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夫与狐》作者:一座后花园 文案: 我把你当好弟弟, 你却想把我泡到手。 表面正派实则花肠攻x本来很直突然变弯受(伪兄弟) 搜索关键字:主角:何惜,胡礼 ┃ 配角:众人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狐狸扳弯计划 第1章 八月,阁楼的老旧空调吹得呼呼响,何惜正在弄他的蝴蝶标本,翅膀有些受损,他小心翼翼用镊子把它扯平。 “惜惜,你在干什么?”刘惜梅在楼下厨房喊,“下来拿东西。” “奥!”何惜扯着嗓子应和,穿上凉拖就往外跑,跑两步又返回,抓了块西瓜往嘴里塞,爽得他眯眼睛。 “干嘛啊?”他跑到老妈身边,看见一桌子没吃完的好菜,撇嘴。 “去给小礼送东西。”刘惜梅把每道菜都夹些装到饭盒里,摆得整整齐齐,塞了满满一盒,她盖好盖子,套上塑料袋递给何惜,又去拿旁边的面,“小礼最喜欢吃我做的凉面,你也带上,里面有汤,注意点别洒了。” “我不去。”何惜双手背身后,抗议道,“刘女士,到底谁才是你的亲儿子?我生日一个破蛋糕就把我打发了,胡礼生日你给他做满汉全席!” 何惜白眼快翻到天上:“而且他都打电话说不来吃了,你还做?做了还要我给他送过去!我是他的专属保姆吗?” “你是他哥。”刘惜梅伸手捏他的脸,捏完又拍两下,“你这小混蛋,是不是忘了胡阿姨怎么对你好的?” 又来这招! “妈,你不腻啊!”何惜捂耳朵,他最受不了他妈拿胡阿姨来压他,因为每次都很有用,他妥协道,“刘女士,我们说好,最后一次,这是最后一次!” “成交!”刘惜梅扣紧保鲜盒,朝他儿子眨眼睛,实际上这个词她说过不下十次。 何惜无奈的叹口气,觉得这辈子都无法摆脱劳苦命了,只能乖乖带上东西,出门。 何家住在本市别墅区,房子都是独栋小洋房,前面是标配的小花园和停车库,由于建房时间早,开发商还算大方,把公共区域设计得很宽敞。 每户出门都是大马路,房与房之间用绿化带相隔,私密性很强,也有距离感。 何惜提着一大袋菜,怀里还捧了碗面,在路灯下艰难前行。这里人烟稀少,傍晚基本没人,他独自走在路上,无聊得踢路边小石头。 今天是跟他一起长大的弟弟——胡礼的21岁生日,他妈早三天就给胡礼打电话,邀请他来家里吃饭,结果这弟弟居然拒绝了!他当时一生气,就把给胡礼准备的礼物扔了,现在非常后悔。 何惜愤愤地踢着石头,生着闷气,没多时就到了胡礼家门前。 院子里停了几辆车,别墅一楼灯光大亮,隐隐还有音□□出来,嗨得不行嘛! 何惜走上前猛按门铃,半天里面一点反应都没有,他火气上来,摸出手机给胡礼打电话,十七八个都没人接听。 “胡礼你个弟弟,给老子开门!”他脾气暴躁,早没了耐心,一边大喊一边往房子玻璃上扔石头。 奈何他技术差,力气小,没一个扔中的,他气急败坏,想直接把东西扔门口就走,又怕回去没法给他妈交代。 正在他纠结之时,门开了,一个长头发小姐姐走出来,靠在外玄关点烟。 “小姐姐?小姐姐!”何惜看见那人抬头看他,终于有了希望,激动得差点哭出来,“帮我开开门。” 烊林刚把烟点上,就看到外面有人张牙舞爪叫他开门,他伸出修长的手指拢一下秀发,露出张精致妖魅的脸。 那小姐姐越来越近,何惜得以看清那张漂亮的脸,只是打着唇钉,带着夸张耳环,感觉像非常不好驾驭的坏女孩。 直到那人开口,用特阳刚的嗓音问:“你哪只眼睛看出我是小姐姐?” “卧槽!男的?”何惜吓得后退三尺。 “嗯哼。”烊林挑眉,吸一口烟,吐向他,轻飘飘的问,“来干嘛?” “我找胡礼!”何惜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不由得充满底气,“你叫他出来。” 烊林上下打量他,意味不明扯起嘴角:“你就是他哥,何惜?” “对!”何惜理直气壮。 “哼。”烊林冷哼一声,顿时没了好脸色,他伸手打开大门,转身就走,“自己去找,我没空。” “你这人!”何惜还想与他理论两句,奈何手里有东西,实在没那力气。 房子里音乐震天响,难听又刺耳膜,大厅里群魔乱舞,有抱在一起亲的,有贴在一起扭动的,地上全是喝光的啤酒瓶和踩烂的蛋糕,乱成麻花,简直辣眼睛。 何惜把菜放到厨房,出去找人,可哪里都不见胡礼,他有些急,也顾不上心里的怒火,抓着一个人就问:“胡礼在哪?!” 那人喝得有些上头,看到何惜痴痴的笑两声。 “傻笑个什么劲?问你话呢!”何惜没好气地喊道。 那人终于有了反应,靠近他暧昧道:“狐狸啊,他在楼上呢。” 何惜转身就要上楼,被那人一把拦下:“哎,你干嘛呢,不要去坏他们好事呀!” 何惜回头就是一脚,把人直接踢地上,吼道:“老子就要坏他好事!” 木质楼梯发出沉闷的声响,何惜故意发出声音,他希望胡礼能听到脚步声,收敛点,不要被他逮到做坏事。 “啪啪啪!”他毫不手软,用力把门敲得巨响,“胡礼,你给老子滚出来。” 没多时,房门打开,胡礼站在门口,将他挡在门外,垂眼看他:“你来干什么?” 何惜抬头,这人明明一直比自己矮的,怎么突然比他高这么多?他顺着胡礼健硕的胸膛往上,经过他纤长的脖颈,看到他瘦削下巴上的口红印子。 房间里没有开灯,黑乎乎一片,只有走廊上的光,照亮胡礼冷漠的表情。 何惜心脏像被击中,想推开胡礼,看清房间里的情况,里面是不是还有人?这个吻是怎么回事? “你干什么?”胡礼冷着脸,不让他进。 “你让开!”何惜伸手去推。 “怎么?现在这么没礼貌。”胡礼将他拉到走廊,随手砰的一声把房门关上,“别人的房间说闯就闯?” “少跟我说这些!”何惜生气,又干不过他,只能生闷气,“你他妈心里有鬼!” “我能有什么鬼?”胡礼觉得好笑,靠在栏杆上一脸莫名其妙。 “你房间里是不是有人?”何惜伸手抹去那口红印,将红色食指摆在他面前。 “跟你有什么关系?”胡礼垂头,目不转睛盯着他。 “我是你哥!不能让你做坏事!”何惜气急败坏朝他吼,“我答应胡阿姨要照顾你。” “得了吧,别什么都提我妈。”胡礼表情冷淡,兴趣缺缺,“我成年了,不需要你这个哥哥教导。” “你!”何惜跺脚,语无伦次,“你就是坏蛋,在大人面前装乖,当着我的面就原形毕露。” “So?你能拿我怎么办?”胡礼挑衅的吹口哨。 “我,我现在就好好教育你!”说着就要动手,胡礼太高,他只能踮脚去扣那人脖子。 结果刚伸手,还没威风几秒,就被胡礼反扣住压到身下,硬邦邦的胸膛就抵在他背上,潮湿的热浪流过四肢百骸,刺激得他一哆嗦,何惜大叫:“放开我!” “不放。”两人贴得很近,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胡礼说着话,像在他耳边吹气,“你还是说说过来干什么吧。” “枉我妈妈这个疼你。”何惜狠狠挣扎,不小心碰到胡礼敏感位置,却毫无察觉。 胡礼无奈,放开他,听他继续道:“我妈妈做了一桌好菜给你庆祝生日,你个没良心的跟狐朋狗友搞狂欢会也不过去吃!她念着你,叫我给你送菜和面过来。” “麻烦你走一趟了,还让你看到不该看的东西。”胡礼坏笑,语气轻浮,“那你事情做完就快回吧。” “没良心。”何惜瞪他一眼。 胡礼摊手,无所谓的笑笑:“随你怎么说。” 何惜气呼呼的走了,走之前还把客厅的音响电源拔了,他就在满屋子的谩骂声中,夺门而出。 烊林扭着他的小蛮腰走到厨房,软绵绵趴在料理台上朝胡礼吐烟圈。 胡礼推开他,将手里的凉面换个位置,免得被浓烟污染,才又夹起一口吃掉。 “啧啧啧,吃得真香。”烊林看饿了,但为了保持身材他不能吃夜食,忍着调侃道,“你刚跟你那小哥哥对峙的时候,真像个混蛋,怎么这么凶,舍得啊?” “这里乌烟瘴气的,他多呆一秒都难受。”胡礼冷道。 “他刚刚跑出去的时候,可是哭鼻子了。”烊林推他一下,“确定不追?” 胡礼一愣,接着吃一口面,才摇头缓缓道:“不追,没什么用,追了十几年也没追到。” “哎,你怎么这么容易放弃?”烊林长了张魅惑众生的脸,一颦一笑都有万种风情,他玉指一伸,勾住胡礼下巴,“看来你不行,不如让给我?” “滚吧你。”胡礼淡定地拍掉他的手,“自己的烫口汤都没喝下。还有,十点之前滚出我房子,不然你那狼叔叔来抓人,搞得我这跟黑社会打架似的,吓到邻居。别在我这玩情趣。” “哈哈哈。”烊林笑得发苏,“你真他妈讨人厌。” 第2章 何惜第一次见到胡雪,是在4岁那年,他牵着妈妈的手,站在门口迎接这位阿姨。 胡雪长了张瓜子脸,雪白的皮肤,梳得整齐的头发,穿着浅蓝色纱裙,尽管挺着大肚子,依旧美得不可方物,优雅又迷人。 从那时起,胡雪就在何惜家住下了。 4岁的孩子还没什么审美,但那时的何惜就是喜欢黏着胡雪。 他觉得胡阿姨身上的味道好好闻,是一种清爽的花香;他觉得胡阿姨笑起来露出的小梨涡,很亲切;他觉得胡阿姨做的蛋糕很好吃,有一股浓浓的奶香甜味。 而胡雪自然也对他百般照顾,甚至代替忙碌的刘惜梅,给何惜讲睡前故事,陪他画画玩游戏。何惜觉得这样的日子很快乐,直到四个月后,胡礼出生。 何惜记得,胡阿姨躺在病床上,抱着小小的婴儿,虚弱的说:“就叫胡礼吧,我希望他像狐狸一样聪明狡猾,能逃过一切不怀好意。” 当时的何惜很困惑,为什么要给孩子取动物的名字呢?但他还来不及多想,注意力就全被小小的软绵绵的胡礼吸引。 他还记得第一次抱胡礼的情景。 那时的胡礼是个哭包,谁抱都哭,一点点不舒服不称心,就会吼两嗓子,何惜不敢抱,但又忍不住,他小心翼翼,怕弄疼这个脆弱的生命。 胡礼没哭,唯独在何惜怀里,他睁着那双美丽的大眼睛,吸着手指,看着何惜笑。 胡雪躺在一边,笑着说:“惜惜,他喜欢你呢,天生就喜欢你。” 为此,何惜得意很久,从那以后经常挣着抢着要抱胡礼。 后来,他们搬家,妈妈说:我们要搬到大房子里,和胡阿姨还有弟弟一起住,这是胡阿姨送给我们一家人的礼物,所以你要好好照顾弟弟哦。 一大段话,何惜只听了个大概,他唯一记得的就是要照顾好胡礼。 从那之后,胡阿姨身体一直不怎么好,总是待在医院,脸色苍白,越来越瘦,何惜心疼却没有办法。 那时他还不懂生死,不知道有的人真的会永远离开,哪里都找不到。何惜只记得当时父母哭得很伤心,他心里难过,也跟着哭,身边的胡礼不明所以,也哭起来,一家人都很悲伤。 等他稍微大些,好像是12岁那年,小学升初中,那时胡阿姨已经离开他们好几年,他半夜起床喝水,偷听到父母的谈话。 “老公,真的不会被找到吗?我害怕。”那是妈妈的声音。 “不会!胡雪想得很周到,房子都是用我们的名字买的,那些人就算能查到她的死,也怀疑不到我们头上。” “那遗产呢?会不会被发现?” “还早着呢,那也要等到胡礼成年,都是十年以后的事了,更无从查起,放心睡吧,不会有事的。” 何惜那时候才察觉到很多不正常的事,比如从未被提及到的胡阿姨的丈夫,胡礼出生也没现身的爸爸,和一直住在他家没有任何朋友的孤独胡阿姨。但这并没有让他感到害怕,只让他更加心疼胡礼,觉得他有些可怜。 胡雪和刘惜梅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闺蜜,胡雪有出息,考上大学,毕业后就出了国,但她在国外没有过正常人的生活。 她做了黑帮老大的情妇,那老大并不是做正当生意的,后来出了事,胡雪见情况不对,卷了钱逃回国。她原本计划找个小地方安安稳稳过日子,却发现自己怀孕了,就在她决定留下孩子时,查出癌症。 医生的建议是拿掉小孩,胡雪没有所谓,她总是要死,所以她决定让这个孩子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是坚持不住胎死腹中,还是与死神搏斗活下来呢? 显然,他选择了后者。 胡雪将胡礼托付给了唯一信得过的闺蜜,她给了刘惜梅一套别墅和充足的抚养费,希望她能帮自己养大孩子。当然,她也为这个命硬的孩子准备了巨额遗产,只等他成年就可以享用。 何惜不知道这些大人间的利益关系,他只知道这个可爱的小弟弟,没有妈妈和爸爸,他要照顾他,不让他受欺负。 因为这是他和胡阿姨的约定,也是他自己想做的事。 胡礼小时候乖得不得了,因为是混血的关系,他眼睛瞳色很淡,是浅浅的蓝绿色,水汪汪的大眼睛只要和何惜对视两秒,何惜马上投降,对他有求必应。 小学三年级。 何惜每天放学第一件事就是陪胡礼玩,作业可以不做,成绩可以很差,老师惩罚也没关系,他一定要给胡礼讲故事,陪他玩游戏。 而胡礼也很乖巧,他每天安安静静等他哥哥回家,其实他对谁都有防备,小小年纪就不爱外露情绪,只有在何惜面前,他才会肆无忌惮撒娇,赌气,而只要他不高兴,何惜绝对会放下手里的一切事情,耐心哄他。 小学四年级,胡礼终于上小学。 何惜盼星星盼月亮才等到能与胡礼一起上学的时光,每天他要把胡礼送到班级门口,等到上课铃声响起才舍得回自己教室,天天和身边同学们炫耀:这是我弟弟,可爱吧! 久而久之,他就出名了,谁都知道四年二班的何惜是宠弟狂魔,恨不得天天把他弟捧手心上。 小学五年级,胡礼二年级。 那时候大家好奇心重,有人发现胡礼的与众不同,浅蓝色瞳孔,淡色睫毛,挺翘鼻梁,立体五官,那是一副好看的相貌,很受女生欢迎,但遭到男生嫉妒。 胡礼莫名其妙就被孤立针对了,他每天都很难受,有人往他饭盒里扔沙子,撕掉他的课本,往他身上吐口水。 他不想让何惜担心,就一直忍着没说,但八岁的小孩藏不住事情,何惜又很关心他,很快发现端倪。 何惜把他叫到身边,严肃的问:“礼礼最近都不开心,告诉哥哥,发生什么事情了?” 胡礼闭着嘴摇头,不肯说。 何惜叹气,使出杀手锏:“不说也可以,那哥哥以后就不陪你上下学了,反正你的事自己能解决。” 胡礼吓一跳,赶忙伸手拉他的袖子,拼命摇头,一脸快哭的表情。 “那你说不说?”何惜装得凶巴巴。 “我说!我说!”胡礼害怕得哭出来,“哥哥别不要我!” 第二天,何惜就带着班上一群高年级男生,浩浩荡荡跑去胡礼教室,把带头欺负他的人欺负一顿。 往他们书包里倒水,撕书,剪校服,反正以牙还牙欺负了遍,直到被老师抓走,他都还在那耀武扬威的大喊:“不许欺负我弟弟,不然要你们好看!” 结果何惜被全校通报批评,罚写检讨书,还被他爸狠打一顿,胡礼全程护着他哥,不让何叔叔下手,哭得一抽一抽的,何惜看着心里比身上还疼。 他特爷们,说了句:“爸,走!去阁楼上打,别被我弟看见,他哭得我难受。” 何爸爸哭笑不得,最后决定放过他这次。 时间走到毕业季,何惜升上小学六年级。 那时流行的作文题目是:我最爱的XX,我的梦想是XX。 别人写的都是我最爱的爸爸或者妈妈,不然就是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就何惜与众不同,写了“我最爱的胡礼”,整得跟告白情书似的,老师看了头大,勉强给了几分,为此他被嘲笑半学期。 还有梦想,别人都是:科学家、生物学家、老师、警察……何惜的题目是:我的梦想是保护胡礼幸福长大。 老师无奈,给他评语:兄弟情深,但语句不通。 何惜就笑嘻嘻的把低分作文读给胡礼听,最后得意的问:“觉得哥哥写得怎么样?” 胡礼总是很认真的听完,对他哥说:“写得很好,我也和哥哥一样,最喜欢你了。” 后来何惜面临毕业,他特舍不得胡礼,天天嚷着要留级,被他妈扯着裤头打,打得服服帖帖再不敢说胡话。 半夜,他偷偷跑到胡礼床上,悄悄跟胡礼说:“礼礼啊,哥哥毕业要去其他学校读初中,不能跟你一起,我的留级计划也失败了,现在只能指望你,好好学习,争取跳级啊!” “跳级是什么啊?”胡礼睁着大眼睛,脆生生的问。 “就是学习成绩特别好,二年级的时候学完四年级的课,就可以直接升到五年级,如果你努力的话,可以跟哥哥一起读初中。”其实何惜也不太明白,说得含含糊糊,最后这句才是他的中心思想,“礼礼啊,哥哥舍不得你。” 胡礼听得似懂非懂,但他很高兴,扯过床单罩到两人头上,黑夜里看不清彼此的脸,他摸黑去拉何惜的手,最后用自己的小拇指套上何惜的,用糯糯绵绵的声音小声说:“好,我答应哥哥,我跳级去哥哥学校,我们要一直在一起,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说完,他放开手指,抱起何惜的头,“啪”的一声亲到他脸上。 何惜闻着淡淡的奶香,心里美滋滋,捏捏他的小脸,拍拍他的屁股,满足的抱着他睡着了。 何惜是真没把这个承诺当真,直到他初二的暑假,在家里收到胡礼的中学录取通知书。 胡礼长高了很多,发挥基因优势,已是修长的四肢和宽大的骨架。 现在没人嘲笑他奇怪的瞳孔颜色,大家都知道他是混血,都欣赏他的颜值,争先恐后跑到他面前说喜欢他,但胡礼不在乎这些,他只想完成和哥哥的承诺。 所以他没浪费时间去做多余的事,而是一门心思扑到学习上,终于靠自己的天赋加努力,成功跳级,在10岁这年顺利升上初中,和14岁的哥哥上同一所学校。 当他把录取通知书举到何惜面前,被哥哥一脸吃惊的抱进怀里一顿乱亲的时候,他觉得一切都值得。 “我家弟弟真是太优秀啦。”何惜揉着他的头发,笑得开怀。 对胡礼而言,能让哥哥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第3章 何惜的爸爸是位生物学家,喜欢搞科学研究,从小就给孩子们科普生物知识,和各种有趣的动植物习性。 何惜深受他爸影响,没事喜欢收集动植物标本,但都停留在颜值和培养上,并没有深入研究,一是他这人没什么耐心,再来就是他不爱学习,提到学术相关知识就头大,但搞收集他还是挺认真的。 仲夏的空气里没有一丝风,明晃晃的太阳晒得人口干舌燥,偏偏虫鸣吵闹,让人烦闷。 胡礼敲响何惜家的门,他已发育成熟,高大修长的身材,继承父母优秀的基因,将近一米九的身高,走到哪里都引人注目。 今天他穿着空荡荡的无袖背心,露出强健的肱二头肌,走在夏天里的身姿,是青春的样子。 他的头发继承母亲的纯黑,微微有些长,尾部落到修长脖子上,被汗水沾湿,在阳光下反光。 一路走过来,他全身早就汗淋淋,但由于皮肤白皙,汗珠在阳光照耀下微微泛光,肥腿短裤下露出的小腿腿毛是浅色,远看整个人像在发光。 没多时,刘惜梅笑盈盈跑出开门:“小礼,你怎么来了?这么热的天,也不撑把伞。” “我来还饭盒。”胡礼扬了扬手里的塑料袋,“谢谢阿姨做的好吃的。” “你喜欢吃就好,都是特意为你做的。”刘惜梅让他进屋,把空调降低几度,又去冰箱里为他拿西瓜,“吃完了给惜惜打电话啊,他过去拿就行,还让你辛苦跑一趟。” “没事,我也想来看看叔叔阿姨。”胡礼接过西瓜放到一旁,露出可爱的笑脸,“谢谢阿姨,我哥呢?” “惜惜啊,在阁楼捣鼓那些标本呢。”刘惜梅叹口气,“哎,也不知道他什么毛病,一到休息日就待家里,也不出去玩,都没有正常社交。” “有兴趣爱好也挺好的。”胡礼笑道。 “我就是担心他。”刘惜梅摇头抱怨,“一转眼都25了,还没谈过恋爱,我问过几次,他说没这打算,你说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娶到媳妇哦。” 在刘惜梅眼里,他儿子还是个不晓□□的纯情男孩。 胡礼眯起眼睛,笑嘻嘻安慰:“阿姨不用担心,这都要看缘分的。” “着急啊。哎,对了!”刘惜梅话锋一转,八卦起来,“小礼是不是谈恋爱了?都不告诉阿姨,也不告诉哥哥!” “没有啊。”胡礼笑得腼腆,他和母亲一样,左嘴角有个浅浅梨涡,一笑就会露出来,人畜无害的样子。 “那我们见到的那个女孩是谁哦?”刘惜梅困惑,“七月底的时候,我和惜惜出门散步,在望月湖见到你和一个女孩,挺亲密的样子,我当时想叫你来着,惜惜说打扰你约会不太好,他拉着我走掉了。” 她笑容满面:“我没看清那孩子的长相,但高高瘦瘦,和你还挺般配。我问惜惜知不知道是谁,他说不知道,看样子心情不太好,我觉得你瞒着他,他吃醋了。” “只是普通朋友,找我有些事。”胡礼挑眉,“哥哥吃醋?” “对啊。”刘惜梅笑着捂嘴,“他从小就喜欢吃你的醋,你被哪个大人多抱了,被哪个阿姨亲了,他就会生闷气。” “哥哥这么幼稚啊。”胡礼笑眯眯,他很喜欢听他和何惜小时候的事情。 “还有更幼稚的呢!”刘惜梅凑近他,说悄悄话,“他小时候,还说要娶你当老婆,当时你幼儿园有个朋友说要娶你,他还跟人急了,两个人吵起来,明明是哥哥,却丢脸的只会哭,最后还是你哄好的!” “我怎么哄的?”胡礼好奇。 “哈哈哈哈。”刘惜梅大笑,“你答应他非他不嫁,他马上破涕为笑!真是童言无忌啊。” “妈!你在乱说什么啊!”何惜拿着水杯,瞪着坐在沙发上其乐融融的“母子”,简直羞愧难当,居然拿他小时候的丑事当笑话! “我可没乱说。”刘惜梅起身,朝胡礼做了个嘘的手势,走为上计,“我想起衣服还在洗衣机里,我先去晾,你们聊。” 何惜见胡礼还坐在那装乖,顿时一肚子火,水也喝不下,朝那人喊:“你跟我上来!” 胡礼跟着他上了阁楼。 这里是他的私密空间,收集室和研究房,里面杂乱无章,基本不剩多少空地,堆放着各种书籍,植物标本和培养器皿。 何惜一屁股坐到书桌前,胡礼直直的站在他面前,压迫感十足,他心情烦躁,踢掉旁边小方凳上的书,把凳子勾到前面,叫胡礼坐下。 胡礼听他的话,老实坐下,由于两个椅子高矮悬殊,原本高大的男人只能佝偻着腰,抬头才能看何惜。乖巧听话的模样,像犯错委屈的学生。 何惜下意识咳一声,怒气消了大半:“我妈刚刚说那些,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你不要放心上。” 胡礼盯着他,没回话。 “听到没有!”何惜不耐烦,踢他凳子。 “阿姨说,你们散步看到我和女生在一起。”胡礼眨了眨眼睛,“你为什么不来打声招呼?” “我为什么要打招呼,你是我谁啊!”何惜没想到他会提这件事,瞬时有些恼怒,“你现在不也什么都不告诉我吗?啊!开生日派对,一天天自作主张,纸醉金迷,不务正业,你有没有来问问我这个哥哥的意见?” 胡礼知道他在为这件事生气,不由放柔声调,无辜道:“我有邀请你参加,但你拒绝了。” “我才不跟你那群朋友混在一起。”何惜哼一声,“你们都是有钱的少爷,每天的工作就是吃喝玩乐,我能跟你们比嘛!” “所以,你是认出来了,对吗?”胡礼又将他扯开的话题拉回来。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何惜嘴硬不承认。 “认出那人是思蕊。”胡礼点破。 “对!我认出来了,想不到你们还能纠缠到现在?”何惜恼羞成怒,破罐子破摔,“真是脸皮厚得可以,反正我是无语了。” “那天你房间里的人,就是她吧?”何惜咬紧牙关,忍着心里强烈的不适和难过,完全控制不了低沉的情绪,他着急的发泄,“真是恭喜你们了,旧情复燃打得火热,你一点也不用考虑我这个哥哥的感受,我祝你们永结同心,幸福到老,反正你一直都是这样,只顾自己高兴才不管别人怎么想!” 胡礼心口一紧,却又不知该如何解释,当时房间里没人,更不会是那个人,口红印只是女生喝醉想强吻他,没躲过。 但他知道何惜不会信,因为那天自己太幼稚,脑子不清醒想逗弄何惜,做了过激举动,何惜太敏感,是他没考虑周到一时冲动才让哥哥难过了。 胡礼仰头看他,认真道:“不是她,我早就和她断干净了。” “撒谎,你就喜欢骗人。”何惜怎么可能相信,胡礼一解释,他倒觉得委屈起来,带着鼻音质问,“既然不是她,那你怎么不让我进去看?怎么把我拦在门外?” “不是她,当时里面没有人。”胡礼低声解释,“那天被你和阿姨遇到,只是意外,我与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联系了,她有事找我,但我没有答应,后来也没有再见面,你不要不高兴。” 何惜大窘,觉得自己过于激动,好像很在意他们联系一样,显得很小气,便强装无所谓道:“你们联不联系,关我屁事!” “真的不在乎吗?”胡礼盯着他。 “你烦不烦?听不懂人话是不是!”何惜撇开头不想看他,“你很得意吧?和哥哥的初恋女神纠缠不清,让你很有成就感是不是?” “她不是你初恋女神。”胡礼轻声说。 “随你怎么说。”何惜气呼呼,“反正什么都要惯着你,什么都要你开心,哥哥的什么好东西你都要抢,你这个坏弟弟!” “你才没有惯着我。”胡礼平静回道。 “我还不惯着你?”何惜被气笑了,“从小到大我是不是天天哄你开心,有谁欺负你我帮你出头,把好吃的好玩的都留给你,你还要我怎么惯?” “那又不是你真心的。”胡礼有些心不在焉,语气也沉重几分,“都是因为我妈。” “我懒得跟你争,我对你好是真心对你好,管它是为谁,有什么关系!”何惜觉得他太死脑筋,低头瞅他,想好好教育一番,结果和那双美丽的浅蓝色眼睛对视,瞬间忘记自己要说什么,他又尴尬的瞥开。 “有关系的。”胡礼委屈,瘦削的脸配精致的五官,一张引人犯罪的帅脸,随后他又无声的叹口气,无奈道,“算了。” 反正何惜永远都不会懂,不是不会懂,只是不愿意接受而已,他的心意早在多年前就毫无保留全部摆在他面前,是何惜不要。 接着,两人都不再说话。 房间里只有空调运转的声音,伴随着窗外的蝉鸣,衬得两人之间的沉默越发尴尬。 “没什么事,你就回去吧。”何惜挠挠头,硬着头皮道,“我还有事忙。” 胡礼一言不发,站起来往外走,落寞的背影看得人心疼,何惜反思是不是刚刚太激动,又把话说太重了。 这个弟弟是他从小疼到大的,只要他受一点伤,何惜都会跟着担惊受怕,虽然现在他长大,能独立生活,但心里挂念他,似乎是何惜刻进灵魂里的习惯。 只是胡礼越来越不需要他的关心,这令他怅然若失。 胡礼打开房门,闷热的夏天很快烧掉他的热情,他顿了顿,用有些嘶哑的嗓音道:“还有,我没有抢你的东西,我拿走的,都不是真正属于你的,而真正属于你的,你好像从来不上心。” “啊?”何惜云里雾里没听明白,“你什么意思啊!” 但胡礼没多做解释,直接离开了。 第4章 八中初中部来了个混血新生,听说是跳级保送,颜值智商双在线的珍贵品种。初二初三的学姐们高兴疯了,第二天就开始有所行动,初一学妹们还在偷偷观望,她们就已经去人家教室门口堵人了。 “何惜,初一那混血帅哥是你弟弟?”下课时间,专属聊八卦,真单撞醒同桌,“我怎么没看出来你是混血?你这运气也太差了吧,没遗传到优秀基因!” “滚蛋!”何惜打着哈欠,踢他一脚,“不是亲兄弟,是我妈朋友的小孩儿。” “怪不得。”真单摆摆手,“我说你这弟弟有点过分啊,霸占初一资源就算了,现在把初二初三的资源都抢走了,我还怎么早恋!” 何惜白他一眼:“长得帅又不是他的错,但长得丑就是你的错了。” “放屁!”真单一拳拍他背上,“友谊的小船翻了!” 何惜撇撇嘴,站起来往外走。 “哎,你去哪啊,我开玩笑的!”真单在后面吼。 “给我弟买零食去。” “切。”真单龇牙,“你这也太宠了吧?” 说宠确实一点不夸张,何惜每周100块生活费,除了吃饭外基本能剩50,平时他都把这钱投到游戏厅,台球室,漫画书上,那些能让他快乐。 但现在不同了,他全部贡献到胡礼的早餐牛奶,午餐零食和课外书籍上,弟弟完全取代了那些娱乐项目,但他觉得没什么,甚至更快乐了。 对胡礼好,早就成了他的习惯。 初一在教学楼一层,初三在四层,他下课就往小超市跑,然后再风风火火赶去胡礼教室。 胡礼很乖,会一直坐在位置上等他,哪也不去。他虽比同班同学小两岁,但发育一点没拖后腿,甚至高于平均水平,所以坐在教室后面。 何惜总是先吹口哨,见胡礼笑着转头看他,才懒洋洋从后门走进去。班上同学都知道他是胡礼哥哥,秉持爱屋及乌原则,见到他不会大惊小怪,反而礼貌的招呼一声。 “呐。”何惜一屁股坐到胡礼课桌边上,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他,“新鲜出炉的热狗。” “你的呢?”胡礼抬头问。 何惜伸手揉他头发,把一头乖顺的黑发弄得乱糟糟,俯视的角度,正好瞧见他裸露在外若隐若现凸出的锁骨,精致的形状,白得胜雪。 何惜一愣,居然觉得漂亮,他用轻咳掩饰尴尬,从桌上跳下来:“最后一根,专门买给你的。” “谢谢哥。”胡礼满脸纯真,配上迷人干净的笑,有些甜,他咬一口烤肠,肥得滋油,又举到何惜嘴边,“哥哥也咬一口。” 何惜顺势弯腰,就着他的手咬一口,眯起眼睛嚼起来。 “说什么谢谢。”他心情大好,把口袋里的辣条和薯片全拿出来,扔到桌上,“这也是给你买的。” “我不用这么多。”胡礼拿起东西往他口袋里塞,“哥哥也给自己留点。” “我又不是小孩子,吃什么零食。”何惜一脸得意,“给你买的就拿着。” 胡礼停下动作,收回手。 “这才乖嘛。”估摸快上课了,何惜拍拍他的头,“我差不多该回去了,下节课我就不来看你了,跟真单玩局游戏。” 胡礼乖巧的点点头,真的是个可爱惹人疼的弟弟。 上课铃声响起,周夏急匆匆跑回座位,他在厕所蹲了十分钟,基本报废,肚里空空如也,非常难受。 他见胡礼桌上有吃的,伸手拿过面包就要撕开包装,却被胡礼紧紧抓住手腕制止了。 “胡爷,干什么啊,快放手,痛死了!”周夏立马求饶。 胡礼不动声色拿回面包,把周夏揉乱的边角理平,温柔放进课桌里。 “搞什么?你又不爱吃甜食。”周夏哀嚎,“弄得像是山珍海味似的,吓我一跳。” “你不用管,这个不许动。”胡礼冷着张脸警告。 “哦!你哥送的。”周夏反应过来,撇撇嘴,“他买的啥都是宝贝,你都要收藏。” 周夏早就发现胡礼有两副面孔。 他这同桌挺早熟,对付来表白的女生一套一套的,淡定又绝情,还该死的很帅气,搞得那堆女生迷他迷得不行。 但到了何惜面前又是另一副模样,乖巧可爱,特单纯的感觉,他哥说啥都点头,他哥做啥都笑。 周夏不止一次嘲笑他:“我觉得你在何惜学长面前,是真的弟弟。” 胡礼用他那双漂亮大眼睛瞅他一眼,回他一个不置可否的高冷淡笑。 “就是这眼神,就是这寒冷的感觉!”周夏兴奋道,“你敢对你哥做不?” 得,这次胡礼直接无视他。 下午放学有一个半小时吃饭时间,初三因为学业紧张,延后半小时。每天,胡礼都会坐在教学楼前的花坛上,等他哥下课,两人一起吃晚饭。 那是一道美丽的风景线,穿着干净校服的少年,坐在绿意盎然的花丛中,手里拿本书,表情专注。他皮肤白皙,身材瘦长,刀削的侧脸精致五官,阳光下发着光,和洁白的衬衫一样不染凡尘。 这不知又是多少女生的青春梦。 过路的女生都忍着尖叫从他面前走过,她们故意绕远走花园的小路,只是为了离他近一些,大胆的会在小伙伴的怂恿下反反复复走好几次,故意大声说话想引起他的注意,希望能与他无意间的抬眸对视。 可惜的是,他无动于衷。 思蕊嘴里含了根棒棒糖,身边跟了好几个小姐妹,她注意胡礼好几天,觉得他真是块难啃的骨头,不过她喜欢,因为硬骨头才配得上饿狼。 手里的小说正看到关键剧情,胡礼正要翻页,一只铆钉靴踩到长椅上,扑面而来的香水味,说不上难闻,就是有些浓。 他困惑的抬头,一个小姐姐立在他面前。 其实思蕊很漂亮,不算高中部,她基本是八中一枝花,初中部扛霸子,偏偏她成绩还很好,罕见的擅长学习和拉帮结派。 在其他初中女生开始追星,说这个姐姐漂亮那个哥哥帅气的时候,她已经买最贵的护肤品,最火的化妆品,会画各种妆容;当同年级女生还躲在被子里看玛丽苏小说,天天幻想霸道总裁爱上我的时候,她已经和高中部校草谈了场轰动全校的早恋,并很快把那人甩了。 她烫发,美甲,化妆,也学习,参加社团活动,进学生会,她霸道嚣张,但从不欺软怕硬,欺负霸凌。 学校的女生都想跟她做朋友,男生封她为女神,这样的大环境,让她没来由的自信,觉得自己魅力无限,法力无边。 可是胡礼是个对颜值不感冒的人,可能是从小看自己的帅脸长大,对美的免疫力极高。 他皱眉,没有被校花搭讪的自觉,只觉得她的举动不太礼貌:“有什么事吗?” “你就是胡礼?”思蕊一把扯过他手里的书,扔到旁边长椅上,笑道,“小狐狸。” 那是何惜不久前送给他的书,他平时连折都舍不得,现在被随意丢开,胡礼心里厌恶,但面上不露声色:“对,你到底有什么事,我不认识你。” “听说你很火?把初一小妹妹迷得不要不要的?”思蕊凑近,才发现他的皮肤极好,干净光滑,几乎没有毛孔,她不由得羡慕。 胡礼看她一眼,并不想搭理,伸手拿回书准备继续。 “跟你说话呢?”被无视,思蕊恼怒,又要去夺书。 胡礼轻松躲开,将书小心放到膝盖上,才抬头回道:“首先,和陌生人说话应该保持一定距离,你很没有礼貌;其次,我不认识你,有拒绝回答你任何问题的权利;最后,你脸上的妆太浓,香水味太大,影响到我看书,请你离我远点。” “卧槽!”思蕊张嘴就要开骂,又突然觉得这人有趣,主要是长得好看,高冷的样子挺帅,比那些天天追在她屁股后头的男生有格调。 她大笑着舔两口棒棒糖:“那你做我男朋友。” 这人疯了?胡礼皱眉,压下心里的火气:“你听不懂人话?” “听得懂,但我就喜欢你这款的。”思蕊抽出张纸巾,打开口红在上边写下一串数字,“我给你时间想清楚,这是姐姐的电话,想好再回复。” 胡礼淡淡看着她,没伸手接。 “思蕊?小礼!”何惜挎着书包,跑得有些衣衫不整,看到弟弟和自家女神在一起的画面,心里掠过一丝异样,“你们在干嘛啊?” “何惜?你们认识啊。”思蕊回头,直起身。 “我弟弟啊。”何惜呵呵笑。 “原来是你弟弟啊。”思蕊笑得一脸玩味,她啪的一声将纸巾拍书上,凑近胡礼小声道,“我等你答复。”说完便带着人离开了。 “怎么回事?”何惜走过来,看清她留下的东西,瞬时脸色一变,“小礼啊,你身边不是有很多女生吗?我看漂亮的也很多,你不至于和初三姐姐谈恋爱吧?她可比你大四岁!” 胡礼准备扔纸巾的动作一顿:“哥哥什么意思?” “就是……”何惜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我挺喜欢思蕊的,还打算追来着,所以给哥一个面子,她真不适合你。” 胡礼愣了愣,像是没找到自己声音,良久他才小声问:“你喜欢她?” “嗯呐。”何惜尴尬的笑了笑。 胡礼拿上书,站起来就要走,他还是第一次这么冷漠,搞得何惜很紧张,他赶忙去拉他:“你怎么说走就走啊!” “哥。”胡礼站着背对他,看不清表情,只是声音有些低落,“她也不适合你。” “喂,不适合就不适合嘛,你走什么!”何惜马上抓起书包跟上,胡礼一直很乖,从来不这样,何惜特不适应,本能的哄道,“你喜欢就跟哥说嘛。” “不喜欢。”胡礼吸一口气,也觉得自己反应太大,又恢复甜甜的笑,“我早就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啊?真的假的!”何惜兴奋,八卦之火被点燃,“是谁啊,快告诉哥哥,漂不漂亮?同班同学?” “无可奉告。”胡礼坚决道,说完侧头去看何惜,他本就长得好看,认真凝视的时候,满眼都是深情,似乎要勾人魂魄。 何惜被他看得心里一热,他有些慌乱,忙伸手压住心口,早已没了再追问的心情。 第5章 刘惜梅给何惜介绍了个姑娘,是隔壁张姐妹妹的侄女,听说在银行工作,今年23岁,人长得漂亮,性格温柔文静,有孝心懂礼貌,关键是喜欢花花草草爱养动物。 她心想,这和何惜不是绝配嘛!马上要了人家姑娘的照片,当天晚上就给儿子介绍。 “漂亮吧!”刘惜梅将照片放大,展示给何惜看,“听说是素颜,没化妆,这姑娘是真不错。” 何惜瞟到那苍蝇腿的眼睫毛,心里冷笑,他推开手机拒绝道:“是挺漂亮的,但不适合我。” “惜惜啊,妈妈没有那么死板,就只是认识下,交个朋友,况且现在又不是谈了恋爱就一定要结婚。”刘惜梅劝道,“关键是你要什么都经历下,你都25了,还没谈过恋爱,这像什么话,你公司也没什么女同事,你又不爱交际,这样下去怎么行哦。” “我觉得挺好的。”何惜心不在焉按电视,他在游戏公司做策划,从程序员到设计师,基本清一色男同胞,“跟男生相处自在,女生作天作地,我可伺候不来。” “这是什么话!”刘惜梅见他执迷不悟,有些生气,“人和人相处都是相互理解包容的,你这人都没见,就妄下结论!” “妈,真没必要。” “我不管,我都跟人家说好了!” “那你再推掉不就好啦,说我中风?出车祸?肠胃炎?什么都行,随便找个借口。”何惜无所谓道。 “你个混小子!”刘惜梅气得动手,“你不去也行,阁楼明天清理出来,我要堆放杂物!” “妈,你又跟我来这套!”何惜顿失底气,最后只能妥协,“那就见一面,只一面!” 何惜原本只是想应付的见个面,哪成想这姑娘真的挺漂亮,至少真人比照片好看,性格文静,身材娇小,是容易让人有保护欲的类型。 这些都不是问题的关键,关键是人家非常有诚意,送了何惜见面礼。 那是一本蝴蝶标本,虽然只有十页,上面的蝴蝶都不是什么珍贵品种,甚至有的为了好看人为上色非常拙劣,但主要是投其所好的那份心意,把何惜感动了。 好感这东西就是这么奇妙,一旦有了就觉得那人处处都好,何惜和宋娜聊得非常投机,两人最后交换联系方式,大有继续发展之势。 第二次见面,何惜送了宋娜大两千的包。 他没送过女生礼物,百度攻略好久才找到一句“送口红包包一定不会错”。他工资待遇不错,又住在家里,平时没多少开销,有不少存款,他觉得口红价格有些便宜,就咬牙买了包包。 好在宋娜表示非常喜欢,他才放下心来。 两人一来二往渐渐熟络起来,但谁也没说谈恋爱,也没表白,更没做过什么亲密的事。 何惜没经验,他觉得是经人介绍,等于是心照不宣的恋爱关系,而宋娜是女孩子,肯定是害羞,所以从没主动戳破那层纸。 直到两个月后的周末,那天是宋娜生日,何惜约她出来吃饭,晚上再一起看电影。他选了家环境优雅的西餐厅,特别定制了蛋糕,为宋娜庆生。 “哎,我可怜的小狐狸。”烊林翘着兰花指戳盘子里的牛排,“看看你身后是谁?” 胡礼漫不经心回头,然后愣住,半晌他才转过头,一声不响继续吃东西。 “牛批啊。”烊林勾嘴笑,“这样你都能无动于衷。” “这么大的牛排都堵不住你的嘴?”胡礼瞅他一眼,没接受挑衅。 “只有陆叔叔的东西才能堵住我的嘴。”烊林伸出舌尖舔下唇,性感又魅惑,他今天穿的女装,日式学生制服,格子裙和水手服,整一清纯高中生,如果忽视那些夸张的重金属饰品的话。 胡礼没理他的低俗段子,继续手里的动作。 “那姑娘有些面熟。”烊林眉头一皱,必有大事,“卧槽,我想起来了!” “昨晚在会所遇到过,身边一特油腻的中年西装男抱着她,喝得烂醉。” “你确定?”胡礼终于有了反应。 “确定,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看女人准得不得了,那就是个捞女。”烊林咂舌,侧身认真看了眼,“你哥送了她一个包,奢侈品牌子,均价一万起。” 随后他又托腮装作惋惜道:“你哥也太惨了,不是没谈过恋爱吗?怎么遇到这种手腕深的货色,看他那样还挺投入的。” “陪我演场戏。”胡礼放下刀叉,用餐巾擦拭嘴角。 “哎!我喜欢~”烊林眨眼睛。 何惜刚把蛋糕拿出来摆上蜡烛,面前黑影笼罩,他抬头就望见高大的胡礼和穿着小裙裙的烊林站在桌前。 他手上动作一顿,忘了自己要做什么,下意识问来人:“你怎么在这?” “我和朋友来吃饭,真巧啊,在这里遇到哥哥。”胡礼笑容得体优雅。 “小惜啊,这是谁啊?”宋娜瞟了胡礼一身装备,高兴道。 “我弟弟。”有外人在,又是公共场合,何惜不好发火,忍住心里的火焰回道。 “我怎么没听你说过?”宋娜捂了捂嘴巴,动作有些夸张。 看得烊林直翻白眼。 “不是很亲的弟弟。”何惜解释,“是我妈妈朋友的孩子。” “哪里的话。”胡礼笑着,一张英俊的脸庞让人移不开目光,“我和哥哥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吗?” 何惜张张嘴,无法反驳。 “今天这位小姐姐过生日?”胡礼很有礼貌,招来侍者,为他们点了份奢侈的甜点和红酒。 “祝您生日快乐。”他不打算纠缠,说完就要带着烊林离开,“不打扰了。” “哈哈哈哈,那女的也太做作了,你哥什么品味?”坐进车里,烊林忍不住吐槽,刚才他憋笑快憋出内伤,“她直勾勾盯着你的样子,有够恶心的。” 胡礼向后靠住椅背,打开车窗,拿出根烟点上:“他品味一直不怎么好。” “看出来了。”烊林也跟着点了根。 “你别抽。”胡礼瞥他一眼,“被你狼叔发现,你又来怪我。” “不会!不会!我是这种见色忘友的人嘛。”烊林赶紧点上,猛吸一口,“他们什么时候出来啊?” “很快。”胡礼吐烟圈。 他这个蠢哥哥,现在肯定心情不好,他一旦心情不好,就没什么耐心,哪还顾得上吃饭。 果然,十分钟以后,何惜和宋娜走出餐厅,胡礼把车开到他们面前停下:“去哪?我送你们。” 何惜睁大眼睛,不敢相信:“你怎么还没走?” “我朋友刚去旁边店里买东西。” 他说完,坐在副驾驶的烊林就笑着伸出手,露出手腕上的链子,那是他们饭前买的。 “不用了,我们自己去。”何惜没好气道,真是冤家路窄! “小惜,要不我们就坐你哥哥的车吧。”宋娜装作为难的看了看手表,“现在这个点不怎么好打车。” 何惜还在犹豫,胡礼已经下车,绅士的为宋娜打开车门,让她进去,何惜无奈只能跟上,关门之前还是忍不住瞪了胡礼一眼。 看电影的商场离得很近,每几分钟就到了。他们到得有些早,买好爆米花和饮料,也还有二十分钟才入场。 “小惜,你弟弟长得挺帅的,他多大啊?”宋娜不经意的问。 何惜皱眉:“21岁。” “这么年轻?”宋娜惊讶,“我看他开的车一百来万呢,家里挺有钱?” “嗯。”何惜不知道为什么要和宋娜聊这个,敷衍道,“他是富二代。” “真好呢。”宋娜若有所思,“那个女生是他女朋友吗?” 何惜愣住,烊林全程没说话,又穿女装又化妆,才会让宋娜误会,但那刻他下意识不想去解释,轻轻“嗯”了声。 从那以后,宋娜突然忙起来,何惜打电话约她,她总有工作没做完,他们原本每周见三次面,现在一周也见不到一次。 何惜心里难免有些低落,但也表示可以理解。 这天傍晚,宋娜突然发来信息:何惜我跟你说,你弟弟那个朋友,是男生!根本不是他女朋友,哈哈哈。 何惜心里警铃大响,突然有不好的预感,忙给宋娜打电话。 “喂?”宋娜像喝了酒,声音轻飘飘的。 “喂!你怎么知道的?”何惜急切道。 “知道什么?”宋娜莫名,愣了下才明白,笑道,“我听到的啊,他突然说话,吓我一大跳。” “你们见面了?”何惜心里一沉,特不是滋味。 “对啊。”宋娜完全没听出他的异样,自顾自道,“那天临走烊林塞了张名片给我,你弟弟送了我生日礼物,我要感谢他一下吧,就请他们吃饭啦,前几次烊林都没空,今天才一起来玩的,反正让人吃惊!” “前几次?”何惜忍住怒气,“你背着我和我弟弟吃饭,约会?” “喂!你说话别这么难听!”宋娜也有些气,“我约谁是我的自由,这个你管不着吧?” “管不着?”何惜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们不是在谈恋爱吗!你不是我女朋友吗!” “啥?我是你女朋友?”宋娜笑了,讽刺道,“我怎么不知道?普通朋友而已,出来吃几次饭就以我男朋友自居,你脸皮还真厚。” 何惜又生气又难过,说不出话来,良久他才憋出一句“渣女”,挂断电话。 他越想越气,越来越难受,最后根本控制不住自己,急匆匆下楼,换上鞋就跑出家门。 胡礼刚洗完澡,没来得及吹干头发,就听见他家门被敲的震天响,打开门,何惜正站在门外,大喘气。 “哥?”胡礼让他进来,“你怎么来了?” “不要叫我哥!”何惜三两步走到厨房,倒杯水喝掉,“我没有你这样的弟弟!” “又怎么了?”胡礼随便穿了件T恤,显露精壮的身材,头发贴在脸上,正往下滴水,七分性感三分纯洁。 “你背着我和宋娜约会。”何惜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不发火。 “哦,这件事啊。”胡礼随意道,“是她联系烊林说要感谢我,我拒绝过几次,但她一直打电话,把烊林搞烦了,我才去的,就吃个饭,什么也没做。”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何惜瞪他,“你当我是摆设吗?” “我以为你知道。”胡礼吃惊,走近两步,一脸不可置信,“难道你不知道?” “我知道个屁!”何惜恼羞成怒,他这个弟弟就是这样,喜欢装无辜,什么都不是他的错,是他这个哥哥的错,“一次两次就算了,三番五次联合起来骗我,很好玩吗?胡礼!” “不好玩。”胡礼低头看他,极为认真,“她对你不是真心的,烊林送了她一条不想要的项链,她就黏上我们,怎么甩都甩不掉。” “关你什么事?”何惜羞愧难当,“要你帮我?我求你帮忙了吗!” “没有。”胡礼摇头,深深叹口气,“可是你根本看不清,她骗你,你还沉迷其中,哥哥,你的眼光怎么一直这么差。” “对!”不知道哪句话击中何惜神经,他突然疯狂,朝胡礼大吼,“反正我在你那就是傻子,就是愚蠢,我就是眼光不好,才把你当弟弟这么久,掏心掏肺对你,你……你什么都要跟我抢!” “哥哥?”胡礼有些慌乱,他没想到何惜会发这么大的脾气。 “别叫我哥哥!”何惜语无伦次,“我没有弟弟,我是独生子女!我要跟你绝交!” 快要哭了,但一定要忍住,千万不要在他面前哭出来,不然也太丢脸了!这样想着的何惜只想逃。 “哥哥!”胡礼挡住他的去路。 何惜什么也顾不上,他难堪到极点,对胡礼失望又愤怒,他猛推胡礼,狠狠将他推到地上,匆匆跑走了。 以后再也不要见他了,这个讨厌的弟弟! 第6章 周五傍晚,天空挂着暗紫色云朵,太阳就快要下山,为人间留下最后的温柔。 何家其乐融融,刘惜梅哼着小曲洗碗,何正在客厅看电视,家里两个孩子都在书房写作业,组成平凡家庭的幸福时光。 胡礼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他拿起一看,是陌生号码,也不在意,直接挂断,并顺手设置静音。 “谁啊?”何惜转着笔,随意道。 “不知道,未知号码。”胡礼停下手里的动作,认真道,“可能是诈骗电话。” “我觉得骚扰电话的可能性大些,这才多久啊都几个了?”何惜皱眉,“要是被我知道哪个孙子卖你电话,我非削了他不可。” “哥,没关系的。”胡礼笑道。 “你就是太温柔了。”何惜用笔轻轻敲打他的头,“让那些人越来越嚣张,前两天电话都打到家里座机上了,把我妈吓一跳,还以为你早恋。” 胡礼垂下头,有些不好意思:“给阿姨添麻烦了。” 他生得好看,因为年纪小,腮帮子鼓鼓的,眼睫毛又很长,垂头丧气的样子看在何惜眼里全是可爱。 “不麻烦,你这哪算什么麻烦,和我比起来不要太乖哦。”何惜安慰,“别理这些有的没的,我们做作业。” 胡礼乖巧的“嗯”了声,继续练习册上的习题。 平静没能持续几分钟,他的手机又震动了,这次是短信,他有些烦,拿过来正要关机,瞟到短信内容:不接电话?给你五分钟,不然我给何惜打了。 虽然没有来电提示,但胡礼还是从这傲慢的语气中猜出发信人是谁。 她似乎很擅长抓人软肋,胡礼看到何惜两个字完全没辙,只能回复:什么事? 未知号码:我在你家楼下,出来吧?不然我就喊叔叔阿姨开门啦。 胡礼无语,心里厌恶,却没有办法,他回了个“嗯”字,抬头对何惜道:“哥,我去上个厕所。” “嗯。”何惜正被一道数学题困住,绞尽脑汁没有思路,他随意点点头,“去吧。” 胡礼从来不骗何惜,这是他撒的第一个谎,心里很紧张,好在何惜毫无察觉,他才放心站起身。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不愿意告诉何惜思蕊在家门口,他一点也不想让那两人见面。 天渐渐变黑,夜风习习,别墅区人烟稀少,静谧沉默。 “你怎么进来的?”胡礼一眼看到蹲在路边的少女。 “我有朋友住这里,问他拿的门禁卡。”思蕊笑笑,抬头露出一张素净的脸庞,没有化妆也没有香水。 “我的电话和地址也是朋友告诉你的?”胡礼不耐烦道。 “no,no,no.”思蕊摇动食指,拿出怀里的小本本,“我买的,50块。” 胡礼不屑的扯起嘴角。 “果然花大价钱买的消息很灵通啊。”思蕊毫不在意,笑着靠近他,“说你最在乎何惜,只有跟他相关的事你才有反应?” 胡礼不置可否:“你到底想干什么?” “如果我跟他谈恋爱呢?”思蕊眯起眼睛观察胡礼的反应,“你会吃醋吗?吃他的还是我的?” 胡礼差点没绷住发火,他收紧手指,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做,他知道要忍耐,尤其是对付思蕊这样的聪明人,他冷漠道:“随便你。” “啧啧啧。”思蕊无趣的咂咂嘴,“看样子你是不打算接受我的心意啦,那我现在通知你,我从明天开始追求你!” 胡礼皱眉,觉得这人有些难对付,他本可以不理也不管,完全无视才是他正常的态度,但哥哥喜欢这人,所以他做不到无动于衷,他很为难,既害怕拒绝后她和哥哥在一起,又不想和她在一起让哥哥误会。 沉默许久,他才答道:“看你的本事,我唯一的要求,别让我哥知道。” 思蕊歪头笑,伸出右手举到他面前:“成交。” 何惜最近有些受宠若惊,平时不怎么搭理他的女神思蕊突然对他亲近起来,他们不同班,思蕊在隔壁,但她下课老喜欢往何惜教室跑。 下课铃响了几分钟,何惜等了会,觉得思蕊不会过来,便起身去小卖部。 他刚走到门口,就和来找他的思蕊撞个正着。 “呐。”她递块口香糖给他,“去哪?” “找我弟弟。”何惜接过,撕掉包装塞嘴里,“你怎么来啦?” 思蕊扯了下凌乱的校服,往外走:“那走吧?” “去哪?”何惜不解。 “去找你弟玩啊。”思蕊吐掉嘴里的口香糖,回头道。 于是这奇妙的三人组就诞生了。 明眼人一眼就看明白的剧情,初中部扛霸子甩了高中部校草,现在要追求初中部校草,多么狗血的剧情。 唯独身在其中的何惜没有发现任何异样,一边是他最爱的弟弟,一边是他暗恋两年的女生,他沉迷其中,无视这段关系里的诡异地方。 这天下午放学,真单约何惜打球,胡礼说自己有空,会去观众席为他加油。 他话音刚落,思蕊便道:“我也有空,和狐狸一起去。” 何惜兴高采烈,赛前热身还在跟真单说这事:“我说,今天我女神和弟弟都在啊,你给我点面子,让我几分,改天请你吃饭。” “何惜。”真单压着腿,不屑道,“不要虚荣心作祟,人要活得真实。” “一周晚饭。”何惜咬牙加大筹码。 “成交!”真单点头,“兄弟,我就喜欢你这股为爱牺牲的狠劲!” 比赛开始,三对三,真单为了晚饭和何惜沟通好,去了对面,他传了好几个“失误”球,都到了何惜手里,两方比分拉大,队长很快发现问题,把真单换下场。 何惜正好也累了,跟着他下场休息:“谢了啊,兄弟!” 真单摆摆手,他累得失言,只想快点喝口水,抬头就瞧见观众席上思蕊凑近胡礼的画面,这亲密动作没持续多久,就被胡礼一掌推开。 他下意识侧头看何惜,见他正低头翻毛巾,才松口气,他装作不经意的问:“思蕊最近怎么都跟你们混在一起啊,以前不都是跟高中部的打得火热吗?” “不知道。”何惜终于找到毛巾,随便擦擦头,笑着朝观众席招手,得到回应后才继续道,“可能是觉得我比较有意思?” “你少自恋!”真单佩服他的乐观,试探性发问,“她可是出名的颜狗,不会是看上你弟了吧?” “不会!”何惜自信满满,“我弟有喜欢的人了,不可能跟她在一起。” 真单想,何惜是不是耳朵聋了,他明明说的是:思蕊对他弟有意思。他到底是什么脑回路,硬是理解成:你弟是不是喜欢思蕊。 但真单懒得再解释,你永远叫不醒一个装睡的人,他敷衍道,“你弟告诉你的?是谁啊?” “不告诉你!”何惜拒绝,有些得意道,“我弟什么都告诉我。” “瞧把你能耐得。”真单哼唧,“不说了,上场了,再让你五个球。” 其实那时候的何惜怎么可能没有发现端倪,他们三个腻在一起,有时的行为举动会形成一个怪圈。 比如买饮料,他会买橘子味,那是思蕊喜欢的;思蕊会买水蜜桃,那是胡礼喜欢的;胡礼则会买草莓,那是他喜欢的。 比如思蕊把书包、文具盒、钥匙链通通换成狐狸吊坠,有时还会带狐狸饰品,兴高采烈问他们好不好看,有次被突袭的老师没收了个狐狸戒指,她不开心很久,抱怨说:“我最喜欢狐狸了,那只超可爱的。” 后来还是何惜托关系,用存了好久的零花钱买了个一模一样的送给她,思蕊却只是笑着接过,对他说:“谢谢。” 转头却很兴奋的问胡礼:“漂不漂亮,你喜不喜欢?” 何惜记得,当时胡礼没理会她,直接越过她将手里的饭团给自己,有些生气道:“怎么一下课人就跑不见了?也不和我说一声,还没吃饭吧?饿不饿?这是你最喜欢的饭团,快吃吧。” 当时他心里又难受又感动,酸酸的不是滋味,最后笑着和胡礼道谢:“啊,这个很难抢的,谢谢啦。” 还有就是思蕊会经常拿情书给胡礼,说是自己的小姐妹拜托她送的,何惜觉得这没什么,让他觉得怪异的是,胡礼每次都收下了。 可是胡礼明明不收任何人情书的,就连拜托他送的那些,胡礼连手都没抬,就对他说:“扔了吧,哥哥,我不想看。” 有一次何惜实在好奇,就去抢情书:“是谁给你的啊,你怎么每次都收下了?喜欢的人?” 胡礼惊慌失措,抓得很紧不给何惜:“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骗人,你以前从来不收到!”不知道为什么,何惜莫名其妙觉得生气,因为以前胡礼从来不瞒他事情。 胡礼随手将情书撕掉,扔进旁边垃圾桶:“你看,真的不重要。” “狐狸好过分。”思蕊站在一旁目睹一切,最后嘟嘴抱怨。 情书是她写给胡礼的,她说要写到他接受她为止,胡礼起初并不收,直到她说:“你不收我就给何惜咯。”胡礼才愿收下,但他一封都没打开。 他怎么可能会看,他明明有喜欢的人。 这样的事情还有很多,夹杂在他们日常生活里,都是些细微的细节,并不能影响什么。 何惜每次都当做没看到般默许这些发生,他以为自己是大度和不在乎,后来他才明白,是太在乎后的自欺欺人。 第7章 “喂!你要在我家待到什么时候?”烊林敷着面膜,懒洋洋地做脸部按摩,还不忘踢旁边的人一脚,“小心我陆叔过来看到你,吃醋,要了你的命。” “你在做梦吗?”胡礼随意的躺在宽大沙发上,鼻间架一副金框眼镜,拿着游戏手柄按得漫不经心,满满的斯文败类样,“就算你脱光,躺在陆渊床上,他都无动于衷,他会吃什么醋?” “对了,我想起来了。”胡礼坐起来,揉揉眉心,继续嘲讽道,“你还真做过,最后被扔出房间。” “你给我滚!”烊林被戳到软肋,心里超不服气,“至少陆叔是抱过我的,还是裸体哦,你的好哥哥有吗?” “你是变态吗?”胡礼把手柄一扔,人往后一仰,谁也不爱,“我失恋了。” “失恋?你就不要再侮辱这个词了。”烊林小心翼翼,避免弄坏面膜,“你恋过吗?” “他把我拉黑了。删好友。不见我。”胡礼自顾自道。 “哎呦,我的小可怜。”烊林把脸打得啪啪响,“你,纯1,混血,在这个遍地飘零的时代,简直是gay圈天菜,只要你想,小爷我今晚就带你找到恋爱的感觉,重回欲望海洋。” 胡礼望着天花板:“不想。” “你这人就是脑子转不过弯,一根筋,简直要气死爸爸了。”烊林翻白眼,灵光一闪,“那作为朋友,你陪陪我行吧,我今晚有个姐妹趴,你帮我长长脸。” “不去。”胡礼生无可恋。 “由不得你!”烊林再也忍不住,随手抓起靠枕就往他身上招呼。 最后胡礼还是跟着烊林出了门,大三学业不紧张,整天没课,他无事可做,待在家里心烦,就因为烊林话多,才想来调节郁闷的心情,何不听他的放纵一把,他自暴自弃的想。 荧光粉的超跑停在酒吧门口,今天有胡礼作陪,烊林觉得特有排面,定了本市最豪华的酒吧包厢,约了同城的小零们彻夜狂欢。 他是这里的常客,骚包的跑车一到马上有侍者认出来,主动帮他泊车,烊林心情好,甩了几张粉票子给他。 胡礼不讨厌这种场合,有时放纵会让他觉得轻松,只是何惜不喜欢,所以他很少来。 没想到刚进门,就遇到了熟人。 肖逸喝得有些醉,正被一个纤细的少年架着往外走,身旁的人想要帮忙,却被他一把推开。 “狐狸?”肖逸眯起眼睛。 胡礼点头招呼:“这么早就走?” “嗯。”肖逸笑,一张英俊的脸带着醉意,他下意识伸手摸身边少年软绵绵的耳朵,“陪我家兔子去。” “他可不是兔子。”胡礼淡淡道。 “啊?”肖逸一愣,眼中划过一丝茫然,很快恢复如常,“都一样。” “嗯。”胡礼不置可否,和他告别,“再见。” 等那群人走远,咋呼的烊林激动得想尖叫:“是谁?那是谁?这样的极品你怎么不介绍给我!” 胡礼瞅他一眼,无情道:“别想了,你吃不下,他心里有人。” “切!”烊林不屑,“我心里还有人呢!又不是谈恋爱,认识认识嘛。” “你不行。”胡礼勾唇,“他喜欢兔子,找的都是和那人相像的,你太骚了。” “你这人真讨厌,变相的夸奖我是什么意思嘛。”烊林娇嗔道。 烊林的“姐妹团”有十来个人,涵盖本市富二代圈的极品骚零,听说胡礼要来,纷纷到场,就为见他一面。 本就是一群没啥下限的人,后来喝了酒,就更疯狂,开始提过分的要求:“林林,我要摸狐狸的腹肌!” “摸,随便摸。”烊林喝得云里雾里,正和身边人聊得热火朝天。 那人果真靠过来,开始动手,胡礼顾及是烊林的朋友,不想撕破脸皮,只是捉住那只乱动的手,不让他继续:“抱歉,不可以。” 那人痛得惊呼,眼泪掉下来,胡礼毫无反应,面无表情放开他,起身往外走:“我去抽根烟。” 该死,就不该答应烊林这骚东西。 胡礼思想开小差,刚打开门走出去,就和隔壁包厢跑出来的人撞个正着,那人跑得很急,撞进胡礼怀里后作用力很大,两人一同往后倒。胡礼只有伸手抱住他,才避免跌倒。 那是个瘦弱的少年,看着年纪不大,白白净净,脸上挂着泪痕,看着挺可怜。 “抱歉。”胡礼先道歉,放开他。 话音刚落,隔壁包厢又有人跑出来,一群来势汹汹的男人,抓起少年就往回走:“跑啊?怎么不跑了?当表子还想立牌坊!收了老子的钱不陪客?做你妈的美梦。” 少年没说话,他本能伸手抓住胡礼的衣服,胡礼感觉得到,男孩很害怕,因为他的手抖得厉害。只是一瞬,他有了恻隐之心。 他抓住少年的手腕,将人拉过来护在怀里:“多少钱?” “什么?”领头的男人啐一口唾沫,“多少钱?小朋友你在搞笑吗?楚爷看上的人,无价!识相点,给老子滚!” 胡礼没动,重复道:“多少钱?” “我特妈!”男人被惹怒,拿过旁边人手里的钢棍就往胡礼身上招呼,“弄死你!” 那一棍若在平时,胡礼能轻松躲过,但现在不行,他怀里有人,一手护着他,另一只手想抬手接下钢棍根本使不上力气。 最后他只能举起手,用手臂把那一棍子受下,□□被挤坏,有些疼。 怀里的人吓坏了,抖个不停,抬起哭得泪流满面的脸,弱弱的喊:“先生……” “没事。”胡礼低头安慰,又朝旁边的男人道,“我要见你的老板。” “你算老几?”男人情绪激动,唾液飞溅,“不想死就给老子放开!” 胡礼正要说话,包厢的门打开,烊林一脸迷离看着他:“你堵在门口干什么?”他睁了睁眼睛,满脸诧异,“卧槽,你怀里的是谁?” “妈的,又来一个?”男人见烊林打扮骚包,还留着长发,瞬时了然怎么回事,语气暧昧道,“也是少爷?小哥,你都有一个了,就放开你怀里那个吧?让楚爷等急了,大家都不好过。” “什么楚爷?谁是楚爷?”烊林根本不在乎有人说他骚,毕竟是事实,没啥好争辩的,他茫然的问胡礼,“他跟你抢男人?” 隔壁包厢的门打开,又一黑皮壮汉走出来:“王哥,楚爷让我出来看看,人怎么还没带回去。” 王凯瞅一眼烊林,又望一眼胡礼,觉得这两个都是极品,比那小少爷不知道好多少,搞不好楚爷喜欢呢?他挥挥手,命令手下:“把这三都给老子带回去。” 烊林莫名其妙,被人抓着走,侧头问胡礼:“哥,到底什么情况啊?” 他喝了酒,脑子有些晕,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当成少爷,等他被摔进肥头大耳的男人怀里,口臭酒气熏得他想吐,他才瞬间清醒。 “放开老子,你知不知道我是谁!”烊林挣扎,“我是烊中庭的儿子!陆渊的干儿子!” 房间里安静一秒,瞬间爆发出哄笑声,楚爷吸一口雪茄:“小弟弟,牛皮可不是这样吹的。”说完就抓着烊林往自己怀里带,另一只手已经伸到他衣服里。 胡礼瞧见这情形,顾不上怀里的少年,两步跨过去,一手扭开楚爷的肥手,一把将烊林拉起来,护在身后。 “狐狸,我被人摸了。”烊林哭得梨花带雨,“陆叔都没有摸过我……” “给你陆叔打电话。”胡礼将人护着往后退,楚爷的手下已经站起来,只要主子一声令下,就会朝他们涌来。 “打!”楚爷觉得好笑,闯进来两毛头小子,居然说是他大哥的儿子,烊中庭就一个儿子,今天都快30了,他见过面,是个成熟稳重的年轻人,跟这哭哭啼啼的娘娘腔可不一样,“我给你20分钟,看谁会来救你,没人,今晚你就乖乖躺我床上。” 烊林战战栗栗,他不是怕什么狗屁楚爷,他只是不敢给陆渊打电话,他抬头看胡礼一眼:“真的要打吗?” “嗯。”胡礼忍着手臂上的痛,不动声色,“不打也可以,陪那老头睡一晚上。” “我打!”烊林惊慌失措,摸出手机。 “喂?”男人很快接听,嘶哑低沉的性感嗓音,听得烊林心肝颤。 “陆叔叔……”烊林吞吞吐吐。 “什么事?” “我得罪了人,他押着我,不让我走。”烊林带着哭腔,“我什么也没做,就好好喝酒呢,突然就被抓到别的包厢,他们不相信我认识你,要你20分钟之内过来,不然……” “不然?”陆渊端坐在会议室,用钢笔敲着文件,下边二十多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看他脸色一变,大气都不敢出。 “你来救救我……不然,不然他要我……”烊林吓得不行,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要你干什么?” “□□……”烊林小声道。 “砰。”一声巨响,会议室的人齐抬头,才发现是老大把手里的钢笔折弯扔桌上了,黑色墨水一路蔓延,洒满桌子,有些溅到人脸上,没人敢伸手擦。 陆渊站起来,黑着一张脸往外走,用低沉克制的声音对电话那头的人道:“地址。” 有陆渊出马,事情很快解决,只是烊林被他陆叔叔逮回家了,没来得及和胡礼告别。 胡礼走在路上,手臂已经痛到麻木,得尽快去医院,没走两步,有人追上来。 “先生!先生,谢谢您!”是刚刚救下的少年。 “你多大?”胡礼停下来问他。 “19岁。”严久羞愧的低下头。 “我只比你大两岁,你叫我名字,胡礼。”胡礼答。 “好的。”严久笑起来,店里规定客人都要叫先生,他习惯了,“您要去医院吗?我送您去?” 胡礼本想拒绝,但手实在太疼,又伤到右手,做什么都不方便,正需要人帮忙,于是点点头,让少年跟上。 第8章 很快,夏天到来。 何惜即将迎来中考升入高中,他成绩中等,读的是本市排名靠前的八中,初中是靠住房区域划分赢的福利,父母又花了钱,才顺利进来。 但高中就没这么轻松,必须要靠分数排名,才能决定是否继续留在这里,以他现在的成绩,别说考了,就是走后门也不一定够资格。 刘惜梅着急,为他报了各种补习班,基本占满所有课余时间,何惜苦不堪言,但又没有办法。 胡礼一如既往喜欢粘着他,何惜补课,他就在附近找家奶茶店做作业等他,两人再一同回家。 何惜心疼,觉得他这样太辛苦,不要他跟着。胡礼就笑笑,说:“如果不跟哥哥一起,我也要去图书馆的,都一样。” 搞得何惜一点办法都没有。 胡礼11岁的生日在周六,何惜装作一切如常,什么也没说,其实他有偷偷给胡礼准备礼物,还下血本定了个小蛋糕,想给他惊喜。 两人照常九点出门,何惜骑着单车,飞速行驶在马路上,道路两旁的高大香樟树挡住刺目阳光,只有零星碎片落到少年身上,形成流动的光晕,印在他们斑驳的青春里。 真是美好啊。 何惜喜欢速度,骑得飞快,身后的胡礼紧紧搂住他的腰,他兴致来了会故意抖车头,将单车骑得摇摇晃晃,胡礼就会吓得整个人贴到他身上。 何惜眯起眼睛大笑:“胆小鬼!” 胡礼一言不发,只是抱紧他,也是弯弯的眉眼,笑得灿烂。 奶茶店不大,除了柜台只在很窄的走廊上安了几张桌子,店里是不允许有人坐半天不走的,但胡礼颜值高,坐在落地玻璃窗的位置,为店里招揽了不少生意。 老板高兴,就默许了他的行为,还每次都送免费饮料给他喝。 胡礼刚坐好把课本拿出来,面前“啪”的一声,涂着花哨图案指尖的手掌落到桌上。 “你什么意思?”思蕊垮下脸,拉开椅子坐到他对面,“我不找你,你一点反应也没有?” “你想要什么反应?我可以演给你看。”胡礼没抬头,打开物理练习册。 “那你现在亲我。”思蕊双手抱胸往后仰,傲慢的踢桌角,“快点啊?” “你不要想了,我不可能喜欢你。”胡礼皱眉。 “为什么不喜欢我?”思蕊双手撑桌,起身凑近他,“因为你心里有人了?让我猜猜他是谁?你……” 胡礼一把捂住她嘴巴,沉声道:“不要闹了!” 思蕊拿掉他的手,嘲讽道:“我不要闹?到底是谁在闹?” “我追你三个月,你无动于衷,老子寒假在公园等你一天,你一句没看到信息就给我敷衍过去,情书怕是一封也没看吧?为了不被你哥发现也真是够费心思的!” “那件事,我已经道过歉了。”胡礼直直盯着她,眼里没有一丝内疚之色。 “哼。”思蕊冷笑一声,“我开始不懂,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这几天我琢磨很久,知道个新词汇,gay,大学霸你应该听说过吧?自从打开新世界大门,很多事都迎刃而解了。” “既然不想跟我在一起,又把我吊着,不想给你哥机会?”思蕊伸手拍拍他光滑的脸,“当别人都是猴子?耍着玩呢?你想得还挺美。” “你想怎么样?”胡礼咬牙问。 “我要你现在亲我。”思蕊得意道,“我要你的初吻。” 胡礼没动,他咬紧牙关死死盯着思蕊,不能移动分毫,他心里纠结万分,这是自他懂事以来第一次不知所措,没有头绪不知该怎么办,收紧的手指把桌上的练习册扯烂。 “你不给也可以。”思蕊笑,眼里全是快意,她不是不知道胡礼那点小心思,但总自信的觉得自己能将那人扳回来,但这三个月的热烈追求没换来一点回应,她觉得自己被利用了,从来没人敢这样对她,气愤和不甘让她失去理智,第一时间冲过来,她丢了脸,那谁也别想好过。 “我不强迫你,大不了我去追你哥,要你哥的初吻。” “你是知道的,何惜喜欢我很久了。” “我要是跟他谈恋爱,你恐怕这辈子都没戏了。” 话音刚落,少年掰过她的头,狠狠吻上来。 思蕊惊得睁大眼睛,没想到这招居然真的有用,她侧着头只觉得疼,但余光却透过玻璃看到对面扔掉蛋糕盒仓惶逃走的熟悉身影。 她无声的笑了笑,真是天助我也。 何惜跑走了,和思蕊目光对上那刻,他太慌乱,连蛋糕都扔了,他只是逃课出来想给胡礼惊喜,没想到撞见那一幕,逃课真的不好,该老老实实待在教室上课的。 直到跑进小巷子里,确定四下无人后,他才敢放松那颗紧绷的心脏。 手机振动,是思蕊打来的,何惜立马挂断,那边却锲而不舍打个不停,何惜稳住心神,最后还是接起来。 “喂?”何惜装作平常。 “喂,你都看到了?”思蕊也很平静。 “看到什么了?”他装傻。 “别装了,我们对视,你逃跑了。” “……”安静的小巷,只有他“噗通噗通”狂跳的心脏,他不知该如何回答。 “为什么逃跑啊,弟弟谈恋爱不是该高兴吗?”那边无辜的问。 “你们是……在一起了吗?”何惜紧张的咽口水。 “啊,狐狸本来是想瞒着你的,因为听他说你也喜欢我?”那边毫不自知,说着残忍的话,“他怕你伤心嘛,所以我们一直瞒着你在搞地下情啦,所以这次被撞到请你千万要保密哦,哥哥~”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何惜愣愣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靠本能问问题。 “多久了呢?”思蕊拖长尾音,“从我给他电话号码开始吧。” “那不是上学期的事吗?”何惜发现自己还记得那时的场景,现在回想起来只觉难受。 “是啊,在一起很久啦。”满是兴奋的声音,“其实我也很困扰,就是你们兄弟关系太好了,每次约会都三个人一起,我和狐狸还要偷偷摸摸的,挺为难的,所以……” “你不用担心!我不会再打扰你们了……我会保密的。”他再也听不下去,打断她喋喋不休的抱怨,直接挂断电话。 这个坏弟弟,怎么这么见外,就算和哥哥喜欢上同一个人,也要老实告诉哥哥啊,以前不是发过誓不隐瞒任何事情吗?哥哥又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当然会祝福你啊…… 上学期就开始了,怎么瞒了哥哥这么久,不是说有喜欢的人,不喜欢思蕊吗?怎么骗哥哥呢,真是个坏弟弟。 何惜边哭边觉得自己跟傻子一样,整颗心都栓在胡礼身上,最后被他骗得团团转,那他到底算什么啊,也许胡礼跟本就没把他放心上。 他第一次有这样的挫败感,感觉所有的信任都被摧毁,心里因为胡礼的背叛升起的难过情绪,甚至已经盖过了喜欢的人和别人谈恋爱所带来的冲击。 等他整理好情绪回到家,已是傍晚,手机一直有电话和短信进来,他觉得烦,随手关机,一个人漫无目的走到湖边吹了两个小时的冷风,才终于清醒,他还不想见到那个人,不想回家,但没有办法,怕家人担心只能往回走。 他刚打开家门,刘惜梅急匆匆迎上来:“你干嘛去了?一声不响逃课,到处找不到人,电话不接还关机,你知不知道今天是你弟弟……” 何惜抬头,对上他妈发怒的脸,笑得有些勉强:“我知道,弟弟生日嘛。” “你怎么了?”刘惜梅觉得他哪里怪怪的。 “我没事,我就是去思考人生了。”何惜换好鞋子,“小礼呢?” “跟你爸出去找你了!”刘惜梅拍他头,满腔怒火因为他难看的表情消了大半,“没有下次了!快去准备吃饭,我给他们打电话。” 胡礼一进家门,换下鞋都来不及放好,就往何惜卧室跑,他今天是真的吓坏了,在奶茶店等到中午下课,他哥都没有来,他特意去教室找人,才知道何惜早就逃课跑了,打电话没人接,后来直接关机。 一整天,他都提心吊胆感觉窒息般的难受。 “哥!”胡礼奔到何惜面前,见到真人他才总算放下心来,“你今天去哪了?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就走了?” “出去。”何惜坐在课桌上,背对着他做作业,没回头,“敲了门再进来。” “哥?”胡礼愣在原地,不知所措,“怎么了吗?” “出去。”何惜没动,“要我生气是不是?” 他从来不对胡礼发火,胡礼也从来不敢不听他的话,虽然心里困惑,但也只能乖乖照做,出去关好门,敲门得到允许后进门。 “哥,你怎么了?遇到不开心的事了吗?”他靠近何惜,问得小心翼翼。 “胡礼,我十五岁,你十一岁了,都不是小孩子,我觉得我们需要自己的私人空间。”何惜有点哽咽,他始终不敢回头看胡礼的表情,他心里挺难受,却觉得这样对大家都好,给他自由,总比他来骗自己好,“以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不用顾虑我的感受,不用什么都告诉我,我也是,我们各做各的。” “哥……”胡礼伸手过来拉他衣角,“你什么意思啊?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是我惹你生气了吗?” “那你骂我,打我也行。”胡礼越说越小声,“不要不理我……” “以后你都不要再跟着我,我快中考了,要补课很忙的,顾不上你。”何惜深呼一口气,压下满心的酸楚,努力不去看那人委屈的表情,狠下心来,“你不要再打扰我了。” “哥,为什么啊?我们不是好好的吗?怎么突然这样……”胡礼哭出来,但他怕何惜生气,一直忍着没出声,现在根本忍不住,心里太委屈,又很慌乱,怎么哥哥突然就变了样,不要他了呢? 他心里没有安全感,何惜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刺得他身心俱疼,他迫不及待伸手去抱何惜,却被何惜一把推开。 他没有防备,差点被推到地上,最后只能默默站在一旁,举足无措,是谁把他哥哥偷走了,他可以用任何东西去换,把他的哥哥还给他! “因为我讨厌这样,讨厌跟你太亲密!”何惜吼道。 因为你是个骗子,骗了我,还在这里哭,还在这里装可怜,你以为我还会心软吗?你觉得我是傻瓜是不是? 何惜侧过头不看他,站起来往外走:“快去吃饭吧,今天是你生日……祝你生日快乐……” 我原本有为你准备生日蛋糕,可惜被吓掉了,还有存好久的钱买的生日礼物,我扔河里了,我觉得你不需要这些,我觉得这样就好……以后只有一句“生日快乐”的距离,才是我们彼此,最好的距离。 你骗了我,我都不计较了,所以不要再挑战我的底线,我怕自己会忍不住打你。 第9章 下午六点,何惜准时到家,他换好鞋背着背包正懒洋洋要回房间,路过厨房时硬是被迫停下脚步:“妈,你这又是干嘛?皇帝要来我家做客?” 厨房桌上堆满各种蔬菜食材,还有几盆大骨,自胡礼生日后,何惜再没见过这么大阵仗。 “哎,你可算回来了!”刘惜梅忙得不可开交,头都没空回,大着嗓门喊,“快换套衣服,给小礼送东西去。” “我不去!”何惜脸色一边,瞬间垮下脸,抬脚就要回房间,“上次说好的,最后一次!” “小礼生病了,摔断了手,都好几天了,要不是今天有同学来我们家签假条,我都不知道这事!”刘惜梅无视他的拒绝,念叨道,“他这孩子什么都不愿说,自己忍着,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明明从小疼爱他的哥哥,长大后也不闻不问……” “行了,行了!”何惜心里一动,将背包扔沙发上,卷起衣袖,“我去还不行吗?怎么摔的,严不严重?” “算你还有点良心。”刘惜梅将砂锅里的大骨汤倒出来,“说是打篮球出意外,挺严重,毕竟是右手,做事不方便,在家休息呢。” 何惜过来帮忙,没再说话,不知道在想什么。 半个小时后,他站在胡礼家门口,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只是这次他按两次门铃就有人来应门,开门的是个长相清秀的瘦弱少年。 穿着围裙,站门口很礼貌的问:“您好,请问是胡礼的朋友吗?” 何惜一愣,点点头:“我是他哥,听说他生病了,来看看他。” 少年侧身:“那您快进来吧。” 厨房一片凌乱,锅里的菜炒到半熟,因为要开门而关了火,已经有几个菜做好装盘摆在餐桌上,看着还不错,只是…… “你做的?”何惜放好饭盒,转身问跟在他身后的少年。 “嗯。”少年唯唯诺诺的点头。 “做之前要先问问主人的忌口啊。”何惜提醒道,“你是他请的护工?” “不是。”少年摇头,有些害羞道,“胡礼是因为我才受伤的,我是自愿来照顾他的。” “为你受伤?”何惜拧眉,“不是打篮球摔的?” “不是。”少年为难道,“是为了救我才受伤的。” “行吧,你先忙。”何惜不爽,非常不爽,这只臭狐狸嘴里就没一句实话,他气哄哄就要走。 “哎?”少年见他急匆匆离开的样子,有些懵,“您不留下来吃饭吗?” “吃个屁饭。”何惜正在气头上,哪还顾得上什么文明用语,他妈跟他一个德行,就是爱自作多情多管闲事,担心人家吃不好,结果家里有人专门做饭伺候呢。 何惜穿鞋,刚把鞋带系上,想起他妈要他照顾胡礼吃完饭,把饭盒拿回家,心里更加烦躁,又一脚把穿好的鞋踢开。 “喂,那谁!”何惜朝厨房喊,“我要留下来吃饭,我带的都是熟食,你直接装盘就行。” 好的,先生。”少年露出一个头,“您叫我严久就行。” 胡礼这几天都在家里养伤,生物钟特不准,白天无聊犯困,晚上又睡不着,只能起床看书看电影,他睡眼惺忪打着哈欠下楼,就瞧见何惜坐在沙发上兴致勃勃玩他新买的游戏。 “哥,你怎么来了?”胡礼走过去,坐到他身边。 何惜瞅他打石膏的右手一眼:“来看你打篮球是怎么个不小心法,把手给摔断的。” “不是……”胡礼正要解释。 “我知道,英雄救美受的伤。”何惜挑眉,眼里不知是嘲讽还是冷漠,“反正你撒谎成习惯,我妈什么都信。” “礼哥哥,何先生,可以吃饭了。”正在两人气氛微妙之际,严久跑过来救场,何惜听到这称呼,眯眼“哼”一声站起来,先入座。 然后他就睁着眼睛看严久小心翼翼把胡礼扶到餐桌上,何惜寻思,这胡礼是断了手,不是断了腿,连路都不会走了? 真尼玛矫情。 胡礼伤在右手,确实不方便吃饭,这几日他都是点外卖,随便解决,今天严久正好没课过来看他,就遇到何惜,不知是什么孽缘。 “礼哥哥,试试这个,这是我特意为您做的。”严久很体贴,连自己的饭都没盛,全心全意照顾胡礼。 说完,他就夹起青椒肉丝往胡礼嘴边递,他听胡礼说自己口味偏重,喜欢吃辣的东西,所以专门挑了线椒。 胡礼一愣,下意识看何惜,见他神色如常看都没看这边,原本要拒绝的话堵在嘴边,张嘴就将那筷子菜吃进嘴里。 “好吃吗?礼弟弟。”何惜嚼着嘴里的饭粒,咬着牙问,语气阴阳怪气。 红烧排骨不香吗?爆炒虾仁不嫩吗?鱼香茄子不软吗?非要去吃那带蒜的肉丝。 胡礼不吃姜蒜,从小就不爱吃,有轻微的过敏症,所以刘惜梅给他送的菜都是按他口味喜好来的,从来不加那东西。 严久不知道这些,加姜蒜是炒菜的基本步骤,所以他的菜里都有放,他又急于在胡礼面前表现,就只夹自己做的菜给他吃。 “咳。”胡礼轻咳一声,咽下嘴里明显不适应的味道,朝他哥淡淡道,“挺好的。” 何惜努努嘴没说话,夹了块胡礼最爱吃的东坡肉到嘴里,夸张的扒口饭,心想:你就装吧,看你能装到什么时候! 五分钟后,何惜憋不住了,他盯着胡礼微红的脸颊,深吸一口气放下筷子,三两步走到对面你侬我侬喂饭的两人面前,夺过严久手里的筷子,不快道:“你去吃饭吧,我来喂,你礼哥哥忌口,不吃姜蒜,不吃洋葱甜玉米,还有些过敏,你伺候不来。” 严久手一抖,显然是被吓到,战战兢兢张口就要说“对不起”,被何惜阻止。 “你不知道,他也没说,所以不是你的错,别哭。”何惜坐到胡礼左边,推他一把,“别看热闹啊,你的人不听我的。” “你去盛饭吧,我哥喂我就好。”胡礼绷紧嘴角,憋住笑朝严久道。 少年果然听他的话,拿起碗就往厨房走。 “我要纠正。”胡礼回头望向何惜,眼里带着明晃晃的笑意,“他不是我什么人。” “吃你的饭吧!”何惜快速夹坨肉塞到他嘴里,“我可没他那么温柔。” “但你更懂我。”胡礼轻声道。 何惜给他一个白眼,手上的动作却不自觉放温柔了些。 饭后,严久负责洗碗,何惜不想多待,拿上饭盒就要走。 “哥,你等等,我有事跟你说。”胡礼叫住他。 何惜第一反应想回:我没什么好跟你说的。瞥见厨房的严久正侧头看他,心里突然不是滋味,他把饭盒往茶几上一扔,直直立在胡礼面前,不耐烦道:“有屁快放!” “你先坐下。”胡礼拍拍左边沙发,抬头看他,一双浅色瞳孔明亮又纯真,“我仰着头很累。” “矫情个什么劲,还当自己是小孩呢。”何惜虽然嘴上不饶人,但行动却很配合,老实坐到他旁边,“说吧,什么事?” “能不能等严久走了再说?”胡礼一脸无辜,还垂下头有些不好意思,“挺私密的事。” “我跟你有什么私密的事可聊?”何惜不解,但确实也好奇,他无聊的打开电视,“那你叫他快点,我只等半个小时。” 有胡礼的指令,严久果然很快整理完毕,他挂好围裙,去门口换鞋,最后恋恋不舍对胡礼道:“您有需要随时叫我,我会过来照顾您的。” “好好读书,以后都不用来了。”胡礼将他送到门口。 “胡先生!”严久听懂他的意思,心里慌乱。 “听话,别让我后悔救你。”胡礼神色如常,说完就关上门。 “说吧,什么事?”何惜见他进来,把脚往茶几上一放,耀武扬威道。 “想让哥哥帮我个忙。”胡礼走到他面前,伸手解开衬衫,因为是左手,动作笨拙。 “卧槽!你干嘛!说话就说话,动什么手,耍什么流氓!”何惜向后仰,反射性挡住眼睛。 “那哥哥帮我吧,我想洗澡。”胡礼停下动作,往他身边靠。 “滚犊子,自己洗!”何惜怒了,又顾及他的伤,不好动手,脸憋得通红。 “不方便。”胡礼委屈道,“我已经三天没洗澡,浑身上下很难受。” “关我屁事!”何惜站起来,离他远些,“你找那谁去,不是救了他吗?我看他以身相许都愿意,别说洗澡了。” “不想。”胡礼靠到沙发上,睁着那双深邃的蓝绿色眼睛,无辜道,“除了哥哥,我不想让别人看到我的裸体。” “你不想!”何惜觉得这人就是个无赖,“那你以为我想?我才不要辣眼睛!” 其实不会辣眼睛,而是赏心悦目,他还在读大学那会,全家人去北方旅行,进澡堂子见过胡礼裸体,宽肩窄腰,完美的身材比例,宽厚的胸膛和笔直的大长腿,身上的每一块肌肉都恰到好处组成性感两字,这样的身材却不显得壮实,反而有些瘦削的少年感。 再搭配那张天使面孔,何惜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世上有这么完美的身材,让身为男性的他都无耻的心动了。但他爱面子还嘴硬,怎么可能承认。 “那我就等到你想为止。”胡礼低沉又性感的嗓音,打断他的旖想。 “我他妈!”何惜词穷,没想到他这么不要脸,两人前几天才大吵一架,要断绝关系,今天他就能没脸没皮跟他撒娇,像没事人一样,何惜越想越气,“永远不会,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他骂骂咧咧,拿上饭盒就去穿鞋,没有注意到沙发上胡礼变得暗淡的目光。 直到他离开,房子里恢复寂静,胡礼才默默起身上楼,他脚步沉沉,像平常一样面目表情,只是嘴里喃喃自语:“我天天都做梦,就是从未实现过。” 第10章 何惜在最后两个多月,卯足了劲,拼了命的学习,最后终于取得差八中分数线十多分的成绩,他爸妈很高兴,毕竟这分数超出他们期许太多,不用花多少钱就能走后门将他塞进去。 并不是何惜多爱学习,他只是要找个借口去疏远胡礼,他和思蕊也断了来往,那是个聪敏的女孩,见何惜对她态度冷漠后,就不再来打扰。 但这反而让何惜心里更不好受,因为这就表明,在思蕊心里他真的一文不值,一点不重要。 但他那颗心似乎已经被胡礼伤透,难过到麻木,倒觉得思蕊的冷漠不算什么。 他在一夜之间失去了与弟弟的情义,失去了对初恋女神的爱慕,原因是因为他们联手起来欺骗他,何惜觉得再也没有比他更惨的初三毕业生了。 家里人明显看得出何惜对胡礼的冷落,这两兄弟已经很久没说过话了。 何惜初三的暑假玩得很疯,天天早出晚归,到家就回房间锁门。刘惜梅觉得这样下去不行,就找他谈话。 “你跟小礼怎么回事?”刘惜梅堵住要出门的何惜,“怎么不带他玩?以前不都是形影不离的吗?” “不想。”何惜没好气嚷道,“他太幼稚,玩不到一块,又是书呆子,我朋友都不喜欢他!” “你怎么能这样说你弟弟!”刘惜梅觉得他不讲道理,“不管别人喜不喜欢,你这个做哥哥的难道不应该照顾他吗?” “妈!”何惜大喊,“我照顾他多少年了?我累了,我也有自己的人生,自己想做的事!以后我不想管他了!” 说完,也不管身后妈妈的怒骂声,直接摔门而出。 刘惜梅气得够呛,她转身就瞧见胡礼站在客厅看着她,心里一惊知道他全听见了,忙安慰:“你哥就这德行,不懂事,小礼别理他!” “没关系。”胡礼乖巧的为她倒杯茶,“哥哥只是到了青春期,有些叛逆。” “哎呦!”刘惜梅摸摸他的头,“我家小礼就是懂事哦,还知道帮哥哥说话,不像那个没良心的,一天到晚只顾自已。” 其实胡礼也不过是哥半大的孩子,哪能真的懂什么青春期的叛逆,只是他急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来安慰自己哥哥为什么不理他了,他查阅各种书籍也只能找到这个理由,便坚信不疑这就是事实,不然他真的没有办法接受何惜的冷漠。 书上说,青春期很快就会过去,人很快就能长大懂事,胡礼一直盼望那天,哥哥重新对他笑。 只是这一天,他一等就是好多年。 何惜高三的时候,胡礼升入高一,他原本有保送去本市最好中学的资格,却执意选择八中,以全市第二名的优异成绩,成为高一新生代表。 他的每次出场都掀起惊涛骇浪,随着年龄的增长更为疯狂。 那年的胡礼不过14岁,穿着校服挺拔的站在万人讲台上,神采飞扬,自信又迷人,严肃的升旗仪式,因为他全场充斥女生疯狂的尖叫,他每说一句话,或是不经意的停顿,都有人吹口哨呐喊。 何惜站在台下人群里,听同班女生激动的讨论声,第一次觉察到他与胡礼之间的差距。 那人是上天的宠儿,是每一处都完美的艺术品,是精心雕琢的人间精品,从外貌到才智,任何一个细节都做到极致。而自己,不过是千千万万粗制滥造复制品里的一件,只是为了满足世间庞大需求量而用来充数的残缺品。 他们之间的隔着望不到头的海拔高度,他怎么配成为胡礼的哥哥呢,何惜忍不住想。 所以繁忙又枯燥的高三生活里,何惜日复一日过着平凡的日常,没人知道他有个万人迷校草弟弟,没人知道品学兼优的学生代表跟他住在同一屋檐下。 高中部是环形教学楼,中间的空地设了四个露天篮球场,高三在四五楼,根本抢不到位置,那里基本是低年级小学弟们的乐园。 下午休息时间,何惜吃完晚饭就回教室做习题,他没有初中那么爱玩,收敛了脾性,成绩还算不错。 只是今天异常吵闹,下面像爆炸一样,人声鼎沸,闹得不可开交。何惜被吵得心烦,没心情做作业,索性出教室看发生了什么大事。 走廊上围满了人,他随便逮到个同学问:“怎么回事啊?吵死了!” 陈辉回头见是他,为他让出一点位置:“我跟你说,有好戏看了!” 何惜顺势往下望,其余三个篮球场站满人,把第四个场子围得水泄不通,他一脸懵:“怎么回事啊?” “高二和高一争地盘呢!”陈辉兴致勃勃,“本来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高一左边的场,高二右边的场,结果今天高二有个占到场的人,他妹妹喜欢胡礼,为了巴结他,就把球场让给胡礼们玩,结果高二其他人不愿意了,吵起来,最后达成共识,用篮球比赛解决。” “比什么?”何惜趴在栏杆上,看球场上运动的小人,胡礼高大白净,很好认。 “比一个球场,啧啧啧,这可是尊严之战啊!”陈辉感叹,羡慕小学弟们的激情,作为一个高三狗,已经没了青春的活力。 “不至于吧。”何惜咂咂嘴,表示理解不了这种幼稚行为,“我还是继续我的物理化去。” 他正要离开,听见旁边有女声道:“就是那个,表白游戏,现在低年级可流行了!” 陈辉贼激动:“啥表白游戏?” “你看球场旁边花坛上站着的那几个女生没有?”张颖往下一指,“以前无聊时会玩的游戏,输的人自己选真心话还是大冒险,真心话就说出自己的秘密,大冒险就找附近的陌生人表白。” “这有啥?”陈辉不解道。 “没啥。”张颖朝他翻白眼,“那些妹妹都在球场边玩,你还不懂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陈辉哈哈笑,得意道,“说明打篮球的男生有魅力呗。” “你就是个白痴!”张颖越过何惜给了陈辉背上一拳,“因为胡礼啊胡礼,输了就有正当理由找他表白,所以大家都争着输!现在已经成了专门的胡礼表白游戏了!” “卧槽,这胡礼也太惨了吧!”陈辉仰仰头,“果然和我一样,长得好看的人注定要承受更多。” “啊!”张颖惊呼,“你个丑逼少作妖!” 何惜听着身边的吵闹声,又不急着回教室了,不知什么原因,他趴在栏杆上看完了比赛,他不在乎输赢,毕竟跟他又没有关系。 他只是在等花坛上的几个女生离开,他只是好奇她们是不是真的要去表白。 直到人群散去,那几个女生中的其中一个跑到胡礼面前,说了什么然后低下头,胡礼回了一句话,转身离开。 那个女生伸手扯住他的衣角,又说了些什么,胡礼犹豫片刻,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女生非常兴奋,咋咋呼呼地跑回自己姐妹身边,兴高采烈和她们击掌。 “啊,胡礼真是温柔呢。”身边的张颖也没走,忍不住感慨,“那女孩肯定是请求给个摸头杀。” “不一定。”张颖的朋友分析道,“也可能开始的请求很露骨,比如什么亲吻啊拥抱啊这类的,胡礼拒绝了,她才退而求其次要摸头,胡礼居然答应,要是我直接不理。” “你个直女,怎么懂男生的温柔。”张颖眯起眼睛笑,“你看胡礼那动作,那小心翼翼的姿势,我的心被击中了,怎么这种极品在高一啊,让我这种姐姐没活路。” “都是装的。”何惜没头脑回一句,“他演技很好。” “谁?”张颖迷茫的问。 “你猜猜看。”何惜笑着,不知是开玩笑还是笑,说完他就回教室了。 他这个弟弟很善于伪装,跟他名字一样很狡猾,所以大家都被他骗了,他也是,被他骗了很久。 何惜有个异性朋友,两人从高二开始成为同桌,发现彼此兴趣爱好相通,连爱看的电影类型也一样,于是聊得很投机,没多久就成了朋友。 巧的是,两人家在一个方向,所以下晚自习都一起走,蒋佳更近些,何惜将她送回家,自己再打车回去。 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喜欢蒋佳,也许有些好感,也许只是朋友,事实上,自从知道思蕊和胡礼的关系后,他似乎有了心里阴影,他害怕喜欢上谁,因为他觉得都会被胡礼抢走。 反正最后都是胡礼的,那他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他知道这个想法有些病态,是不对的,但他就是控制不住。 直到有一天,何惜才明白有的恐惧和担忧,并不是空穴来风。 那要从一个吊坠说起,因为思蕊的关系,他对狐狸造型的东西非常敏感,所以在看到蒋佳书包挂坠的时候,忍不住多问一句:“你书包上的狐狸挺好看的,哪买的?” “啊?这个不是买的。”蒋佳有点吃惊,没想到他一男生也关注这些东西,“加入胡礼粉丝群,群主送的小礼物。” “粉丝群?”何惜惊了,没想到学校还有如此疯狂的事情,“你也喜欢胡礼?” “啊,我是颜粉啦,我比他大好几岁,实在没有那方面的想法,就单纯觉得他好好看。”蒋佳托腮回忆,“那天学生会开会,不知道怎么安排的,他刚好坐我旁边,凑近看真是一张完美的脸,我一眼就被圈粉了!” “挺好的。”何惜笑笑,他听到心里某个地方碎掉的声音,但他这次却很平静,将碎片捡起,没有歇斯底里也没有愤怒,而是习以为常的接受这结局。 我进步了,他想。 就这样,他很快度过了自己的高中生涯,没有胡礼,所以风平浪静,毫无乐趣而言的高中生活。接着他考入一所本科大学,离开家住进宿舍,认识了新的朋友有了新的圈子。 那个叫胡礼的人渐渐淡出他的人生,回忆起来,他只有关于胡礼小时候和少年时代的记忆,而胡礼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刹那间长大成人,比他高大,比他有才华,比他受欢迎。 要不是刘惜梅天天叫他去给狐狸送东西,他甚至觉得自己和胡礼会成为陌生人,但有些缘分就是注定如此,似乎永远斩不断。 第11章 十一黄金周快到了,半个月前真单就给何惜打电话,邀请他参加同学聚会,说是“中学十年之约”,务必到场。 “我不去。”何惜想都没想就拒绝,“我在游戏公司,你又不是不知道,要加班。” “喂,你找个靠谱点的理由行不行,法定节假日!”真单不依不饶,“哪个企业不要命了,还加班。” “饶了我吧,我真不想去。”何惜无奈道,这些年,他只和真单保持联系,那些十年未见的人,突然相聚肯定很尴尬。 “谁想去?我也不想,班长下的死命令,必须到场。”真单使出杀手锏,“你就当是陪陪我,你忍心让我独自一人上战场啊!” 最后何惜实在找不到拒绝的理由,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聚会地点订在商业中心,繁华地段,到了饭点不好打车,何惜只好提前出发。 去了才知道这次是真的大阵仗,不止他们一个班,是曾经的友爱“七□□”三个班级搞联盟,包下酒楼二楼,几位班长放话:今晚不醉不归。 何惜真是想不通,都二十好几的人了,怎么还这么中二。 大家变化挺大,女同学们都学会化妆打扮,颜值气场简直是质的飞跃,而男同学们大多数发福,穿着西装有点秃头,只有少数还是少年模样,何惜作为没什么变化中的一员,自然很快被认出来。 “卧槽,大福,你这是胖了三倍不止吧?” “什么?你结婚了!孩子都三岁了?不能吧,你以前可是出名的浪子!” “我觉得变化最大的还是章子,以前多中二多宅啊,现在社会精英,大律师!” 原本以为会尴尬没话说的场合,几句话就熟络起来,像回到从前,各种吐槽不断。 何惜随便和人聊了几句,就找了个位置坐下等真单,没多久才见他气喘吁吁走进来。 “哈,哈,哈,真是报应。”真单在他旁边坐下,还在大喘气,“我今天居然被临时安排加班见客户,差点没走掉。” “活该。”何惜没有丝毫同情,甚至觉得很爽快。 “没人性。”真单喝掉整杯水,缓过劲来,才想起正事,“哎,我刚在门口遇到思蕊了,那气质那相貌,我还以为是哪个明星呢!” “关我屁事。”何惜满不在乎,他是真的不在乎思蕊这个人了,那只是年少不懂事懵懂的感情,遭受重击后烟消云散,他不希望这个人再出现在自己生活里,阴魂不散提醒他曾经像个傻子。 “知道不关你的事,就是吐槽吐槽嘛。”真单是知道当初那段三角恋关系的,曾经他不敢在何惜面前提,可现在都十年了,他不相信何惜还介意,“送她来的是辆超跑,好几百万呢,我瞟到驾驶室的人好像有胡子,哎,现实还真是各种落入俗套啊。” “也许是人家爸爸也不一定。”何惜喝口水,“一天天不要听风就是雨。” “管他是谁,跟我们也没啥关系。”真单咂舌,“还不是被你弟甩了,话说,胡礼现在还在读书吧?” “被我弟甩了?”何惜有些不信,“你确定?” “确定啊。”真单压低声音,“那时你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我就没告诉你,当时还闹得有些大,思蕊第一次被人甩,不服气,好几次去找胡礼理论,当时的胡礼也不知道吃错什么药,平时挺礼貌的人,差点使用暴力,反正挺绝情的,两人不欢而散。” “什么时候?”何惜从来不知道这段,他只知道后来两人分手,但具体为什么,以什么方式结束的,他一概不关心。 “没多久。”真单回忆,“估摸你和他们绝交一周后,我觉得是胡礼这小子愧疚了,知道对不起你,所以主动放弃这段感情。” “我需要他放弃?!”何惜心里不是滋味。 很快饭局开始,三个班长轮流上去致辞,全场气氛瞬间活跃,各班级开始轮流敬酒,热闹得不得了。 何惜酒量差,平时都严格约束自己不喝酒,今天不知怎么了,情绪非常高亢,在真单的撺掇下喝了不少,没多久就醉了,靠在真单身上说胡话。 “臭弟弟,什么都不跟我说!”他嘟嘟嘴,一巴掌拍真单脸上。 “卧槽你妈……”真单挨了疼,又没办法对醉鬼发脾气,只能忍,“你看清楚!我是谁!我不是你臭弟弟!” “你还不承认!做错事只会狡辩!”说着他又要伸手。 真单一把截住:“真是服了你了,张口闭口都是你弟,我不伺候了,叫你弟弟过来。” 他扶起何惜,摸出他口袋里的手机,歪歪扭扭勉强指纹解了锁,开始在通讯录里找名字,结果上上下下找遍了都没找到“弟弟”,“胡礼”的相关备注。 真单头大,退出通讯录点开信息栏,置顶的信息来自一串没有备注的数字,内容是:哥哥,生日快乐。 他瞬间了然,何惜背下了胡礼的电话号码,所以才没有存,于是他毫不犹豫拨通这个号码。 何惜其实没有完全醉,他还有意识,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但就是无法控制自己的言行,酒精让他放纵,忘掉规矩和束缚,尽情欢愉。 如果不是半个小时后胡礼出现在他面前的话,他觉得自己还能再干掉半瓶白酒。 “哥,怎么喝了这么多。”胡礼的声音忽远忽近,他感觉有一双冰凉的手触摸他的额头,“别喝了,我们回家。” “不行!”何惜不高兴,正到兴头上,怎么能回家呢,他挣脱那双手,去桌上摸酒杯,“你走开,我还要喝!真单,快给我满上!” 真单是从胡礼一进门就清醒了,因为胡礼那双浅色瞳孔瞪他,冷漠的样子太有压迫感,他现在只想拿个麻袋把何惜套牢,少在这惹事! “哥,乖,我们先回家,回家我陪你喝。”胡礼小声哄着,他声音原本就很有磁性,低声的时候带了点沙哑的声线,听得人心肝颤。 何惜似乎听不到四周的喧嚣,他眯着眼睛看向胡礼,伸出食指去刮他挺翘的鼻梁,去揉他英挺的眉毛,甚至去扯他又长又密的睫毛。 胡礼因为他的动作忍不住眨眼睛,淡蓝绿的眼睛带着水光,深邃明亮,美得惊心动魄,何惜盯着这张脸,痴痴的笑。 “哥,我们走吧?”胡礼拉下他的手,在路过嘴唇的时候,微乎其微的靠拢亲了下。 何惜眼神迷离,却在笑,他主动伸手攀上他的肩膀,算是默许他的建议,嘴里却不服气的说了句:“臭弟弟。” 胡礼不介意,笑得一脸宠溺,顺势将人公主抱起来,他高大有力,将近一米九的身高,模特般的身材,就算抱着个男人也丝毫没有违和感。 何惜的头枕在他胸口,异常的安静,像睡着一样,胡礼放下心来,不顾四周打量的目光,现在他的整颗心都系在哥哥身上,见他乖顺,满意的抱着人往外走。 他的车停在室外停车场,要经过一个小花园,外面风凉,四下无人,胡礼低头吻了吻怀里人的额头,收紧手臂,往自己车的方向走。 “胡礼!”一道女声打乱他的脚步。 他认得这是谁的声音,但没有回头,继续往前走,结果那人跑过来挡在他面前,一张绝美的脸,楚楚可怜,却提不起他丝毫兴致,甚至有些反胃。 “让开。”胡礼冷声道。 “我见何惜喝醉,就在想你会不会来接他,结果你真来了,我好高兴!”思蕊兴奋道,这是她多年来的执念,是她放不下的白月光。 “可我一点也不想见到你。”胡礼甚至懒得看她一眼。 “那又有什么关系,你只要知道我喜欢你。”思蕊无视他的冷漠,自顾自道,“我放不下你,也忘不掉你,我找了你这么多次,为什么连做朋友的机会都不肯给我?” “因为你太恶心。”胡礼点到为止,他一点也不想回忆起初中时的事情,那些对他而言太残忍。 “我怎么恶心了?无非就是抢了你初吻,那不是你为了保护何惜,心甘情愿给我的吗?”思蕊不认为自己做错,她也是受害者,“你怀里的哥哥还不知道吧?你对他抱有什么想法?” 胡礼笑了,无奈又同情:“你又要威胁我?这次想要什么?” “不是威胁,是爱,我太爱你了。”思蕊急切道,“只要你愿意跟我在一起,我什么都可以为你做。” “我不需要你做什么,你在我眼前消失才是我想要的。”胡礼收紧手臂,平静道,“思蕊,我讨厌你,从第一次见面就讨厌,知道为什么吗?” 胡礼叹口气,缓缓道:“因为你是我的情敌。遗憾的是,我哥哥喜欢你,所以我嫉妒你,不得不接受你。当初怕暴露我那些小心思,答应你的要求,做了伤害哥哥的事,我很后悔,导致他现在都不肯原谅我。但现在我不怕,不怕你对他说什么,做什么,因为我有信心保护他,把他抢回身边,我可以正大光明告诉他,我爱他,从小到大只爱他。” “还有我的初吻。”胡礼挑眉嗤笑,“你以为在你那?你真可笑,怎么可能,我当然是给了我的哥哥,在10岁那年,他和我拉钩约定一辈子不分开的晚上,我就给他了。” 胡礼平静的说完这一切,无视她呆愣的表情,越过她往车边走。 “胡礼,你就是个变态,死变态!”思蕊大吼。 胡礼无所谓的勾起嘴角,精致的五官微微一笑,他和何惜相伴20年,一路走来,磕磕碰碰,点点滴滴,每一处心酸故事,又有谁会懂?又有谁能明白? 世人都喜欢用标准来评判人的行为,把不符合要求的,和自己不同的踢出局外,得意扬扬加以批判,他们又高尚到哪里去呢? 是不是变态,会不会被世人耻笑,又有什么关系,他只在乎他的哥哥。 胡礼垂下头,借着皎洁月光看清何惜颤抖的睫毛,偷笑他这个装睡的哥哥。 他都听到了吧,自己的表白和心情,最终还是说出来了,用最不需要他负责的方式,胡礼无奈的想。 第12章 入夜突然下起小雨,窸窸窣窣沾湿马路,胡礼停车等红灯,忍不住侧头去看副驾驶的何惜,这些年,他的哥哥似乎没什么变化。 胡礼曲起食指,轻轻勾了下他的鼻尖,自顾自轻笑。要是他哥哥平时也这么乖就好了。 他给刘阿姨打了电话报平安,将何惜带回自己家里,小心翼翼将他哥放到床上,便起身去洗澡。 何惜听到关门的声音,等了几秒都没动静,才敢睁开眼睛,他的心狂跳了一路,就怕胡礼发现他在装睡,毕竟他听到了一件不得了的事情。 胡礼喜欢他?哪种喜欢?何惜皱眉沉思,想去找他问清楚,又秒怂。 他觉得自己全身燥热,尤其是脸烫得难受,心里有一丝小庆幸又觉得难为情,他回忆这些年与胡礼相处的细节,仍然找不到胡礼喜欢他的证据。 是他太迟钝了吗?何惜忍不住想,回想起那年胡礼第一次对他发脾气时的控诉。 那还是他读大学的时候,第一年在外难免得意忘形,他的生日在初冬,正好是上学期间,便找了群朋友出去狂欢。 初获自由玩得很疯,他记得那天很冷,从KTV包厢出来抽烟都冻得哆嗦。 学校宿舍的门禁是十一点,一群人玩到最后时间,卡着十点五十分的时间回到学校,校园寂静无声,只有他们像疯子似的大呼小叫。 其实在今天凌晨12点,胡礼有给他发信息祝他生日快乐,但他没回。他还不怎么想理会这个弟弟。 来开门的宿舍老师认识他们,见到人回来忍不住骂两句:“都几点了?还吵什么!还不快上去睡觉!” 大家厚着脸皮笑说:“对不起!”,说完就要上楼。 “哎!”宿舍老师在后面喊,“你们谁是何惜?他弟弟今天来找他了!” 何惜脚步一顿,回头:“什么时候?” “早上就过来的。”宿舍老师过来拉住他,“一直等到天黑,十点我去锁大门还看到,现在不知道在不在。” 何惜脸上的笑容褪去:“在哪?” “宿舍楼外的花园。”宿舍老师提着钥匙去开门,“我给你通融半个小时,你去看看还在不在,你这是怎么当哥哥的,他看着年纪也不大,挺可怜的,我让他进来等,死活不肯,要是还在你就领回宿舍。” 何惜哪还听得进她的絮絮叨叨,门一开就往外跑,夜晚的温度锐减,他心急如焚,酒醒了大半,却没在外面的花园发现胡礼。 他又往外跑,在宿舍楼外的小路上瞧见那人的身影。 “胡礼!”何惜两步跑过去,拉住那人,“你去哪?!” 胡礼回头,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刚刚不是回宿舍了吗?” “你看到了?”何惜抓着他冰凉的手腕,火气一下子上来了,“那你他妈不叫我!” “我以为你不想见我。”胡礼垂下头,何惜却在这黑灯瞎火的夜晚意外看清他委屈的表情。 “来都来了,见一面又不会怎样。”何惜瞬间心软。 “我已经见到了。”胡礼轻声说,“我要走了。” “去哪?这大晚上你能去哪!”何惜硬拉着人往回走,“跟我回宿舍睡一晚,爸妈知道你来找我了吗?” 胡礼摇头:“我准备见你一面就走,没想到你这么晚才回来,等我想打电话的时候,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 “你真是疯了!爸妈不得急死。”何惜想打他一顿的心都有了,他忙摸出手机给家里打电话。 父母果然急坏了,得知胡礼是来找何惜,才放下心来。 “跟我回去。”何惜自知也有过失,忍住脾气。 “不了,我还是回去吧。”胡礼始终不看他,“现在还有出租车。” “你在跟我犟什么?”何惜从来不知道他这般固执,“你私自跑出来,让父母担心,我还没找你算账,刚在电话里我妈都哭了,一直说对不起胡阿姨。” 何惜手一紧:“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对得起胡阿姨!” “所以呢?”胡礼终于侧头看他,平静道,“你对我好,照顾我都是因为我妈妈吗?” “什么?”何惜被他问懵,失去短暂的思考能力后,下意识点头道,“当然啊,我答应过胡阿姨要照顾你一辈子。” “原来是这样的一辈子。”胡礼低声说,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低落和轻蔑。 “你什么意思啊!”何惜恼怒。 “没什么意思。”胡礼挣脱他的手,“我要回去了。” “你发什么脾气!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何惜是真想动手。 “我就是这么不懂事,反正我没有父母,没人教,就连对我好的哥哥,也……”胡礼哽咽,“也是因为我妈妈的拜托才对我好的!” “不是!”何惜觉得他说的话有问题,但又找不到关键点,急着解释,“我对你好是真心的啊,也是胡阿姨拜托的,我爸妈把你当亲儿子养,你就是我们何家人啊!” “你根本什么都不懂。”胡礼吸一口气,沉声道,“永远这么迟钝!” 何惜记得那天胡礼没有留下,而是生着气跑走了,从那以后胡礼就变了。 他们之间由何惜单方面解除关系变成双方共同解除关系,之后几乎没有再来往,直到胡礼18岁,获得他应有的东西,何惜知道那是胡阿姨留给他的,他有权支配这一切。 可一想到他第一件事是买房子搬出何家,何惜心里又难免有些低落和失望。 就好像胡礼急于摆脱他们家一样,就好像胡礼并不珍惜这十多年的感情,觉得他的那些真心是累赘要扔掉一样。 虽然何惜也曾有过这样的想法,想摆脱这个优秀的,什么都比他强,什么都跟他抢的弟弟,但内心深处,他还是舍不得。 他知道自己早已习惯胡礼的存在,从小到大,从胡礼出生开始,他一直照顾他长大,就算胡礼后来做了让他伤心难过的事,他都没有真正想斩断两人之间的情谊,他只是生气不知道怎么办才选择了疏远,他只是因为委屈才控制住发脾气。 他是真的从始至终,都想和胡礼一辈子,小时候拉钩上吊的事,他记得清楚也很认真。 哪想胡礼这么绝情,说搬家就搬家,没有一点不舍,像他这个哥哥根本不存在一样。 现在又莫名其妙表白,说什么喜欢他,说什么为了保护他才和思蕊在一起,说什么嫉妒,背着他玩这么多花招,把他骗得团团转。 一开始就该告诉他啊,他从小到大这么宠爱胡礼,几乎答应他所有要求,老老实实告诉他说不定……何惜一顿,停止脑海中疯狂的想法,他是疯了吗?居然觉得自己会接受! 他们都是男生啊!还是兄弟!如果是那种感情,家里估计要闹翻天,如果是那种关系,是不是就要亲吻拥抱做更亲密的事,想到这里,何惜脸一红,觉得是酒精作祟让他发神经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摇摇头不敢再继续下去。 卧室的门响了,有人走进来,打断何惜的胡思乱想,那人似乎怕吵到他,故意放慢脚步,好一会才走到床边。 床微微塌陷,胡礼坐下,何惜闭着眼不敢睁开,失去视觉,其他触觉变得敏感,他能闻到空气里淡淡的沐浴露香气,和靠过来的微微热气。 胡礼离他很近,近到呼吸扫到他身上。紧接着胡礼开始解他的衬衣扣子,手指有意无意碰到他的胸口或肚脐,惹得他心痒痒。 解完扣子后,他被胡礼拉起来,靠在那宽厚坚硬的胸膛,衣服被脱下,凉气袭来,却越觉得皮肤灼热,何惜的心没来由狂跳,像要燃烧一般。 好在胡礼很快为他穿上睡袍,将他放进被子里,再用热毛巾为他擦脸擦手,一切都是这么体贴温柔。 何惜知道,胡礼一直是个很温柔的人。 他脾气暴躁,自从两人心存芥蒂后,都是他单方面在不讲道理,胡礼从没做什么天大的错事,自己为什么会怨他这么久呢?何惜找不到答案。 很快,床的另一边塌陷,被子被拉开,微热的身躯靠过来,胡礼侧躺到何惜身边,坚硬的胸膛靠向他的背,是暧昧又温暖的姿势。 在十二岁以前,他们几乎每晚都是这样的姿势相拥而眠。为什么长大以后,就没了小时候的温情呢。 “哥……”胡礼的嘴唇就贴在何惜耳边,他轻轻呼唤,小声又缠绵。 不知是夜太寂静,还是今晚他的心太过激动,何惜感觉从耳朵里的某根神经像触电般,一直蔓延至大腿,阵阵酥麻,令人难耐的微弱瘙痒传向全身,这从未有过的感觉,让他觉得羞耻无比。 他屏住呼吸,害怕胡礼发现他的异样。 胡礼收紧手指,将怀里的人拥进怀中,感受着他身体的僵硬和火热,忍不住勾起嘴角,用低沉得近乎沙哑的声音,继续在那人耳边低语道:“我喜欢你。” “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幼儿园,我见到你牵别的小朋友的手,就会不高兴。上小学,听见你夸哪个女孩漂亮就会生气,想问你是她漂亮还是我漂亮。中学,只要有男生跟你勾肩搭背,我都会吃醋。” “只可惜,你上高中就再也不理我了,我也没见过你上大学的样子,但我时常会梦到,各个年纪的你,会像小时候那样笑着温柔的揉我头发。” “哥……”胡礼伸出舌尖,轻轻□□他的耳垂。 “我就想问问你,小时候说最爱的人是我,要永远陪我幸福长大。” “还算数吗?” “我的傻哥哥,是不是还没有发现自己,已经喜欢上我了呢?”最后,胡礼在他耳边轻声笑道。 这简单的一句话,像恶魔的低语,把何惜炸得一塌糊涂。 他的心在狂跳,呼吸困难想大喘气,他憋得满脸通红耳根滴血,脖子青筋暴起也不敢动,内心慌乱不已。 我,喜欢胡礼,吗? 第13章 何惜从梦中醒来,头还有些疼,他迷迷糊糊,不知道身在何处,直到看到床头立着的照片,才瞬间清醒,他在胡礼床上。 外面是晴天,明朗的日光透过窗帘只有小部分照到房间里,何惜坐起身,大脑终于有了思考能力,蓦然想起昨晚胡礼抱他回家,还有他右手的伤。 他急匆匆穿鞋下楼,高大的男生正靠在厨房料理台上喝咖啡,他没想到何惜这么快醒来,微微吃惊,放下咖啡杯:“哥,起这么早,怎么不多睡会?” 何惜见他一脸淡定,也不好发作,装作没事般问:“你的手好些了吗?” “嗯。”胡礼转动右手手腕,“本来也不严重,上个星期就好了。” “那就好。”何惜抓了抓一头鸡窝,有些尴尬,“我要洗漱,你家有备用生活用品吗?” “有,在洗手间,已经为你准备好了。”胡礼顿了顿,转身洗手,“我先做早饭,想吃点什么?” 何惜不习惯这和平的相处模式,丢下一句“随便”又匆匆上楼。 胡礼是个任何方面都无懈可击的人,从小时候开始,他就表现出聪颖和一学就会的超强动手能力,更不要说成年后的独居经验,让他居家方面技能点到满分。 何惜吃着手里的手抓饼,欲盖弥彰道:“昨晚喝醉了,你什么时候来接我的都不知道,我没做什么奇怪的事吧?” 胡礼神色如常:“没有,你喝醉以后很乖。” “咳。”何惜被呛到,为那莫名其妙的夸奖,但他一点也不敢发作,“那就好。” “嗯。”胡礼不置可否,将豆浆递给他。 吃完饭何惜就要开溜,他不知该如何面对胡礼,决定将昨晚的意外埋在心底。 “哥哥这么早就走?”胡礼瞥墙上的时钟,“反正国庆假期,要不陪陪我?” 何惜紧抿嘴角,正要开口拒绝。 胡礼又道:“就当昨晚接你回家的奖励。” 话都说到这份上,如果拒绝显得太不近人情,何惜将刚拿起来的运动鞋放下,乖乖走回客厅:“玩什么?” “最新款游戏,打丧尸的。”胡礼擦干净最后一个盘子,“试试?” “可以!”何惜本身是游戏公司的,对游戏很热衷,又是二次元漫迷,新款游戏简直不要太对他胃口,“在哪里?我先启动。” “在电视柜最左边的柜子里。”胡礼洗着不锈钢刀叉,一双修长白皙的手在水流中十分柔和。 “哦,我找找。”何惜打开柜子。 游戏装在一个浅灰色盒子里,何惜不解,有必要包得如此精美吗?直到他打开包装纸,看到里面的卡片。 不是什么暧昧的内容,无非是礼貌又客气的感谢话语,只是落款“严久”两个字,让他觉得有些刺眼。 没心情了,一点也不想玩,何惜站起来,直接走向玄关,正好与洗完碗过来的胡礼遇到,他直直越过胡礼,被一把抓住。 “怎么了?”胡礼还没来得及取下围裙,一副温柔居家男的模样,“谁惹你生气了。” “不玩了。”何惜道,“没心情了。” “怎么会没心情了呢。”胡礼抓着他不放,柔声解释道,“你是不是没有找到游戏,在礼盒里面,前两天别人送的,你打开就能找到。” “我找到了。”何惜气恼,“人家送的礼物就该自己拆开,让别人随便打开很不礼貌。” 胡礼轻笑,觉得他哥哥生气的样子很可爱,他强忍着把人往客厅推:“你不是别人,我的东西就是你的,你拆就代表我。” “哼,谎话精。”何惜嘴上不饶人,但心里好受很多,也就顺从的跟他往客厅走。 这是款3D游戏,全民感染丧尸的大背景,而主人公身上携带抗体,俗套的披荆斩棘救回家人的故事。 但游戏音乐和背景很有气氛,故事内容虽单一了些,但爽爆的打斗场景和五花八门的武器选择,整体体验还算不错。 何惜和胡礼玩了两局,当了两次炮灰后,渐渐上道,没一会就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战况正激烈,胡礼手机响了,他皱眉掐掉,没多时又不厌其烦响起来。 “我们找个地方掩护,你先把电话接了。”何惜怕他有事,带头往废墟里走,“你在这里躲着,我一个人操作。” 胡礼放下手柄,拿起手机看清备注,皱眉起身走向阳台。 “喂?” “喂,小礼啊。”那头的人声音明显上了年纪,但语气却毕恭毕敬,“这个月的赞助款还没有打过来,是忘了吗?” 胡礼眯眼,回头看了眼专心致志的何惜,压低声音:“何叔,您上个月不是说研究有了重要突破,已经拉到新赞助,不需要我投资了吗?” “是这样没错,但那边还在商榷,没那么快有结果。”那边的人支支吾吾,“你也知道,研究本来就充满未知性,现在正到关键时刻,资金链不能断啊,小礼。” 胡礼听厌烦他这套说辞,从“拉到投资”到“研究有突破”,再到“这是最后一次”,来来回回就这些借口,孜孜不倦说了两年。 而他也没聪明到哪里去,明知这些钱投下去就是石沉大海,根本不会有回报的项目,却在里面投了一千多万。 要是被胡雪知道,他这样嚯嚯自己辛苦弄来的遗产,估计棺材板都压不住了吧。 “何叔,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这投下去一点响声都听不到,我也很为难啊。”胡礼笑道,“要不是看您是长辈,是养我长大的人,我还真当不了这冤大头。” “怎么能说是冤大头呢!”那边着急讨好,开始打起感情牌,“我们可是一家人,研究一旦成功,那可是十倍百倍的回报啊,作为项目最大投资方,回报可都是你的啊,小礼。” 胡礼真的快被笑死,明明是接受过高等文化教育的研究人员,怎么堕落到如此?天天净做春秋大梦。 “好了,别说这些了。”他冷声打断,“钱我会给,但我也不确定是不是最后一次,劝您还是快些找到投资吧。” “哎,会的会的。”那边瞬间兴高采烈。 胡礼挂掉电话,揉眉沉思,他做不到绝情,因为那是何惜的父母,他还要继续为何惜营造幸福家庭的假象,尽管他每个月要划100万给何正那个无底洞项目。 胡礼很聪明,他在12岁那年就觉察到何氏夫妻对他过于关爱的态度,甚至比对亲儿子还要好,最开始他只有感激和感动,但任何虚假的感情,一定有间露出破绽那天,曾经他以为这层虚假是因为他可怜身世而生出的同情,却没想到只是贪婪的欲望。 胡雪给了刘惜梅很大一笔钱,作为养育胡礼的回报。 何正是个生物学家,最开始本本分分做研究并无过失,只是不知为何渐渐偏离本心,后来他居然想研究一款延缓衰老的药物,想以此提高知名度,发一笔横财。 刘惜梅最开始并不支持,奈何她有钱没工作,天天被丈夫煽动,也开始做起了梦,胡雪那笔钱本可以保他们衣食无忧一辈子,却瞬间投入研究不见踪影。 挥霍完那笔钱,两人走投无路,最后把主意打到胡雪的遗产上,那笔巨额财产,可以助他们心想事成,创造奇迹。 但它的合法继承人是胡礼,两人志在必得拼命讨好,想在胡礼小小的心灵种下种子,奈何最后没能生根发芽,被胡礼连根拔起。 他在18岁那年,与负责遗产的律师见面后,突然就明白过来,这个家给他营造出来的假象,和背后阴冷残忍的现实。 “小礼,我们算是你的爸爸妈妈,现在你有了钱,我们要共同分享,我们不贪心,只要一半就好了。”当时刘惜梅是这样对他说的。 胡礼计算着那些数字,觉得讽刺又好笑,他笑着问:“那刘阿姨可以给我什么呢?” 刘惜梅惊呆了,她没听懂胡礼的意思,不明白他的态度:“小礼这是什么意思啊?” 胡礼露出笑脸,一副纯真的模样:“等叔叔阿姨可以给我东西的时候,我们再来交换吧。” 他没有多伤心,本可以当场撕破脸,最后还是选择为所有人保留颜面。 因为他知道何惜是无辜的,只有他的哥哥,是因为他是他而保护他爱护他,而不是因为他背后巨大的财富,那些冰冷的数字,来故意讨好他,控制他。 尽管这个哥哥脾气暴躁神经大条又笨笨的,但对他的爱,是认真的。 这是胡礼对这个冰冷世界感受到的最后温暖,是他苦逼又戏剧化的人生里仅剩的人情味,是他绝望之时看到的唯一希望。所以没人知道何惜在他心里的分量有多重,没人知道他对何惜的感情有多么深刻和执着。 最后他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答应资助何正的项目,答应给刘惜梅零花钱,他不是为了感恩,只是要维护某种表面的平衡,来为他哥哥制造幸福的生活。 现在他有些厌倦了,因为他知道,人的贪婪是没有节制的。 胡礼神色如常,坐回何惜身边。 何惜等得有些不耐烦:“谁啊?去了这么久。” 胡礼笑着拿起手柄,移动手上的角色:“学校的同学,问我论文的事。” “哦。”何惜应了声,便不再关心。 “哥。”片刻后,胡礼开口,“你有没有搬出来的打算?” “搬出来?”何惜莫名其妙,“从哪搬出来?家里吗,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搬出来。” “你难道不想拥有自己的房子吗?”胡礼侧头看他,“我可以送你一栋,当作你25岁的生日礼物。” “你疯啦!”何惜震惊,“真当自己有钱没得消,拿来烧啊?” “我还以为你想要自己的空间。”胡礼淡淡道。 “想要是想要,但也不是要你送啊,我想自己买,也一直在努力存钱呢。”何惜撇嘴,“反正这种成就感,你这样的富二代不会懂。” “你照顾我这么久,我觉得送你一栋房子没什么。”胡礼道。 “打住,照顾你是一码事,买房子是另一码,两者没关系,我都说了是心甘情愿照顾你的,你别乱感恩。”何惜按着手柄皱眉。 他这个傻哥哥,什么都不要,敢爱敢恨永远光明磊落,而他那对父母,却恨不得喝干他身上每一滴血液。 这让胡礼感到力不从心,人生,真是讽刺啊。 第14章 何惜公司准备开发一款女性向游戏,前期需要进行打量市场调查,策划部虽不用完全投入市场,但也要对现下风向有所了解,毕竟用户需求才是他们努力的方向。 “这里有5000份调查报告。”小组会议后,组长把沉甸甸的a4纸按在桌子,“项目组要我们部门去做市场调查。” “每人500份。”组长叹口气,“尽量找15-35岁的女性用户填啊,一个星期后,我要收到分析报告。” “组长!我们去哪找这么多女性啊!要是有,我早就脱单了!” “去街上找,周末商业街,成群结队的还怕找不着?”组长不接受任何借口,“都老老实实认真做,这个项目投资方特别重视!” 策划组哀嚎遍野,他们都是一群喜欢二次元的宅男,平时能不出门尽量不出门,连正常社交都没有,哪去找这么多女性群体。 何惜喝了口咖啡,脑子里第一个蹦出来的人是胡礼,他在18岁那年休学一年,现在正是大四应届生,又帅又喜欢交际,还是学长,社交圈里肯定有很多女性朋友。 但何惜拉不下脸求他帮忙,除非他实在走投无路。 “喂?”那边挺吵闹,应该刚下课,“哥哥,找我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找你啊!”何惜就是个怼天怼地的德行,“你在哪?做什么呢?” “我在学校,刚下课,准备吃午饭。”胡礼笑道。 “一个人,还是约了其他人?”何惜问。 胡礼回头看了身后叽叽喳喳,吵着是吃火锅还是日料的朋友们一眼:“我一个人。” “那正好。”何惜松口气,“给我发个地址,我去找你。” “好。”胡礼笑着挂断电话,侧头对身边的烊林道,“我不去了,有约。” “啥?”烊林正在欣赏刚做的美甲,闻言抬头,“你疯了吗?这可是为你攒的局!你要是溜了,宣传部那几个疯婆娘非扒了我的皮不可!” 胡礼扬扬手机,抬脚就往前走:“为了我的终身幸福,是兄弟就帮我顶上。” “卧槽。”烊林在后面怒骂,“狐狸你他妈不是人!不,你本来就不是人,你他妈连动物都不如!” 胡礼选了家川菜馆,因为何惜吃不惯那些奇奇怪怪口味的外国菜。 何惜打车过来的,他没想到大学城这么拥挤,堵在街口,只能下车走路。身边都是大学生,张扬又充满活力,他穿着西装提着公文包,显得格格不入。 明明也才出社会三年,怎么像过了十年,那些年华再也回不去了,何惜顿觉惘然。 好不容易找到胡礼说的那家店,上二楼才知道他定了包厢,何惜不知道是该夸他体贴,还是羡慕他有钱真好。 “哥,这么急着找我,还是第一次啊。”胡礼见他入座,主动帮他倒茶。 “有点事想找你帮忙。”何惜开门见山。 “是只有我才能帮的忙,对吧。”胡礼勾唇,露出一个不明所以的笑。 “也不是……”何惜被戳穿,有些不好意思,找理由搪塞,“因为你是我弟弟嘛,所以找你。” “现在知道我是你弟弟了?”胡礼反问。 “喂,不要话里有话啊。”何惜这脾气忍不了几秒就发作,“有什么就直说!” “我哪敢啊,我最喜欢哥哥了啊。”胡礼笑得坦荡,“我们先吃饭,吃完再说。” 话音刚落,服务员就敲门送菜进来,何惜就是再有脾气也不想发作了,白了胡礼一眼,闷哼一声拆碗筷。 这顿饭倒吃得挺愉快,全是何惜爱吃的菜,他本就饿,只顾着吃,没多余心思和胡礼闹,只要胡礼不故意呛他,他们两兄弟完全能和平相处。 何惜就纳闷,他这弟弟为何这么变态,喜欢天天给他找气受,让两人闹得不愉快。还是小时候乖,什么都听他的,也不瞒他事情,长大了就管不住了。 “说吧,什么事?”胡礼喝一口茶,眯眼看何惜扯开领带,解开衬衣最上头的扣子,毫无自觉的将锁骨露在他面前。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何惜打了个嗝,揉揉发胀的肚子,“就是我们公司准备出款恋爱游戏,前期要做市场调查,我身边也没什么女性朋友,所以想找你帮忙,让你的女同学们帮我填填调查表。” “多少份?”胡礼问。 “不多。”何惜心虚的转两下眼珠,“也就500份。” “确实不多。”胡礼忍住笑,“但我身边没有女性朋友。” “怎么会?”何惜诧异,“从小就有女孩子围着你转,初中高中没停过,我不信到大学就消失了,你不愿意帮忙就算了。” 何惜越想越不服气,嘟囔道:“小气鬼。” “那哥哥喜欢吗?”胡礼摇晃茶杯,认真的看向他。 “喜欢什么?”何惜一脸莫名。 “喜欢有女孩子围着我吗?”胡礼用那双浅蓝色瞳孔锁定他,让他无处可躲。 “关我什么事!我管你哦!”何惜恼怒。 “噗,哥哥不诚实,明明不喜欢的。”胡礼轻笑一声,收起认真的神态,随意道,“给我吧,调查报告。” “你放屁!”何惜又羞又恼,曾做过的蠢事就像被抓住的把柄,天天被拿出来调侃,何惜恨恨地翻公文包,拿出里面的调查问卷,递给他,“认真填哦,我要做分析报告的。” “明白。” 胡礼伸手接住,修长白皙的手指无意间碰到何惜的,轻轻抚过,却吓得何惜一缩。 何惜抬头,见他神色如常,暗骂自己太敏,反应过激。 “那就拜托你了,这顿饭我请。”何惜看时间不早,开始整理衬衫准备回公司上班,“你尽快给我,最好明天或者后天,要得挺急的。” “好。”胡礼点头,托腮抬眼看站起来整理衣服的何惜,“哥哥要走了吗?” “对,还要上班呢。”何惜忙着手头的事,没空看他。 “那这次有什么奖励吗?”胡礼拖长尾音,带着撒娇的味道。 “奖励?”何惜一顿,有片刻迷茫,“你要什么奖励?” “那我就自己取了。”胡礼突然起身,由于身高优势一下子高出何惜许多,他伸手拽起何惜刚系好的领带,将人往自己身边拉,何惜被迫身体前倾,越过桌子凑到他面前,睁大眼睛,还来不及惊呼,一个轻柔的吻印到脸颊上。 胡礼很快放开他,下意识舔嘴角,眯眼笑。 “卧槽,你他妈疯了?”何惜反应过来,整个人都炸了,“这里是公共场合,你他妈干什么混账事!!” “那哥哥的意思是,不是公共场合就可以吗?”胡礼恬不知耻的问。 “我他妈是这个意思吗?”何惜持续炸毛中,他伸手狠狠抹一把脸,故意在胡礼面前拿纸擦手。 “那是什么意思,奖励是哥哥答应给的,我自己取了你又不开心。”胡礼一脸为难,困惑道,“小时候我做了好事,都会亲哥哥,这有什么错吗?” 何惜咬牙,知道他在装傻,却一点办法也没有,心跳得厉害。 “懒得跟你说!”最后,他气呼呼推门走了。 何惜回到公司,就收到胡礼的道歉短信,他正在气头上,怎么可能理。 短信每小时一条,发信人态度诚恳,反思到位,勇敢承认错误,但就是不承若以后不会再犯,大有我知道错了但我以后还敢的气势。 何惜铁了心不理他,想让他深刻体会问题的严重性,两天后,胡礼不再发短信过来,何惜嗤之以鼻:切,就这点耐心? 到第四天,他开始急了,因为他的调查报告还在胡礼那里,同事们陆陆续续都收到反馈,唯独他的杳无音信,他心里着急,又拉不下脸主动联系胡礼。 到第五天,他终于忍不住,给胡礼打了个电话,那边却是无人接听,何惜心一沉,一拧眉,只能亲自上门找人。 东大是本市名牌,在校学生好几万,何惜刚下车就懵了,他如何在茫茫人海找到胡礼。 但他低估了胡礼在学校的知名度,他随便拦了个学生,不抱希望的问,结果那人却十分兴奋。 “胡学长啊,在明德楼,今天他们系有公开课,估计还没下课。”那女生非常热情,“你沿这条路直走,第二个岔路口右转,再直走左边那栋教学楼就是啦。” 何惜懵懵的说谢谢,今天他专门换了套运动服,看上去很青春。 “没事,学长。”那女生笑着跟他招手。 何惜突然觉得大学生活真好啊,学生们积极又阳光,不用为工作发愁,做喜欢的事发展兴趣爱好,不像他,一进社会就披上层阴郁。要不得。 果然还没下课,何惜坐在教学楼前的花坛边,这里基本没什么人,和热闹的校门口比,简直不要太安静。 他无聊的拔草,试着给胡礼打电话,结果还是无人接听,正思考着等下见到人,要如何开口,大楼里有人走出来。 最开始是零散几个,突然蜂拥一群,没多久熙熙攘攘的人群出现在何惜面前。胡礼高大,何惜就盯着人头上方看。 “哥?”胡礼一眼就看到了他,“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何惜不服气,明明胡礼比较好认,他却没找到,倒是胡礼在茫茫人海中将他认出。 “能来。”胡礼今天穿了件黑色卫衣,松垮的牛仔裤快垂到地上,白色板鞋简单装扮,奈何他长得好看又身材高大,天生的衣架子难掩帅气。半长零碎的头发,留到脖子处,参差不齐的刘海有的挡住眼睛,一双水蓝色深邃眼眸若隐若现,在阳光下闪着光,头发的阴影落到直挺鼻梁上,有种忧郁的文艺气息。 “狐狸,这就是你哥哥?”何惜这才发现他身边跟了个女生,“看着好年轻哦。” “是啊。”胡礼侧身,将后边的女生露出来,主动给何惜介绍,“这是宣传部的徐部长,哥哥的调查报告都是她帮忙弄好的。” 何惜一愣,忙感谢道:“真是麻烦你了。” “不麻烦。”女孩笑起来有梨涡,很可爱,但何惜却觉得没有胡礼的漂亮,“举手之劳,都是自己人。” 徐露打开背包,将收齐的东西交给何惜:“来,500份,正好你在,就交给哥哥啦。” “谢谢。”何惜接过,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我们正要去吃饭,哥哥一起吗?”胡礼问。 “不了,我还有事,要回公司。”何惜讪讪道,他才不要打扰他们的二人世界,“你们好好玩,账记胡礼身上,来找我报销,我请客。” 何惜笑着挥手,说完就转身离开。 “哥?哥!”胡礼就追上他,在人潮拥挤中拉住他的手,“怎么又不高兴了?” “胡礼,你不要得寸进尺!”何惜甩开他的手,“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生气了?” “那就是吃醋。”胡礼点头,凑近他,“走吧,陪你吃饭。” “你真是疯了!”何惜回头瞪他一眼,“没吃醋,没生气,是真有事!去陪你的部长吧。” 胡礼笑,眯起的眼睛里流光溢彩:“好,没生气,没吃醋,那不是我的部长,但你是我的哥哥。” 何惜咬咬牙,最后还是妥协了,他只是忌惮周围的人群不好发火,并不是因为胡礼选择陪他而感到高兴。 嫉妒,那是这辈子都不可能发生的事。 第15章 烊林曾问过胡礼:你什么时候才跟你那宝贝哥哥摊牌? 胡礼当时的回答是:永远不会,除非有大事发生。 烊林内心焦灼,觉得他这个朋友未免太高深莫测了点,什么叫有大事发生?这根本就是薛定谔的猫。 可他没想到,大事就那么莫名其妙,突然而至。 11月,一则骇人听闻的社会新闻被公之于众——某研究室为检测其研究成果,人体试药,闹出人命。 试药的人是自愿,私底下有签免责申明,但毕竟是违背道德的行为,暗地里的交易,业界都心照不宣,很少拿到台面上来说。 这次曝光,明显是有人刻意针对,这么短的时间内闹得沸沸扬扬,这背后力量不容小觑,烊林只当是个无聊时的小瓜随便吃吃,直到看清项目负责人的名字。 姓何。 他脸色一变,匆忙给胡礼打电话。 “喂?”那边声音如常,像无事发生,但烊林知道没这么简单。 “你搞的鬼?”烊林了解胡礼,这种事他完全能拦下来,如果没有拦,只能说明他想让它发生。 “嗯。”胡礼语气淡淡,他正在烧水。 “你真是个疯子!”烊林兴奋,觉得自己吃到个大瓜,“你不是背后股东吗?出了事不会受牵连?” “没有牺牲,哪来回报。”胡礼平静道。 “我他妈,我他妈!”烊林语无伦次,“爱死你这变态样了!那你哥知道吗?” “嗯。”水已经沸腾,噗噗往外冒热气,“我还有事,有空再聊。” 胡礼端着热水上楼,停在浴室门边敲门:“哥,开门,先把药吃了。” 半晌没回应,他只能去书房找备用钥匙。这件事他思考了很久,最后还是选择最暴力的处理方式。 何正实验室用人试药这件事他并不知情。何正偷偷找的人,受害者是个穷学生,母亲生病没办法才想通过这种极端的方式挣快钱,试用一次是五万,可以解他燃眉之急。 其实何正还算有良心,每人他只试一次,都是检测过的标准含量,只是这学生太缺钱,求了他很久,甚至愿意低价试药,一次只要一万块,何正见他可怜,又想贪便宜,就同意了。 没想到第三次就出了事,孩子是在医院倒下的,倒在他母亲的病床前,当时医生采取最快的抢救措施,最终没能救回他的命,死亡原因:食物中毒。 那孩子的母亲在他走后两天自杀,一家苦命人,最后找上研究院的是那群原本不闻不问,出了事就来要赔偿的亲戚。 说来也巧,那位学生就读于东大,算是胡礼的学弟,两人没什么交情,只在学生会会议上见过几面。 胡礼对此人没什么印象,只记得评选会上周围人议论过他。说他是个坚强的学生,艰苦的生活环境没有磨灭他的意志,周围人的冷嘲热讽没有浇熄他的热情,他是靠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的。 他是个好孩子,只可惜命不好。 胡礼准备将消息压下去的那个晚上,突然就想起那孩子在竞选干部演讲时,那双充满希望的明亮眼睛。 最后他放下电话,觉得这世间凡事都有因果,任何错误都要付出代价,不管犯错的人人是谁。尽管最后可能会伤害到他最爱的哥哥,但这次他没办法心安理得去纵容,当个包庇犯,他亲自放了把火,打算将所有毒瘤烧干净。 何正被抓走了,他甚至没有辩解的机会,舆论一边倒,说他吃人血馒头,说他违背道德良知,说一命抵一命要他偿命,他吓坏了,在监狱里话也不敢说,哀求警官为他联系胡礼,派律师。 胡礼那时正忙得不可开交,他要处理研究院的后续工作,要委托人出面道歉协商赔偿,还要把晕厥的刘惜梅安顿好。 最后他亲自去接何惜,何家的地址被人肉,已经被人围堵讨公道,根本没办法再回去,他只能将落魄的何惜带回自己家里。 何惜精神恍惚,只对胡礼说了一句话,他问:“是真的吗?” 见胡礼点头后,便不再说话,一声不吭跟着胡礼走。 胡礼知道他从小家庭幸福,没有任何曲折的快乐长大,仿若一汪泉水般干净透亮。 他无法接受这场突然的变故,就像天突然崩塌,一切破碎,胡礼能做的就是陪他一起面对。 胡礼打开门,何惜把自己泡在浴缸里,水漫出一地,整个浴室湿漉漉,浴缸里的水早就凉透,刺骨的温度,也无法让他保持清醒。 他只是想不明白而已,他想不明白,这么爱护生命的父亲,从小告诉他要保护环境,爱护动物的爸爸,怎么就杀人了呢? 胡礼叹口气,弯腰将水里的人抱起,才两天而已,他怎么瘦了这么多?胡礼拿过架子上的浴巾,将人裹得严严实实,抱到卧室床上。 这次他的哥哥很乖,不凶也不闹,任他抱在怀里,甚至还伸手环住他的脖子,像个没有安全感的孩子。胡礼心疼得不得了,感觉心被泡进柠檬水里,又酸又痛,他突然有些后悔,后悔为了拔除毒瘤,让哥哥付出代价。 “哥,把感冒药吃了,睡一会。”胡礼给他换好衣服,把他裹进被子里,摸着他温度明显偏高的额头,担忧道,“我去给你做点吃的,你已经一天没吃饭了。” “别走……”何惜伸手拉住他的衣角,声音是从未有过的脆弱,“把灯关了,陪我躺会。” 何惜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么需要胡礼,似乎没有胡礼在,空气里的氧气就会被抽走,让他无法呼吸,似乎只要胡礼离开,就带走这世间所有的温度,让他感到天寒地冻的冷。 胡礼动作一顿,将手覆到他的手上:“好,我陪你。” “哥哥不用担心,这件事很快就过去,叔叔和阿姨都不会有事的。”胡礼将人按进怀里,感觉心口湿了大片,无声的揉着何惜的头发。 何惜摇头:“不会的,我爸做错了事情。” 他分得清是非,他知道对错,尽管那是他最亲的人,但做错事就要接受惩罚。 “你能联系到受害者家属吗?”何惜拽紧手指,小声道,“我还有些存款,可以赔给他们。” 胡礼轻抚他的脊背,无奈的哄道:“钱我都赔清了,那孩子在试药时有签免责申明,虽然不一定具有法律效应,但可以为叔叔申辩。” “一切我都能处理好,你什么也不用担心,有我在呢。”胡礼低头吻了吻他的头顶。 胡礼陪何惜睡着后,才起床,悄悄关上门,下楼处理后续工作。 “什么?现在又要弄出来?又要找公关?”那边的人微怒,“您早干嘛去了,事情发酵到这个地步,非常不好处理。” “我知道。”胡礼点头,“花多少钱都无所谓。” “老板,您真是疯了。”那边的秘书简直被气笑,“能告诉我理由吗?” 胡礼沉思片刻,他只是舍不得了,舍不得他哥如此难过:“没有理由,交给你的事就去办好。” “是。”秘书无语,觉得小孩子做事就是这么幼稚,但又没有办法,谁叫他有钱呢! 半夜,何惜开始发烧,过高的温度把胡礼烫醒,他帮何惜量体温,39.8℃,吓得他急匆匆穿衣服,拿上车钥匙就要送他哥去医院。 何惜迷迷糊糊,不愿起来,推开他:“去哪里?” “你发烧了。”胡礼又伸手去抱人,“我们去医院。” “不去!”何惜挣扎得厉害,他现在非常抗拒离开这里,“我哪也不去!” 胡礼心疼,却完全没办法,只能事事依着他。他拿了退烧药给何惜吃下,又物理降了会温,发现作用不大,心急如焚只能求助外援。 “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烊林大骂,“你他妈是疯了半夜三点给我打电话!” “把你的家庭医生借我一下。”胡礼道。 “不借!滚!”烊林没好气。 “我答应你上次提的那件事。” “哟,舍得啦?”烊林笑道,“等着!” 天蒙蒙亮,家庭医生才离开胡家,那时何惜的体温已经开始恢复正常,正安静躺在床上沉睡。 胡礼一夜没睡,新长的青黑小胡渣来不及剃,显得有些狼狈,他蹲在床头,借着初升的日光看何惜的脸,脑海中把关于何惜的所有记忆都回想了一遍。 他记得自己小时候也发过一次高烧,何家忙了一整晚,何叔叔抱着他去附近的诊所,别墅地处偏僻,跑了好久才找到一家小诊所,输完液又抱着他回家。 他意识模糊不清,只依稀记得何惜拉着他的手在床头守了一晚上。其实何家从没有亏待过他,不管抱着什么目的将他养大,都是认真对他好的。 尤其是何惜,他那么真诚干净,胡礼不舍不得污染他一分一毫,他曾无数次想过,要不就这样一辈子当兄弟吧,他会注视着哥哥谈恋爱,结婚生子,渐渐老去,他只要站在背后默默的关心他,为他扫平一切不幸就好了。 可是他不甘心,每当他觉得已经做好万全准备去成全时,何惜对别人一个温柔的眼神,都能将他所有的坚持击碎。 他根本做不到所谓的大度,他根本没办法让别人来给何惜幸福,因为这世间再没有比他更爱何惜的人,他明明可以,为什么不能? 何惜是他此生唯一的不甘心,是他千万次想伸出又不得不放下的手。 是午夜突如其来的大雨,寂寞又无人知晓。 是晨间的第一道霞光,青涩隐晦又难忘怀。 是他能看清这世界时,第一眼就喜欢的人。 也是,他所有的不敢,不能,不该。 思以至此,胡礼小心翼翼去摸何惜的手,紧紧握住,轻轻放在嘴边亲吻。 他有太多话想说,现在却只剩沉默,千般心思,万种爱恋,亲情,友情或是爱情,他根本不在乎,只有那句话,代表他整颗心脏: “哥,我爱你。” 最后,他如是说道。 第16章 自从那天后,何惜的身体状况一直不太好,他吃不下饭又睡不着觉,与世隔绝般每天发呆,精神恍惚老是问胡礼今天几月几号。 胡礼总是不厌其烦回答他,哄他吃饭和睡觉,他请了长假,每天亲力亲为照顾何惜的衣食住行,但没有用,何惜的状态没有一点改善。 很快,平安夜就到了,何正的判决下来,赔偿和三年牢饭,这是胡礼争取到的最大可能,但他没敢告诉何惜。 胡礼原本打算过完圣诞就带他去看心理医生,他觉得哥哥的情况很糟糕,不得不依靠外部治疗。 平安夜这天,胡礼出了趟门,一是去拿他提前定好的圣诞树,二是去拜访心理医生。 他和医生聊了很久,医生初步分析为:创伤后应激阻碍。 医生给了他很多建议,他仔细做了笔记,告别时以是傍晚,他匆匆去拿圣诞树,到家时天都黑了。 他怕何惜挨饿,买了他最爱吃的蟹黄汤包,打包带回家。 整个房子漆黑一片,没有开灯,胡礼没来由害怕,扔下东西就去找人,客厅,厨房,浴室,健身房,书房,卧室,哪里都没有何惜的身影。 胡礼吓出一身冷汗,跑到院子里找了个遍,还是没找到,他第一次有自己已经死掉大脑不会转动的错觉,惊慌失措后的麻木。 他从地上站起来,刚刚跑得太急跌倒,裤管弄脏了,现在该干什么?对,换衣服,去警察局报警。 他把哥哥弄丢了,他把哥哥弄丢了,这个短语一直重复环绕在他脑海中,让他头晕眼花,反胃想吐。突然全身没了力气,胡礼蹲到地上,埋头无声的哭起来。 他只想哭,但又不能耽误太久,抬起沉重的双脚上楼,打开衣柜。 结果他要找的人就蜷缩在衣柜里,抱着他的衣服睡着了。 何惜已经回想不起胡礼离开那几个小时发生的事,因为太可怕,像整个世界都变黑,角落里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他满世界找胡礼,可是都找不到,他又绝望又生气,这个臭弟弟,去哪里了! 最后只能躲进衣橱里,躲避四周的恶意。 “哥?”胡礼镇定下来,看到何惜那刻,他安静的心恢复跳动,他想尽量表现得温柔,出口却哽咽,“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何惜睁开眼睛,这世间终于有了光明,因为胡礼回来了,回到他身边,他忍不住责备:“你去哪了?” “我去买圣诞树。”胡礼揉揉他的脑袋,将人抱出来,“今天圣诞节。” 何惜攀着他的肩膀,将头埋到他脖子里,拼命呼吸:“那你怎么不告诉我?” “我走的时候你还在睡觉。”胡礼将人放到床边,半跪在他面前,拉起他的手托住自己的脸,虔诚的姿态,“我不想打扰你。” “不许。”何惜低头和他对视,心里突然难过,“不要丢下我。” 这多么像多年前,小小的胡礼恳求他不要不理他一样,无奈又害怕。何惜好像终于明白那种感情,炙热的,无奈的,求而不得的心情,爱得越多埋得越深的心情。 他像被烧到般收回手,吞吞吐吐道:“我有些饿了。” 胡礼却是高兴的,因为这是哥哥几日来情绪做多的时候,不再是麻木的,无所谓的,而是会责备他会生气的样子。 “我给你买了汤包,就在楼下,下来吃吧。”胡礼站起身,为他找拖鞋,“我去把圣诞树弄一下。” 何惜坐在沙发上安静地吃着汤包,胡礼看着说明书摆弄那棵两米高的圣诞树,他只是想摆在客厅活跃气氛,却没想到这么复杂,只能认命般忙上忙下布置彩灯和挂饰。 “哥,你喜欢哪个?”胡礼已经摆好小挂坠,头顶的五角星有金色和红色两个选择,他回头问何惜。 何惜放下碗,想了想:“金色吧。” “跟我想的一样。”胡礼笑着朝他眨眼睛。 “胡礼。”何惜叫住他。 “怎么了?”胡礼刚把那颗星星挂好,还站在凳子上,只能侧过头。 “你把那个浅蓝色的球球给我。”何惜伸手指,“就在你腰的那个位置。” 胡礼很快取下来,交到他手中:“怎么,想要玩具?要不我陪你玩游戏?” “不是。”何惜摇头,他握住那颗球,在手里把玩,“只是觉得这个颜色很漂亮,和你的眼睛一样。” “……”胡礼也握住那颗球,大手包住小手,不让他动弹,“那你说,是我的眼睛漂亮还是这颗球漂亮。” “你的眼睛。”何惜抬头与他对视,他极认真的去看胡礼的眼睛,像是看到很遥远的地方,“从小我就觉得你长得很好看,尤其是这双眼睛,有时我觉得像一片纯净的湖泊,氤氲着迷离的雾气,有时又像明静的天空,一尘不染的蓝色,干净又透彻。” 胡礼轻笑,低头用自己的额头去碰他的:“我以前怎么不知道哥哥这么有文采。” “你说你爱我。”何惜依旧直视他的眼睛,“是认真的吗?” 那双会说话的蓝眼睛啊,又变换了样子,不再是湖泊或天空,而是蓝宝石,闪耀着夺目的光芒,璀璨又高贵,是那么漂亮。 可是,何惜细看,才知道那些美丽的光线,都是由胡礼的眼泪折射出来的,绝望的美。 “你知道了吗?”胡礼捧起他的脸,“知道我对你的感情。” “嗯。”何惜点头,他很淡定,像是突然间明白了很多事情,拿出哥哥该有的样子,“其实我早该意识到的,但我似乎很擅长装傻,所以一直视而不见。” “你觉得恶心吗?”胡礼收紧手指,“你又打算不要我了吗?” 何惜摇头:“我每次说不要你,都是骗你的,只是生气而已。” 胡礼止不住流下的眼泪,很快汇聚成河,流淌进何惜心里,他就像小时候无数次维护胡礼那样,这一次也选择维护他。 何惜微微仰头,就与胡礼的嘴唇相碰,他试探性的去触碰,去感受那柔软又温柔的唇瓣。 胡礼只是愣了下,就马上做出了反应。 他像从没吃饱过的饿狼看到肉块,像在沙漠中长途跋涉数日的旅人遇到绿洲,心里无数的渴望,千万个夜里的美梦,终于实现了。 他甚至来不及去思考何惜为什么要这样做,来不及去想接下来该怎么办,他只是完全遵循本能和内心的渴望,吻住何惜。 两人已经变换了位置,胡礼坐在沙发上,何惜跪坐在他大腿上,他们还在缠绵厮磨,在满堂灯光下,暧昧无限。 时钟在滴答滴答走着,何惜很快注意到胡礼身上的变化,他羞涩难当,知道一切都是因自己的冲动挑起,又不知该如何收场。 他不知道为什么,只是那一刻,注视着那湛蓝的目光,他想那么做,就做了。他是不擅长找借口的坦率性格,所以这一刻觉得害羞丢脸。 何惜推开胡礼,两人都喘着气,什么东西一触即发,又被他们硬生生压下,何惜调整好呼吸,抬手抹掉胡礼脸上的眼泪:“多大的人了,怎么还哭了?” “我只是被吓到。”胡礼截住他的手,放在嘴边亲,“因为我很小就对哥哥有这样的心思,我一直藏得很好,怕被你发现被你讨厌,可是明明你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讨厌我,疏远我?” 胡礼垂下眼睑,满满的委屈:“所以我很害怕,要是被你知道我的这些想法,你会不会更讨厌我,更疏远我,是不是连话都不会跟我讲了?” “不会的。”何惜哪里受得了他这样子,下意识开口哄,“我没有讨厌你,就是觉得你瞒着我事情,很不开心,其实那时候知道你和思蕊在一起,我应该吃醋的,可是我一点都没有,我只是很难过,很伤心,因为你骗我……所以我觉得,我对你的感情,是比对她,对任何人都要深的。” “我怎么舍得骗你呢,傻哥哥。”胡礼真诚道。 “你最好不要!”何惜抽出手,像小时候一样去刮他挺拔的鼻梁。 “那哥哥,你为什么吻我。” “不知道。”何惜还趴在他怀里,整个人都没有力气,连骨头都是软的,“想亲就亲了。” 胡礼正要开口调侃,却被那人急着制止。 “你以为我是你啊?喜欢都不敢说,只会等我睡着的时候偷偷讲,谁听得到,有什么意思?”何惜嘴上依旧不饶人。 “那你不是听到了吗?”胡礼轻笑,伸手挑起他的下巴,不让他有任何逃避的可能,“哥哥不是也装作不知道。” “我……”何惜涨红着一张脸争辩,“我跟你不一样,反正就是比你光明磊落。” “好。”胡礼不跟他争,因为心里太过欢喜,他的哥哥回来了,带着对他的喜欢回来了,还有什么比这更重要的吗? 胡礼知道他皮薄爱面子,并不急于进攻,反正他有一辈子的时间和他耗,他亲吻何惜的额头,认真道:“哥,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何惜回道。 他的心从未如此平和舒坦,充满安全又美好的力量,原来,胡礼在他生命里如此重要,比他想象的还要重要得多。 第17章 冬日阳光和煦,温暖又懒洋洋。 何惜接受心理治疗将近一周,除了专业药物的辅助治疗外,医生还建议他多出门散心,与人交流,锻炼身体和补充营养,保持良好心态,是早日恢复健康的关键。 胡礼谨遵医生嘱咐,除了请营养师为何惜搭配三餐外,每天早上都会陪他晨跑。 今天又是见心理医生的日子,何惜很积极,晨练结束后,洗好澡吃完早餐,还主动帮胡礼洗了碗。 他放好厨具,悄悄去了客厅,胡礼正随意坐在地上,背靠沙发,手里拿着平板拧眉沉思。 临近期末,他学业繁忙,老师网开一面给他请假的机会,但期末考要照常参加,他每天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照顾何惜,只能抽出零散的时间学习,就算是学霸,也顿觉压力山大。 何惜走到他背后的沙发边坐下,让胡礼的背靠在自己腿上,伸手为他按摩肩膀。 “你不用一直在家陪我,可以去学校的。”何惜边按边道。 “唔。”胡礼含糊的应一声,记录下知识点后,拒绝道,“不行,要是我走了,你又哭鼻子怎么办?” “过不去了是不是!”何惜收紧手指,使劲一按,“谁没有出丑的时候。” “不是出丑。”胡礼摇头,“哥哥你明明很可爱,尤其是嘴硬的时候,我总忍不住想亲你。” “流氓!”何惜放开手,提脚移到沙发另一边,“看你的书吧。” 胡礼笑笑,继续手上的事。 安静没持续多久,何惜又坐不住了,他盯着胡礼的侧颜发呆,觉得他头发有些长,垂头时刘海挡住那双美眸,连弧度好看的鼻梁也被遮住大半。 “胡礼,你有没有想过换个发型?”何惜建议道,“我怎么觉得你从小到大都是半长的头发。” 看着太邪魅,坏坏的。 “因为哥哥喜欢啊。”胡礼侧头看他,逆着阳光朝他挑眉。 “关我什么事,怎么又扯到我身上了。”何惜表示不爽。 “因为你说过,我长头发的样子很漂亮。”胡礼右手撑地,倾身靠近他,美丽精致的五官霎时放大,“难道哥哥忘记了?” 何惜吃惊,他确实一点印象都没有,不知是多久以前的事了,窘迫的解释:“人是会变的嘛。” “也是。”胡礼凑上前吻吻他脸颊,又很快退开回到原位,“那哥哥现在喜欢什么发型?” “不是啦。”何惜有些兴奋,“我只是好奇你其他的样子而已。” 他站起来跑向厨房,拿起前两天外卖包装留下的一次性橡皮筋,跑到胡礼面前:“要不,我们试试?” 胡礼勾起嘴角坏笑:“先给奖励。” 何惜红着脸亲他一下,便拿起橡皮筋高兴地玩起来。 说实话,胡礼长了张特别阳刚的脸,有欧美的棱角分明,深邃眼窝和高挺鼻梁,是霸气的标配,又有亚洲的温和含蓄,柔顺的黑发和薄长的嘴唇,带了点阴柔气质,他长发的样子是美的,但不符合他的气质。 何惜摆弄着,他以前也学过人物设计,胡礼这套完美五官,有更适合的发型。 他两手一撩,将额前的碎发全部捋到后面,露出饱满的额头,瞬间一副霸道总裁模样。 “狐狸。”何惜忍不住好奇道,“我发现你就是玛丽苏文的男主人设啊,你们班是不是很多女生追你?” “何止女生。”胡礼抬眼,“男生女生,数不清。” “哦。”何惜将头发绑到一起,“你没有心动过?” “心动?”胡礼仰头,将后脑勺枕到他大腿上,伸手摸他的脸,“我的整颗心都在你身上,你难道不知道动没动?” “我认真的。”何惜微微用力扯,给他小警告,“你就没有想过结婚生子什么的吗?” “想过。”胡礼认真道,“想过你结婚生子,然后我孤独终老。” “这些你什么都不告诉我。”何惜搅着手里异常丝滑的头发,“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怎么猜得到呢。” “那就让我做你的蛔虫。”胡礼纵容一笑,“让我来讨你欢心。” “好不好?” 何惜没说话,静静编着头发,他啊,真不知道该拿这个弟弟怎么办。 时针指向九点半,到了何惜心理治疗的时间,胡礼关掉平板,揉着眉心:“哥,上楼换衣服,我送去白医生那儿。” “哎。”何惜打着哈欠,“我觉得我可以不用去了,挺浪费钱的。” “乖,听话。”胡礼带上腕表,就去沙发里捞人,“还有三次。” 何惜嘟嘟嘴,不情不愿。 将何惜安全送达后,胡礼开车去了郊外,那里有家康复中心,刘惜梅现在就在那里,房子用来抵债,她无处可去。 “刘女士精神状态依旧不怎么好,没有食欲,也不怎么配合治疗。”负责照顾她的护工领着胡礼往里走,向他介绍情况。 今天晴天,大多数病人都在外面晒太阳,而刘惜梅正面无表情躺在病床上,看到胡礼,才终于有了反应。 “阿姨,我来看您了。”胡礼来得少,前段时间何惜出事,他抽不开身,何正的判决结果都是他托人告诉她的。 “小礼!救救你叔叔吧!”刘惜梅情绪激动,像溺水的人抓到救命稻草,立马起身拉他的手。 “阿姨,事已成定局,我没有办法。”胡礼拉椅子过来,坐到她身边,“我今天过来,是找您谈何惜的事。” “惜惜?”刘惜梅像才想起自己还有个儿子,“他还好吗?” “不太好。”胡礼皱眉,“他生病了,心理疾病,目前除了我,还没办法和别人正常交流。” “怎么会这样?”刘惜梅抖着手指,“这是造的什么孽!” “造的什么孽,您不是最清楚吗?”胡礼语气平平。 “小礼,你这是什么话?我们也不是故意的啊,签了免责申明的,怎么能赖在我们头上!你叔叔的事业都毁了!这是他多少年的成果啊,差一步就成功了,明明就差一步!”说起这些,她没来由激动。 “不用跟我说这些。“胡礼不太关系这些事。 “你怎么能这么冷淡,这也是你的事业啊!”刘惜梅有些神志不清,喊道,“成功的时候你负责收利,出了事就想把自己摘干净?小礼,做人不能这样没良心。” “没良心?你真以为我不知道叔叔私底下给人制药的事?我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想计较,偏偏阿姨又要跟我提。”胡礼冷笑着翘起二郎腿,满眼不屑,“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刘惜梅没想到胡礼知道这些事,心里发虚,说不出话来。 “就是委屈了哥哥。”胡礼斜眼瞅她,“他什么都不知道,还在心疼你们呢。” “惜惜在哪里?我要见他!”刘惜梅恍然大悟,才想起还有其他出路,她知道胡礼心硬,索性不再假装可怜,就将主意打到何惜身上,“他一定会救我们的!” “我说了,哥哥生病了。你想要他怎么救你们?”胡礼眯眼,里面装着灭不掉的怒气,“除非他主动见你,否则我不会带他过来的。” “你怎么可以这样?他是我亲儿子,跟你有什么关系!”刘惜梅拉下脸。 “要不是我,你真以为何叔叔的处罚这么轻松?你真以为没人能找到这里?你真以为舆论压力无所谓?你真以为家属这么容易罢休?”胡礼厌烦,踢了踢她的床腿,“房子还想要吗?每个月的零花钱想按时到账吗?” “阿姨,您不想要钱了?”胡礼问。 刘惜梅脸色一变,知道现在唯一可以依靠的还是胡礼,因为他有钱,有钱什么都能干。 她的态度立马180度调转,眨眼的功夫就已换上讨好的笑容:“小礼,你的意思是,要帮我们吗?” 胡礼沉默良久,等他再次开口,眼中已冰冷一片:“我说过的吧。” “等阿姨有了东西,再和我交换。” “可我现在什么都没有啊!”刘惜梅急切道。 “那就把哥哥给我吧。” “什么?!” “把哥哥给我。”胡礼沉声道,“我就给你想要的一切。” “你什么意思?”刘惜梅疑惑,不能理解他的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胡礼解释道,“我爱他,想和他在一起。” “什么?你……”刘惜梅愣了愣,反应过来,她急着反驳,却找不到语言,只能发泄般将身后的枕头丢出去,“你做梦!你这个疯子!他可是你哥哥,他从小对你这么好,你为什么要搞他!为什么?” “就是因为他真心对我,所以我也会真心对他。”胡礼笑道。 “不行,我不同意!”刘惜梅已经忘了自己的立场,大喊道,“你们是兄弟,怎么可以做违背常理的事?!” 胡礼站起来,无视她的歇斯底里,他懒得解释太多:“他很幸福,我会对他好,我来不是征求你的同意,而是告诉你一声。” 最后他整理好衣服,走到刘惜梅身边,轻声道:“我们已经在一起了。” “啊!!不可能!!滚!!你给我滚出去!!”刘惜梅张牙舞爪想要进攻,却被闻声而来的护士压到床上。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温暖的阳光撒向大地,美好又灿烂,胡礼抬手看时间,该去接哥哥了。 他原本没想过要摊牌,不管何氏夫妇是否知情,都不影响他对何惜的爱,这世间没人能阻止他对何惜的爱。 只是那一刻觉得恶心而已,当刘惜梅求他帮忙,知道无望后变换的嘴脸,当刘惜梅听到儿子生病后无动于衷却只想让他帮忙的时候,胡礼觉得恶心至极。 他的哥哥病了,因为父母的贪婪,摧毁他原本的精神世界,他心理受到创伤,变得除了他就无法正常与人交流,无法社交。 刘惜梅却没有任何关心,甚至不多问一句,满嘴都是她的钱,她的房子,她老公的事业,真是恶心透顶,所以他忍不住冲动的恶心回去。 “就让我来当恶人好了。”胡礼仰头看向太阳,被刺眼的强光刺激得睁不开眼,他伸手挡住,感受手背上传来的热气,“让你的家人觉得是我强迫你,是我觊觎你,是我玷污你,让世界都来责骂我,怪罪我,惩罚我吧。” 我只要你安全。 我想要你安心。 我便无怨无悔。 第18章 这年,何惜度过了一个混乱又平静的冬天。他家里出了事,爸爸进监狱妈妈生病,他丢了工作,每天无所事事窝在弟弟家里。 人生似乎走到低谷,绝望又不幸,但生活又是那么平静,让他有足够的时间去思考很多东西。比如以后的打算,比如他和胡礼的感情。 出事以后,唯一和他保持联系的朋友是大学死党,遥月。说来也奇怪,那些工作伙伴,平日里开玩笑闹得开心的人,他突然就不想见了,不知是不是因为他觉得不快乐,所以不敢再面对那些快乐的人。 结束心理治疗一个月后,医生建议他试着离开胡礼独自出门,公园散步,逛超市,压马路,什么都好,只是为了让他适应人群。 胡礼不放心,叫遥月来作陪,两人去了大学常去的那家奶茶店,在老旧城区的街角,过了很多年,一点没变。 遥月是个极安静的人,他话不多,按老规矩点好饮品,就陪何惜坐下。 何惜以前是话痨,负责活跃气氛,现在突然变沉默,也没让彼此觉得尴尬。 屋子里暖气很足,需要脱掉外套和防寒保暖用品,遥月怕冷穿得多,帽子,手套,围巾,一件件往下取。 “还没扔呢?”何惜喝了口热可可,注意到他的围巾,“听东阳说,是那位高中时送你的?” 遥月一愣,低头看手里的纯白围巾,有些难为情的点点头:“用习惯了。” “月月啊。”何惜目光涣散,随意问道,“你们多少年了?” 遥月想了想:“快十年了。” “真佩服你,坚持这么久。”何惜困惑,“你是怎么确定自己喜欢男生的呢,你之前就没有喜欢过女孩子吗?” “没有。”遥月微微摇头,“就是突然很喜欢,不知道什么时候,可能是他抢走我书包的时候,可能是他给我买早餐的时候,可能是他送我花的时候,也可能是大冬天在学校门口等我的时候。” “太多了。”遥月淡淡的笑起来,“可能是每时每刻吧。” 喜欢大概就是经年之后,发现自己能回忆起与那人的所有细节,甚至包括那年那天他穿的上衣颜色,和背书包的姿势。 “喜欢一个人到底是什么感觉呢?”何惜皱眉,这个问题最近一直困扰着他,“我初中第一次喜欢的女神,觉得她漂亮有个性,后来知道她和胡礼搞在一起,我也只是生气,然后好像就没有再喜欢过谁。” “每个人都不一样吧。”遥月嚼着嘴里的珍珠,含糊道,“但如果你喜欢上一个人,自己是一定会知道的。但有的人可能会不承认。” “不承认?”何惜觉得稀奇,“为什么啊,这有什么不好承认的?” “因为这人可能是多年好友,可能是同性朋友,可能是曾经讨厌的人,可能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人有时候很脆弱的,需要找理由说服自己,才不至于那么难过。”遥月看一眼何惜,“那人甚至也能是亲友。” “喂!”何惜有些炸毛,“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出门前,胡礼告诉我,你们在一起了?”遥月试探性发问。 “滚犊子,我没有答应!”何惜恼怒,“就是那天晚上不知道怎么了,我为了安慰他,亲了他一口。” “如果不是喜欢的人,怎么会想要亲他呢?”遥月不解的问。 “我们从小就这样。”何惜咽口水,找理由,“他做了好事,我就会亲他给他奖励。” “不是的,我觉得他很喜欢你。”遥月肯定道,“他看你的眼神,从没变过。” “所以我才心烦啊。”何惜垂头,他又怎么不明白啊,可是,“他是我弟弟。” “我觉得……”遥月咬着吸管,小声道,“那都是借口,是你不敢承认自己感情的借口。” 何惜一愣,睁大眼睛看向遥月,他这朋友明明是个胆小得把自己的感情处理得一团糟的人,但在对待别人的事上,却意外的敏锐,几乎一语中的。 他就是很奇怪,为什么自己内心如此纠结,为什么在听到胡礼表白后,会有又高兴又难过的情绪。 如果拆分开,是那么明显。 他的高兴是因为胡礼的喜欢是他想要的,是得到后的喜悦,他的难过是兄弟的情谊和社会的规则,禁锢他原本该有的回应,该做出的反应。 何惜突然觉得他比遥月更懦弱。 “你觉得我喜欢他。”何惜问。 “嗯。”遥月点头。 “所以我傻了。”何惜叹气,他的思路逐渐清晰,他回忆这几个月发生的事,原本一团乱麻搅得他心情烦闷,苦不堪言的东西,渐渐变得明了。 “我家里出了事。”何惜拧紧眉头,将心里发霉的阴暗暴露出来,“我爸闹出人命,我想不通,他明明是个十分爱护生命的人,为什么会做这样的错事。” “其实我想得通,我早就想通了,因为他贪心他的功利心,改变了他初心,这么简单的问题,我只是假装不想知道而已。” “因为自始至终都有胡礼帮我担着,他帮我赔偿,帮我处理后续,帮我承担责任。”何惜顿了顿,“因为他爱我。” 遥月静静当着树洞,没说话。 “我挺没种的,一边享受他的好,一边不承认他的感情。”何惜摇头苦笑,“真不是个好哥哥。” 遥月摇头安慰:“不是你的错,你只是很迷茫而已,认清自我是需要时间和过程的。” “是啊。”何惜露出笑容,“所以狐狸一直在等我。” 从初中胡礼告诉他有喜欢的人开始,到因为误会彼此疏远,到何惜升入高中两人分别,再到考上大学后的陌生,进入社会的隔阂,他们之间好像一直是他在向前走,胡礼在身后追的关系,而胡礼似乎没有哪一刻停止过。 他幡然顿悟,那人一直坚持着,不过是在等他回头看一眼。 傍晚的霞光有些美,厚厚云层,挡住蓝天,是甜蜜的粉,优雅的紫,光彩的橙。 何惜和遥月聊了很多,直到他把心里想说又无法诉说的话全部讲出来,他觉得轻松,觉得灵魂都轻巧许多,大有飞上云霄做云翳之势。 两人刚起身,胡礼的电话打来:“哥,你在哪?我刚下课,去接你回家。” “大学城,文源北路,街角的奶茶店。”何惜给他报地址。 “等我五分钟。”胡礼似乎已在路上,周围有汽笛声。 “跟我一起走吧。”何惜挂掉电话,夺过遥月正要叫出租车的手机,“都是有男朋友的人,还自己打车。” 遥月很乖顺,笑着没说话。 五分钟后,胡礼的车开过来,后座坐了个女生,和胡礼一同下车。 “?”何惜眯眼睛,满脸问号。 “半路遇到的学妹,在这里做兼职,赶时间,顺路送她过来。”胡礼解释道。 小学妹声音糯糯,点头感谢:“谢谢胡学长,真的非常感谢。” “没关系。”胡礼礼貌应道。 “真是有够巧的。”何惜皮笑肉不笑,拉着遥月上车。 他习惯性坐进副驾驶,不知道发什么脾气,“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站在外面的学妹睁大眼睛,她指了指车,小声问胡礼:“学长不是说,副驾驶只留给一个人吗?” “对啊。”胡礼笑着跟她招手,往驾驶室走,“就是那个人。” “卧槽!”原本软萌的学妹突然爆出口,她不敢相信般伸手捂住嘴巴,激动的朝已打开车门的胡礼道,“学长!祝你们幸福!” 胡礼对她点点头,坐进车里。 “你女人缘挺好的。”汽车发动后,何惜忍不住道,“从小到大!” “哥,刚刚那姑娘。”胡礼带着笑意,低声缓缓道,“祝我们幸福呢。” “你!你要不要脸!”何惜瞬间羞赧,伸手去捂他嘴巴,“乱说什么啊!” 他下意识看向后视镜,觉得让遥月听到这些非常不好意思,结果遥月正大方的对他笑,见他看过来,十分少见的眨了眨眼睛。 何惜的心情突然变得明朗,那是一种海阔天空的豁达。 他放开手,惩罚似的捏胡礼的脸:“你跟她说什么了?她要祝福我们。” “什么也没说。”胡礼偷偷侧头看他一眼,“可能是我看你的目光太炙热,被她发现了。” 他很喜欢逗何惜,每次他哥哥发脾气的样子,都好可爱,何惜很容易脸红,只是被他的暴躁掩盖了,但不管是什么样的何惜,他都好喜欢。 但这次,何惜没有发火,他带着从未有过的心情,平静的说:“以后这种情况,就不要让别人乱猜了。” “你就老实告诉他们,我们在谈恋爱。” “嘶”,马路上响起刺耳的刹车声,一辆帅气的黑色越野毫无征兆的停在路中间,车里的三人都是一震,何惜被吓到,觉得这人是不是疯了!不要命了敢这么玩!他正要开口骂人。 那人突然压过来,捂住他的头狠狠吻住,唇齿纠缠间,他只听到自己狂跳不止的心跳,他全身发软发麻,霎那间什么都忘记,只是本能的回应,因为那也是他想做的事。 两人就在夕阳里的街道,突兀停在路中间的车里,吻得难分难舍。 “那个,何惜?”遥月也被吓得不轻,本来只想当个小透明,哪想身后的喇叭声此起彼伏,他只能站出来,“胡礼?我们先把车开走好不好,停在路中间不太好。” “抱歉。”胡礼被推开,意犹未尽的舔了下嘴角,发动汽车。 “没事。”隔了几秒,遥月忍不住小声道,“我也祝你们幸福。” “啊!”何惜羞得无地自容,“月月你不要这么一本正经说这种话好不好。” “谢谢。”胡礼一本正经道。 街上行人匆忙,华灯初上的大学城商业街道,三五成群的大学生,皆是青春浪漫的气息,可隐藏在这些明目张胆的喧嚣下面的,又有多少无法倾诉的心事,藏着多少隐晦难言的爱恋。 谁又能赐给他们勇气,向所爱之人表白呢? 热闹、沉默,得到、失去,热爱、遗忘,不管何时何地,何年何月,何人何性,这世间的任何一种爱,都应该得到祝福。 第19章 这年冬天,所有人都沉浸在快过年的喜悦中,街上张灯结彩,火红的灯笼高挂,造型各异的彩灯包裹在行道树上。 街边小商铺很多关了门,门前贴着:回家过年,营业时间XXXX的字样。所有游子都归家,与家人团聚。 腊月二十九的早上,何惜早早起床,这是他第一次为胡礼准备早餐,虽然弄得有些狼狈,但主要是心意,胡礼还是通通吃了个干净。 然后他上楼,洗澡,刮胡子,打开衣柜拿出准备好的衬衫和西装。 胡礼站在他身后,默默看他做着这一切,随后走过来将人拉到床边,自己也坐到床沿,亲手为他解开睡衣扣子。 他的手修长白皙,骨节分明,缓慢移动着,像在拍一组绝美大片。但这只是他的日常,认真为何惜换衣服。 何惜张开手臂,乖顺的让他脱掉自己的睡衣,替自己穿上衬衣。 胡礼起身为他系领带,这条暗绿格纹领带是他特意挑选的。 “我幻想过无数次这样的场景。”胡礼比何惜高半个多头,为了能系好领带,他佝偻着脊背,白色纯棉家居服服帖的裹紧他背部线条,“每天早上醒来你都在身边,我们一起吃早餐,为彼此系领带,再一同出门。” “可是你没穿正装。”何惜抬头看他,“我没办法给你系。” “嗯,开车不方便。”胡礼结束手里的动作,帮他整理好领口,低头吻了吻他的眉心,拿起床上的西装为他穿上。 “哥哥,你真帅。”一切准备妥当后,他说。 帅气的黑色越野车停在郊区的康复中心门口,何惜侧身去后座拿那束香水百合,捧在怀里闻了闻。 “我去了啊。”他侧头亲吻胡礼的脸颊,表情是从未有过的坦然。 “真不要我陪你吗?”胡礼仍不放心,拽紧他的手不愿松开,尽管这件事是他们一周前就谈好的。 “不用,那是我的亲妈,她不会为难我的。而且我们之间一直是你在努力,我也想为你努力嘛。”何惜会心一笑,“我会按时回家,今天一起过年啊。” “我等你。”胡礼道。 “嗯,要给我做好吃的哦。”何惜伸手去捏他的脸,这张精致得不可方物的美丽脸庞,别人只能远观欣赏,他却能随意把玩,“我想吃老鸭汤,麻辣水煮鱼和土豆泥。” “好。”胡礼点头应道,他无比认真的交代,“我等下会去买菜,然后回家做好年夜饭,等你回来一起吃。” “我和妈妈一起。”何惜笑得自然,“我会带上她。” “好。”胡礼侧身给他一个吻,为他打开车门,目送捧花的何惜离开。 电视里传来主持人字正腔圆的普通话,新年的喜悦氛围并没有越过屏幕传到电视机外的世界。 桌上丰盛的佳肴已经凉透,宽敞的别墅没有开灯,胡礼靠坐在沙发旁一动不动,他面无表情,像在思考又像在发呆,只是他坐了太长时间,像木偶一样没有生气。 房子里暖气很足,是舒适的温度,但由于太过安静,显得冰冷。千家万户都点燃团圆的灯火,唯独这里是寂寞的。 胡礼从下午一点到家,准备饭菜,到现在晚上九点,他等了八个小时。 他有关于母亲的记忆,何家人告诉他,母亲去了很远的地方,所以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等她回来,等了五年,最后他等到了母亲的墓碑。 他幻象过自己的父亲,听说是位有权势的英国人,他想象某天早上,一位高大的英国绅士,敲开何家的门,热情与他相拥,告诉他有多么思念他,直到18岁那年,他知道自己的父亲早已离开人世。 从小到大,他有太多等待,一次次的期望又一次次失望,后来他懂得,自己喜欢的东西要靠双手去争取,不会有人将它们送上门来,所有等待注定会落空。 他以为自己的命运已经改变了,不用再无助的只能祈祷好运降临,可现在他清楚的认识到,有些东西,就是拼尽全力也无法得到,只能靠上天恩赐。 比如他的爱,比如他的何惜。 胡礼将自己蜷缩在角落,他觉得有些冷,克制不住的颤抖,电视里热闹的小品正播到一半,观众的笑声和欢呼声此起彼伏。 可最后传到他这里的,不过是忽明忽暗的冷漠光线。 “砰”,有人开始点燃鞭炮,“啪啦”,冲上天空的烟花瞬间炸开,变成五彩的流光倾泻而下。 别墅的门打开了,整个房子一下子明亮起来,胡礼愣愣的抬起头,看到门口站着的何惜西装革履,正朝他笑,手里那束红玫瑰妖艳美丽。 他站起身,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把何惜紧紧搂在怀里,用激动又颤抖的声音喊:“哥。” 何惜伸手回抱住他,笑容满脸的拍他的背:“你还好意思说我,我没在,你也哭鼻子了。” “欢迎回家。”胡礼不管不顾,死死抱住他不松手,用带着哭腔的声音道,“菜都凉了。” “没关系。”何惜一直在笑,好像有天大的喜事发生,“我能吃一辈子,不差这几小时。” “这可是你说的。”胡礼低头用自己的额头碰他的,轻轻厮摩,终于肯放下伪装,撒娇的样子像回到多年前,“那我赖定你了。” 何惜举起手,伸出小拇指:“拉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胡礼紧紧勾住,认真的表情像在宣读结婚誓言。 “新年快乐。”何惜轻拍他的背,后仰拉开彼此的距离,捧住他的脸吻上去,“让你久等了。” 玫瑰花掉到地上,散落一地花瓣,房间里似乎充满淡淡的花香,人生突然变得美好。 胡礼贴着何惜的唇,觉得人生再也没有比此刻更幸福的时刻了,这次他的等待,终于有了回应。 他闭上眼睛那刻,余光中看到何惜身后,刘惜梅有些克制的表情,和漫天绚丽的烟火。 “新年快乐。”他小声说,以及那句从始至终从未改变的,“我爱你。” 三年后,何正出狱,来接他的是刘惜梅,何惜还有胡礼。 刘惜梅站在最前面,身后并排站着两个后辈,胡礼亲密的拥住何惜,他们都带着温和的笑,站在门口迎接他。 何惜接过他的行李放进车里,回头叫他爸,胡礼也跟着叫了一声,何正愣住,侧头看向妻子。 刘惜梅微笑着拉起他的手坐进后车厢,他们就像普通又平凡的四口之家,就如同十多年前那样,享受普通的快乐。 别墅被胡礼买回来,家里的装潢一点没变,散发着旧时光的气息,但何正却觉得感动又内疚,他欠这个家太多,欠胡礼太多,但现在,他的家人在他犯了大错后仍然愿意原谅他,接纳他。 何正坐在客厅沙发上,侧头看厨房里忙碌又亲密的两个人,有些疑惑的看向妻子。 刘惜梅喝一口茶,淡淡道:“他们在一起了。” “什么?”何正愣住,没听明白。 “他们彼此相爱,所以在一起了。”刘惜梅很平静,她从最初的歇斯底里到后来的胡思乱想,再到何惜在她床头跪的七八个小时的反复纠结,直到如今坦然接受,她经过了很长很久的心里斗争,最终选择面对现实。 但这些都不重要,早已随着时间远去,所以她不想和丈夫分享太多,重要的是他们一家人终于团聚,重新手握幸福。 “你同意了?”何正不知道这三年他们是如何度过的,但胡礼肯定是真心帮助了他们,才会让原本支离破碎的家再次粘合,他心里有亏欠,不敢多问。 “嗯。”刘惜梅淡笑着点头。 “这世上,找不到比胡礼更爱惜惜的人了。”刘惜梅坦然道,“所以我祝福他们。” 何正以为一切都没有变,又什么都变了,但那些似乎变得不重要,他失去过,所以明白拥有是多么珍贵。 此刻,他清楚的感受到,他们这个四口之家,会和千千万万个有□□一样,过着普通的生活,获得平凡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