了引擎。 开过两个路口，黎岸风才把口罩扯了，问：“长得丑？” “帅，超帅。”江舟雪最后还补上一句讨好的，“没见过比你还帅的。” “不让见家里人，也不让见同事。”黎岸风讷讷开口，话语里没有委屈，就是有点闷闷的。 “不是，没有，别瞎想。”江舟雪来了个否认三连。 “周末约了江沉和季梨他们打网球，没有不让你见。”其实江沉还没答应，她只能先这么说，不过她磨一会江沉肯定会答应的。 “你怎么知道我会打？” 黎岸风不打篮球，网球倒是经常打，应该没什么人知道才对。 “你高中说过啊？” “我说过吗？”黎岸风回忆不起来。 江舟雪详细叙述起来，“说过啊，运动会不是有同学拉伤了吗，我去给别人递了瓶冰水，然后你就在那边说上周打网球也拉伤了手……” “……”这种事她还是忘记比较好。 “我爸妈的话暂时还是别见了，我觉得太早了。”江舟雪见他耳尖红了，把话题往别的地方扯，“同事你要想见，等这个游戏做完吧……” “什么时候可以见家长？”黎岸风的重点完全在前半句。 “快……看情况吧……”差点把“快结婚”几个字说出来。 爸妈见了肯定逼黎岸风赶快娶她，然后还要把他上三代都挖出来查一遍，想想有点不寒而栗。 同事那边是肯定没法现在公开，还不是他非要发个《咬尾蛇》，不然让同事知道也没什么，头疼又不好说他什么。 就是好端端的，他干嘛吃醋，对抗心理太强了。 她后来看《咬尾蛇》的设计，应该是过于硬核，他大学才放弃了，门槛太高了，像她这种《裂缝》都玩不到结局的人，完全在受众之外，真做出来可能也就是小众神作，他当时最主要目的还是快速完成原始资本积累，《裂缝》确实是更好的选择。 念及此，她又想到自己《裂缝》还卡着，打不过去就是打不过去。 周末打球本来是二对二，她和黎岸风对季梨、江沉，季梨男朋友和黎语西都不会打网球，两个人就坐在旁边闲聊。之后季梨打了一会觉得太累，加上太热就拉着江舟雪一起下了场，变成黎岸风和江沉单对单。 四个人坐在场外看着两个人打球，计分员都不用，两个人互相报比分，就看他们比分咬得死紧，经常40比40。 “雪姐，火/药味好重……”黎语西看两个人打得难解难分。 江舟雪无奈地说：“网球，应该出不了事吧……” “江沉吃炸/药了？”季梨看江沉可比刚才和她一起打的时候狠多了，抽球像要杀人一样。 黎语西小声嘟囔：“对姐姐的占有欲？” “你小说还是漫画看多了？多看看学习书。”江舟雪严正批评。 季梨倒好，对着陆离说：“你放心，我家就我一个，不存在这种问题。” “喝水。”陆离拧开矿泉水瓶盖递到季梨嘴边。 季梨喝了几口，看黄球在面前飞来飞去，接着之前的话题，“黎岸风打球挺厉害的啊，以前没看出来，我以为他是那种阴郁的阿宅。” “我哥身材可好了！那真的，就挺好的。”黎语西有点激动，说完还给了江舟雪一个“你懂的”眼神，“雪姐应该知道。” “不知道，我为什么会知道！”江舟雪连忙在两个人不怀好意的眼神中反驳。 她也只见过锁骨啊，还是因为上次生病他穿浴袍，不过他力气倒是挺大的…… “高中我就没见过他上体育课，” “怕晒吧，他挺怕热。”也怕冷。 季梨听着他们报的比分惊讶道：“进抢七了，他们两个是不是疯了？” 陆离一直没怎么说话，问了句：“什么是抢七？” 季梨解释：“tie-break，平局决胜。你看现在黎岸风发球，等会二三球就是江沉发，再换到黎岸风发两球。” “雪姐，不去拦下？”黎语西看着哥哥这运动量过大的模样，衣服都汗湿了。 江舟雪撇着嘴：“我该拦谁？” “五比五了，没完了。” 江舟雪没办法走过去，对着两个人喊：“别打了，到饭点了。” 两个人都是看了她一眼，又准备发球，看着是打红了眼。 “还有我饿了。”江舟雪无奈地加上一句。 “改天再比。” “今天先算了。” 两人达成共识，然后两个人在那边互加微信，江舟雪不知道为什么就觉得这个画面太谐了。 江沉走到江舟雪面前，毛巾一递，身子一低，“姐姐，帮我擦汗。” 江舟雪拿着毛巾在他头上就是一通乱揉。 黎语西对着走过来自己拿毛巾的黎岸风说，“哥哥，你输得彻底。” 江沉擦完汗还不忘给黎岸风一个挑衅又得意的笑。 黎岸风没搭理，径直往浴室走。 “想不想学打网球啊？改天我教你。”季梨完全不受现场气氛影响，小声对自己家属说。 一行人洗完澡换了身衣服一同去吃了晚餐，黎语西快被季梨的□□闪死了，她哥那边倒是还好，不怎么放闪，江沉对她哥的敌意快要具象化，雪姐夹在中间只能这边夹菜，那边也夹菜，一顿饭吃得好艰难。 第36章 吃完饭江沉赶着回学校, 季梨和陆离也说一会两个人还要看电影，于是就剩他们三个，江舟雪提议干脆给黎语西补课, 她今天也没什么消耗, 黎语西翻了十万个白眼给黎岸风, 最后说着先去一下洗手间，等会再迎接自己残酷的命运。 江舟雪和黎岸风在车里等她, 黎岸风估计她就是去洗手间做她的游戏日常去了。 “别和我弟一般见识啊, 让着他。”江舟雪摸了摸靠在自己身上的黎岸风的头。 她也觉得今天江沉有点过分，但是谁让江沉是她弟弟呢。 黎岸风往她颈窝蹭，“他是不是姐控？” 江舟雪手掐住黎岸风两边颊肉, 捏了几下，“你不要见到个男的就觉得喜欢我，那是我亲弟啊，他就是做给你看。” “他为什么那么讨厌我……”声音都因为江舟雪的动作变得含糊不清。 以前还“哥哥”“哥哥”地叫他, 一个小糯米团子，跟着江舟雪屁股后面。 就算是反叛期也不应该对他有反叛期吧。 江舟雪沉默了会, “医院那次我哭挺厉害的, 他担心我。” “哭了？”黎岸风抬起头来，差点撞到江舟雪下巴。 江舟雪哭笑不得，“都那样了能不哭吗！” 那些话说出来就是互相伤害, 而且她当时是真的准备和他一刀两断，再也不见面。 “我……”黎岸风想说点什么, 看到黎语西从洗手间出来要上车，话到嘴边变成, “下次再说。” “哥，我是不是回来得不凑巧……”黎语西看着神色不大对的哥哥和在整理衣服的江舟雪, 总感觉自己坏了什么好事一样。 “没有。” 黎语西乖巧坐着，他们后来也只是聊着一些工作的话题，她听不太懂，在听专业书一样，每个字都听得懂，拼在一起便完全不懂。 江沉打完网球回学校后还是像以前那样，图书馆宿舍和教室三点一线。 今天也不例外，就在他准备去图书馆的时候，室友进门冲着他就是一句：“江沉，有人找。” “谁啊？” “不是学校的，在楼下，男的。”室友边打开笔记本边回答。 男的？ 透过宿舍的窗往下看了眼，看到了想买没钱买的车…… 一看这炫富的车他就知道是谁了。 江沉下楼见到来人就没什么好表情，“我和你没什么谈的，别来学校找我。” 公司总裁都这么闲的吗，工作日还能绕大半个城市来大学找人。 黎岸风也表情匮乏，“聊聊，你姐姐。” “不想聊。”江沉想也没想直接拒绝。 黎岸风挑衅道：“打完之前的网球？你输了和我聊。” 江沉觉得黎岸风长得太欠揍了，挑衅回去，“赢了呢，你和我姐分手？” “这个不行。换个。”黎岸风皱着眉拒绝。 他确定江沉对自己的厌恶太深，绝对不止是江舟雪说的医院那次哭了那么简单。 江沉下巴一扬，“那我要你这辆车。” 说分手也就是随口一说，真分了他姐怕是要哭死，但是说出来恶心下黎岸风还是挺爽的。 “好。” 网球场外。 两个人均是汗流浃背，扯着衣服靠着栏杆。 黎岸风呼吸稳定后对江沉说：“你想在这谈，还是去别的地方？” “你那天没用全力？”江沉脸色不好，又恼又气。 黎岸风还是神色淡淡，语气也淡淡：“给你姐姐面子。” 但是再怎么给面子也不想输。 “就在这吧，你要聊什么？”愿赌服输，江沉靠着铁网认命了一般。 黎岸风坐到江沉对面的铁栏杆上，问：“为什么这么讨厌我？” 江沉觉得好笑，冷哼一声，反问回去：“你是不是觉得姐姐喜欢你，我也就该喜欢你？” “我没这么觉得。” 他只是觉得那股恶意太莫名，就算不喜欢他，也犯不着带着这么大的恶意，是一般人也就算了，他无所谓，偏偏是她家里人。 “你想和我搞好关系？没必要吧。”江沉似是自嘲般轻声道：“姐姐不会因为我不喜欢你就对你有意见。” 姐姐决定的事情是不会更改的，她不是那种飘摆不定的人，他都能看到，如果他们再分手，一定不会是姐姐提，即便是高三那次，他也觉得不像姐姐的作风。 黎岸风严肃道：“总有个原因。” “你和我姐姐，不合适。”江沉说完还嫌不够，情绪有些激动，“你只会伤害她，惹哭她。” “以后不会。”黎岸风捏紧了拳。 江沉说的话他没法反驳，过分的事情他已经做了，他只能保证以后。 江沉哂笑，“算了吧，你有前科，你能保证什么？” 黎岸风迎着江沉嘲笑的眼神，很久没接上话，只是抿着嘴唇，等到江沉都别开视线许久后，他才问出口，“我和你姐姐分手之后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黎岸风思前想后，他所不知道七年里一定发生了些什么事情，才让江舟雪身边人都对他有意见，可又肯定不是她分手后抹黑了他，她不是那种人，到底是什么事情？不能问江舟雪，她不爱提，对着江沉他就忍不住想问…… “没事。”江沉秒答。 他答应过姐姐不能说的。 “被甩的明明是我，为什么你说得好像我对不起她。”黎岸风不明白。 不仅是江沉，季梨也是，虽然她不说，但是她看江舟雪的眼神老是充满怜爱。 江沉不知道被他什么话刺激到，“你就是对不起她，你怕是自己都不知道你害她哭过多少次。” 黎岸风语无伦次，快速回忆着她讲过的话，问：“医院那次，还有呢？高中她被爸妈说了那次？还有吗？” 江沉声音轻，语气重，眼眸全是愤怒，“太多了……” “我们重遇也不过半年，她哭了很多次？”黎岸风面色苍白，低声询问。 黎岸风的问题让江沉怒气愈发重，不受控制地发着火，“你连她什么时候会哭都不知道！” 黎岸风像被抓住痛脚，眼睛望着面前的空地，思绪纷乱，嘴里小声喃道：“她在我面前……没哭过啊……” 除了电梯那次流了那么几滴泪，他是真的从未见过她哭。 她背着他哭过他知道，沈汀汀说过，她哭着出办公室，但是再往前他想不到了，有什么事情值得她哭的。 江沉背过身抓紧了铁网，压抑着什么。 他姐姐还真是偏心黎岸风偏得可以，黎岸风还什么都不知道，真不公平。 想起姐姐生日的时候已经很和他说过的话： “只要他不提分手应该会和他结婚。” 越想越生气，黎岸风和他姐姐付出的感情对等吗？ 江沉再转过身来，换了副表情，话语里裹挟着他最负面的情绪，“高三，你们分手之后姐姐月考考成什么样了你不知道吧？” “掉出年级前五十，爸妈都说她了。” “姐姐当时控制不好自己情绪，晚上老是哭。” “她考砸过？”黎岸风一脸不可置信。 前五十都考不到，这在他认知范围里是不可能发生的超低概率事件。 江沉看着黎岸风的表情，给他补刀，“不信你问梨子姐也可以，或者随便你们班上哪个同学都应该有印象。” “但是，提分手的是她啊，她难受什么……”黎岸风完全想不明白了，眸光闪烁，试图回忆起一些关键来，可徒劳无功。 她哭个什么啊，他当时才想哭，说分手就分手，他挽留换来她一番冷酷无情的说辞，一晚上没睡着，第二天又问了她遍，彻底死心。 “我是不知道姐姐为什么和你分手，姐姐也没提过，但是黎岸风，你说你那么喜欢姐姐，有多喜欢姐姐才会马上就出国？你出国没多久奶奶就去世了，姐姐更难过了，她最难过的时候你在哪呢？”江沉说到最后已是红着一双眼，每每想起往事，他都很是心疼。 分手之后还要他每天和她见面，光是想，心脏已经被凌迟，那就干脆不要碰面，逃出国。 江沉看黎岸风低下了头，不自主便去揪他衣领，“你知道奶奶对姐姐来说有多重要的吧？你当时也没陪她。” “反正你也会觉得你出国了，你又不知道，姐姐没告诉你，你们当时分手了，这些借口足以让你现在可以毫无愧疚地说你喜欢姐姐。” 没有愧疚，他只是遗憾，艰难岁月未能与她共同度过。 黎岸风还是没说话，任江沉提着自己的衣领，他脑子全乱了。 “但是，三年前姐姐去美国和你发生了点什么吧？”江沉松了手，他想把一切都说出来，质问黎岸风。 黎岸风这才找回点神智，诧异惊讶的情绪从心底窜起，“什么？她去过美国？” “你不知道？”江沉蹙着眉头反问。 黎岸风强调：“我不知道，我在美国没见过她。” 要是见过才不会等到现在，七年间从来没见过，她去找过他吗？她想干嘛？复合吗？ 为什么没告诉他…… 江沉并不相信，“不可能，她去美国只可能因为你。” 她根本没有任何别的理由去美国，是中考之后陪他旅游，她挑了美国，并且在陪他的十天里面，唯独有一天晚上说自己有事，让他先回了酒店，不是去找黎岸风了吗？ “她没来找我。”黎岸风笃定，像是要说服自己什么。 江沉有一刻的动摇，“但是姐姐哭过，姐姐晚上是红着眼睛回来的……” 他问了姐姐，被姐姐搪塞过去了，当时他才十五岁，根本没往心里去，后来才回过味来。 黎岸风忽的站起来，没看江沉一眼，大步跑着，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事。 江沉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叹息道：“你有哪一点值得我姐姐这么喜欢你？” 第37章 《无限退化》通过总公司会议后, 市场部变得万分清闲，只用维护好《海晏河清》的宣传就好，基本每天按时下班, 今天也不例外。 江舟雪哼着歌便回了家, 电梯门一开, 她人就傻了，家门口猫着一个人, 对方正抬头看她。 他今天穿得奇奇怪怪的, 西装里面的衬衣全翻了出来，扣子也没扣好，头发很乱, 他到底去干嘛了弄成这样。 黎岸风站直了身，往她那边走，一双眸子很是失神，踉跄着到了她跟前。 江舟雪有点呆愣, “怎么在这等我？今天没上班啊？” 不由分说被他拉进怀里，撞上温热坚硬的胸膛, “阿雪, 阿雪……” 像是叹息般的话语落下。 哇，他身上什么味道，他是跑步过来的还是怎么样, 江舟雪被抱得难受，主要是气味难受。 “干嘛？”江舟雪想起之前两人在车上没说完的话, 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医院的事情翻篇了，别想了。” 黎岸风没回话, 只是收紧手臂，把她抱得更紧。 “你去干嘛了, 一身臭汗味。”江舟雪很是窒息地埋怨，脸贴得他怀里太紧，她不断推着，“快放手，让我开门啦！” 黎岸风只是松了点，绕到她身后，扣着腰，换了个拥抱姿势，推着她走到门前，等她开门。 黏得好厉害，但是又很规矩。 好不容易把门打开，拖着他进了门，他还是不讲话。 江舟雪猛吸一口新鲜空气，回过身给他一个扎实的拥抱，还惦着脚在他下巴亲了一下，“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 黎岸风那么爱干净，又是来找她，怎么想也不可能一身臭汗过来，如果他脑子正常的话…… “阿雪……”细小的声音落在颈侧。 “嗯？” 黎岸风卸了力道，让两人空出些距离，双臂一撑，把她禁锢在墙壁与自己身体之间，低着头看她，“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去过美国？” 江舟雪满眼都是他受伤的眼神，“不是说以前的事情翻篇了。” 江沉答应她不说的，还是和他说了，多久的事了，非弄得他难受。 黎岸风不依不饶，声音压抑低沉，“你找过我，为什么最后没见我？” 他一直以为江舟雪从来没找过他，她很快抽离了两人的关系，只有他一个人怎么都走不出去，就连重逢之后，也是他放不了手。 江舟雪咬着唇，看着他的眼，又移开视线，过一会又看看，最后靠着墙绞着手指回答：“我怂了。” “说真话。”明明是命令的话语他说出来就是一股请求的味道。 他不信，都有勇气去美国了，在见到他之前怎么就怂了，她才不是这种个性。 “真的是怂了。”江舟雪好想回避这个问题，回忆起来又羞又窘，她没敢抬眼看他，盯着他衬衣纽扣往下说，“当时你看起来喝醉了，唐棠扶你回去，没什么勇气去找你。” 看到有女人扶他，她下意识就躲到树后面，露出一只眼小心窥视，他的手贴着唐棠的肩膀，醉醺醺的路都走不稳，眼睛微阖，嘴里小声念叨着什么，太远听不到。 在楼下站了一个小时，都没等到唐棠下楼，她哪有勇气上楼找人，满脑子都是他有女朋友了，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了。 后来消沉了一段时间，又骗自己，可能就是朋友送他回家，反正她又没确定，又没上楼…… 怂爆了。 黎岸风抬着她下巴，阻止她的头越低越下去，问：“是想找我复合？” “也说不上，可能当时就是想见见你。”手被自己绞出汗来，凭着一时冲动就打着陪江沉玩的旗号去找他，没想着复合，就是想见面看下有没有可能…… 黎岸风眉毛拧到了一起，急切地说：“我可以解释的，唐棠住我隔壁，我们之间没有关系。” “当时我们分手了，你就算交了女朋友，也没什么不对。”江舟雪揉了揉他的眉心。 就算交了，她也没资格怪他，分手得并不愉快，他即便马上交新的女朋友，都是人之常情。 但是她伤不伤心，难不难受，就又是另一码事了。 “我没交……”懊丧着。 “我知道。”江舟雪看着他耷拉下去的眼皮，伸出手摸着他侧脸，“是我怂了，不是你的错。” 他太温柔了，这种时候还在懊恼，所以她根本不希望他知道这件事，就一个无可奈何的误会，也不影响现在两人的关系。 黎岸风看起来还在思考着什么，眼睛没有聚焦，过了会才看着她问：“因为奶奶去世你才没学医？” 江舟雪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江沉大概什么都和他讲了，她耸了耸肩，“算是吧，突然觉得学了也没意义。” 她没有悬壶济世的远大理想，学医亦并非她实现个人价值的唯一解，她的出发点不过是奶奶的疾病，既然无力回天，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大学家里让报了商科便报了。 “对不起，随口提了 ……” 他脑子很乱，有点什么想法就问出来，问完才意识到问题。 江沉说的没错，他是知道的，江舟雪爸妈不太管他们姐弟，小时候是奶奶管得比较多，等到高中她奶奶又老人痴呆了，所以她才想学医。 “没事，没有难受。”江舟雪笑笑。 黎岸风没敢再胡乱提问，直接抛出最核心的那个来，“为什么都不会对我哭？” “我干嘛就要哭啊！”江舟雪被他气到。 看他一脸认真严肃，她解释道：“你不能指着好多年前的事情让我现在哭吧……” 黎岸风又问：“分手的事呢？为什么没考好，为什么哭？” 他特别在意她哭，想到她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哭心里便堵得慌，怎么能不让他知道？ 江舟雪叹了口气，“分手了难受啊，喜欢你又不是假的，我又不冷血。” 十八岁还是太过脆弱，没法掌控情绪，才会在考场哭起来，最后半张卷子没写完。 黎岸风看了她许久，才把手臂放下，靠到她身上，小声说：“你现在不能再因为那些理由甩我。” “我可能因为你浑身臭汗甩你……”江舟雪连续戳了好多下他前胸。 真的，就快窒息了，这么近。 黎岸风退后好几步，都快摔了，“我让人送衣服过来，你等下递给我。” “？” 他在说什么鬼话？ “你要在我家洗啊？”江舟雪一脸讶异。 这剧本发展不太对头吧？ “还想呆一会。”黎岸风轻车熟路脱了鞋放进鞋柜，然后自己往浴室走去。 留江舟雪一个人在客厅里手足无措，她从客厅这头走到那头，又走回来，为什么他就这么自然在她家里面洗澡了，刚刚还在说那么严肃的事情…… 后来是林剑锋来送的衣物，一套西装一套居家服一套睡衣，他要过夜的吗…… 先给他把西装挂起来，晚饭还没吃，应该穿居家服吧，江舟雪去敲浴室的门。 “衣服……”她声音都不太对。 浴室的水流声消失，面前的门把旋了半圈，不到十公分的门缝里伸出来一只手，上面还带着水光，她一股脑塞过去，碰到还散着热气的手指，就像被烫到一样，哆嗦着迅速缩回手。 她还没换衣服，待会要出去吃，还是在家里吃，他为什么来之前也不说一声！ 完全集中不了注意力地坐在沙发上打了会游戏，全副心神都关注着浴室的水声。浴室里全是她的东西，毛巾也只有她的，她好像还有衣物扔在脏衣篓里，他不会看到了吧，有内衣啊…… 越想越不自在，脸都红了，她之前去他家洗澡倒是一点感觉都没有，还随便就拿了他衣服穿，现在立场颠倒，她算是有点明白那天黎岸风看到她为什么那个反应了。 黎岸风从浴室出来看到的就是莫名戒备着的江舟雪，红着一张脸问他，“晚、晚上想吃什么？” “都可以，叫外卖吧。”黎岸风一边用毛巾擦头发，一边坐到她旁边。 “这附近有家粤菜还可以，你吃的吧？有想吃的吗？还有家海鲜，或者健康点沙拉也有，你想吃什么？”江舟雪紧张过头，拿着手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就粤菜，想吃虾饺了。” 他对吃要求不高，随便选了个，今天主要过来也不是和她吃饭。 “好，那我点菜。”选了几件自己爱吃的，把手机递过去，“你看着加点？” “嗯。”接过手机看着菜单加菜。 手已经变凉了，刚碰了下，有点冷。她现在处于自我意识疯狂过剩的状态，碰了下手心跳都快了两拍。 黎岸风递回手机的时候，她差点没接稳，也没看他点了什么，快速付款，然后握住手柄假装自己打游戏。 黎岸风看到电视里暂停的游戏画面问道：“在玩《裂缝》？” “没有，不是。”忙把电视关掉，也不知道自己否认个什么，总觉得该背着他玩才对。 黎岸风看她反应有点奇怪，“紧张什么？” 为什么他就是去洗个澡，出来她整个人都不大对了。 “没、没紧张。”咬到舌头了…… 丢死人了，自从她上次意识到黎岸风留宿的意图之后，就没法正常面对这种事，两个人关系是到了那份上没错，可是真的要实践起来，她好紧张…… 第38章 “外卖来之前再和我说会话吧。”黎岸风长臂一伸, 把江舟雪直接拉怀里揽着，去玩她的手指。 “嗯。” 身上全是她沐浴露和洗发水的味道，在自己身上闻到没什么, 在他身上就该死地好闻, 现在不由心猿意马起来。 “出国之后, 刚开始我没什么目标，要读高三就读了, 当时觉得不用整天见到你, 心情会好点。借宿在唐棠家，我爸让他们家照顾我，我也不知道她怎么就喜欢我了, 我没理。”语毕偏头垂眸对上她的目光，诚挚地说：“你知道我的。” “我知道。”一双大眼睛明亮又温柔。 江舟雪从他说第一句话开始便没再胡思乱想，半仰着头认真听他讲话，讲述她所不知道的事情。 黎岸风得了她肯定才继续说了下去, “吊儿郎当过了两个月吧，老想起你分手时候骂我的话, 和我没有未来这种话, 就真的幼稚吧，想打你脸。” 说完这句黎岸风不好意思笑了下，不管什么时候要承认过去的傻气都令人尴尬, 特别是在当事人面前。 “我学习也不是很好，不擅长, 全靠时间堆出来的，在美国也没什么别的事做, 大概比我和你在一起学得还要厉害点。” 那段时间很累，每天除了学习就是练英语, 他英语本来也不是多好，口语就更差，在国内还无所谓，出国就死穴，他还不喜欢同人讲话，便找了很多公开课的视频看，找了很多广播节目听。那一整年他用这些事情将自己所有时间填满，将脑子也填满，不去想以前的事情。 “大学报了Game Design and Development，也自己租了公寓，大二认识了秦放，之后混在一起做游戏，一晃就到大四，找家里拿了钱投资自己，接着开公司，一路都很顺，和开了挂一样。” 他的事业顺风顺水，拿了奖，有知名度，自己又是技术，还不缺钱，便乘风而起，势如破竹，很快在圈内有了地位。 “没呆在美国是因为我和秦放都觉得国产这块市场发展潜力更大，回国后我基本也就是工作、应酬，挺平淡的七年，除了做出了几款不错的游戏，乏善可陈。” “大三你去美国，我可以解释，当时做完第一个游戏庆功吧，我喝多了，秦放以为唐棠是我女朋友叫她去酒吧接我，应该就是那次被你撞到了。”黎岸风说完哽了会，眸色一沉，“我要是知道你去找我……” “怎么喝那么多酒。”江舟雪皱着眉看他。 高中认识的时候不抽烟也不喝酒，后来怎么喝酒一点节制都没有，之前也是，喝到神志不清嗑止疼药，他简直欠人管教。 黎岸风搭着她肩膀半抬起头，不让她看见自己表情，偏头轻吻她额角，轻叹一声：“想你了……” 明明被甩了，在有开心事情的时候，想起来的人还是她。看着玻璃杯里面的深色液体，不知节制地吞咽入喉，醉了就还能笑笑，不然真怕自己哭出来。酒吧里光景迷幻，周遭欢声笑语，团队人热热闹闹，只有他喝了一杯又一杯。 要不是江舟雪知道黎岸风根本不会哄女孩子，都要以为黎岸风开窍了，突然会甜言蜜语了，但就是因为她知道，所以黎岸风现在说的就是事实，弄得她心疼起来，一下一下的，心脏难受。 干嘛怂那么一下的…… 可他如果真的有了女朋友，自己没什么自信能把他抢回来…… “这七年，就没想找个女孩子恋爱下？”江舟雪问完瞳孔便缩了一下。 脑子一抽便问出了口，她直想杀掉自己，问什么蠢问题，笨死了。 不想听答案了，脸也往下埋，她老说翻篇了，现在自己又要提，为双重标准的自己感到羞耻。 黎岸风还在玩她手指，“想，还和自己说要找个比你好的，比你好看的，比你身材好的，比你温柔的，真有那样的，又觉得没意思。” 内心深处还是不想的，当时没想明白，以为自己只是懒得投入新感情，现在倒是投入得很开心…… 江舟雪听到敲门声，“外卖到了。” 正好结束掉她提出来的尴尬话题。 “嗯。” 趿着拖鞋去开门，点多了，她看到卖家给了四份餐具，双手提满后用后背撞关了门。 江舟雪一边将餐盒放到餐桌上，一边对慢悠悠走过来的黎岸风说：“你下次过来提前和我说一声啊，一个人猫在门口。” 黎岸风在寻觅虾饺，找到后便夹了一个塞进嘴里，今天运动量太大，他好饿，咀嚼完吞咽下去才回应：“没想那么多。” 打完球随便将衣服一换急匆匆赶到这边，到了才想起来看时间，也不想催她，只能站在门口理思路，江沉说的话信息量太大，他消化了好久。 “我今天加班你怎么办。”江舟雪看到他吃东西的样子好笑，就那么饿，一口一个茶点，腮帮子都鼓起来。 黎岸风一愣，“等你下班。” “吃完饭我给你副钥匙吧……” “好。” 他怎么恹恹的，光是吃东西，都吃出一种凝重感。 “你去找我弟了，他是不是和你说了不少难听话。” “还好。” 不算难听，都是直来直往的，有部分也是事实。 “你别在意，他小孩子，彻头彻尾的感情用事。” 江舟雪知道江沉的个性，加上他对黎岸风的敌意也不是一两天了，肯定一股脑全讲了出来，并且会偏执地认为错都在黎岸风身上。 “嗯。” “你讨厌我弟弟也没关系，不用非得和他处理好关系，这个影响不到我们关系的。”她怎么说得那么绕，快把自己绕进去。 “我知道。” 黎岸风还是一副专心吃饭的模样，不知道在想什么，他发呆看起来也是冷冽如冰，仅是没有表情就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 “总之，我喜欢你就可以了……”江舟雪这次没脸红，也没了扭捏，目光柔柔。 黎岸风筷子一顿，掀眸望她，“张嘴。” 江舟雪没反应过来，疑惑地皱眉，“啊？” 流沙包被他一筷子塞过来，微涨嘴巴被堵了个实打实，这家店点心本来就做得袖珍，他一塞半个包子都进去了。 吃了一嘴甜，江舟雪狠拍了黎岸风一下，“你有病啊！” “吃饭。”黎岸风夹菜吃饭，嘴角微扬。 总算笑了。 吃完饭居然没浪费多少，他到底干嘛了这么饿的，江舟雪简单收拾了会桌子，收拾完他还坐在原位，支着下巴，把手机转来转去。 洗干净手，江舟雪问道：“打游戏吗？” “不打。” “看电视？” “不看。” 江舟雪冥思苦想他还喜欢做什么，还没想出来便被拉着手，“阿雪，和我说说以前的事，这七年的事。” 吃饭时候想了好久，和她讲了自己以前的事情她没get到自己意思，只能直白提问了。 江舟雪坐到他旁边，和他一样支着下巴，隔着桌角看着他，“就没什么啊，之前不是说过了，平平淡淡的，工作也平平淡淡的。” 黎岸风不语，眸光似要窥探她的灵魂般。 江舟雪又笑着说：“我当然没你那么多姿多彩，很平凡地读完大学，然后上班。” 还是不说话…… 她又组织了会，继续说：“奶奶去世对我打击挺大的，但是也都过去好几年了，生老病死这种……这种事……” 生老病死这种事情众生平等，谁人都要走一遭。 说不下去。 不能提，不能想，只说了几个字，感情便像寻觅到了出口，要尽数倾泻而出。 红着一双眼，迁怒于他，“你怎么这么讨厌啊，惹我哭！” 手背摩擦过眼皮，溢出来的水怎么擦不完，回忆排山倒海般在脑中翻涌，好多年前抑制住的情绪突然失控，眼泪畅顺滴出。 “嗯。” 黎岸风站起身，抱了她一把，让她站起来靠到自己身上，轻抚她背脊。 江舟雪一点站立的力气都没有，没有骨头一样全身重量都压了过去，手还不忘打他，“讨厌死了！” “嗯。” “我好想她……”这是她从未宣之于口的念头。 变成失声痛哭，埋在他胸口呜咽，肩膀一抽一抽的，控制不了自己今晚异常脆弱的泪腺，想放任它痛快流干净。 江舟雪平静下来了一会才从他衣服里冒出个头，“眼睛好疼，肿了。” 她视野不清晰，雾蒙蒙的，睁眼只觉得满是酸涩，闭眼才舒服少许。 “红了。” 从眼皮到眼白都红了，哭得好惨，他衣服不薄，胸口那片全打湿了，贴着肉，微微凉。 江舟雪又把头埋下去，“明天还要上班！” 胸口传来的声音闷闷的。 黎岸风揉了两把她头发，“什么时候了，还想着上班。” “都怪你。”用头撞了他一下，才露出一双眼，“我哭起来好难看。” 哭过头，现在必定丑爆了，一点形象都没有。 “我挺开心的。”黎岸风摸着她的头笑着。 他居然还笑？ 江舟雪气冲冲道：“黎岸风，你说的这是人话吗！” “你压自己压太狠了。” 不允许自己脆弱，不允许自己宣泄，不允许自己的负面情绪影响别人。 “我没有！”又撞了他一下。 她藏了好久的事情被他戳穿，不想承认。 黎岸风扳着她下巴，让她抬起头看着自己，一字一句道：“对着江沉，你还有姐姐的包袱，对着我，你别有包袱。” “干嘛呀，你怎么变了，突然说这种话。”江舟雪怪不好意思的，她的弱点被他找到了。 “别再和我分手了。”紧紧抱着。 “我没说要分手……”瓮声瓮气的。 没可能再分手的。 第39章 江舟雪还身若无骨的做着黎岸风的身体挂件, 斜靠在他身上，眼睛疼得不想睁开，然则下一秒入耳的话, 让她吓得阖不上眼。 “哭累了, 今天早点睡吧, 你眼睛也不能用了。”浅吻着眼皮。 江舟雪想了老半天，才问：“那你准备睡哪？” 黎岸风秒回：“陪你睡啊？” 眼泪都要给他又吓出来了, 看他一脸的无害和理所当然, 她有瞬间的失语。 半晌扭捏着，手也在他胸口不安分地点来点去，声音特别小, 尾音拖得老长，“是不是不合适啊。” “之前不是一起睡过吗？”黎岸风想起他生病那次，江舟雪陪他睡了一晚上。 “那不一样吧……”江舟雪没法用肯定的口气拒绝他，不断用着不确定的语气, 自己都没注意到完全把主动权让了出去。 黎岸风懒得和她争论这么无聊的问题，把她推着往浴室走, “你快去洗澡。” 江舟雪踢了几下腿, 无果，只能喊道：“衣服没拿呢！” “我帮你拿。” 江舟雪扒拉着门框，“你又不知道我衣服在哪里, 我自己拿。” 强制洗澡是什么play啦！挣脱桎梏她一段小跑回到卧室，拿了套草莓睡衣又觉得不对, 折返换了套樱桃的。 走进浴室没两分钟江舟雪又拎着几件衣物探出头，叫黎岸风过来在他面前晃了几下, “你衣服要干洗吧，你就乱扔。” “习惯了。”黎岸风颇不以为意。 家里请的佣人会收, 他把家里弄得再乱等他下班回家一切都会复原。 江舟雪嘴角含笑，吐槽道：“大少爷。” 黎岸风看她眼睛肿得太厉害，这么一笑还有点滑稽，红是都褪了下去，只是眼里还有点红血丝，挺心疼。 “快洗完澡睡觉。”一把扯过自己脱下来的脏衣服，把她推回浴室。 江舟雪被赶回浴室，心不在焉给浴缸放水，然后扔了个lush的Bath ballistics（气泡弹）进去，水变成一片粉色。 泡在水里她不禁想着，他也太霸道了，不用问问她的意愿吗？ 而且就不能选一天，她好看点的时候吗…… 她洗了很久，洗完澡甚至想给自己化个妆，真是哭太惨了，眼睛都变小了，好丑啊！用冷毛巾敷了会，擦完身体乳才出去，客厅只留了一盏昏黄的地灯，他人已经不见了。江舟雪挪着碎步靠近自己的卧室，站在门口半天也没敢推门。 就这么盯着门把手看了十分钟，她的手还没拧下去。 心理建设太难做了，做不好。 鼓起勇气走进房间便看到那个换好睡衣，长手长脚的男人大剌剌半躺在自己床上，真是一点没把自己当外人。 看到她进房间，黎岸风把手机往床头柜一放，说：“你洗好久，都要以为你低血压晕了。” “我才没低血压，你怎么就觉得我身体很弱？”江舟雪试图纠正黎岸风的错误认知。 怎么也比他个住院的强一点吧，她今年唯一一次生病还是被江沉传染的，平时她都很难病。 黎岸风没讲话，只是笑。 江舟雪放松了一瞬又被他这样弄得紧张起来，站在门口抠着门框询问：“真的要这么早睡吗，睡得着吗？” “也快十点了。”他今天打过球，应该容易入睡。 从门口绕到床的左侧，掀开被子，躺到最边边的位置，顺手关掉顶灯，房间整个暗下来，只有星空夜灯转过一轮又一轮。 她紧张得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整个人紧绷得像僵尸，完全规矩地平躺着，翻个身就要掉下床。 黎岸风跟着躺下，侧身看着她，“你睡那么远干嘛？” “我……”还没“我”出来个什么，被他长臂一捞，翻了半圈，扣着腰贴了上去，近得连他睫毛抖动都看得清楚，心跳声也就在耳边，她沐浴乳的味道萦绕鼻尖，五感仿佛比平时敏感了好多倍。 她甚至害怕自己心跳声太大被黎岸风听到。 “睡吧。”黎岸风声音懒懒，眼睛也闭上。 “就睡了？”江舟雪小声嘟囔了句。 黎岸风睁开眼，一脸迷惑不解地看着她。 “没什么，没什么，睡觉。”江舟雪脸红了个透亮。 黎岸风看她反应却突然明白过来，一本正经地说：“我今天有点累……下次吧？” 说完他还不厚道地笑起来，没出声，但是胸腔都在震。 江舟雪觉得自己没脸见人了，闭眼死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想那个！” 黎岸风是这么纯情的人吗！他发烧那次明明不是这样子的啊！ 她好丢人。 男人笑得停不下来，连笑声都憋不住漏了出来。 “你再笑！”江舟雪恶声恶气，随后狠狠撞了他一下。 “不笑了，不笑了。”黎岸风这么说着尾音还带着笑，看着她脸都不敢抬起来，心情就特别好。 “我只是想抱着你睡觉。” 就是觉得她哭了应该陪她，一直都没人陪她，便想一直陪着她。 语毕黎岸风又对着她耳朵小声说：“你刚哭成那样，你觉得我就那么禽兽，想那些事吗？” 他这么说就是她自己很禽兽咯？自己哭完还能想那些事！他怎么不说是他生病对她这样那样了，弄得她一下就想歪了。 “你再提一句就去隔壁睡！”江舟雪觉得再说下去自己要羞愤至死。 “我会问你的……”黎岸风没头没尾来了这么一句。 “我睡着了。”江舟雪表达完结束对话的诉求，手抱着他后腰，一心一意睡觉。 过了约摸十分钟，黎岸风感觉怀里人的呼吸平稳，抱着他的手也卸了力道，软软搭着，该是睡着了。 怎么这么可爱，现在倒真的有点想那些事了，她身上的玫瑰花香窜入鼻尖，惹得他心绪不宁。 自作孽，不可活。 清晨的第一束阳光照入房间，江舟雪便缓缓睁开眼，昨晚睡得太早，今天也醒得早，揉了揉眼睛，轻微的动作惹得身边人也微微一动，吓得江舟雪立刻屏住呼吸，怕把他吵醒。 还好他只是发出一声鼻音，没有醒过来的意思。 晨光熹微，光亮打在他侧脸上，眉目柔和得不像话，只是他没有意识，看起来怪疏离的。 江舟雪试图再睡个回笼觉，没成功，结果又在自己无聊数着黎岸风心拍数的时候不知不觉进入浅眠。 直到黎岸风的手机闹铃响，她才又醒了过来，这次黎岸风也醒了，坐起来后正胡乱揉着自己头发。 “大少爷起床不会要人服侍吧？” “没有，佣人只管饮食和清洁，不喜欢人碰我。”黎岸风眼睛还没完全睁开，极其正经地解释着。 “不觉得啊。”江舟雪双手齐上轻轻揉搓他面颊。 睡了一觉，她已经忘记昨晚的尴尬，睡饱之后心情好，还想逗他。 黎岸风把她两手一捉，嘴唇撞过去，就看她脸通红得说不出话。 江舟雪半天说不出话，看着他伸了个懒腰走出房，她也挪着步子跟了出去，他在刷牙，她就在浴室门口站着。 “那支牙刷是我的……”她也说不上自己要表达什么。 黎岸风满口泡沫，漱完口才回应她，“借我用下。” “不讲卫生。”江舟雪不满地嘟囔。 “换过刷头了，傻乎乎的。”黎岸风听她这么说觉得好笑，从旁边架子上拿了个刷头给她换回来，“你刷头在这。” 什么人？才来一天连她把牙刷刷头放哪都知道了？ “早上想吃什么？” “随便，今天估计没法送你上班，这边离我公司太远。” “那我先去弄吃的，你去换衣服。” 这种对话，像新婚夫妇似的。 到了公司她还没什么真实感，脑子里还在想是不是该给他买个剃须刀在家里放着，还得买个牙刷，洗发水也应该给他买新的，上次去他家知道他惯用的牌子…… 一整天心都漂浮着，还没下班就想着见他，可他今天加班。 两个人时间对上不那么容易，一拖就到了礼拜五，她稍微加了下班，下电梯准备去找他，没走到街边，看到吃完晚饭的顾易正往公司走。 “顾大佬，今晚又想住公司？”江舟雪打趣道。 “嗯，还想再调整下技能数值，设定也有要微调的地方，想让故事更好看点，还有……”顾易说到游戏就有些停不了口，等说完一大串发现江舟雪似懂非懂才住口。 顾易不大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脸颊，说：“说起来，这个游戏还是得多谢你，谢谢你当时鼓励我。” 顾易已经因为这个事情道谢过很多次了，几乎见到她就要道谢一次。 “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就说。” 江舟雪都被他道谢道烦了，思索了一会想起来一件事，轻快地回应：“啊，还真有，你有打过《裂缝》吗？” 顾易虽不懂她为什么突然提这个游戏，还是回答她，“打过，好几年前的游戏了，难度不高。” 不高吗……那个难度原来还算不高的…… 人和人的差别，真大！ “我有个地方打不过去，你能不能帮我打，我把账号给你，你打完云存档一下，我接着打……”江舟雪考虑到自己的游戏水平又补充了一句，“要是再卡了，再找你” “就这？”顾易露出个古怪的神情，但还是满口答应，“好，你什么时候账号密码发我，我帮你打。” 江舟雪顺势说：“那就互不拖欠了，别再道谢了啊。” “嗯。” “慢忙，我走了，下周见。”江舟雪挥手作别。 一次过解决掉两件事，身心轻松！ 大概乐极生悲，江舟雪一上车，就感觉自己男朋友不开心了…… 第40章 黎岸风的闷闷不乐写在脸上, 江舟雪一出写字楼他就看见了，她走了几步停下来，他也跟着蹙起眉, 之后不知道聊什么, 站了好大一会。 “聊那么久……”黎岸风趴在方向盘上, 看着她，没有开车的意思。 江舟雪顺手就去给他顺毛, “聊工作的事情。” 80%是工作, 她也不算说谎，剩下20%也是因为他好不好…… 鬼让他设计的游戏难度那么高，靠她自己根本搞不定。 “你都下班了。”黎岸风的不满情绪漏了出来, 随后躲开江舟雪顺毛的手，皱着眉头，自暴自弃道：“我幼稚死了，我知道。” 江舟雪一听便乐了, “很有自知之明嘛。” 她并没有讨厌黎岸风这种幼稚的地方，一直以来都觉得他这样可爱, 会让自己心情很好。 黎岸风认命一样, 眉头还拧着，追问道：“是上次那个？游戏设计师？” “嗯，是他。” “那你离他远点。”恶狠狠的。 他还记得那个人, 她老是鼓励别人，很容易让人产生错觉的。 “工位很远的。”江舟雪一本正经曲解掉黎岸风的意思。 她和顾易纯工作交流, 也就今天多了一丢丢私人交流，和顾易的对话成分里面有99%都是《无限退化》, 其中还有大概30%她听不懂的内容。 黎岸风一脸的“谁和你说工位了”，瞪了她眼。 江舟雪被他看得无奈, 嘟囔道：“我都没有担心你被人拐跑……” “我也没担心。”黎岸风特肯定。 江舟雪忽地感受到两个人之间信任感好高，除去他爱吃醋的部分，但是联系到他之前还说“不要再和我分手了”，他是不是特别没自信啊……他只是信任她对爱情的忠诚度很高？ 她的开心裹挟着一丝心疼，最后指尖轻戳他一下，柔柔道：“好不讲道理。” 黎岸风任她戳着，“就是不讲。” 要怎么讲道理，这种事哪里有道理可以讲。 不担心和不吃醋是两回事，就是不舒服，看到就不舒服，什么都不做也不舒服。 说出来好像就也没那么不舒服了，他说起了正事，“一会想吃什么？” “吃点甜的吧。”江舟雪的回答毫无建设性。 甜食分泌多巴胺，从科学角度上来说，至少能让黎岸风的开心度高一些。 “法国菜？Le Fraisier当甜品？”黎岸风没等她回答就用手机定位了一家餐厅。 车没开一会，雨点飘落下来，砸在挡风玻璃上，模糊了视野，本就临近黄昏，乌云密布，黑压压的一片，不多时，雨滴滂沱如柱，奋力摆脱云层跃入地面。随着雨势增大，前面的车辆也开始减速慢行，还能看到有不好运的行人被路上的电瓶车溅一身水花。 “好大雨啊。”江舟雪看到下雨皱起眉来。 好像是他们第一次出来遇到这么大的雨势。 黎岸风盯着路况，随口答道：“后备箱有伞。” “我讨厌下雨。” 在外面的话会湿衣服湿鞋子，而且空气潮湿也不舒服，会让皮肤有粘腻感，她还是喜欢清清爽爽的。 黎岸风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我也不喜欢……” “因为不好开车？” 雨天路滑，不然就是堵车，而且下雨之后还要洗车。 “对。” 江舟雪还没来得及吐槽黎岸风敷衍，一道白光便在眼前炸开，一瞬照亮了前方视野，随后便是轰隆雷声，阵阵来袭。 “还开始打雷了……”江舟雪不是怕打雷，单纯觉得很吵。 黎岸风没讲话，脸色有些苍白，不过他本来肤色就偏白，不知道是不是天色暗了的缘故。 “你怎么了？”江舟雪看他好像不大舒服，嘴唇抿得紧紧的。 因为他还在开车，她也不好去碰他。 “没事。” 好像咬着牙才说出话来似的。 没一会黎岸风又说：“我们就周围找家店吃吧？” “好哦。”她眨着担忧的眼睛。 黎岸风又开了一小段就在离Unicorn最近的商圈找地方停车，解开安全带淋了一点雨才去后备箱取出长柄伞来，撑着伞去给江舟雪开门。 雨势太大，地上飞溅的水点沾湿了黎岸风的裤腿。 江舟雪挽着他手腕，她穿的高跟，黎岸风便走得慢，到商场几十米路，愣走了两分钟。 到商场里面，江舟雪顺手改变姿势去牵他手，摸到一片湿淋淋的，还好凉，扯着他的手就问：“你冒冷汗了？” 黎岸风没回应，她又踮脚摸他额头，“你哪里不舒服啊？” 黎岸风轻易将她的手扒拉开，“没，你想想吃什么。” 江舟雪没心情想那些，往最近的店面一指，“那就吃这个。” “两位是吗？”接待员做了请进的手势。 江舟雪打量了会周遭环境，问：“可以坐四人位吗？” “可以。” 被带到靠墙的四人桌。 黎岸风拣了一边坐，她马上跟过去，和他坐在同一边沙发座椅上。 黎岸风看着越挤越近的江舟雪，“怎么靠这么近？” “你好点没？”江舟雪不由分说往他身上蹭，整个人抱过去。 黎岸风扒拉着她挡住脸的长发，让她露出脸来，看到她急红了眼，笑着嫌弃她，“你快挂我身上了。” “不是喜欢和我黏着吗！”江舟雪反而变本加厉起来。 冒冷汗就觉得他该冷了，不知道他会不会又生病了，抱一下应该会暖和点吧…… 江舟雪刚准备好好问问他怎么回事，耳边就响起熟悉的声音，“阿雪？好巧！” 许澄见到的刚好就是江舟雪往男人怀里钻的场景，手也挂在男人腰上，如果不是认出了衣服，她都不敢相信这是她认识的江舟雪。 Amazing！ 江舟雪边整理头发边从黎岸风怀里出来，红着脸和同事打招呼，“啊，澄姐。” 死了死了，完了完了，在公司附近吃饭就是容易撞到同事，她已经可以想象礼拜一被群攻的场景了，而且她刚才在干嘛啊，都被看到了！ 许澄指着一同进来的男伴介绍，“我老公。” 江舟雪随手往身后一指，头也不敢回，“我男朋友……” 许澄打量了一会，蹙眉思索，“看起来好眼熟？长得像哪个明星？是哪个呢？” “没有，他就是路人。”江州雪快速否定。 她睁眼说瞎话等级大概有十级。 许澄有些夸张，“我应该见过啊！怎么想不起来！是最近看的选秀节目吗？” 来来回回地看着，大有一副一定要想起来的觉悟。 站在她旁边的人扶着她肩膀，说：“老婆，别看到小鲜肉挪不开腿。” 许澄转头就给了自己老公一记眼刀。 “阿雪，那我去那边吃饭了啊。”许澄撅着嘴说道，之后离江舟雪近了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揶揄她，“你私下是不是撒娇怪？反差好大。” 江舟雪反应很大地急切否认，“我不是！” 许澄笑着挥挥手和老公一起坐到不远处的一桌。 许澄一走黎岸风便在她身后开口，“你同事说你什么了？” 江舟雪转过去没好气地回答：“说我是撒娇怪……” “你同事眼光不行啊。”黎岸风煞有介事地摇摇头，没摇两下，嘴角的弧度就完全破坏了他严肃的表情。 江舟雪白了他一眼，不露声色地又去握他手，“还好没认出你来。” 暖了，好像没事了。 “应该不是研发组的吧。” “美术。” “那认不出也挺正常，换我公司主美来她估计就认识了。” “还说笑，我现在就怕她想起你来。” 江舟雪说着就收到一条微信， -澄澄橙：男朋友这么帅还藏着，不厚道。 -六方晶系：看习惯了就还好。 -澄澄橙：我一定要想起来是长得像哪个明星，是不是就是明星啊，上次戴口罩。 -六方晶系：想太多！他害羞。 -澄澄橙：我刚才看他都不笑的，好凶。 -六方晶系：怕生，怕生。 江舟雪发现她给黎岸风胡乱安的人设还挺好用的，左右都能圆上。 江舟雪回了几条就锁屏了，冲黎岸风笑着说，“我同事说你帅。” “嗯。”黎岸风眼睛都不抬一下，还在看菜单。 “自恋。” 他这就默认了…… “有自知之明。” 行吧，她也承认他是有这个资本。 点完餐黎岸风斜靠着墙角，问：“怎么不靠过来了？” 江舟雪皱着眉给他打眼色，“同事好近……” 她要是做什么绝对会被看到的，当然更重要的是黎岸风好像没之前那么难受了，他似乎也不想和她说原因。 黎岸风轻佻地用指尖勾了勾她下巴，“你都撒娇怪了。” 江舟雪把他推回去，“都要吃饭了！贴那么近干嘛！” 哎，哪里不爱笑了，挺爱的。 吃到半途，江舟雪的手机屏幕一直亮，全是微信的推送，她看了几眼没理，对面还挺有毅力，发了快十分钟。 江舟雪被弄烦了，准备开个免打扰，一眼过去便看到了对面发过来的图片，免打扰就没设置下去。 “什么消息，面色凝重？”黎岸风说着瞟了眼，她手机贴了防窥屏的膜，只能辨认出来是张大图。 “没事。”江舟雪边说着，边回了消息。 -六方晶系：明天见，时间地方你定。 对面发来一个定位。 “明天有约。”江舟雪补充说明，“女的。” 黎岸风边给她切她夹菜，边说，“还好我明天也有事要和秦放弄新游戏。” “还好什么？” “不然你有空我没空，就很亏。” 江舟雪拿他没辙，“你脑子里是不是只剩约会啦！” “也不是。”还有很多别的事。 吃完饭雨也还没停，两个人便逛了会街，等到九点多才把她送回家。 翌日，江舟雪中午依约到了咖啡厅，等人。 对面果真不负期待，迟到了半小时才到，很符合她的人设，骄矜大小姐。 第41章 黎岸风靠在客厅沙发, 手上拿着公司Q3财报，细致翻看，算是他在等秦放来之前的文书工作。 公司新游戏和移植游戏都没出, 财报并不好看, 做主机游戏, 可持续性收入上就要差一些。今年至此几乎都是开销，怕是年底要赤字。他不是稳健派, 甚至可以称得上激进, 新游戏的投资已经让公司现金流高负荷了，主要是去日本挖了动作团队，想到这些他还是有些头疼。 黎岸风不自觉蹙起眉头, 《裂缝》再加快进程也吃不消，还是只能按部就班地来，如果没什么意外地熬过Q4，应该问题不大。 不远处响起开门声, 黎岸风看也不看，只翻过手腕斜了眼, “你今天这么早？不像你啊。” 随后听见东西落地的响动, 他才察觉不对头。 扭着脖子还没转过去，人影便闯入视线，就穿着一双袜子, 风一样冲到他眼前，摁着沙发边, 长腿一跨，到他腰上, 他想说点什么，肩膀也被按住, 抬眼撞入一汪柔柔水光的眸子，手一松，财报散了一地，她嘴唇翕动几下，“脱衣服……” “做什么？”黎岸风还没搞清楚状况，也不知道她怎么就过来了，看她一双手慌乱地在解他衬衣纽扣，她手不稳，解半天也没解开。 “快点！”江舟雪解不开扣子也急了，挫败又焦急，用接近撕扯的力气直接把他领口的扣子扯崩开了。 “你这么急啊？”黎岸风嘴巴开着她玩笑，自己动手给自己衬衣解扣子，从前胸解到腰腹。 江舟雪手指指腹轻轻从他胸前划过，太轻，触碰感变得断断续续，有点痒。 手指停留的地方是一条长疤的末端，男人光滑的肌肤有刺眼的手术疤横亘在中央，看得出来，好几年前的旧疤，印子浅浅的。 江舟雪手从末端移开，放回他肩膀撑着，脸离他不到十公分，想捕捉他所有细微的表情，问道：“疼不疼？” 黎岸风抽手将她微乱的头发拨到耳后，“谁和你说的？西西？” “唐棠。” 今天把她叫出去说了好些话，大部分对话毫无意义，无非是质问她为什么和宋殊单独见面，是不是玩弄黎岸风之类的话，在她厌烦了唐棠质问的时候，她说出了些她不曾知晓，他也不曾提及，让她当即离开的事情。 生日，暴雨，开车…… 黎岸风揉着面前在阳光下绒绒的脑袋，安抚她，“她肯定夸张了，不是很严重。” 江舟雪用力吸了下鼻子，怕自己要哭出来，说着“骗人”两个字都带着浓重的鼻音。 黎岸风单手拢了拢衬衣，作用不大，扣子全开了，一会便顺着重力又滑开。 黎岸风的手指顺着江舟雪的视线抚过疤痕，“没骗你，真的，只断了两根肋骨。” 江舟雪试图读出些情绪，只看得到他一脸轻松。 江舟雪扁了扁嘴，毫不留情戳穿他，“断肋骨只用缠腹带，才不用做手术。” “已经好了。”黎岸风尴尬地掩饰。 怎么忘了自己女朋友常识过于丰富这件事。 当时说严重不严重，说轻倒也不是多轻，院是住了一段的，是他高三的事情，也没多少人知道。 “肯定挺疼。”看着刀口便觉得疼。 “还好。”黎岸风掰正她的脸，“别看了，丑死了。” “你可以怪我的。”江舟雪声若蚊蝇。 她情绪稳定了好些，只剩下些心疼和内疚杂糅着，拉扯着心脏，产生着细微地痛楚。 “怪你什么？分了手没给我过生日？”黎岸风稀松平常的语气。 看她眼眸水润，哪怪得下去，何况本来也没怪她的意思。他只是心态太差，碰上雨天，视野不清晰，才出了事。 江舟雪看着他没事人一样心里不是滋味，“我答应过给你过的，结果对你那么坏。” 这个倒是真的，对他太坏了……没到生日就和他分手。 对他最好是她，对他最坏还是她。 黎岸风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那你哄哄我。” “这样哄？”江舟雪俯身在他唇上啄了口，“哄好没？” “好了。” 反而江舟雪不满起来，“你怎么那么好哄？” 亲一下就哄好了…… 黎岸风满眼无奈，“那你再哄哄。” 江舟雪想着应该再主动些，看着刺目的疤痕，又俯下身去，顺着疤痕底部蜿蜒向上，咬过喉结，最后在他牙关处试探，他全不设防，让她轻易攻破。 本来就是随便说下，她这么主动，有点受不了了，而且这个姿势本来就…… 江舟雪的舌头还在很开心地和他搅合在一起，腰被握着，重心腾空，主动权又被抢了，姿势也换成她被压在沙发上，针织衫被撩起来，打底衫的下摆跟着一起卷上去，他的手不安分地在腰线游弋，然后往上，卡在某处。 她搂住他的脖颈，任他唇舌流连于肩颈，时不时轻咬她一下。 黎岸风手臂撑在她耳侧，停下暧昧的纠缠，眸色深沉，声音喑哑，“想……” 一个字，全是欲念。 江舟雪潮红着脸，唇上一片潋滟，眼前蒙了一片水雾，声音甜腻得不像自己的，“可以……” 背扣被解开，他也不加收敛，让她喉咙里快溢出些没有过的声音…… “喀哒”一声，大门开启的声音，让黎岸风不耐烦地收回舌头，抬眼望去，随后连手都停了，撑着下巴，从她身上下去。 秦放傻站在门口，不知为何就举起双手来，“风哥，我什么都没看到，你们继续。” 秦放也没想到开了门能看到这个场景，先是看到地上的包包和鞋子，抬眼就是他boss衣衫不整压着自己女朋友……旁边还很应景地散落了一地的纸张…… 他一定要失业了吧……明明是boss约的时间地点…… 这里是客厅对吧，是客厅啊…… 黎岸风单手握拳假咳一声，“咳咳，什么事。” 他站在江舟雪前面把她遮住，背后窸窸窣窣的，江舟雪将掀至胸肋的衣服拉下去，又摸索着扣好背扣，想找点什么东西把自己整个藏起来…… 秦放站着犹豫了会，还是随口说了正事“CG组把过场做完了，有几幕我觉得和你想要的效果有出入，带来给你看看。” boss是不是忘记他们是约好的，他也不敢揭穿boss，只能当自己真是突然前来。 黎岸风找回了一点神智，招呼秦放上楼，“我们去书房。” 走到楼梯中段，偷瞟了沙发一眼，她捂着脸蜷在沙发上，想把自己缩没了。 精神没法集中，到了书房坐下，还不知道要开电脑。 秦放看他失魂落魄，又开始不过脑，“风哥，你这是欲给我看啊？” 他的妈呀，这一路的口红印，想不注意到也是很困难，从胸口绵延到脖子，越来越浅，不难想象怎么弄上去的。 说完，秦放秒怂，“风哥，千万别扣我奖金也别扣我假期，求求了。” 黎岸风给他一记眼刀，才记起扣衬衣扣，双手机械性动作，摸索着扣子扣上。。 “风哥，扣歪了……”秦放双手捂嘴，不敢再出声。 黎岸风又全数解开，重新扣上，最上面一颗被她扯掉了，扣不上…… 还是不记得开电脑，先摸了手机给她发信息。 江舟雪在楼下脸爆红着收拾着地上的财务报表，按照顺序给整理好，然后考虑自己要不要赶快走掉，当作今天没来过，也没见过秦放，她是完全没脸面见秦放了…… 磨蹭了半天，想了会还是走为上策，到玄关捡起掉在地上的包，拿出手机，还没解锁，最上面的推送就是： -黎岸风：别走。 然后，就走不成了…… 一等就等到了晚上，没想到他们要弄这么久，她在这几个小时里面倒也没治疗好之前的心理创伤，一看到秦放的脸就想起之前的片段，深呼吸好几下，也没能神色如常。 秦放没她这般不自在，略带玩味地打量两人。 江舟雪现在是不好意思看秦放，也不怎么好意思看黎岸风，果然不应该听他说的，她就该逃掉。 逃避可耻，但却有用。 晚餐吃得万分煎熬，吃完秦放还笑着对两个人说：“我马上就走，不打扰你们二人世界。” “工作要紧。”江舟雪的声音比平时小了五成。 黎岸风的尴尬也散了，这会神色如常，“没事，有事还能视频会议。” “我今天是不知道老板娘来了，还把风哥当单身狗呢。”秦放的一张嘴完全不看场合，还觉得自己挺幽默。 这个话一说，江舟雪只觉得血气又要涌上来。 “你快走。”黎岸风说着就推了秦放一把。 秦放走出门还不忘最后说一句，“我以后来之前一定电话微信敲门！” 大门被关上，又只剩他们两个。 江舟雪看了黎岸风一眼，满脑子便都是中午的画面，快速说了句，“我也回家吧。”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下午不跑，现在特别想跑…… 没走出两步，就被黎岸风从背后拦腰抱住，撞进温暖的怀抱，湿热的气息熨帖着她的耳廓，“你说可以的……” 跑不掉了…… 第42章 江舟雪轻捂着耳朵回头与黎岸风四目交投, 她片刻间便率先移开视线，看到他的脸，脑子里立刻出来各种乱七八糟的想法。 顺势而为和蓄意为之区别太大了, 她完全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 没法放松下来。 “西西不是住这边吗？”江舟雪好不容易从零碎的想法里选出一条关键的。 她恨死秦放了, 中午的时候她大脑根本没有空闲时间想这些，现在这些想法赶也赶不走, 要是再被西西看到她不要活了, 当场去世。 黎岸风闷着笑，解释道：“骗你的，骗你来补课, 她住我爸那边，今天不会过来。” 江舟雪被这一现实稍微打击到，以至于一瞬间脑子也不那么浆糊，瞪着他, “你骗我好几个月？” “嗯，原谅我。”说完, 黎岸风抬手拇指在她下颌摩挲几下, 抚着脖子吻下去。 求原谅就求原谅，亲上来算怎么回事，还把她往墙根推, 撞到玄关一边的墙壁，纠正一下, 不是她撞到，是黎岸风手臂撞到, 撞了下他还更用力了…… 亲着亲着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江舟雪边推着黎岸风肩膀边小声叫着：“等会, 等会……” “忍了一下午了……”黎岸风表达着被打断的不满，还窝她颈窝不肯走。 “没洗澡……之前出汗了……”江舟雪越说声音越小。 她因为秦放突然出现，脸红得出了些汗。 黎岸风有点发怔，看她一脸别扭，放开她说：“那去洗。” “没带衣服……”江舟雪是认真在苦恼这个问题，洗完了穿啥，总不能不穿吧，过刺激了…… 黎岸风没想那么多，给她建议，“你上次的睡裙还在，被我收到我卧室浴室了。” …… 完全忘记了。 “那我去洗澡……”江舟雪认命般往浴室走。 黎岸风一个人站在墙边冷静着，发呆看着她掉到地上的包，今天掉两次了，还没冷静完，她不知道是想起什么又跑回来，冲他勾勾手指，他按照以前的习惯附耳过去，听到一个英文单词，霎时气血都涌上脸颊。 分明整间屋子只有他们两个人，她还是选择了耳语。 江舟雪心里想，这种时候用英文表达真的能降低尴尬程度。 “我去买。” 黎岸风搓着自己微红的耳尖忙去玄关换鞋，他太粗心了，这种事还要她提醒，他为自己没事先想到感到羞愧。 江舟雪看他这个焦急又羞涩的模样，也跟着害羞了下，抿着嘴背过身跑开。 江舟雪晃进他卧室，还没用过这里的浴室，在玻璃板下的抽屉里看到了自己上次随便买的睡衣，还有崭新的杯具牙刷，浴室拖鞋，连她常用的洗发水都买了…… 内衣也买了，还是成套的，他怎么买的…… 他是不是蓄谋已久啊！ 但是她洗完澡还要穿吗，一般是不穿，但是…… 她要死了，为什么第一次要这么难的，在心里又一次埋怨起秦放，他今天中午不来就好了，现在她哪用这么紧张！ 这次她没敢洗太久，黎岸风要是比她先回来，她就这么走出去太没法应对了，把头发吹个半干就出去了。 黎岸风的床单很素，她把自己裹成蚕蛹状，左滚滚右滚滚的，蓦地就在床头柜看到，呃，小方盒…… 他回来了啊！ 那他在干嘛？洗澡吗？ 不敢出去求证，不如说她现在根本不敢离开这张床，像有结界似的，她被封印在了床上。 江舟雪又将被子摊开铺平整，挺尸一样平躺着。 不行，太有仪式感，过于紧张，身体紧绷得放松不下来。 中学的生理知识内容在脑海里盘旋，江舟雪试图从科学角度让自己别那么紧张。 越等她人越不好了…… 张开眼感觉不对，闭上眼感觉还是不对，手手脚脚都不像自己的。 门外传来了一点声音，她立刻闭上眼，也不知道自己在装什么睡美人，装就装了，大气不敢出，就这么僵在床上。 能听到细微的声音，拖鞋和地板接触的声音，床被压下的声音。 明显感觉到他躺到旁边，然后两侧一起下陷了些，鼻息都打她脸上了…… 半天没别的动静，他在干什么…… 只有极近的呼吸能让她确定他的存在。 这种失去了视觉的时候，温热的气息，暧昧到不行，又煎熬得不行。 他一定在看着她……想到这个不自主手指脚趾都蜷缩住，完全的紧绷，一动也不动。 过了好大一会，她偷偷摸摸睁开一只右眼，就是一张清俊的脸映入眼帘，身上还带着些水气，浴袍松垮地穿着，垂眼便能望见他的疤痕，她不合时宜地想起西西说他身材好，是真的好。 “不装了？”黎岸风故意在离她嘴唇极近的地方说着，这几个字的发音几乎要碰着她。 一进来就发现她在装睡，哪有人睡着了这么不自然的，规规矩矩地平躺，还咬着后槽牙。他就这么撑在她身上，看她能坚持多久，还想着她睁开眼就亲过去，结果发现她超乎寻常的紧张，就亲不下去。 本来就是他非要她留下来的，是不是有点强她所难了，她是不是因为他受伤愧疚才答应的？ 江舟雪拽着他浴袍的一边领口，“黎岸风，我紧张……” 紧张得不知道怎么办，紧张得要发抖。 考试都没试过这么紧张，为什么会这么紧张啊…… 江舟雪脑子里一直和自己说，这是正常行为，看过各式各样的生理心理相关资料，她应该坦然些，然则她紧张爆炸。 事实证明，再多的理论知识和真实实践，没有可比性。 黎岸风倒到她旁边，叹了口气，“我也紧张……” 就是装着不紧张，不然有点丢脸，身为正常男性，他对这种事还是挺在意的。 江舟雪听他这么说，紧张感降低了一点，转过去对着他，“你哪有！” 每次主动的都是他，哪里紧张了，在她说了“可以”之后，更是…… 黎岸风也侧过身，不大好意思地说：“怕弄疼你。” 他眉眼间俱是苦恼，又补了一句，“你要是不想，今天就算了。” 江舟雪见不得他这副模样，给他准许，“你……你轻点……” 她也不是很怕疼的…… 黎岸风看了她一会，撩开她的长发，轻轻吻上她额头。 之后说不清怎么开始的，似乎就是这个毫无预兆，又有迹可循的亲吻。 描摹着，勾勒着。 从五官到身体。 江舟雪没敢出声，怕一开口有些声音要藏不住，嘴唇不是咬着就是抿着。出了好多汗，不知道是紧张的还是怎么的，眼看着他开疆拓域，游弋不定。 看他一双漂亮眼睛越来越沉，变得迷乱，沾染着她没见过情动。 她不知道自己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眼波流转，神情迷离，脖子都是淡粉的，汗顺着额头滑进乌黑的发里。 之后疼也是真的疼了。 “你慢点……”发出猫似的声音求他。 也不知道黎岸风是摸到了哪，江舟雪尖声喊道：“你别摸！” “乖点，你乖点。”黎岸风边说着这种话边堵住她嘴巴，将她乱动的腿按下。 后来也顾不上了，把江舟雪疼得直哭，眸子里全是氤氲水汽，语气也变重了，“好疼啊，你是不是不会？” 黎岸风连忙把人搂在怀里哄，拍着她光洁的背部，“不动了，你别哭，别哭。” 江舟雪只觉得钝痛钝痛的，赤红着眼，看他这样又瞬间没半点脾气，只能把人紧抱着，委屈又无奈，“让我缓缓……” 后半夜就不是这么回事了，她被折腾得浑身骨头散了架，他还缠着她问，“我会不会？” 讨厌死了，他刚开始还不是这样的！ 食髓知味，说的就是他这样，最开始老心疼她了，动作也轻，后面就完全不是了！ “黎岸风，好困，我要睡觉。”江舟雪也不知道是几点了，完全超出她生物钟范围，她好累，也好困，不知道黎岸风哪来的精力，还缠着她不放，每当她睡着没一会，就会被他弄醒，又一顿折腾。 她没想到一晚上能这么漫长…… 男人完全无视她的需求，汗淋淋的手臂撑在她身侧，动作不停。 “我不要了……你怎么就不累！”江舟雪连推他的力气都没有，自己是累傻了，对方从各方面看来都还很精神。 没有回答，狗男人又把她嘴堵了，满腔的控诉都给黎岸风吃了。 最后也不知道折腾到了几点，他卧室遮光帘效果太好，分不清天亮了没亮，总之她是睡着了。 后来黎岸风起床的时候她醒了两三分钟，脑子无法正常运转，连是不是在做梦都分不出来。 手被他捞出来玩了会，嘴巴好像也被亲了，她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和他讲话了，他好像说了句中午回来，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的，自己反正又和周公见面了。 折腾得太厉害，江舟雪睡得极其香甜，等她转醒都十二点多了。 床都整理干净了，想着黎岸风整理床单，脸又像被火烧，昨晚他也太不知节制了些，她现在还有些不适。 江舟雪裹着被子赖了会床才从旁边的椅子上找到自己昨天那条睡裙，要死，不该想到的画面一个劲地闪现，又把自己弄了个面红耳赤。 不穿这件了，不穿了，扔掉！ 跑去衣帽间偷黎岸风的衣服洗完澡穿，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江舟雪这么想也就这么做了，拿着黎岸风的套头卫衣就裹着被单进了浴室。 第43章 黎岸风在公司的会议一开就开到了中午, 某个人还没给他回微信，估摸是没起来，早上也是晕乎乎的, 闭着眼睛和他话说不到半句, 人就没了。 黎岸风回家没自己开车, 晚上几乎没怎么睡，他在后排阖目养神, 不然一会回去该没什么精神了。精神松懈下来, 杂事便也充盈着脑子。 江舟雪一个作息稳定的人是没法和他这种高强度熬夜专家比的，在瞌睡攻击下，昨夜体力以十倍速丧失, 他也没太控制得住自己。 朝思暮想的人，真实被自己抓在手里，没法控制。 这些年最难过的梦境是和她分手，最开心的梦境是和她还在一起, 最难以启齿的梦境还是和她…… 应该有比十七岁做得要好吧，有成熟一点吧。 黎岸风这么想着, 在车上睡去, 体力和脑力都消耗了不少，加上得偿所愿，睡得意外的沉。 江舟雪洗完澡穿着黎岸风衣服, 闻到熟悉的柔顺剂味道，人又不太好了, 他床单也是这个味道，有点刺激了。 东晃西晃一下, 才想起自己从昨晚到今早都没有摸手机，摸出来一看微信已经爆炸, 邮箱也有几封未读邮件，全部处理完后，才后知后觉地去冰箱找吃的，五脏庙正严重抗议着。 上次开他家冰箱是什么样，这次还是那样，水果鸡蛋和冰水，一点生活气息都没有。 最后拿了点水果躬腿坐在沙发上，肥大的卫衣连膝盖小腿都能一起挡住，边吃边享受家庭影院看电影。 黎岸风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幕，她膝盖上放着玻璃盒，水果被她切成块，拿了根叉子一口一个。 江舟雪转头看到他回来，四目相对的一瞬便想起了昨晚那些耳鬓厮磨，下意识就把脖子往下缩，话也蹦不出半句，就看着他在玄关换鞋，然后走过来。 黎岸风全没她那般不自然，走到她身边坐下，“又穿我衣服。” 灰色的卫衣，她穿着大了太多，袖子也长，她的手垂落下去，袖子便盖住整只手。 “我那件衣服怎么穿！”江舟雪一开口声音有点绵软沙哑。 完了，这什么声音语调，好怪啊…… “你在想什么，脸这么红。”黎岸风尾音带笑，面上也都是笑，说完还对着她耳孔吹了口气。 江舟雪觉得自己再没办法逗黎岸风了，以前就是仗着黎岸风绝对不敢对她做什么才逗得起劲，现在怕是她逗一下，最后自己要被吃掉了，立场调转了……她被逗一下，就要不行了。 “你变了！”江舟雪推了他一把，两手齐上，想把他推远些。 变了，不是那个软着任她欺负的人了！ 黎岸风看她耳朵红透了，抓着她乱挥的手，柔声道：“不闹了，饿了吧，想吃什么？” 江舟雪被手上东西晃了眼，才想起来要问他，“对了，这是什么？” 说着摇了摇自己的右手。 黎岸风瞥了一眼，给了个毫无创意的答案，“戒指。” “我当然知道是戒指，什么意思啊？”江舟雪被他的回答气到。 她右手一翻，端详起那枚戒指，戒托是雪花样式，嵌着一颗蓝钻。 她起先以为他早上就是玩她手指，没想到是给她戴戒指，到浴室洗澡她才发现手上多了这个。 黎岸风反应平淡，眸子也波澜不惊，“就，戴着。” 江舟雪扁了扁嘴，皱眉问道：“你不会把这个当求婚吧？” 戴戒指的时候她连意识都没有，迷迷糊糊的，不能这样吧。 “没有，戴的右手。”黎岸风立刻否认，视线从她脸上移到她左手，小声说，“你什么时候愿意了，就戴左手。” 江舟雪听到他这么说，连续戳了他肩膀好几下，又急又气，“你还真不打算求婚？” 听听，说的什么话，她愿意了就换手戴，求婚这事他还成被动了！ 黎岸风没想着江舟雪会是这个反应，忙解释：“我，我没想那么多，我再买个给你求婚。” 江舟雪见他一脸慌乱，捏着她手的力道都重了，又不忍心苛责他，鼓了几下腮帮子，问：“真是求婚戒指？” 黎岸风为自己早上冲动行为感到无奈，就不该随便给她套戒指，还套的无名指，虽然是右手。 “它现在不是了，你就戴着玩吧。” “什么时候买的？” “你说试试之后。” 黎岸风目光闪烁，声音低沉，带着些抖，“想和你结婚。” 当时很慌乱，很想定下来，很想有什么凭证，买了好几个戒指，都不敢给她，怕唐突了，怕她不肯要，怕逼着她…… 江舟雪被哽到说不出话，怎么刚和她复合，他脑子里就想着结婚了？是不是跳step了，还跳了好多…… 虽然她也没有觉得自己会嫁给第二个人，但是结婚好像离她距离还是有那么一丢丢远。 黎岸风看她不讲话，表情凝重，晃着她的手解释道：“不是求婚，没想让你这么快嫁给我……” 说不好，他是想的，但是不能，不可以逼她。 “就按你节奏来。” 他知道江舟雪对自己所有事情都是有规划的，她不是会在复合几个月这么短时间就可以做出结婚决定的人，理智又守规矩，不会像他这样冲动着，像他现在就能去民政局。 “我太急了，你不用理我。”黎岸风不好意思地用手把自己脸盖起来。 也不完全是，他变得比以前要缺乏安全感，追根究底是因为她先放手了一次。 分明想结婚，又要顾虑到她，没法提，想到这层，心口疼，他怎么这么就着她来。 以前她还说过，要互相迁就的，现在尽是黎岸风退让，什么都不敢要求。 江舟雪扒拉着黎岸风衣袖，让他好好看她，正色道：“今年过年我带你回家见见我爸妈吧，要结婚也要见下家长的。” 随后目光灼灼，下了好大决心，说：“你只要不是出轨或者不喜欢我了，以后我也不会提分手。” 四舍五入算是答应他结婚了吧？她也不担心黎岸风出轨，把分手权全交出去也没什么。 黎岸风愣了会，还在消化她讲的两句话，那么短两句话，他就觉得自己脑子转不过来了。 翻过来倒过去想了好几遍，觉出意思来，又狂喜着，拉着她的手放嘴边亲，“我也不会提，你做什么我都不会提。” 江舟雪开了个玩笑，“出轨呢？” 黎岸风面色一沉，万分正经地回答：“把你对象腿打断。” “好没道理。”江舟雪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讲不了道理的，又舍不得打你。”说着还揉了她的头。 他为什么一副她已经出轨的样子，一脸的怜爱，她看着鸡皮疙瘩都起来，“我又不会出轨！” “我知道。”把人拉到怀里抱着哄。 她就是变心了，也一定会先和他斩断所有关系，再去投入新关系，她就是这么守规矩，哪怕世界上没有规矩束缚她，她也照着自己的规矩走。 以前学校里都说她乖乖女，不是没道理的，最不守规矩的事情就是被他带着早恋。 换了姿势，卫衣包不住腿，她大腿光着露在外面，黎岸风看到了，语气都变得严厉起来，“不冷啊？快去穿裤子。” “穿不下，找不到能穿的。”他的裤子太长了，她穿了能摔死。 再说她把腿放在卫衣里也不是很冷。 黎岸风站起身来，往房间走，“我给你拿毯子，你想一下吃什么。” 两个人又是在家吃外卖，黎岸风说着周末不喜欢有人在厨房发出声音，知道家里有外人他就心绪不宁。 他真的性子孤僻，她不和他结婚，他大概要一直一个人过下去。 怎么想着好像自己也挺想结婚了似的…… 吃完饭两个人一起收拾了残局，外卖就是很方便收拾。 江舟雪给垃圾袋打上结，回头对他说：“送我回去吧。” 黎岸风听了这话一脸不开心，“回去干嘛？” 看到他瞬间变脸，江舟雪笑着说：“给西西补习的资料还在家。” 黎岸风果然脸色缓和了些，“今天不用补课，我和西西说了。” “你怎么说的？”江舟雪突然有些紧张。 “说你这周很累。”黎岸风打趣着，一脸玩味地意有所指。 江舟雪不想回应，想着还好没说什么不该说的。 说到累，她蓦地想到黎岸风他没怎么睡觉，她自己都累得睡到中午，黎岸风一早上就回公司了，而且，那种事，应该他比较累吧？ 黎岸风看到江舟雪一双眼睛又盛满了担忧，对他关切道：“你累不累，是不是得睡会？” “等会再睡。”他还不想睡，回来在车上睡了会就是为了这会能有点精神。 他这副复杂的神情江舟雪一看就懂了。 “快去睡觉，你醒来我还在。”江舟雪把他推着转身，让他往卧室方向走，走没两步，说：“对了，借我台电脑，我回工作邮件。” “你随便用，密码还是我常用的那个。”黎岸风伸着懒腰往自己卧室走。 “哦……”江舟雪小声回应，随后快速转身。 有被他这句话稍微撩到……常用那个，那不就是他们名字首字母转ASCII码么，这么多年还在用这个…… 他游戏ID也没变，什么都没变…… 他真长情，还好他这么长情。 第44章 江舟雪用了黎岸风书房的三屏电脑, 才明白为什么他和顾易都喜欢用三屏，未免有点太爽了，竖屏用来看PDF, 然后写报告比她固定窗口或者表格冻结方便太多了, 她效率都变高了。 黎岸风睡到了将近晚上, 头发没梳便晃着到处找她，最后发现她还在书房对着电脑, 从门口缓缓走到办公桌前, “你工作了一下午？” 江舟雪头也没抬，敲击着键盘，回答得颇漫不经心, “啊，你电脑太好用了……就是鼠标好重……”而且她会误触侧键，不大习惯。 黎岸风坐到江舟雪对面，“有配重, 我给你买个小一点的。” “不用，我也不会老用啊。” 隔着电脑屏幕, 江舟雪没看到黎岸风脸上稍纵即逝的失落。 “你等一下, 我做个备份就不做了。”隔着电脑屏幕对话太奇怪了，看不到表情。 江舟雪退出所有程序，走出来靠着办公桌和他讲话, “我想起来一件事。” 江舟雪笑着晃了晃手上的戒指，“尺寸, 怎么知道的？” 以前送的戒指大了一个号，松松的。 “以前不是送过戒指吗, 大了。” 他还记得哦…… “那个戒指，不见了, 我找不到了……”提起来她还是不大开心。 “你喜欢那个款式？”黎岸风记得是个很简约款的，也不贵的便宜货。 画个图订做一个应该可以。 “不是，就是觉得挺可惜的。”江舟雪想着她丢戒指那天的事，略微不好意思地坦白，“我当时还哭了。” “为什么？” “是你送的啊。”江舟雪小力推了他一下，这也要问，他脑子里面装的什么啊，她都说得这么白了，考虑到男朋友真的傻，她补上一句，“你就送过这么一个东西给我。” 就这么点东西能用来怀念。 “你怎么说得好像我对你不好一样。” 她这么说更像是，从来都那么喜欢他一样…… 黎岸风抓着她两只手，摩挲着，垂着眼说：“以前没什么钱啊，那个戒指都存了好久钱，本来剩了一点钱，又买了链子。” 送了发现不光大了，校规还不让戴，他又慌着买了链子，其实应该去换个尺码的，当时傻兮兮的。 江舟雪放弃让黎岸风GET到自己意思了，他怎么这么不会做阅读理解的，她的重点难道是他送的东西不够多吗？ 快被男朋友气到，虽然被气到她还是想了个黎岸风大概能懂的继续话题，“你说你当时给我戴项链，是不是就想亲我啊？” 黎岸风掀眸便对上她带笑的眼，他想起了些事，又垂下眼看她手回答：“本来没有的，但是你一撩马尾……” 话没说完，羞赧地笑了下，揭过去。 顶楼窗外有碎金的光洒落下来，漆在她细白的脖颈上，近看有绒绒的光熹，她一手撩起马尾，洗发水的香味惹得他心尖发痒，唇便贴了上去…… “你为什么喜欢我呀？”江舟雪用尽可能轻松玩笑的口气问出。 为什么这么长情…… 黎岸风注视着她，无不严肃地回答：“对我好，鼓励我，愿意了解我。” “而且，长得好看。” 最初的最初也没觉得她好看，某一天开始，她就变得好看得不行，每个小动作都勾得他移不开眼。 江舟雪闻言眉头一皱，“颜狗，高中没现在好看吧。” “差不多好看。”黎岸风回答得超敷衍。 同样的问题他不敢问回去，当时她就像被他蛊惑了，感情经历纯洁得和白纸一样，被他写了名字，变成所有物。 “干嘛这么看我？”她像猎物一样被他盯着，有点毛毛的。 “还好我是你同桌。” “so？”眉毛要拧出个问号来。 “没错过你。” 江舟雪没好气地说：“你现在去做个采访，把那些点列出去，保证几万个人来找你，总有适合你的。” 黎岸风说的几点，她总觉得可替代性很高，一点都不特别了。 “不会。”黎岸风无比肯定。 起码这几点在他十七岁的时候，很难有人做到。 “那是不是因为我是初恋才这么特别？”江舟雪问完又觉得自己别扭，好别扭，这种时候还这么在意这个，好像一定要证实自己在他心里永远都是最特别的那个一样。 黎岸风沉思了片刻，拒绝回答，“假设性问题太难回答了，我初恋又不能变了。” 他也想知道的，就是没问，他到底是有哪里好吸引到她了，十七岁自己真的没什么拿得出手，不像现在，金钱，名誉，地位，都有了。 两个人在书房腻了会，黎岸风便带着她出去吃饭，吃完饭又不肯送她回家。 在车上和她讨价还价起来。 “你住过来好不好？”黎岸风语气带着点请求和撒娇，一般情况下看着他那双漂亮眼睛诚挚清澈都不忍拒绝了。 但江舟雪以一个非常现实的原因驳回他的诉求，“离公司太远。” 她不想花大量的时间在通勤上面，两个人公司离得太远，不是她要牺牲睡眠就是黎岸风牺牲睡眠，两个人日常加班都够多的，住谁家都不合适，而且黎岸风十有八九要送她上班，真不知道他有没有拿自己身体当回事。 “来我公司上班。”黎岸风提出的解决方式也足够简单粗暴。 江舟雪听愣了，这么随便的吗，毫无征兆地开始挖角了？ “HC总裁亲自挖角，排面，排面。”江舟雪还装模作样鼓了几下掌。 “来不来？”黎岸风重复。 “我发现我有件事没和你提过。” “ART GAME是我爸妈开的，明年等我升职会转股份给我。” 边说边打量男人的表情，变得眉头深锁，想给他把眉心揉开。 黎岸风哽了半天，才接上话，“你体验生活？” “也不是，就是没空降，磨了几年。” 黎岸风猝然转了话题，右侧唇角一勾，玩味地看着她，“那你当时怎么被我威胁到了？” 江舟雪没想到提这件事情他马上就想到了最初两个人重逢的事情，她当时藏着的小心思好像要藏不住了。 “半推半就……”她下意识还想藏，把话题往正经事上面拐，“再说，谈成了确实会对给公司拓宽道路。” 黎岸风抓着她的用词不放，“半推半就？” 看他侧脸就是一副心情大好的样子。 “我承认我有私心不行吗？”江舟雪还是没好气地认了。 黎岸风因为她公私不分相当愉悦，“反正我也都是私心。” 而后，两人话题完全偏掉，变成公事讨论。 “目前是没什么机会，以后或许可以合作。” “明明是竞争关系。” “没有永远的对手。”特别是他们行业，也没有永远的朋友。 江舟雪指出重点，“你现在就在和我负责的项目争同一个投资。” “各凭本事。”黎岸风原话奉还。 江舟雪想着他的设计稿，劝他道：“你那么好的企划，还是自己留着做3A吧，赌一口气做什么。” 黎岸风随口回答：“嗯，然后你不是帮我做企划。” 他还顺着杆子往上爬了！明明是他吃醋还振振有词了起来。 “公私不分。”江舟雪给了他一个精准评价。 “我撤稿要重新公关了，你给我写PR稿？” 《咬尾蛇》他本来也不够精力去做了，改完大学设计之后的后续工作一点都没做，再来就是他真的一时冲动罢了。 “也不是不行，你参加选拔本来就是抢占别人机会了，就算是个人名义，真拿到资助肯定被扒皮。”江舟雪认真分析着，随后煞有介事地建议，“洗地就往提携后辈方向洗，应该挺容易。” 真在帮他找角度公关……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你们就算拿到投资，技术也不够？” “嗯，确实，就算找总部帮忙，多数也是手机技术支持，不过可以外包，至少CG和3D建模部分肯定得找外包。” “我可以提供技术支持。” 江舟雪瞪大了眸子，不可置信，“为什么？” “可以多见见你。”黎岸风伸手玩她头发。 江舟雪反应很大，恶狠狠的，“你是不是钱多没地花？现在不够你见是不是！” 黎岸风没被吓到，一本正经地回答：“不够。” “你……”气死她算了，他商业决策就这么随意的吗！ “高中我们一天可以见十二小时。” “那能一样吗？”忙成狗的游戏业怎么和高中比，她眼神超凶。 “而且就算合作也就多几次开会见面的机会。” 黎岸风完全不恼，还无不温柔地问道：“你是不是怕我亏钱？” 江舟雪被他问得心虚，没正面回答，“本来是个小成本制作，HC技术支持这起码就是二线往上了。” 她也的确不想公私混一起，扯着HC一起赚了是没什么，赔了就很糟糕，况且这个case在一般情况下是不可能吸引到HC这个级别的公司，黎岸风这太偏私了。 “我会按照流程和你们谈，顶多稍微给点折扣你们，当然企划案我也会自己分析，也不是一定能成。至于利润，虽然只是技术支持，我希望也能当作是投资方，所以也会要求一定比例的抽成。” 他说得好有道理，但是便宜都让她公司给占了…… “我这个面子好大啊，你们公司内部不会有争执吧？” “企划案够漂亮，应该不会，而且，我才是最大的股东。”黎岸风笑得自信。 江舟雪看这事已经势在必行了，小声吐槽：“公费谈恋爱，恋爱脑啊你。” “你是对自己公司的创意没信心还是对我的投资眼光没信心？” “我就是感叹一下，你也会做这种事情。” 代理权说想给她已经不是什么正确的决策了，现在还这样…… “我一定会好好工作不辜负你的。”江舟雪认真保证。 她要抓住一切曝光机会，给《无限退化》的宣传尽人事，至于能不能爆，还是得看研发组了。 第45章 🔒四十五 黎岸风话锋一转, “之前代理权的事情你爸妈肯定对我印象不好了，我之后见家长多尴尬啊……” 他有很严重的私心，不然也不会再给自己公司Q4增加负荷, 加上《无限退化》的设计他抽空看过, 有拿独立游戏奖的潜质, 工期也短，说不定回报比《裂缝》移植来得快。 “我会在旁边给你帮腔。”黎岸风这话说得, 她太不好意思了, 他不做这种事她也会帮着他的。 “你爸妈喜欢什么样的？” “宋殊那样？我妈妈很喜欢，人精，家世好学历好。”江舟雪努力回忆着, 似乎只有宋殊是她妈强推的。 抬眼便撞进一双失落的眸子，忙安慰，“哎，你也家世好学历好, 不虚。” 黎岸风低语：“但是不人精。” “江沉已经够不喜欢我的，我怕你家里人都不喜欢我, 你会很难做。”黎岸风一字一句说得极慢, 最后无不悲观地总结，“我并不那么讨人喜欢。” 就像秦放说过的，他个性很差, 所以势必讨不到什么长辈喜欢。 啊啊啊，不想看到他这样, 他为什么要考虑这个啊！他好容易担心未发生的事情。 “阿沉就是有点别扭，他看不得我受委屈, 也不是真的讨厌你，真的真的, 你信我！”江舟雪一连说了好多句，就怕他不信，“我爸妈也不会随便讨厌人的，真的，不会不喜欢你的！” “真的真的，你信我！”江舟雪摇着他手臂强调了好几次“真的”。 “就你最喜欢我。”黎岸风眸子一沉，嘴角又挂上了自嘲的笑，“和你有关的事情，我真的好没自信。” 他好弱，还要她担心着安慰自己。 江舟雪蹙着眉头，他这样下去要逼死自己了，抛了个问题给他，“那如果你家里人不喜欢我呢？” 比如他爸肯定是看不上她的，虽然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还记不记得她这么个小角色。 黎岸风一板一眼地回答：“西西超级喜欢你，我爸就算不喜欢你，你也不用管他。” 江舟雪追问：“如果西西不喜欢我呢？” “我喜欢，她也只能认命。”黎岸风的答案非常自我。 “你看你就不会觉得不被喜欢是我有问题，就算不被我家喜欢也不是你的问题。”江舟雪分析完又加上一句，“而且我觉得我眼光超好，我爸妈不会有意见。” “就算有意见我也有自信说服他们。”其实她也没什么自信，不过从家世背景上来看，至少她找不到爸妈会有意见的地方。 是同行，年少有为，爸妈可能也就是会担心她被欺负？ 她大概豪门恩怨看多了。 黎岸风一直没讲话，江舟雪很着急，不停说着话，“你都还没见呢，我爸妈又不会把你吃了！” 黎岸风在她激动的说辞下，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事，突然问：“你爸妈知道你高中和我早恋吗？” “不、不知道吧……”家里没怎么聊过这个，她回忆了会，说：“只知道我早恋。” “我家对我信任度很高，就算是高中，也没太管，就是说我不懂事，有点伤他们心……之后我成绩没问题，他们也差不多忘了这事了，再之后就分手了……”江舟雪说得很乱，理不出逻辑，自己都没弄清楚自己要表达什么，一开始还有点概念，讲到后面就飘了，叙述着记忆片段。 其实有那么一点对她不负责吧，不过她也健康成长到这么大了。 江舟雪别开眼，脑子里又乱糟糟的，用比较轻快的语调结束掉这个她也说不清楚的话题，“好了，不要再想没发生的事情了，现在送我回家吧，我周末再过来找你呀。” “你很少说你爸妈的事。”黎岸风语气平常，懒懒倦倦。 以前高中她总是把弟弟啊，奶奶啊挂在嘴边，父母很少提及。 “你也很少说。”不知怎得，她说话口气变差了，像是在怼人。 一时之间两个人都不太想说话，沉默在空气中发酵，气氛凝固，车内对方的呼吸声都变得清晰起来。 时间还在走，两个人却似静止，僵持着。 等了好久，黎岸风发动了车，打着方向盘，江舟雪看着窗外，透过玻璃能看到他在专心开车，再往外看，在往她家开。 怎么就这样了…… 冷战了？ 她反应过度了…… 怎么办…… 但是他确实不提家里的事情啊…… 想知道，但是自己的事情又不大想说，她在双标。 想到这点，更觉得没法问，有什么立场去问，自己都不想说，还要他说。 她的个性怎么变得这么讨厌，好讨厌自己这样。 一路上两人都没再开口，直到车开到她家门口，打开车门，黎岸风才说了句，“送你上去。” 语气里什么也听不出，和平常不大一样，平常早该揽着她肩膀，或者抱过来了，今天什么也没有，他就在她后面半步，她能听到他皮鞋踩出的脚步声。 进了电梯，还是一样，站在离她二十公分距离远的地方，有人进来，他便又远了一些。 她掏出钥匙打开家门，他没有要跟进去的意思，一双眼望着她，读不出来什么情绪。 江舟雪进门才回头，无力地挥了两下右手，“拜拜……” 黎岸风点点头，然后随着路灯熄灭整个人随着大门关闭，融入一片黑暗里。 直到她关上门，都没有任何交流的意思，只是看着她。 江舟雪站在玄关半天，身体都没法动，背靠着门，望着客厅的茶几发呆。 亲也不亲了，怎么就真的和她冷战起来。 要冷战多久？ 不想和他冷战，想和他黏糊糊的，她老是嘴巴说着黎岸风黏人，实际她还挺受用。 不用担心自己太黏人，也不用担心自己太腻歪。 不知道现在出门还追不追得上他…… 江舟雪拧开大门，准备往楼下跑，还没起跑，门刚一开，便见到他颀长的身影立在门口，正随着大门打开，抬头迎向她的目光。 “没走啊？”江舟雪声音紧张得发涩。 黎岸风抿着嘴唇点头。 “我出来找你的……”江舟雪伸出手指拉着他腰部衬衣的一丁点衣料，小力扯着，目光也追了过去，声音又软又小声，“我不想和你冷战。” 黎岸风表情微变，“我们冷战了吗？” “没有吗？”江舟雪短暂地诧异，随后带着点委屈，“你都不说话。” 她不说话，他也就沉默着，一路上都是说不出的怪，有莫名的距离感。 黎岸风也很丧气，“我不知道说什么。” 他不擅长起话头，她可以说好多句的时候，他也许只能回一两句，这种挫败在她不讲话的时候尤为明显。 “那你也没亲我。”江舟雪拉扯的手指也改为戳戳点点，他这块的肉硬梆梆的，都是肌肉。 黎岸风任她指甲乱戳着，侧腹被她戳得有点疼，解释道：“我以为你生气了。” 不敢亲啊，手都不敢拉一下，怕她不想碰他。 “我没有……生气……”江舟雪没办法很好地概括出自己当时的情绪，只能模糊着说：“我就是有点不正常。” “你觉得我生气了为什么就不和我讲话了？” “明明是我口气先不好的。”要生气也应该是他生气。 他以前也是这样，不爱讲话，生气就是不理她，不过她没生过什么气，耐着性子去哄他，哄一会也就好了。 第一次双方都情绪不大对，不知道要怎么处理好。 好陌生……不会做。 之前还聊得好好的，她就不该提那些事。 黎岸风没讲话，她也能猜到，他就是闷闷的，他估计脑子里转了几十个圈也还没想好要讲什么。 “你抱抱我。” 黎岸风很听话地抱住她，双臂交叉在她背后。 两人说话音量太小，都是低语，楼道的灯猝然熄灭，只剩下江舟雪背后客厅漏出来的微光。 黎岸风提着她侧了侧身，让她对着光源。 江舟雪此时腻歪得不行，闷在他怀里，“那我们这样算和好了吧？” “又没有吵架。”黎岸风有些发懵，想不清始末，她好像自己不开心了一会，又自己排解掉了，还觉得特对不起他。 “气氛很奇怪啊……好像你再也不会主动找我了一样。我万一哪天脑子坏了，真没找你，你要来找我啊。”江舟雪又劈里啪啦说了一长串，“别傻等在门口。” 老是这样，被动死了。 江舟雪催他，“说话。” “阿雪，我不会哄人。”黎岸风语气无不懊丧。 真的不会，从高中开始就不会，永远都是他在闹别扭，她如果生气了，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跟着她，一句话都说不出，不知道说什么。 等在门口，想不出要说什么，所以不敢敲门。 他甚至没弄清楚她为什么忽然情绪不对。 不像她能特别敏锐地发现自己在生闷气。 “我刚才是不是那句话说得不对？车里那句。”黎岸风很努力分析了两人对话情绪不对的点。 你很少说你爸妈的事。 “我、我就是不太正常了。”她用了之前同样模糊的话一带而过。 黎岸风沉默一会，认真地接上车上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我很少提是因为我家，还挺复杂的，我找个机会和你详细谈谈吧，顺便带你见见我妈……” 现在没法坦率的好像是她了，只有她了。 他妈妈，她记得，去世了…… 他和西西几乎不提这个事，至于他爸爸，他和他爸关系一直不大好，所以他高中就一个人出来住。 多的事情她也不了解，只知道他爸是做地产生意，这还是黎岸风成名之后被人挖出来的料，她也就当个八卦看了。 江舟雪抱着他后腰的手又收紧了几分，“我朝你乱发脾气了。” “有吗？” “不是你那句话不对，是我不对。” “我，我就是高中挺缺爱的，从小到大都挺缺爱的，我爸妈那么忙，没空管我，就那个，缺这么久，人就麻木了，我就不爱提。” 黎岸风的话把她不想面对的事情摆到台面上一样，她就像被刺伤，不是他刺的，她却对他发了火。 “我知道我爸妈都挺爱我的，我就是没办法，就像小时候没买到的玩具，过了那个年龄再拥有，变味了。” 她完全可以理解，爱她和江沉，才那么努力工作，给他们创造良好的环境，但是缺少的陪伴总归是缺少了，她没资格不满足，却也没办法不在乎。 她，心有不甘罢了。 “我不是故意发你脾气的，真的，和你没关系。”她好差劲，迁怒于他。 “我……我……”黎岸风哽了半天也哽不出一句“我爱你”，最后放弃说出口，换了句话，“还是搬过来和我住吧。” “等我调职回去。” “那我今天陪你？” “不要啦，明天还上班，而且你事情又变多了。”头先还说着要给Unicorn提供技术支持，肯定马上迎来加班地狱。 “我们和好啰，周末我去找你。”江舟雪很快说出结语，“还有，你要是不知道怎么哄我，你就亲我一下。” 总之，也不止亲了一下。 黎岸风离开的时候，满脑子都是怎么能快点和江舟雪结婚的事情，回到车上才有空回电话。 “喂，西西，找我什么事？” “爸发脾气了，昨天开始，你什么时候回来一趟？”黎语西声音有些急切，她哥除了取消补课的微信之外一直都联系不上。 黎岸风一听到是黎皓的事，不耐烦道：“不想理，忙完这段时间吧。” “我听到他和莉姨说唐家撤资的事情。” “和我没关系，你也别管，好好准备高考。” 黎皓公司破产清算了都和他没关系。 第46章 江舟雪近来不闲也不忙, 跟着冬季的暖气一起，散漫地在家打盹，经过这段时间她艰苦卓绝的奋斗, 加上顾易的帮忙, 她终于在这天晚上打到了《裂缝》的结局章。 吹着暖气在客厅, 她有些困倦，连丧尸溅开一屏幕的血她都懒得给个反应, 这剧情分明和她看过的视频相差无几, 也就主角的外观不一样嘛，秦放是不是恶整她。 灰暗色调的游戏猝然转了暖调，末世的场景也跟着转变, 郁郁葱葱的夏日场景，音响里面有蝉鸣的声音，一个长镜头便到了学校…… 江舟雪一晚上没睡好觉，游戏最后的场景让她胸口软烂酸涩, 他怎么就不说呢…… 复合了也不说，非要烂肚子里面, 说出来他能死是不是。 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一见面黎岸风就问她玩过《裂缝》没有了, 她现在觉得自己是个煞笔，黎岸风是超级大煞笔。 黎岸风礼拜六一直在等江舟雪过来，她微信发了“晚点”, 就真的晚了很多点，到快晚饭的时间才出现在他家门口喊他开门, 穿着杏色毛呢外套，扎着马尾, 小脸被风吹得红彤彤的，双手满满当当, 肩上还挎着包，白嫩的手心都让绳子勒出印子来。 拿这么多东西，还自己跑过来，黎岸风一边帮她减重一边没好气地说：“干嘛不让我去接你。” 将右手东西全部递给他之后，江舟雪把左手的盒子双手一举捧到他面前，“锵锵，surprise!” 惊喜个鬼啦，又不是不知道她要过来。 黎岸风撇着嘴，妄图掩住扬起的唇角。 江舟雪将盒子放到餐桌，拆开来往上面插上一根蜡烛，“我做了草莓蛋糕给你。” 黎岸风望着草莓蛋糕，她做的很小一个，正方形，侧面满是从中切开的半颗草莓，摆满两层。 默了会，神情落寞，与兴高采烈的她对比鲜明，“你记错我生日了？” “补过十八岁不行吗……”心里往外冒酸水，语调也跟着酸，哪哪都泛着酸，“我怎么可能记错你生日……” 她才刚说过，小时候想要的玩具，长大了再拥有，变味了。 现在再来给他过生日，终究也不是给十八岁那个他了。 江舟雪黯然神伤，声音中的轻快被完全抽离，“我做事欠考虑了……” 打火机“哒”地一下弹簧弹起，火光熄灭。 她的脑子什么时候这么不好用了，顾自兴奋着自我感动。 黎岸风拉出椅子，坐到蛋糕面前，指着蛋糕上的草莓，语气轻快，“你喂我吃。” 完全的情况逆转，黎岸风听到她不是记错便一扫阴霾，如雨后初霁，眸光都亮了。 江舟雪怔忡片刻，看着他一脸的好表情领悟着他情绪的极端变化，推翻掉所有不可能，才发现她以为他会在意的事情，他并不那么在意，看来他还是觉得记住生日日期比较重要。 她快速调整心情，不为那些徒劳的消沉情绪多浪费一秒钟。 “都没洗手。”她不客气道。 话是这么说，人还是往开放式厨房的洗手池走。 黎岸风也起身跟着她走，厨房有两个洗手池，他非跑过去和她挤一个，站在她身后双臂一张，把人围了起来，“一起洗。” 水声还没响多久，江舟雪便憋红了脸用手肘去撞黎岸风，“你能不能别这样！” 洗手就洗手，不要洗得那么瑟琴好不好，带着泡沫往她指缝滑，她周身不自在，从腰到脖子被电流窜过一样，他还贴得近，她往后又会被抱住。 黎岸风看着她微红的耳尖还坏心地把头搁她肩膀，低语：“节约用水。” 温热的呼吸激起一串鸡皮疙瘩，耳朵烫得厉害，然后江舟雪就炸毛了，捂着耳朵甩了他一身水，“你有病啊！” “不喂你了，你自己吃！”气冲冲说完这话便去拿纸巾擦手，脸都被他气红了。 黎岸风在洗手池边笑出了声，随后心情很好得走过去从蛋糕上拿了颗鲜红的草莓，递给她，“吃？” “不吃。”江舟雪一口拒绝。 做这个之前还做失败了一个，她吃草莓快吃吐了，糖分也摄入过多。 黎岸风一个接一个吃着草莓，他光吃草莓，完全不吃蛋糕。 江舟雪在旁边看着，“你怕胖啊？” “嗯。”黎岸风含糊着回答。 “早知道不做蛋糕了。”做这个还挺麻烦的。 “你怎么还会做这个？” “大学太闲了，学过啊。” 黎岸风吃完草莓，指着桌上的几个纸袋子问道：“带那么多东西过来干嘛？家里什么没有？” 江舟雪没好气道：“是生日礼物好吗！” “你买这么多礼物？”黎岸风没想到她带来的东西全是生日礼物。 “也不是买的。”江舟雪很自然开始拆礼物，一边拆一边和他说，“这个是我用RPGMAKER做的游戏，虽然很差，这个是玩塞尔达做的手账，海拉尔旅行日记，这个是我涂装的能天使，手工不是很好做这个对我来说太难了一点！……” 东西很快摆了一桌，都是些不贵，却耗时耗心的小礼物，还都是他喜欢的。 黎岸风甚至想起她生日自己只送了耳钉未免太不上心。 “你还做了游戏，我看看。”黎岸风打断她继续拆礼物。 江舟雪把U盘递给他，随后跟在他身后，探头探脑，像交了试卷等批改的学生。 黎岸风在客厅拿了台笔记本，将U盘插进去，点开文件夹，她还做了个小图标，居然用的他们学校校徽的素材，鼠标点过去，习惯性右键点了属性。 应用程序修改时间怎么那么早……高中暑假做的？ 她没注意到这个时间吗…… 高考完做了游戏要送他，大三去美国找了他，未免太奇怪了。 黎岸风双击打开应用程序，像素风的画面弹出来，游戏名特别没创意，叫《日常》，开场是在学校上课，主人公迟到…… 在地图随便转了圈，还挺还原他们学校的。 “就最简单那种，流程两三个小时吧……做了我们高中的内容，你和我是勇者，怪物就是各个学科，boss我做了李主任，有点对不起他，哈哈。”江舟雪在旁边解释说明，说完干笑两声，自己当时想法好幼稚。 她送这个还挺班门弄斧的，十八岁的时候她在想啥呢…… 黎岸风没继续进行游戏，掀眸问她，“你什么时候做的？” “啊，我最近工作不饱和，下班也很闲，RPGMAKER又很简单，一个礼拜就做好啦，厉害吧。”差点被他提问吓到讲真话。 “厉害，厉害。”黎岸风回答得敷衍，揉了揉她脑袋，把她拉到怀里。 “突然抱个什么啊。”猝不及防的。 “想。”想什么就做什么。 高三毕业就做高中和他有关的游戏。 海拉尔手账应该也是至少两年前的产物，都去过美国以为他有新欢了。 更别说能天使初学者涂装她怎么可能一个礼拜这么高完成度，不上班还差不多。 这么喜欢他，以前提什么分手啊？ “礼物还没拆完呢……”江舟雪小声嘟囔。 “不是surprise么，留几个我自己拆。” 江舟雪费力从他胸膛探出头来，“那我今天还带了NS过来，你玩不玩动森啊？” “不玩……” “好吧……” “不爱玩这类。”黎岸风还补一刀。 “……” 计划落空，她还准备玩个游戏不着痕迹把话题引到《裂缝》上，怎么开场就失败掉了，亏她还带那么重一个ns过来。 也是，他们游戏口味有偏差。 算了，直接正题吧。 “松开，有话和你说。” 黎岸风不大情愿地把人松开，两个人就势坐到沙发上。 江舟雪一脸严肃，还叫了他全名，“黎岸风，我打过《裂缝》了，打出结局了。” “哦。”黎岸风面无表情。 “哦？” 他怎么这个反应？ “嗯？”黎岸风还是只发出一个单音节。 要被他气死。 江舟雪撞过去打他，“你怎么那么绕啊，给自己起拉丁文名字，埋一个只有我能玩到的彩蛋。” “可能有病吧。”黎岸风搂着她轻描淡写。 《裂缝》的结局，主人公最后被丧尸包围，玩家无论怎么打丧尸都会继续出现，随着游戏时间流逝，在第十五分钟主人公会失去视觉，屏幕被血点喷溅，之后归于黑暗，然后便是staff表，最后是变成丧尸的主人公从一片尸骸中站起来，扣动扳机，屏幕碎裂。 但是用她的惯用游戏名和生日组合，staff表之后就会出现隐藏结局。主人公在和煦的阳光中醒来，脸上是被衣袖压出来的痕迹，充满迷茫地将自己的双手来回翻转，本该被末世生活磨砺过的双手变回了光滑白净，同桌的女生看着他，笑着说了句，“清醒点，马上考试了。” 是个普通玩家看不太懂，或许还会喷的梦结局，和整个游戏的基调都不搭。 她看了却马上明白过来，他在用他的方式服软示弱。 那句话，她说过。 他就是这种人，愿意弯弯绕绕，做一件极端麻烦的事情，也不愿意亲自和她说一句，他想她了。 他被动到一个极端去了。 “你就是煞笔。”江舟雪断言。 怎么软得那么早啊…… 他们重逢之后到底在演什么烂剧情，两个人都笨死了。 黎岸风皱着眉，想否认掉她的说辞，“第一次见面我还问你玩过没，你说玩过。” 所以他误以为她什么都知道了，还是拒绝他。 “我了解了系统操作和地图设计。”江舟雪辩解，没延伸下去，立刻转了口风，软下去说：“好嘛，怪我游戏打得菜。” 还有一点很重要的是，她就不知道这个游戏是黎岸风设计的，他用的什么鬼拉丁文啦，英语不好吗，英语她可能看到就懂了。 “后来怎么玩到结局的？” “顾易大佬代打的……”江舟雪声音明显小了下去。 “又是他。”黎岸风冷哼一声，手跟着收紧了些。 吃起醋来倒是不绕了。 江舟雪懒得和他继续顾易的话题，“秦放和我说的时候我感觉他是想我自己打，之后我打不过啊，就问了下顾易，他打到结局存档了，然后我下载接着看了个结局。” “你都不和我打游戏。”黎岸风口气酸酸的。 “？”这人还没完了？ “那你找个游戏我们打。” 黎岸风不知道从沙发的哪个角落捞出来个手柄，摁下PS键打开PS4，“来打《凯瑟琳FullBody》的babel。” 两个人还真就玩起了游戏，和以前一样，江舟雪靠他怀里打。 “你说Vincent和Katherine像不像我们？”江舟雪突然开口，“重遇然后交往。” 黎岸风手里按键不停，“哪里像了，我超想结婚的。” “如果我们再谈五年，说不定你也像Vincent一样恐婚恐育。”江舟雪拿游戏剧情打趣他。 黎岸风按下“pause”，等江舟雪看过来，才一本正经回应她，“我没有那么渣吧，我觉得要说角色我比较像Jonathan，和Katherine分手结局里面我觉得他喜欢Katherine。” “而且我肯定不会被Catherine诱惑，交往五年的女友暗示我结婚我一定当场求婚。” 他怎么就借着游戏说这么些让人脸红心跳的话出来的，她没有那个意思的啊！ 江舟雪颇不好意思岔开话题，“你自己一周目是什么结局？” “太空旅行，谁都没选。”黎岸风补充说明，“十六七岁大概是真的觉得自己一个人就很好。” 反正没人相信他，没人理解他，没人就没人了，他一个人也挺好。 当时确实是这么想着，后来就变了。 一个人哪哪都不好了。 “我会买这张游戏也是单纯因为高中时候我们一起打过babel挑战。” 江舟雪最擅长的游戏种类就是这种，需要反应能力和多种情况分析，而他则是背板背到肌肉反射。 她也买了这张游戏，一样的理由。 “FB里面加到了八层，还多了很多奇怪箱子，感觉挺难，我single过不去。” “双人试试。” 和女孩子打一晚上游戏，黎岸风还真做得出来。 最后江舟雪困得要命，连连出错，然后盹在他怀里睡着了。 困成这样还陪他打游戏，真是给他过生日。 第47章 翌日, 江舟雪跟着黎岸风一起赖了个床，昨天晚上打游戏打得迷迷糊糊她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到床上的，只记得她操作的角色好像被刺戳死了, 之后就断片了。 找手机也没找到, 黎岸风被她翻身的动作弄醒了, 扯着她的腰不撒手。 “几点了啊？”江舟雪半眯着眼，脑子没清醒过来。 他房间连个钟都没有, 遮光帘完全阻隔掉阳光, 只有夜灯的微光，完全无法判断时间。 “再睡会。”黎岸风眼睛都张不开，声音也懒懒的, 半睡半醒，说完好像就要回到梦里去。 “那再睡会吧。”江舟雪放弃挣扎，乖乖躺了回去。 她睡不着，给他充当一下人肉抱枕, 看着他晕晕乎乎，没什么力气, 在那边拱来拱去, 最后在她身上找个好位置睡觉。 黎岸风肯定比她是累多了，最近必然忙得跳脚了，不然也不会一整周都找不到一天时间去她家。 真拼命, 不知道会不会太超负荷，她也只会写企划案, 帮不到他分担什么，也就在这种时候给他充下电了。 “你醒了？”黎岸风睡了好一阵才转醒, 揉着眼，看她一副挺精神的模样, 问道，“怎么不叫我？饿不饿？” “有一点。” “吃草莓蛋糕？” “昨天不是怕长胖吗？” “那是晚上，白天可以吃。” “你这么注重身材的吗？”江舟雪有些诧异。 黎岸风的回答一本正经，“已经这么不健康的生活了，饮食能健康还是健康点。” 很有道理，无法反驳。 也别太拼了。 这话没法说，认真执着于自己喜欢的事情，怎么说，说不了。 两人洗漱完吃着并没剩多少草莓的草莓蛋糕，时间已经很晚了，十点多。窗外树木凋敝，秃秃的树干，又是阴天，看着有些颓败。 “快下雪了吧。” “今年快过完了。” “好快啊。”江舟雪回忆起四月份，“见你的时候，树枝才刚抽出嫩芽，现在都秃了。” 重逢是春天，吵架与复合是夏天，到秋天都同居起来了，冬天就该见家长了，一轮四季而已，发生这么多事。 算算，他们真正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也不过两年。 熟悉得不像只有两年，七年来想他的分分秒秒，都能叠加上去，高中那一年多的回忆，深刻得刻入骨血似的，在无数次的回忆中变得越来越了解他。 现在的他和记忆里还是变化不小，变坦率了一点，变成熟了一点，还，变瑟琴了一点…… 自从发现她耳朵不经碰之后，就老是欺负她。 黎岸风吃完蛋糕，靠着椅背，懒散着，“下周，会找你们谈合作。” “你们股东有意见吗？”江舟雪还在慢慢吃。 “还好，颇有微词。” 主要是现金流的问题，不在Q4的话，反对意见该是极少。 江舟雪颇紧张地问道：“应该不会是你亲自来吧？” 黎岸风嘴角扬了扬，否认，“当然不是。” 江舟雪长吁一口气，真怕他一个冲动亲自去她们公司谈事情。 “松一口气？”黎岸风眼角一挑。 “我想低调点啊。”江舟雪吃完最后一口蛋糕。 黎岸风对她的种种行为表示不解，“怎么会有人想尽可能让自己没权没势的……” 特别在知道她家是ART GAME老板之后，她刚毕业就可以做总监的才是。 “我亲和呀。”江舟雪笑笑。 “职位高，好办事很多。”黎岸风皱着眉，如果她职位高一点，她可以少参加很多应酬。 江舟雪叹了口气，详细解释道：“你根本不知道基层的苦，像游戏业对女性并不友好，对新人也是，我希望我上去之后，能更好的改革。虽然我只是在市场部做，但是其他部门的八卦还是有听很多。职场没有绝对的公平，我只希望大家都能劳有所得。” 黎岸风并不言语，只是他的表情表现着他还在思考江舟雪说的话。 江舟雪单手撑着下巴，一个字一个字拖出长音来，“大——少——爷——。” 她知道他平时没往那些地方想过，他满脑子都该是怎么把游戏做得好玩。 黎岸风并不喜欢她对自己的这个称呼，有种把两个人划到不同阵营的感觉，辩解道：“我只是合理利用了我掌握的资源。” “刚开始，也很辛苦吧。”她没有否认掉他作法的意思，只是两个人着眼点不同，目的也不同。 黎岸风垂眸想了会，看着她回答：“嗯，没底，怕亏钱，怕玩家反馈不好，怕的事情很多，因为没经验，但是好多事，做了才知道自己可以。做的过程里面，这些消极思想慢慢消失掉。” “还好你有学这个。”她突然有种欣慰的老母亲感。 “我觉得千千万万条路，我最后也会走到这条上来。”笃定的口气。 就像千千万万人，他也只能选出一个人来。 江舟雪不自觉微笑着，眸子也潮润起来，“是真爱啊。” “是。” 江舟雪不知道黎岸风说的和她说的并不是同一件事。 距离黎岸风说要来他们公司谈事情已经过去四天，还没半点消息，江舟雪打开一份市场调查报告开始浏览，办公室轰然炸开了锅，所有人一时间都变得无心工作起来，闲聊声此起彼伏。 “哇，你们看到小孙发的消息没？” “看到了，HC公司事务部来谈事情。” “这是吹的什么风？” “是不是找总公司找错地方了？” “你们把喜悦的心情收一收，一会人要上来了！” “许姐，这可是HC啊！” “又不是他们美术大神过来，啊，我好喜欢PAWA的设计原画！” “能合作搞不好你能和他们对接呢，你再发挥一下你勾搭同行的实力，搞不好能认识呢！” “你说得对哦！得和他们搭上关系！” 这场面是没法收拾了，连许澄都跟着一起疯了。 来的是事务部经理，诸人一路行着注目礼看着他提着公文包往里走，本来已经走过了江舟雪工位，他居然调头回去，站在江舟雪面前恭恭敬敬，随后极其自然地打了声招呼，“嗨，老板娘。” 江舟雪听到这三个字人都快石化，怎么就“老板娘”了？ 她还以为黎岸风不亲自来便万无一失…… 江舟雪怔忡片刻，脸部僵硬，手奇怪地摇了两下，回了句，“嗨……” …… 想把黎岸风皮都给扒了…… “阿雪，怎么回事？”许澄眼里全是八卦之情，溢于言表。 江舟雪不想给任何回应，假装正经工作。 许澄眼尖，立刻看到她右手戴的钻戒，尖叫出声：“阿雪，你什么时候戴钻戒了？你结婚了？你和HC老板结婚了？” “没有！”江舟雪忙去捂住她的嘴，她这么大声，是想全世界都知道，她无奈地承认，“男女朋友……” 这件事她估计不论在Unicorn还是ART GAME都可以聊上一个月…… 她的估计也没有错，她下班之前就收到了李暮的微信，责怪她藏得太深。 “不是吧？上次见到那个？”许澄掏出手机，“我要搜一下！” “我是眼瞎了吧，我没认出来！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啊！我的天哪，我说什么人能追到你呢！” 许澄的话不停往外冒，吸引来了一票女同事，八卦的火苗激情点燃。 “是不是为了你要来收购我们公司了？” “这什么电视剧剧情！” “你怎么没去HC做！那边不让办公室恋情？” “HC待遇很好吧，我看过帖子！” “我们是不是要加薪了？” 江舟雪本来不大想理，听她们越说越离谱，才开腔，“打住打住，什么啊，你们这就叛变ART GAME吗！” 许澄不以为意，还兴奋了起来，“换个老板，多大个事！我是不是能和我偶像同编了？同一个人事系统！” 江舟雪直接一句话概括完，“没有，就是来谈我们新游戏合作的事情，他们出技术。” “第一次听说技术工作室来找活接的……” 之后的发展像一出闹剧，王睿事后兴高采烈出来通知大家合作事宜的时候，发现自己好像才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还顺带被秘书科普了江舟雪的八卦消息。 好令人疲惫的一天，比平时上班累多了，快被公司女性职员问得人都要傻了。 出乎意料的是，好长时间没来她家的黎岸风，今天也不知道从哪挤出来时间跑了过来。 黎岸风打开门的时候，江舟雪正躺在沙发上玩《动物之森》，她还钓着鱼…… 黎岸风换鞋后脱了风衣挂到一边的架子上，随后一边扯松领带，一边往沙发走，“合作搞定了。” 他一脸的“求夸奖”，不要表现得太明显，江舟雪撇撇嘴，把ns放到一边，靠过去，不满地问：“你公司职员为什么叫我老板娘？” 想起一整日的尴尬，就一点夸奖都不想给他。 黎岸风很显然没想到她会问这个，沉默几许，“电梯那次之后，公司传开了。” 秦放给他看过，公司的匿名论坛上那天说这件事的帖子翻了好几页，有各种不同角度的证词。 “我再也不上你们公司了……”江舟雪语气里满是懊丧。 黎岸风换了个舒服一点的姿势抱她，让他靠自己手臂上，“不上就不上吧，你们公司新游戏做完，你是不是可以回总公司了？” “差不多是吧，最好再拿个奖。” 最迟年底她就该能回去了。 “拿奖，难。”黎岸风评价。 “不懂这个。”她商业嗅觉还可以，但是拿奖她总觉得和玄学差不多，组委会的口味，她不懂。 “下次带你去TGA（The Game Awards）现场？” TGA游戏界的奥斯卡，是游戏界最具分量的颁奖典礼，各国从业者基本是能入围便是莫大荣幸。 “你能拿GOTY（game of the year）吗？” 黎岸风轻笑，“拿到可以吹一辈子了。” “新游戏能拿吗？”她看新游戏该是HC做得最大型的游戏了。 黎岸风思忖片刻，“估计最好也就是年度最佳动作游戏吧，或者最佳角色扮演，应该能捞个。” “同行听到你这么说该想打死你了，好欠啊！”江舟雪在他怀里笑得打颤。 怎么有人说自己拿奖说得十拿九稳的，又傲又狂。 “其实这次投资有点大，如果扑了，可能就爬不起来了。”黎岸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江舟雪说这个，显得他有些不自信。 江舟雪倒是分析得快，“不会，你还有《裂缝》移植保底，怎么也不至于爬不起来，最多就是养养。” 《裂缝》移植的PV她已经看过了，广告投放也很多，官网预约人数看起来可以说是羡煞旁人了，除非他们服务器连续崩溃一个月，不然她看不到一点不爆的可能。 黎岸风摸着她垂落的长发，挑了一缕把玩着发尾，在手指缠出一个个圆圈，“一本正经分析起来了，我还以为你会说你养我。” 黎岸风说最后三个字时笑意很深，半真半假。 江舟雪回得也快，“不养，我才不信你扑了就不做游戏了。” 她怎么随便一句话都能说到他想听的点……好了解他啊…… “又想结婚了……”黎岸风叹息一声。 三天两头来一次，江舟雪已经要习惯了，不是想结婚就是问什么时候能结婚。 “现在和结婚区别很大吗？”江舟雪调皮地戳了他脸颊一下。 她也没说不能结婚，他老是想提快进程，最近都忙成这样了，再怎么也等做完项目吧。 黎岸风把她手指拿下去，握手里把玩着，眉毛都不懂一下地轻嘲：“现在，地下情一样。” 听他这么说，江舟雪老大不高兴的，但还是敛起心情，柔声回：“我爸妈知道我在和你谈恋爱了。” 今天王叔知道她恋爱的事情后，她爸妈立刻就收到了消息，黎岸风来之前她才被盘问过没多久。 “你爸妈怎么说？”提到父母黎岸风一下紧张起来，抓着她的手都松了，无不正经地问询。 “没说什么，就是我妈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消息，问我你是不是gay。”江舟雪想起自己妈神神秘秘问自己的那口气，不禁莞尔。 HC的老板，不近女色，深入人心啊。 “你说我是不是？”黎岸风说完便带着危险的气息低下头。 江舟雪推开想证明自己性向的黎岸风，“别闹，别闹，说了过年带你回家吃饭了。” 黎岸风抿了抿嘴唇，声音带着些紧张的涩，“那是不是快可以结婚了？” 他脑子怎么回事？带回家吃饭为什么就快可以结婚啦！ “不然，你拿到GOTY就结婚？”江舟雪抖了个机灵。 “这可是你说的。”黎岸风带着种立誓的坚毅。 看他这么认真，她又怂了，“还是算了，我怕你过劳死。” 黎岸风瞬时变了脸色，阴沉又压抑，难看得要命。 “着什么急啊，我又不能跑了。”江舟雪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用鼻子在他脖子那蹭着，声音又小又软，“肯定会和你结婚的。” 黎岸风脸色缓和了少许，把她压在沙发上乱来了会，逼她说了好多句“喜欢”才餍足地放过她。 江舟雪对着他早就没脾气了，他就是容易生气，但是也很好哄。 “下周同学会你去吗？”江舟雪想起来同学微信群的消息，又快一年过完，大家也该聚会。 “不去，我已经回绝了，忙。” 她也能猜到，酒会那些应酬该是他为自己人脉不得不去，同学这种毫无利益牵扯的，他是不会逼着自己去的，他会好累。 江舟雪搂着他脖子，抱紧了点，“这么忙还过来。” 黎岸风有些委屈地看着她。 意识到他可能理解错了，补了句解释，“怕你累。” 不是不想见他，没有嫌他黏人。 “还好。”黎岸风放松下去。 然后就陪着他聊了会天，洗完澡，他很快便睡着了，他老说和她一起睡睡眠质量会高一点，也不知道真的还假的。 第48章 江舟雪素来有早到的习惯, 只是这次季梨比她还早一点，按她的话说是正好早上和男朋友约了个小会。江舟雪接过季梨买好的奶茶，罪恶地开始吸收糖分。 是不是应该和黎岸风一起戒糖？不过她作息比黎岸风好多了, 身材也还过得去吧, 该有的马甲线还是有的。 冬天好像是有那么一点放纵了。 大概十几分钟时间, 同班的人陆陆续续都过来了，大家变化不算大, 每年都例行聚一下, 要说变化最大的都在大学那几年了，减肥的减肥，打扮的打扮, 还有人跑去整形了。 一行人去了订好的包厢，江舟雪挨着季梨坐，季梨小声问她，“黎岸风呢, 今年还不来啊？” 以前是要避着江舟雪，今年还不出现, 过分了吧？ “公司忙, 而且他本来就不喜欢这种场合。”江舟雪替他解释。 “独狼，也不怕你被人拐了。”季梨只觉得黎岸风对江舟雪关注度不够，她家那位今天都想跟过来。 同学聚会凑成的对也不少了, 他们班也有，两个高中都没怎么讲过话的突然就来了一段, 现在是分手了，所以两个人都不来聚会了。 “我有这个。”江舟雪晃了晃右手, 她惯会用戒指拒绝人。 季梨要被晃瞎眼，“别秀了, 别秀了。” 早在微信群组看到她发过了。 “好看吧！”江舟雪目光黏在钻戒上，摆弄着手，黎岸风戒指审美还是挺好的。 季梨斜了她一眼，“求婚了吗？” “没有。”江舟雪踟蹰着不确定地加了句，“也算，求了吧？” 整天就是想结婚，她好像一个不想负责的渣男。 季梨看江舟雪皱着眉有点苦恼，问道：“你自己都不知道求婚没？” “他很想结婚，不过没正式求婚，我什么时候说可以，就会求了吧。” 季梨想吐槽你们顺序好像错了，不过没说出口，总之该是她闺蜜说了算的样子，顺序也无所谓了。 江舟雪印象里黎岸风还挺重视仪式感的，有种偏执，一定要有个什么契机，才能真实感到关系变化，她自己是不需要，就像她觉得现在两个人结婚不结婚区别不大。 黎岸风就完全不这么认为，他好像一定要结婚才能安心。 她理解的，为什么安全感好像给不到他……好苦恼这点。 “班上同学要是知道你们又在一起了，可是大新闻了。”季梨出声打断了江舟雪的思考，她笑了下没讲话。 季梨在桌下拉了下她的衣服，耳语道：“哇，蒋梦灵又看这边了，真记仇。” 江舟雪顺着她的目光瞥了眼，无奈道：“看穿我也没用，今年他又不是因为我才不来的。” 一个短发干练的女人满眼的敌意，用鼻孔看着江舟雪，不加掩饰的就是讨厌她。 季梨很讨厌蒋梦灵，小声嘟囔：“我好想去告诉她你们复合了，她能气炸！” 江舟雪笑着拦住季梨，“别别别，我怕她激情杀人，我人没了。” “黎岸风怎么不来，来了可以看好戏。”季梨有些恨恨的，想好好打脸，不知道她一个局外人凭什么对江舟雪那么大恶意。 江舟雪挽着季梨手臂边用肢体动作安抚她，边打趣，“给你配个，撕得再响点.jpg好不好？” “你这个当事人怎么都不生气！”季梨撅着嘴巴看向她。 “脏东西看不到。”江舟雪云淡风轻，她是真的不怎么在意，蒋梦灵离她生活可真的是太远了。 两个人也没在蒋梦灵身上浪费太多时间，她一直都这样，也习惯了，年年都想来撞黎岸风，但是黎岸风就是年年都不来，只有他前女友年年出席。 季梨点了一下人数，“今年人没有上年齐了。” “大学刚毕业那次人最多。” 今年聚会就剩十来个人，有些出国，有些出差，有些结婚了忙，还有些觉得没意思，总之是各种各样的理由，还出来的都是些混得还不错，高中时期又玩得还可以的。 像江舟雪高中还有个玩得好的，出了国联系慢慢变少，近一年几乎也是没联系了，人走着走着就散了。 这种聚会，聚一次，少一次。 聚会的常规项目，吃饭，唱歌，桌游，泡吧。 等到了晚上，差不多也是聚会尾声，又走了几个人，剩下的人一起去了酒吧。 江舟雪和季梨出来都是不怎么喝酒的，两个人坐在最边上的位置拿着果汁闲聊。 “等会我们早点走吧，我看他们一会喝大了，要疯起来的。” “嗯，喝完这杯就走。” 没等着喝完，有人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两个人便没走成。 十来个人围了一圈，中央的酒瓶旋转着，玩到后面大冒险的level也越来越高，颇有些过火。 刚开始只是什么去隔壁包厢找异性要微信号，后面就变成给通讯录第一个异性表白，还有和在座异性搂搂抱抱等。 真是玩得有些疯了。 江舟雪和季梨还算好点，江舟雪一直比较乖，大家都对她手下留情，季梨则是大家也不敢对她怎么样，得罪大小姐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喂，你快看！”季梨拍着专注于喝果汁的江舟雪，“你不是说不来吗！” 江舟雪掀眸望去，黎岸风拿着黑色长外套正站在门口，酒吧昏暗的灯光，让他看起来更显得清冷，一双眼睛看不清情绪。 众人看到他都先是呆愣着，还是男生们先反应过来，过去和他套近乎，一口一个“黎总”。 以前大家都不爱和他讲话的，出来社会两年变了呢，这样真伤人…… 江舟雪撇了撇嘴巴，带了些小情绪，“他是和我说不来的啊。” 怎么突然就要过来？还没和她说。 班上同学自然而然挤占掉江舟雪旁边的空位，几个男生让出位置，让他坐到了中间，和江舟雪间隔了五六个位置。 他很明显不想坐在那边，求助地看了江舟雪一眼，她也很苦恼，现在是集体都以为黎岸风当年被她甩了，怕两人碰头尴尬，他们哪知道其实两人前几天还一起睡觉了…… “黎总，约了好几年，你可真难出来一趟。” “要不要给你叫点吃的？” “不用，吃过。”黎岸风只是表情匮乏地拒绝掉，和众人保持着疏离。 “黎总，这几年好发展啊，上网经常能看到。” “黎总，不知道对投资理财这方面有没有兴趣？” 男生那边热情的声音好大，都传了过来，江舟雪好担心黎岸风会觉得不舒服，她到底要不要过去和他坐一起……还是应该干脆带着他一起回家算了…… 女生这边就是完全另外的声音。 “这么多年，居然没长残，还是帅啊，我感觉我又可以了！” “钻石王老五好吗，游戏业巨头。” “打游戏我也可以啊，我王者。” “打游戏就能追到他吗？以前班长也不打游戏吧！” “看来他不来是对的，我们班女生未免太狂蜂浪蝶了。”季梨听着感觉她们和高中一个样。 江舟雪不安地绞着手指，没有回应。 “别寒暄了，接着玩真心话大冒险啊！” “给你说下规则，就是转酒瓶，转到了谁就由上一个人提真心话或者大冒险，很简单那种。” “到谁了？” “到我。”蒋梦灵转动着酒瓶。 旋转的酒瓶越来越慢，瓶口最终对着了江舟雪，蒋梦灵已经摆出一副胜利者姿态，不怀好意地盯着她，像看猎物。 季梨小声道：“哦嚯，你要糟。” “我也觉得。”江舟雪无奈，她和黎岸风都在场，蒋梦灵肯定要作妖。 “大……大冒险……”一时之间都不知道哪个选项对她来说更惨。 蒋梦灵眼尾上挑，唇角上翘，往男生圈那边一指，提了要求，“选个异性同学，亲脸颊。” “蒋梦灵，你过分了吧？”季梨是最先反应过来的。 蒋梦灵眼里全是锐意，半点没退让，连珠带炮反问好几句，“怎么了？是不是玩不起？之前都玩了，怎么到班长这里要搞特殊了。” “算了吧，班长是乖乖牌，你提点简单的啊。”班上同学也都在帮忙圆场。 蒋梦灵把自己面前的酒杯重重一放，宣泄着脾气，阴阳怪气的说：“毕业这么多年了，还搞特权啊？出来玩这么没劲。” 江舟雪没在听蒋梦灵那边的吵闹，她眼看着黎岸风脸色越来越难看，知道他肯定满脑子的乱七八糟，比如他没来那几年有没有发生这种事，再放着他不管，他该要生气了。 这种时候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江舟雪站起身挪到黎岸风旁边，对坐在他附近的男生说：“让让。” 旁边的男生呆愣了几秒，忙不迭让开来。 本来还吵闹着的人群都霎时间安静下来，就连蒋梦灵也没想到她居然敢选黎岸风。 被十几双眼睛盯着，她坐到黎岸风边上，拍了下他肩膀，让他靠过来一点，凑到他耳边用极小的声音说：“我没亲过别人。” 黎岸风听完没讲话，抿着嘴往自己脸颊点，大庭广众下她心理压力还是有点大，想着轻轻亲一下算了，让这事翻篇，她再也不选“大冒险”了。 想着要速战速决，深呼吸一个来回，看准了位置，闭着眼便往他脸颊撞，撞到的瞬间，是柔软过头的触感，她还特别熟悉的那种，她猛地掀开眼帘，黎岸风眼里的笑意要溢出来。 亲到嘴了…… 他怎么能在她亲过去的时候偏头过来，让她正正撞上去…… “我的妈呀，你看到没，黎岸风笑了……” “有点温柔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不是，这个反应不对吧，班长和他说了什么啊！” 听着周围人的窃窃私语，江舟雪脸颊滚烫，下意识拿手打他，怎么这样的，说好亲脸的！ 黎岸风任她打了几下，抓着她的手握了下去，江舟雪是彻底感觉没脸见人了，单手掩面，不敢看任何一个人。 “有点被秀到……” 江舟雪龟缩了好一会才把脸上的红褪了下去，乖乖坐在黎岸风旁边，听他特别不带感情的和周围人聊着。 他说的几乎都是单音节，其次是“不是”和“没有”，她也怪佩服这样大家都还聊得下去。 游戏还在进行，酒瓶又一次指向了她，她是真的不敢选大冒险了，“真心话。” “她就免了，我来。”黎岸风根本不想让她再继续参与这个游戏，“就真心话。” 本来真心话他们问得尺度也很大，但是对着黎岸风，没什么人敢问…… 最多就是八卦一下他和江舟雪，所以后面的问题都很平常。 “你们两个什么关系？” “要结婚的关系。” “哇哦！” “居然复合了……” “真心话。” “上一任女朋友什么时候？” “七年前。” “别再问他这个了好吗，狗都要被杀完了！” “人生最丢脸的事情！这次总秀不到了吧！” “不想说。” 黎岸风喝了一杯酒，当惩罚了，江舟雪在旁边看着眉头快拧出花，他怎么就敢喝酒，这还当着她的面。 后来江舟雪拉着黎岸风早退了，怕他社交得太累，而且这种游戏他肯定不爱玩，本来和班上同学关系也不是太好。班上同学挽留了一下，说着结婚要请大家之类的话，她还是强硬带着黎岸风跑了。 第49章 “喝了酒别开车吧, 我来开。”江舟雪找黎岸风要车钥匙。 黎岸风诧异道：“原来你会啊？” 他第一次知道江舟雪会开车。 “大学就考了，也没买车，就很少开。” “为什么不买？” “没需求。”加上豪车真的很高调, 江沉开车出去那是相当惹人注意。 两个人走到停车场, 上了车。 “为什么最丢脸不能说？”江舟雪想起方才聚会的问题, 多问了句。 她还以为黎岸风承认自己后悔已经算得上是特别丢脸的事情了。 “因为太丢脸了。”黎岸风赧然。 “对我也不能说吗？” 摇头。 喝醉了哭着给她打电话这件事怎么都说不出口。 江舟雪好奇心也没那么重，见他真的不愿意说也不问下去了, 也只是扁了扁嘴, 随后问道：“要开窗吗？” “就喝了一点点。”黎岸风漫不经心回答，听到微信提示音他正点开来看。 江舟雪还是把窗开了条小缝，瞥到黎岸风手机上被他放大的新闻标题。 江舟雪读完那段话, 双眸放光，“你还会看这种新闻？” “偶尔。”是西西发来的美股熔断消息，她主要是要说别的事情，黎岸风关掉消息框, 他不想让江舟雪知道这些事。 “我会炒股哦，还赚了好多钱。”江舟雪想起来这些事好像都没和黎岸风讲过, 她有几分洋洋自得。 “不要上杠杆, 如果亏了要和我说。”黎岸风皱着眉，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特别严肃。 “我不会上杠杆的, 我本金早出来了，盈利也大部分变成了不动产。” 理财话题还是太乏味了, 她继续不下去，转了话题, “还有刚才你怎么亲我嘴巴……” 黎岸风纠正她，“是你亲过来的。” “你是不是算计我？”她隐约感觉有些不对, 他虽然好哄，也没可能一下态度转变那么大。 “有一点。” 也是想了会她以前来遭遇了什么，但是想到之前碰到她应酬，该是有分寸，不过还是对于班上同学让她亲人脸颊这件事有些生气。在她站到自己面前的时候已经没生气了，点脸颊确实有些装模作样。 本意不是算计她，但是从结果来说好像是算计到了。 “你变坏了……”会算计她了，不乖了，不过她又有点高兴，更亲近了些，也不像之前那么小心了。 有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吧，总能把分手的伤害磨掉的。 江舟雪开车前看了眼微信，季梨给她发了消息。 -一颗水晶梨：姐妹，这就跑了！黎岸风和以前有点不一样啊。 -一颗水晶梨：还有，你是不是没看到蒋梦灵的表情，我看你脸爆红，你可不知道，她看到黎岸风被你亲的那下，表情过于精彩！我感觉我有点爽hhhh，打脸了！ -六方晶系：我想亲脸的…… 黎岸风看她发微信不太开心，把话题带回来，“今天我不来你打算怎么办？打算亲谁？” 江舟雪觉得好笑，白了他一眼，“你不来，蒋梦灵怎么会为难我？” 她参加聚会这么多年，第一次碰到这种事。 “总会遇到些突发状况，你怎么应付？” 江舟雪发动引擎，将车从车位开出去才回答：“那我就说我男朋友超小心眼，亲了会被他打断腿。” “我真的会。” 黎岸风这句话说得太过认真，惹得江舟雪偏头看他。 黎岸风便左手勾着她的脖子，手掌掰着她下巴，强制她靠近，掠夺着她的呼吸，刚才那一下太轻也太浅了，他没亲够。 江舟雪尝到淡淡的酒味，他越来越喜欢玩突然袭击了…… 她觉得再放任下去，就没完了，自己脑子也被搅糊了，忙把他推开，嗔怒道：“开车在呢！” “都还没出停车场。”黎岸风不以为然，还有点小失落。 他就是看准拉杆还没拉上去，才敢这么来一下。 “像毛头小子。”江舟雪斜了他一眼。 黎岸风大方承认，“我本来就是，你知道的吧，空窗快七年，你指望我在和空气的相处里面变成熟吗？” 他说得太有道理，这半年已经算是改变挺多了，用个不太好的比喻，江舟雪觉得自己有变成黎岸风升级的经验值似的，虽然获益者目前看来也是她没错了。 因为江舟雪太久不开车，行车途中她让黎岸风别干扰她，也别吸引她注意力，黎岸风只能幽怨地坐在副驾驶玩手机，时不时偷看她一眼。 早知道不喝酒了，他开车还能聊聊天。 下了车两个人才又说上话。 “今天为什么过来了？”江舟雪对他没提前和自己说一声耿耿于怀。 “怕有人送你回家。”黎岸风已经惯会承认自己错误了，“我好幼稚，我知道。” 工作完才想起这件事，几乎是赶过去的，依稀还记得以前班上好像还有几个喜欢她的。 “季梨有开车。”听到这个理由江舟雪倒不意外，“我很有自觉的。” 分手那几年都没让人近身，别说现在了。 “我很小心眼。” “我知道，我男朋友最小心眼了，但是我也挺喜欢的，大概因为我是最可爱的女朋友。”江舟雪说完像要证明自己可爱一样轻快地跳了几步，到门口去准备输密码。 “阿雪，我喝了酒。”黎岸风声音低沉。 “？” 黎岸风没往下说，从背后抱住她，嘴唇贴上她小巧的耳垂，薄唇碾压，齿尖轻划，然后细细密密地磨。 他明知道她耳朵经不起他这么弄的！无论是触感还是听觉上，过于刺激。 潮湿又温热，呼吸声近在咫尺，他喘息声的变化她听得再清楚不过，就不能回家再这样吗！ 腿软得不行，手颤抖着输错了几次密码，她不知是急得还是羞得，眼睛通红，“你让我先开门啊……” 声音也变了调。 黎岸风按了几下门就开了，刚一进去，她便被推回门上，包包直接掉了下去，他俯身在她口腔里肆意妄为，缠得她气息不稳，手指也袭上她另一侧的耳垂，揉搓碾磨，非要弄红。 好不容易等他餍足地放开她，她气还没喘均匀，便被打横抱起，“鞋，鞋……” 江舟雪被扔到床上脑子里错乱地想着，还没脱鞋啊。 她撑着身子坐起来，黎岸风在床边脱鞋，解手表，然后把外套随手一扔，再帮她把鞋也脱掉，上床将她又压得躺了下去。 “我怎么惹到你了……”她委屈巴巴的，两边耳朵都被他欺负惨了。 “我们玩真心话大冒险吧。”黎岸风这会好像清醒了一点，没等她回答，顾自说了下去，“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江舟雪扁了扁嘴巴，不理她就算了，为什么突然要玩这些…… “大冒险。” “亲我。” 江舟雪随便敷衍着亲了下，随后又被欺负了。 “你不是就喝了一点点酒吗……”她眼里泛着潋滟水光，眼尾发红。 为什么疯成这样。 黎岸风好像真的不打算理会她，又顾自说：“到我，我选真心话。” 她又没什么想知道的事情……她是不是被套路了，她玩这个游戏好吃亏…… 想了半天，问了他一个烂俗至极的问题，“爱不爱我？” 黎岸风哽了很久，手在她脸颊来回摩挲，“……爱。” 特别爱。 “犹豫这么久。”江舟雪嘟囔。 “太重，说不出口。”所以他一直没说过，从来都是说一下“喜欢”。 “我还是大冒险吧。” “脱衣服。” 她的衣服不好脱，里面两件都是套头的，脱一半黎岸风让她举着手臂帮忙脱掉，脱完她即不好意思又觉得有些凉，拿被子往自己身上糊。 黎岸风看她这样也没说什么，边给自己脱衣服边说：“我想听你说真心话。” “你问。”江舟雪还是没搞明白他想干嘛。 黎岸风关了顶灯，就剩一豆幽蓝的夜灯灯光。 躺到她旁边，才问：“喜欢我什么？” 她把被子多分给他一点，“什么都喜欢。” 她的答案像特别没诚意的渣男说出来骗小女生的，但是她确实都挺喜欢的，他傻了吧唧的她都觉得可爱，有点没救的是，连刚才他那么欺负她，她也没反感…… “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问到这句，她才明白他玩这个的意思…… 她是哪里露陷了……她该藏得很好才是。 江舟雪心虚着不去回答，而是催促他，“到你了。” 黎岸风盯着她，看得她抿唇吞咽着因为紧张分泌的口水，没再逼她，“大冒险。” “做吧。”颤颤巍巍亲过去，试图简单粗暴地结束这个游戏。 她不想回答那个问题，那么就是有事瞒着他了？ 上次的事情他一直很在意，生日礼物的事情。 她为什么不说，越想越觉得分手的事情好奇怪，她提的，但是她好像从始至终都爱他。 她会瞒着的事情十有□□是会让他产生负面情绪的，那她自己的负面情绪呢，就自己消化掉？ 后面江舟雪每次都会选大冒险，他的心情就愈发复杂，她是多不愿意说，不小心就把江舟雪折腾狠了。 第二天江舟雪醒来的时候黎岸风已经凝视着她一段时间了，他倒是醒得早，精神好，她全身都又疼又酸，哪哪都不能好了。 “再不和你玩真心……”话没说完，她听着自己哑掉的嗓音，不习惯，说不下去。 黎岸风揉着她头发，她才接下去委屈地控诉，“黎岸风，你变了！” “就会提些莫名其妙的要求……”想着昨晚黎岸风提出来的要求，可比同学会那些尺度大多了，她的后颈肯定没一块好肉了…… “昨天有点失控，别生气。”边说着边给她揉揉这里的关节，又揉揉那里的酸疼。 但是提什么要求她都照做了，因为她说不出真心话，什么都由着他，越由着他他便越过分，然后就没收住…… “高中怎么就没发现你是这样的。”被他揉着，江舟雪更觉得委屈，“高中那次你还特别绅士！” 当时两个人在床上打闹，闹着闹着就有点不大对，她被他压着亲了会，他手不大规矩顺着校服宽大的下摆就进去了，就摸了一下她的胸，她都还没反应过来，他触电似地收回手滚下床去浴室冲澡，出来的时候一身水气，看了她一眼，耳朵尖都红了。 那么单纯的一个少年，和昨晚那个，差别未免太大了。 黎岸风听她这么说，就躺在旁边笑，眸光温柔，“你之前不是说我记错了？” 看着江舟雪这样，他心情就很好，反正，她也就是嘴巴说说，实际上什么事情都会顺着他。她都不知道自己单纯得有多可爱。 又瞪他了，杏眸潮润，一点都不凶狠。 “高中和现在哪能一样。”高中是知道有些事情不能做的，现在就……好像没什么事是不能做的。 黎岸风捞着她的腰，按进自己怀里，“阿雪，后悔也来不及了。” “我又没有后悔……你要知道节制！”说完拿指尖点着他的肩膀，表强调。 黎岸风听她一下子软了态度，脑子里还在叫自己反省下昨晚的事情，身体却擅自压了下去，“我们用你喜欢的方式吧。” 江舟雪还没明白她又是哪勾到他了，他眸色就变了，她瑟缩着，“你要干嘛……” 她很快就知道自己完全就是砧板上的鱼，连骂他都凶不起来，娇娇软软地喊着：“你混蛋啊！” 看吧，她什么都会顺着他…… 第50章 等黎岸风工作闲下来, 已经是十二月下旬的事情了，离圣诞节都没几天了，《裂缝》和《无限退化》都进入了收尾阶段, 他才停止了无止尽的加班。 江舟雪周六等了他一整天, 到吃完晚饭他才回家, 昨天还约好今天见面的，结果他一整天连条消息都没有, 电话过去不接, 微信也没回，她也没多打，想着可能忙。 结果他直接回来了, 中途半点音讯都没有。 江舟雪有点生气了，但是看着他脸色不好，浑身戾气，又没法对他发脾气, 好声好气走到门口问他，“你今天去哪了？” 黎岸风垂着眼脱鞋, “有点事。” 江舟雪在等后文, 但他没继续说，换好拖鞋，将外套挂好, 才迎上她的眸光，嘴巴微张又闭拢, 终还是没发出声音。 “心情不好？”江舟雪试探性询问。 黎岸风沉着眸子，微微摇头, “不好。” “来抱抱。”江舟雪张开双手，仰着一张笑脸, 等他过去抱。 黎岸风俯身下来，身体和她距离很远，充其量只能算作“挂”，脑袋搁在她肩膀，手也是松松地搭在她后腰上。 好颓。 江舟雪摸着他后颈因为最近太忙没空打理略长的头发，“晚饭吃了吗？” “没。” “想吃吗？” “想。” “出去吃？” “我不想出去。” “点外卖？” “嗯。” 心情看起来是不怎么好，她努力半天也没多大成果，他打焉了似的，坐在沙发上没骨头似得往她身上靠，就黏着，什么事情都不做。 江舟雪想了半天，他太反常，一般遇到什么事情便和她说了，高中也没见过他这样的，既没精神又冷漠。 “家里的事情？” “嗯。”含糊应了声。 没下文，就是不想说。 江舟雪开了个玩笑，勾着他下巴问：“你这样待会是不是吃饭都要我喂？” “要。”还是没一点感情。 说是这么说，外卖到了还是自己乖乖吃了，就是没怎么讲话，吃一会要停一会，往她肩膀靠会，再吃会，一顿饭吃下来，吃了快一个钟头，连吃完后江舟雪收拾桌子的时候，他都要黏着。 他怎么这么不开心，如果不开心是因为她的话还挺好哄的，他现在这样，没法哄。 “你这样我不好做事。”江舟雪弯着身子擦桌子差点因为重力关系伏到桌上。 黎岸风全然不在意，“不做，我明天叫佣人打扫。” “扔外卖盒和擦桌子还要等明天吗？” “嗯。” 黎岸风像个大尾巴一样跟着她，这尾巴太大了，她有点累，加上是冬天，虽然两个人都穿得不多，感觉还是比他那次发烧要重。 她放弃了出门扔垃圾这个任务，拖着黎岸风一起靠到沙发上，他以一种“壮”鸟伊人的姿势靠她身上，也不说话，不知道望着哪发呆。 江舟雪摸摸他这里，戳戳他那里，他都毫无反应，最多就是把她手按下去，一副拒绝与世界沟通的样子。 昨天和他发微信还没这样，还说工作阶段性忙完了，有空陪她，今天怎么人就这样了！ 想问一下西西，又觉得这么做不大好，他都不想说，她没和家里吵过架生过气，现在是一点头绪也没有。 江舟雪突然来了主意，“我给你看我大学彩排视频好不好，好傻那种，那个舞，太蠢了。” “好。”黎岸风没抬头。 这种黑历史她自己是没存，还是找言诗雅从黑历史堆挖出来发给她的，好几年前了，高糊视频，从服装到编舞到背景音乐，都非常中老年人口味，也就比他们高中广播体操强上那么半毛钱。 她笑眯眯拿着手机准备给黎岸风看看自己以前的傻样子，这个可是她花了各路人脉和权力才从校园BBS上彻底抹消掉的终极黑历史视频。 黎岸风瞥了一眼她手机屏幕，“连电视看吧。” “？？” 大哥，不是吧，用手机看已经很羞耻了，这么高糊的视频放他家家庭影院这是什么极端公开处刑。 江舟雪拿着手机犹豫了半天，最后一副慷慨赴死的表情对他请求，“你看完要忘掉……” 算了，她知道不现实，这小破视频直到大四还被言诗雅拿出来笑她，时不时给她哼一段BGM，然后再来几个简单动作，换来她炸毛一次又一次。 虽然冷冰冰的男朋友没有给她回应，但是哄还是得接着哄的。 土味的BGM响起，一群打扮得略有年代感的女大学生开始抖腿…… 黎岸风冰冷的脸也就坚持了三十秒吧，在看到江舟雪摇扇子的瞬间笑出了声，“你为什么会参加这个？” “年少无知，人傻。”江舟雪耸了耸肩，面无表情。 还能是为什么，难道有钱给她拿吗，也就是她大一被人骗了，才去参加了这个， “妆太浓了。” “道具好烂啊。” 黎岸风开始无情的毒舌模式，带着笑。 要不要给您一个键盘，打点弹幕上去。 “呜呜，别看了！”她记忆还美化了自己，现在一看实际的，尴尬得想把五分钟之前提议看的自己干掉，她怎么这么想不开的。 黎岸风听话地按了暂停，然后提了更残酷的要求，“那你给我来段现场版。” “我不要！”江舟雪当即拒绝。 黎岸风笑着看向她。 “太傻了，我也会跳别的舞啊……”正常舞她也会啊，大学也跳过别的，就是水平不算高，但是怎么看都比这个要帅要好看。 黎岸风还是笑着看向她。 “就跳几个动作啊……”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黎岸风明明一句话都没有说，自己就把自己给送了。 家里没扇子，她随手抽了两张纸巾凑合下，结果好像更蠢了。 跳了前几十秒的动作，她继续不下去了，蹲在原地不起来了，“丢脸死了。” 黎岸风也从沙发下来，蹲到她面前，揉她头，“挺可爱。” “你一直在笑我！”江舟雪抬起头，眸子泛着水光。 她都听到了，他闷着笑，转身的时候甚至笑出了声。 “发我一份吧。” “不要，看一次就可以了！”江舟雪说完用力推了他一把，看他重力不稳，往后坐倒，然后伸出一只手，等她去拉。 明知道去拉他肯定会被他拉倒，还是去拉了他一把，不负她所望，刚握住他的手，便被他用力一扯，摔到他身上。 “你要看不能当着我面看，只能偷偷看，也不能给别人看。” “嗯。”本来糟透的心情因为她也没那么糟糕了。 “好丢人……”她伏在他怀里，不想把头抬起来。 为了哄他开心，她为什么要牺牲这么大的。 “也没有很丢人。”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不信，说完又是一阵闷笑。 感觉到他胸腔震动，心情估计恢复了七八成，她问道：“今天要不要早点睡觉？” “好。” 江舟雪抬头对着的就是他的脸，“那你快去洗澡。” “可不可以……”黎岸风眼神暧昧。 “不可以，你想都不要想，我去泡澡了，你回房间洗。”边说边起身，不要和他继续肢体接触，让他脑子里尽是些奇怪的念头。 哄完黎岸风她快累死了，情绪大起大落的，泡澡就多泡了一阵。 还是不知道他为什么不开心，希望睡一觉能好点，不行她也再拿不出什么黑历史来了。 擦完身体乳，把头发梳好，她慢慢走回卧室，入眼的就是一团人形的被子，他整个人都在被子里…… 江舟雪爬到床上，细微的吸鼻子声在岑寂的夜里分外清晰，他在哭吗？ “怎么了？”江舟雪想拉一下被子，让他把头露出来，他伸手一扯，整个人在被子里就是不出来。 江舟雪没办法，隔着被子跨在他身上，俯下身贴着被子和他讲话，“下次和你一起洗，嗯？” 这种话都说了，他还是没反应。 “你别不理我啊。”江舟雪拉着被子摇了摇。 半天没反应，他像和被子融为一体了。 江舟雪从他身上滚下去，滚到另一边的床上面对着他侧躺着，威胁道：“你不理我那我睡觉了，没有被子，我可能要生病了。” “被子”动了下，伸出一只手把她捞近了点，然后一起裹了进去，她贴近一个温热的身体，想要碰碰他，被他带着浓重鼻音厉声拒绝，“别看我！” “不看，不看。”江舟雪自觉换了个姿势，背对着他让他抱着。 他的脸贴着她的背，呼吸声听得一清二楚，就这么保持着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呼吸声才变得平稳。 江舟雪才敢开腔，“好点了？” “嗯。” “我又不成熟了……”声音还是带着点鼻音，还略微沙哑着。 情绪不好，控制不住自己，不想在她面前这样的。 “别整天想成熟了，不开心就不开心，是人都会不开心的，成熟也会不开心啊。”江舟雪思忖着，还是照实说了下去，“我又不是外人，而且，我不是也抱着你哭过吗。” “好丢脸。”几不可闻如喟叹。 “哪有我跳的那个舞丢脸！”江舟雪没好气地又提起那个舞来。 说到那个舞，黎岸风笑了出来，背贴着的身体抖动着，有那么好笑吗？ “我想，明天带你见见我妈。” “好。”江舟雪一口应下，“阿姨喜欢什么花？” 背对着聊天好奇怪，江舟雪只有把注意力放在窗帘上，让自己不要想太多。 “我买就行了。” “是不是不太好？”毕竟第一次见家长。 “那买两束吧。” “啊，明天早上让我回家换个衣服。” “不用了。”就是去打个招呼。 “我带的衣服颜色不太好。”太亮了。 “不用太紧张。” “你该明天告诉我的，我感觉我有点睡不着了……”江舟雪手指在床单上打圈，想给他床单抠出个洞来。 怎么这么可爱，他妈妈都去世了，她哪来这么大压力。 “睡觉吧，要早起。”黎岸风打了个呵欠，情绪一下子放松，身体便乏了。 “我可以转过来了吗？”她都习惯了抱着睡了，不想用这个姿势睡觉。 “嗯。” 左边眼皮被一片柔软覆盖，温柔又小心，另一边也被同样对待，“一直不开心也没关系，我陪你啊。” 心脏都被她这句话震动到，不安分地作乱，收紧了怀抱，安稳睡去。 第51章 第二天还是拗不过她, 带她换了一身黑才出来，穿得比他都要严肃。 不是什么节日，墓园人不多, 他们去得也早, 沾了一身露水, 两人分别将花束摆了过去。 墓碑上黑白照片里的女人和黎岸风长得很像，眼睛都很漂亮, 原来他眼睛是像妈妈啊。女人很恬静, 笑得温婉，光是看照片就有种温柔的气质，和黎岸风不大一样。 看了一下年份, 黎岸风当时才十五岁，西西就更不用说了…… 黎岸风往她那边指了下，“妈，我老婆。” 江舟雪站在旁边听他这么叫怪不好意思的, 偷瞄过去看到他认真的侧脸，也抿起唇角严肃起来。 “和她好多年了, 再过几个月就结婚。好早就喜欢她, 只喜欢过她一个，她很好，你应该也会喜欢的。” 江舟雪不知怎得, 鼻头有点酸，“阿姨, 我会对他好的，会给他幸福的。” 好像哪里不对…… 可她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在心里又对阿姨补了句，阿姨在天有灵保佑我们以后再也不分开了。 黎岸风在墓碑前也没说多久, 大多是最近半年的一些事情，汇报了一下。 又鞠了躬，他才带着她去了附近的亭子。 两人并排坐着，黎岸风长吁一口气，双手略显紧张地交握着，缓缓说出，“阿雪，我和你说说我家里的事情。” “我妈身体不好，娘胎里就带着病，把我和西西生下来已经是冒着生命危险了，从鬼门关走了两遭回来，以为可以看着我和西西长大，却被查出癌症，她的身体承受不住化疗，后面都是用靶向药，效果不好，也没能撑多久，走的时候就剩一把骨头。”这段黎岸风讲的很快，双目无神，似是不想回忆。 而后嘴角咧了个弧度，嘲讽的笑意，连带着眼神都变得轻浮，“没过到三个月，我爸就再婚了，那个女人带的儿子，就比我小半岁，和我读一个年级。” “你说我爸有两个家他累不累啊？”黎岸风眼眶微红，情绪又有些控制不住起来，他极力让自己声音平静下去，可到底还是没压抑住，“你知道他昨天和我说什么吗？” “岸风，爸懂你，爸也是这么过来的，娶的未必是自己最喜欢那个，你可以和她保持关系，但是你的结婚对象不能是她。” 这个话他本来不想说给江舟雪听的，好恶心，又好恶意，简直是在侮辱她。 “他怎么可以在我面前说出这种话？” “那妈算什么？商业联姻的牺牲品？我妈本来就不是那种事业心强的人，公司的股份都是我舅舅在替她管理，让她在家族庇护下做个小公主，最不幸的事情该是遇到了我爸。他怎么演得那么好，他带那个女人进门前我一点都没发现。” 他还觉得自己家庭挺幸福的，一家四口，爸妈对他都好，每周都有家庭聚会，经常还一起出国玩一下，他带着西西玩，爸妈就在那边二人世界羡煞旁人。 一切都是假的。 “本来我以为他已经够过分了，昨天他又对我说那些话，他居然都不感到羞愧吗？他还觉得他懂我，我应该和他做一样的决定才对，他是不是觉得这个会遗传？” 说到这个他又开始犯恶心，太恶心了…… “然后我跑了，我不知道要怎么面对他。” 跑了之后他在外面乱转，没有目的，开着车上高速，好久都没能平静下去，后来是天色晚了，他才回家，都忘记约了江舟雪在家，让她白等那么久。 “我经常觉得他们一家人好好的，我和西西是多余的。” 黎岸风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再偏头才看到江舟雪捂着脸，指缝里全是水，肩膀大幅度地抽动，眼泪全滴到她黑色外套上，看不出痕迹。 黎岸风一下就给吓傻了，忙把人抱怀里安抚，给她拍着背，“你怎么哭了？我不说了，我不是想让你哭的。” 江舟雪情绪直接崩溃掉，无声的哭泣变成抽泣，接着是带着哭腔的质问：“你怎么一直没提过，从来没和我说过这些？” “说出来显得我很惨，以前哪拉得下脸和你说？”他要面子，这又不是什么好事，他自己当时都处在一种世界观重塑中，这些事他谁也不想说。特别不想和江舟雪说，特别不想在她面前没面子。 黎岸风看她一张脸哭得通红，眼泪争先恐后从眼眶往外冒，大颗大颗滚落进下去，伸手去给她抹，“怎么哭这么厉害？” 江舟雪发着脾气，不让他碰，一边用力拍打他的肩膀一边哭号着：“你都没告诉我，你怎么不告诉我啊！以前谈恋爱你都不给我说这些，你要是说了……” “要是说了？”黎岸风疑惑着。 黎岸风问完她哭得更厉害了，揪着他的衣服，好大力气，他都怕她要在他怀里哭背过气，哭了一会她鼻涕泡泡都出来了，他看着急死了，“不哭了好不好？” 她哭太惨，他想亲她一下都没法，是谁之前说不会哄就亲她一下的，这要怎么亲？ “阿雪，别哭了，你哪里不舒服你告诉我啊。” 江舟雪不理人，黎岸风没辙，抱着人给她顺气，嘴巴里单调地重复“别哭了”，除了这个他也不知道说什么。 结果便是等她自自然然哭得差不多，张着湿漉漉的眸子，扁着嘴有点恶声恶气地说：“我们结婚吧，你现在和我回去见我爸妈，下午我们去民政局。” 黎岸风完全跟不上节奏，她脑瓜子里在想什么啊，还用这种强势的口气说。 “你怎么了？为什么？觉得我太惨了？我没事了，昨天之后我彻底不把他当父亲了，我已经想通了。” 就算黎岸风平日还挺自恋，这种时候也不会认为她完全是心疼自己才给哭成了这样，但是原因他又想不到。他是很想结婚，可现在江舟雪状态整个不对，不该是这样。 本来昨天是被黎皓的话气到，又为自己妈不值，再之后就是为有这种父亲羞愧不已，和她呆着还压得住，自己呆了会，杂糅的情绪铺天盖地的，越去想越钻牛角尖，整个人都不对头。 发泄了会，冷静下来，脑子也清醒了，有些东西，斩断了比较好。 再看她现在还在哭，虽然哭得没之前凶了，抽噎也止住了，但是小姑娘眼睛里红红的，鼻尖也是，心疼得不行，又不会哄人。 “我认真的，我想清楚了。”江舟雪试图说明自己没有一时冲动，虽然并没有很大说服力。 黎岸风边给她抹眼泪边叹气，“你哭成这样回家，你爸妈该以为我逼婚的。” “我要和你结婚。”说着眼泪又往外涌，在他外套上找了块干净地方靠。 黎岸风被她弄得手足无措，“你别哭了，今天礼拜天啊，结婚也还要拿户口本啊！” 他之前还上网查过领证流程，周日民政局不办结婚，而且也不是两个人去了就能结婚，资料得带啊，他户口好像还在老家里，大部分时间用不上，也就一直忘了拿。 “有什么好哭的啊？”她怎么就哭成这样了，说结婚也要哭，真的像他逼着她结婚一样，他没那个意思的。 江舟雪想了下他说得有道理，退了一小步，“明天你请假，我们去结婚。” “还没见过你爸妈，都没通知他们。”黎岸风还没明白怎么一下子进程变得这么快，之前还说过年才见她爸妈，之后才是结婚的事，现在怎么“结婚”一下变成置顶事项了？ “明天上午见，我们下午领证。” 黎岸风脱口而出，“太快了吧？” “你不想娶我！”江舟雪好不委屈，说着就又要哭起来。 黎岸风又是揉头发又是往怀里揽，解释着：“我没有，我想娶，婚都还没求，而且这么快，你爸妈不好想。” 他哪里有不想娶的意思了，就是她是不是太不理智了一点，比他还冒进。 “省了，你就别管我爸妈了。” 省了？他真的完全跟不上江舟雪的思路。 黎岸风看她已经是八匹马都拉不会来了，只能顺着她，“你觉得可以，那就明天结婚，不哭了好不好，明天结婚证上照片不好看怎么办？” 总感觉今天两个人拿错剧本了，她好强势，还霸道。 “不好看就不好看。”眨巴下眼睛又掉出两滴泪。 又不用天天看结婚证。 黎岸风自暴自弃，放弃挣扎，直白地说：“别哭了，你照顾照顾我，我不会哄。” “有你这样的吗！”不哄就算了，还让她照顾下，都快把她听笑了，“我没哭了。” 说着没哭还伏在他身上，不撒手。 大冬天的在四面都空荡荡的亭子里，还挺遭罪，风一吹便是刺骨寒意，“哭好了我们回车上吧，冻病了。” 江舟雪抬起脸，湿漉漉的眸子望着他，叫他名字：“黎岸风。” “嗯？” “我会对你好的。”郑重又严肃地承诺。 真拿反剧本了吧。 “已经很好了。”黎岸风没太忍住，细细密密地吻了下去。 她之前哭得真厉害，好咸。 等江舟雪心情平静了一会，两个人才回到车里，黎岸风开了暖气给她绑好安全带又给递了毛毯。 江舟雪想了会，“送我回家吧，我和我爸妈说下结婚的事情。” “我陪你。” “别，你明天再来，我……我要和我爸妈多说一下。” 至少要给她爸妈一晚上缓冲下，他一起去可能会承受她爸妈的火气。 黎岸风想陪她，但是看她今天这么坚定，话到嘴边还是吞了回去。 “那说好了明天来我家啊，你带好户口本……”江舟雪提醒他了遍。 “嗯。” 江舟雪看着窗外，过了一会又有点绷不住，在他旁边悄悄哭了会，他都看到了，她擦眼泪动作都不敢太大，就望着窗外睁大着眼，眼泪晃一晃，便顺着脸颊滑下去，被她外套袖口的衣料吸收掉。 到底哭什么啊…… 送到她家门口，是ART GAME附近的别墅区，还是他第一次来这边，佣人去给她开门，她就催着他走。 最后的最后，江舟雪望着他，语速很慢，迟疑着，“明天，我还有点事情和你说……” 一直瞒着他的事。 也不知道说了他还想不想结婚…… 江舟雪说完关上了家里大门，没给他追问机会。 第52章 周一的上午, 江爸已经烦恼得点了一根烟到窗台抽。 江妈也没什么好脸色，“小雪，人呢？” “联系不上。”江舟雪也很急, 眉毛拧到了一起, 又给他打了个电话, 还是没人接。 江妈看着拿着手机一脸焦急的女儿，双手抱臂, 不耐烦地说：“你说这叫什么事？一家子人请假等他？” 她本来就对这个未来女婿没多少好感, 之前代理权涮了他们公司一把就不提了，早前还说着过年见面的，现在别说过年了, 阳历都没跨年，直接蹦到结婚那步，女儿还把责任全往自己身上揽，非要嫁, 他们家女儿至于这么上赶着嫁人吗！ 江舟雪看离约定的时间都过了一个钟头，紧了紧围巾, 对着生气的妈妈和抽烟的爸爸说：“爸, 妈，我去他家找他，你们别等了, 我们电话联系。” “小雪！”江妈看着女儿急得不行，和没听到一样继续往门口走, “哎，这孩子怎么回事啊？” “女生外向。”江爸轻弹烟灰, 叹了口气。 “说结婚就结婚的……”江妈的后半句也不知道说给谁听。 江舟雪心里慌得厉害，打了车往黎岸风家里赶, 周一的早上路上又堵，她电话就没停过，打语音还是打电话那边都没半点反应，打去HC沈汀汀说他今天没去公司请假了，给西西发消息，西西说她也不知道，满世界都不知道他在干嘛。 好不容易赶到他家，进门就是东倒西歪的椅子，地上还有碎裂的高脚杯，旁边的酒架玻璃门开了没关上，里面的酒少了好几瓶，她收拾好玻璃碎，至少确认了他人在家里。 最后在卧室找到他时，床边是倒了的酒瓶，地上还有暗红的液体，他鞋子也不脱，歪斜的躺在床上，阖着眼，清俊的脸上带着伤，不轻，眉角一大块红色，不知道伤口有多大，看起来有些许渗血，嘴角也淤青着。 江舟雪靠近床沿，没直接碰他，扯了一下他摊出来手臂上的衣服布料，黎岸风猝然睁开眼，眸光炽热，像要将她吞噬。 本来是想质问他失约的事情，看他脸这样，话到嘴边就变成了，“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和谁打架了吗？” 心疼得鼻头泛酸，不就一天没见，他怎么就这样了。 黎岸风喉结上下滚动，撑着床直起身来，扣紧她手腕，薄唇翕动，“我爸逼你分手的，你怎么不说？” 他知道了。 “也不是逼的……”几个简单的字，她说得好艰难，不想承认这点。 算不上逼，她有好好考虑，选择权在她手上。 黎岸风下手力气不自觉加重，眸光似刀，“你想瞒我一辈子？” 一直不说，问了好多次都不说，怎么这么能逞强的。 “我没有……我本来准备今天和你说的……”江舟雪被他冰冷的目光吓到，他怎么这么看她，慌乱着解释，“我真的打算和你说的。” 她真的有准备说的，领证之前一定和他说清楚了，到时候他想结婚就领证，不想结婚，就算了…… 黎岸风情绪激动，拔高了音调，怒气冒了出来，“你就由着我误会你七年，以为你真的是觉得和我没未来才分的手！” 他总算知道了为什么他一表现出自己对七年前的歉意，江舟雪整个人就不对劲，不是逃走就是混过去。 因为她提的分手理由根本就是她编造出来的，她从来没嫌弃过他幼稚、不成熟。 江舟雪手被他抓疼了，眉头皱起，抿着唇不敢讲话，等他对自己发脾气。 黎岸风这才意识到吓着她了，卸了手上力道，握紧另一只手，似是自嘲地说着：“我怎么就信了，江沉说得对啊，我嘴里说着喜欢你，转头就去了美国。”最后的眼神不可以说不哀伤。 黎岸风快气死了，气自己十七岁傻乎乎的，她说什么他就信了，现在仔细一想，她本来就不是那种会拿着别人缺点去伤害人的个性，怎么会用那种理由来分手，她还不如说她不喜欢了呢。 他为什么一直发现不了，复合也是，随随便便就让他追到了，脾气好得不行，之后对他一句重话都没说过，温柔得不像话。 他怎么没想到他那个混账父亲从他这里动不了手，就去动他女朋友…… 黎皓今天说了什么来着，恶心得希望自己失忆掉。 你以前不也有个说要在一起的女朋友，不还是分了，你以为当年如果不是我在背后帮你，劝她放过你，你能乖乖去美国学游戏，你后来能开公司？早不知道混成什么样了！爸都是为你好，唐棠那么喜欢你，家世又好，你女朋友不想分你就外面养着，结婚对象不能这么乱来！你女朋友能对你事业有什么帮助，你别拎不清了！ 听不下去，就动手了…… “是我算计好的，我知道怎么激怒你，我知道怎么说才能最伤害你，而且我还特地等了一个月才和你说。”江舟雪这时候还能有条理地说出这些，像预演过无数次。 现在错完全在她身上，黎岸风还觉得是自己以前不够喜欢她，哪有这样的，他就是被她给骗了而已。 让他不可能联想到出国的事情上，就算联想到，中间隔了一个月，他也没办法肯定。 分手的点也是她好好挑选过的，黎岸风那么傲的性子，她用没未来攻击他，他那个冲动单细胞肯定下意识就去美国好好学习了。 不过她当时太小，也没考虑到万一他过去没好好学习该怎么办…… 人的心理那么复杂，就像她也没想到黎岸风那个性子，还做了个游戏，给她一个人埋彩蛋，光明正大当着全球《裂缝》玩家的面偷偷给她表白一样…… 她提了分手，用那种理由伤害他了，他还这个样子…… 黎岸风陷入混乱，回忆着分手前一个月，他什么都没发现，她和以前一样的，天天和她在一起，怎么没发现她装了一个月没事人？ 到底是她太高明，还是自己太迟钝了？ “先擦药好不好？”江舟雪恳求着。 “先说清楚。” “在渗血。”看着伤口那片红色扩大了，血珠因为他情绪激动冒了出来。 黎岸风一点去管伤口的心思都没有，执意问她：“他怎么和你说的？” 江舟雪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勉强保持平静，叙述出七年前听到的重点，“在国内你当时的成绩稳定二本线，超常发挥也只能上个双非一本，国内你喜欢的专业也不好，不如去美国重新读高三考SAT，只要考上名校读什么专业他不会插手，你和我在一起就是自毁前程。” 黎岸风攒紧了拳头，咬住嘴唇，等她说下去。 江舟雪继续将自己的当时想法也悉数说出：“你爸当时大方向说得没错，你喜欢游戏设计，确实不应该留在国内，你家条件优越，好多人恨不来的东西对你家来说算不上什么。事实上，你也的确适合在美国。” 要说结果论的话，他在美国这个选择是没错，甚至可以说很好，但是感情上，她又觉得也没那么好，特别是昨天他告诉她家里的事情后。 “你可以和我一起出国，为什么非要分手，你和我说的话，我肯定……”肯定想办法带着她一起出国，就算不用黎皓的钱，他也有办法。 “我不可以。”江舟雪摇了摇头，双眼平静无波，“我不可以扔江沉一个人在国内，奶奶也需要人陪着，我不可以为了你出国。” 再怎么喜欢他也不可以，别的都可以，这个不可以。 “我也不是一定要出国，我可以复读，可以研究生再出去。”黎岸风说出好几种解决方式。 江舟雪还是很平静，这些选项啊，后果啊，她那一个月都在想这些事情。 “我知道，我和你说了，你一定会选择复读，你宁可做不了喜欢的事情也会选我，我不想这样，所以我帮你选了。” 所以她也不想让黎岸风知道，知道了他又要觉得自己之前伤害她很对不起她。 在昨天之前她都认为自己那个选择没做错，黎岸风去美国有好好学自己喜欢的专业，有好好奔事业，甚至超乎预料地蜚声业内，所以她没有后悔过和他分手这件事。 仅限昨天之前而已。 最开始她的选择就做错了，后面所有的盘根错节都是因为她…… 错得离谱。 “我不知道你和你爸关系那么差，我不应该和你分手的，我应该让你有信心，就算你出国我们也不会散。” 虽然会很难，对十七岁来说要做到这点太难，但是再怎么难也不应该丢他一个人…… “我做错了。”江舟雪认错认得坦然，“我自己也不喜欢爸妈帮我做决定，我还是帮你做决定了，还没考虑到你和你爸关系，我把你一个人扔到美国了……” 说到后面，泪腺又崩坏，最近像身体水分过多，全变成不值钱的眼泪往外冒。 她以为黎岸风就是有点叛逆期，和家里关系不太好，还有因为打架他爸没相信他的事情闹别扭，没想到是这么严重的关系…… 她一点都不了解黎岸风，她还总以为自己最了解他了…… “哭什么，不是说要给我上药？”黎岸风抹着她眼泪，热的，不想害她哭的。 她有什么资格好哭的……黎岸风才应该难过，那几年本来就没遇到几件好事，还被她甩了…… 吸了吸鼻子，转身准备出去拿医药箱，手被黎岸风扯了下，回头不解地望着他，被摩挲着掌心，“你没错，不是你的错。” 怪她还不如怪自己呢，没脑子。 她所有选择都想过了，选了一个对他最有利的，自己背了七年黑锅，被他那样伤害都没说这件事，不，或许就是因为被伤害了，才说不出口，为什么他们尽是在走弯路…… 江舟雪把眼泪憋回去，“我去拿药箱。” 第53章 江舟雪回来的时候已经平静下来, 除了眼眶微红，没什么异样，拿着消毒药水还有胶布, 坐在床沿帮他消毒上药, 棉球上都是血。 “是不是破相了？”他回来照过镜子, 挺吓人的，她好像还挺喜欢自己这张脸的, 毕竟说过“很帅”的话。 眉角不知道撞到什么了, 有四分之一硬币那么大的伤口，不知道会不会留疤，手指关节也受伤了, 有干涸的血迹。 “没有，要忌口。” 好多东西不能瞎吃，照顾好一点，应该不会增生的。 江舟雪像嘱咐小孩子一样嘱咐他：“伤口发痒你也不准摸。” “拍不了结婚照。” 今天说好要去领证的, 搞砸了。 “没关系，晚点拍。”江舟雪给他唇角也贴上医用胶布。 黎岸风有些发怵, “你爸妈是不是生气了？” “有一点吧, 不过不要紧的，我会和他们说的，没事的。”等会就给爸妈发消息说一下。 江舟雪把一边的酒瓶扶正, “我给你点个姜茶外卖吧。” “不用，没喝多少。” “都洗过胃了, 你还这么喝酒。” 黎岸风这个时候倒是有心情打趣了，“心疼了？” “嗯。” “住过来, 好不好？” “好。” “是不是我提什么要求你都会答应？” “是。”什么都可以答应。 “请假吧，我们腻几天, 破相了我不想上班。” 反正，最近公司事情也不多，马上也到元旦假期了。 “好。” “我其实有点故意把自己弄这么惨，本来喝酒后就准备去找你，看到伤得吓人了就没过去，我怕你爸妈看到我这个样子不好。手机掉那边了，想着你会来找我。这件事你一直瞒着我，一直不告诉我，我怕被我知道了你要逃了。” 就把自己弄惨一点，先让她心软，刚到家是情绪不好，拿完酒喝了两口就想着她不喜欢自己喝那么多酒，也就没喝。之后不小心打翻了酒瓶便将错就错，故意不处理好伤口，在卧室躺着等她过来。 “我可以等领证再问你的，但是我忍不住。” 黎皓说了那些话，他根本憋不住， “我没有要逃，我真的想今天和你说的。” 怕昨天说了他要是想结婚，她又没搞定爸妈，搞定了爸妈才敢和他讲…… “我怕你怪我不问你的意愿给你做选择。一开始想说，拖下去就变得不想说，到后来又觉得和你气氛那么好，说出来可能会增加你愧疚感，就没能说，但是昨天之后，是想和你说的。” 必须说才行…… “我做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江舟雪越说声音越小，说到最后耷拉着眼皮，看着他受伤的手发愣。 黎岸风看她可怜兮兮的，生怕自己不原谅她，怎么可能呢，就没生过她气。她怎么温柔成这样的，昨天哭得那么伤心，都是为他在哭，他要是怪她，也太没道理了些。 “是不是一直都很爱我？” “嗯。”不住点头。 “分手之后也一直很想你。”拖到现在才能回答他复合那天问的问题。 也一直很难过，难过到月考考一半哭得看不清题，考了个有史以来最低的分数，空着半张答题卡交的卷。 又很煎熬，和家里人沟通不太顺利的时候会不自觉想起这件事，自己变成了曾经自己最讨厌的样子，说着为他好，给他选了一条他自己不想走的路。 江舟雪还在等黎岸风给个准话，眼睛不知道看哪里，突然就被他摁着肩膀推倒了，下一秒，他就撑着手臂看着她，“怎么……” “肉/偿吧。” 江舟雪还没能消化掉他说的话，呆愣着望着他。 靠近了全是消毒药水味，是和以前高中医务室一样的味道，不知为何想不到医院，第一反应总是医务室。 “像不像以前在医务室。” 他也想到了同样的地方，同一件事。 江舟雪还傻傻的，反应不过来，为什么他突然又这样了……不是在聊很严肃的话题吗…… 在她唇角蜻蜓点水般碰了下，“像了吗？” “唔……” 高中在医务室他也是这样，偷偷去看她不小心打翻了消毒药水，在她唇角亲了一下，然后两个人就被抓了…… 娴熟得把她的羊绒衫脱掉，打底也是，只剩一件薄薄的背心，锁骨整个露出来，上面两颗小痣太惹眼，靠近着亲下去，“好喜欢你这个。” 彻底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为什么话好像没说完就发展成了这个样子。 腻在一起就是开车，两个人都挺疯，不约而同觉得分开七年亏狠了，要补回来。 等他脸上伤好了就被一大早拉着去了民政局，民政局人不多，没费多大功夫，正常走流程就拿到了结婚证。黎岸风也没破相，两个人结婚照还挺好看的。 算是赶在今年最后一天成为了合法夫妻，年都没跨，就结婚了，算起来重逢到现在才八个月，就把以后八十年绑一起了。 黎岸风开车准备回去才想起自己还没见江舟雪爸妈，一时紧张得差点开超速。 “忘了和你爸妈见面说一声了……”黎岸风声音带着抖。 早上起来看到自己脸上看不出伤了，立刻带着她去民政局把关系合法化，得意忘形说的大概就是这回事。 “我和我爸妈说了一声了，现在过去吧？” “怎么不提醒我……” 一大早他太兴奋，她也被弄得脑子有点不正常，到了民政局门口才想起来，赶紧和爸妈发了消息，说领了证就回家…… “我去买点东西，你爸抽烟吗，喝酒吗，玩表吗？你妈呢，喜欢包还是喜欢珠宝，还是养生品？江沉在家吗？要给他带点东西吗？他好像喜欢车？” 江舟雪被他一连串的问题弄得哭笑不得，“黎岸风，你冷静点好不好……” 黎岸风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路上紧张得嘴巴停不下来，絮叨得不行，一直问她，都把她给问烦了。 好不容易到了她家门口，黎岸风还特紧张得问她自己看起来怎么样…… 江舟雪懒得理他，直接开了家门。 爸妈和江沉都在，放假回来过元旦的。 江舟雪先开了口，直接说结论，“爸妈，我和他结婚了。” 云淡风轻的，就像在说，“爸妈，我早上吃了个茶叶蛋。” “叔叔，阿姨，对不起现在才来见你们。”黎岸风特不好意思地鞠了个躬 佣人接过他带来的礼物，江爸江妈一脸勉强地和黎岸风打了招呼，招呼他坐下。黎岸风挺直了背脊，正襟危坐，紧张得额头都冒了汗。 江妈起身往楼梯走，“小雪，上楼帮妈找点东西。” 江舟雪给江沉好几个眼神，让他帮着黎岸风一点，江沉拿姐姐没办法，还是点了头。 “来了。”江舟雪边喊着边上楼。 一走上楼进了房间，江妈便示意她坐下。 “领证也不来先说一声，怎么回事呢？”江妈对黎岸风爽约的事情耿耿于怀。 江舟雪含糊其辞，“就，有点变化，我和他之间有点事。” 江妈没什么好脸色，吹胡子瞪眼的，“什么事情？那天说好过来，就不来了，然后直接结婚了，搞不懂你们年轻人。” “怪我，我七年前无端端把他甩了，复合之后又老想结婚绑着他，那天先斩后奏，他生我气。”江舟雪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总之是不可能让爸妈有欺负黎岸风的机会。 江妈捕捉到江舟雪的讲话重点，“他是你早恋那个？” “嗯。” “你一个姑娘家怎么这么上赶着，还拿结婚绑着？男人是你拿结婚绑得住的吗？”江妈说着不自觉激动起来，怕她这么上赶着，别人觉得她掉价，不珍惜她。 “喜欢他嘛……”江舟雪眉眼柔和，唇角扬了个弧度。 江妈看着自家女儿无奈地问道：“那他到底喜不喜欢你？” “喜欢的。”肯定。 “见过他父母了？好相处吗？” “见过他妈。” 江妈叹了口气，“你说你怎么结婚这么大件事，这么草率！” 说要结婚就抢了家里户口本，非要嫁，女儿养这么大没这么叛逆过，她和她爸也不好压她，怕真逆反了，不回家了。 江舟雪安抚着母亲，“妈，我想清楚了，想得很清楚了。” “宋殊那么好一人，你怎么就看不上？”江妈想起宋殊心底还是浮起些遗憾。 “别人就是不行。”除了他谁都不行。 “得了得了，婚都结了，非抢着户口本嫁人。” “妈……”江舟雪拖长了尾音，似撒娇。 江妈拿她没辙，“受了委屈就回家，他要是不行，就离了。” “知道啦，不会受委屈。”他好难给委屈她受哦。 客厅里。 江爸一脸严肃，没半点笑容，审犯人似的问：“你们才认识多久就结婚了？” “叔叔，认识七年了。”黎岸风恭恭敬敬，生怕江舟雪爸爸对自己印象不好。 江沉非常抗拒地在旁边帮腔，“爸，是真的，小时候我就见过，姐姐初恋。” 要不是姐姐疯狂打眼色，他才不想帮黎岸风，一下子就骗姐姐把婚都结了，阴险。 “高中那个？”江爸还有点印象。 “就那个。” “小雪不是说后来分手了。” “复合了。” 江爸脸色更不好看了，“你们分分合合七年？” “叔叔不是的，今年才重遇，七年没见面。”分分合合七年听起来好像他们两个感情很差一样。 “一重见就到结婚了？” 黎岸风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说“高中就想和她结婚”好像有点不对，说“一重见就想和她结婚”好像还是不对…… 江爸看他半天不讲话，没了耐心，直截了当地换了别的话说，“我知道你是HC的老板，我们公司虽然暂时没你公司市值高，但是我家女儿也是不缺钱的。” 不客气的话，意思就是别想拿钱压江舟雪，也别仗着自己有钱欺负她。 他绝对没有拿钱压过江舟雪啊…… 除了刚开始…… “叔叔，我的钱都是她的……” 江爸对这个答案还算满意，跳了好几个问题，问出最关键的，“她从小到大没让我和她妈操过一点心，结婚这么大事她非得这么急，你们想清楚了吗，这么急，是不是……” “想清楚了，叔叔不是你想的那回事。”黎岸风只觉得腿软，这么说又好像欲盖弥彰。 第54章 江舟雪从楼上下来就听到爸问他这句, 直接站在楼梯拔高音调回答：“爸，你别为难他，我没怀孕好吗！” 上次回来就说过没有怀孕了, 不是搞出了人命非要人负责。 她超级注意安全问题的, 怀孕是不可能怀孕的, 两个人都没聊过这个问题，才不会那么草率。 黎岸风听到她这么直白的话, 脸颊又爬上薄红, 在长辈面前这样，真的压力好大。 “就随便聊几句。”江爸对自家女儿便情绪放松得多，脸色也缓和下来。 “那我也聊。”江舟雪强行加入谈话。 “结婚是谁提的？” “我。” “是我。” 两人同时开口。 江爸瞪了两人一眼, 重问了一次，“到底谁？” “我。” “她。” “你急什么？”江爸直接转向自家女儿。 “我怕他被别的女人抢了。”江舟雪这话说出来差点气到江爸。 合着全是自家女儿强行要嫁给别人的，还不害臊得当着别人面这么说，女生外向, 是真的外向！ 当着女儿的面也不好再说什么，随便寒暄了几句就到了饭桌。 两个人饭桌上也不交谈, 就你看我一眼, 我回看一眼，然后江舟雪笑下，黎岸风也跟着笑一下。一顿饭吃下来, 江沉和爸妈都快腻死了。 也就不说什么了，认识了七年还能把恩爱秀成这样, 二老看他也顺眼多了，对自家女儿好, 也就可以了。 吃完饭江沉把她叫去阳台，“姐姐, 有话和你说。” “说。”江舟雪心不在焉，一直望着在客厅和自己爸喝茶的黎岸风。 “就结婚了？”江沉还有些不能接受现实，他不过是一个月没回家，一回家爸妈就和他说姐姐结婚证都领了…… 也太快了吧？他是有看到姐姐晒戒指，但是戴的是右手啊，现在姐姐也还是戴的右手…… 好吧，戒指没什么意义。 “嗯。” “他欺负你，惹你哭，或者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你和我说。” “好。”踮起脚摸了下弟弟头，“乖哈~” “我会学好《婚姻法》的。”江沉幽幽来了句。 江舟雪忍俊不禁，“嗯嗯，看好你哦。” “姐。” 江舟雪等了会，没下文，江沉眼眸一沉，“算了，没什么，我放假找你玩。” “好，随时找我。”江舟雪最后还抱了江沉一下才走。 “爸妈，那我们走了。” “叔叔阿姨，改天再来看你们。”黎岸风又鞠了个躬。 江爸江妈表情比他来的时候缓和了不少，起码能见到笑脸了。 江舟雪直说他太紧张了。 “我都说没事的吧！”上了车江舟雪安慰他。 “今天太急了，光想着和你领证。”黎岸风满是懊丧，就这么把别人家女儿娶了，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渣。 “你家那边？”她也不知道要怎么问，好像是不用的，但是西西也在那边…… “不说了，我发了消息。”结婚照po朋友圈了。 黎岸风还满脑子都是今天的事情，“你今天那样和你爸说话要紧吗？” 说得好像她自己恨嫁非要嫁给他一样，明明不是那样，他也很积极的…… 今天好像也完全没在她爸妈面前表现出很珍视她来，都是她在那边疯狂示爱，他们之间分明不是这样的，有种挫败感。 江舟雪撇撇嘴，“没事，我好歹是亲生的。” 不那样说这事没法完了，黎岸风这性子，要被她家给欺负的，还是让她内部矛盾吧，比他这个外部矛盾好点。 “江沉刚也给我发了消息。” “说什么？” “要我好好对你。”其实后面还跟了个“kill you”的表情，就不要和她说了。 江舟雪感慨：“我弟弟真好。” 对她好得没话说，就算不大喜欢黎岸风，还是帮了下他。 “你家里人都很好。” 都很关心她，怕她受欺负，不过，他也很怕她受欺负，她以前就让黎皓给欺负了，想起来心一扯一扯的，疼得厉害。 “今天累死了。”江舟雪强行转话题到自己身上。 “睡会？” “到家了叫我。” 结婚，然后陪黎岸风到处逛街买东西，之后家里一波轰炸，昨天晚上还被折腾得不清，累爆炸。 江舟雪躺了会就睡着了，黎岸风开得慢，看着她的睡脸不自主傻笑起来。 合法了。 娶她和做梦似的，去民政局排队弄了两个钢印，有点太简单了，酒席也没订，戒指也还没买，连婚纱都没调，就跳了不知道多少步…… 那些事情两个人都没讨论过，两个人唯一讨论过的就是今天穿什么衣服，她要化什么妆和两个人看起来配不配这种事。 完事她还把结婚证上交给他了，都让他收着，说反正也是住他家里，财物都给他了，证也是他的，好像拿到她整个人一样。 开到车库停了会，她还是没醒，这几天按理说也没很累，至少没上班累，两个人在家就宅着，看看电影，看看书，打打游戏，然后聊会天，平常得没一点波折，她怎么还是累到了。 黎岸风跟着在方向盘趴了会，他不困，就是想看着她，这样有种时空错乱的感觉，高中她中午趴在他旁边睡觉，露出小半张脸来，干什么都乖，睡觉也乖，他那个时候也老喜欢看，睡醒了半边脸都是校服印子，红红的一片，怪可爱的。 江舟雪转醒便见到自己家属一脸深情地看着自己，有点起鸡皮疙瘩，“怎么不叫我呀？” “反正也没事。” “车里不舒服。”还是家里沙发和床舒服，“我睡觉你干嘛呢？” “没干嘛啊。”黎岸风移开脸，准备下车，左边脸上被自己外套袖口弄出了印子，他抬起脸来就发现了，那个地方有点疼，他不好意思地用手摸着那块，试图减少些尴尬。 江舟雪斜了他一眼，分明就一直在看她，睡觉有什么好看的，又没表情，虽然她偶尔醒得早也会看一下他，好像也可以理解他的心理了。 还是挺困，脑子没太清醒，两只手揣进他大衣口袋里，人也不想自食其力地站着，挂他身上，让他拖着走。 回到家里脱了外套就和他一起滚到沙发上，很没坐像地瘫着，“吃饱了就睡觉，我感觉我会变胖。” 黎岸风提议，“一起做运动啊？” 江舟雪皱着眉拒绝，“我怀疑你在开车但是我没证据。” “我说打游戏。”黎岸风挺无辜。 江舟雪很爱演地低头道歉：“对不起，我脏了。” 都怪黎岸风压着她开了好几天车，太疯了一点，回忆起来都双颊泛红。 “just dance，fitness boxing还是健身环？”和他比起来江舟雪的体力不算很好，应该多锻炼一下。 “都不想选，想泡个澡钻被窝。”她懒死掉了，这几天懒不见了，完全没做运动。 黎岸风还想劝她一起锻炼下身体，被黎语西的一通电话打断，按下接听键就是黎语西的大叫声，“哥哥哥哥哥哥哥哥哥，你真的娶到嫂子了？” “是啊。”相比黎语西的激动，黎岸风则没多少感情，仿佛不是当事人，也就唇角扬起了那么一丢丢能感觉到他心情不错。 黎语西的兴奋得可能已经在转圈了，“我要当伴娘啊啊啊！” 黎岸风对她没什么交流欲望，“和你嫂子说去。” “天哪，我嗑的cp成真了！” “你冷静点。”扶额。 “你根本不懂我的感受！太激动了！” “呜呜呜呜，这就是爱情！” “西西，别戏精了。”黎岸风被妹妹毫无营养的对话打败。 “你都不激动！你是不是骗婚的？” “懒得理你。”黎岸风说完毫不留情地挂断了这通意义不明的电话。 黎语西在他这边兴奋完，立刻就去骚扰江舟雪了。 “西西好激动啊，给我发了十几条信息。”江舟雪拿着手机给他看黎语西发的信息。 瞥了眼还在不停刷新，大多是无意义的拟声词，黎岸风很不给面子地评价道：“闹腾。” “让我好好对你。” 她弟和他妹差不多啊，大概这就是家里人吧，黎岸风就这么一个了，不过加她就是两个。 “嗯，你要好好对我。”黎岸风顺着她的话重复了一遍。 “是不是反了呀？”在车上还是他要好好对她的。 “不说话了，脑子转不过来。”黎岸风自暴自弃地往沙发背一窝，无力的瘫着。 “怎么了？”江舟雪下意识摸他额头，看他是不是生病了。 没有发烧呀，体温挺正常的，就是他目光涣散掉了，人呆呆的。 “结婚，好上头。”黎岸风换了个更自闭的姿势窝起来，团成一团。 没真实感，身体漂浮着，都不知道自己在干嘛了。 “黎岸风，你怎么这么可爱。” 好久没机会说这句话了，她还是喜欢他这么软的时候，怎么就因为结婚人都呆掉了，太可爱了一点，就很想rua一下。 她也确实rua了很久，黎岸风根本没反抗，但是后来他脑子转过来就不可爱了，她被摁在床上rua了回来。 第55章 结婚赶上元旦, 便又多了几天休息日，等元旦放完假两个人都该开始忙碌起来了，《无限退化》的宣发得加大力度了, 马上发售了, 联合HC的名字, 应该能吸引到很多玩家。 假期里两个人也没管工作的事，时间太短没法旅行, 就在家里好好二人世界, 有种与世无争的错觉。 虽然新婚第二天黎岸风便接到了黎语西汇报黎皓情况的电话，有那么点破坏心情。 “哥，爸知道你结婚了发了好大的脾气, 在家砸东西了……”黎语西的语气说不清道不明。 “气进医院了没？”黎岸风冷漠又无情。 “那倒也没有。” 那也没有多生气。 “哥，你以后是不是不回家了？”黎语西小心翼翼。 “嗯。” “那我怎么办？”虽然哥哥本来也很少回家，一年就几次，可完全不回了, 是不是连她也不要了…… 黎岸风想过这个问题的，可是黎语西还没到十八岁, 监护权不在他这, 跟着黎皓肯定不行，指不定那天就把她送去和哪家的少爷联姻了，他绝对做得出来这种事。 得想办法让西西跟他才行。 “西西, 我不在的那几年你怎么过的？”去美国那几年。 “就正常过啊，周末和你视频会, 平时就和同学玩，被爸逼着上家教。”黎语西那几年生活乏善可陈, 包括这几年也是，中学生能怎么过…… “西西。” “嗯？” 等了很久, 黎岸风都没有再说话。 晚上黎语西才收到黎岸风发过来的微信。 -哥哥：高考想考哪里？ -西西：就我们市吧，我没什么远大志向，甚至想女团出道。 -哥哥：不想出国？ -西西：不想，一个人在外面好惨啊！ 黎岸风看完微信对着一同站在窗台的女人说：“阿雪，西西不想出国。” “嗯？”江舟雪背靠栏杆拿着手里的热牛奶小口饮啜。 黎岸风面露难色，“她说她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我在十七八岁也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你和我弟那种是例外吧。”她弟更是例外中的例外，所有规划全都有，照着走就行，黎岸风是有个目标，反正不管怎么走，都是往那走。 “而且也不是每个人都有条件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他们这些家庭的人是没什么问题，她大学见过不少因为现实原因转系的，就挺无奈的吧。 “你当时想读医科。”黎岸风还记得江舟雪那时候看了许多医科的相关资料。 “是为了奶奶，后来家里让我读商科，我也没觉得很不情愿。”读什么都差不多，她对学科都没有太明显的偏好，完全的均衡发展型，“不会像你一样，知道自己想做游戏，我更像是那种你给我一门功课，我可以学好，但是我主观上没有太多好恶。” 单纯什么事情都可以认真做好而已，和黎岸风那种不一样，高中他也是这一点，特别有魅力，可能因为她没有，所以很自然被黎岸风吸引到。 黎岸风扔给她一个奇怪的问题：“那随便给你一个人你也能喜欢上吗？” 江舟雪苦恼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 黎岸风也不用她回答，继续说下去，“喜欢我也算是有喜欢的事物。” 原来是在安慰她。他的安慰方式有点可爱，还有点自恋。 “可能是能和你同行业所以内心接受度很高也说不一定。”江舟雪说着对他笑笑，黎岸风对她影响很大。 “找不到喜欢做的事也没什么，至少现在做的工作很适合我，也没生存压力，不过我最近有新的目标，就是在我们公司内部改革吧。过几年如果能遇到想做的事情，我也完全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地去做。” “西西她今天和我说她想女团出道，也不知道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要不要喝一口？” 黎岸风就着她的手喝了一口，满口奶味，初吻也是这个味。 江舟雪自己也喝了口，继续之前的话题，“你想帮她？你新游戏给她个机会，做脸模，给她一点曝光，要是能有热度，她想走这条路也能轻松点。西西长相确实挺优越。” 他们兄妹出去都属于很惹眼的，要是一起那更是杀伤力大了，想象了一下，该是和她与江沉出门差不多，会被人当情侣。 “而且《超越》的动作捕捉不是火了一把么，是很好的天然资源。” 《超越》的动捕因为动作华丽漂亮上过热搜，加上动捕的颜值也不错，她本人当天微博粉丝蹭蹭涨。 “我怕这个圈子太复杂，她傻乎乎的。”黎岸风担心得有理有据。 黎语西没受过什么挫折，没经过风浪，就一被家里宠坏了的大小姐，出去指不定被人卖了还给数钱的。 江舟雪也明白他的顾虑，“有你在背后她吃不了亏的，有能力就让她试试，试试才知道喜欢不喜欢。” “像老夫老妻在操心女儿。”黎岸风提醒她，“你是不是还没叫过老公？” “还没习惯哪，你还……”哑火了，说了他大概马上就会换称呼来叫她。 她一直连名带姓的叫他，因为以前一路叫过来的，一下子改不了，就觉得是同学，他倒是熟了之后很快改口叫她“阿雪”。 “叫下，想听。” “唔。” “叫老公。”黎岸风掐着她两边脸颊。 “缓两天，缓两天。”叫不出口啊…… 不光这个，她连“亲爱的”、“宝宝”之类的都没叫过，从来都是“黎岸风”那么叫，或者根本就不叫，虽然不知道自己心理障碍什么，总之就是难以启齿。 黎岸风看她叫不出口，也没勉强，懒散靠着栏杆问道：“我是不是挺自私的，自己跑去美国，把她扔在国内……” 西西那么小，需要人陪的，他高中搬出来不说，大学直接跑出了国，没想过他那个妹妹一个人怎么办。 江舟雪隐约有感觉，他说的话有些诱导的意思，便问道：“你在等我问你？” 黎岸风显然没想到她问出来的问题是这个，失笑，“很明显吗？” 还挺明显的吧，他一般不这么说话。 “我不知道该怎么问。”江舟雪照实了说，怎么问都不对劲，她问不出来。 “我都不知道西西那四年里面到底是怎么样。”那四年他眼里大部分时间只有自己，急于证明自己，“假期我都回得少，也不敏锐，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直到你提起，我才第一次意识到这件事。”她说不可以因为他去美国。 意识到自己没有好好尽到做哥哥的责任。 “江沉当时有点孤僻了，在学校不和别人玩，回家也闷闷的，但是我追问一下，他还是会说一点。我爸妈其实挺爱我们的，就是没时间去关心我们，工作太忙。江沉当时是想爸妈注意到他，但是爸妈的说教弄得他只剩逆反心理，我没法不管他。”江舟雪把牛奶杯放到横栏上面，空出手去挽他，“西西没有长歪，也还是喜欢你，你没必要去为没有发生的事情自责。江沉，他比较特殊。” 不是特殊的问题，是他忽略了妹妹的成长的问题，即便她健康长大了，他也还是在那几年里面缺席得厉害。 她说得也对，太多的事情应该翻篇，监护权才是问题…… 黎岸风以“奴役”她结束了关于黎语西的话题，“给我煮面好不好？” “啊？”黎岸风话题跳得她猝不及防。 “我饿了。” “你不是晚上不吃碳水吗？” 黎岸风算是比较注意饮食的，就连以前晚上给她送宵夜也都是看她一个人吃，晚上闹着吃宵夜不是他会做的事情。 “今天想吃。”黎岸风没等她答应推着她往厨房走。 江舟雪突然意会了，他形式主义到了极点了，不是肚子饿，是想她下厨。 “你家有菜吗？” “打个鸡蛋就好，只要蛋白。” ok，这很形式主义，这很黎岸风。 “连冰箱有什么你都不知道。” “我不下厨。”也不开冰箱。 黎岸风一路从冰箱跟到了灶台，看她站定了就过去拥着，也不知道图什么，脑袋从她肩膀那冒出来，看她切菜。 “抱着我怎么切菜？” 黎岸风没松手，嘴里嘟囔着无关的话：“你真的嫁给我了。” “是啊。”嫁了嫁了，是他老婆了，锁死了。 黎岸风这样害她进度很慢，刀工都变菜了，他袖子好挡视野，随便乱切一下搞定番茄块。 “为什么要先下番茄？”黎岸风看着还问题多多。 “入味。” “别下那么多，吃不完。” “我也要吃。” “哦。” 最后打了两个去掉蛋黄的鸡蛋，可以说有点奇特了。 最后蒸锅端出去，又拿了两个小碗，她其实也不是多饿，就当陪他了。 黎岸风拿筷子夹了一点面条加一块番茄进碗里，还没吃先感叹着，“好好。” “什么好好？” “和你大半夜吃面条。”黎岸风说着嗦了一口面条。 “傻。” 和她大半夜一起长胖。 一豆暖黄，两个都不怎么饿的人傻笑着吃着面条。 第56章 元旦过完, 两个人也恢复到了正常的上班生活，要说哪里不同，就是江舟雪去上班的路途变得异常遥远, 黎岸风除了催促《无限退化》的开发进程外, 没有丝毫办法。 江舟雪请假了一段时间, 年假用得干净，回来工作量小幅度增长了点, 就在她这么忙的时候, 还接到了一个邀约电话，还好黎岸风也因为请假时间太长，最近全是加班, 她能避开他去见见。 约在了米其林三星，她是不知道他们这种关系有什么好约在这种地方的。 江舟雪惯例早到十五分钟，他已经预订好了餐，迟到了约莫五分钟。 江舟雪见到来人, 基本礼仪来一套，起立, 点头, “叔叔，好久不见了。” “没想到还是你。”黎皓见到结婚照的时候目眦欲裂，他儿子居然和高中女朋友又在一起, 还领证了！ 江舟雪笑笑，一双眼睛灵动却高傲, “很奇怪吗？” 她极少这样不礼貌地看人，这应该是第一次。 “你甩的他, 他还愿意和你结婚，稀奇。”黎皓冷哼一声。 江舟雪眉眼上挑, “他爱我啊。” 黎皓没理她那句话，拿起桌上的酒杯晃了晃，“江小姐，我也不想和你废话了，老样子，希望你为他的前途考虑。” “叔叔，你就不能有点新意吗，陈词滥调，浪费时间。”江舟雪背往后一靠，漫不经心地用手指依次叩击桌面，十足的不耐烦。 “那我就说得清楚明白些，让你知道和七年前有什么不同。”黎皓也放下了酒杯，故作语重心长，“我公司的股份部分是从他妈妈手里拿到的，他能看着我死，他还能看着他妈妈的公司被贱卖，还是被重组？他就算卖了自己公司，也会救我。” 说完还换了个道德高地站着，“你不会希望他卖掉自己公司吧，不然你之前不是白分手了。还是你根本就不像你所说的那么喜欢他，他的前途现在就不重要了？” “所以呢？叔叔想我怎么做？” 开始布菜了，江舟雪看着这些食物一点食欲都没有。 “所以你最好快点放过他，君来集团你知道吧，他家的那位大小姐才适合岸风在一起。” “叔叔，你把卖儿子说得还挺清丽脱俗啊。”江舟雪支着下巴，仰头睨了黎皓一眼，手掌一番，开始看自己的指甲盖。 黎皓见她目中无人也动了怒，“你不放过他，到时候毁掉的是他。” 威胁她两次加上十七岁那次，三次了。 “叔叔，我不会让你毁掉他的。”江舟雪语气淡淡，表情淡淡，起来的动作也是淡淡，“我也不会离开他，言尽于此。” “这餐我的。”从皮包里拿出卡夹，翻了张黑卡覆在桌上，俯视着黎皓，“我家也没有比唐家差。” 黎皓不就是看碟下菜么，炫富而已谁不会啊，虽然这张黑卡是她爸的，借出来唬人还是可以的。 江舟雪走出去后心情极差，差到心梗，什么烂人也配做人父亲，她老公怎么摊上了这种爹，太惨了，想回家给抱抱。 江舟雪拨了个电话，“Eden，帮我把房子挂出去。” 随后又打了好几个电话，气消不下去，决定还是回家抱老公吧。 黎岸风最近很烦躁，黎皓疯狂找他，黎光耀亏空公款上杠杆炒美股碰上熔断关他屁事啊，现在洞大得兜不回来，再不补上就要被爆出来，到时候黎皓公司的股价一定暴跌，等着破产清算好了。 他哪来钱去补窟窿，Q4刚完，好不容易撑过来，现金流又没回笼，他自己这边《裂缝》的宣发都是钱，可管不了他们家那破事。 黎皓来了还不算完，殷莉直接闹到HC来，这种时候说着什么他不喜欢她和黎光耀，他们可以马上滚出去，只要他帮忙填平那笔数。 头疼得要死，他要是有钱，就可以借机把西西的监护权还有他妈妈公司全拿回来了，可是他现在偏偏没现金流，他看黎皓公司的命数是等不到他的《裂缝》移植盈利了。 虽然看着妈妈的家业破产清算会很糟心，审时度势，他也没更好的办法。 江舟雪又晚归，让他变得更加不开心，没一件好事。 “你最近怎么加班这么晚？《无限退化》应该已经忙完了啊？” 其实也不是很晚，九点多，但是江舟雪公司太远不让他去接，他每次在家等都心焦。 “送你点东西。” “什么？神神秘秘的？”黎岸风在脑子里排除掉两人生日，重大节日和纪念日，猜不透今天是有什么值得她送东西。 “给。”江舟雪拿了张支票出来递过去，“全副身家了。” “知道了？”黎岸风扫了两遍数额才确定自己没看错。 江舟雪盈盈一笑，“你别扣秦放钱。” 锅就给秦放背吧，谁叫他大嘴巴出了名。 黎岸风想退回去，“找家里要的？” “棺材本，我的，我家不知道。” “这么多。”黎岸风不太信她，她那个职位不可能赚这么多，甚至她家没事也不可能给她这么多资金…… “我是小富婆啊，真的小富婆，房产股票都在这了。”能套现的全套了，有几套房出不了手还放中介手里，“我说过，我随时有能力去做一切自己想做的事情，这就是底气。” 江舟雪看黎岸风还是不想收，确实要他收自己老婆钱挺难的，数额，也挺大的。 江舟雪一本正经开始威胁他，“黎岸风我给你说，我本来指着这个养老的，全给你了，你得负责给我养老，少养一天都不行。” “就这么喜欢我？” 脑回路怎么长的…… 不过好像愿意收了，就算了，顺着他思路走。 “和你的喜欢差不多吧。”反正两个人不就是她喜欢他，他也喜欢她，就挺烂俗。 高中大家都觉得是江舟雪更喜欢他，他心里只觉得没可能，他先动的心，她可能只是爱心泛滥着了他的道，现在他也突然觉得，自己真的是被偏爱的那个。 立场调转，他会做一样的事情，但肯定说不出她那样的话，只会生硬地说着“不用你还”之类的话。 就像他现在有千言万语，又仿佛只能说出一句，“我会还给你的。” 他不能这么说，生硬而冰冷。 她又开了口，“我觉得我要是能做个豪门小娇妻也不错，我不想努力了，黎总养我吧？” 后来，他还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把人亲了两下，又抱了下，就在沙发上躺着。她也没说什么，在怀里蹭了几下，绒绒的头发摩擦过脖颈，温热的呼吸一团团打在心脏附近。 再后来，这丫头也不知道是□□逸还是工作太累，就这么睡着了，这段时间忙着处理资产，该是很累吧。 江舟雪醒过来的时候躺在床上，借着夜灯的微光，看到自己睡在卧室了，还不知道几点钟。 “睡醒了？”黎岸风声音含糊。 江舟雪在摸到意识的那一秒钟，瞬间反应过来，“我是不是没卸妆就睡着了！” 好像是，回家没过一会她就睡着了。 “都怪你，太好睡了。”趴他身上太容易睡着了…… 黎岸风皱着眉没听懂她意思，“什么怪话。” “你怎么还没睡？” “睡了，刚醒。” “弄醒你了？” “嗯。” “那快睡觉。” “嗯。” 江舟雪跑去浴室卸妆，黎岸风会帮她脱衣服怎么不会帮她卸妆，卸妆明显重要多了。 等她磨磨唧唧弄完脸部护理回到床上发现他还醒着，“还不睡？” “睡了。” 过了会，“你怎么不闭眼？” “你不睁眼怎么知道我没闭眼，睡不着？”黎岸风还怼她了。 “你别这么看我。” 这么看睡不着啊，时不时睁开眼就对上他的眼的，怎么盯着她看啊。 “怎么看？” “就这么……”直勾勾看，江舟雪没说出口，“算了。” 闭上眼试图让自己睡着，又止不住想看看他闭眼了没，偷偷瞄了眼，他还在看。 江舟雪感觉自己get到了他的意思，瓮声瓮气问：“是不是想做？” 黎岸风弹了一下她额头，“瞎想什么呢？” 没有那个意思，她都这么累了，哪有心思折腾她。 “那你这么看我！”江舟雪觉得委屈，他那个眼神明明就，很不正常！ 黎岸风想了会，解释：“我在等你睡着。” “等我睡着干嘛？”她老公今天怎么回事？ “不知道。”黎岸风老实回答。 “别看了，睡不着。”江舟雪去捂他眼睛，胡乱就在他脸上摁。 “我高中也这么看着你，午休趴在那睡觉，我上课睡觉，但是我午休从来不睡觉。” 江舟雪被他说的话惊到，手都忘了动作，“每天醒来都是看到你在打游戏。” 她当时也没多想，不想上课，所以上课睡觉，中午打游戏，多么标准的一个差生。 “不想被你发现。” 黎岸风说了很多她以前不知道的事情，他偷偷摸摸喜欢她好久的事情，半夜他就这么一直说，有那么多件事情可以说，有些她记得，有些她不记得。他一直以平缓的语调慢慢和她说，以往对她的喜欢就要溢出来。 她第一次知道黎岸风的话可以这么多，除了讲自己家事那次之外，那次是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该问什么，这次黎岸风是没头没尾，想起些什么就开始说。 “还挺庆幸当时老师非要你帮我提高成绩。” “后来全班都说你栽我手上了，你现在又栽了。” “女生那边可不是这么说的，说我以权谋私，借着辅导功课和你套近乎。”她都知道，特别是班上喜欢他的那几个。 “以前那么多女生喜欢你，你都没心动过？” 黎岸风的脸，那是真的很能骗人，看他同学会还那么有市场就知道。 “话都没讲过，怎么心动，第一次心动，就是对你。” 絮絮叨叨，说着些像情话又不是情话的话，她偶尔回几句，大部分时间是黎岸风自由发挥。 最后也不知道是谁先睡着，卧室没了声响。 江舟雪睡得不算太好，昨晚有点断断续续的，早上被黎岸风弄起来，“小娇妻，给你老公系下领带。” “你低一点。” 黎岸风躬着身子撑在床上，她抱着被子勉强坐起来，头晕晕的，手不太听使唤，系得好像有点丑。 “还想睡？”黎岸风看她手都抬不起来，自己重新系了遍。 “睡回笼觉，你今天什么时候回？”她很想把意识扔掉，但是还在和他讲话，所以得保持清醒。 “不知道，去和黎皓谈谈。” “有事给我电话。” “嗯。” 第57章 黎岸风拿到了西西的监护权, 黎皓和黎光耀的股份也都被他买下来，还给了舅舅，他对地产行业没兴趣, 至于殷莉莉, 他也懒得管他们一家三口怎么样了, 那套别墅是不会给他们住的，他永远都记得那个女人住进他妈的屋子弄坏他妈的首饰…… 《裂缝》在移植的第一天登上畅销榜首, 《无限退化》也在各路自来水的推广下有了不小范围的玩家群体, 基本一切都在顺利发展。 黎岸风回家没捞到自己老婆陪自己庆功，接到她打的电话，还传出来别的女人的声音, “黎岸风，你老婆喝大了，你来接一下！” “在哪里？”黎岸风满脑子都是她为什么去喝酒，她遇到什么不开心的要喝酒, 怎么还喝大了…… “就你们家附近那家酒吧。” “阿雪，你们两个到底在玩什么啊？” 季梨看江舟雪人已经糊掉了, 估计都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嘴巴里叨叨着，“黎岸风……” 说好她喝醉了然后她给黎岸风打个电话就完事了，她就烂醉成这样的, 刚才让她不要猛灌酒，非不听, 现在好了人连路都走不了。 她是做了什么孽，扶着江舟雪好不容易走到酒吧门口, 这姑娘和八爪鱼似的贴在她身上，她是什么撕不掉的狗皮膏药吗, 重心都快不稳。 黎岸风赶到的时候，江舟雪正扒拉着季梨的衣服，嘴巴里不知道在念什么。 黎岸风把人捞过来抱自己怀里，抓住她两只乱动的手，问季梨：“她怎么喝成这样了？” “你自己问她吧，我再不回家我家属要担心我了。”季梨准备脚底抹油。 “黎岸风！”江舟雪也不知道是认出人了还是乱叫，手在他身上东摇西晃，喊着：“我要你背我！” 见到老公就认识了，刚才都认不出来她是谁，对着她叫黎岸风，就有点气。 黎岸风伏低了身，江舟雪不客气地跳了上去，撞得他有点痛，她也是，胸撞到黎岸风背脊，疼得在他背上乱蹭。 这是什么人间疾苦，黎岸风希望她再别喝醉酒了，不然要出事。 “季梨，等会。” “能不能帮忙，把她高跟鞋脱了，我没手。”手拉着她腿窝，身子躬得低，怕她乱动摔下去。 “给我拿着吧。” 季梨把脱下来的鞋给黎岸风手指勾上。 还真背回家啊，黎岸风挺温柔的啊，季梨为自己的想法打了个冷战，她还是赶快找自己男朋友去好了。 江舟雪手抱得紧，脸就在脖子后面那块蹭。 “怎么回事？”醉成这样，刚才看她脸整个酡红，站都站不直，女孩子在外面喝成这样，是不是嫌他不够担心她的。 “黎岸风，我好喜欢你哦。” “你喝了多少酒？” “我没醉啦！” 黎岸风脸上写满了无奈，“叫老公。” “老公~”江舟雪很乖很嗲地叫了声。 “就是醉了。”清醒的时候要哄好久才叫下。 “黎岸风~” “嗯？” “好喜欢你。” “我也是。” 时间尚早，路上车来车往，行人也多，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印在两人身上，黎岸风走不快，江舟雪喜欢乱动，清醒的时候有多乖，现在就有多闹，她是一点神智都不剩了。 “黎岸风~” “嗯？” “对不起啊……”声音没有了之前的高亢，变得低落。 “对不起什么？”她醉了有点难以沟通，黎岸风还是耐着性子顺着她的话往下讲。 “对不起，我把你甩了。” 湿热的液体顺着她脸颊落入他领口，有点烫，之后又有点凉。 “哭了？”黎岸风想把她放在路边看看她怎么回事。 喝醉酒大抵是容易引起极端情绪，他之前也不是没试过。 江舟雪很坏地拿头撞他，“不准放我下来！” “别勒脖子。”黎岸风颠了她一下才避免了自己呼吸困难。 “对不起……”手松开好多。 “甩了不也复合了。”黎岸风撇了下嘴，不以为意。 就亏了将近七年，以后再补回来吧，她怎么还那么在意这件事，他以为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没有怪她的意思。 江舟雪这个时候突然很有逻辑，“我没有陪你，我还给你捅刀子，害你出车祸，我去美国还怂，还瞎吃醋，你公司的游戏我也没打完，你亲我我还咬你了，还对你发脾气，你重新追我我还端着，求婚也不答应你。” 从分手数到了求婚，真是难为她数出这么多件“对不起”他的事情来， 黎岸风听她这么说，立刻把她放下来了，又在哭了，喝醉了酒也哭，他都快觉得自己把她弄成个哭包了，整天为他的事情哭，现在什么都过去了，她过不去了…… “说了不准放我下来了！”她还好大脾气，捂着脸乱挥手去打黎岸风。 黎岸风把人往怀里死死按住，“不哭了，你整天想这些干嘛啊？” “你骂我吧。”江舟雪耷拉着脑袋。 “我为什么要骂你，这辈子我都不会骂你。” “是我选的。” “你选的，我们结婚了啊。”黎岸风还补上一句，“选挺好的，我还挺有钱。” 江舟雪不知道是借酒装疯，还是真的别扭的小脾气上来了，猛钻牛角尖，“你怎么这么好，你以后回过味来怪我怎么办？” “犯什么傻？”黎岸风愠怒快憋不住。 立场微妙得对调了，之前他怕被分手，现在换成她，真想把心掏出来给她看算了。 “黎岸风。”这次叫他名字声音很小。 我爱你。 只有气音，被吹进耳朵。 “这句我还没说过。” 真希望她清醒的时候多说点。 “回家了。”气消了，也不能真的生她气。 江舟雪慢慢爬上他的背，“老公，对不起我这么作。” “再道歉生气了。”收回前言。 “我喜欢你。” “嗯。” “超喜欢你。” “嗯。” “最喜欢你了。” “嗯。” “永远喜欢你。” “嗯。” …… 第二天江舟雪醒来的时候头晕目眩，宿醉得难受，胃不大舒服，看她醒了，黎岸风在旁边一脸无奈，还吊着黑眼圈，望着她。 “我昨天喝多了……” “断片了？” 没有，她全部都记得，所以更尴尬了。 “我本来不是那个意思……”她就是借酒壮胆，怎么真就醉得迷迷糊糊了。 “本来想干嘛？” “认错。”态度诚恳。 “错哪了？” “对你不好。” “你哪有对我不好，没有人比你对我还好。” “但是我对你不好的时候是真的很不好。” 扎扎实实伤害过他，还以为自己没伤得那么深。 “我真的很抱歉七年前的事，我好后悔。” 重逢的时候死也不肯承认后悔，现在遭报应了，她后悔死了。 黎岸风叹了口气，“那你以后对我好点。” “我……”江舟雪还想说什么。 “不准再道歉。”她一直道歉他会生气的，他对她又不是那么小心眼，她随便抱一下，他就什么都可以原谅。 “我们来处理一下别的事情。”捻了一缕她的长发出来把玩。 “什么事情？” 黎岸风坏坏笑了下，“你昨天勾引我的事情。” “我没……” 好像有……咬他耳垂还摸他【消音】了…… 江舟雪闭着眼正以为又要发生点什么动作大戏，发现重心腾空，自己被扛了起来，“你带我往哪跑啊？” “洗澡，脏死了你。” 对，昨天他试图帮她洗澡，然后因为感觉自己太禽兽没下去手…… 这人醒着就觉得自己不禽兽了？ 一个月后，《无限退化》大获成功，靠着无尽的自来水吸引了路人目光，又引爆了一波社交圈，带着游戏热度疯狂上窜。 Unicorn的同事都挺舍不得江舟雪回总部，好歹是一起在第一线打拼了半年的班子，一顿饭喝倒了一片，一群人赛着说游戏业的心酸，哭了笑，笑了哭，最后又说是真爱，离不开，那么苦都熬过来了，放弃了不甘心。 一轮一轮的喝，小团队这么久都没遇上个真正懂游戏的老总，遇到王睿愈发觉得之前过的是什么苦日子，身体苦，心也苦，这次终于做出个有口皆碑的游戏，开心得哭，为以前傻得哭。 最后乱作一团，不分男女，互相扒拉着聊天，什么都说，什么都聊，疯了似的。她手下那两个也不停和她敬酒，最后两人哭作一团，怕之后遇不到好领导了。 江舟雪被正式调职回ART GAME已经是年后了，李暮学长等她等得花都枯了，她当上总监第一件事便是给严川出了封警告信，是关于他最近半年滥用组内资源，以及征用下属企划案事件。 严川投诉她滥用职权，最后被股东会压下来，职级评审沿用了多年的模板也在下一次的股东大会上换上了新模式，全员不记名的互相打分分部门加权模式。 江舟雪快乐的干了三个月不到，一场订婚宴把她身份露完了，黎岸风非要搞订婚宴重新和她求婚，说之前都没求过，戒指也是旧的。 黎岸风想昭告天下的心思太重，宴会邀请的人多，第二天她就上了热搜，黎岸风还因为她被抓拍的与宋殊隔空碰杯的照片醋了一晚上，天地良心，只是为友谊干杯，像在日本时那样，遥遥祝福罢了。 至于年底的TGA，黎岸风很遗憾没能凭借《超越》拿到GOTY，不过确实如他所说混到了年度最佳动作游戏。 他立刻投入下一个游戏的制作进程，《咬尾蛇》的企划案被他改成手机企划，与ART GAME联合开发。 日子好像就会如此平顺得过下去，直到这天江舟雪玩着游戏等黎岸风周末加班回来，等来了一纸协议。 黎岸风神色肃穆地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到江舟雪面前，“签了。” 他冷着脸的时候威慑力十足，江舟雪心里“咯噔”一下，这么严肃的文件，不会吧。 大着胆子问他：“是什么？” 黎岸风严肃解释：“股权转让书，一会律师过来公证。” “干嘛啊？”江舟雪放松下来，飞快读着内容，面露疑色，“HC44%的股份？” 黎岸风在搞什么啊。 “我有45%。” “这么严肃，我差点以为是离婚协议书。”她还小小担心了一下黎岸风不想要她了…… 黎岸风脸色霎时阴沉下来，“你想什么呢！” “可能电视剧看多了？”江舟雪不好意思干笑两声，想掩盖过去。 “签了吧，养老金，每年还有分红。” 答应给她养老的，少一天都不行。 江舟雪一脸抗拒，“你直接给我不就完了。” “为什么不要？”黎岸风不解。 江舟雪抱紧了猫玩偶，挤得没形状，“股东大会好麻烦，已经被你养懒了，我还是ART GAME的股东，你干嘛给我加活。” 我老婆怎么连拿钱都嫌麻烦，在线等，挺急的。 “挂名，不用你做事，只拿钱。” “你是不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江舟雪扁了扁嘴。 黎岸风快佩服死她的想象力了。 “你全副身家给我，我把身家分你一半，很合理。” “不嫌麻烦。”好早的事情了，她都忘记了。 “以后我们公司文件我们名字总是挨着的。” “我们名字本来就挨着。”江舟雪又觉得自己老公有点傻。 “岸风翻夕浪，舟雪洒寒灯。” 黎岸风不知道，她高三在黑板上就是写的这首诗，所有人一看就懂的诗。 “以前读到，觉得我们就该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