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农家厨娘 作者:红袖浅 文案 黎玉觉得她真的是衰到家了! 穿越在后娘恶毒,弟弟妹妹不和的家中不说,还被以一两银子卖给了连饭都吃不上的农户。 黎玉觉得她需要冷静下来,细细为自己谋划,万事留一路,日后好苟活! 好在傅峰这个人人冷心热,处处体谅,令黎玉感动不已。 而就在她准备拉着傅峰一大家子努力发财致富的时候,忽然发现她被休了!? 内容标签: 布衣生活 穿越时空 种田文 市井生活 搜索关键字:主角:黎玉 ┃ 配角:傅峰,慕雁,方拓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理智迟钝厨娘X忠犬暖心农夫 ☆、第一章 初秋时节,余晖染红了天边,本是一片美丽如画的景象,但黎玉却只能看见余晖下的双溪村的荒凉与萧瑟。 黎玉叹了口气,骨瘦如柴的她抱着着几块长短不同的木板捆成的盆子一步一步地往回走。 刚走了几步,黎玉突然觉得眼前一黑,连忙放下手中的盆,蹲在地上,胡乱摸索着腰间挂着的小小的竹筒,小口小口地喝了几口水,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站起来,抱着盆继续往回走。 对于这种低血糖的情况,黎玉一开始穿越过来的时候,还有些慌乱,到现在已经能完全冷静地应对了。 远远地看见家中的烟囱飘着几缕炊烟,黎玉看了看已经落到一半的夕阳,咽了咽唾沫,估计它回去又要没饭吃了。 黎玉心中是悲愤的,原身就是被这一家吃人不吐骨头的人给饿死的。 她爹原本有些积蓄,有几亩田地,娶了后娘许氏。 一开始许氏还对她挺好的,可是,后来他爹西去,许氏恶心的面孔就露了出来。 对于不是亲生的黎玉,不等她吃饭乃常事。按许氏的话说就是谁让她回来晚了,黎玉唯有出去干活的时候采些野菜,用水洗洗,就这么生吃,硬是熬到了十五岁死了。 黎玉走进门口,将盆中一大家子的衣服挂了起来之后,才往厨房里面走。 刚穿过来的时候,黎玉心中不平,她当时初穿的牛犊不怕虎,愣是两天没有干活,结果被许氏拿着棒子打了一晚上。 黎玉当时身体就不行,才休息了两天,还没有饭吃,怎么能打得过天天好吃好喝的许氏,最后连村长都惊动了。 黎玉本想跟其他穿越小说一样,凭借她三寸不烂之舌跟许氏理论。 结果,村长听都不听她说,劈头盖脸地一顿骂,还不允许她还嘴,最后竟是让许氏抛弃她这个不孝子。 还是许氏“心疼”自己是死去的丈夫的孩子,上演了一场慈母的戏,将她留了下来,但是,她不孝的名声在这个村里都知道了。 后来,黎玉才发现村长居然就跟许氏暗度陈仓。许氏那眼神一飘,村长整个眼睛都亮了。 黎玉来到了厨房,果然就剩下一些残羹冷炙。 黎玉看了一眼坐在木桌旁边冷眼看她的三个人,转身去橱柜里拿了碗筷盛了米饭。 黎玉刚上桌,旁边一双筷子将他碗中的半边肉拨到黎玉的碗中。 还没等黎玉跟二弟黎松说谢谢,她对面的小妹黎珠就不满道:“二哥真心疼大姐,刚才我说了那么多,二哥都没舍得给我一块肉。” 黎松听了,皱紧眉头,他很不赞同他的母亲和弟弟妹妹这么苛待黎玉,毕竟都是一家人,“玉姐才回来,都干了一天活了,累坏了。” 这话一出,许氏不爱听了,顿时沉着脸道:“哪个不累,这么晚回来,吃不上饭,还有理了!” 说完,许氏就将黎玉碗中的肉夹着给了黎珠,满脸慈爱地说:“珠儿,多吃点,你跟镇子上的那个秀才关系挺好的” “娘,你说什么呢”黎珠白皙的脸颊染上了红晕。 “这话咋不能说,你跟哥说说,他什么时候来娶你啊”三弟黎青笑眯眯地问,“他家应该能给不少嫁妆吧,说不定他以后中举了,你就是官太太了。” 黎青看着才十三岁,心里却有着自己的小算盘,他二哥今年十五了,大姐出嫁的嫁妆肯定是给二哥的,那他娶媳妇的钱,肯定就要从小妹那的嫁妆出。 许氏听见这话,心中也起了心思,看着黎松将碗中的青菜夹给了黎玉,想着确实该为她儿子娶妻做做打算了,又开始打量黎玉,瘦小的身材,暗黄色的皮肤,干裂的嘴唇,唯有一双大大的眼睛看着十分水灵,手看起来也十分粗糙,洗得泛白的衣服大大地挂在身上。 许氏忍不住皱眉,这还没有大户人家的丫头好看,夹了点盘子里剩的肉沫到黎玉的碗里,“你这孩子,太瘦了,多吃点。” 许氏想了想又转头跟黎珠说:“你一会儿拿出来两件好看的衣服给玉姐。” “凭什么!”黎珠一听这话不愿意了,她才得了几件新衣服,怎么能白给黎玉! 许氏也心疼黎珠,便想安慰她,“等过几天你二哥镇子上的钱结了,再给你买新衣服。” 黎青一听许氏的话就知道许氏的打算,看了看黎玉确实不太讨人喜欢,便也劝黎珠:“哎呀,不就两件衣服吗?等你三哥把田里的工钱结了,再给你做两件更好的。” 黎珠这才不情不愿地点头,随后狠狠地瞪了一眼黎玉。 黎玉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那三人,他们做什么打算她也知道,反正再困难也不会比现在更惨了。 “你别担心,”黎松小声地跟黎玉说,“我会帮你看着点,不会让娘随便将你嫁出去的。” 黎玉笑了笑,这家人里面唯有她二弟是真心对她好。 等晚上许氏拿了两件碧青色的衣服,黎玉见过黎珠穿了几次。 许氏和善地跟黎玉说了几句,主要就是让她觉得许氏养活四个孩子不易,嫁人以后也不要忘了娘家,然后又给黎玉一些黎珠天天拿来摸皮肤的膏药和胭脂水粉,让黎玉好好打扮打扮自己。 黎玉等到许氏走了之后,便将胭脂水粉这些全都收了起来,这些都是新的,应该可以再卖出去,那两件衣服黎玉就留着穿了。 次日,黎玉便拿着那些胭脂水粉碰上了村子里穿梭在小巷的卖货郎,讨价还价以后那些胭脂水粉卖了五十文钱。 黎玉拿着钱来到了山上的山林,站在一棵不起眼的树下,环顾了四周确定没有人之后,从树下挖出了一个小瓷罐,将手里的五十文钱放到里面,又数了数总共攒到了四百文钱。 这些是黎玉不干活被打了之后想出来的新的打算。 许氏他们都不是肯受累的人,去买卖东西的镇子需要翻过一座大山,家里没有马车,租马车还需要钱。 许氏为了节省就让黎玉天不亮就进山,双腿走着去镇上。但是许氏也不是个蠢的,需要买的东西多少钱都是按最低价钱一文不多一文不少地给黎玉。 不过好在镇子上的人看黎玉辛苦偶尔借着这个机会给黎玉找点儿活干。 黎玉也是勤快,这一趟下来也能赚个十几文钱,然后偷偷藏起来。 黎玉将这些钱藏好,又盖了些野草看着与旁边的地方无异才下山。 黎玉刚进门就听见许氏语气不善地说:“怎么还没有人去喂猪,一个个都是祖宗。”双眼死死地盯着黎玉。 黎玉对许氏恼怒的眼神视而不见,拿着猪食绕到屋后的猪圈喂猪,她还指望这些猪去镇子上卖的时候再攒点钱。 许氏看着黎玉走到了猪圈以后,才整理整理了衣服,轻轻地摆正了头上的木簪,风情万种地出门。 等到晚上,许氏才回来。 黎玉看了一眼许氏极力想隐藏的脖子上的吻痕,嗤笑了一声,转身进了厨房准备今天晚上的晚饭。 次日傍晚,村长满脸笑容地过来,许氏一见便迎了上去,按捺心中的激动问道,“怎么样?可找到人家肯要了?” 村长看着隐晦地窝在他怀中的许氏,满足地摸了摸她的腰,得到了许氏暧昧地一瞪才悻悻地松了手。 看着几个孩子出来,村长便向后退了一步,轻咳了一声,对黎玉笑着说道:“玉儿啊,真是好久不见,越变越漂亮了。” 黎玉暗自感叹这村长真的是年纪大了眼神都不好使了,就她如此骨瘦如柴的样子也称得上漂亮,“村长过来可有事?” 村长看了一眼满怀期待的许氏说道:“有人托我给你说了一门亲,可好的人家了,你嫁过去总不会吃亏。” 还没等黎玉说话,黎青便上前说道:“哪家人家啊?给多少聘礼?少了我们可不嫁!” “说什么呢!”黎松看了一眼看起来无所谓的黎玉,心中十分气恼,便上前一步说:“村长,这家人家怎么样?我们可认识?家中的人是不是好相处的?” 村长顿了顿,有些难开口。 许氏看村长的样子便知道聘礼不少,但人家可能不太好。本来她的要求就是能多点聘礼就多点聘礼,人家越不好给的聘礼越多,不然谁会嫁。 这么想着,许氏便拉着黎松说:“你知道什么,玉姐已经十七了,还顶着不孝的名声,能找到人家就可不容易了,你可别生事破坏了这桩亲事,耽误了玉姐你可就罪过了。” 黎松还想再说些什么,被许氏一瞪也说不出口了。 黎玉倒是没觉得有什么,反而还有点高兴。她巴不得能脱离许氏这一家,忍下心中的厌恶,笑盈盈地对村长说:“这门亲事我答应,但是我需要村长来给我做个见证,立个字据。” 村长没想到黎玉这么说,看了看许氏。 许氏暗示地点头,许氏现在就只想着他们家能有多少聘礼,只要黎玉能嫁就行。 村长摸了摸下巴,看似犹豫地点了点头说:“什么见证?” 黎玉嘴角上扬,“都说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我希望自我嫁人之后与许氏一家人再无关系!” ☆、第二章 黎玉这话一出,许氏顿时气得抄起旁边的扫帚就要打,却被村长一把拽了过去。 村长低头在许氏耳边说了两句,许氏脸上露出了吃惊的神色,转眼看黎玉像看什么洪水猛兽一样,连连点头,生怕黎玉纠缠她们家似的,扔了扫帚,握着黎玉的手,说道:“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来来来,快立字据。” 许氏拽着村长就往屋里走,又想起来家里没有纸笔,连忙让黎青去村长家拿点笔墨,生怕耽误了黎玉反悔。 黎松看许氏的样子,眉头紧皱。他心知许氏态度如此,这家人家肯定不是什么好人家,怕是一家子拖累人的。 刚想说两句,就见黎玉拽了拽他的衣袖,示意他不要说话。 “二弟,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黎玉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自从我爹死了以后就知道会有被许氏卖掉的一天,“我无所谓,反正日子也都是这么过,说不定我嫁到别人家里比在这里生活得更好呢。” 黎松想了想许氏这几年把黎玉当牛当马使劲使唤的样子,突然也觉得黎玉是不是嫁出去会更好一点,但他还有点担心,“那你也不用跟家里断绝关系,这样你受了委屈怎么办?” 黎玉轻笑了一声,说道:“二弟,你觉得我要是在婆家受了委屈,许氏会给我去婆家说理吗?” 黎松顿时说不出话来,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许氏恐怕不仅不会给她说话,反而会怕得罪婆家把错都推到黎玉身上。 最后,黎松叹了口气,说道:“那你以后一个人千万要小心。” 黎玉笑着点点头,“以后二弟你也别老想着补贴家用,自己也要留点银子,十三岁了,再有几年就要娶媳妇了,我这聘礼也不知道能不能撑到那时候。” 黎松手握了握又松开,道:“姐,你不用担心我,总归我也是娘的儿子,娘不会亏待我的。” 黎玉点点头,两人便不再说话。 黎青已经将纸笔拿了过来,许氏催促着村长赶紧写下字据。 这村长以前也是个秀才,但接连考了几年也没有更上一层。正失意的时候遇上了双溪村老村长去世,需要个人来主持大局。对于农户来说,读书人总归是要高人一等的。他便在众人推举下便接任了村长一职,在这里彻底安家落户。 片刻的时间,村长已经写好了字据,一式两份,一份给了许氏,另一份拿到了黎玉的面前,却没想到黎玉拿起字据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哼,以为你真能看懂一样。”黎珠讽刺地说着。她自小就看不上黎玉,在她眼里黎玉就是一个可以随意羞辱的丫头。 “我看不看得懂跟你有关系吗?”黎玉收起了字据,连看都没有看黎珠。她这个妹子除了柔弱娇美的相貌没有一样东西能拿的出手的,被许氏宠得无法无天。 “你!”黎珠气愤地用手指着黎玉,以前她说话黎玉根本不敢反驳,此时居然敢无视她。 黎珠顿时转向了许氏,委屈地说道:“娘,你看她居然这么对我!” “娘,你可想好了,这聘礼还没有到手呢,我要是一不留神消失了,你这聘礼可没法找了。”黎玉整理整理了衣服,道,“还有我这几天需要安心待嫁,没有事情不要来烦我,不然我可不知道出嫁当天还能不能出现。” 黎玉刚才跟黎松说话的时候也听着屋里头村长和许氏的交谈。知道了她要嫁的人家是隔壁青石村的傅家大儿子傅峰,最重要的是傅家怕许氏反悔,说是出嫁当天才把聘礼钱给了。 如此,黎玉就有了许氏的软肋,对于傅家也有了些许好感。托他们的福,她这几天可以休息休息。 黎玉看也不看许氏气得快要扭曲的脸,转身回了房中。 青石村的傅家,黎玉躺在床上在脑海中思索着那些妇人家的闲话,其实傅家因为当年的一场事故在这十里八村也挺出名的。 当年傅峰他爹领着傅峰的弟弟傅远去镇子上帮人盖房子,却没想到这大梁没有弄牢,结果当场掉了下来,砸中了好几个人,其中就有傅峰的弟弟和他爹。 他弟弟双腿被压断,从此不能站立。傅峰的爹被大梁砸中了后脑勺,九死一生,好不容易就过来变成了活死人,瘫在床上等人伺候。 傅家为了治病变卖了所有家产,现在住在村中偏僻的小屋,一家人的生活全靠这傅峰一人撑着。 穷的揭不开锅的傅家,哪怕傅峰此人十分踏实勤快,也没有人愿意将女儿嫁过去,只能是作为茶余饭后讨论的闲话。 黎玉揉了揉太阳穴,不管怎么样能让她脱离了许氏就是好的。 这几天黎玉吃饭睡觉,乐得自在。无视了许氏恨不得吃了她的眼神以及黎珠的冷嘲热讽,黎玉觉得这段时间真的是她穿过来以后过得最舒服的时候了。 两家人都怕对方反悔,所以亲事定的时间也快,也没有大操大办。 黎玉只是穿了一身有些老旧的红衣盖上红盖头就被人接走了,没有迎亲的队伍,也没有相送的亲人,也没有酒席,简直冷清得不能再冷清了。 唯有黎松在黎玉出嫁前一天晚上偷偷地将镇上接的工钱留下八十文给黎玉,让她以后好好生活。 傅峰抱着她骑了一路的马使得她大腿内侧被磨得有些疼,可能已经破皮了。 黎玉一路忍着没有说话,她能感受到傅峰的男子气息紧紧包围着她,身后的胸膛有些炙热,全年的劳作让他身上没有一丝赘肉,反而还有些硬硬的。 黎玉坚持到傅家,拜堂入洞房后才松了一口气。趁着傅峰去还马匹的时候,揉了揉大腿,好在应该只是红肿,没有破皮,不然又要一笔膏药钱。 黎玉也不知道等了多久,直到她肚子发出了抗议声,傅峰才推门进来。黎玉隔着盖头就闻到了一股饭香,忍不住咽了咽唾沫。 接着一杆秤就将盖头掀了起来,黎玉抬头看清楚她未来夫君的样子,剑眉星眸,麦色的皮肤,一身粗布短衣包紧裹着他健壮的身材。 傅峰见黎玉大大方方地打量他,耳根有些泛红,便转过身去,将手中的饭菜放到一旁一角垫砖的木桌上,开口说道:“过来吃点东西吧。” 黎玉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立刻坐到傅峰的对面,桌子上有一盘清炒豆角和两个粗面窝窝头。 黎玉拿起旁边长短不齐的筷子,大口大口地吃饭。那窝窝头不知道用什么面做的,咽下去的时候磨得嗓子疼,这豆角也丝毫没有放盐,但黎玉知道这可能是这家人能拿出来的最好的吃食了。 黎玉边吃饭边看着这屋子,黄土垒成土胚房夹杂着杂草,纸糊破损漏风的窗户,老旧的门好像新修过门轴,屋中除了她坐的这个桌椅就只有一床土炕。 黎玉收回打量的目光,犹豫了了一下才问道:“你给了许氏多少聘礼?”以傅峰现在的情况,怎么能拿得出来让许氏心动的聘礼? 傅峰听见黎玉对许氏的称呼有些皱眉,随后一想也就明白了,如果在家里稍微受点宠爱就不会被嫁到他家来了。 傅峰内心有点复杂,因为两家都明白这说是聘礼,其实就是买媳妇的钱,见黎玉神色如常,才说道,“一两银子。” “咳咳咳咳,”黎玉一听一两银子,一口气岔了立刻被菜噎住了,瞪着一双被呛出眼泪的水汪汪的大眼睛惊讶地看着傅峰。 一两银子对于他们这样贫穷的人家来说足够两个月的花销了,她都没想到她居然值这么多银子。 傅峰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扭头看向别处。他内心也觉得他娘给他花钱买媳妇这个事情做得十分不道德,以他们家的情况,这姑娘来了就必然会受拖累。虽然黎玉在原本的家也不受疼爱,但她家里面的情况还是比他家好太多了。 傅峰本以为黎玉会哭会委屈,可能还会闹,但他却没想到黎玉拿着破了一块的茶杯喝了口水止住了咳嗽,皱着眉头颇为惋惜地说了一句,“这钱花多了。” 黎玉一脸心疼地说道:“早知道你跟我商量商量啊,我其实八百文钱就足够了,这还能剩下二百文呢!”结果白白便宜了许氏。 傅峰则是一脸古怪地看着黎玉说完继续吃饭,片刻之后,才开口问道:“你真的不介意?” 黎玉摇摇头,反正她在许氏那边生活得也十分艰辛,而且她觉得傅峰这人其实挺好的,这时候还顾着她的感受。她以前见过其他人家买媳妇,就相当于买了一个生儿育女包揽家中全活的牲口,不打骂就不错了。 黎玉将饭菜往傅峰那边推了推,又伸手给傅峰夹了菜,说道:“许氏是我后娘,自从我爹死了以后,她就整天看我不顺眼,我的日子过得也很艰辛。所以,你不用觉得买媳妇的这件事情有什么不好,我挺愿意的,就是白给了许氏那么多钱。” 傅峰吃着黎玉夹给他的菜,心里暖暖的。 等入夜躺到了床上,黎玉总觉得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 正疑惑着,就听见傅峰说道:“按理来说今天是洞房花烛夜,但是我不想碰你。” 黎玉一下子愣住了,对了,她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傅峰感觉到身边人身体的僵硬,以为黎玉误会了自己的意思,连忙将人搂到怀里,解释道:“我不是嫌弃你的意思。我是想着我们家现在的条件不好,爹还要花钱治病,阿远的心结还没有解,娘照顾这一家子已经精疲力尽了。早早洞房,万一有了孩子我们也养不起,让他跟着我们吃苦受累,而且你身体也不好,生孩子就等于一脚迈进了鬼门关。等过几年家里条件好了,你身体也养好了我们再洞房。” 傅峰一连说了好多话,比他今天一天说的都多,见怀里的人儿没有反应,小心翼翼地问道:“这样行吗?” 可能是需要他撑起一个家的缘故,黎玉觉得这男人想得比她全面多了,家里虽然难过,也没有生出奸诈的心思,心眼实得很。 黎玉其实心里巴不得这样,便说道:“这样也挺好的,我们先把日子过好,然后再想以后的事情。”说完,黎玉就感觉搂着她的胳膊又紧了紧,使她紧贴着傅峰□□的胸膛,炙热的温度把黎玉的脸也烧了起来。 挣扎了几下,却感觉到傅峰像哄孩子那样拍了拍她的背,黎玉顿时有些无奈。听着头顶上平稳地呼吸声,黎玉叹了口气轻轻地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睡了过去。 ☆、第三章 黎玉睡眠一向很浅,旁边稍微有点响动就醒了,但是神智还有些朦胧,就盯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发愣。 一双大手就盖住了她的眼睛,低沉的嗓音因为才睡醒而带着几分沙哑,道:“天还没亮,你再睡会儿。” 黎玉轻轻拿开了傅峰的手,等眼睛适应了黑暗,就看见傅峰站在床边,身上的衣服似乎只穿了一半。 “你去哪儿?”黎玉坐了起来,这个时候刚过寅时吧。 “我今天要去镇子上工,掌柜的只给了我一天。”傅峰边说边穿着衣服。 “什么时辰开工?”黎玉也伸手穿起了衣裳道:“不能晚点吗?山里道路险要,摸黑上山太危险了。” “没事,这路我常走。以前也是经常摸黑上山,不会有事的。”傅峰穿好衣服,就从炕头的草篮子里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包袱,“这活还有四五天就干完了,这段时间你帮娘照看着家里。缺什么先记着,等我拿了工钱回来带你去镇上买齐了。” 黎玉点点头,突然想起来昨天忘记的一件事情,停下手问道:“那一两银子从哪来的?” 傅峰抬头看了一眼黎玉,顿了顿道:“那是我前一个月给别人干了一个月的零活挣来的。” 黎玉问:“是这个月的花销?” 傅峰点点头,随后又紧接着补充道:“你别担心,娘说了爹的病已经有好转了,最近一段时间不需要花多余的药钱,阿远给别人抄书也挣了三十文钱,能撑到我把这工钱结了。” 黎玉叹了口气,一天六七文钱,不说爹的病有没有可能突发,单就这四个人的口粮就不止这些钱。 傅峰也想到了这一点,道:“家里还剩了些米,这几天就先将就院子里的菜田里的菜吃点。” 黎玉摇摇头,从昨天的红衣里面翻出了一个封死的布袋,是她成亲前一天晚上偷偷缝的,扯开布袋将里面的八十文钱递给了傅峰。 “这、这是从哪来的?”傅峰觉得许氏应该不会给黎玉任何嫁妆。 “我二弟给的。”黎玉没有说多余的话,穿好衣服,随意挽起了一个发髻,道:“这钱我们安心用,等我二弟娶亲的时候,我会再还他的。” 傅峰点了点头,“应该的。” 黎玉听了,笑道:“我去给你做点吃的,你赶山路不吃饭,身体会扛不住的。” 傅峰看着黎玉轻手轻脚地在院子里转了一圈才找到了厨房,嘴角不自觉地上扬,掂了掂手里的钱,跟着黎玉进了厨房,帮着黎玉生了火,将这钱塞到了黎玉的手里,“这钱你拿着就行。” 黎玉刚想说要不给娘吧,傅峰的娘杨氏就披着外衣进来了。 杨氏看黎玉的眼神中有着不加修饰的轻视。她没想到那村长说得好听,结果昨天一看是这么一个瘦巴巴的人。 杨氏觉得她这一两银子亏了,顿时对黎玉充满了怨恨和些许轻蔑。 黎玉对杨氏的眼神心生反感,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钱。 傅峰觉得他娘看黎玉的眼神让人十分不舒服,便跟杨氏说道:“黎玉自己带了八十文钱过来,我让她自己收着。” 杨氏一听心里不愿意了,这钱不应该给她吗?这女人才嫁过来一天,万一起了坏心,带着钱跑了怎么办?但是傅峰都这么说了,她当母亲的肯定不会驳了儿子面子,只算计着等傅峰走了之后让黎玉将钱拿出来。 黎玉看杨氏的样子就知道杨氏在算计她手里的八十文钱,不动声色地将钱装在怀中,用昨晚剩的粗面裹着从田里割的野菜,煎了三个饼。 黎玉看着时辰差不多了,连忙给傅峰包起来。 送傅峰出门后,黎玉又将剩下的煎成饼,闷在锅里暖着。 收拾完厨房,黎玉刚想回去补一觉,就看见杨氏站在门口直直地盯着她,看见她从厨房出来了便转身走进了房里。 黎玉见那房门大敞,想了想也走进了屋内,把门关上。 杨氏坐在炕边,神情淡淡地看着黎玉规矩地坐到了旁边的木凳子上,上下打量,越看越觉得黎玉这相貌配不上她儿子,还多花了那么多钱,“你嫁到了我们家就是我们家的人了,我也不跟你说那些客套话。你以后要好好待峰儿,要是让我知道你有什么坏心思,可别怪我让峰儿休了你。” 黎玉心里并不在意,甚至说休了她还有些高兴,但她还是答道:“我知道,我会好好待相公的。” 杨氏摆了摆手,想了想又道:“这样就好,趁现在时辰还早,你去把院子里收拾收拾吧,峰儿一个大男人打理院子总有没注意到的地方。” 黎玉皱着眉,看了一眼想要借机敲打她的杨氏,又想到她一会儿还有十分重要的事情要做,顿了顿,点头应下。 黎玉出了屋子,来来回回在院中转了好几圈,不得不说傅峰这个人干的活真是挺不错的。 院子周围是一刀砍的木棒围成的栅栏,左侧是睡觉的屋子,一共三个,最右边上是黎玉,中间的是傅远的,最左边的是杨氏和傅田,傅峰的爹的。 屋子前面有一条歪歪扭扭的用石子圈起来的路,可能傅峰是怕来来往往的人踩到了路旁开的菜园子。 菜园子不大,四四方方的,种着黄瓜,丝瓜,茄子,萝卜等等,数量虽然不多,但种类确实不少。 再往右看,就是麦草堆,可能是堆的匆忙,周围零零散散地麦草落了一地,在旁边有一个小门,应该是地窖,再往里就是小厨房。 黎玉思索了片刻,心里有了打算,撸起了袖子就开始干活。 傅远起来后就看见昨天他大哥新娶的媳妇正归拢着麦草。 小路和菜园重新用石子围了起来,地面也被清扫干净。麦草堆旁散落的麦草也被黎玉一点一点地都收拢起来,整个院子都显得宽广了起来。厨房烟囱冒着炊烟,一股饭香让人垂涎三尺。 黎玉擦了擦头上的汗,看着整理好的院子颇为满意。一回头就看见与傅峰七分像的男子坐在简易的轮椅上看着她,见她回头报以礼貌的一笑,与傅峰生人勿近的气质不同,傅远更像温文尔雅的书生。 黎玉将闷在锅里的煎饼盛出来摆到了傅远的面前,听着傅远说了一声谢谢,对他微微一笑。 因为傅田的身边离不开人,黎玉早早地把杨氏的房送到了房里。 黎玉这顿饭吃得有些不自在,她和傅远两个人一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个沉默寡言,无声地吃完一顿饭,傅远便说了声辛苦就回到了房中。 黎玉一边洗碗一边想着傅峰昨晚说的傅远好像心头有心结没解开。她刚才也看出来了傅远总是紧皱着眉头,显得整个人有些阴郁忧愁。 黎玉叹了口气,有些心疼傅峰,一个人撑着这个家,而这一家没有一个不需要操心的。 刚才她趁着给杨氏送饭的时候去看了一下傅田,整个人瘦得皮包骨头,眼神空洞。她帮他整理整理了衣服,他也没有任何反应。 黎玉又想起了杨氏。虽然杨氏挺让她讨厌的,但黎玉也有些可怜她。明明才三十多岁,却隐约有了不少白发,而且面色枯黄,还有些水肿,看着老了十多岁。在这个时代,丈夫就是女人的天,对杨氏而言,她的天早就塌了,全凭着对傅峰傅远的牵挂活着。 将事情收拾好这天就过去了大半,黎玉发现时辰不早了,连忙将手中的活干完,匆匆地冲着杨氏屋里喊了一句就出门了。 ☆、第四章 前段时间黎玉便在山中发现了一株小小的灵芝,想着过段时间等它长得差不多了便将它摘了,现在看来应该是差不多了。 黎玉依照自己之前留下的记号慢慢摩挲着上山,终于是找到了之前她掩盖那灵芝搬来的那堆石头。 黎玉将那石头小心地搬开,便见那灵芝已经长到有她手掌那么大了。 “这大概可以卖五百文钱了!”黎玉欢喜地将它小心地采摘下来,但她刚将灵芝摘下便听到一句惊呼和一阵树叶滑落的悉索的声响。 黎玉吓了一跳,连忙将灵芝在怀中藏好,刚想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却隐约听到有人呼救的声音。 黎玉抿了抿唇,绣眉微皱,犹豫了片刻,才叹息一声,转身往那方向走去。 黎玉从路边捡了一根树枝傍身,小心地从树后探出头便见一位身着淡蓝色麻布衣裳的女子瘫坐在地上,倾国的面容上布满痛楚,素手揉着脚踝,偶然间抬头看见黎玉清澈的双眸中顿时充满惊讶,警惕地看着黎玉,道:“你是?” 黎玉环顾了一下四周,确实没有其他人,才放心地从树后走了出来,手中的树枝却也没有丢掉,“我偶然经过此处,听见姑娘的呼救便来看看。” 那人听此顿时放下心来,便道:“我不小心崴了脚,不知姑娘能否帮忙?” 黎玉点了点头,上前小心地搀起那人,将树枝递给她。 那人拄着树枝,慢慢站了起来,笑道:“我家就在不远处,若是姑娘不介意可否送我回去?” 黎玉听此,眉头微皱,她在这山中也算熟悉,但从来没有见到过这深山里面还有人家居住,不免得对这人起了疑心,但见这女子手无缚鸡之力,若是将人丢在此处唯恐遇到什么危险,犹豫了片刻还是应下。 “多谢姑娘,”那人笑道,“姑娘果真是一个心善的。” 黎玉微微一笑,并不言语,小心地搀着那人往回走。半刻钟后,便见在这山的另一面半山腰处竟然有一个用篱笆围起来的小院子。 “到了。”那人感激地看着黎玉,“多谢姑娘相救,还请姑娘随我来。” 黎玉搀着那人进了院子才发现这院子干净整洁,果蔬农具也都布置得十分规整。待来到内屋,黎玉却发现这里只有一人的被褥有些疑惑地问道:“姑娘一个人在这深山中住?” “这么多年都是我一个人住,”那人忽然笑道,“而且我的年岁只怕都能当你娘亲,勿要再叫我姑娘了,让人听去,可要被耻笑了。” 黎玉听此惊讶地看向那人,未施粉黛却明艳动人,一身朴素的麻衣也别有一番韵味,确实不像是三四十岁的样子,方才也是因为这女子的面容着实好看,举止大方,不似一般人家的女子,黎玉才放下戒备之心来帮这人回家。 “姑、姑娘,不对,”黎玉想问一下这人的年岁,但又觉得着实有些失礼。 “叫我玉娘便好。”玉娘十分不避讳地说道,“我今年已经三十八岁了,是有些吃惊?” 黎玉摇摇头,“玉娘心里无事,日子过得舒心自然容貌不老,也不算太吃惊。”但她心中还是有些好奇玉娘如何调理的,毕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也不例外。 “你倒是会说话。”玉娘嘴角挂笑,但眼中莫名闪过一丝黯然。 黎玉看见了但却没有多言,转头看了看窗外渐落的黄昏,想了想道:“时候不早了,玉娘身体不便,如果不介意我便帮你做顿饭,之后我便要离开了。不过,的脚还是找大夫仔细瞧瞧为好。” 玉娘听黎玉这么说,有些惊讶,随后笑道:“本也没有想麻烦你这么多,我家中本就有些药,我也略懂一些医术,你送我回来,我还未感谢你,不如你略等些时候尝尝我的手艺,也算一份答谢。” “玉娘你脚还未好,还是不要随便乱动为好。”黎玉皱眉看着玉娘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从一旁的木箱中拿出了一个小盒子,打开后一股浓郁的药香便飘了出来。 玉娘从中拿了一个打开,将如玉脂般的膏药轻轻抹在自己的脚踝处,缓缓按压,这手法倒真的像是那镇上大夫那般熟练。 “好了。”玉娘将那瓷瓶收了起来,小心地用脚点了点地面,没有感受到那么刺痛,便笑道,“没想到这药过了这么多年还是如此有效。” “你等着,我去厨房。”玉娘说着将衣袖挽了起来转身便一瘸一拐地去了厨房,如此风风火火、说干就干的性子,让黎玉半点拒绝的话都没有机会说出口,只能不放心地跟在她身后。 “你方才不是还疑惑我为何会这等样貌吗?”玉娘熟练地将鸡肉切片切丁,倒入多种佐料腌制,道,“其实也没什么法子,只不过我这个人闲着无事便爱琢磨一些吃食,再加上懂些医理,便自己弄出了几道药膳,无事的时候便尝尝,久而久之,倒是有些用处,今日也做给你尝尝。” 黎玉点了点头,在吃食上下功夫确实有意想不到的效果,但是如此她便不能有这等念想了,毕竟她现在的处境温饱还尚不能解决。 玉娘煮上米饭,待油热之后便将那腌好的鸡丁用大火翻炒,随后加入辣椒等佐料炒香,那味道立刻让人垂涎三尺。 玉娘看着黎玉频频往锅里看,不住咽口水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一声。黎玉顿时羞得脸颊微红,来这边这么长时间她还是第一次闻到这么香的味道。 “想学吗?”玉娘忽然问道,让黎玉微微一惊。若是有了这手艺说不定又有了一笔长久的收入,等到离开了这里也不愁活不下去。 但为什么?黎玉抿了抿唇,现世的生活不得不让她保持充分的理智,任何好处都可能是害她的糖衣炮弹,她早已学会下意识地为自己谋求后路。 但这个诱惑实在是太大了,黎玉犹豫了许久才摇摇头道:“不了,无功不受禄,我、” “我也不是白教给你的,”玉娘说道,“日后你需要帮我做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黎玉询问道。 “此事还不能告诉你,”玉娘道,“我要先看你学得如何。” 黎玉犹豫了片刻,这才点了点头道:“也好。” 玉娘听此笑着点了点头,将锅里的饭盛了出来,香气四溢,让人看一眼便不住地咽口水。 “你先将这菜拿出去吧。”玉娘又将锅涮了出来,道,“我再做一道便好了。” “不、”黎玉刚想说不用如此麻烦却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请问家中有人吗?有没有看见一位身着靛蓝色衣裳的女子来过?” 是傅峰的声音!?黎玉有些惊讶地看向院中,只见院门外傅峰剑眉紧缩,额头上一层薄汗,衣衫有些凌乱,衣边沾着些许草叶。 黎玉见此,心头微动,站在原地看着他,他今日不是去镇子上了吗,怎么还寻到了这里? 玉娘见黎玉有些呆愣的样子,不禁笑出了声,看向门外带着些许焦急的傅峰,问道:“你相公?” “嗯……”黎玉点了点头,“我去看看。” 说着黎玉便往外走,带着她还未察觉的匆忙。玉娘看着摇摇头,眼神中闪过了一丝暗淡,嘴角泛起了苦笑。 傅峰站在门外看着逐渐落下的夕阳,眉头锁得更紧了。今日掌柜的念他昨日刚成亲特意让他早早休了工,回家一趟。 但他刚到家,便听见娘在叨唠黎玉刚成亲便不归家。他从傅远口中得知黎玉许是上山了。 但见日落天黑也未见她回来,他便有些不放心,不顾他娘厉声地阻止便上山来寻她。 但到现在都没有见到她人影,反而在半山腰出看到了人跌下摔落的痕迹,他心心里立刻被揪了起来,唯恐黎玉出了什么事情。 傅峰正如此想着,忽然听到黎玉清脆的声音带着些许疑惑,“你今日怎么回来了?不是说去镇上上工了吗?” 傅峰抬头便见黎玉站在门内轻轻推开了门,顾不上心中些许惊讶,上前一步牢牢抓住了黎玉瘦弱的肩膀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见她无事才松了口气。 “你怎么现在就回来了?”黎玉看着傅峰有些阴沉的脸问道。 “你今日为何会来山上?”傅峰沉者脸问道。这深山中不比山脚,猛兽居多,若是一是不防备误了性命也不是不可能的。 黎玉顿了顿,她并不能说她是来采灵芝的,这是她为自己留的后路,她不会随便让外人知道。 黎玉顿了顿道:“本想着来山上看能不能找点野菜,结果遇到了玉娘脚受了伤,我将她送了回来。” 黎玉说着,玉娘从厨房一瘸一拐地走出来,对傅峰解释道:“确是如此,我在山中不小心崴了脚,黎玉心善将我送了回来。我本意做点儿小菜以报黎玉的恩惠,却未想到耽搁太久让她家里人担心了,是我思虑不周。” “无碍,玉娘言重了。”傅脸色缓和了不少,犹豫了片刻,才询问黎玉道:“你要在这里用饭吗?” “不了。”黎玉见傅峰找过来便知她离家未归一事定然已经被外人知晓了,若是还在这用饭耽搁回去之后杨氏定然少不了一顿讥讽。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便强留,但这饭菜你们还是带着吧,本就是为黎玉做的,我一人也吃不了这么多,别浪费了。”玉娘说着便不等黎玉的答复,一瘸一拐地往屋里走。 黎玉见此也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便让傅峰稍微片刻进去帮玉娘。 玉娘将饭菜装好,递给黎玉道:“我同你说的事情可勿要忘了。” “放心吧,玉娘。”黎玉道,“我明日会找时间再来的。”这学厨艺之事于她以后大有好处,她定然是要学会的。 ☆、第五章 回去的路上,傅峰一言不发,一手提着饭盒一手握着黎玉的小手。 黎玉卡了一眼傅峰紧拉着她的手,抿了抿唇,微微一挣脱却察觉到傅峰将她握得更紧了,转过头看着她问道:“怎么了?” 黎玉顿了顿,摇摇头,看着傅峰走在她前面的宽厚的背脊,低头伸手摸了摸怀中的灵芝,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将此事告知傅峰。 傅峰见黎玉低着头,叮嘱道:“天快黑了,这路看不清,山路不平稳,小心勿要摔了。” 黎玉轻轻应下。 一路上两人牵手无言,余晖之下两人的影子相互交叠。直到回到家门口,一阵欢声笑语打破了两人之间和谐的宁静,黎玉听出这其中夹杂着她并不熟悉的声音,而傅峰听见这阵声音却眉头微皱。 “恐怕是、”傅峰刚想同黎玉说里面的情况,一声清甜的声音便传来,夹杂着些许惊喜,“峰哥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进来啊?”那一声“峰哥”听着倒是甜到人心里了。 黎玉绣眉微挑,看向傅峰,却见他有些为难地看向黎玉,低声道:“……邻居。” 黎玉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这院子周围空旷寂寥的环境,因傅田的原因,傅家早就将村子里面的屋子买了,在偏僻无人的地方找了这么一个破旧的屋子住着。 傅峰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小声地解释道:“……之前的。” 黎玉见傅峰有些为难不知怎么解释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清澈的双眸盛着零星的笑意,如那夜中星空。 傅峰见此,愣愣站在原地,日落夕光落在他微红的耳垂上。 王岚满心欢喜地看着傅峰,却见他满心满眼都是他面前这个瘦弱如柴的女子,丝毫不搭理自己,心情顿时跌落到低谷,看向黎玉的眼中带上了些许嫉妒和恨意,却又压抑着。 王岚跑到傅峰身边抬头望他,乖巧地问道:“峰哥,这是谁啊?” 黎玉方才便感受到了王岚的目光,此时见她的样子,嘴角带上了无奈的笑意,没想到傅峰居然还有一朵烂桃花需要处理。 傅峰见王岚紧挨着他,一股淡淡的胭脂味道让他忍不住皱眉,下意识地站到了黎玉的身边,道:“我媳妇儿,你大嫂。”随后又对黎玉说道:“王岚,之前的邻居。” 王岚感受到傅峰对她的疏离,脸上闪过些许落寞,抿了抿唇,刚想说话却听到身后传来了她娘亲幸灾乐祸的声音,“呦,我当谁在门口不进来,原是峰儿带着他媳妇来了,不过这媳妇儿怎么这么瘦弱?” 说着,王氏脸色担忧地看向紧随而来的杨氏,叮嘱道:这女娃子啊,可要好好养养,你也别舍不得吃的,这养好了才能给你们生孙子。” 王氏又转过头上下打量了黎玉片刻,嘴角泛起了一抹讽刺的笑意,这丫头瘦的跟根葱一样,怎么能跟她水灵灵的女儿比,这杨氏当初说的那么好听,结果就买了这么一个媳妇,可是亏大了。 杨氏看到了王氏嘴边的笑意,自然清楚她心里想的什么,那笑意中带着的嘲讽让她心中气愤却又无可奈可,只能愤愤地看着黎玉。 王氏又偏过头,小声地对杨氏说道:“大姐啊,可别怪我多说两句,你别是被人骗了吧,这女娃子怎么能值一两银子?可别为了之前我们争执几句便草草娶了人,咱们那不过是玩笑话,可勿要因此耽误了峰儿的一辈子啊。”但她的声音却又有意让众人都听见。 黎玉感受到投在她身上或嫉妒、或气愤、或嘲讽的目光,淡然地看了过去。心中便有了大概的猜测,估计是杨氏见王岚对傅峰有意,便想借着这个机会拉扯自己家一把,让傅峰娶了王岚,但王氏肯定不愿意,之后许是争吵了几句,杨氏不服气,便硬是用银子买了媳妇,也就是她。 而王氏今日来恐怕也不单单是来道贺的吧,听她将自己的事情打听的这么清楚,只怕是来看笑话的。 王氏嘴下依旧不留情,杨氏的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傅峰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神色淡然的黎玉,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黎玉被傅峰的力气握得有些发痛,心中有些无奈,她真的根本不在意这种事情。 但黎玉又却见傅峰站在了她的面前,挡住了那些目光,她面前只剩下傅峰挺拔的背影,心中微动,抿了抿唇,笑道:“我的容貌自然比不上面前这位水灵灵的姑娘,但、” 黎玉从傅峰后背探出头来,看向听了她的话得意洋洋的母女俩,转而讥讽道:“不过世人都说娶妻娶贤,姑娘这么水灵灵的怕是不能干农活吧。” “谁说我闺女要干农活?!”王氏看着黎玉,嘲讽地笑道,“我闺女可跟你不一样,早晚要嫁到大户人家里面,那镇子上的掌柜可是喜欢我闺女喜欢得不得了。” 王氏得意地看向杨氏,这杨氏之前还妄想让傅峰娶她闺女,也不看看自己穷酸的样子,怎么能配得上她闺女。 黎玉似乎对王氏言语总对她的贬低毫不在意,看了一眼捏着衣角,有些无措频频看向傅峰的王岚,嘴角带笑,说出的话却让王氏和王岚脸色一白,“哦?原来是这样。那既然如此,那王姑娘看向别人相公的眼神可勿要这么炙热了,不然我都要吃味了,还以为我相公什么时候有了一朵灿烂的桃花。” “你胡说八道!”王氏立刻怒意恒生,却又见自己闺女脸色苍白却说不出话一句辩驳的话的样子心中着实气恼,她闺女的心思她还是知道些许的,但她怎么能看着她往火坑里面跳,今日也是一个好机会断了她的念想,免得日后再生什么事端,那掌柜可答应了给她不少聘礼。 王氏欲直冲到黎玉面前,却又被傅峰挡着,只好指着黎玉骂道:“你个小贱蹄子,胡乱咬人,我闺女可没你这么不要脸!” “哦?是吗?”黎玉看向王岚,道,“但我怎么一句辩驳的话都没听见啊?” 王氏怒指着黎玉半天说不出话来,用力地扯了一把王岚,将她扯得一个踉跄,道:“闺女不要怕,勿要被这个小贱蹄子败你的名声,你说,你对傅峰怎么看的?” 傅峰家虽然离村子有些远,但经过黎玉和王氏这么一闹,也聚集了不少干完农活往家走的人。 王岚脸色有些苍白,眼眶微红,楚楚可怜的样子倒是引了不少人的心疼,看向黎玉的目光带上了些许的气愤,但黎玉却微微一笑,将方才的话又说了一遍,“王姑娘不说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真的被我说中了,你心里还觊觎着我相公?” 方才黎玉说此话还害怕王岚一口反咬,但现在见她一言不发,委屈不已却还频频看向傅峰的样子,心中便有了十成十的把握。 王氏见周围的人居然越聚越多,而王岚却还敢看向傅峰,立刻恨铁不成钢地避人耳目地掐了王岚一下。 王岚顿时眼泪便下来了。众人没看到王氏的动作,只觉得黎玉欺人太甚,也不看看王岚是个什么出身,傅峰又过的什么生活,之前做邻居两家人多走动,现在傅峰这个样子有谁家愿意跟过来吃苦,平白污蔑人家姑娘的清白。 周围的人顿时便有愤愤不平地议论声,王氏听此脸上得意地看了一眼黎玉和杨氏。 黎玉自然也是听到了这些说傅峰穷配不上王岚,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污蔑王岚的声音,更有甚者说傅峰想借此图谋王家的钱。 黎玉听着借着傅家艰难处境说的污言秽语,忍不住嗤笑,心中却越发肯定了钱财乃是立身之道,这个道理不管在何处都是适用的。若是傅峰今日身价万千,怕不是会说王岚看上了傅峰的钱。 “情爱之事与钱财无关,”黎玉忽然出声道,“我也只不过是图个心安,方才王姑娘频频看向我相公的眼神着实让我不舒服,我想应该没有一个女子能够忍受另一个女子如此看向自己的相公,我今日就只是要王姑娘一个说法。” 黎玉看了一眼始终站在自己身前的傅峰,笑道:“你们看我相公家境贫穷,无财无权,但我却见他是极好的,因为他现在会站在我面前。” 人群中不乏有成家的女子,见此也是一时无言,家境不论,方才傅峰一直站在黎玉面前护着她的样子她们都看在眼里,心中确实有些许羡慕,黎玉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若是自己的相公被外人看着,她们自己说不定早就上去打了,哪有讨一个说法这么简单。 而且这王姑娘怎么从方才就不说话呢?围观的妇人看向王岚的眼中带上了些许试探,若是王姑娘能直言不喜欢,不就没这事了吗? “王岚啊,你若是不喜欢,就直接说明了,也免得人家小娘子心里不舒服。”有些人便如此说道,言语中还是带着些许对黎玉的不信任。 但王岚却久久地不说话,一个劲儿地掉眼泪,让众人心中的天平有些偏颇。 “王姑娘为什么不说话?”黎玉步步紧逼地问道,今日势必要断了王岚这个心思,免得日后还有乱七八糟的事情需要她处理。 王岚看向黎玉的眼中带着满满刺人的寒意,她明白黎玉此举的用意,若是她现在说了,那她日后定然不能在同峰哥有任何的牵扯了…… 王岚看向站在一旁如松般挺立一言不发的傅峰,咬了咬牙,扑向傅峰道:“峰哥,当初是我娘、” 王氏一见此心头大惊,在傅峰避开的瞬间,扯住王岚的胳膊,上去就是一巴掌,打断了王岚的话,假意痛心不已地说道:“我这还不是为你好,那掌柜家中富裕,你嫁过去只有享福,哪儿还能受累?” 王氏拽着王岚的胳膊不敢松开,哭道:“结果你死活不愿意,本想着今日带你来傅家让大姐开导开导你,结果你竟然想求傅峰帮忙,还让人家媳妇误会了,你说你怎么能这么想的呢。傅峰可是男子,若是日后你的清白没了要怎么办?” 黎玉听着王氏的话心中气愤,真是到最后摘清自己还不忘踩傅峰一脚,“王大娘不必、” “王大娘不必如此担忧,我对王岚并无非分之想,就算王岚来找我帮忙,我都不会帮的,惹人闲话不说,”傅峰握紧了黎玉的手,道,“让我媳妇儿误会了就不好了。” 傅峰从方才便护着黎玉的举动被众人看在眼中,也信了几分,但王氏所说的王岚亲事倒也确有此事,众人们都听到过风声,想来王岚也不可能看上傅峰只不过想让他帮忙而已,便纷纷劝说王岚勿要错过好亲事。但也有人心里存着疑,毕竟方才王岚是向傅峰扑过去的。 王氏借着众人的话将事情圆了过去,拉着不停哭着的王岚走了,临走之前还回头狠毒地看了黎玉一眼。 待众人都散了之后,杨氏才看了一眼黎玉,转身回到院中。黎玉对杨氏对自己不满的态度毫不在意,刚想回院中,却被傅峰拉着回到房中,还未反应过来便见傅峰将她抵在墙边,漆黑的双眸紧盯着她,让黎玉莫名地紧张起来。 “怎、怎么了?”黎玉轻声问道,她方才的表现应该还可以吧?虽然最后没有逼王岚承认,但也有人在心里怀疑,怎么说她都没输啊。 ☆、第六章 “我、”傅峰低头看着疑惑地看着他的黎玉,心中有些为难,但他还是觉得此事需要解释清楚,勿生了嫌隙为好。 黎玉看着傅峰眉头紧锁,耳垂却微微染上了红色,更加疑惑了。这是怎么了? 傅峰想了好久才说道:“爹没有出事之前,我们一直同王家做邻居,因为关系还不错,所以两家经常串门,我因此也跟王岚相熟。” 哦,青梅竹马。黎玉心里想到,但是这件事跟她有什么关系?这是在跟她解释? 傅峰见黎玉不说话,连忙补充道:“但我对她并没有任何想法!但是,一个月前,王岚忽然跑到我面前,说、说、” “嗯?”黎玉看着傅峰吞吞吐吐半天说不出话来,有些无奈,便道,“说让你娶她?” 傅峰听着顿时惊讶地看向黎玉,随后点了点头,道:“但因着我对她并无什么想法,当场便拒绝了,此事便听过算过,勿要毁了她的清白。但是不知怎么回事被王大娘知道了,便同我们家争吵了几次。我娘因被她气到了,非要给我娶一门亲,所以、” 所以才愿意花费一两银子这么高的价格买个媳妇,黎玉对杨氏的做法有些无奈。 “但我真的对她并无任何想法。”傅峰低头认真地对黎玉说道,“之前是,现在也是,将来更是。” 黎玉看着傅峰严肃仿佛大难临头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道:“无碍,我自然信你的。” 傅峰听着黎玉的话才放下心来,方才见黎玉一步不让质问王岚的样子,还以为她真的因为此事心存芥蒂,对他恼了。 黎玉对于傅峰如此大惊小怪的样子有些无奈和害怕,她是真的不在意,但对于傅峰这种行为却又觉得十分暖心,她怕自己坚守不住自己的心。 想起她那个冰冷的家,想起她曾经的遭遇,人心难料,还是勿要多想为好,学好厨艺有一技傍身才是上策。 黎玉如此想着便推了推傅峰的胸膛,道:“好了,我要去做饭了。你今日也累了一天了,快去歇着吧。” “不、”傅峰本欲帮黎玉打打下手,但他还未说完,便被黎玉推到了床边,“等饭好了,我叫你,快歇着吧。” 说完,黎玉便快步走出了屋子,叹了口气,挽起袖子走向了厨房。 晚饭的时候,除了傅峰频频给黎玉夹菜之外,一家人相对无言,恐怕是今日下下午之事,杨氏心中还是有怨气,黎玉也不愿多说。 次日,黎玉并没有忘记同玉娘的约定,将家中的事情收拾好,便匆匆出门了。 黎玉先将灵芝同那四百文钱藏在了一起,随后才忽然想到,她并不认识去玉娘家的路,无奈之下,黎玉只能去昨日见到玉娘的地方,想着能不能找到路。 “你可是让我好等啊。”黎玉刚到那地方便见玉娘坐在一旁的巨石上,右手边放着一根削好的拐杖,笑看着黎玉,“你昨日刚走,我便想到你可能不记得来我家的路,便想试试运气能不能在这里遇到你。” “玉娘费心了。”黎玉有些不好意思。 “无碍,”玉娘伸手拿着拐杖站起来,“走吧,我们今日要学的东西可不少。” “好。”黎玉上前搀扶起玉娘,一同往回走。 路上,玉娘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昨日回去可还好?” 黎玉想起王岚的事情,顿了顿,才道:“……还好。” 玉娘却道,“昨日你同王家在门口争吵之事我也有所耳闻,你相公倒是一个好的。” 黎玉听此顿了顿,点了点头。玉娘见黎玉神色淡然,提起此事似乎有些事不关己的样子,忍不住皱眉说道:“这世上可没有几个你相公那般护着你的,这其中的情谊可一定要珍惜。”玉娘言语中不乏有些许羡慕和苦涩。 黎玉嘴角带笑,但玉娘却觉得那笑中带着些莫名的意味,只听黎玉道:“这世上最不能让人信任的东西便是感情,尤其是爱情,两个人说散就散了。” 玉娘听到黎玉这话,眉头皱得更紧了,“为何这样说?” 黎玉摇摇头,不愿多言,玉娘也不便追问,只能感叹几句,勿要让黎玉错过了良人。 黎玉点头应下了玉娘的好意,但她却更加难以忘记自己前世的遭遇。 明明早晨还温馨不已的家,到了晚上她回来之后便成了一片狼藉,寒冷无比。她的爸爸居然在外面养了多年的小三。而自己也因此成了一个拥有两笔生活费的“孤儿”。 自己的好心被人放在地上踩,被人利用,被人背后捅刀子,这些在职场之路上她早已经历了太多了。面上同你谈笑掏心,谁知他背地里是不是早将你卖了。 人心不可知,把自己的希望寄托在他人身上是最愚蠢的事情。 黎玉如此想着,不禁回头看了一眼她埋钱罐的方向。 回到家中,玉娘早就摆好了一桌子的食材和佐料,“做菜最基础的便是食材和佐料的选择,如何辨别食材的口感和佐料的味道是你现在便要学的。” 黎玉按照玉娘的吩咐先摸,后闻,最后尝。几番下来,黎玉觉得自己都快要饱了,但也是小有了些许成绩。 几天后,当她蒙着眼便能尝出味道继而认出食材时,心中异常地高兴,唯有这种自己能感受到触摸到的感觉最能让她安心,毕竟学会了便是自己的东西了。 玉娘将黎玉这几日的勤奋努力看在眼中,而且这孩子的确有天赋,便放下心来。那人所说之事倒不用自己出面了,等日后黎玉学成了让她去了便好。 今日,玉娘在黎玉将全部佐料都尝出来之后便道明日教她新的东西,黎玉心中欢喜,连回家的步履都轻快了许多。但她刚出山,便有路过的人对她指指点点,不知在谈论些什么,但眼神中的鄙夷让黎玉顿时锁进了眉头。 待黎玉回到家便见杨氏一脸怒意地站在门口,见她回来便一扫帚扔过来,直直打在黎玉身上,“你个小贱蹄子,还敢回来?” ☆、第七章 黎玉看了一眼地上的扫帚,绣眉微皱,但却没有说话。 听见院中声响的路人逐渐聚集起来,小声地说道:“你看见没有,前几日还在说王家姑娘不知检点,谁能想到她居然也藏人,啧啧啧,真是……” “就是啊,就是啊。我当初就不信她说的,那王家姑娘心底善良,怎么会是她说的那般,傅峰那个穷小子,王家姑娘根本就不可能看上。” …… 剩下的话,黎玉并不没有细听,但也从中知道了些许事情。 藏人?黎玉心里忍不住发笑,但心里也有些许放心。方才见杨氏如此生气还以为她藏钱的事情被她知道了,虽说那是她嫁过来之前便存着了,这是她自己辛苦存的,定然不会拿出来,但按照杨氏的性格定然不会如此认为,她也不想让傅峰夹在中间为难。 黎玉看了一眼听了众人的话脸涨的通红,恨不得吃了她的杨氏,将扫帚捡了起来,故作不知地问道:“娘为何如此生气?” “你做了什么,你自己不知道,我可没脸说你那些腌臜事情!”杨氏说着就直冲黎玉过来,伸手便要打。 傅远连忙从屋中出来制止道:“娘,事情还没有弄清楚,勿要听信外人的话,还是好好问问大嫂是怎么回事吧。” “还问什么问!”杨氏看着傅远,怒道,“她做的那些事情都传遍了,还需要问什么。这件事情你别管,回屋呆着,别因这些事情污了耳朵。” “娘!”傅远着急地看着站在一旁似乎事不关己的黎玉,“我已经让人去镇子上叫大哥回来了,此事还是等大哥回来再说吧。”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呢!”杨氏愤恨地看着黎玉,“你大哥在外面那么辛苦,还用此事去烦他,全都怪这女人不知检点,我们傅家是做了什么孽娶了这么一个人回来,亏峰儿还拿她当宝!” 黎玉听着杨氏越来越难听的话,心中也隐隐燃起了一股怒火,“娘,你说我不知检点,在外面藏人了,但我问您,此事乃是你亲眼所见?” “还用亲眼看见!外面的人都传遍了!”杨氏怒道。 “哦?”黎玉道,“那就是没看见。”随后黎玉转过身偶然间看到了夹在在人群中看着她的王岚。两人目光相对,黎玉立刻捕捉到她脸上一闪而过的得意和慌乱。 黎玉嘴角上扬,声音清脆带着些许质问语气,问道:“那不知到底是谁传出来这件事情,有谁是亲眼所见?” 一时间众人相互看了看,倒是没有一人站出来说几句。 傅远见此,忙道:“看来此事还有些许误会,还是好好问问大嫂为好,勿要冤枉了大嫂。” 黎玉对傅远感激一笑,看向杨氏的眼眸中却充满着淡漠,冷冷地说道:“既然无人看到,娘为何如此肯定?就单凭外人说的几句话,便怀疑自家人的清白?” “那你这段时间一直去山上是为何?”人群中忽然有人问道,“我们这些人虽然都没有亲眼看到,但这话传出来便不太想是凭空产生的,不然你就说说你为何一直往山上跑?” 黎玉这段时间一直往山上跑许多人都看到了,也因此传言说在山上藏人了他们才多信了几分。 “我去山上是因为我前几日上山救了一个崴伤脚的女子,”黎玉道,“她一个女子唯恐有些不便,便经常去山上看望她,这件事情我相公也是知道的,他也见过这个女子。”此事她在那日回来夜里便同傅峰说过,傅峰也是同意的。 “既然大哥是知道的,不然等大哥回来问问便知大嫂说的是真是假。”傅远如此建议。 众人听黎玉说得如此肯定,也一时没有话说,谁知此事竟然是个乌龙。 王岚看着众人被黎玉几句话说得有些信服,心里焦急。 她明明看见黎玉这段时间频频往山上跑,她前几日一路跟着,没想到跟丢了,她在山上担惊受怕逛了一天,终于在傍晚的时候找到了黎玉,见她从山上一个隐蔽的小院子里面走出来,而且不久之后便有一个男子又从里面走了出来。 肯定是黎玉借着这地方隐蔽同那男子相会!她肯定是骗了峰哥! 黎玉看着王岚气恼的表情,便知知道这件事情是她传出来的。但黎玉也不说话,只等着众人自己判断,同时看王岚还有什么动作。 王岚看着众人陆陆续续觉得这场闹剧着实有些无味准备散了的样子,更加着急,最后一咬牙一跺脚,出声道:“一个娇弱的女子为何能在山上居住,这山上可多的是野兽。” 众人一听这话心中也觉得有几分道理,这山上野兽不少,他们前往深山中都需要小心谨慎,一个女子为何能在山上居住? 这件事情黎玉早就问过了玉娘,只是因为玉娘弄了些草药汁洒在了院子周围,那猛兽便不敢靠近,“这只是因为、” 但黎玉还未说完,便听王岚说道:“而且我亲眼看到一个男子从那院中走出来!” 此话一出,众人看向黎玉的眼神立刻变了味道,而且黎玉也是有些惊讶,玉娘向来是自己居住的,这么多日子来她还未看到一个男子进出过这院子,“那女子向来都是自己居住的,王姑娘如此说,怕是要毁了那女子的清白,这可不好。” “就算王姑娘想要诋毁我,也不要坏了她人的名声。”黎玉如此说道,“若是大家不信,我可以亲自带大家去院中一探究竟,看看到底有没有人,毕竟我也刚从那里回来,若真想王姑娘所言,那男子估计还在吧。” 众人见黎玉坦荡荡地站在原地任由他们打量,一时也摸不清头脑,王姑娘和傅家媳妇争吵的事情他们都知道,难不成真的是王姑娘故意诋毁? 王岚没想到黎玉居然会如此说,见众人看她的眼神也带上了几分猜疑,气的直跺脚,恍然见一瞥却见那男子居然就在不远处的小路上皱着眉往这边看,顿时指着他,大喊:“就是他,那个男子就是他!” ☆、第八章 王岚的话一出,众人皆是惊讶,纷纷看向王岚所指的地方。那男子相貌堂堂,气势内敛,一身藏青色的衣袍貌似价格不菲,手中提这一个菜盒,漆黑的双眸扫过人群没有丝毫惧意,只不过看向黎玉的眼中带着些许审视。 黎玉眉头紧锁,肯定这人她并没有见过。但杨氏显然是已经信了,刚想扑过来打她,便被傅远拉住了。 那男子走上前,众人纷纷让出了道路。 那男子走到黎玉的面前顿了顿,才将手中提着的菜盒递给了黎玉,说道:“玉娘托我送给你的,你今日忘了带走了。” “多谢,不知您是?”黎玉听到玉娘便知此人恐怕是跟玉娘有关系。 “我是守玉楼的掌柜,叶枫。”叶枫道。”守玉楼是镇子上最大的酒楼,装潢富丽堂皇,一道菜的价格抵过他们过一个月的钱。 众人一时间不敢开口,没想到傅家媳妇居然认识这样的人物。 王岚听了这话也是惊愣在原地,没想到黎玉居然攀上了这样的高枝。 叶枫说着对黎玉双手抱拳,感谢道:“前段时间多谢你将玉娘送回,这段时间还每日去看望她。” “无碍。”黎玉顺着这人的话说,但心中也是存了些许疑惑,她怎么从来没有在玉娘那边听到过这人? 叶枫方才也在一旁听了不少,便对众人解释道:“我前段时间听闻玉娘受了伤,便去看望她,许是被有心人看到了,才传出这种传言污了黎姑娘的清白,倒是我的过失。” “这、”众人一时间也不知该听谁的。 “可是这玉娘我们怎么从没见过,”王岚不甘心地追问道,“玉娘,黎玉都有个‘玉’字,两个人该不会是同一个人,你们俩狼狈为奸,串通好了编了个谎来骗了我们吧?” 叶枫听着这话周身的气势顿时变了,凛冽的寒意让黎玉都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王姑娘,有些话还是经过几番思量再说出口为好,免得引来什么祸事。玉娘的事情岂是你能编排的?” “我、”王岚也被叶枫的气势吓得说不出话来,吞吞吐吐了半天,“我、你、你们若是不心虚,为何不让那个玉娘来见我们一面?” “我方才便说过了,玉娘脚受了伤,不便下山。”黎玉见叶枫手抚上了腰际,只见他腰中隐隐藏着寒光,再看此人的气度,便知这人恐怕不简单。 “玉娘就是不愿多人来打扰才搬到山上的,勿要扰了她的清静。”叶枫冷冷地看着众人道,“你们信也好,不信也罢,我们二人所言皆是事实,你们若是愿意信这个为了钱财倒贴给那钱铺掌柜当妾的女子也不愿意信我这个守玉楼的掌柜,那我也无话可说。” 众人一听王岚要嫁的是那钱铺掌柜,看向王岚的眼中顿时带上了鄙夷。那钱铺掌柜仗着有钱,家中都娶了五个妾侍了,手下玩弄的丫鬟不计其数,没想到王岚居然要嫁给他,听守玉楼掌柜说的竟然还是倒贴。但凡一个知礼节的女子都不愿意嫁给那人。 怪不得王家说王岚嫁得好却始终不愿告知到底是哪家掌柜。 王岚见那人直直将自己的羞耻布扯了下来,豆大的眼泪顿时往下落,“不、我不是、” “不是?”叶枫似笑非笑地看着王岚,“你只不过看过我从那院中出来便诬陷黎姑娘同我幽会,诬陷黎姑娘清白,而那钱铺可是就在我守玉楼不远,你每日如何去那铺中舞骚弄姿,还有那掌柜如何碰你的,还需要我明说吗?” 王岚听此脸色顿时煞白,连连摇头道:“不,不,我那是想要、想要让他借钱给我们,有田地要转卖,我们家钱不够,想要去赊点儿钱,才、是、是我娘!是我娘让我这么做得,我不知道,我若是知道他因此看上我了,我肯定不会去做,我早就心有所属了,我喜欢、” “你喜欢谁并不重要,”一道低沉浑厚的声音跨过众人传来,“但你不能平白污了阿玉的清白。” 黎玉抬眼便见傅峰隔着众人看着他,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衣衫凌乱,看向她的目光中充满了担忧。 傅峰见黎玉看见他,上下打量了一番,见她无事才安心,方才他正干着活却没想到见人来告知他说阿玉出事了。他一路匆匆赶回来,便见黎玉被众人围在中央。看着黎玉略显单薄的身影,他忽然有些无措,这一次他没有护好她。 “那玉娘我见过了,就是在你来我家那日,我山上找阿玉的时候,阿玉正好在她家里。她本意欲留阿玉吃饭,但天色已晚,我们便没有留下。”傅峰走到黎玉身侧,看了一眼叶枫。 那沉淀着冷意的一眼,让叶枫微微有些发愣,随后了然地笑了起来,倒真跟他是同一类人。 叶枫如此想着往后退了几步,将黎玉身侧的位置让给他。 三个当事人都如此说,众人也信了几分,而且谁不知道那钱铺的掌柜好色,竟想着用色相去他那儿赊点儿钱,结果弄巧成拙,却来哭诉不愿意。若真是心有所属更应当洁身自好了。 王岚见众人看向她的目光中带着她不能忍受的鄙夷和轻蔑,涨得脸通红,连说自己是不愿意的,但却没有人信,而且傅峰自从来了满眼都是黎玉那个贱人,丝毫没有看她,王岚看向黎玉的眼中充满了怨恨,哭着跑了回去。 王岚刚跑出了众人的视线,却忽然听见一道银铃般清亮的声音道:“呦,这居然就完事了?看来我还是来晚了,没凑上热闹。” “玉娘?”叶枫见玉娘一手拄着拐杖慢慢往这边走,剑眉紧锁,快步走到玉娘身边,本想伸手便想扶着她,但手伸到半空中却转了个弯,最终垂了下来。 玉娘看到了叶枫眼中闪过一丝自嘲,抿了抿唇,手握紧了拐杖,一步一步走了过去。无希望,便不会失望,但她还是将他伤得太深了,待黎玉出师之后,她便搬走吧。 黎玉自然也看到叶枫的动作,目光在两人之间看了片刻,心中忽然有些些许想法。 众人看到了这几个人口中玉娘皆知道他们误会了黎玉,有些难堪,纷纷转而劝说杨氏勿要听信外人的谗言,污了人家的清白,随后便各自散去了。 黎玉对玉娘亲自来存有些歉意,便同傅峰说送玉娘回去。 而这期间杨氏一直一言不发,看向黎玉的眼中却没有丝毫的歉意,反而有些怨恨。只觉得自从娶了黎玉,他们家便没有过安宁。 黎玉对杨氏的目光并不在意,但玉娘见此却有些皱眉,想来黎玉的日子并不是那么好过的。 叶枫一直注意着玉娘,自然也明白她的想法,便道:“可别皱眉了,你之前不是常说皱眉皱多了可要变丑了。此事不算大事,交给我来办就好了。” ☆、第九章 山间小路上,玉娘同黎玉走在前方,叶枫和傅峰如同两个侍卫一般跟在后面。待将玉娘送回小院,叶枫忽然将黎玉拦下,道:“姑娘,请留步。” “叶掌柜有什么事情?”黎玉绣眉微皱,她也有一事想要求叶枫,不知他是否会答应。 叶枫看了一眼同是一脸疑惑的玉娘,笑道:“我听闻你在玉娘这里学徒,想挖墙脚。” “什么?”黎玉有些惊讶地看向叶枫。 她方才便想到了这个法子,想要去镇子上做工,一是想要远离杨氏,二是也让自己见见世面,多赚点钱学点儿艺傍身,哪怕在酒楼里面当一个倒泔水的打杂的,她都愿意。但没想到她还没有提出来,叶枫先开口了。 傅峰听见叶枫的建议也是一愣,心中是喜忧参半的。喜的是他每日都在镇子上上工,若是黎玉也去了镇子上便能日日看到。但忧的是黎玉若是去了庄子上,家里的事情又搁置下了,恐怕又要娘操心,别因此对阿玉心生怨念才好。 而玉娘忽然想起来叶枫方才同她说的话,顿时明了,看向叶枫的目光中带着别样的意味,最终苦笑了一声,道:“你们还是回屋里说吧,我这脚可不能再站着了。” “我们只不过说几句话的事情,不用特意进去,扰了你休息。”叶枫说着,催促玉娘快些回去,勿要耽搁了。 待玉娘回去之后,黎玉却先问道:“叶掌柜是不是喜欢玉娘?” 叶枫挑了挑眉,笑道:“如此明显?” 黎玉点了点头,叶枫又笑问道:“是从何看出的?” 黎玉想了想,刚想回答,却听到傅峰道:“从你的眼神。” “哦?”叶枫看向傅峰,没想到这倒是一个心思细腻的人。 黎玉也是没想到傅峰居然发现了这件事情,傅峰注意到黎玉的目光,低头看向她道:“喜欢一个人,看向她的眼神是不同的。” 傅峰说这的话的时候,黎玉似乎从傅峰认真的神情中看到了别样的情愫,那同她对视的漆黑双眸竟让她心头一颤,想要继续窥探但又下意识地有些害怕,最终匆匆避开了头,只是耳垂的绯红似乎要烧到了脸上了。 叶枫见此,嘴角带笑,却避而不答道:“方才我所说的事情你可想好了?” “什么事情?”黎玉脸上的温度还没有散下来,连带着脑子也有些迷糊。 叶枫提醒道:“就是去我酒楼里面上工的事情。我听玉娘说了,基本功你已经掌握了,剩下的就是练习,但这事不可能一蹴而就,需要每日每日增进,而玉娘这里材料不多,就算做了一大桌子菜你们也不一定能吃完,还不如去我那儿。” “而且,”叶枫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些许淡淡的悲伤,“你本就是她为了我才收的徒,不然就她现在与世无争的样子,怎么会忽然收徒,扰自己的清静。” 黎玉听见叶枫的话,想到了玉娘先前同自己提过的等自己学成之后,她有事要自己替她去做。难不成就是去酒楼里面当厨子? 叶枫似乎看出了黎玉的疑惑,笑了笑,道:“就是如你所想。” 黎玉刚想问为什么,但想到两人之间微妙的关系,忽然明白了。 叶枫看向院内,笑着感叹了一句,“世事无常,唯□□最难。” 黎玉顺着叶枫的目光看去只见玉娘坐在窗边,把玩着药瓷瓶,神色有些黯然,十分孤寂,她知道那瓷瓶中的药是玉娘死去的相公制成的,黎玉又看向叶枫,只见他双眸装着玉娘一人,那其中饱含的复杂情愫让黎玉觉得若是这两人就这么错过了,真是十分可惜。 黎玉犹豫了片刻,道:“我先前便想问玉娘的相公到底为何去世的?玉娘曾经劝我、” 黎玉说着,抬头看了一眼傅峰,抿了抿唇,耳垂微红,继续说道:“劝我勿要错失了良人。那言语中隐藏的些许羡慕,我不是没有听出来,不过因着此事是玉娘的私事,便没有过问,但是玉娘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也着实不想她因死去的人沉浸在回忆里。” 她这段时间有时早些来院子,赶上玉娘自己上药便能看到玉娘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她有些不忍,便早早有了想要帮帮玉娘的念头,只不过一直找不到好的时机问一问。 “那人是被我杀的。”叶枫语气平淡,眼中的杀意却隐藏不住。 傅峰和黎玉听此皆是一愣,而傅峰见黎玉确实想要帮玉娘的样子,便皱眉追问道:“他负了玉娘?”玉娘对于叶枫并不排斥,但按照玉娘对她相公的思念来看,若是叶枫无故杀了他,两人定然已经反目了,如此那便只能是那人做了什么事情负了玉娘,叶枫才动的手。 叶枫淡笑不语。黎玉见此便知傅峰说得是真的,顿了顿才道:“那负心之人着实不配被玉娘如此挂怀。不过,心伤还需心药医。” “嗯?你想做红娘?”叶枫问道。 黎玉红着脸点点头,虽然她这方面经验也不算多,但是也在现世各种言情小说里面看了不少,她也着实也想帮帮玉娘,这段时间玉娘对她的好,她都记得。 “不过,具体如何还是要问过玉娘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才好。”黎玉想了想,又道:“去酒楼的事情先放一放,我先探探玉娘的口风,再做打算。” 叶枫听着黎玉认真地说着自己的打算有些惊讶,见黎玉是真的想要帮忙,双眸中顿时充满了兴奋和喜悦,急忙说道:“就听你的。” 黎玉点点头,将自己的打算细细同叶枫说了,两人商定好之后也到了山脚下,便告别离去。 回家的路上,傅峰一直一言不发,黎玉还以为他因去酒楼之事她并未同傅峰商议便定下来而心有不满。 但还未等黎玉想好如何解释此事,傅峰先开口说道:“你我即已成亲,我今生定不会负你。” “啊?”黎玉抬眸见傅峰神情严肃认真,那如夜幕般的双眸却让她有些不敢对视,有些无措地别开了脸,心头却莫名涌上了一股愧疚和心虚。 傅峰见黎玉避开了他的目光,以为黎玉并不信他,心头有些许失落,但也并未多言,想着今日可能是唐突了,但他们来日方长。 傅峰如此想着便主动牵起了黎玉的小手,紧紧握在手心,黎玉感受到傅峰带着薄茧的手炙热无比,却也没有挣脱。 作者有话要说:12月12号断更一天 ☆、第十章 因着牵红线这件事情,黎玉便同叶枫约定好,过几日打探清楚玉娘的心思再去酒楼上工,到时候一起合谋日后该如何。 “你今日怎么总是心不在焉的?”玉娘尝了一口黎玉做出的菜,同之前的相差甚远,“你心里有事?” 黎玉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 “是你婆婆的事情?”玉娘自从那日看到了杨氏对黎玉的态度,便知杨氏十分不待见黎玉。后来她也去打听了一下,这才知道黎玉原是买来的媳妇,毕竟是她的徒弟,她也不愿黎玉活得艰辛。 玉娘想了想道:“我先前同你说的事情,你可还记得?” “是说待我出徒,便有事让我做吗?”黎玉问道。 玉娘点了点头,但又想到叶枫恐怕也早已同她说了,“之前便是想让你去守玉楼帮忙,那天叶枫也应该同你说了此事,你不要有顾忌。” 玉娘又道:“去了镇子上挣的钱多,到时候你婆婆便不会再看轻你,而且有钱傍身也有底气。” 玉娘说着去镇子上的好处,本以为黎玉会动心,但却见她不为所动,而且有些为难的样子,有些疑惑,“怎么了?你不是一直想有一技傍身挣钱立足吗?” 玉娘从这段时间的相处也从黎玉那边听了些许,只觉得黎玉确实是一个极好的女子,自尊自爱,她也十分喜欢。 黎玉顿了顿才说道:“但我见玉娘许是不喜欢那叶枫。” 玉娘愣了愣,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黎玉抿了抿唇,似有为难地说道:“不知道为何,总觉得你们俩之间的关系有些别扭,我是想着还是勿要多做接触为好,免得玉娘夹在中间为难。” 玉娘倒是没想到黎玉竟然是这样想的,不过想来她对叶枫有意的疏远太过明显,让黎玉看出来了。 玉娘无奈地苦笑了一声,道:“你倒是一个心细的,不过此事与你无关。” “玉娘收我为徒是不是就是因为他?”黎玉想了想问道,“是不是他说守玉楼的大厨出了什么事情,想让你去?” “你倒是一个聪慧的。”玉娘道,“确实是如此。但此事倒也不是他故意为之,那大厨在守玉楼干出了名声,便想着自己开一个酒楼,毕竟酒楼好不好关键便在于厨子的手艺。守玉楼虽然不差这一个厨子,但是总归也是勾起了有些人的心思。” “叶枫将守玉楼的伙计彻底清洗了一遍,”玉娘道,“但如此人心必定有些不稳,便想着让我去,毕竟我之前也是这守玉楼的掌柜的。” “守玉?”黎玉念叨了几遍这两个字,忽然恍然大悟地问道,“是玉娘和你相公开的酒楼?” 玉娘听了黎玉的话,似乎想起了什么,嘴角泛起了一丝甜蜜的笑容但随后立刻化成了浓浓的苦涩,“他啊,整天就知道医术草药,哪懂这些,也只有那‘守玉楼’这个名字是他起的。” 黎玉见玉娘的神情有些落寞,以往她便就此打住,不再追问。但今日好不容易谈到此,黎玉想了想便继续追问道:“我还从未听玉娘谈起你相公,不知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之前就有些好奇,但见玉娘似乎不愿说,我便也没有问。”黎玉坐在玉娘对面,道,“他是一个大夫?” “什么大夫,就是一个乡野郎中。”玉娘笑道,“我并不是不愿告知你,我同子梵的事情也不是什么隐晦的事情,当年也是闹得人尽皆知。” 玉娘看向远处翠绿的山峰,语气淡淡地说道:“也让我成为了众人的笑柄,可怜我竟然输给了一个青楼女子。” 玉娘继续说道:“二十多年前,我也不似现在这般温和,嫉恶如仇,性子也算刚烈,同他第一次相见是他被过路的土匪打劫的时候,他吓得浑身发抖却还对着那群凶神恶煞的土匪说大道理,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当时,当玉娘三两下将那群土匪撂倒在地的时候,李子梵不但没有救回一命的喜悦,而且还一脸惊恐地看着玉娘,那表情仿佛看到了比那土匪更加恐怖的人,直愣愣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玉娘被他的目光看得有些恼火,但见他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也不屑同他计较,转身便想走。但谁知玉娘还未走几步,就听李子梵忽然跳脚大喊一声,“站住!” 玉娘被他一吼吓了一跳,只见他背着一个药箱蹬蹬跑到她面前,抓着她肩膀便说道:“你可能命不久矣。” “我当时只觉得这男子脑子难不成被吓坏了?竟说这种没头脑的话,也不怕我手中的剑直冲他劈下来。”玉娘对着黎玉笑道,“我自然是不信的,绕过他便想走,但谁知这人如此执拗,竟然一路跟着我,唠唠叨叨得烦人得很。” 当时玉娘被他烦得不行,为了避开他故意走一些险要的路,她有武功傍身,这些对她并不是什么难事,但对那瘦弱的李子梵倒是艰难得很。但神奇的是,他竟然也没有落下玉娘太远,竟然一路跟着她到了镇子上。 “我说你到底想要做什么?”玉娘实在是受不了了,便问道,“我说了,我没事,你都跟了我一个月了,看我像是要死的人了吗?” 玉娘没想到那人是脑子被门夹到了吗,竟然对着她点头道:“确实像是将死之人,不过,没关系还是有救的,但是就是要用好多药材。” 李子梵脸上露出了心疼不已的神情,叹息道:“若是你之前便让我医治,也不会花费这么多力气,这下可要费好多功夫了。” 玉娘气的差点一口血冲着他喷出来,也不知是气得还是如何,玉娘竟然眼前一晕,直挺挺地倒了下来。 李子梵立刻接住她,轻轻叹了口气道:“你看,我说的没错吧,你竟然还不信我,这次吃大亏了吧,这次恐怕又要多用好多药材。” 李子梵其实心里也是一直疑惑,为何就是没有人相信他的话,总是病倒了才想起他来,平白用了好多的药。 ☆、第十一章 玉娘刚醒来便见自己躺在客栈的床上面,浑身酸痛,一点儿力气也提不上来,“还真让那家伙说对了?” 玉娘有些无奈,这下要跟那人好好道个歉为好。 玉娘如此想着,刚刚偏过头便见李子梵居然就趴在她的床边睡着了,放大几倍的脸正对着她。 玉娘顿时屏住了呼吸,看着李子梵白皙的脸,略黑的眼袋,微微颤抖的睫毛仿佛扫过了玉娘的心尖。 玉娘轻轻转过来微红的脸颊,身体却仿佛僵硬了一般,一动也不敢动。感受着李子梵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脸颊,时间似过了许久,才听到李子梵嘤咛一声,揉着眼睛坐了起来。 玉娘不知为何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李子梵看了一眼窗外渐落的夕阳,却没看见玉娘醒过来,眉头微皱。“怎么回事?应该醒过来了啊。” 李子梵说着便伸手去号玉娘的脉搏。 在李子梵将手放上去的一瞬,玉娘却仿佛心头被烫到了一般,想要抽手却又硬生生地按压住了冲动。 “脉象已经好转了,为何不见醒来呢?”李子梵十分疑惑,如此想着便去看玉娘的脸色,又伸手掀开眼皮查探。 玉娘却觉得她真的是自己找罪受,生怕李子梵看出来,感觉却又不由自主地随着李子梵的动作游走。 待李子梵检查完,玉娘才在心里大松了口气,却不知闭着眼的她早已脸色嫣红不已。 李子梵看着玉娘脸上逐渐加深的红润,吓了一跳,“难不成发热了?” 李子梵伸手便探玉娘的额头却并没有发觉什么问题,又不放心地犹豫了片刻,将自己的额头凑了上去。 玉娘原本还在考虑什么时候醒来最为合适,却发觉李子梵的气息莫名地凑近。玉娘整个身体的血液都仿佛停止了一般,耳边也听不到任何声响,只能感受到那气息越来越近。 玉娘感受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唯恐被李子梵听到。 啊啊啊啊啊啊啊,太折磨人了。李子梵到底在做什么?在那气息快要贴近她的鼻尖的时候,玉娘实在受不了地猛坐起身来,却听见“砰”的一声,两个人顿时捂着额头分开。 玉娘揉着被撞疼的额头,问李子梵道:“你在干什么?” 李子梵被玉娘撞得额头顿时红了起来,在心里感叹道果然习武之人不同凡响,“我见你脸色微红,以为你发热了,便想探查一二,拔毒的时候情况危急,万一真的发热了,你可能就真的救不回来了。” 玉娘看着李子梵因为被疼得眼眶微红的可怜样子,有些心虚,再配上他的话,更显得有几分委屈。 “那什么,”玉娘转过头不去看李子梵,摸了摸鼻子道,“不好意思啊,我刚醒,下意识地以为有人在偷袭我,习惯了习惯了。” 李子梵听此,却惊讶地看着玉娘,敬佩地感慨道:“习武之人果然不一样,寻常人这般祛毒没有几天动不了的,没想到你居然还有这么大力气。” 李子梵说着揉了揉自己的额头。而玉娘却有些心虚,李子梵不说还不觉得,他一说她便立刻感觉她身上软趴趴的,现在全靠身后的床柱撑着,方才那一股力气早就没了。 但玉娘又不能在李子梵面前表现,唯恐他察觉到她方才装睡,只能正了正脸色,胡扯道:“我们习武之人自然有一股真气,不过此事还是多谢你了,以往的事情是我的不对,抱歉。” 李子梵没有想到玉娘竟然同他道歉,连连摆手道:“没事没事的,我之前也遇到过好多不信我的人,你同他们相比已经对我很客气了。真的,你想走山路摆脱我,却又不放心地看着,专挑那些虽然难走但也没有什么危险的路。” 李子梵说着,挠了挠头,道:“我之前还因此被人在冬天泼过冷水,你对我真的特别客气了。” 玉娘听着李子梵手足无措地解释,忽然笑出了声,道:“无碍,日后有我护着你,定然不会再有人如此对你。” “啊?”李子梵听了没有反应过来。 玉娘却继续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更何况你这是救了我的命,我更应该报答你。” “古人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玉娘皱着眉似苦恼地思考,“啊!我想起来了,是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李子梵听了玉娘的话愣了愣,脸顿时涨得通红,慌乱地说道,“啊?不、不用如此,我、我、” 玉娘看着李子梵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笑得很欢了,李子梵被玉娘笑得有些无措地站在原地。 “我当时只是见他如此纯情,逗逗他,没想到却一语成谶。”玉娘对黎玉道,“那段时间倒是他每日服侍我,等我痊愈了之后便为了报他的恩同他一起游历了一段时间,倒是见到了不少事情。日久生情大概就是这样吧。” 玉娘继续说道:“他的名声逐渐大了起来之后,有好多人想要找他看病却没有办法,他便想着安置下来,我虽然有一个武侠梦,但当时也比不过他的一次请求。” “我除了武艺便只有这做菜的手艺还能拿的出手。”玉娘道,“正好当时他们酒楼的生意做不下去,低价转让,我们想了想便出钱买了,分出一间房专门给他诊断来求医的人,而他给我题了“守玉”这两个字,众人都说我们伉俪情深。” “我也本以为我们会一直如此,”玉娘苦笑了一声,眼眶顿时泛起了嫣红,“但没想到因为一个青楼女子,我们便闹得不可开交,连累我的孩子也没了,叶枫在我面前杀了他……” 黎玉犹豫了片刻问道:“那个青楼女子是他的熟人?”听玉娘的话,李子梵并不想是沉迷女色的人。 玉娘嘴角挂着苦涩的笑,“……他的青梅竹马。” 黎玉默然,听着玉娘之后说的话,只能说是造化弄人。古老的戏码从古到今都在上演。那个青楼女子是李子梵的青梅竹马,那女子听闻了李子梵的名声便来寻亲,李子梵那人定然不会将她赶出去,再加上同情她被卖入青楼的命运,便让她住了下来。 那女子却看中了李子梵现在的身价地位,挑拨离间,栽赃陷害都用上了,李子梵那个呆头鹅自然也被蒙住了眼,一次醉酒下药便同那女子睡了一夜。 玉娘本就是一个江湖人士,侠肝义胆,直来直往,眼里容不得沙子,也不会那些阴谋算计,最终小产没有保住孩子。 而叶枫也因为此事将来探病的李子梵和那女子一同杀掉了。 ☆、第十二章 玉娘黎玉说道:“后来我便没有心思再弄这个酒楼,便想将它卖出去,但叶枫却觉得这是我的心血,便不愿意卖人,同我争执了许久,我当时并没有那么多心思同他争吵,便将这楼送给了他。” “如此,为何玉娘会对他念念不忘?”黎玉问道,“李子梵他负了你,那、” 黎玉说到一半忽然停住了,旁人的经历就算再同情,也无法感同身受。 玉娘苦笑了一声,“我现在也不知是怨他还是爱他才会念念不忘。” “因爱生怨,由怨生恨。”黎玉如此说道。 玉娘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黎玉竟会说出这样的话,“可能是吧。” “那玉娘就打算如此带着怨恨过一辈子?”黎玉小心翼翼地问道,“其实这世上还是有不少恩爱的夫妻,只不过你遇到的人不是对的人罢了。” “就跟你和傅峰一般?”玉娘笑着打趣黎玉。 黎玉一听脸顿时涨得通红,“不是,玉娘你扯哪去了,我只不过是他买来的媳妇,即不存在一见钟情,更别谈日久生情了,我这才刚嫁过来。” “但我觉得他对你挺好的啊。”玉娘笑道,“这般好人可别错过来,再来找我哭鼻子。” 黎玉气得跺了跺脚,“才不会呢,他应是因为我是他媳妇才如此对我的,换了个人应该也是这般,同我这个人没有关系。” 黎玉是对傅峰种种举动而感到温暖不已,但是若说他喜欢上了自己,黎玉是万般不信的。 黎玉见玉娘将话扯远了,忙道:“玉娘,这是说你的事情,怎么扯到我身上了?” “我这都过了半辈子,还有什么可说的?”玉娘道。 黎玉见玉娘一直将话往外扯便知玉娘不想再讨论此事了,便就此作罢,今日能听到玉娘和李子梵的事情已经是收获不少了,剩下的还需要同叶枫商议过后,再做打算。 黎玉如此想着,却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便问道:“但玉娘和叶掌柜是怎么认识的?” 玉娘听此,忽然笑出了声,道:“我虽然没有在意过,但是江湖上似乎也有我的名号,酒楼刚开不久,他不知从哪儿听说了,硬是要找我挑战,结果差点被我伤到了,以后他便赖着不走了,天天找我切磋。” “如此说来,玉娘你是他师父?”黎玉想了想,叶枫好像就比玉娘小两三岁吧…… “也不算是,”玉娘道,“是姐弟还差不多。” “他做的这些事情也是为我好,我知道的。”玉娘说道,“但我可能太不争气了。” “好了,”玉娘看了一眼将要下山的太阳道,“时候不早了,这山上夜路不好走,你还是快些回去吧。” 黎玉点了点头,今日傅峰也是回来的,正好同他说一下明日去镇子上的事情,玉娘的事情还需要同叶枫好好商议一下。 待用过晚膳之后,黎玉同傅峰躺在床上,便说了此事,傅峰沉思了片刻道:“那我们明日卯时便去。” “卯时?”黎玉有些疑惑地问道,“不是寅时吗?”以往傅峰都是寅时便离家去镇子上。 傅峰摇摇头道:“寅时太早,山路不好走。” 黎玉听此笑道:“无碍,这山路我也经常走。以往许氏让我去镇子上买东西的时候,我也经常寅时便走。” 傅峰听此,眉头微皱,但还是摇摇头道:“不行,你这次是去镇子上常住,我们还需要带许多东西。” 黎玉抬头看了一眼自己放在床头提前收拾好小小的包袱,有些无奈,但见傅峰神色坚定地看着她,仿佛她说什么都不行的样子,只好点了点头。 傅峰见黎玉点头才松了口气,又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黎玉见她没有生气才放下心来,将人搂在怀中,道:“掌柜的给我们安排了住处,离我们上工的地方近,但是那地方却离酒楼有些远,你来回不方便。” “所以,若是叶掌柜给你安排了住处,你便住在他那里吧。不过一定要小心,若是有什么事情一定要托人告知我,我立刻会去的。”傅峰有些不放心的嘱咐道。 黎玉似乎从傅峰口中听出了点点抱怨,尤其是在他的地方离酒楼太远不能住在一起的时候。 应该是错觉吧,黎玉如此想着,应下傅峰的话,心中却是对以后的生活充满无比的期望。 夜晚过半黎玉还是兴奋得难以入睡,傅峰却以为她太过担忧便更加用力地将她搂入怀中,笨拙地似哄小孩一般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她。 说来也是奇怪,黎玉抵着傅峰炙热的胸膛,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声,竟然渐渐地入睡了,而且一夜无梦。 次日,清晨,傅峰和黎玉都是寅时便醒了。 傅峰坐在床边换衣裳,看着黎玉虽然睁开眼,却一脸懵懂地直直望着他,这时候的黎玉没有白日里的沉敛,呆愣得可爱。傅峰十分喜欢这样子的黎玉,白日的黎玉总让他觉得可看但不可触摸得到,仿佛经历了许多事情而不外现,让他有些心疼。 待黎玉目光逐渐清冷,傅峰才转过头来,道:“时辰还早,不用着急。” 黎玉点了点头,但还是依旧起身穿衣服道:“先去把饭做了,然后我们带些在路上吃。” “不了,在家吃完再去吧。”傅峰道,“山中风大,还是都收拾妥当了再去为好。” 黎玉点了点头,其实平时傅峰都是带着路上吃的,可能这次因带着她,所以小心了些,黎玉觉得自己并不是那么娇弱的人,但是傅峰这些举动确实也让黎玉心头微暖。 用早膳的时候杨氏并没有出来,黎玉帮忙端到了房中。杨氏也不看他,自从王岚的事情过后,杨氏对她的看法一落千丈,觉得她同她们家八字不合,一直在给他们家招揽祸事。 而对黎玉去镇子上工的事情,杨氏心里也是有一点儿埋怨的,毕竟黎玉走了之后,这一大家子的生活便落到她身上了。 而且她始终觉得黎玉并没有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唯恐黎玉自己赚了钱便跑了,那她的银子便白花了。 黎玉对杨氏的看法毫不在意,因为她确实没有把自己当成这个家的一份子。 她不是没有动过将买媳妇的钱还给傅峰之后便和离的想法,酒楼的活计若是熟练了,她便要同傅峰说件事情了。 ☆、第十三章 山路虽然不好走,但是傅峰始终牵着黎玉,背着包裹走在前面,为黎玉抵挡着山口的寒风。 待到了镇子上,黎玉能明显感受到傅峰身上裹着凉意,便道:“这镇子上我也知晓,你还是快些回去,冲个热水澡,可以的话再喝点儿姜汤,勿要病了。” 但傅峰却始终不放心黎玉,“我将你送去便回。” 黎玉知道酒楼同他所住的地方相距甚远,而且他虽然同掌柜的说了今日会晚上工,但是这一路往返,恐怕没剩下多少时间能让他回去歇歇。 但黎玉通过这几次的商讨深知傅峰的脾气,这同他直说定然是不行的,这人在某些方面也是一言不发却固执得可怕。 黎玉想了想才说道:“这酒楼如此有名,我定然是会找到路的,但是你若是送我耽误了时间,再染了风寒,可是要坏事的。” 傅峰听此,刚想说他身体很好,不会如此,但却又听黎玉说道:“我在镇子上虽然熟悉,但亲密的人便知有你一个,你可勿要生病了。” 黎玉说着对傅峰眨眨眼道:“你要是病了,可就没有人照顾我了。” 黎玉的双眸本就清澈如泉,现又带了些许俏皮的神色,让傅峰脸颊一红,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心里因为黎玉对他的关怀而温暖不已,也真的因为黎玉的话而犹豫。 傅峰最终挠了挠头道:“那好吧,你千万要照顾好自己,若是有事记得托人来找我,我若是有空暇便会去看你的。” 黎玉乖巧地点头应下,在傅峰的目光下离开了这条街。 又转了几个小巷便来到镇子上的闹市,守玉楼便是这里最大的招牌,黎玉不用问路都知道那富丽堂皇的高楼便是那守玉楼。 “玉儿你今天怎么过来了?又要替你妹妹买衣裳?”酒楼斜对着的衣裳铺的老板娘李华见到黎玉便迎了上来,看着黎玉笑道,“你这段时间都没来,我还以为你不愿意再帮我忙了呢。” “李姨你说什么呢,我只不过是这段时间比较忙,不过我确实不能在帮您忙了。”黎玉深知若是她进了酒楼工作便不能再在外面干零活了。 且不论守玉楼是一个数一数二的地方,任何一个上工的地方都不愿自己的伙计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在外面随意招揽私活。 “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李华脸上立刻充满了担忧。 去年雪天她不小心滑倒,崴伤脚,但当天又有很重要的一批布料需要她去清点一下数量记录入库,但这里会识字的不多,她又不能多走动,这批布料就横放在店中显得杂乱无比。 碰巧来她店中买衣裳的黎玉她虽然也见过几面但却也知这种一年才来两次,每次就买一件最便宜衣裳的人家世肯定不好,但是她却没有想到黎玉竟然会计数。 她在一旁看着,发现这孩子十分心细,而且将一些有残缺的布料竟然全部都清点出来了。 她顿时对黎玉刮目相看。那段时间她腿脚不便,倒是黎玉帮了她很大的忙,一来二往她也发现黎玉不同其他的人的地方,虽然是贫苦人家的闺女,但是丝毫没有那种小家子气,也十分守礼节,她也隐约地向黎玉提过来她这里上工,但被黎玉拒绝了。 黎玉自然也是清楚李华的意思的,但是她若是来这里上工,定然不会回家,按照许氏的性格定然会问到底。当知道黎玉要去镇子上上工的时候,许氏竟然是十分同意的,只不过那工钱需要她亲自去结,也就是说黎玉自己辛辛苦苦干的话,她却一分钱都拿不到,全都进了许氏的腰包。 黎玉自然是不愿意如此,提了一嘴知道了许氏的想法后便找理由回绝了。 许氏还因此对黎玉冷嘲热讽了许久。 但黎玉此时需要去酒楼上工,为了避免李华多想,黎玉便将许氏的事情告诉了李华,“我现在被我娘嫁了出去,所以才能出来上工,正好机缘巧合之下结识了守玉楼的掌柜。正好他酒楼也缺一个打杂的,便让我过来谋个差事。” “可那相公对你可好?”李华担忧地问道,瞧着那后母的样子,许是不会给黎玉找一个好婆家,这其中有什么弯弯道道,就算不说破,也能知道一二。 “他,”黎玉忽然想起来方才被她几句话说的有些脸红的傅峰,笑道,“他对我倒是十分的好。他们家里虽然贫穷,但是他人冷心善,对我倒是也同情了几分,并不与我为难。” “如此倒是极好的。”李华微微松了口气,“不过这婆媳关系可不好处理。”李华想起了自己那婆婆有些头痛,便嘱咐黎玉道:“你有什么事情勿要同她起争执,不然时间长了徒生嫌隙,自己的相公夹在中间也为难,到时候倒对你心生怨念。” 黎玉听着李华的念叨十分暖心,知道李华是关心自己,她也从李华口中听过一些她婆婆的事情,因着李华相公曾经中过秀才,那婆婆便也觉得自家也沾了书香,便觉得经商的李华一身铜臭味,有些瞧不起她。 “这我自然是知晓的,”黎玉笑道,“多谢李姨的提醒,我日后会多加小心的,若是有什么事情还需要李姨来帮我出主意呢。” “这倒是好说。”李华道。 黎玉抬头见叶枫不知何时站在守玉楼门口正看着她的方向,那眼神中包含着的些许急迫让黎玉哭笑不得,若不是现在正在大街上,估计他都要来拽她回去了。 黎玉连忙对李华说道:“李姨,时候不早了,今天是我第一天上工,可不能晚了。” “哎呦,你看我一说就没完,你快写去吧。”李华说道,“这以后啊你离我这衣裳铺也近了,没事的时候便过来玩。” “知道了。”黎玉送走了李华,便见叶枫噌的一下窜到了自己身边,刚想开口却又觉得大街上不是谈论此事的地方,带着黎玉就要往酒楼里走,边走边说道:“你们聊得痛快,我可等得焦心。你同玉娘说了没有?她如何说的?你有没有什么计划?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准备?” 作者有话要说:下面就开始黎玉的红娘大业了! ☆、第十四章 叶枫带黎玉到了守玉楼内,还未等黎玉细细打量这守玉楼中华贵的装饰,便被叶枫拽到了屋中。 叶枫看着黎玉急切地问道:“如何了?” 黎玉张了张口,却不知该如何说。玉娘的话让她觉得若是想让玉娘忘了李子梵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 黎玉看着叶枫眼中的急切,犹豫了片刻才道:“你是想让玉娘喜欢上你,还是心中只有你一个人?” 叶枫愣了愣,他似乎明白了黎玉话中的意思,但是却转过头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小声问道:“这两件事情不是一样的吗?” 黎玉见叶枫的样子便知他心中已经有了猜测,但是却不愿面对。 黎玉斟酌了些许字句,道:“其实你心中也是知晓的。你还是勿要执着于让玉娘忘了李子梵而一心只有你。” “有些东西是这辈子都无法忘记的,”黎玉缓缓说道,“玉娘的心中始终都会有李子梵的一个位置,不管是爱也好,还是恨也好。” 叶枫听了黎玉的话沉默不语。 良久之后,叶枫才缓缓说道:“也不知那家伙到底有什么好的。” 黎玉并不说话,感情这种事情本就斩不断理还乱,哪有什么道理可言。若是叶枫执着让玉娘忘了李子梵,这是肯定不可能的,若是玉娘能忘记李子梵,她便不会抛弃了守玉楼,守着山上小院。 玉娘想来也是知道自己无法忘记李子梵,回应不了叶枫想要的那种感情,所以才一度觉得不知该如何是好,最终决定疏远他。 黎玉同叶枫也不知该如何解释,而且她始终觉得叶枫是清楚这件事情的,所以这件事情还是需要叶枫好好想想,不然就算玉娘同他在一起了,日后也会因为李子梵的事情起争执。 叶枫心里却是也有些乱,需要自己一个人静一静,便唤来管事将黎玉带去熟悉一下酒楼。 “黎姑娘,请随我来。”管事名为柳寒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一身深褐色的长袍,相貌堂堂,虽贵为酒楼的管事,但待人十分亲和,对黎玉详细地介绍了酒楼的布局。 “这里便是后厨。”黎玉看着烟气缭绕的厨房,各种果蔬整齐地摆在架子上,洗菜,切菜,炒菜全都分开,有自己的布局,十分有序,伙计们也熟练地干着自己的活,各项分工衔接流畅。 正在炒菜的大厨董二用余光见到黎玉眉头微皱,然后又转过头去,仿佛没看见黎玉一般。 一直仔细观察这里的黎玉自然注意到这个人的动作,看着他身边打下手的伙计欲言又止的样子,黎玉便知道这人是要故意给自己难堪,想来也是听到了些许外人所传的风声。 柳寒自然也是注意到了,便轻咳几声。董二听此,才转过身来,脸上一改方才瞥见黎玉的冷漠,热情地说道:“呦,大管家你怎么今儿到后厨来了,这乌烟瘴气的,走走,我们去外面说。” 柳寒并没有走,反而指了指黎玉道:“这就是我之前同你们说的新来的伙计,今天来上工,你们可要好好照顾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心中那些小算盘。” 柳寒忽然脸色严肃,看着董二,冷声道:“若是被我发现了有什么事情,可勿要怪我不顾情面。既然你们愿意留下来,自然是不愿同那被赶走的杨林一般。” 董二神色有些僵硬,连连点头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大管家放心,我们知道的。” 黎玉听他说完这才上前一步道:“小女子初来乍到,若是有些地方做得不合礼数,还望各位日后多多包涵。” “黎姑娘这是哪儿的话,”董二双眸一转,笑道,“我们后厨这里可都是些大老粗,好不容易来了个水灵灵的姑娘,我们高兴还来不及。” 这话看似热情,但言辞中却有些调戏之意,让黎玉眉头微皱。 但还未等她说话,柳寒却厉声道:“黎姑娘早已为人妇,收你们的歪歪心思,勿要坏了人家姑娘的清白,不然你就趁早给我滚蛋。” 董二没想到这大管家居然如此护着这人,以往不是没来过小姑娘,他们说几句话,大管家也只是训斥他们一两句而已,这还是大掌柜第一次发这么大火。 董二立刻收了心思,小心翼翼地看了看黎玉,连连点头道:“知晓了,知晓了。” 柳寒听着董二的保证,又抬头扫了一眼这后厨里面的人,见他们都纷纷低下了头,才冷哼一声,转身带着黎玉走了。 黎玉跟在柳寒后面,心里也是十分疑惑,难不成是叶枫带来的人所以格外关照? “这里便是你的住处了。”柳寒回头便见黎玉绣眉微皱,有些疑惑的样子,忽然一笑,道,“黎姑娘是在奇怪为何我方才会如此对待那些人?” 黎玉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道:“确实有些想不明白。” 柳寒看着黎玉,笑道:“其实这守玉楼有的时候我便在了。玉娘,李子梵还有叶掌柜同我都是相交甚欢,但没想到日后居然除了那样的事情。” 柳寒说着,神情有些落寞,随后又恢复如常,道:“前段时间守玉楼出了吃里扒外的东西,叶掌柜肃清了整个守玉楼的人手,我当时并不赞同将董二留下来。这人心眼十分多,见情况不好才不愿同杨林一起离开,但他其实也是有这个心思的。” “但奈何这守玉楼的人手实在不够才将他留了下来。”柳寒说道,“我听叶掌柜说了,你是玉娘的徒弟,相比于他们,我自然是更相信玉娘的眼光。若是日后你有什么为难之处尽管来告知我便是。” “多谢柳管家。”黎玉乖巧地应下。 柳寒其实一见黎玉便知此人定然不是一般女子,那清眸中所闪烁的光彩,以及听到他的话却没有任何波澜的样子让他对她顿时高看了一眼,这玉娘的眼光果然没有错。 “来,看看吧,这是你的房间。”柳寒说着往旁边撤了一步,道,“你先将自己的东西收拾一下,今日叶掌柜并没有安排你直接上工,你若是无事可以在周围稍微逛一逛。” “还有,”柳寒五两银子递给黎玉,道,“这是叶掌柜吩咐的,说是让你换一身衣裳,姑娘家家的还是需要好好打扮一下自己。” “多谢柳掌柜。”黎玉并没有推辞接下银子。她方才在楼中看过了,她这一身洗得泛白的衣裳确实与这里的高雅格格不入。 送走了柳掌柜,黎玉推开门却愣住了,这间居然是一个单人的屋子,而且梳妆台,桌子一应俱全,实在不像是给一个打工之人的。 黎玉见此眉头微皱,虽然这恐怕也是叶枫的好意,但是董二之人看在眼中怕是会生了别样的心思。 但黎玉也是犹豫了片刻,抬脚便走进了屋子,不管如何她都不能亏待了自己,日后若是有什么手段她也是不怕的。 黎玉带过来的包裹也是简单,几件必要的衣裳和十几个铜钱,这铜钱是傅峰之前给她的,说是让她以防万一,她推辞不过,只好收了。 而她自己的那四百文钱并没有动,也还是埋在原来的地方。 黎玉忽然想起来那灵芝她根据玉娘告知她的方法晒干保存,结果这次来镇子上忘了拿过来了。 黎玉懊恼地挠了挠头发,罢了罢了,下次来的时候勿要忘了才好。 收拾好自己的东西,黎玉便拿着这钱去了斜对面的衣裳铺子。 李华正在清点今日的衣物,见黎玉这么快就来她店铺中有些惊讶,连忙迎了上来,道:“怎么这么快就就来了?” 黎玉将五两银子尽数交给了李华,道:“这是叶掌柜提前拨给我的银两让我置办几身合适的衣裳。” 李华看了一眼黎玉身上洗得泛白的衣裳,连连道:“应该的,应该的,守玉楼我进去过一次,简直华贵得不得了,你这身的确太寒酸了。” “你等着,我这正好有几身衣裳适合你,我让你给你取来。” 李华说完便立刻叫人去将里屋里的那三件衣裳都拿过来。 “李姨,不用这么多的,卖给我一身就好了。”黎玉虽然不经常来这种衣裳首饰铺子,但也知道一身能配得上守玉楼的衣裳最起码也好两三两银子,她本想着便宜点儿买两身就足够了。 “哎呀,这三件衣裳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其中是有一件贵的,其他两件便宜,也就一两银子。”李华说着从伙计手中接过衣裳在黎玉身上比了比。 那件淡紫色白线绣鹤的衣裳十分淡雅,典雅大方,黎玉一见便喜欢上了,但黎玉伸手摸了摸它柔滑的布料,便知这衣裳定然不便宜。而其他一件淡蓝色绣云的和白色绣梅的长裙看起来也绝非李姨说的那般只值一两银子。 “好看,好看。”李华常见众人买东西的神情,一见黎玉的样子便知她喜欢这件淡紫色的,便在她身上比了比,果然适合得很。 “那我就买这一件好了。”黎玉说道。 “你这孩子,说了卖给你就是卖给你,怎么有便宜还不占呢?”李华用手戳了戳黎玉的额头。 黎玉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李华,道:“那、多谢李姨了?” 但黎玉话音刚落,便从外面传来一道饱含讥诮的声音,“你个败家娘们,仗着自己有几个小钱又在做好人?!” ☆、第十五章 说着,从外面进来一个拄着拐杖,神情气愤的五十多岁的老妇,“哎呦,可怜我的儿子,怎么娶了一个这么败家的女子?” 李华的脸色在那老妇进来的一瞬间便变得很难看,却还是不管那老妇的话将手中三件衣裳交给了黎玉。 那老妇见李华居然如此无视她的话,顿时快步走向黎玉的面前,伸手便想将那三件衣裳拿来,李华率先一步挡在了黎玉的面前。 那老妇见此,顿时气得手都抖了,颤颤地指着李华,骂道:“好啊,你现在居然都不把我这个老婆子放在眼里了。” 李华像是对这老妇的举动习以为常了,神情冷淡的看着她说道:“娘,这是我的铺子,我的衣裳我想怎么卖就怎么卖。” 黎玉还是第一次见到李华的婆婆,看起来比传言更加不待见李华。 “你让大伙听听,听听你这话是把自己当做我们林家的媳妇吗?”老妇指着李华骂道,“占着我儿子秀才夫人的位置不放,这么多年居然连个蛋都下不出来。” 老妇的话越来越难听,周围的人似乎对此也是见怪不怪,但是看向李华的眼中还是存了些许莫名的意味,这让黎玉心中有些不忿。 但黎玉刚想开口,便见一位身着素色长袍的男子从外面跑进来,见到老妇和李华剑拔弩张的情况,惊呼一声,拽着李华向后撤了一步小声说道:“你怎么又跟娘吵起来了?” 李华看了一眼林宇不说话,老妇见自己的儿子来了先跑到媳妇那边,更加不满了,气的颤抖地对着林宇说道:“好啊,果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看见媳妇就跑过去,看也不看我这个娘。” “娘,你说什么呢?”林宇扯了扯李华的衣袖道,“我这不是看见她惹你生气了,让她给你道歉吗?” 老妇听此,冷哼了一声,双眸看着李华。 李华却对林宇的话充耳不闻,任凭林宇扯着她的袖子,对她使眼色。 老妇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李华的道歉,又开始对着林宇说道:“你看看,你看她眼里还有我这个娘吗?当初就不让你娶她,你非要娶。这种占满铜臭味的人,怎能配得上你。文学才识都不及你,真真是耽误了你啊!” “娘,娘,你先别生气,我训她。”林宇凑到老妇的身边,轻拍着她的背顺气,道,“您勿要气坏了身子,不然可就是儿子的不孝了。” 李华看着林宇只顾让老妇别生气,对老妇的话不置可否的样子,苦涩地一笑,这也不知是多少次了,无论他的娘说她什么,他丝毫不为她辩解,只顾着他的娘亲勿要生气,丝毫不问事由便让她道歉,事后又安慰她受了委屈。 若真是觉得她受了委屈,为何不当着他的娘的面说呢? 黎玉看着林宇话里话外让李华道歉的样子,绣眉微皱,刚想开口,便听到李华对她说,“今日倒是让你看了笑话了。不过如此也好,你可要看清楚我现在的处境,可勿要步我的后尘。” “……我觉得此事错不在你。”黎玉犹豫了良久,却只能说出这句话来。 “可他不在乎,只想让我道歉,让他娘消气。”李华说着,眼眶微红,却又硬生生地忍了下来,对黎玉说道,“时候不早了,你还是快些回去吧,明日上工,今日还是好好休息为好。” “那、”黎玉刚想将手中其他两件衣裳还给李华,只留下那件淡紫色的时候却见李华按住了她的手,道:“给你你就拿着好了,勿要让我在这个人面前失了面子,我现在在这个家也只有这点儿铜臭味和颜面了。” 黎玉犹豫了片刻,被李华吩咐的伙计送出门,黎玉回头看了一眼站在人群中央,神情淡然,眼中却满含着苦涩地李华,心头忽然思绪繁杂。 傅峰日后也会如此对自己吗? 黎玉也不知自己为何会怀抱着这种想法,心却莫名因此而烦躁不安。 黎玉回到自己的屋中,坐在圆桌旁边,灌了几杯茶,强迫自己将这种没由来的想法从自己的脑海中赶跑。 黎玉的手不经意触摸到丝滑的布料,偏过头看向那淡紫色的长裙,这还是她传过来这么长时间第一次得到这么漂亮的裙子。 黎玉忍不住将长裙拿在身前对着梳妆镜比了比,抿了抿唇,抱着衣裳跑到屏障后墙换上了。 黎玉看着裙边随着她的步履缓缓而动的白鹤微微一笑,新的衣裳,新的环境,新的人,这是不是预示着她将开始新的生活,属于她自己的生活。 黎玉对未来充满了期待,心中隐隐有些期待。 但正当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了傅峰的声音,道:“阿玉,你在屋里吗?” 黎玉顿时一愣,他怎么来了,黎玉下意识地便想将自己身上的衣裳换下,但匆忙之间却不小心地将脚提在了圆凳上。 一声惊呼,顿时让站在门外的傅峰等不住了,“阿玉?你没事吧?” 说着,傅峰推开门,见到黎玉的样子却又立刻愣在原地。 黎玉半蹲在桌边,典雅柔美的淡紫色长裙勾勒出女子姣好的身材,一头如丝绸般的墨发随意披散在肩头,细长的柳眉,玉腮微微泛红,樱唇紧抿,一双清眸含水,隐隐有些委屈气恼地看着他。 傅峰无措地挠了挠头,连忙快步上前扶起黎玉,问道:“你、你没事吧?” 黎玉轻轻活动活动了脚腕,虽然微微有些疼痛但已经不碍事了,但没想到傅峰见到黎玉的动作立刻蹲下身来握住黎玉的小脚准备查探。 黎玉吓得立刻说道:“没、没事,就是方才不小心踢到了凳子。” 但是傅峰却眉头紧锁,黎玉微微挣脱傅峰的手,在原地跳了两下,道:“你看,没事的。不过,你今日怎么突然来了?” 傅峰见黎玉确实没事才放下心来,“掌柜的知道你也来了镇子上,便关照我今日早早结束,让我来看看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我这里还好,叶掌柜给了我一些银子让我去买些衣裳,今日也只是熟悉了这里的环境,明日才正式上工。”黎玉道,“不过,你那边的掌柜倒是一个很好的人。”据她所知这次已经是第三次提前放傅峰回来了。 “嗯,爹之前便同他交好,”傅峰解释道,“爹出事之后,掌柜的其实心中也有些愧疚,所以便对我多关照了些许。” “嗯,”黎玉想了想,道,“既然如此,那有时间我便去拜访他一下,免得让人觉得我不懂礼数。”那掌柜既然如此关照了她们,现在她来到镇子上怎么说都需要去拜访一下,而且多结识一个人对她而言总是有好处的。 傅峰没想到黎玉会这么说,顿时心花怒放,道:“应该的,不过你这几日刚开始还是以这边的事情为重,等你这边熟悉之后再去。我会先将这话带给掌柜的。” “嗯。”黎玉应下。 两人随后相对无言,令人有些尴尬的沉默。黎玉不知道该同傅峰说什么,而且今日事情太多,她也有些累了。 傅峰则是因为还没从方才那一幕缓过来,不知该同黎玉说些什么为好。 但傅峰见到黎玉神色有些疲惫,便立刻找到了话说:“今日你也累了,我之前学过一套按摩的法子,我给你按按,今日睡觉能舒服一些。” 傅峰也还记得黎玉似乎睡觉很轻,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今日才想着过来看看,免得黎玉在新环境中睡不好。 黎玉本想说不用,但奈何傅峰坚持,无奈之下黎玉只好说道:“那我先把这衣裳换下来,挺贵的呢。” 傅峰点了点头,随后又立刻说道:“等咱们日子过好了,我会给你买的。”傅峰说着这话心里忽然觉得更加对不起黎玉。因为是买来的,黎玉本就受了许多白眼和非议,而他不仅没有护住她,也似乎也从来没有给她买过什么东西让她开心。 傅峰只想着日后一定要更加对黎玉更加好。 黎玉不知道傅峰心中所想,也并未放在心上,随口应了声,便立刻去换衣裳了。 待黎玉换上了寻常的衣裳坐在床边,傅峰便为黎玉按了肩。 黎玉也没想到傅峰手艺竟如此之好,被他按了片刻便昏昏欲睡。 傅峰见黎玉昏昏欲睡的样子放轻了动作,待她睡着之后小心地将她抱了起来,放在床上。 傅峰站在床边犹豫了片刻才脱了鞋袜,躺在外侧轻轻地拥着黎玉。 ☆、第十六章 次日,黎玉醒后便见傅峰早已离开,下意识地摸了摸身侧的位置却还有些温热,想来是刚走不久。 黎玉醒了醒神,摆了摆脸,看了一眼昨日买回来的衣裳,犹豫了片刻,想着今日似乎要去后厨帮忙,便从包袱中拿了一件干净的衣裳穿上,这衣裳是她为数不多的新衣裳,她一直也没舍得穿。 黎玉出了门便见柳掌柜正拿着账本正准备去清点今日送来的果蔬,便问好道:“柳掌柜。” 柳掌柜见到黎玉居然这么早就起了有些惊讶,看了窗外泛着鱼肚白的天空,道:“时候还早,酒楼早上一般都没有什么人,后厨上工也是辰时,你可以回去再休息会儿。” 黎玉摇摇头道:“玉娘有叮嘱道,练习需每日坚持,若是此时无事,那我可以去后厨吗?” “自然是可以的。”柳掌柜道,“我们每日的果蔬都是新进的,那些昨日未用的我们都会用来简单地做些菜品送给那些穷苦的人家或者城外的乞丐。” “你若是不嫌累,可以去试试。”柳掌柜笑道,“玉娘也是这么练的厨艺,以往这些菜品都是玉娘自己一个人亲手做的。” 黎玉听此,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多谢柳掌柜了。” 柳掌柜摆摆手,楼下有人唤他便匆匆离开了。 黎玉目送柳掌柜离开后便来到了后厨,还未开门却听到里面有人说道:“那个丫头怎么样了?” 这似乎是董二的声音?黎玉眉头微皱。 “哎,董哥你不知道,柳掌柜居然给了她一个单间,我偶然路过看见那里面的装潢,啧啧。” 这是……黎玉皱着眉头想了许久才想起来这是昨日在董二身边有些无措的那个伙计的声音,似乎叫做宋石? 黎玉想起这个人眉头皱得更紧了。没想到这宋石外表看着安静乖巧,背地里居然是一个搬动是非的人。 后厨中,宋石绘声绘色地为董二形容了黎玉现在的住处。 董二越听,脸色越阴沉,最后将手中的菜刀一把砍到了案板上,把宋石吓了一跳。 “董、董哥,你没事吧?”宋石怯怯地看了一眼那竖在案板上的菜刀,咽了咽唾沫。 “哼,那小娘们算什么东西!?”董二咬牙切齿地说道,“老子来这里这么多年还没有一人住一间屋子,她倒好。刚一来柳管家就那么向着她,现在又如此安排,她倒是好命啊!” 宋石见董二的怒气并没有朝着自己,便松了口气,阴阳怪气地继续说道:“谁说不是啊。当初杨哥要带我们单干的时候,我们到底是想着守玉楼没走。现在倒好,居然让一个不知道哪来的人踩到我们头上。我倒是还好,毕竟我也只是一个小伙计。” “但董哥你可不一样,你说这让你之后怎么在后厨立威。”宋石像是十分替董二着想一般,说道,“现在就有不少人看我们不顺眼,再加上这个人,哎呀,董哥你、” 宋石叹了口气,让董二的脸色更加难看,怒道:“我看谁干,不过是一个小丫头片子,这手艺还不知道怎么样呢,说是什么玉娘那来的,还说这玉娘是之前守玉楼的掌柜。但谁知道这是真是假,我看就是柳掌柜拿出来蒙骗咱们的。” “哎,董哥你别说,还真有可能是这么回事。”宋石似乎想起什么了,看了一眼周围,凑近董二小声说道,“这玉娘我们都没见过,来的这人名字中也带个‘玉’字,八成就是编来骗我们的。” “而且啊,”宋石继续说道,“我听人说,叶掌柜一看见这女子便立刻将她拽回了屋子,两人在里面谈了许久,又给银子买衣裳又给安排那么好住处的。” “你说,叶掌柜是不是……”宋石说着对董二将两个拇指比划到一起,挑了挑眉,眼中满是别样的意味,“下面都是这么传的。” “不可能吧,”董二回想了一下黎玉的样子,将信将疑地说道,“咱们掌柜的不会看上这么个人吧,那小身板都不够我塞牙缝的。” “哎呀,这有钱人的想法谁能知道呢。”宋石说道,“难保咱们掌柜就好这一口啊,清凉小白菜。” 董二听了皱了皱眉,道:“那就更不能让她压我们一头,到时候咱俩连饭碗都保不住。你听着楼里面的动静,我要想个法子好好整治整治这个人,免得她踩到我们头上。” “行嘞,这事就包在我身上了。”宋石谄媚地应下,低头时眼中却闪过了一丝笑意。 门外的黎玉完完整整地听完了两人的话,脸色十分难看,但她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推门进去。这董二事后必然会找她的麻烦,若是她现在进去说不定会打草惊蛇。现在她心里有个防备倒是好事。 如此想着便听到里面传来越来越近的脚步声,黎玉立刻撤离,免得被人发现。 待到辰时,黎玉才重新来到后厨,见到董二神色日常地同他打招呼,董二却看了一眼黎玉没有搭理,转身便指挥着伙计赶紧收拾,马上就要开工了。 黎玉看着董二指挥他们指挥得热火朝天,但是却没有给她任何活干,还嫌她碍手碍脚,“走走走,站一边去,别挡路。” 黎玉看了一眼将自己挤开的董二,柳掌柜应该在半个时辰之后便会来后厨进行每日例行的检查…… 黎玉似乎明白了董二举动的意味,淡淡地一笑。这里每个人都是忙忙碌碌的,唯有她呆愣地站着。而且董二还一直说着她无用的话,其他伙计手里都有活干,也不会关心这话的真假,听常了便只会信以为真,觉得她真的一无是处。 一会儿柳掌柜来了,看到这个画面虽然不会明说但心里肯定会对她有些不满,再稍微一打听那些伙计的话便坐实这些事情。 黎玉如此想着悄悄地站到了门口,仔细地看着屋中的情况,在一个伙计把盐和糖加好之后忽然出声道:“哎,李大哥,你把盐放在一层,把糖放在二层吧。” 黎玉一出声,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纷纷看着黎玉。黎玉丝毫没有不好意思,反而笑道:“我昨日来的时候便见你昨日做饭的时候差点把盐和糖放错了,我想应该是这放的地方不对。这盐我们常用,将它跟酱油醋这些放在一起也比较好拿。这糖放在上一层,我们用的时候再拿。如此倒也不会弄混了。” “这是我师父交给我法子,”黎玉笑道,“说厨子忙得焦头烂额,总会有弄错的时候,一些小的细节倒是能避免这种情况。” “这法子有道理,这糖和盐总放在一起,忙起来的时候抓一把,虽说不常见,但说不定就有出错的时候,昨个还是我发现得早。”李大哥听了黎玉的话笑道,“如此倒是方便了不少,也不用那么费心记着这盐和糖的位置。” 黎玉笑了笑。董二见此,看向黎玉的眼中倒是多了些许愤恨,“都闲着干什么?这马上就要上工了,手里的活都干完了吗?” 说着,董二看了黎玉一眼,却依旧没有给她安排活干。 但黎玉却时不时地对正在干活的伙计提出些许小而有用的建议,有时也会在董二开口前提醒他们之后应该干什么事情,毕竟这后厨的准备工作也就那么多事情,黎玉也听玉娘说过。 如此下来,这些伙计倒是对黎玉高看了一眼,觉得这黎玉真不愧是叶掌柜亲自找回来的人,这原掌柜的徒弟真的不一般。 董二眼看着众人对黎玉的态度逐渐友好,心里气得不行,没想到这人竟然这么多心眼,几句话就把这些没脑子的人拉拢了。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改变法子了。董二如此想着,看着那水缸的水只剩下半缸了,便怒道:“这水缸里面怎么没水?!你们是怎么办事的?宋石,你赶紧跟黎玉一起去把这水缸的水打满,快点儿,这柳管家马上就要来了。” 宋石立刻明白了董二话中的意味,连连应下道:“忙忘了,忙忘了,我这赶紧去。” 但黎玉并没有,她猜测这时候差不多了,想必这董二也知道柳管家要来了便改了策略准备支开自己。 董二见黎玉并没有动,眉头一皱,心里顿时有些着急,刚想出声骂,却见门外隐约有人影走过来。 董二暗啐了一口,没想到这丫头还真是不简单。董二脸上顿时换上了另一幅样子,笑眯眯地看向黎玉身后的门,笑道:“柳、” “柳管家!”黎玉看见董二的样子便知柳管家应该是来了便在董二开口前转身,故意抢先唤道:“柳管家你怎么来了?” 黎玉本就站在门口,柳寒立刻便注意到了黎玉,道:“今日上工感觉如何?” “自然是极好的。”黎玉答道,“伙计们都待我十分亲和,董大哥也因为我是刚来的缘故十分照顾我,并没有让我干活。” 这话明着是夸奖,但有心人却能听出其中不同的意思,不过,这要看董二在柳管家心中是何种形象。 但这董二似乎是没有在柳寒心里面有什么好印象,柳寒一听这话顿时便明白了董二是故意不给黎玉活干的。 柳寒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昨日才提醒了董二勿要随便欺负新人,但是这人却将他的话当成耳旁风! 董二见黎玉笑盈盈夸自己的样子,还以为她没有发现,但是却又见柳管家的脸色莫名其妙地变了,顿时感到不好。 ☆、第十七章 柳寒自然知道董二所说的话并不是真的,但见周围的伙计都在悄悄地看着这边的情况,若是贸然为黎玉出头,唯恐会给她带来麻烦。 柳寒顿了顿,冷哼了一声道:“你能这么想自然是极好的。既然大家都在一起共事,便要互相关照。”紧接着柳寒目光扫了一圈,缓缓地敲打道:“既然大家都选择留下来,便不要让我发现有挑拨离间之人,不然休怪我不顾以往的情面。” 周围的伙计和董二连连点头,而黎玉则是装作不知道杨林的事情一般懵懂地点了点头。 柳寒说完便离开了。而董二也不敢再对黎玉做什么举动。免得被有心之人抓到,而且他也觉得黎玉并不是简单的人,需要更加小心才是。 没有了董二的故意刁难,黎玉今日倒是过得十分舒心,虽然董二并没有让她直接掌勺做饭,但她也借机向老师傅们学了不少东西。只不过近来她也似乎发现了一些事情。为了防患于未然,黎玉便想着哪日同柳管家说一声。 这日,酒楼关门之后,黎玉放松地梳洗了一番,本想立刻上床睡觉,但忽然有人敲门。 “谁?”黎玉简单地穿上了外裳,开门便见叶枫一脸郁闷地站在门口。 这几日黎玉并没有在酒楼看到叶枫,有什么事情也都是柳掌柜来传达。黎玉也觉得叶枫需要好好想想之前所说的事情,此番前来看样子应该是想明白了。 “走吧,进去说。”叶枫三两步跨进了黎玉的房中。 黎玉犹豫了片刻,将“此举是否有些不妥”这句话咽了下去,将大门敞开,坐到叶枫的对面问道:“叶掌柜,这么晚来这里有什么事情吗?” 叶枫冷哼了一声,随后脸上又浮现了黯然的神色,道:“自然是为了玉娘的事情。” “你想清楚了?”黎玉问道。 叶枫看了一眼黎玉,沉默了良久才点了点头,道:“其实你所说的事情我都知晓,李子梵在玉娘心中始终会存在着,不管是恨也好还是爱也好。” 说着,叶枫垂在两侧的手紧握成拳,道:“我不甘心。”但叶枫的手却又无力地松开,“但是我心悦她,十分爱。” “是不是有点儿懦弱?”叶枫苦笑着问道。 “没有,”黎玉看着叶枫道,“每个人都有过去,你在了解了玉娘的过去之后还愿意爱她,我觉得十分佩服。” 叶枫听此,微微一愣,随后笑着说道:“没想到你这么小的年纪居然懂这么多,难不成你之前还遇到了什么伤心之事?” 黎玉瞪了叶枫一眼,道:“叶掌柜想太多了。” 叶枫笑道:“也是,这个傅峰对你这么好,想来你也没有这种烦心之事。” “他?”黎玉有些奇怪,叶枫好像跟傅峰接触并不多吧。 叶枫看出了黎玉的疑惑,笑道:“这种事情一看便知了,他的目光恨不得一直黏在你身上,明眼人都能看到。” 黎玉听此,脸颊微红,清咳了几声,道:“叶掌柜怪会打趣我。这次前来可不是说这些事情的吧,不知叶掌柜可有什么想法?” 叶枫耸了耸肩,道:“你才是红娘吧,而且同为女子,这种事情你来想才是最好的吧。” 所以你就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把……黎玉无奈地想着,“现在从玉娘的态度上来看,她是知道你的心思的,但是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心里可能也因为李子梵的事情有些无措,所以我们不如……” 黎玉凑到叶枫面前小声地将她的想法详细地说了说。 “如此真的可行?”叶枫听完,眉头微皱,有些不确定地问道,“不会弄巧成拙?” “欲擒故纵,”黎玉道,“反正你就在一旁看着就行了,最后大不了就是我会错意了呗。” 叶枫犹豫了良久,才咬牙道:“好。” “你什么时候去找玉娘?”叶枫问道。 “不着急,这件事情还需要合适的契机。”黎玉顿了顿,忽然问道,“董二这人你觉得怎么样?” “嗯?”叶枫虽然有些疑惑黎玉为何忽然问起此事,但还是想了想说道,“这人心术不正,我和柳寒都知道。但是现在酒楼缺人手,而且他为人谨慎,只要多敲打敲打,并不会出什么事情,等到酒楼安稳下来便找理由将他辞了。” “怎么?”叶枫问道,“他为难你了?” “倒也不是,”黎玉想了想还是说道,“我只是觉得此人存了不该有的心思,而且他这几天跟账房的那个张秀才走得挺近的,你自己注意些。” 叶枫听此也是眉头微皱,“我知晓了,若没什么事情的话,我便先走了。” 黎玉送叶枫出了门,但见叶枫鬼鬼祟祟的样子有些无奈,方才你来的时候怎么没有想到要避人耳目,现在的样子反而更加引人怀疑好吗! 待黎玉关上了门,走廊转角处忽然窜出了一个人影,快速地闪到了后院中,直奔董二的房中。 “董哥,惊天消息!”宋石推开门便见严瑞冷淡地抬头看向他。 “……啊,哈哈哈。”宋石尴尬地笑了笑。他忘了董二是跟这个木头住在一个房间了。 “宋石?”董二从茅房回来见到宋石站在门口不知该不该进去的样子问道,“你来有事?” 宋石听见董二的声音连忙回头,道:“有事有事。”说着,又用余光看了一眼低下头看书的严瑞。 董二见此,顿了顿,道:“那个严瑞,你要不先出去溜达一会儿消消食?” 严瑞听此,眉头紧皱,十分不愿意的样子。董二尴尬地轻咳了两声,道:“那什么,吃完饭消消食对身体好。” 董二其实对严瑞也是十分头疼,这人木讷得很,完全不懂什么人情世故,不然看见这种情况不应该早就自己先开口离开了。 严瑞皱着眉头,看了看外面漆黑的夜晚,似乎正在思量。董二和宋石就等在原地,心里对严瑞颇有些埋怨。 严瑞思索了一会儿,才点了点头,将手中的书认真地放好,看了一眼宋石走出门去。 宋石等到严瑞走出屋子,立刻将门关上了,一脸同情地看着董二道:“伙计们都说严瑞这人十分不好相处,今日见了才之后,董哥你居然能跟他生活这么长时间。”严瑞来这里的时间其实也不短了,差不多有一个多月了。 董二无奈地摆摆手,道:“算了别说了,他一天也不说几句话,也不知道柳管家当初是怎么把他招进来的。” “不说他了,”宋石忽然凑近董二,激动地道,“我刚才没事出去闲逛,发现了一件大事。” “什么大事?”董二问道,“跟黎玉那丫头有关?” “有关,有关,有大关系呢!”宋石用余光看了一眼周围,防止隔墙有耳,将叶枫偷偷摸摸从黎玉房中出来的情景绘声绘色地描述给董二听。 “真的?”董二有些惊讶地看着宋石,“你没看错?” “这是大掌柜,我能看错吗?”宋石肯定地说道,“肯定是叶掌柜。” “这么说我们之前猜的没错?”董二眉头微皱,“那这下可不好办了,黎玉若是叶掌柜的相好,那件事情我们弄不好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话虽然是这么说,”宋石脸上也有了一丝退意,但是想了想还是咬牙说道,“但是董哥你就没想想这叶掌柜为何要黎玉进后厨,这不明摆着就是想取代董哥的地位吗?” “我这几日看黎玉这人心眼可多着呢,”宋石道,“天天跑到厨子们的身边趁着打下手的功夫学东西,我觉得叶掌柜肯定是想让黎玉把你的手艺学了然后再赶你走。” “不能吧。”董二感觉叶枫这个人还是挺仗义的,听其他人说叶枫之前似乎是一个江湖人士,应该不会做出过河拆桥的事情。 “怎么不能,”宋石见董二并不相信他说的话,急急地辩驳道,“若不是这样为何叶掌柜要将自己的相好放在后厨,这厨子最重要的可就是菜谱和这手艺。” “董哥你想想看,”宋石继续说道,“现在这守玉楼是不是仪仗着你的手艺在经营,若非如此叶掌柜也不会将后厨的管事交给你。若是你的手艺被人学了,以后我们拿什么去生活。” 董二听了宋石的话,心里也是一阵后怕,若真是如此,到时候他可就没有饭吃了,虽然不知道他到底哪里得罪叶掌柜了,要做出这种事情,难不成当初杨林来找他的事情被叶掌柜知道了?所以容不下他了? 宋石见董二神色有些松动,继续说道:“所以我们不能在守玉楼上吊死,但是现在我们在没找到更好的去处之前可不能被叶掌柜赶走了。” “你说得对。”董二咬牙说道,“不管黎玉是不是叶掌柜的相好,都不能被她学了我吃饭的手艺,早早将她赶出后厨才好。既然如此,那我们之前的事情便继续做,但是要告诉张秀才小心着些,别把自己搭进去了。” “我知道,我会告诉张秀才的,不过这件事情我便先不说了。”宋石道,“张秀才那人软弱得很,若不是这次他老母亲生病急需银子,恐怕也不会跟我们做这件事情,告诉他反而让他更加不敢动手了。” 董二点了点头道:“嗯,那就先别告诉他了。” 董二又跟宋石说了些需要注意的地方,看着严瑞差不多该回来了,便让宋石先走。 宋石笑着脸让董二不要送他了,快步退出房门,看着房门关上后,脸上的笑容顿时消散,冷哼了一声,嘴角浮现一丝讥讽的笑意,转身走了。 不远处的严瑞正好看见这一幕,眉头微皱但又立刻松开,回到房中也并没有跟董二说这件事情。 ☆、第十八章 次日清晨,黎玉刚穿好衣裳边听到酒楼大堂吵吵闹闹的,她连忙下楼便看见,宋石将腿裤裂了一大块的李伯扶到了凳子上,问道:“哎呀,李伯你这是怎么弄的?” 黎玉见到李伯凄惨的样子,心里也是一惊,紧跟着众人围到了李伯身边。 李伯已经五十多岁了,但是身体硬朗,为人十分忠厚,听玉娘说李伯因为欠了玉娘的恩情非要留下来报恩。玉娘也见他无儿无女,老了没有人照看便将他留在了酒楼,并将采买的事情交给了他。 “李伯,你不是出去采买了吗?怎么弄成这副样子?”宋石十分着急地看向李伯身后那几个伙计,好在那些伙计身后都拉着大批量的果蔬,这才松了口气。 今日专门给守玉楼提供食材的王掌柜没有来送果蔬,柳管家便让李伯去看看,将果蔬取回来。 李伯看着众人围着他一脸焦急的样子笑道,“不是什么大事,我就是在路上摔着了,不碍事不碍事。” 柳管家眉头微皱,“但还是让大夫来看看吧,李伯年龄大了,这摔一跤可不是小事。” “哎呀,不用。”李伯连连摆手。 但最后李伯也没有阻止了柳管家,叫来了大夫。 “没有伤到骨头,但是还是有一些扭伤,老人家年龄大了,还是要好好养这些,免得以后留下什么后遗症。”大夫如此说道。 “多谢大夫。”柳管家道。 柳管家派人将大夫送出门,回头对李伯说道:“李伯,你这段时间还是好生休息,免得日后真留下什么后遗症了。” 李伯性子倔,不然也不会非要给玉娘报恩。柳管家也因此没有给李伯说话的机会,直接说道:“这段时间的采买便让、” 柳寒顿了顿,看了一圈众人,最终将目光落在了黎玉身上,这段时间黎玉的表现让他颇为满意,而且采买一事也需要一个值得信任的人去办才好。 柳寒顿了顿道:“这采买便让黎玉先暂代,若是有什么问题,我们日后再议。” 众人并没有异议,柳寒便让众人回去干活。 柳寒却叫住黎玉道:“你不用担心,我们这食材都是从王掌柜那边买的,他自己有数每天该送什么,你需要做的就是核对一下银子,然后将货清点好便可。具体每日需要什么石材,你去问一下张秀才,他账上都记着。” 黎玉点头应下,便去找张秀才。 因为董二的缘故,黎玉对张秀才也有了些许了解。张秀才这人长得是不错,眉清目秀,唇红齿白,今年也是二十多岁,听说是比傅峰还要大一些,但是却还尚未说亲,听说是因为张秀才的家境实在是贫寒,家中还有一位病重的老母亲。 张秀才穿着一身洗得有些泛白的青色长袍站在柜台前面忙着算账,见到黎玉笑道:“黎姑娘,你有什么事情吗?” “方才柳管家让我先暂时接管李伯的活,我想来看看李伯平时需要采买的东西。”黎玉笑道,“我刚刚上手,还不了解,若是有叨扰的地方还望你见谅。” “无碍无碍。”张秀才连忙摆手,从那一摞账本中抽了一本出来交给黎玉道,“这是酒楼专门记录采买的账本,你先看看,若是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随时来问我。” 张秀才说完看了一眼黎玉,似乎在等着她说什么,但谁曾想黎玉直接接过账本,笑道:“那就多谢了。听酒楼里面的伙计说,你家中的老母病了,可严重?” 张秀才听此,神情顿时有些局促,“还、还好。” “并没有大碍便好,”黎玉见张秀才似乎不愿意提起此事,便没有继续说下去,“那我先回去,若是我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再来找你。” “哎,那个、”张秀才见黎玉要走,连忙叫住黎玉。 “还有什么事情吗?”黎玉有些疑惑地看向张秀才。 张秀才却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见黎玉绣眉微皱,才一咬牙说道:“你、你认识字吗?” 说完,张秀才脸先红了起来,解释道:“不,不要误会,我没有轻视你的意思,就是、那个、” 黎玉见张秀才脸红得一副被欺负惨了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道:“你不必如此,我知道你的意思,我爹去世之前教我识过字,虽然不多,但我这么多年也没有放下,闲着无事的时候便来看看,所以这账本我应该能看得懂。” “哦、 哦。”张秀才点了点头,神情却有些复杂地看了看黎玉。 “还有事?”黎玉问道。 张秀才挠了挠头,道:“没、没了。” “那我便先走了。”黎玉拿着账本回到房中,账本中的账目字迹清秀,记录得十分详细,黎玉便放下心来。 黎玉这一看便看到了晚上,手边的纸上清楚地记录了各种食材的份量及价钱,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夹杂着丝丝凉意。 黎玉伸了伸懒腰,看着窗外漆黑无星的天空,长舒了口气,“这下应该没有遗漏了。” 黎玉将纸张收了起来,肚子忽然“咕噜咕噜”地响了起来,今日一整天都没怎么吃过东西,黎玉便想着后厨应该有剩下的饭菜。但黎玉刚推开门便见柳掌柜端着一个食盒似乎正准备敲她的门。 “你今日在屋中几乎没有出来,想来也没怎么吃过饭,”柳掌柜看着黎玉一脸疑惑,解释道,“我方才本想去检查酒楼的门锁好了没有,便见你屋还亮着,便给你端来些饭菜。” “多谢柳管家。”黎玉受宠若惊地接过柳掌柜递来的食盒。 “你这丫头不用如此客气,”柳掌柜偶然瞥见黎玉同账本放在一起的纸张,有些惊讶地问道,“你识得字?这账本你看完了?” “嗯,”黎玉道,“大多数食材的价钱,我已经知道了,还有几种的价钱我还想去问问李伯。” 柳掌柜听此,看向黎玉的目光中带上了些许赞赏,“谨慎些倒也是好的,但是李伯现在恐怕歇息了,明日你再去吧。” “知晓了。”黎玉点头应下。 “那你先吃着,明日还要早起。”柳掌柜道,“今日便早点歇息吧,” 黎玉应下,看着柳掌柜离开才回到房间。 “这玉娘倒也真是找了个不错的徒弟。”柳掌柜便往酒楼大堂走便笑道。 待检查完酒楼所有门窗后,柳掌柜正想回去,忽然听见寂静的大厅忽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细听似乎还有女人的泣声夹杂在雨声中。 柳掌柜顿时吓得冷汗直冒。 ☆、第十九章 雨夜中,凛冽的风声夹杂着敲门声,还有似有若无的哭泣声,柳寒咽了咽口水,垂在身侧的手握了握,咬牙下定决心往门口走去。 柳寒深吸一口气,猛地推开门只见门外站着一个浑身湿透的女子,白皙的脸上挂满了泪珠,双唇被冻得没有颜色,水润的双眸装着满满凄楚,见到开门的是柳寒也是被吓了一跳。 “你、你是?”柳寒似乎在哪里见过这个女子。 “柳、柳管家,我是对面首饰铺的掌柜。我想找黎玉,不知道这丫头在不在?”李华说完,似乎也觉得自己这副凄惨的样子十分难堪,垂下头,抿了抿唇,小声道:“若、若是不在、” 李华话还未说完,柳寒便将自己的外袍披在了李华的身上,道:“黎玉这丫头在后院,我领你过去。……这天太冷了,这衣裳你先披着,免得着凉,若是有冒犯还望见谅。” “多、多谢。”李华拽了拽外袍,跟着柳寒来到了后院。 正准备将吃完的食盒送回后厨的黎玉正巧同柳寒他们遇上,见到李华的样子也是吓了一跳,“李、李姨,你这是怎么了?” 黎玉赶紧将李华扶到了自己屋中,找出干净的毛巾帮李华擦着水珠。 柳寒也知李掌柜找黎玉肯定有事要说,便提着食盒主动告辞,道,“你们先聊着,我还有事便先走了。” “多谢柳管家。”黎玉将柳寒送出门,急忙又去找几件干净的衣裳,但她的衣裳对于李华来说有些小了。 “不用这么麻烦了。”李华道,“我没有大碍。” “这可不行。”黎玉无奈之下只能将被褥都抱了过来,给李华披上。 “李姨,你这到底是怎么了?”黎玉为李华到了杯热水,顿了顿才问道,“……是因为家中的事情吗?” 李华看着杯中零星漂浮的茶叶,苦笑了一声,道:“不然还能为哪般?” “他们一家子吃我的穿我的用我的,却还嫌弃我满身的铜臭味,你说他们既然不愿,当初为何要娶我?”李华捏着水杯的手骤然收紧,指尖泛白,“到现在竟然要休了我。” “可笑,真是可笑。”李华道,“我当初一手开了这个衣裳铺子,在这条街上也是有点儿脸面的人,怎么混到如此境地。” 黎玉听着李姨的话,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都说劝和不劝离,但是黎玉也知道李姨其实一直都很要强,今夜这副落魄的样子也是将她逼到一定境地了,而且黎玉因为之前买衣裳时看到的事情,心里其实一直为李姨不平。 “我十二岁自己打拼,十七岁嫁给了他,到现在十一年了,”李华说着眼泪不住地往下掉,言语中满是不甘心,“十一年,当初的说要相守的话早就被忘到脑后了。说我十一年一个孩子生不出来,说我抛头露面不守妇道。” “现在那个老太婆想要林宇纳妾,”李华冷哼了一声道,“既然想要纳妾,那就连人带东西的给我滚出去!” 黎玉没想到李华会说出这种话,犹豫了片刻才问道,“李姨,你是要打算和离吗?” 李华听了黎玉的话,顿时安静下来,片刻之后抬手已经微凉的茶一口喝完,坚定地点了点头,说道,“今夜是我自己跑出来的,跑出来之前我便告知了他们若是想纳妾便和离。” “当时确实满肚子火气,”李华道,“但是淋了雨,又跟你诉了这么多苦,心里逐渐看明白了,既然再无之前的恩爱,那便不必互相折磨,这对彼此都好。你是不是觉得、” 李华本以为黎玉也应似寻常人家的姑娘对她这番话惊讶不已,但她还未来得及问黎玉,便见黎玉一下子握住了冰凉的手,道:“我站在你这边,李姨。” 李华听了黎玉的话愣了愣,随后笑问道:“不觉得我这话一点儿礼义廉耻都不知?” 黎玉连忙摇了摇头,她其实很开心李姨能看得如此清楚。 李华对黎玉笑了笑,道:“你倒也是一个趣人。 ” “哪是什么趣人,不过是遇到的事情多了,看得开,想得明白罢了。”黎玉道,“时候不早了,李姨今夜不如就不回去了吧,在我这里歇息,我去熬些姜汤。”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李姨笑道,“今夜许是一个好梦了。” “李姨、”黎玉话还没有说完,忽然听见有人敲门,“黎玉丫头,你们睡了没?” 黎玉一听是柳寒的声音,同李华皆是疑惑,“还没,柳管家有事?” “我方才烧了热水,熬了些姜汤,李掌柜淋了雨还是要好些照料为好。”柳寒道。 黎玉听此,连忙去开门,只见柳寒站在门口提着食盒,“麻烦了,我刚想去给李姨熬些姜汤,您就送来了。” “多谢柳管家了,”李华清脆的声音从里屋传来,“我这衣裳淋了雨,也不方便露面,改日一定当面谢谢你。” 柳寒听着李华爽快的语气与方才大不相同,愣了愣,笑道:“不碍事,既然没事了,李掌柜好生歇息。” 柳寒顿了顿,又道:“这人生在世,没有过不去的坎,最过不去的其实就是自己,有什么事不要多想,放下便好。” 李华听了柳寒的话,笑道:“柳管家也是个活得通透的人,我记下了。” 柳寒笑了笑,“我那还有几件衣裳,是我过世的妻子的,李掌柜若是不嫌弃,可以先穿着,黎玉这丫头的衣裳许是不合身。” “如此,那就多谢柳管家了。”李华道。 如此,黎玉便跟着柳寒一同去取了衣裳,柳寒亲自给黎玉她们提来热水。 待沐浴完喝了姜汤已经是深夜了,黎玉不知什么时候就迷迷糊糊睡着。 黎玉醒来时,李华却不见人影了,黎玉立刻慌慌忙忙地起身寻人。 “李掌柜方才已经走了。”柳寒从酒楼大厅回来,听见黎玉的声音,便站在门外道,“她托我告诉你,她先回去了,你不必担心。” “回去了?”黎玉小声嘀咕了一句,“怎么这么早?”她还想着陪李姨一起回去。 黎玉虽然清楚李华的能力,但是还是有些担心,草草吃了早饭便去了对面衣裳铺子,但是却见这衣裳铺子锁着门。 黎玉围着衣裳铺子绕了几圈,也没看见李姨和林宇他们。 眼见着要去采买的时辰到了,无奈之下,黎玉只能先回去。 ☆、第二十章 黎玉带着伙计来到王掌柜那边的时候,王掌柜早就在等着了。见到黎玉微微一愣,随后又热情地迎了上来,道:“守玉楼来采买的人吧,这些食材都是新鲜的,您要多少?” 王掌柜第一次见黎玉,便将这果蔬一样一样地介绍,并让黎玉随便检验,“不是我说,就我们家这些食材你在这条街上是找不到的,我能跟你打包票。” 黎玉看了看王掌柜身后装在马车上的食材,成色是真的极不错,见王掌柜此人也是待人十分亲和,丝毫没有因为她是新来的便故意摆架子,介绍得也十分详细。 随后黎玉边同王掌柜说着话,边检查了这些食材,同王掌柜解释道:“我这是第一次来,生怕出了什么差错,还望王掌柜见谅。” “应该的应该的。”王掌柜丝毫不介意地说道,“这生意人都是需要小心谨慎些。” “但容我多问一句,李伯是出了什么事吗?”王掌柜道,“往日都是他来采买,今日怎么不见他?” “李伯昨日摔了一下,大夫说让好生养着,便换我来了。”黎玉检查完食材,拍了拍手上的泥土,道,“不过,大夫说并不严重,王掌柜不用担心。” “原来是这样。哎呀,我就说李伯年纪大了,好生歇着便是,那叶掌柜和柳管家也不是不近人情的人呢,可他偏是不听。”王掌柜言语中透露这些许担心,“改日无事我还是去看望一下为好。” “王掌柜要是去看,李伯肯定是十分开心的。”黎玉道,“我来这里之前还去看过李伯,李伯还跟我说王掌柜您性情秉性都是极好的,让我不用担心,想来你们两个关系极为不错。” “这是自然,你别看李伯年纪大了,但是见得也广,你同他聊天啊,永远都不会无聊。”王掌柜笑道。 黎玉笑了笑,“这食材我检查完了,这是今日所需要的量,劳烦王掌柜帮忙装车了。” “这好说,”王掌柜向后招了招手便立刻有伙计过来帮忙。 黎玉虽然检查过但是也不敢怠慢,一直在旁边看着,王掌柜对此不但没有丝毫介意,反而对黎玉称赞不已。 待货物装好之后,黎玉便同向王掌柜告辞。 在回去的路上,黎玉还特意看了一眼对面的衣裳铺子,仍旧大门紧闭,黎玉心里不禁有些担心。 有了第一次,之后几日的采买就十分顺利,但是黎玉却始终没有见过李华,心里的担心越来越甚。 今日黎玉同往常一般在采买的路上路过衣裳铺子却见柳管家居然也在门后往里面张望。 黎玉本想去询问,但柳寒见到她却微微一愣,立刻离开了。 几个伙计见此也十分疑惑,“柳管家这是有什么事情吗?” 黎玉想了想,解释道:“这衣裳铺子的老板同我交好,这几日她的衣裳铺子不知为何一直关着门,我有些不放心,便拜托柳管家帮忙注意着。” “原是如此。”几个伙计了然地点了点头,这几日这衣裳铺子确实一直关着门。 “我听外人说,”其中有个伙计话说了一半忽然止住了,看向黎玉有些不好意思。 黎玉笑道:“无碍,你若是听到了什么消息便告诉我,我也好放心些。一直见不到人也没有消息才是最让人担心的。” 那个伙计搓了搓手,笑道:“那我就直说了。” 伙计道:“我听说,这衣裳铺子的掌柜似乎是要准备和离,正同家里那口子大吵,说是吵了几天了。” 那个伙计继续说道:“我见那掌柜长得也不错,又会挣钱,她们家不愁吃不愁穿的,为何要休妻?” 另一个伙计忽然说道,“我听说啊,是那秀才的老母亲不愿意,瞧不上那掌柜的,但她也不看看她儿子什么样子。虽说是个秀才,但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三十多岁的人了,还整天吃着媳妇儿的。” 因着黎玉的关系,伙计们说的话都有些向着李华,黎玉听着他们的话,偶尔应两声。 之后伙计们的话头便越扯越远,什么那家又吵架了,哪家又买了地,谁家又生了胖小子。 黎玉倒也不打断他们,静静地听着。他们在镇子上的时间比她要长,她要想真正在镇子上站稳脚跟,势必要多了解一番。 伙计们见黎玉似乎也愿意听他们说这些便更加起劲了,他们这几日见柳寒如此看重黎玉,巴不得在黎玉面前卖个好。 待黎玉回到酒楼,她差不多都将酒楼附近的八卦奇闻听遍了。 但当黎玉准备去后厨的时候却见柳寒在门口,似乎是在等人? “柳管家?”黎玉问道,“你在这里干什么?”现在这个时候柳管家应该在大厅准备今天的开门事宜才对。 柳寒看了一眼周围,问道:“那什么,我听人说李掌柜似乎要和离?还在家大吵了几次,那天夜里是不是也因为此事?” “额……”黎玉不知道该怎么同柳寒说,只道,“这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也觉得李姨在林家并不快乐,如果这事是真的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只不过也不知李姨现在到底如何了。” 柳寒点了点头道:“李掌柜家中之事我这几日也听到了不少,这林宇确实做得有些过了,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便让李掌柜吃亏。” 黎玉点头应道:“确实不应该。” “既然你也不知晓,那便算了。”柳寒顿了顿,又说道,“但若是有李掌柜的消息,记得告诉我一声,也让我放心。” “这是自然。”黎玉应道。 “你忙吧,我先走了。”柳寒说完便离开了。 黎玉看着柳寒的背影,总觉得有种落荒而逃的意味,这柳管家是不是对李姨也太关心了?就因为那夜碰到了? 黎玉想了片刻,又无奈地摇了摇头。她这是当了红娘看谁都想凑一对了吗? 不过说起红娘,黎玉倒想起玉娘的事情,这段时间叶掌柜确实也按照她说的话没有去看望玉娘,对玉娘那边也应该采取行动了。等这段时间忙完了,便同叶掌柜说一说,她回去一趟看望玉娘。 又过了几天,算了算衣裳铺子关门也有小半个月了,黎玉心里越来越不放心。今日酒楼关门,黎玉便又去了衣裳铺子。 其实黎玉也知道现在天已经黑了,就算寻常时间这衣裳铺子也早就关门了,但黎玉还是想去看看。 绕着衣裳铺子逛了几圈,见这衣裳铺子仍旧锁着门,黎玉心里忍不住有些失落。 黎玉现在大门口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叹了口气,正准备回去的时候忽然看见有个黑影从衣裳铺子旁的小巷闪过。 黎玉心里一惊,“李、李姨?” 黎玉刚说完就见那黑影冲她扑了过来,黎玉还未来得及喊人便被黑影捂住了嘴鼻。 ☆、第二十一章 “嘘,不要说话。”黎玉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心中的恐惧顿时消散了,无奈地回头看了一眼,小声道:“李姨。你能不这么吓人吗……” 李华一身黑色的斗篷,大大的兜帽将自己整个脸遮住了大半,听见黎玉的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几日特殊,没有办法。” 李华看了一眼周围,推着黎玉往酒楼走道:“走走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知道了,李姨,你别推我啊。”黎玉笑道。她听李姨话中轻松的语气便知林家之事想来并没有什么问题。 黎玉带着李华回到屋中,李华才将外面的斗篷脱下。莹莹烛光下,李华一身淡蓝色长裙,脸色依旧略微有些苍白,但如铜铃般的双眸中却含着满满的笑意,“我已经同林宇和离了。” 黎玉听此,顿时笑道:“那就恭喜李姨了!” 李华深呼了一口气,坐在黎玉旁边的桌子上道:“这几日可真是不容易。这林家的嘴脸我算是彻底看清楚了。” “怎么,他们为难你了?”黎玉为李华倒了杯茶。 “这林宇不肯签字,非说让我净身出户。”李华说此话时眼中闪过一丝沉重的痛惜,随后又咬牙愤恨地痛骂道,“我倒是没看出来林宇居然这么不要脸,亏他还是一个读书人。这衣裳铺子是我自己打拼出来的,跟他有什么关系,居然开口让我净身出户。” 李华当时听到林宇理直气壮地说要她的衣裳铺子的时候简直都要气笑了,那是她一步一步打拼下来的地方,怎么能拱手让给天天吃她软饭的人。 黎玉对那林宇也是十分不耻,问道:“那最后如何了?” “哼,”李华冷笑了一声,道,“他让我净身出户想得倒美,他不是读书人最在意他的好名声了吗,我就非要把他的名声搞臭,我看他还怎么上京赶考。” 李华说着此话,心里也是一阵痛楚。没想到闹到最后,她同林宇的感情竟然是这种下场,真是又可笑又可悲。 “罢了,”李华最后叹息道,“只当我当面识人不清,认识了这个人,错付了真心。” 随后李华对黎玉道:“你可勿要步了我的后尘,若是过不下了,还是早日脱离苦海,大不了李姨养着你。” 李华说到最后竟然还打趣起了黎玉。 黎玉听此,轻咳了几声道:“李姨你可勿要打趣我了,傅峰这人挺好的,你不必担心。” “好不好,我也要见过才知道。”李华道,“说起来你来镇子上这么长时间,我还未见过你那夫君的样貌,什么时候给李姨看看?” “这、这我哪儿知道什么时候,傅峰他并不在酒楼附近。”黎玉道,“等下次他来看我,我一定让李姨瞧瞧。” “那可就说定了啊。”李华见黎玉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便不再问了,转而说道,“我这几日也不便回衣裳铺子里面去,准备就近找个地方先住着,等事情平息之后再说。” 黎玉顿了顿,她本想让李姨住在她这里,但是想到如此不知会不会给酒楼招揽麻烦,便有些犹豫。 李华看出了黎玉的犹豫,笑道:“就算你让我住在这里我不会住的,明日可是有场好戏要上演,可不能给你们酒楼惹麻烦。” “而且待事情平息之前,我也不愿让别人知道我住在哪里,免得林家人找上门来扰我清净。”李华道,“这酒楼里里外外人来人往的,不太方便。” “那好吧。”黎玉道,“那李姨如果找到住的地方一定要告知我。” “这我知道,你不用担心,时候不早了,我便先离开了。”说着,李华便起身要走,黎玉连忙起身去送。 李华没有让黎玉送出门,自己戴上兜帽便离开了。 但李华还未离开酒楼便见柳寒从走廊走了过来,见到带着兜帽的李华微微一愣。 李华下意识地将兜帽压低,但没想到柳寒却一眼认出她来了,走到她身边问道:“李掌柜?” 李华见没有办法遮掩,只能将兜帽摘了下来,对柳寒笑了笑道:“是我,柳管家。” 柳寒见到是李华顿时松了口气,笑道:“李掌柜每次出面都不同于寻常人。” 李华听见此话想到她那夜来时的情景,想来也是怪吓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前几日镇子上传言李掌柜家中出了事情,不知可还好?”柳寒委婉地询问着。 “还好还好,”李华道,“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是自己瞎了眼而已。” “现在已经解决了?”柳寒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手不自觉地收紧,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紧张。 “自然是解决了,不然我也不会如此轻松地跑出来。”李华笑道,“多谢柳管家关心,不过我现在要走了,不然这客栈都关门了,我可找不到住的地方了。” 柳寒听此眉头忽然紧锁,问道:“为何要出去住,你难不成、” 柳寒说着忽然止住了话,他本想问李华难不成被赶出来了,但是又察觉到此话并不妥。 柳寒顿了顿改口道:“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多留李掌柜了,李掌柜注意安全。” 李华点头应下,“上次的事情还没谢你,等这段时间过去,我一定好好谢谢你。” 柳寒笑了笑让李华不必放在心上,并将李华送出了守玉楼,直到李华的身影没入了黑暗中才回去。 待第二日清晨,黎玉便收拾好去王掌柜那边采买今日的食材。但黎玉拉着一车车食材还没走到酒楼门口便见一群人围在衣裳铺子门前指指点点不知道说些什么。 周围店铺早起来准备的伙计都出来看热闹,守玉楼也是如此。 黎玉绣眉微皱顿时想起了李华昨日说的今日会上演一场好戏,只见被众人围着的中央一个衣衫凌乱的女子哭坐在地上抱着林宇的腿,却又被林宇嫌弃地踢到一边。 那女子坐在地上楚楚可怜地说着林宇如何在还未和离的时候哄骗她要了她,一而再再而三地骗她会和离娶她,结果现在真的和离了却又准备娶那身家清白的女子不愿娶她了 但那林宇却不承认,哪怕那女子拿出了林宇贴身的东西,众人纷纷质问指责林宇。 黎玉看了看人群未见李华的身影才放下心来。 既然李姨不在,黎玉便不着急看热闹,想把食材先放回去,但是道路被凑热闹的人堵着,装食材的车过不去。 而且周围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黎玉她们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卡在中间。 董二和宋石也看到了被围在中间的黎玉她们,两人对视一笑,真是天助我也。 董二对宋石一点头,宋石立刻就明白了,从酒楼中不知道拿了什么裹在怀中,悄悄地没入人群中。 黎玉看着周围看热闹的人,连忙让伙计们开路,唯恐这食材被堵在路上出了什么事情,但镇上的路本就不宽大,虽然让伙计拦着,但这车行驶得也十分缓慢。 黎玉也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安抚被食材挡着有些不满的路人,还要分出精神来看着食材不要被人动了手脚。 偶然间黎玉发现了宋石的身影,只见他从怀中拿出一小袋东西倒入了车中,又从车里面挑挑拣拣拿了些东西离开了。 这期间来来往往的人逐渐增多,除了黎玉也没人发现。 黎玉暗叫不好,连忙去车旁检查食材,只见有些贵重的食材被宋石换了。 以次充好?黎玉顿时明白了董二他们的计谋,但奈何宋石已经离开了,早已看不到他的人影。 这时候柳寒正巧来迎她,黎玉犹豫了片刻,未将此事告知柳寒,也没有将食材以次充好的事情说出来,但在没人注意的时候将那些食材挑了出来。这食材一般都是多买的,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少了这些并不会影响今日的开业。 黎玉此时已经没了心思看林宇的热闹,宋石拿了东西肯定不会放在自己这里,换成银子才是最好的。 宋石今日也没有回来,董二借口他病了所以让他休息了一天,今日因为林家的事情倒是也没有人注意宋石身体如何,便没有追问。 黎玉想及此,第二日便在酒楼开业之前去了集市。 有钱能使鬼推磨,黎玉自掏腰包打了些赏钱自然就得到了消息,只不过那个买糖葫芦的老伯说宋石来卖的时候刚拿到钱就被一个男子抓走了。 再问那男子的样貌,老伯只道是一个高大的男子,二十多岁,再具体的便说不上来了。 黎玉谢过了老伯,找到那个菜贩子刚想将他带回去作证,却见守玉楼的伙计跑过来找黎玉道:“守玉楼出事了,叶掌柜让你马上回去!” ☆、第二十二章 待黎玉回去之后便见守玉楼门前围着一层又一层的人,领头那个一身褐色长袍,身体有些发福,正在面红耳赤地指着柳寒骂道:“你们酒楼居然给客人吃不干净的东西!” 黎玉见此便知应是昨日被替换的食材导致有些客人拉肚子了。 这吃坏东西对于一个酒楼来说不是小事。眼看着周围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柳寒额头冷汗直冒,“大家稍安勿躁,这位客官您是怎么知道就是吃了我们酒楼的东西才拉肚子的,为什么别人吃了却没有问题?” “我昨晚在你们这里吃过了东西,回去就拉肚子。”那客人瞪着柳寒道,“你说不是你们酒楼的饭菜有问题,那还能是什么?我告诉你们,如果你们今天不给我们老百姓一个解释,我就砸了你们的店。” “呦,”叶枫嘴角带着笑,从里面缓步走出来,“我可是好久没有听人说过要砸了我的店。” 那人见叶枫虽然笑着笑意,但叶枫浑身的凛冽的气势却更让他胆颤,似乎真的能一言不合杀了他。 那人打量了片刻,问道:“你就是酒楼的掌柜的?” 叶枫点了点头,道:“我就是酒楼的掌柜,姓叶。你说你在我们酒楼吃坏了东西,可有证据?” 那人刚想说话,却又被叶枫打断道:“单凭你方才说的那两句可不能作为证据。你说你在我们酒楼吃了东西回去便拉肚子了。那你是不知道拉肚子这种病症也是有很多病因的,比如受凉了,或者你在我酒楼会吃完东西后又吃了别的东西导致的?” 叶枫笑道:“这东西不能乱吃,这话也不能乱说。” 那人见叶枫如此,气得浑身发抖,道:“你这么说就是在给你们酒楼推脱责任,你、你要到衙门告你们。不然你们仔细盘点一下昨日的食材,肯定有问题!你们酒楼里面肯定有吃里扒外的东西!” 一直站在叶枫后面那一群伙计中的董二听了这话微微皱眉,看了一眼那个人,垂首不语。 叶枫笑看着那人,道:“你先别急,昨晚就拉肚子的人今日还能如此吼人,这身体还真是不错。” 那人被叶枫的话一噎,立刻警惕地看着叶枫,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叶枫余光往街角一瞥,笑道:“来了。” “什么?”那人顺着叶枫的目光看去,只见一个伙计搀着一个衣着青衫,胡须雪白的人过这边走。 黎玉认得这伙计叫严瑞,话极少,但是总能说到点子上,柳管家还同她夸赞过这人聪慧。 周围围观的人见到那老人都倒吸了一口气,这是镇子上最有名的大夫,听说没有他治不好的病,祖上还是给皇上治病的。这守玉楼的掌柜居然这么大手笔,将这人请了过来。 那人见到大夫顿时愣住了,眼神下意识地往叶枫身后看去,被叶枫捕捉到,笑问道:“你在看谁啊?” “啊,没、没看谁。”那人的气势忽然就弱了下来。当那大夫走到闹事之人的面前,闹事之人脸色都白了。 “来,伸手。”大夫二话不说便要给闹事之人把脉。 “伸、伸手干什么?”闹事之人梗着脖子,道,“我又没病,你这老大夫为何要给我把脉。” “把脉看看你到底是不是拉过肚子,”叶枫冷眼看着闹事之人道,“也不能单凭你几句话就给守玉楼安了这么大罪名。” “我、我身体好,而且我是昨晚上拉肚子,今日起床之后都没事了,肯定什么都摸不出来。”闹事之人道,“你让现在把脉不就是为了给你们守玉楼洗脱罪名吗!” “你放心,我的医术就算你是前天拉的肚子,我都能摸出来。”大夫看了闹事之人一眼,抓着他的手就要把脉。 闹事之人下意识地推了大夫一把,没想到竟然把人推到了。众人见此皆是纷纷指责闹事之人,“你让大夫把一下脉又如何,怎么还不能将就证据了?” “该不会就是来骗人的,来骗钱的吧?” “你这人根本就是没病,非要装病来骗守玉楼的钱的!” 闹事之人见众人的矛头纷纷指向自己,他张了张嘴,却又什么没说,转身落荒而逃。众人见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跟着骂了几句便纷纷散开了。 叶枫看着那落魄的背影冷笑了一声,上前为大夫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搀着大夫往里走,道:“大夫辛苦了,您没事吧?” 大夫摆了摆手,看着叶枫笑道:“你这小子没想到也会碰上这样的事情。” “您可别取笑我了,”叶枫对这个大夫面前十分恭敬,“今个儿还特意劳烦你跑这一趟。” “没事,”大夫道,“行了,你这也没我什么事情,我也不打扰你们。” 叶枫将大夫送走之后,看了一眼在坐的伙计,吓得伙计们皆低下了头,不敢吱声,但叶枫什么也没说便走了。 伙计们见叶枫走了,皆是松了一口气。 柳寒简单安抚敲打了几句便让众人散了,然后走到黎玉面前,看了一眼黎玉身后跟着的菜贩子,眉头微皱,道:“这是?” 黎玉微微一笑,道:“柳管家,我有事情想跟叶掌柜说。” “这事你知道是怎么回事?”柳寒立刻便反应过来,连忙带着黎玉上二楼进到了叶枫的房间。 一进房间便见叶枫早就泡好了茶等着黎玉到来,见黎玉笑了一声,晃了晃手中的杯子道:“说说吧,这是怎么回事啊?昨天晚上大半夜的告诉我今日可能会有人来闹事,还让我将大夫叫过来。” 黎玉深吸了一口气,将昨日看到的宋石的事情告知了叶枫和柳寒。 叶枫听见了黎玉的话眉头紧锁,道:“那你当时为何不告知我?” “没凭没据,我如果这么说你信我吗?”黎玉并不觉得她在叶枫心中有那么大的地位。 叶枫晃了晃手中的茶杯,沉默了片刻。确实如果黎玉昨日告知他这些他未必会全信黎玉,毕竟他也见过许许多多背后捅刀子的人,“那你为何觉得现在我就会信你?看起来你心里的花花肠子可不比旁人少。” “肚子里没点儿算计,要如何在这世间立足?”黎玉笑道,“我还没有天真到那种地步,昨日提前对你说也是看在玉娘的面子上,不想同玉娘那边的人失了亲近。”她有意同叶枫交好,所以便直言相对,她还不想同玉娘身边的人算计来算计去。 “哦?”叶枫笑问道。“那若按照你的想法,你要如何做?”叶枫听了黎玉的话倒也是十分赞同,这世道无常确实心里需要藏儿东西,但是黎玉又同他坦白地说出来,便是示好的意思,他倒是也没有必要为难玉娘的徒弟。 “宋石昨日不知为何没有回来,而且我昨日也将那些不好的食材藏了起来。董二虽然是大厨,但是也没有办法控制拿给他的是什么食材,他自然能明白今日用的都是好的食材。”黎玉道,“宋石没有回来,董二心里定然是疑惑的,也会有不安,便索性做到底,免得东窗事发什么都捞不着。” “而且宋石不在,如果出事了还可以推到宋石身上。”黎玉笑道,“但是食材都是好的,所以他只能找人来闹事,然后扯出食材的事情。” 随后黎玉将那菜饭让到了前面,道:“昨日宋石拿了食材只能去卖,换银子是最保险的,我虽然不知道他现在究竟去哪儿了,但是这个小贩能证明昨日宋石确实抱着一堆东西来到了他的摊位上卖。” “对对对,”那小贩忙不迭地点头。他也没想到就收了一些成色不错的菜准备倒卖却引出了这么多事情。他一五一十地将宋石如何卖,卖了多少银子以及宋石拿了银子就被一个高大男子抓走了的事情告知了叶枫。 “高大男子?”叶枫问道,“可记得相貌?” 那小贩想了想,道:“没什么特别的,看着也不过二十多岁,不过他那一脸凶神恶煞的样子倒是吓人得很。” “二十多岁?”叶枫听此挑了挑眉,心里忽然想到了一个人。 黎玉不知为何看着叶枫似笑非笑的样子,脑海中忽然浮现了傅峰的身影,而且看叶枫的样子想的应该是同一个人,但是不可能啊,他抓宋石干什么,而且他上工的地方不是离这儿特别远吗? “不、不会是他的。”黎玉不是为何脸颊微红。 叶枫看着黎玉笑道:“我也没说是谁啊。” 黎玉一时语塞,“看宋石还有没有什么仇家吧,不然酒楼丢了这么大一个人也是大事。” “仇家?”柳寒皱着眉头想了想,摇摇头道,“应该不、” 柳寒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听见大堂有些吵闹,有伙计上来说:“叶掌柜,柳管家,下面来了个人抓着宋石不放,说要见你。” “呦,这不就亲自送上门了吗?”叶枫看着黎玉和柳寒笑道,“走,我们下去看看到底是谁。” 黎玉跟在叶枫身后,心里不知为何有些紧张。 ☆、第二十三章 黎玉心里不知为何有些期待,她好像是很久没有见过傅峰了。随后黎玉赶紧摇摇头,自己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现在还有董二他们的事情要解决呢。 黎玉正将自己心头莫名跑出来的思绪按下,却听见叶枫笑了一声。 黎玉疑惑地抬头正巧碰上叶枫看向她似笑非笑的目光,用手指了指大堂。 黎玉侧身探头向下看去,只见傅峰一身粗布衣裳,一手抓着宋石的后领子,站在角落里面等着他们。 黎玉脸顿时涨得通红,忍不住咳了几声,怎么还真是他啊? 傅峰听见黎玉的声音立刻抬头却见黎玉弯腰止不住的咳嗽,见他抬头居然一下子蹲了下去。 傅峰眉头顿时紧锁,难不成病了? 黎玉蹲下来之后又想到自己为何要如此,抵着叶枫打趣的目光又站了起来,假装无事地轻咳了几声,却被叶枫一句话说的脸颊通红,“看来傅峰倒真是个疼人的主,你怎么每次出事他都能赶到?” “巧、巧合吧。”黎玉如此说道。 叶枫他们来到大堂,傅峰便抓住宋石来到叶枫面前。 叶枫看了一眼周围的客人,道:“这里说话不方便,你们随我来后院。” 傅峰察觉宋石见到了叶枫便老老实实一声不吭的样子,便将他松开了,快走了几步来到黎玉身边,问道:“阿玉,你身体不舒服?” “嗯?”黎玉摇摇头,道,“没有啊。” “那你方才为何咳嗽?”傅峰眉头紧锁,显然是不相信黎玉的话。 黎玉连忙解释道:“没什么,方才、方才就是见到你有些惊讶,不碍事。” 傅峰似信非信,正想追问,却听叶枫:“到了,你们两个有什么话待事情办完之后,自己回家说去。” 叶枫的话让傅峰和黎玉都有些不好意思。傅峰将宋石拽了过来,道:“昨日我趁着上工前的空闲来找阿玉的时候发现这小子偷了车上的东西拿到集市上去卖,便将这人抓了回来。” 说着,傅峰将宋石狠狠推到了前面,宋石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了,怯弱地看着叶枫,刚想开口说冤枉却见叶枫身边竟然跟着昨日同他买卖的那个小贩,心里顿时一凉,“叶、叶掌柜,我、不是我干的,我也是被威胁了。” “哦?”叶枫看着宋石笑道,“那你说说你是怎么被人威胁了?” “我、”宋石看了看众人,咽了咽口水,哀嚎道,“都是那个董二,他说如果我不按照他说的做,他就让我滚出守玉楼。叶掌柜,柳管家你们也知道我就是一个打杂的,也没有什么手艺,如果他要把我赶出去,我肯定就自生自灭了。” “我是实在迫于无奈才答应他的,这些钱,”宋石连忙从怀中掏出来他卖菜的那些银子,道,“这些银子我可还是要给他的,这可都不是我干的,叶掌柜你可要还我清白,我真的是受人胁迫的。” “你放屁,”宋石刚说完,董二便从拐角处跑了出来,指着宋石鼻子骂道,“好啊,你这个小人,明明就是你每次在我面前挑拨是非,现在竟然倒打一耙说是我的过错!” 董二气得浑身发抖,若不是他方才听人说宋石被人抓了回来连忙赶过来看看,他肯定就被这个小人给污蔑了,竟然将所有脏水全都泼在他身上。 董二转身冲着叶掌柜他们就跪了下来,道:“叶掌柜您可不能被他蒙骗了,明明就是他在我们之间嚼舌根子,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 董二看了一眼宋石,又看了看身旁的黎玉,咬了咬牙,道:“是,我是让人来酒楼闹事,但是剩下的事情都不是我的主意。剩下的都是宋石给我出的主意,是他跟我说让我去找张秀才作假账,也是他让我想办法把黎玉调到采买的事情上,但我当时说这件事情并不归我管,我确实没办法,结果第二天李伯就出事了,柳管家正巧就把黎玉换到了才买的事情上。” “本来是打算今日的闹事让您顺着查一查食材,然后查到账上面的,但是既然事情已经败露,我也不怕了。”董二脸上露出了狠绝的神色,狠狠地瞪了一眼宋石,将他们所有的事情全都说出来了。 宋石越听脸色越是苍白,最后瘫坐在地上。 柳管家听完了,气得脸色通红,指着宋石问道:“说,李伯的事情是不是你做的手脚?李伯那么大岁数了,平时待你们都不薄,你们怎么能利用他!” “你、你胡说,”宋石喊道,“真的,叶掌柜,柳管家你们不要听他的,他胡说。张秀才的事情分明都是他一手策划的,李伯的事情也是他让我做的。” “你到现在还想将罪名按在我头上,哼,”董二冷笑了一声,道,“叶掌柜,你若不信你可以将张秀才叫来,问一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枫看着这两个人狗咬狗,心里有些忍不住发笑,其实最终到底是谁利用了谁,他并不在意,因为凡是参与了这些事情的人他一概不会留。 只不过看他们这么说倒是比自己查要来的简单的多。 如此想着,叶枫点了点头,“那就将张秀才叫过来吧。” 众人等了片刻,却听见伙计喊道:“不好了,叶掌柜,张秀才逃了。” “你说什么?”叶枫眉头顿时紧锁。 伙计抱着一封信和一个账本出来,似乎是张秀才留下的。 信上写着董二是如何利用金钱劝说他让他做一本假账给黎玉,还写了他之后是如何后悔参与这件事情,写道自己知道自己没有脸在酒楼待下去,自己请辞了。 叶枫看了看这封信,冷笑了一声,道:“这张秀才不知是懦弱还是聪明,走得倒真是一个好时机。” 抱着东西出来的伙计听出叶枫话中的讽刺,挠了挠头,犹豫了片刻还是说道:“我觉得张秀才恐怕是真的受不住自己的良心才逃的。这段时间他一直不安,人瘦了一圈,我们本来还以为是他家中的老母亲病情加重了,没想到是因为这种事情。” 叶枫摆了摆手,道:“我知道,只要他并没有动他不该动的东西,我不会为难他的。” 那伙计点了点头,替张秀才谢过了叶枫便干自己活去了。 没了张秀才,宋石忽然感觉自己的希望又来了,连忙说道:“叶掌柜,叶掌柜,这董二肯定是看事情包不住了将祸事都推到我身上,我真的什么都没干,都是他威胁我的,这假账的账本我根本就没拿过,都是他污蔑我的。” 董二被宋石的话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宋石说道:“你胡说,这假账分明一直在你的房中,张秀才当初答应的时候就十分犹豫,你生怕他反悔,才将账本拿回自己房中的。昨天我见你一直未归,准备让他同我尝出戏才将账本还给他的。” “你说这账本之前一直在宋石那里?”站在一旁的黎玉忽然说道,“我之前在账本上撒了些香粉,这香粉的味道可以维持很久,本来就是为了预防你们拿假的账本给我所以才备了一手。” 叶枫听此挑了挑眉,道:“香粉?” “嗯,”黎玉看了看叶枫,嘴角微勾道,“玉娘给的,味道你应该很熟悉。” 叶枫难得被黎玉噎了一下,轻咳几声,拿过那个假账闻了闻,确实是玉娘的香粉。叶枫撇了撇嘴,道:“行了,是与不是去牵条狗到房中闻一闻便知。” 宋石见此,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董二却是长舒了一口气。只要在宋石房中查出来味道,他就百口莫辩而自己却可以对外说道是受宋石蒙骗挑拨的,虽然话传出去也不好听但比故意谋害酒楼的利益要好得多。而且他有厨艺,想来也不会饿死在街头,不过是找不到如守玉楼般这么高价钱的活了。 黎玉瞥见董二松了口气,心里冷笑,倒是没想到董二也不是像表面上那般,心里还是有些算计的。 叶枫早就看这闹剧看够了,摆了摆手让两个人今日便滚出守玉楼,这事情到此也就结束了。 但是叶枫随后又对黎玉说道:“不过这董二走了,后厨倒是缺了一位人顶上,不如就你去吧,正好也让他们看看玉娘的徒弟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叶枫说完也不等黎玉说话,便大步走了。 黎玉看着叶枫仿佛小孩子赌气般的背影忍不住发笑,这人该不会因为那香粉的事情吃醋了吧?这也太幼稚了! 柳寒没想到叶枫竟然让黎玉直接顶上大厨的位置,但是想到黎玉近日的表现以及对这件事情的动作,便也对此并没有什么质疑,鼓励了黎玉几句,便去处理宋石他们了。 柳寒走后,后院之中便只剩下了黎玉和傅峰。事情处理完,傅峰也不像是要离开的样子,黎玉犹豫了片刻,试探地问道:“你要不上去坐坐?” 傅峰立刻点了点头,仿佛正等着这句话一般。黎玉无奈地笑了笑,便带着傅峰回房了,她也正好想问问傅峰一些事情。 ☆、第二十四章 傅峰跟着黎玉来到了房中,却见黎玉在他面前坐了下来,双眸上下打量着他。 傅峰忽然有些紧张地问道:“怎么了?” 黎玉笑了笑,问道:“也没什么,我就是想知道今日我去找那个小贩的时候听一个老伯说你昨日便将宋石抓住了,但为何今日才来?” 傅峰听了黎玉的话,有些不自觉地将头转了过去,不去看黎玉道:“也没什么。就是出了点儿事情。” 黎玉双眸紧盯着傅峰,她从方才就看出了傅峰衣裳虽然打理过但是依旧有些尘土,宋石来的时候也是衣裳凌乱。 傅峰见黎玉不说话却一直盯着他看,心里更加发虚,“没、没什么大事,你不用担心。” 黎玉又看了看傅峰,见他似乎真的不想说。那被她看得如坐针毡的样子,让她心里忍不住又想笑又有些失落,“算了,你不想说就不说了。” 傅峰听了这话,顿时松了口气。但黎玉见到傅峰松了口气的样子,心里顿时蹿起一股火来,立刻起身推了推傅峰,道:“行了行了,没事就赶紧回去吧,免得耽误了上工。” “阿玉,你别、唔!”傅峰忽然脸色一白,闷哼了一声。 黎玉微微一愣,推傅峰的手顿时停住了。 傅峰立刻转过身来,拉住黎玉的手道:“阿玉,你别生气,我、” “你受伤了。”黎玉十分肯定地说道。 “嗯、可、可能吧。”傅峰支支吾吾地解释道,“不,不是什么大事,上工的时候也偶尔会受伤。阿玉,你别生气了。” “你伤哪儿了?”黎玉说着就要扯开傅峰的衣裳查看,她方才推的是他的肩膀那边,许是那里伤到了。 “阿、阿玉,”傅峰被黎玉上来就扯他的衣裳的举动惊到了,脸颊微红,一手拽着自己的衣襟。 但如此,也抵不住黎玉硬扯他的衣裳。 “我们是夫妻,我都不怕羞,你怕什么!”黎玉拽着傅峰的衣领,道,“快,把衣服脱了,我看看伤到哪儿了。” 傅峰见黎玉似乎真的生气了,犹豫了片刻将手松开了,任由黎玉将他的衣裳脱了,解释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那小子有些不老实,在背后用棍子打了一下,也怪我当时没有防备,真没什么大事。” 黎玉将傅峰衣裳脱下便见背后右肩膀处一大块乌黑泛紫的淤青,“那宋石真不是个东西,让他滚出守玉楼真是便宜他了。” 黎玉一边骂着,一边快跑下楼,还不忘回头告诉傅峰,“你可不要给我乱动,若是我回来没看到你,你就永远别让我再看见了。” 说完黎玉便噔噔地跑下楼,丝毫不给傅峰说话的机会。 傅峰看着黎玉匆匆离开的背影,心头却一甜,挠了挠头,嘴角泛起了一抹笑意,觉得这次受伤似乎也不赖,不过这事以后还是不要让她知道为好。 傅峰舍不得黎玉担心。 待黎玉回来便见傅峰老老实实地坐在凳子上,乖巧得仿佛等着主人回来的狗狗。 黎玉忍不住笑出了声。 傅峰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黎玉忍着笑意摇了摇头,“我从柳管家那里拿来了药,你需要乱动,我给你上药。” 傅峰点了点头。微凉的药膏被黎玉小心地抹在傅峰的肩膀处,随后用手掌轻轻地推开,黎玉轻柔的动作像是羽毛一般拂过傅峰的心头。 两人相互无言,却又觉得气氛正好。 傅峰脸颊微红,对黎玉解释道:“。昨日我本想将那小子交给叶掌柜就回去,但是没想到出了意外,耽误了些时间,叶掌柜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董二他们对我一直有敌意,我之前便防备着他们。”黎玉道,“虽然这次的事情的确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但好在我早有防备,也不算什么大事。” 傅峰听见黎玉说她一直被董二他们针对,眉头顿时锁紧,道:“那你在酒楼过得可舒心?” “若是不舒心,那倒不如回家去,我趁着闲暇的时候再多干些活便有了。”傅峰道,“我娘那边你不用担心,她其实也挺想你回去的,家中还有阿远帮衬,你也不会太累。” 黎玉听着傅峰的话,心里不知为何似有一道暖流流过,她知道傅峰是怕她在酒楼中受了委屈才如此极力劝说她回去的。 “没事的,”黎玉笑道,“我在这里真的很好,柳管家和叶掌柜都对我很好,而且我们都答应了玉娘,不能言而无信。” “而且、”黎玉忽然顿住了,她本来想告诉傅峰前段时间她挣了二两银子的事情,但是话到嘴边,她却下意识地不想说出来。 “而且什么?”傅峰问道。 “而且,”黎玉犹豫了片刻,还是将那句话咽下,转而说道,“而且叶掌柜刚让我做了大厨,我转身就给人把活撂下了,不太好。” “……确实是有些不对。”傅峰道,“你既然愿意留在镇子上我自然不会非要让你回去,就是怕你在这里吃亏。” “我知道。”黎玉忽略心中因为方才的犹豫而产生的别扭感觉,“我定然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尽管黎玉极力隐藏,但是傅峰还是听出了黎玉语气中藏着些许不自然,以为是自己方才的话让黎玉心中有了芥蒂,连忙解释道:“我方才的话你勿要放在心上,你愿意在这里便在这里呆着,我也挺想你在镇子上的。” 傅峰说着,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小声地补充道:“如此,我们见一面也容易一些。所以你不要多心,我方才的话没有别的意思,你开心就好。” “我知道。”黎玉假装笑着,道,“前段时间一直说要去看看你们那边的掌柜,倒也一直没有时间,等我这边稳定了便去拜见。” “嗯。”傅峰听见黎玉语气似恢复如常,顿时松了口气,道,“不过,我们还是先回家一趟,这么长时间了也该回去看望蝶娘了,我也将这段时间挣得钱送回去。” “嗯,”黎玉听见了傅峰提起钱下意识地紧张了,但是好在傅峰似乎忘记了黎玉这边也挣钱了,只说到时候来酒楼接她。 黎玉点头应下,心中却越发不是滋味。 今夜傅峰没走,黎玉同之前那几次一般窝在傅峰温暖的怀中的,但怎么也睡不着。 她现在对傅峰似乎有了不一样的感情,每一次都在她有困难的时候站在她这一边,若说不感动那是不可能,但是…… 黎玉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傅峰,轻轻叹了口气。 但是她胆怯了。 她没有玉娘那样的能力在遭受感情失败之后窝在一个地方自我疗伤,也没有李姨那样的财力,在面对夫君纳妾的时候能说出让他们滚出自己的家的话。 她像一个蹒跚学步的孩童学着在这个陌生的世界生存。而她现在好不容易生活有了点儿起色,她不敢去赌,不敢把自己挣得钱都给傅家。 她想为自己留点儿退路。 等到她真的能在守玉楼站住脚,真的有了能力在这个世界上生存,她才能有勇气吧…… ☆、第二十五章 次日清晨,黎玉在傅峰轻轻起身后便起来了。 傅峰见黎玉醒来还微微有些发愣,“我吵醒你了?” 黎玉摇摇头,她昨日因为心里繁杂的感觉几乎没睡,“我本来就要早起去采买,这时辰也该起了。” 傅峰点了点头,但见黎玉心情似乎有些沉重便没有过多言语,只是在临走之前宽慰道:“虽然当大厨起初可能会有些艰难,但是我相信你肯定能做好的。” 傅峰顿了顿,又道:“若是有事随时派人去找我。” 黎玉笑着点头应下,将昨日从柳寒那边拿来的药塞到傅峰手中,才将他送出去,转头便跟着采买的队伍走了。 这一路上伙计们似乎也听闻了昨日的事情,一直欲言又止地看着黎玉。 黎玉本来心里就烦躁,见伙计们如此看着她十分头疼,只好将昨日的事情简单地叙述了一番,告知他们此事与他们无关,让他们不要担心。 伙计们听了黎玉的话才松了口气,他们也生怕自己出了什么差错,丢了守玉楼这份好差事。 随后伙计们便纷纷恭贺黎玉顶替了董二的位置,但是黎玉心里装着傅峰的事情假意应和了几句。 待回到酒楼,后厨那边的人便知道黎玉今日正式接替了董二的活。其实他们心里都知道这是早晚的事情,对于黎玉掌权倒是也不惊讶,再加上黎玉平时在后厨也丝毫不遮不掩,为人十分亲和。 黎玉也告知伙计们,心里不必藏着事情,若是她有做的不好的地方可以直接说。 在前段时间的铺垫下,黎玉掌管后厨的事情倒是十分顺利,并没有发生人心不服的事情。 待酒楼关门之后,黎玉将后厨的东西清点好,刚准备回后院休息,却见酒楼大门口匆匆跑过一个人,十分像前几日那个瘫坐在地上诉苦的女子。 黎玉顿时想到了李姨,前几日的事情她不是没有想到是不是李姨的手笔,但是她现在也不知道李姨的住处,就是担心也没有地方去寻。 黎玉犹豫了片刻,抬脚跟上了那个女子,只见那个女子鬼鬼祟祟地拐进了一家不起眼的客栈。黎玉小心翼翼地跟着她进了客栈,随着她跑到了二楼。 黎玉在走廊拐角处见那个女子举了举手似乎是想敲门但又忽然将头贴近门听了一会儿之后,慌乱地跑了出去。 黎玉等那个女子跑出客栈之后,悄悄来到房门前,去听见里面忽然传出一声怒吼,“你信不信我将这件事情说出去!” 黎玉顿时被吓了一跳,但见里面的人似乎并没有要出来,便大着胆子躲在门口偷听,她听出来方才那一声怒吼似乎是林宇的声音。 随后房中便传出来李华一声冷笑,“随你去说,我倒要看看整个镇子上谁能再信你这个荒淫无度、言而无信之人的话。” “那你到底要如何?” “没想做什么,只不过想出口气而已。” “你!” 听着这声音林宇似乎是气得不轻,但是黎玉听着心里莫名地畅快。 “你若是没什么事情了,麻烦你赶紧从我面前消失,不然我可不知道你那个小妾之后会说出什么话来。” “……华儿,你我夫妻这么多年,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不能这么对我。” “………一日夫妻百日恩,哈哈。当初可是你亲口对我说会护着我一世,结果呢?每次你母亲闹事,你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先让我认错挨骂。你们娘俩吃我的喝我的,我没说过一句怨气的话,但是你们呢?” “林宇,我告诉你,我并不觉得我亏对了你,倒是你好好想想你是如何做的。更何况,这小妾的事情我弄错了吗?难道不是你瞒着我先跟她滚到了一起,毁了人家的清白,然后被她威胁,最后看着瞒不住了才同我说要纳妾。” 黎玉听此顿时吃了一惊,屋中立刻也没有了声音,良久之后才传出林宇的声音道:“……那次,我、我、那真的是个意外,我不小心喝醉了。” “……你回去吧,今日我们把话都说开了,看在最后的情面上,我不会再做什么了,但是你若想让我帮你澄清这件事情,就是做梦!” 黎玉听完立刻躲到了走廊的尽头,唯恐里面的人忽然开门离开看到她。 黎玉等了片刻林宇便垂头丧气地推开门出来,又欲言又止地回头看了看,最后什么都没说,又气愤又无奈地离开了。 黎玉等着林宇离开了客栈以后,犹豫了片刻刚准备去找李姨,却又见方才那个女子又回来了。 今夜怎么这么多人找李姨!?不过,黎玉似乎也明白了其中的蹊跷。 待那女子满脸喜悦地从屋里出来后,黎玉才敲了敲门。 “不是刚给你银子,你怎么又回来了?”李华一脸厌恶地说道,但没想到打开门却见到了黎玉,“你怎么会在这里?” 黎玉顿了顿将这一晚看到的全都同李华说了,“抱歉。李姨,我、我的确是有意偷听的……” 李华看着黎玉一脸心虚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道:“无碍,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你在外人处可勿要这样了。” 黎玉连忙点头,但听了方才的事情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道:“李姨,你还好吗?” 李华看了看黎玉,笑道:“无碍,只不过我又明白了一件事情而已。” “什么事情?”黎玉问道。 “我本以为报复了他们,我心里会十分痛快。而当我做了之后,虽然确实有一瞬间的快意,但更多的是无法言说的无奈和讽刺。”李华苦笑道,“罢了,感情之事难以言说,可能在我动心的那一刻我就输到底了吧,现在就各自走各自的路,永不相见为好。” 黎玉点了点头,“李姨,其实那林宇也未必是你的良人,都说吃一亏长一智。李姨你以后肯定会遇到更好的人的,真的!” “那我就承你吉言了。”李华抹去了眼角的泪珠,笑道,“你今日似乎有心事?” “嗯?”黎玉疑惑地看着李华,道,“没有啊,李姨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可别骗我了。”李华笑道,“今早我可看见你眉间皆是愁绪地跟着几个伙计说话。” “跟李姨说说是怎么了?”李华问道。 黎玉看了李华,犹豫了良久,最终摇了摇头,笑道:“来李姨这里之前我还有有些犹豫,但是现在我已经明白了,既然不能左右他人的想法,那为了自己不会无路可退,自然要给自己留条后路。” 李华看了看黎玉,见她确实不想说也没有强求。 “时候不早了,既然李姨这边没事我就先走了。”黎玉道,“不过虽说我会帮李姨的忙,但是好像都是李姨自己解决的,我一点儿忙都没有帮上。” 黎玉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道:“损失那林家还来闹市李姨可一定要来告诉我。” 李华看着黎玉笑道:“行了,你这丫头竟然还学会这副古灵精怪的德行了,那林家人我还用不着你这个小丫头帮我解决谢峰事情。” 人在困境最怕孤立无援,李华心里是非常感激黎玉一直牵挂着自己,也已经把黎玉当成了自己家里人,感慨道:“你能一直站在我这边就是给我最大的帮助了。” 之后两人又在一起闲聊了几句,由于天色已晚,李华便让黎玉赶紧回去了。 但黎玉在回去的路上忽然想到了柳寒,这几日柳管家似乎经常试探性地同她打听李华的消息,莫非柳管家真的看上李姨了? 若是如此,那她也要好好观察观察柳管家了。 ☆、第二十六章 叶枫本还想考验考验黎玉是否学到了玉娘的几分真本事,却没想到黎玉不过几天便因着自己独创的一个药膳名声大噪。 “没想到黎玉真学了不少玉娘的本事。”叶枫拿着大夫送来的信,对柳寒道,“这药膳无碍,告诉黎玉可以让她在后厨上了。” 柳寒听见此话,立刻笑道:“黎玉这丫头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想来这药膳她应该是同玉娘商量过了。” 叶枫不置可否,只道:“让黎玉小心着些,药膳虽然受欢迎但是也极容易出事情。” “这我自然是知道的。”柳寒道,“不过黎玉这丫头似乎并不想将药膳订高价。” “嗯?”叶枫疑惑地看着柳寒,道,“那她想怎么做?” “黎玉这丫头说之前的守玉楼只为达官贵人而设立,这一般老百姓根本吃不起酒楼的饭菜。但是最近守玉楼出了不少的事情,这达官贵人有些人有忌讳便不来了,酒久而久之可能守玉楼的名声便要受损,进而影响收益。”柳寒道。 “黎玉那丫头的意思是想要借此机会将守玉楼的饭菜上几道寻常百姓也能吃得起的菜。”柳寒说完便看了看叶枫的神情,见他剑眉紧皱有些不耐的样子,以为叶枫觉得黎玉多事了。 柳寒刚想为黎玉说几句却又见叶枫忽然大笑起来,道:“没想到这丫头还挺有经商的头脑的。” “守玉楼一开始其实也是为寻常百姓设立的,只不过后来李子梵做出了那样的事情我心中厌恶,不愿意守玉楼还按照他的想法为百姓才将守玉楼改成了为达官贵人设立的地方。”叶枫道,“我自然知道这不是一个长久之计,虽然会有些外来的商人,但这小镇子上有钱人总归是也不多。” “这次就按照她的想法去做吧。”叶枫自从上次想明白了之后便有了这个想法,既然他不愿意让玉娘活在过去,那他首先也要放下对李子梵的偏见。 “知道了。”柳寒应下便去跟黎玉说了。 黎玉知道后欢喜不已,不过几日这药膳便在镇上出了名,连带着黎玉也被人所知晓。 镇上街角一间破落的屋中,张秀才看着病床上气若游丝的老母亲,叹了口气默默地将手中破损的铜盆端了出去。 张秀才见时辰差不多了便换上了一套干净的衣裳出门。 这一路上张秀才频频听到守玉楼和黎玉的名字心里颇有些无奈。 黎玉之后还来看过老母亲留下一些银子和饭菜,张秀才心里着实有些过意不去,遗憾地叹了口气。只怪自己一时走错了路。不过守玉楼也十分仁义,并没有将他的事情说出去。 “哎!呆子,你在想什么呢?”黎珠忽然从人群中窜了出来,拍了拍张秀才的肩膀。 张秀才被吓了一跳,“珠儿你吓死我了。” “嘿嘿,”黎珠不在意地笑了笑,问道,“你最近如何?我听说那守玉楼最近可是出了新菜品。” 原是张秀才便是黎珠好上的秀才。 但是张秀才并没有告知黎珠他家里的情况以及自己离开守玉楼的事情。 张秀才听着黎珠夸赞守玉楼的话,犹豫了良久还是决定将他已经离开守玉楼的事情告知黎珠。 黎珠听到张秀才已经离开守玉楼的事情惊愣在原地,半天才缓过神来,气得跳脚,“你你你,怎么能这么糊涂。平白丢了那么好的活计,我还想着让你从守玉楼里面带点儿那药膳给我,你说你怎么这么蠢。” “那个董二我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人,你居然就这么平白地被他利用了。”黎珠简直气得不行。本来以为她找了一个秀才,而且还在镇子上最大的守玉楼里面干活,怎么说出去都觉得非常有面子。 就算张秀才以后当不上官,就在守玉楼里面的活计都能让他们过上极好的生活。 但是现在居然都没了,你说她怎么能不气。“要不你回去跟守玉楼的掌柜说道说道,咱不能把这么好的活给弄丢了。” 张秀才听见黎珠的话,脸涨得通红,说道:“这、这怎么能行。既然走了,就肯定不会回去了,而且我做了那样的事情没脸再回去见叶掌柜和黎玉她们了。” “那你简直要气死我了。”黎珠恨铁不成钢地说道,“那你说你没了活计怎么养活我,我还等着你八抬大轿抬我进门呢。再说了,就那么几个人吐沫星子能淹死你吗?叶掌柜和那个什么黎玉、” 黎珠说到一半忽然顿住了,“黎玉?” 随后黎珠惊讶地看着张秀才,急忙问道:“你说的黎玉是谁?你知不知道她从哪儿来的?” “这个,”张秀才被黎珠的反应吓到了,想了半天才道,“具体的我也不清楚,不过听人说是叶掌柜招来的一个伙计。” “从哪里找来的?”黎珠问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张秀才道,“珠儿,我会找到一份新的活计的,你不要担心。等这段时间过去了,我肯定会努力考取功名的,你、” 黎珠听了张秀才的话越来越觉得这个黎玉说不定就是她认识的那个,没想到黎玉嫁给了那个农夫之后居然过得这么好。 黎珠心里十分急切地想去守玉楼看看是不是黎玉,便对张秀才摆了摆手,哄骗道:“我自然是信你的,不过这守玉楼的活你可要想清楚了,这镇子上哪还有这么好的活计啊。” 黎珠随后又补充道:“不过你心里有大志向,我也不阻拦你,方才的话你勿要放在心上,那只不过是我着急乱说的。”怎么说张秀才也是这个镇子上少有的读书人,她不可能因为守玉楼的事情放弃了张秀才,只能劝他好好想想。 随后黎珠便匆匆同张秀才告别,她来镇子上抓你不容易,她这次肯定也要弄清楚黎玉的事情是不是真的。 张秀才看着黎珠匆匆而去的背影抿了抿唇,叹了口气,他家中的事情还没有告知黎珠,本来今日他想带她回家让老母亲看一眼的。 张秀才想到床上躺着的老母亲,心中又是一阵愁绪,还是赶紧找份活计为好,不然下次的药钱都没了。 黎珠告别了张秀才后便去了守玉楼。之前来镇子上的时候她只关心了那被众人称赞的药膳,未曾想到这药膳竟然也是黎玉发明的。 黎玉到底从哪儿学的厨艺,难不成那个老头子还单独留给了黎玉什么家产?! 黎珠看着不远处的守玉楼热闹非凡,心里越想越气,直接大步进去找黎玉,“黎玉在哪儿我要见她。” 周围的人一听黎珠的话,看向她的目光顿时充满了嘲笑。 伙计最近也看过不少来找黎玉套近乎的人,甚至是想要挖人的人,但如此直言的还是第一个,看着黎珠冷笑道:“这位客官,您若是想要买药膳请去那边排队,黎姑娘暂时不方便见面。” “我、”黎珠察觉到了周围人眼中的讽刺,心里顿时气恼不已,“我是她、她、”黎珠心里其实极不愿意承认那个以前一直被她踩在脚下的人是她的姐姐,而且现在那个人竟然变成了被人追捧的存在。 “唉唉唉,你这个小姑娘怎么回事,买不买啊?”周围的人这几日也见惯了这种想要插队买东西的人,“买就后面排队去,别乱套关系。” “看她的衣着也不像是经常来守玉楼的人,还在这里堵着路,买东西也将就先来后到,真是没有家教。” 说着,黎珠便被推出了酒楼。 黎珠看着那来来往往的人,气得眼眶微红,但又无可奈何。 “不行,我今日势必要见到黎玉她到底在不在守玉楼,是不是众人口中所说的那个。”黎珠咬牙跺了跺脚,转身往守玉楼旁边的小巷子中走。 但黎珠也不知道从哪里可以偷偷进去守玉楼里面,只好在外面绕来绕去,偶然间黎珠发现后院的小门虚掩着,心中大喜。 黎珠立刻悄悄地来到小门旁,还未来得及推门便听到里面传来了极为熟悉的声音,“这药膳虽然现在大受欢迎,但难保之后不会被人发现了材料。有些有经验的大厨多吃几次定然就会发现的,我们还需要抢在他们前头研究新的菜品。” 真的是黎玉!?黎珠透过门缝看到了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她能确定那是黎玉,但她同之前完全变了样子。白皙的脸庞,精致的五官,一双灵动有神的双眸,越发出挑的身材包裹在一身淡紫色的长裙之下,自信飞扬的气质围绕在她的周身,让人越发离不开眼眸。 这副美丽的样貌同她之前骨瘦如柴的样子乃是天壤地别。 黎珠不敢置信地看着现在的黎玉,捏着门板的指尖发白,忽然黎珠听到了一声响动,便见黎玉立刻回头看向她这里。 ☆、第二十七章 黎珠下意识地迅速离开了门口,躲在小巷子中有看着黎玉将门推开看了看周围,又将门关上。 黎珠抿唇看着同从前完全不一样的黎玉,心里冉冉升起有一股怒气。但现在她却也无法做什么,本打算回家同许氏商量商量,但黎珠刚准备离开,却见一个人影鬼鬼祟祟地从另一侧走来。 黎珠一眼就发现这个人就是张秀才口中所说董二,黎珠立刻躲到了一旁的杂物堆后面,只见董二悄悄地进了后门,又悄悄地出来了。 黎珠见董二出来之后神色气愤往她这边走连忙将自己身子塞到杂物中间,只听见董二骂骂咧咧道:“哼,有什么了不起的,不过是个药膳,竟然如此受欢迎,不过想来这菜谱若是卖出去肯定也能值一个好价钱。” 黎珠待董二走远了之后才从杂物堆里面出来,方才董二的话倒是给了她一个想法,她也顾不得身上新买的裙子粘上的灰尘,提着裙摆便要坐着牛车回家。 双溪村中,许氏正一脸不满地在猪圈里面喂猪,没想到把黎玉弄走了之后自己竟然要做这种活计,心里越发觉得黎玉的嫁妆要少了,而且老大也不知道娶一个媳妇儿回来替她分忧,整天就知道挣钱。 许氏不满地嘀咕,忽然听到院门被大力地推开,随后便听到黎珠急切的声音,“娘,娘,你在哪儿?我有大事要说!” 许氏心里本就烦躁,再被黎珠这么一闹,将手中的猪食一扔,骂着走到前院,“你这个小贱蹄子,让你去镇子上好好看看那个张秀才家中到底有没有值钱的东西,你赶紧嫁过去。你在这里吵什么!你若是有空多跟那个秀才呆一呆,免得被别家的狐狸精勾走了。” “哎呀,”黎珠听到许氏提起张秀才,心里就一阵憋屈,撇了撇嘴道,“你快别说那个张秀才了,念书都念傻了。好好的守玉楼的活不干,自己辞了。” “你说什么?!”许氏也是吃了一惊,“你说的可是真的?” “那还能有假?”黎珠便将张秀才同她说的事情告知了许氏。 许氏也是替张秀才懊悔得不行,“你说这读书人净整这些没用的高风亮节。这镇子上的读书人本就不多,他若是说被人利用了,叶掌柜就算为了这个账也要稍微留一留他,怎么就自己走了呢?” 许氏垂头坐在院中,道:“那他还说什么了没有?你可去他家看了?家境到底如何?” “他们家我还没有来得及看呢。不过我是想着就算他守玉楼的活丢了,最起码他还是个秀才,而且他跟我说了等这段时间过去了,就认真去念书,准备去考呢。考上了我可就是官太太了。”黎珠笑着说道,又看了看周围,悄悄地凑到许氏身边,小声说道,“而且我还知道了一件大事。” “什么事?”许氏见黎珠如此神秘,心也跟着提起来,“走,去里屋说。” 黎珠里屋关上门,将黎玉的事情说了出来,“你说娘这菜谱会不会是那个老头子留下的,黎玉一直藏着呢,现在她嫁出去了才拿出来。这可不行啊,那个老头子留下的东西可都是您的,我听别人说那菜谱若是去卖可值不少钱呢。” “肯定是那个老头子留下的,不然就她那几斤几两怎么能有那么好的菜谱。”许氏听了黎珠的话,心里也是气得冒火,“怪不得她当时答应得那么容易,原来是留着这一手。那菜谱就算去卖,这钱也该都是我们的。” “我也是这么想的,黎玉一直藏着都没告诉我们也是小心眼,都是一家人还能少了她的。”黎珠想起黎玉现在的样貌气度,心里就一股一股冒酸水,这菜谱若是早就被她们拿过来,她现在肯定不是这番样子。 “这是我们的,我们肯定要拿回来,难不成嫁了人就不是黎家的人了吗?”许氏冷笑了一声,却又告诉黎珠道,“此事你不要去外面说,免得外人起了坏心。” “这我自然是知晓的,但是娘,”黎珠问道,“我们要怎么拿回这个菜谱啊。现在黎玉在守玉楼里面可有面子了,我们想见她一面都不容易呢。” “你这丫头,脑子怎么这么笨呢。”许氏看着黎珠道,“这事能拿到镇子上去闹吗,到时候别连带着把这个菜谱搞臭了,我们还怎么卖钱。” “那娘你准备怎么办?”黎珠问道。 “她现在是在镇子上,但是那傅家可还在那村子里面。我就不信她一直都不回来,等她回来了我们就好说了。”许氏笑道,“这事可不能着急,越着急这钱越会跑。你这两天没事就去邻村逛逛,看着那傅家,等黎玉回来了就来告诉我,到时候一定要让她将所有的菜谱都吐出来。” “娘,你是说黎玉那儿还有别的菜谱?”黎珠一听脸上顿时充满了喜色,这可是有不少钱呢。 “这是肯定的,那老头子要留怎么可能只留一个。我之前见过那什么菜谱药方的,都是一本一本的。”许氏挑了挑眉道,“若是我们有了这一本,那可就是吃穿不愁了。” “所以这事你可不能多说。”许氏提醒道,“免得坏了我们的事情。” “这我自然是知晓的。”黎珠连忙点了点头,保证自己绝对不会说的。 入夜之后黎玉刚想休息,这几日她也是累得腰酸背痛,这药膳出乎她意料般的受欢迎。但在她刚准备回后院的时候却听见后院的后门有响动。 “谁?”黎玉心里顿时警惕起来,小心翼翼地往门口走。 “阿玉,是我。”门外传来了黎玉十分熟悉的声音。 “傅峰?”黎玉开门便见傅峰站在门外,手里还提着一个油纸包裹的小包裹,“你怎么来了?” 傅峰将手中的小包裹递给了黎玉,道,“这是镇子东面糕点铺子的糕点,他们都说好吃,我买来给你尝尝。” 这东面的糕点铺子黎玉听别人说过,传闻是十分好吃,叶枫似乎也有想挖人过来的意图。 黎玉抱着糕点,看着傅峰额头上的薄汗,心头暖暖的,笑道:“吃过饭了没有?要不要进来吃点儿?” “你们已经关门了吗?”傅峰有些担心他会不会耽误黎玉的时间。 “刚刚关门。”黎玉伸手拉着傅峰的手往里走,道,“你先进来坐坐,我去给你做点儿吃的,吃完饭我看看你的伤好了没有。” 黎玉回头对着傅峰调皮地挑了挑眉,“守玉楼第一大厨的手艺,可不要错过了。” 傅峰听着黎玉的话,看着月光下她姣好的面容,忍不住笑出了声,道:“我媳妇儿的手艺自然是极好的。” 黎玉将傅峰带回房间,又去厨房开火专心为傅峰做了三菜一汤。 “好吃。”傅峰将这几个菜吃得干干净净。 黎玉看着忍不住笑道:“你这样子好像好几日都没有吃过饭一样,想吃以后我再给你做。” 傅峰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他确实很长时间没有吃过自己媳妇儿做的饭了。 黎玉刚想站起身来收拾盘子,脚下却一踉跄,双眼冒黑,一头栽到了傅峰怀中。 这一下可把傅峰吓坏了,紧紧搂着黎玉,问道:“阿玉,阿玉,你怎么样?” 黎玉甩了甩头,待眼前的景象逐渐清晰,便见傅峰双眸紧盯着她,满脸担忧,连忙说道:“我没事。” 傅峰却并不相信黎玉的话,看着黎玉苍白的小脸,将她拦腰抱起就要往外走。 黎玉被吓了一跳,连忙双手环住傅峰的脖颈,问道:“你干什么去啊?” “去看大夫。”傅峰道。 黎玉连忙说道:“不用不用,不用看大夫。”不过就是一个低血糖,之前在黎家的时候经常犯,前段时间好些了,没想到这段时间太忙了就忽略了。 “不行。”这还是傅峰第一次严厉地拒绝了黎玉的话。 随后黎玉不管怎么说,傅峰都当没听见。黎玉最后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道:“那我能下来自己走吗?”这个样子着实有些丢人。 傅峰垂首看了看黎玉泛白的嘴唇,摇了摇头道:“不行,你如果不喜欢我抱,我可以背着你。” “但是……”黎玉本还想挣扎一下,但是见傅峰微沉的脸色,改口道,“那还是背着吧,这幅样子也太羞人了。” “大街上早就没人了,没关系的。”傅峰如此说着,但还是将黎玉放了下来,改成背着她,其实傅峰心里还是有些小失落的,饶是如此,傅峰还是稳稳地背着黎玉,快步走向医馆。 ☆、第二十八章 “没什么大碍,这位姑娘以前亏了身子,现在身子虚。”大夫收回把脉的手,道,“勿要让她干累活,多注意休息,这病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好的,还是要慢慢养着身子。” 大夫拿起笔道:“我给你开个调养的方子,你先吃着。” “多谢大夫。”黎玉十分抱歉地看着大夫,道,“大晚上的把你吵醒了,真的十分抱歉。” 大夫摆了摆手道:“无碍,不用放在心上。” “好了。”大夫将药方交给了傅峰,“你随我去抓点儿药吧。” 待傅峰抓了药付了钱,同黎玉离开医馆后,便蹲在黎玉面前道:“我背你回去。” “不用。”黎玉道,“大夫都说了,我这并不是大病,慢慢调养就好了,我以后会注意的。” 但是傅峰却动也不动,固执地蹲在黎玉的面前。 黎玉同傅峰无声地对峙了一会儿,叹了口气,附身趴在傅峰的背上。傅峰慢慢地起身,牢牢地背起黎玉往回走。 从方才黎玉便发现了傅峰的不对劲,尤其是当大夫说她身子虚不适合过多干活的时候。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傅峰现在心里想的是什么她还是能猜到一些的。 黎玉张了张口,却又直接将头埋进了傅峰的颈窝,本欲同他讲道理的话也变成了撒娇般的嗔怪,“我不想回去。” “我好不容易在守玉楼站稳了脚,现在是忙了点儿,但是我以后会注意的。”黎玉小声嘟囔道,“你别让我回去了,再说了回去之后也不见得就会轻松很多。家里的事情我也要全都操持,到时候又是你养活我们这一家子人,太辛苦了。” 听黎玉说到此,傅峰的脚步微微一顿。 黎玉本就窝在傅峰的颈窝,察觉到他脚步微顿,偏过头便见傅峰脸上充满了内疚的神色。 黎玉到嘴边的话立刻咽了下去,顿了顿才说道:“傅峰,我跟别家的姑娘不一样,我不想整天待在家里操持家务,我也想出去看看……” 傅峰听了黎玉的话心里又高兴又有些担忧,高兴的是黎玉终于肯对他说心里话了。他其实一直都能看出来黎玉不同一般农家女子,之前对他的掩饰他虽然心里有些小失落但是也并没有追问,只觉得她高兴就好,总有一天她会说的。 傅峰脚步停住,黎玉也不敢说话,两个就这么站在大街上。 良久之后傅峰才继续往前走,道:“阿玉,我并不是非要让你回去,你愿意待在镇子上就待着。不过这药你要按时吃着,这药你若是吃完了,便告诉我一声,你就不要乱走了。” “药膳的事情我听说了。”傅峰道,“这对你而言是好事,但是也不要忙坏了身子。酒楼关门之后便好好休息,我之前上工的时候跟别人学了几下按摩的手艺,一会儿我给你按按,你学着些。等没事的时候自己按按,我那边若是不忙便去找你。” 傅峰絮絮叨叨地说了一路,浓浓的担忧都化在言语中,黎玉听着听着忽然就笑了,“知道啦。” “傅峰,”黎玉忽然说道,“等这段时间忙完了,我们回家一次吧。” “嗯?”傅峰眉头微皱,“不用,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为什么?”黎玉问道,“之前不是说好了要一起回去吗?你自己回去,让娘看见又要说我了。” “应该没事。”傅峰其实心里也有些不确定,娘对黎玉一直有偏见,但是他不想黎玉病着还要走那么远的路。 黎玉看着傅峰犹豫不决,皱眉想着法子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从后面伸出手捏着傅峰两侧的脸颊,笑道:“没事,不过几步路的事情。再说了,我要是走不动你可以背着我啊。” 傅峰任由黎玉在他脸上作怪,无奈地笑道:“那你先调养几日看看再说吧。” “好嘞,保证天天喝药!”黎玉觉得她对傅峰的喜欢似乎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多。 既然如此那她也要努力尝试讨好一下杨氏。若是杨氏能接受她作为一家人,而不是将她当作买来的一件东西,那她在镇子上立足之前便可以告诉傅峰她真心实意的喜欢。 虽然傅峰说他有闲暇的时候才过来,但在之后一段时间内傅峰几乎每天都来。 这就让有些人心里不舒服了。 “我说,”叶枫倚在厨房的门框旁看着收拾东西的黎玉道,“你们两个在搞什么鬼?” 黎玉被叶枫的话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来的!?” 叶枫看了一眼黎玉手中提着的饭盒道:“从你方才满脸笑意地做饭开始。” 那不是在这里呆了好长时间了吗!?而且她哪里有满脸笑意!黎玉轻咳了几声,道:“那什么,这菜钱从我工钱里面扣就可以了。” “你该不会以为我少这几个菜钱吧。”叶枫笑问道。守玉楼的菜都是当日买当时做,没用完的菜他们都是做了菜送给那些穷苦家的人家或者街上乞丐做做善事。 所以待酒楼关门之后,厨房里面的菜都是可以随意用的。 “那你来是为什么?”黎玉有些不解地问道,“来说药膳的事情?” 叶枫道:“我是来提醒提醒你,别一直迷恋在儿女私情里面,这里还有一个愁苦的人等着你去解救。” “这都过去多少天了,”叶枫语气中带着十分的不满,“玉娘的事情你什么时候去?”他在这里着急得不行,偏偏黎玉这个中间人非但不着急还天天在他面前你侬我侬的,傅峰每天走大半个镇子来也不嫌累。 “额……”黎玉没想到叶枫竟然急得找上门来,尴尬地笑了笑,“这不是这段时间一直忙着呢嘛,我想着等这段时间忙完了就去。而且我已经同傅峰说好了,过段时日一同回家去一趟。” 叶枫挑了挑眉问道:“过段时间是什么时间?” “总归是守玉楼不忙的时候吧。”黎玉道。 “既然如此,那我特许你后日就可以休息了,回家一趟。”叶枫道。 “后日?”黎玉道,“这恐怕不行吧,药膳的事情还没弄好,这几日我们后厨还正想着做一道新的药膳试试。” “我可是守玉楼的掌柜,我说后日不忙就是后日不忙,你回去告诉傅峰一声,后日赶紧回家。”叶枫说完抬脚便走,也不管身后黎玉的呼喊。 黎玉看着叶枫快走离开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提着饭盒回去了。 “怎么?”傅峰刚将药煎上便见黎玉一脸无奈地走了进来。 黎玉一边将饭菜拿出来一边说道:“叶掌柜让我后日就可以休息休息。回家一趟看看。” 傅峰剑眉微皱,“你这身子刚养了几日,后日回去我怕你会吃不消。不如后日你就待在房中休息休息,等再过一段时间我们再回去。” “没事的,已经调理了半个月了,这药我都快喝吐了。”黎玉笑道。关键是听叶枫那个酸溜溜的口气,她后日如果不回去,恐怕这酒楼以后便不会让傅峰再进来了。 傅峰犹豫了良久才答应,“那好吧,那后日我便同掌柜的说一声。” ☆、第二十九章 “你感觉如何?累吗?”傅峰这句话这一路上说了无数次了。 黎玉无奈地看了看身侧担忧地看着她的傅峰,“我真的没事,你不要担心了。” 傅峰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些许失落,他还是挺想背着黎玉回去的,奈何自己媳妇儿不肯。 杨氏本来在院外收拾草垛子,远远地便见到傅峰和黎玉回来,顿时一愣,连忙放下手中的东西迎了上去,问傅峰道:“怎么今个儿回来了?” “回来看看你,正好给你送点儿银子。”傅峰将手提着的东西递给了杨氏,又从自己怀中掏出来一个蓝黑色布包裹的小包递给了杨氏。 杨氏拿着这个小包塞进怀中,笑得脸上褶子都出来了,连忙让傅峰进屋,“来来来,赶紧进屋,这么早回来肯定饿了吧。” 黎玉看着杨氏直接忽视她拉着傅峰走的举动,深吸了一口气,心里有些无奈。 正当此时,傅峰忽然拉过黎玉的手,对杨氏道:“娘,阿玉在镇子上干的不错,酒楼的叶掌柜对阿玉十分看好,这段时间酒楼的事情特别多,今日也是非要早起跟着我一同回来。” “这样啊。”杨氏对黎玉点了点头,“这对咱家是好事。你们挣钱咱们家就能轻松不少。” “玉儿啊,”杨氏忽然拉着黎玉的手问道,“你这一个月多少工钱啊?” “一两银子。”黎玉犹豫了片刻,还是将实话说了出来。 杨氏听此,眼睛顿时亮了亮,随后又若有所思地看着黎玉,“你这也去了两三个月了吧。” 黎玉嘴角的笑意有些挂不住了,看了一眼杨氏,点了点头道:“不过提工钱是前不久的事情,这还没到一个月呢,我之前的工钱已经交给了傅峰,让他一块给你了。” 傅峰点了点头,说道:“阿玉的银子今早上便给我了,我本想让她自己给您的。她说不用,我就一起包着给您了。” “原来是这样啊。”杨氏这才亲切地拉着黎玉往里走,道,“今个儿你们回来我也没有什么准备,你们凑合吃点儿,等中午的时候我再给你们做些好吃的。” 黎玉她们正里走着忽然听见房中传来一个巨大的响声,杨氏顿时吓了一跳,惊呼一声“不好”就赶紧往屋里走。傅峰眉头紧皱跟在杨氏的后面,但杨氏却堵在门口不让傅峰进去,“估计是你爹又吐了,不碍事的。我去收拾,你们先去吃饭,不然你们见了恐是没有胃口了,从镇子上赶了那么长时间的路不吃饭可不行。” 说着杨氏转身便往屋里走,傅峰不听杨氏的想要跟进去看看却被杨氏关在了门外。 “哥,你们回来了。”傅远听见院中的响声,推着粗糙的木轮椅走了出来。 傅远看了一眼紧闭的门叹了口气道:“爹这段时间总是这样,有时不停地哼哼,吵得娘一晚上一晚上睡不着,不然就是又吐又拉。偶尔有神志清醒的时候便挣扎着动身子,经常摔下来。” 黎玉听此绣眉微皱,这情况似乎比他们离家之前要好多了,虽然是惹出了不少麻烦事情,但总会不是一个活死人了,能动就说明有好转的迹象。 傅峰听了傅远的话便非要往屋里去,“爹的病又严重了为何不去镇子上告诉我,我也好早点儿回来看看,带爹去镇子上看看。” 黎玉见傅峰急了,连忙拉住他道:“爹现在这样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爹之前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现在能哼哼,能动便说明他的病情可能有好转了。” “阿玉你说得可是真的?”傅峰疑惑地看着黎玉。 傅远倒是笑了出来道:“嫂子说的确实是真的,娘当时也是吓得不行连忙去请了大夫,大夫说这是好转的迹象。” “真的?”傅峰不敢置信地看着傅远和黎玉,“这可是一个天大的好事啊!” “谁说不是呢。”傅远笑道,“这么多年我们家也总算是熬出头了。” 傅远说着,余光瞥见了自己的腿,脸上闪过一丝落寞。 傅峰见此拍了拍傅远的肩膀,道:“爹的病情都有了好转,你的腿肯定也有办法医治。” “嗯。”傅远笑着点了点头,但他眼底却依旧深埋着悲痛,显然是没有相信傅峰的话。 黎玉看着傅峰欢喜的神情,嘴角也不禁染上了笑意,“既然如此那我们先去吃饭吧,不然娘出来看见我们还站在院中定然要训我们了。” “对对对,我们先去吃饭。”傅峰说着便拉着黎玉去厨房。 黎玉被傅峰拉着进了厨房,刚想笑他此时乐到无措的样子,却见傅峰忽然将门关上,一把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怎、怎么了?”黎玉的小脸顿时涨得通红,问道,“爹这不是没事吗?你、” “阿玉,我好高兴。”傅峰将头买在黎玉的颈窝,缓缓说道,“之前爹就待我十分好,丝毫没有因为养了阿远便忽视了我,供我和阿远念书。之后是我自己说不念的,因为我知道我们家中供不起两个人,我爹当时听我这么说还把我打了一顿,说我没出息。” “爹每次从镇子上回来都会给我们带些小玩意,有时候是吃的,有时候是玩的……”傅峰将他记忆中的片段一个一个说了出来。 黎玉双手抱住傅峰,静静地听着他说,偶尔应答两声。 待他们磨磨蹭蹭地吃完饭,杨氏早就将屋子收拾出来了,傅峰和黎玉这才能进屋看看。 黎玉见傅峰的爹脸色确实比之前好了很多,而且最重要的是黎玉发现他的眼眸似乎会随着她和傅峰的举动跟着转动。 黎玉将这件事情同傅峰说了之后,傅峰也是高兴得不行。 “之前没想着特意去镇子上告诉你们。”杨氏笑道,“虽然是比之前那个活死人好多,但也更能惹麻烦了。” 杨氏虽然是嫌弃的语句但其中却夹杂着难言的欢喜。黎玉见杨氏的脸色也比之前红润了不少,想来也是这几日虽然劳累但也是高兴。 之后杨氏又拉着傅峰说了些话,黎玉见他们娘俩说得欢喜,便没有凑热闹,带着她之前买好的东西去了傅远那边。 傅远见黎玉过来也是一愣,问道:“嫂子怎么过来了?” “给你带了点儿东西。”黎玉说着将手中的包裹打开,里面是几本书以及一套文房四宝,“这文房四宝有些简陋,还望你不要介意。” “这、”傅远自然知道这文房四宝的价值,就算再简破也不是他们这种人家能买得起的,“嫂子,这、这我可不能收。” “你怕什么呀!?”黎玉笑道,“这本就是给你的,我同你哥也说过了,你哥也是同意的,说你们傅家就你这么一个识字的可不能给耽误了。” “可这、这太贵重了。”傅远道,“爹现在病情刚有所好转,以后用银子的地方还多。” “不碍事的,这些东西其实是我认识的一个人便宜卖给我的,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贵。”黎玉这话可没有撒谎,这些东西其实是她那次去张秀才家里送东西的时候买的张秀才的。 当时她见这几样东西放在角落里面都落了一层灰,便问了张秀才能不能卖给她。这张秀才对她心有愧疚本来打算送给她的,但是她也不想占人这么大便宜,便买了过来。 黎玉也看出傅远对这书和文房四宝十分喜欢,便将这几样东西塞到他怀中,“你若是不收我可是要生气了,你这可是辜负了我和你哥的一片心意。” 傅远听黎玉这样说,但也没有了推辞的借口了,“这,那好吧,那就多谢嫂子了。” “没事,都是一家人,这么客气干什么。”黎玉摆了摆手让傅远不用放在心上,“等你把这些书看完了,你再将它们给我,我再去镇子上用它们给你换新的。” “知道了。”傅远说着摸了摸手中的书。 傅远这种隐晦的爱不释手的样子,让黎玉忍不住笑了出来,“好了,那我就不耽误你了,你先看看书吧。” “大嫂慢走。”傅远将黎玉送出门便立刻回去看书了。 ☆、第三十章 黎玉心里还记挂着叶枫和玉娘的事情,因此她隔天便准备去山上找玉娘,但是黎玉刚出门便见许氏和黎珠从村头走来。 黎玉有些疑惑地看了几眼,但也没有放在心上,毕竟现在她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正当黎玉准备绕过她们去上山的时候,许氏她们却远远地同她打招呼,“哎,玉儿!” 黎玉听见这个称呼,浑身一抖,有些惊恐地看着许氏,这么多年许氏可是从来没有如此称呼她。 许氏拉着黎珠快步来到黎玉身边,上下打量了一番,果然同黎珠说的那般与以往完全不同。 那浑身的气度让许氏心里有些嫉妒,拿着她们的东西去赚钱,却一分都不给她们,这怎么能行! 黎玉看着许氏带着笑意的脸,心里也是提高了警惕,她可不觉得许氏有这么好心来看她,估计是得到了守玉楼的消息来套近乎,顺便从她这里捞点儿银子的。 “一段时间不见,我家玉儿都变得这么不一样了,这可真是让我高兴。”许氏笑着说道,“这嫁了人啊,可就是不一样。” 黎玉顿了顿,直言问道:“你来这儿有什么事情吗?如果我没记错,从我出嫁的那天,我们应该断绝了关系了。” 许氏听了黎玉的话,脸上的神色一僵,笑了笑,“你这是说的什么话?虽然人们都说嫁出去的闺女是泼出去的水,但真到了那时候哪是那么回事,这不心里还记挂着你吗?” 许氏说着,但见黎玉神色淡然,有些尴尬。 许氏思量了片刻,却也觉得这大街上也不是说话的地方,便说道:“走走走,这么多天我还没见过咱家亲家,我们回家去看看。” 黎玉冷眼看着许氏,“不必了,家里面还有病重的人。爹他刚才还咳嗽不止,现在好不容易睡下,不要扰了爹的清净。” 许氏这才想起来傅家似乎是有一个瘫在床上的人,听黎玉说他一直咳嗽,一时间也有些犹豫,她可不想因此过了病气在身上。 “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若是没事,我便先走了。”黎玉说着抬脚便要走。 许氏连忙拦了下来,心里也是气恼极了,没想到这小蹄子现在竟然软硬不吃,对她如此怠慢。 但许氏心中还是惦记着那菜谱,便忍下心头的怒气,笑道:“既然如比我们确实也不应该去打扰,我们今日来也就是来看看你。” “这不前几日珠儿去镇子上找那张秀才,远远地看见你一面,本想跟你打招呼,但没想到你进了那守玉楼里面。”许氏悄悄扯了一把黎珠,示意她说话,“你说你这丫头进了那么好的地方怎么也不回家说一声,让我在家里一直挂念着你。” “对、对啊,”黎珠看着黎玉,道,“我当时见你走进去还以为看错了,后来听人说才知道。” 黎珠抿了抿唇,才扯着嘴角笑道:“不知姐姐怎么进了那么好的地方,有没有什么门路可以让妹妹也沾沾姐姐的光?” 黎玉听着黎珠那心不甘情不愿的一声“姐姐”心里忍不住发笑。 许氏他们果然是看中了她现在在守玉楼的事情,而且那个张秀才居然就是黎珠口中的那个相好,这倒也让黎玉有些惊讶。也难怪黎珠会知道她的事情了,说是在街上看到的,黎玉可一点儿都不信,这段时间她忙得昏头转向的,几乎没有出后厨一步。 “这您就想多了。”黎玉道,“不过结识了几个贵人,看我可怜拉扯了我一把而已。” “什么贵人?”黎珠连忙问道,“姐姐可勿要说谎话哄骗我和娘亲。” “哦?”黎玉笑问道,“那你们以为我是怎么进的守玉楼?” 黎玉说这话的时候回想了一下酒楼的传言以及她对张秀才说过的话,似乎没有提到玉娘的事情。他们不都传言叶枫是看中她了才让她进的酒楼吗,她本来还以为黎珠是看中了叶枫才来跟她说的。 许氏看着黎玉故作不知道的样子,心里越发肯定黎玉就是不想让她们知道菜谱,心里十分不忿,但脸上还是笑着凑近黎玉,小声说道:“哎呀,我们都是一家人,咱们就不用藏着掖着了。” 黎玉看着许氏心头有些奇怪,许氏到底是得到了什么消息了。黎玉又看了看黎珠,只见她目光殷切地看着自己,有些哭笑不得,“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而且你们也可能想多了,我同你们早就没有任何情谊可言了。” 说完黎玉抬腿便走。 许氏看着黎玉的背影气得直跺脚,三两步追上黎玉,拽着她的胳膊道:“少给我装糊涂,菜谱呢?你爹留给我们的菜谱怎么能被你独吞了!” 黎玉心里发笑。原来许氏是惦记上了这个,许是黎珠去镇子上的时候听到了药膳的事情,但这菜谱许氏想要就是异想天开。 许氏继续说道:“我也不为难你,只要你把菜谱拿出来,我可以考虑给你一成的利。” 黎玉看着许氏一副“你占了大便宜”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我还以为你们忽然来找我是因为什么,原来是为这个。” 她爹确实爱淘些稀奇古怪的玩意。人家不要的,他捡回来再跟别人换东西,以前家中也有许多她们都不知道有用没有用的东西,也难怪许氏她们会觉得爹留菜谱给她了。 “但是呢,”黎玉将手从许氏手里抽出来,道,“先不说这菜谱到底是不是我的,就算是我的,我也不会给你们。” “你!”许氏没想到她都让了利,黎玉居然一点儿都不松口,怒道,“你就不怕我把这件事情抖出去,让你这菜谱一文钱都不值。” “我觉得你可能想错了。”黎玉看着许氏道,“首先这菜谱并不会因为一两句流言蜚语便不值钱了,这值钱的东西到哪里都值钱。而且,我方才已经同你说过了,这菜谱和做菜的手艺是我师父传给我,我说什么都不会给任何人的。” “你瞎说,你敢说这菜谱不是爹给你的!”黎珠见黎玉死咬着菜谱不给,气得上前指着黎玉说道,“你说瞎话的时候也不想想,就你一个乡下丫头,要模样没模样,要什么没什么,人家凭什么教给你手艺。” “而且怎么之前在家的时候没见过这人,你嫁人了这人就出现了,天底下有这么巧的事情吗?”黎珠继续说道,“肯定是你想要独吞爹留下的菜谱。” 黎玉张了张嘴,随后又将争辩的话咽下了。这么多年她也看出许氏她们的德行,只要她们认定的事情你就算说再多都没有用,那她又为何非要同她们争辩出个所以然来。 许氏见黎玉不说话了,冷笑道:“被珠儿说中了吧,识相的就赶紧把菜谱拿出来!” 黎玉看着许氏急切的样子,笑道:“不给。” 许氏听了黎玉的话气得浑身发抖,伸手便要打黎玉。黎玉刚想躲,却没想到身后有人厉声说道:“你在做什么!” 黎玉有些惊讶地看着快步走来的杨氏,“娘,你怎么来了?” 杨氏看了一眼黎玉,拍了拍她的手,道:“峰儿同我说你今日要去见一个重要的人,让我带点儿东西给你,不要让别人觉得咱家失了礼数。”说着杨氏将手中的篮子递给了黎玉。 黎玉其实早就准备了要带给玉娘的东西,但见杨氏竟然会特意送来,心里也是一暖,如此看来杨氏因着最近接二连三的好事对她的看法也有所改变。 黎玉笑着接过篮子,道:“那多谢娘了。” “不碍事,都是一家人。”杨氏说着便站到了黎玉的身前,看着一脸怒意的许氏,道,“呦,我还以为这是谁当众打我们家儿媳,原来是亲家,不知亲家这次来有什么事情?” “若是我没记错,之前我们便说好了。这银子拿了,黎玉便是我们傅家的人了。”杨氏冷言道,“怎么现在想要反悔了?” “这自然不是。”许氏恶狠狠地看着黎玉,道,“这不是这丫头手脚不干净,从家中偷了些东西出来。我们今日是来拿回我们的东西。亲家你也不想这件事情闹大吧,这事情闹到了可对你没什么好处。” 杨氏冷笑了一声道:“你这话说得也好没道理,这黎玉怎么说也是黎老爷子的亲闺女,怎么,她从自己家拿点儿东西出嫁,还成了贼人?” “这事到哪儿都没有说得通的道理。”杨氏笑道,“ 这依我说啊,还是亲家勿要将事情闹大为好,不然损的可是亲家的脸面啊。” 黎玉看着杨氏将许氏说得哑口无言的样子,心里开心不已。 许氏的脸色极为难看,但是许氏却也因杨氏的话说不出黎玉的不对来,反而被杨氏又冷嘲热讽了几句,“我说黎玉她后娘,别以为黎玉叫你一声娘就真把自己当亲人了。要说亲也是亲闺女跟爹爹最亲,黎玉就算拿了什么东西也是她应得的。如果我是你我就不会做出这么让自己没脸的事情,你还是早些回去吧,免得被人看了笑话!” “你你你!”许氏指着杨氏气得浑身发抖,但眼见着周围的人逐渐聚集过来,许氏怕真的同杨氏所说自己不禁菜谱要不回来,还要丢了面子。最后许氏咬牙咽下这口气,带着黎珠灰溜溜地离开了。 杨氏看着许氏离开的背影冷哼了一声,转头对黎玉说道:“行了,没事的话就赶紧去拜见那人吧,免得耽误了时间。” “哎,好!”黎玉欢喜地应下,目送杨氏离开才快步走上了山。 ☆、第三十一章 黎玉告别杨氏之后便上了山,但却在半山腰上遇见了神色匆匆的玉娘。 黎玉有些惊讶地问道:“玉娘,你这是要去哪里?” 玉娘听见黎玉的声音也是吓了一跳,脚底一踉跄差点摔了一跤,黎玉连忙去扶住玉娘,“玉娘,你没事吧?” 玉娘摇了摇头,道:“没事没事,你怎么回来了?” 黎玉道:“叶掌柜见我离家时间太长了,便让我回来看看,我昨日刚回来,明日便准备走了。” “原是如此,”玉娘顿了顿,问道,“守玉楼现在可还好?” 黎玉想起方才玉娘神色有些匆忙的样子,问道:“玉娘可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不是,”玉娘说完,犹豫了片刻才道,“只不过这段时间叶枫一直没有来,我有些担心。” 黎玉听着玉娘的话,心里一喜,原本她还想着要怎么提起叶枫的事情,没想到玉娘主动说起了,如此看来叶枫在玉娘的心里还是有一定位置的。 黎玉顺势准备加把火,避而不答守玉楼的事情,反而问道:“叶掌柜之前经常来吗?” 玉娘点了点头道:“两三天便来一次,最长的时间也不过七日。这么长时间没来还是第一次,我心里有些担心,想着守玉楼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了?” “我本想着今日去镇上看看,但没想到半路上遇到你了。”玉娘笑道,“既然他能让你回来,这守玉楼应是没什么大事,我便放心了。” “走吧,我们回去。”玉娘拉着黎玉的手道,“这次也算你第一次上工回来,玉娘回去给你做点儿好吃的。” 玉娘的手艺在黎玉看来一直是最好的,饭桌上的菜色香味俱全,让黎玉无论吃几次都忍不住咽口水。 玉娘看见黎玉眼巴巴看着的样子,笑道:“愣着干什么,都不是外人,赶紧吃吧。” “这可不行,”黎玉道,“您可是我师父,师父不吃,徒弟哪有吃的道理啊。” 玉娘听了黎玉的话,用手指戳了戳黎玉的额头,笑道:“不过出去干了几日的活,回来竟然这么油嘴滑舌。” 黎玉吐了吐舌头,帮忙将最后一道菜上桌,待玉娘坐下之后才坐下。 “行了,吃吧吃吧。”玉娘夹了一筷子黎玉最爱吃的红烧鱼肉递到黎玉碗中,问道,“这段时间在守玉楼如何?柳寒对你可好?” “柳掌柜对我挺好的。”黎玉说着脸上却露出一副略显为难的神色。 玉娘见此,问道,“怎么了?” 黎玉抿了抿唇,犹豫了许久才摇摇头,小声说道:“没事。” 玉娘见黎玉如此吞吞吐吐的样子绣眉微皱,道:“怎么,对我还说不得了?” “就是对你才说不得嘛。”黎玉嘟囔道。 玉娘听此,顿时想到了叶枫,连忙问道:“是叶枫不让你同我说的是不是?” 黎玉用筷子戳了戳饭,头都快低到碗中了,小声说道:“你就别问了,到时候我再被叶掌柜罚了。” “守玉楼真的出事了?叶枫怎么样了?”玉娘见黎玉一直不肯说,心里立刻急了,将筷子拍在桌子上,“你是想要急死我是不是?你不说,我自己去看。” 说着,玉娘便起身要往外走。黎玉连忙拦下,道:“别别别,你若是去了,我回去非要被叶掌柜骂死不可,我说还不行嘛。” “那你快说!”玉娘坐回凳子上,急切地看着黎玉,问道,“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黎玉将董二他们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又将那来人闹事的事情夸大了说了说,“后来是叶掌柜去请了镇子上特别有名的大夫才将此事化解了,但是守玉楼确实因为此事损失了些名誉,叶掌柜这几日愁得不行,每天都在想法子。” “听说我来之前守玉楼便因为酒楼里面出了心怀不轨之人闹出了一次事,结果上次的事情刚刚过去又闹了这种事情。这酒楼里面吃到不干净的东西,虽然到最后证明是那人骗人,但是……”黎玉见玉娘脸色有些沉重立刻止住了话头,连忙又急忙补充道:“不过,好在现在没事了,玉娘你不用担心。” 黎玉安慰玉娘道:“如果不是守玉楼现在的情况已经好转了,叶掌柜也不会放我回来的,所以玉娘你就别担心了。” 玉娘听完黎玉的话,沉默了良久才说道:“不行,我还是要去守玉楼看看。” “哎哎哎,”黎玉伸手拉住玉娘的胳膊,道,“玉娘,你可千万别去。” 玉娘回头同黎玉保证道:“你放心,我看到叶枫肯定不会说是你告诉我的。” “不是因为这件事情。”黎玉站在玉娘的面前,神色严肃地问道,“玉娘你到底是怎么看待叶枫的?” “怎么忽然问这种话?”玉娘自然明白黎玉话中的意思,黎玉临走之前便同她谈过了,但是现在并不是问这件事情的时候。 “哎呀,要我说啊,玉娘你现在可千万别去,不然就前功尽弃了。”黎玉拉着玉娘坐下,按住肩膀不让她起来。 “这两件事情怎么能混到一起?”玉娘眉头紧锁,仰头疑惑地看着黎玉。 黎玉解释道:“自从我到了守玉楼,这叶掌柜三番两次地同我打听玉娘你的事情,但玉娘上回不是同我说过你对叶掌柜有愧疚,不想耽误他嘛。我心里自然记挂着这件事情,找了一日的机会将玉娘的意思委婉地告知了叶掌柜。” 玉娘听见黎玉的话,心里莫名有些紧张,问道:“那他怎么说?” 黎玉道:“叶掌柜什么都没说,就是脸色有些黯然,然后转头就走了。” 黎玉说这话的时候,仔细地看着玉娘脸上的神色,但见玉娘脸上浮现了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若有所失的惆怅,心头一喜,脸上还故作镇定地继续说道,“不过几日之后叶掌柜便又来找我了,说他其实早就知道玉娘你心里一直放不下李子梵,但自己还是想再努力一把。不过若是对玉娘你造成困扰的话,便不是他的本意了。” 黎玉斟酌着字句,免得日后圆不回来,“叶掌柜说既然如此,那他也要学会放下。所以他才这段时间一直没来。所以啊,我是觉得玉娘你此时去说不定就让叶掌柜这么长时间的坚持都浪费了。” 黎玉对玉娘认真说道:“所以,玉娘你如果真的对叶掌柜无意的话,现在就不要过去了。等过了这段时间,以师徒或朋友,再或者是守玉楼之前的掌柜的身份去看看,对你们俩都好。” 黎玉说这话是真心的,她其实也并不能确定玉娘到底能不能将李子梵的事情拘于心里的一个角落,将叶枫装进来。若是不能那她所说的两不相见其实是最好的,之后她便也会劝叶枫放手。 玉娘听了黎玉的话久久说不出话来,确实守玉楼现在已经没事了,而且以叶枫的本领还有柳寒黎玉她们帮衬,守玉楼定然不会倒闭,那她现在去其实一点儿用处都没有,那她现在莫名地担心是为什么。 那莫名却又抑制不住的失落感逐渐在心头扩大,这让玉娘十分无措惶恐。 良久之后,玉娘才缓缓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会好好想想的。” 黎玉点了点头,之后黎玉同玉娘两个人吃了一顿安静又无味的饭,吃过饭之后黎玉立刻找个理由告辞了。 待黎玉走远之后,回头看着玉娘的收拾碗筷的模糊背影,忍不住叹了口气,双手合十在胸前,小声说道:“玉娘,玉娘,我错了我错了,如此算计了你一回。老天保佑,老天保佑玉娘能想明白,这样对两个人都好。” 等到玉娘真正想明白之后她再来同玉娘认错吧。 ☆、第三十二章 杨氏告别黎玉回到家之后,看了看正在劈柴的傅峰犹豫了片刻,才走过去问道:“峰儿,你可知道玉儿那里有份菜谱?” 傅峰听了杨氏的话想了想,摇摇头道:“我并没有听阿玉说过此事。娘,你是从哪儿听来的?” 杨氏便将方才的事情告知了傅峰。其实她早就看到了黎玉她们,她本不想掺和这件事情的,但是听到许氏说黎玉这里有菜谱还非常值钱的时候才出面。 黎玉现在也算是他们家的媳妇儿,若是有值钱的东西当然也应属于他们傅家,但她又不能直接去问黎玉,毕竟黎玉现在可挣着大钱。 而且黎玉从来也没说过此事,那什么玉娘的事情还是被王岚闹出来她们才知道的,眼瞧着就是防着她们。 “你真的没有见过?”杨氏又问了一遍。 傅峰依旧摇摇头道:“我确实不知道,我只知道阿玉的厨艺是拜了高人为师学的,现在酒楼的这份活计也是那人给的。就算有菜谱,恐怕也是人家师父传给徒弟的,但是阿玉从来没有提过,想来是没有的。” 杨氏见傅峰确实不知道的样子,顿了顿道:“那之后你问问她,到底有没有那菜谱?” “娘,”傅峰有些疑惑他娘为何如此执意找那菜谱,“你为何要找那菜谱?” 杨氏立刻被傅峰的话问住了,支支吾吾半天说道,“我今日不是偶然听到别人说这事了,你说她都嫁到我们家了,哪还有藏着东西的道理,倒像是防着我们一样。” “娘,你别这么说黎玉,就算有那菜谱,也是人家师父传的,说不定还是一辈辈传下来的,阿玉小心着点儿也是应该的。”傅峰解释道。 “你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杨氏见傅峰一直为黎玉说话,顿时气上心头,对着傅峰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看看你这段时间被那个丫头迷成什么样了,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定然是对那丫头动了真心了。” “娘,我和阿玉是要过一辈子的人。”傅峰道,“既然要过一辈子,自然要动真心护着她。” “你动真心,那丫头可未必,”杨氏道,“你看那玉娘的事情还有这菜谱的事情,她可是一点儿话都没跟我们说,谁知道这丫头心里藏着什么心思。” “你啊,也别傻傻地将自己的心掏给她,免得日后被人放在地上踩。”杨氏话虽然是有些狠了,但是她始终觉得这黎玉心眼多,说不定不知怎么在她儿子耳边吹风,这不过几日便将傅峰的魂都勾去了。 “娘这么说也是为你好,”杨氏又道,“凡事多留个心眼,别被人耍了都不知。” “行了,娘我知道了。”傅峰听了杨氏的话心里莫名有些烦躁。他不想听着自己的娘如此说自己的媳妇儿,但这话他也没有办法反驳,因为他确实感受到黎玉并未同他交心。 傅峰说完便转身走了,杨氏看着傅峰的背影跺了跺脚,叹了口气,看来只有她自己去问问黎玉了。 待黎玉回来已经天黑了,杨氏做了饭,黎玉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麻烦娘了。”她现在有意同杨氏交好,饭后又连忙帮忙洗碗收拾。 杨氏看着干活利索的黎玉,顿了顿笑道:“今日娘说的话你不要往心里去。” 黎玉听了杨氏的话有些懵,她并未觉得杨氏今日说许氏的话有任何不妥,反而让她十分痛快。 杨氏看出黎玉的疑惑,解释道:“就是娘说你是买来的那句,虽然之前确实有过这档子事情,但是你也是我们峰儿迎娶进门的,我们自然是一家人。” 黎玉这才想起来杨氏似乎是说过这句话,但她真的没有在意,便笑道:“娘你放心,我没有往心里去。” “那就好。”杨氏说完,又看了看黎玉,斟酌了片刻才问道,“我今日也是半路听到一半,见你受欺负才不管不顾地冲上前,也不知你娘到底是为了什么事情。” 随后杨氏故作疑惑地问道:“是因为那个什么菜谱?” 黎玉点了点头,将手中洗好的盘子擦干,说道:“也不知许氏从哪儿听来的,非说我这里有我爹留下的菜谱想要拿回去。” “可真有这个菜谱?”杨氏言语中透露着些许急切。 黎玉手中的动作顿了顿,道:“哪有什么菜谱啊,玉娘都是手把手教我的。” “真的没有?”杨氏有些不信。她虽然没见过但是也听人说过那些有名的厨子手里面都有自己独有的手艺,就算手把手教也用要有个参照不是,而且杨氏觉得世上没有空穴来风的事情。 但是杨氏又觉得若是问多了,说不定就被黎玉看出破绽了,便没有再问,“既然是这样我就放心了,免得外人说我看着那菜谱眼红把人家娘亲给骂回去了。” 黎玉听了杨氏的话顿时笑了出来,道:“娘你不用担心,我在来之前便同那许氏断绝关系了。本来她不是我的亲娘,我嫁人之后便同她再没有任何瓜葛了。” “原来是这样。”杨氏听了这话心里一喜,若真按照黎玉所说那这菜谱在不在她自己手里都没有关系,只要黎玉是她家媳妇儿,这钱早晚也是他们傅家的。 杨氏想了想,笑着对黎玉道,“这样也好,往后啊你就是我们傅家的媳妇儿,也不用受外人的气。” 既然如此,无论是因为这菜谱还是因为黎玉现在每个月的一两银子,她现在可都要对黎玉好点儿。 “行了。剩下的你放着吧,早点儿去休息,免得明日早晨耽误了。”杨氏说着拿过了黎玉手中的抹布,将黎玉推出门。 黎玉看了看转身回去忙的杨氏,心里还想着杨氏方才询问时的语气同许氏问她时十分相似,本想再稍微问一问杨氏,但没想到杨氏居然主动说起了别的。 黎玉最终叹了口气。罢了,无论如何杨氏现在对她还是极好的,来日方长,之后她会让杨氏对她另眼相待的。 次日天还未亮,黎玉便同傅峰上路了。 这一路上傅峰虽然还是同来时牵着她,但是却一句话不说,昨晚也是明显有心事的样子。 “你怎么了?”黎玉忍不住问道。 傅峰看了看黎玉被冷风吹得微红的小脸,将杨氏出门前特意给黎玉围上的巾又往上提了提,将黎玉的手握在手中道:“没什么事情。” 黎玉回握了傅峰的手,走到他身边,“爹的病情已经好转了,但是我还是想着请镇子上的大夫过来正经瞧瞧。” “娘的起色我见着也好了许多,而且娘身上穿的那件都有些破烂了,等下次回来给娘置办一些新衣裳,银首饰。”黎玉道,“阿远似乎真的很喜欢书,之前从张秀才那里拿来的书,我见他这两日一直呆在屋中看着。等下次回来我们再给他带些别的书。” 傅峰听着黎玉絮絮叨叨地说着为家人的打算,心头微暖,因杨氏的话而产生的那一点儿小别扭都消失不见了。 不管怎么样,娘现在对黎玉还是很好的,日后他多在中间调和,总能让娘接受黎玉的。 但傅峰又怕杨氏因为菜谱的事情同黎玉说了些不该说的话,他其实能从他娘的语气中明白她的意思,无非就也是看上了菜谱。 阿玉这么聪明,若是娘同她说,定然会被阿玉发现娘的心思,他也不想黎玉因为这件事情同他娘生出了什么嫌隙。 不过,他也真的想知道阿玉到底有没有菜谱而不告诉他…… 傅峰犹豫了良久才缓缓说道:“阿玉,娘若是最近对你说了什么让你不高兴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黎玉一听这话就知道傅峰说的什么意思,笑道:“你是指菜谱的事情吧?娘已经同我说过了,我没有放在心上,更何况那许氏揪着我不放的时候,还是娘替我解得围。” “那就好。”傅峰说完,转过头不敢看黎玉,摸了摸鼻子,“那、那什么,你、你手里真的有菜谱吗?” “嗯?”黎玉十分疑惑地看向傅峰,她心里肯定傅峰不会同许氏杨氏那般对菜谱动心思。 傅峰的话说出口便后悔了,之前便已经决定慢慢等黎玉喜欢上他,现在却又因为这种事情试探,的确是非常不妥,便连忙解释道:“我就是随便问问,想提醒你小心着些,酒楼里面鱼龙混杂的人多,别让人偷了。” 黎玉见傅峰紧张解释的样子,笑道:“我知道你不是那个意思,而且我是真的没有菜谱。玉娘教我都是手把手的教我,那些菜都是大家所熟知的,用料都差不多,不同的地方玉娘同我说了一两句也就记下了。” “若说什么独家菜谱那就属药膳了,”黎玉继续说道,“玉娘已故的相公是个大夫,所以玉娘也教了我些药理。不过我学得不精,毕竟这药理涉及颇多。我同玉娘闲来无事的时候便会尝试这药膳。不过对不同的人用料其实是不同的,我同玉娘尝试了许多次也就研究出了一个适合众人吃的新药膳。” 黎玉道:“你若是想要,我可以把那药膳的方子给你。” 傅峰听着黎玉特意同他解释这么多的话,一股难以言说的暖意从心底逐渐蔓延到全身,更何况黎玉说到最后竟然想把那药膳的方子给他,傅峰只觉得自己方才问那话简直蠢死了,阿玉心里分明是有他的位置的。 生怕黎玉因此误会了自己,傅峰连忙摆手解释道:“不不是那个意思,我真的就是随便问问,阿玉你别放在心上。” 黎玉见傅峰着急解释样子,忍不住笑道:“我知道你是随便问问,我也没有放在心上。我进守玉楼也不是一天两天,你若是想要那菜谱早就同我说了。” “但是,”黎玉的手扣了扣傅峰的手心,道,“以后你有事情就要直接问,不要一副有心事的样子。” “嗯,知道了。”傅峰将黎玉的手握得更紧了,他没想到他的情绪竟然都被黎玉察觉到了,心里甜滋滋的,“以后一定都会对你说的。” ☆、第三十三章 到了镇子上,傅峰将黎玉送回了守玉楼,“这几日的药你注意吃着,过两天我们再去大夫那儿看看。” “知道了。”黎玉乖乖应下,“这几日变天,你也要注意添点儿衣裳。” “嗯,你、”傅峰的话还没有说完忽然被一阵轻笑声打断。 黎玉听着熟悉的声音,偏过头便见到李华同柳寒站在酒楼外面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们。 “李姨?”黎玉有些惊讶,算起来她也有大半个月没有看见过李姨了,“你怎么来这里了?” “来的早不如来的巧,我正好同柳管家吃完饭回来便见你们在门口腻腻歪歪的,”李华看着黎玉笑道,“这真是太伤我们这些自己过的人了。” 黎玉被李华说得脸颊微红,“哪有李姨你说的那么腻歪,你可不要乱说。” 李华笑而不语,偏过头打量起了傅峰,只见这人相貌堂堂,身材健硕,剑眉朗目,虽然从身上的衣着能看出来家境并不宽裕,但李华却也注意到傅峰的目光从刚才就一直注意着黎玉。 “倒也是个不错的人。”李华如此说道。 黎玉听见李华的话,刚想开口却见一个人影飞奔而来。 傅峰下意思地将黎玉护在身后。 那人影冲着李华飞扑过去,柳寒也是立刻将李华拉到身边,让那人扑了个空。 “林宇?”李华看着来人,眉头紧锁,言语中充满着疏离还有些许不让人察觉的嫌恶,“你怎么来这里了?” 柳寒听见“林宇”这个名字的时候微微一愣,下意识地侧身挡在李华的前面。 但林宇注意到柳寒这个动作后,脸上的怒意更甚,双眸死死地瞪着面前这两个人,骂道:“我说你怎么忽然非要同我和离,原是外面有人了!一对狗男女!” 李华怒道:“林宇,你嘴巴放干净点儿!” “怎么,我说错了吗?”林宇冷笑道,“若不是因为他,你怎么会忽然和我和离?” 李华走到林宇的面前道:“我为什么和离你心里难道不清楚吗?你做的那些让人不齿的事情,难不成还要我一一说来给大伙听听?” 守玉楼前本就人来人往,现在因为李华和林宇的争吵全都聚集起来。林宇的事情众人早就知晓了,先前闹得这么大,他们也没想到林宇居然还有脸面闹事。 林宇感受到周围人的指指点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怒瞪着李华,道:“那你自己就清白了?方才在酒楼里面你们俩是如何亲近的?你以为我的眼睛是瞎的吗?你敢说你们俩之间没有什么?” 众人听见林宇如此说,目光顿时转向了李华。 李华确丝毫不在意旁人的眼光,刚想回骂林宇,来个鱼死网破,将那些林宇那些恶心人的事情全都抖出来,但转念一想却又顾忌柳寒,毕竟他是无辜被牵扯到这件事情来的,她也不想坏了他的名声。 但这种事情解释起来是最麻烦的事情。 林宇看出了李华片刻的迟疑,顿时转身对着众人哭喊道:“众人看,我没有说错吧,若是两个人没有什么为何不敢说话,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吃饭,若说没点儿什么,你们可信?” 众人听了林宇的话,也觉得有几分道理,看向李华的目光也微微变了意味。 柳寒察觉到众人目光的变化,垂在身侧的手紧握,心里十分生气焦急,但他现在又不能为李华说话,不然反而坐实了林宇的话。 李华看着林宇向众人哭诉,洗清自己的样子,心里恶心反感不已,却又仔细斟酌着字句,免得越说越解释不清楚。 但还未等到李华开口,只见黎玉从傅峰身后探出头来道:“我说,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怎么,”林宇问道,“她们两个坐在酒楼里面吃饭可是我亲眼所见,有说有笑的样子可真是让人羡慕啊。” 林宇咬牙说着最后一句,目光又故意飘向了李华,“你之前与我同桌而坐吃饭的时候可没笑得那么欢。” “那不是正好表明李姨同你生活得并不开心嘛…”黎玉故意降低声音却又能让周围的人听见她的“嘟囔”,“不相爱的人那就不需要在一起啊,在一起也只会让两个人更加难受而已,互相折磨何必呢…” “是啊,她心里早就有了别人,肯定看不上我啊。”林宇话里有话地说着。 李华被气得脸通红,上前狠狠扇了林宇一巴掌。 “你!”林宇猝不及防被当众打了一巴掌,气得扬起手就要打回去。 柳寒立刻挡在了李华的面前,一手捏住了林宇的手腕,让他的胳膊立刻动弹不得。 林宇挣扎了几次,发现他根本没有柳寒的力气大,骂道:“怎么,现在你们两个狗男女是一起欺负我一个了,大家快来看看。这就是守玉楼的管家,没想到居然勾引有夫之妇。” “林宇,我念你是个读书人,”柳寒冷言道,“有些话还是不要说的那么难听为好。”柳寒说着将林宇用力地甩了出去。 林宇被甩得一个踉跄,冷笑道:“嫌我说的难听?你们背着我在外面勾搭,还敢嫌我说话说得难听?你们干了些什么事情你们自己心里不清楚吗?我这么说都是对你们客气的了!” “我刚才就说了,你是误会了,”黎玉无奈地从傅峰身后走出来,道,“今日是我请柳管家将李姨接出来顺便吃顿饭的。” “你说什么!?”林宇怒不可遏地看着黎玉,刚想上前质问黎玉,便被傅峰挡住了。 黎玉看着挡在她前面的高大宽厚的背影,微微一笑,用手扯了扯傅峰的衣袖,从傅峰身后探出头来,解释道:“自从李姨同你和离以后,李姨一直住在客栈里面,说是不想回那伤心之地。我见李姨一直呆在客栈里面也不是办法,就找了个住处,让李姨先搬过去。” “这不,今日便想让柳管家帮忙将李姨一些东西帮着搬到新的住处去。”黎玉道,“找人帮忙,然后再请人吃顿饭算是感谢,应该不算过分吧。” 黎玉继续说道:“而且还人情的饭自然要吃得开心些,难不成你还要帮忙的人看着你的脸色吃饭吗?” “你胡说!”林宇自然不信黎玉的话。 黎玉耸了耸肩,“信不信由你,你也可以去问问看看李姨是不是这段时间一直住在客栈里面。” 黎玉所说的事情还是十分让人信服的,毕竟李华一个女子搬家确实又不方便的地方,找人帮忙也实属正常。 “那她为何不找别人偏偏找他?”林宇不甘心地问道,“还不是因为她们俩早就有了交往。” “李姨的衣裳铺子就在守玉楼的斜对面,这每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说真没有说过任何话,我想大家都不信啊。”黎玉道,“而且我就在守玉楼里面住着,也是我想让李姨搬出来。我找守玉楼里面的人帮忙应该不算违背常理吧。只不过我和我家相公这几日有事才没有去李姨那儿帮忙,就让李姨代我请柳管家吃个饭表示感谢,这饭钱我也说了要给李姨的。” 黎玉笑道:“不过是熟人帮个忙,怎么被你说得如此不堪,难不成因为你自己是这样的,所以才如此看待别人?” “你!”林宇被黎玉噎得说不出话来。 “而且这么多年,大家伙在镇子上生活应该都对李姨和柳管家有些认识。”黎玉道,“你们可以扪心自问,他们是这样的人吗?可不要因为别人的几句话,便不管不顾地听从,更何况这传话的人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众人一时间都安静下来了,良久才有人说道:“我相信柳管家不是这样的人,他之前还带着守玉楼的饭菜来看望过我和我老母。” “李掌柜也不像是这样的人。反而是之前我看到了那林宇带着他的老母在衣裳铺子闹的事情,那母子俩模样真是瞧不上人家李掌柜。” “就是就是,我当时也看到了,人家李掌柜自己经营起一个衣裳铺子,他母子吃人家穿人家的还在外面勾搭要小妾。要我是李掌柜我肯定也是要和离的,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 “就是说啊,那小妾在门口闹的事情我还看见过,别是这林家不甘心,恼羞成怒,今日故意来报复李掌柜的吧……” “可不是,要我说啊,没准就是这样。这李掌柜都和离了他还来闹,可不就是想找回面子嘛。” “我听说啊,李掌柜同他和离之后,他和他老母连饭都吃不上了。他还自以为自己是个秀才,粗重的活都不愿意干,你没看见他穿的那破烂的衣裳,那些读书人也都不愿意搭理他了。” …………… 众人的话逐渐转移到了林宇之前闹出的小妾的事情上,话里话外都是对林宇的贬低,对李华的同情。 林宇听着气得浑身发抖,一怒之下,破口大骂,“你们知道些什么!?整天就知道乱嚼舌根子!我就算娶小妾那又如何?你们自己去问问哪个男人身边不是有妻有妾的,哪个男人不想三妻四妾。你们没有那是你们穷,没有钱,也没有才!我有钱,我也有才,我纳个小妾关你们何事?” “说我污了读书人的名声,哈哈哈哈,”林宇仰天大笑,“那只不过是你们羡慕!” 众人被林宇的话触怒,捡起烂菜叶子和臭鸡蛋就往林宇身上砸,边砸边骂,“你自己不要脸,还好说我们,以为我们都想你这样不要脸吗!” “看他这个样子,也知道为何周围的人都不同他交往,如此恶心的人,赶紧离我们远远的!” ……………… 李华看着林宇像疯了一般地在街上又骂又笑的样子,心里一片悲凉。 最后还是叶枫出面,让人将林宇直接扔到巷口,免得耽误守玉楼的生意,污了守玉楼的地儿。 ☆、第三十四章 “李姨,你还好吗?”黎玉倒了杯热茶递给了脸色有些苍白的李华。 李华接过热茶捧在手心里面,对黎玉笑了笑,道:“没事,你李姨见过的大场面可多了。” “说起来,因为这件事情让你们小两口都没有说够就走了。”李华转了话头,打趣黎玉,“也不知今日我住在你这儿,你家那口子会不会生气?” 黎玉故作生气地瞪了李华一眼,“我见李姨今日怪会打趣我了。” 李华笑了出来,看着茶杯中漂浮的茶叶,叹息道:“今日倒是彻底同那人断了关系了。” “李姨可伤心?”黎玉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李华将手中的茶一饮而尽,笑道:“我巴不得呢!就如他们今日所说,我一个衣裳铺子的掌柜,每个月挣不少钱,找什么样的找不到,还非要吊死在这一棵歪脖子树上吗?” “那李姨是有另找的打算了?”黎玉凑近李华,小声问道,“你觉得柳管家怎么样啊?” “哎呦!”黎玉话刚说完,就吃了李华一下打,捂着额头委屈地看着李华。 李华双手环抱,看着黎玉笑道:“你这小丫头,倒是操心起这种事情来了,小小年纪就想当红娘?” 黎玉“嘿嘿”地笑了笑。 李华见此,心里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行了,你这丫头就别操心我的事情了,我自有打算。” “那好吧。”黎玉知道李姨是一个有主见的人,性子也豁达直爽,她若是心中想做一件事情,你根本拦不住她。但是同样若是她不愿意做这件事情,你就算用尽万般方法也没有用。 黎玉继续说道:“那李姨若是有心仪的人一定要告诉我!” “知道啦。”李华捏了捏黎玉的小脸,“鬼机灵。” 黎玉吐了吐舌头,“那李姨我酒楼里面还有事情,我就先去忙了。” “去吧去吧。”李华道,“若是有需要我帮忙的说一声。” “这怎么能行,李姨还是好生歇着吧,今晚让李姨尝尝我的手艺。”黎玉换了一身干净的粗布衣裳,她还是舍不得在后厨穿那种精致的衣裳让李华休息休息,便出门了。 但黎玉刚将门关上忽然听见旁边一股幽怨的声音传来,“我说你们怎么聊这么久……” 黎玉顿时吓了一跳,好在那人眼疾手快地捂住了黎玉的嘴巴,才没有惊动屋里面的李华。 黎玉看着满脸埋怨神情的叶枫,拍了拍胸脯,又抬头看向叶枫。 叶枫了然地将手松开,小声说道:“我今日从天还没亮就等你回来同我说玉娘的事情。可你到好,在门口同傅峰腻腻歪歪半天不进门。好不容易你们快说完了,那个不知死活的林宇又来闹事。” “不过是一个看不清自己的吃软饭的书生,也值得你们在门口纠缠这么久,让人扔走就是了。” 黎玉听着叶枫絮絮叨叨地说着,言语中的幽怨充分地展露无遗,难怪他刚才让人扔了林宇的时候一脸的不耐烦,她还以为他真的是嫌弃林宇碍着守玉楼的生意了。 黎玉尴尬地笑了笑,连忙说道:“叶掌柜叶掌柜,你别着急,我已经同玉娘说过了,具体情况如何还要等玉娘想清楚。若是玉娘想清楚了,她自然会来找你的。” “真的?”叶枫连忙问道,“你能保证玉娘会来找我吗?万一她不来怎么办?” “不来…”黎玉顿了顿,耸了耸肩道,“那你就只能发扬以往那种死皮赖脸锲而不舍的精神了。” “…………”叶枫无语地看着黎玉,这不就跟他先前一样了吗? 黎玉看见叶枫一脸“你有什么用”的嫌弃神情无奈地将她同玉娘说的话完整地说了一遍,“以往不注意的东西,忽然失去了之后才懂得珍惜。” “若是玉娘真的心里有你的话,这几日定然会来找你的。”黎玉如此说道。 叶枫听了黎玉的话沉默了良久,才叹了口气转身离开。 从那之后过了几日,黎玉有些无奈地看向依在二楼围栏旁目光一直看向守玉楼外的叶枫。 “叶掌柜这是在等谁吗?”柳管家忍不住问黎玉道,“这多天一直如此,感觉都快要魔怔了。” 黎玉也不知道该如何说,只好道:“可能过几天人就来了吧。” “希望如此吧。”柳管家叹了口气,接着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黎玉也忍不住抬头看了看望眼欲穿的叶枫,也是无奈地叹了口气,阿弥陀佛,老天保佑,玉娘赶紧来吧,不然她也真的怕叶枫变成了望玉石。 而玉娘那边,自从黎玉同她说了那番话之后,她心里便一直有一股异样的情趣在蔓延,而且愈演愈烈,那种陡然失去某种东西的失落感,让她有些不敢去细想。 玉娘翻来李子梵之前留下的药箱,修长的指尖拂过一个又一个一尘不染的瓷瓶,却又忽然烦躁地将药箱猛然盖上。 良久之后,玉娘叹了口气道:“玉娘啊,玉娘,你现在为何变成了这副让人看不起的德行了?” 玉娘抬头看了看铜镜里面映衬着的自己,常年用药膳调理的肌肤如玉,精致的眉眼,削薄的樱唇,一切都同她肆意快活时的样貌没有太大的差别,唯一的不同便是这眉间化不开的愁绪。 之前的愁绪是因为李子梵,此时的呢? 玉娘垂首间又恍然看到角落里积满灰尘的剑鞘,自从李子梵死后她便再也没有拿起过那把剑了,之前那种肆意的生活似乎离她越来越远了。 玉娘鬼事神差地将那把剑拿起来,抖落的灰尘让玉娘忍不住咳嗽。 玉娘细细地将剑擦干净,轻抚剑柄时,眉目间陡然变了神色,一道寒光闪现,玉娘熟练地拔剑起舞。 黄昏洒落的屋中剑光穿梭,窗边放着的万年青的绿叶随着剑气微微抖动,偶尔落下来的一两片叶子被凌厉的剑光分成了两半。 待玉娘收剑时,额头布满了细汗,但那清眸中却充满了异样的神色,一股侠义豪迈的气质在玉娘周身展现。 玉娘嘴角微勾,脸上的神情好似碰到了久别重逢的老友般放松与欢喜,如此神采奕奕的样子如以往完全不同。 玉娘低头轻抚着剑鞘上精致的花纹,忽然脑海中响起了一个声音,“我觉得厨娘不适合你,你有那么好的武功为何要拘泥于这油盐酱醋里?而且你也不是一个愿意被拘束的人,为何要自己给自己做个牢笼呢?” 这是当年叶枫刚来酒楼,偶然一日见她做菜时对她说的话,她那时还笑他不懂情爱,不知这其中滋味。 原是她自己将自己困住了。 不管是李子梵的事情还是叶枫的事情,都是她不敢迈出那一步,懦弱地给自己圈了一个自以为安全的小天地,竟不知如此反而让自己困住了,永远走不出来。 ☆、第三十五章 天还未亮,玉娘便起身换下了她这几年长穿的农家衣裳,拿出了压在箱底的衣裳。 一身棕色的劲装勾勒出玉娘挺拔玉立的身材,墨黑色的长发被一根长带扎起,樱唇微挑,精致的五官张扬着锐气。 玉娘简单地收拾了个包裹,便背着下山了。 东方破晓,云蒸霞蔚,玉娘便来到了镇子上,远远地便看见叶枫现在守玉楼门口东张西望,随后又垂头丧气的样子。 在找人?玉娘有些疑惑,伸手拉低了头上的斗笠遮住了脸,又不放心地用手帕遮了半边脸这才走了过去,压低声音说道,“请问叶枫在这里吗?” 叶枫本来还在为玉娘迟迟不来而烦躁,忽然听见一声询问,顿时有些疑惑,转身便见一位身着劲装的女子压低着斗笠站在他身后。 这久违的带着江湖气息询问的口吻让叶枫忍不住提高了警惕,而且他方才一点儿脚步声都没有听见,由此可见这人武功定然不低。不过他自从接管了守玉楼之后就没有再惹过事了,应该不会是仇家把…… 但叶枫心里也有些不确定,毕竟他之前也是年轻气盛得罪了不少人。 “我就是叶枫。姑娘,你找我有何事?”叶枫提高了警惕,向后微微扯了几步,密切注意着对方的举动。 玉娘嘴角微勾,缓缓说道:“我久仰叶大侠的名声,特来、” “不好意思,”叶枫听见她不是为寻仇而来,便立刻摆了摆手,说道,“姑娘,我退隐江湖很多年了,你若是想要找我切磋,恕不奉陪。” 叶枫说完转身便想走,但又被那人叫住,“等等,叶大侠会错意了。” 叶枫止住了脚步,看向那女子心里有些疑惑。这人不为寻仇,不为切磋,那这人是来找自己干什么的? 玉娘上前一步,洁白的手帕下面若隐若现着姣好的面容,微微抬眸不着痕迹地看向叶枫,说道:“我是来向叶大侠提亲的。” “什么?!”叶枫顿时眉头紧锁,快步走到女子面前。玉娘也被他忽然的举动吓了一跳,连连后退,生怕被发现了。 叶枫见那女子有些慌乱地样子,站在原地沉默。玉娘紧张地垂首站在他面前,完了完了,这么快就穿帮了? 良久之后,叶枫才说道:“……是玉娘让你来的?看来我是没有机会了。”叶枫的语气中充满了浓浓的悲伤,他到最后也没想到玉娘会用这种方式告诉他。 玉娘听见叶枫这么问也是一愣,随后明白过来,嘴角不禁显露一丝苦笑,但又很快隐下,“你说的玉娘是谁?” “你、你不是玉娘找来的?”叶枫的心情顿时欢喜了起来,又一次确认道,“你真的不认识玉娘?” “不认识。”玉娘说的非常肯定,便见叶枫方才还阴郁的眉眼间立刻染上了笑意。 “那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叶枫问道。想来他这几年都安安稳稳地在玉娘住处和守玉楼之间忙碌,也没做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怎么会忽然冒出这么一个人? 叶枫如此想着,看向那女子的目光逐渐变得锐利起来,“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玉娘察觉到了叶枫目光的变化,心里有些无奈,这人怎么就是不相信她就是来求亲的呢? “我就是来提亲的!你到底嫁不嫁!”玉娘忽然挺起胸膛,强硬地上前一步,伸出手便想抓叶枫的衣襟将他拽到自己面前,但没想到叶枫却向后微微一撤步避开了。 “姑娘,我已经有了心上人了,这辈子不可能再对别人动心了。”叶枫如此说道。 “那个叫玉娘的?”玉娘如此问道,言语中似充满了不甘心,“你方才就是在等她?” 叶枫点了点头,“所以姑娘还是请回吧。” “不行,我好不容易下山来找你,可不能就这么回去了。”玉娘说道,“我就一定要嫁给你!” 此话说出口玉娘自己都愣了片刻,一抹嫣红立刻染上了脸颊。 “抱歉,姑娘。”叶枫说道。 “少废话。”玉娘手中的剑立刻出鞘,迎着叶枫的面门便上,“是输是赢,试过才知道。若我赢了你可要嫁给我了!” 叶枫听此,忽然想起来,他似乎在玉娘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说过相似的话,“少废话,是输是赢试过才知道,若是我赢了,你便要把这江湖名号送给我了。” 叶枫不禁仔细审视着这位女子,只见银剑飞出在晨曦的照耀下闪耀着寒光,身形飞转,一招一式皆是凌厉洒脱,如黑曜石般双眸闪动着自信的光泽,微风轻拂,吹起了那手帕露出嘴角那一抹笑意。 眼前潇洒的身影忽然同久远记忆中的人重合起来,叶枫顿时瞪大了双眸,一瞬间的愣神竟忘了躲闪,剑光直逼自己的面门。 玉娘见此,连忙翻转手腕,让剑擦着叶枫的脸过去,削断了几缕黑发。 “你在干什么?”玉娘心有余悸地看着叶枫,语气中忍不住带上了怒气。同人交手的时候怎么能走神?若是敌人,早就身首异处了! 从方才的举动中叶枫更加确定了此人是谁,心中澎湃翻滚的心情难以言语。良久之后,叶枫才微微挑眉,笑道:“这位姑娘方才还说要娶我,结果居然下手这么狠。这可真让我担心我嫁过去之后的生活会如何?” 玉娘被叶枫的话气得笑了出来,“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叶枫耸了耸肩,似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我也没想到姑娘居然会出阴招,故意找我们第一次相见的场景让我心生恍惚,这可真是胜之不武啊。” “少油嘴滑舌!”玉娘笑道,“明明是你自己学艺不精,这么多年居然一点儿长进都没有,就算方才你没有那一瞬间的愣神,我也照样能打赢你。” 叶枫听此微微挑眉,道:“试试?” “试就试!”玉娘说着提剑便上。 叶枫抽出腰间的软剑扬手挡住了玉娘的攻势,扬手摘了玉娘的斗笠,随后对玉娘微微一笑,“若是我赢了,我可不能嫁你了。” 说完,叶枫身形闪动,瞬间来到玉娘身侧,凑近玉娘的耳朵,小声说道:“我娶你。” 玉娘耳垂红润,手腕翻转,挥剑斩下,看着匆忙躲闪的叶枫笑道:“不正经。” 叶枫笑了一声,再抬眼时,漆黑的双眸中充满着彻骨的寒意,衣衫蹁跹,剑光若寒霜。玉娘见此便知叶枫认真了,她便也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提剑而上,纤细的腰身蕴藏着无穷的力量,身影闪动,气贯长虹。 两人一招一式互不相让,剑式如破风般凛冽,身形如游龙般矫捷。本是水火不容之势却没想到守玉楼里面忽然想起了黎玉的声音,“叶掌柜,你还没弄好吗?” 叶枫和玉娘皆是一愣,但玉娘立刻反应过来,一把抓住叶枫的衣襟拽到身前,“你到底、哎!” 叶枫也没有想到能被玉娘抓住,脚下竟是一个踉跄,直直向后摔了过去,玉娘本就紧紧地拽着叶枫的衣裳,直接一头栽倒了叶枫的胸膛上,叶枫下意识地环住玉娘的腰身,免得她受伤。 黎玉开门便看见了这一副活色生香的画面,并且一眼就看出了玉娘。 一阵沉默无言后,黎玉快速往后退,立刻将门关上了,在门内喊道:“我什么都没看见!但你们如果想继续还请移步楼上,守玉楼要做生意了。” 玉娘羞得从脸红到脖子,叶枫却是哈哈大笑,让玉娘气得牙痒痒。 ☆、第三十六章(重修) 叶枫和玉娘好了之后,黎玉终于不用再盯着叶枫恨不得吃了她的目光在酒楼中干活了,这真的是可喜可贺! 黎玉对着面前英气逼人的玉娘打量了半天,道:“我竟不知玉娘你还有这一面。” 玉娘笑道:“我之前不是同你说过我早前在江湖游历,自然习得武艺。只不过遇到李子梵之后才洗手作羹汤。” “说起这李子梵,”黎玉顿了顿,问道,“玉娘可放下了?” “如何是放下了,如何是放不下,我自己还有些分不清楚的,”玉娘道,“但我知道我不能再将自己囚禁在一方天地了。” 玉娘摸索着放在手边的剑鞘,笑道:“不过,当我手握银剑,戴上斗笠的时候,忽然那种自由自在的感觉又回来了,那时候我忽然感觉李子梵似乎也并不是那么重要了。” 黎玉听此由衷地笑了,看来玉娘找回了更重要的东西,也放下了。 在门外听墙角的叶枫听此也是发自内心地一笑。他从刚才帮玉娘整理包裹的时候就看出来了,玉娘的包裹里面就简单的几件衣裳,一件李子梵的东西都没带,连那些常年不离身的药瓶都没有带着。 “那叶掌柜?”黎玉眨了眨眼问道,“玉娘可喜欢他?” 玉娘看着黎玉一脸八卦的样子,戳了戳黎玉的额头,笑道:“我让你来守玉楼是来帮厨的,可不是让你来当红娘的,我看你这红娘当得可比厨娘要兴起。” 黎玉吐了吐舌头,“掌柜的舒心了,我才能有工钱啊。” “那你就跟着外人一起算计你的师父?”玉娘双手环抱,看着黎玉道,“叶枫可将什么都告诉我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叶掌柜居然出卖我?!”黎玉心里顿时气得不行。这时候知道把自己摘干净了,这可坑死她了。 玉娘故作生气地“嗯”了一声,黎玉立刻就怂了,“就、就算叶掌柜不对你说,我也肯定要告诉你的。抱歉,师父,算计了你一回。” 玉娘看着黎玉双手合十,可怜兮兮地看着她,生怕她生气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道:“行了,我没生气,刚才是逗你玩的,我知道你也是为了我和叶枫好。不过,下不为例。”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黎玉道,“我保证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玉娘看着黎玉讨饶的样子,立刻又笑了出来,说道:“让你来镇子上果然是对的。” 黎玉有些不明白地看着玉娘。 玉娘解释道:“你同之前变得大不相同了。” 黎玉听了玉娘的话微微一愣,随后笑着点了点头,道:“确实有些不一样了。” 之前她总是对所有人有一份防备,一直想着如何为自己谋划,如何才能在一件事情中牟利然后全身而退,但现在她似乎将自己的心门打开了,让同她亲密的人能够进来。 她能察觉到自己的不同,因为她有时候会感到些许不安,但是每当这个时候傅峰便会察觉到她微小的变化,给她安全感。 之前无人依仗,她活得很累,现在有人依靠,她活得很自由。 “我说你们怎么还没有说完?”一直等在门外的叶枫有些不耐烦地推开门,看着黎玉说道,“黎玉啊,你今日不是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吗?再不做,天都要黑了!” 这不刚天亮嘛?黎玉抬头便见叶枫一脸嫌弃地盯着她。……行行行,我知道我是个多余的,我这就走还不行吗! 黎玉有些无奈地对玉娘说道:“那什么,玉娘我还有事,先走了。叶掌柜今日闲得很,让他陪你吧。” “你不用理他。”玉娘说着瞪了叶枫一眼。 “不是,玉娘我今日是真的有事,等我回来咱们再聊啊。”黎玉边说边快步走到门外,“你们俩慢慢聊,慢慢聊。” 说完,黎玉还贴心地将门带上。 叶枫心里颇为满意,立刻坐到了玉娘的身侧,但还未等开口,玉娘便道:“你若是再往前,我就揍你。” 随后玉娘见周围确实没人,从包裹里面拿出一个有些破旧的卷轴,犹豫了片刻,对着叶枫认真地说道:“我跟你商量一件事情。”她本来想着等过段时间再说,但是又觉得这是迟早的事情,还是早点告诉叶枫为好,免得到时候弄得两个人都不开心,早说还能早作些准备。 “怎么?”叶枫见玉娘神色严肃,心里也是一紧,忙问道,“有什么事情难住了?” 玉娘摇摇头,道:“不是,是我要走了。” “嗯,”叶枫应了一声,问道,“去哪里?” 玉娘看着叶枫似不在意的样子,心中狐疑,她原本还以为要废很大的力气才能说服叶枫的。 “去哪里,我还没想好。”玉娘如实回答道,“只不过在这里呆久了,想换换地方,毕竟我之前便想要有朝一日能够游遍大江南北。” “确实不错,”叶枫点了点头,十分赞同玉娘的说法,“你想好什么时候去了?” “还、还没想好。”玉娘顿了顿,随后说道,“我是想着再过段时间的,你放心,就算我出门游历也会时不时地回来一趟看看你,所以、” “嗯?”叶枫这才反应过来,惊讶地问道,“你一开始没想着带着我?!” 玉娘看着叶枫震惊的样子,反问道:“你一开始就是想跟我一起?” “对啊!”叶枫道,“不然我一个人待在这里干什么?!” “那、”玉娘话刚出口,便被叶枫打断了,“我是一定要跟你去的,你休想甩开我!” 叶枫站起来焦急地走来走去,嘟囔道:“不行不行,我这几天一定要寸步不离的跟着你,免得你哪天忽然跑了都不知道,但是还要把守玉楼的事情先弄好,若是走了我还需要将一些事情交代好……” 玉娘看着叶枫边走边嘟囔,最后竟让回头狠狠地亲了她一口,然后转身门外跑去,道:“我要赶紧去将事情都布置妥善了。” 玉娘楞在原地良久,看着半开晃动的门,忍不住笑出声。 黎玉从玉娘房中出来后便直接到了后厨,锅里缓缓冒着热气,谷香浓郁。黎玉蹲着填了几把火,映着莹莹火光,脑海中想起了玉娘方才说她变了的话,忍不住低声笑了出来。 眼瞧着这粥熬得差不多了,黎玉便小心地将它们盛了出来,放在一个精致的饭盒中。 黎玉之前想了很久,去看望傅峰要给他掌柜的和一起干活的人带些什么东西,太贵重的怕她也拿不出来,便宜的东西又怕人家瞧不上眼。最后黎玉才决定认认真真地给做顿饭给傅峰他们带过去,挂着守玉楼的牌子不会让人觉得敷衍了事,而且她对她的厨艺也很有信心,定然会让那些人赞不绝口。 黎玉将棉布包裹在饭盒夹层免得这粥凉了,随后便依着傅峰告诉她的方向寻找路。 黎玉一开始便知傅峰上工的地方与守玉楼相隔大半个镇子,但也没想到居然这么远,居然都快走出镇子了。 黎玉双手抱着饭盒,气喘吁吁地看着镇口内零零星星散落着的小木棚,“……应…应该就是这里了吧?” “黎姑娘?” 黎玉忽然听见有人叫她,转身便见王掌柜站在她身后,看着她问道:“你怎么今日来了这里了?” “王掌柜?”黎玉连忙将手中的饭盒放下提着,平稳了呼吸,道,“我来这里找人。” “找人?”王掌柜有些疑惑地看着黎玉,随后又说道,“不知黎姑娘想找什么人,这里我比较熟悉,也许能帮到你。” 王掌柜同黎玉解释道:“镇子上之前因为进货的人来来往往出了一些事情,所以现在我们只能从这里将货运进来。我的那些蔬菜瓜果也是从外面的地里摘下来从这里运进去。分两拨人,一拨人就是在地里忙活顺带将菜运到镇子口,我领着一帮人来交接。” “给守玉楼的那批是最早运过来的,然后就直接被你们接走,剩下陆陆续续送来的这些就是我今日要散卖的。”王掌柜如此说道。 黎玉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哎,来了!”王掌柜招呼着后面的伙计,“来来来,赶紧去接!” 黎玉顺着王掌柜指的方向看见一辆辆牛车拉着满满的果蔬从小路往这边走来,而那领头的居然是傅峰?! ☆、第三十七章 傅峰跟着牛车,注意着车脚下的石子,用衣袖擦了擦额头的汗。旁边的伙计施言忽然推了推他的胳膊,指着王掌柜说道:“哎,你看王掌柜旁边站的那个美人是谁啊?之前怎么没见过?” “什么?”傅峰顺着施言指的方向瞥了一眼,立刻便愣住了。 施言看着傅峰呆愣的样子,笑了出来,打趣道:“怎么,看上人家了?居然看一眼就愣住了,不过这人长得确实美,水灵灵的。” “……不是。”傅峰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对施言的打趣视而不见,快步往前走。 施言看着傅峰匆匆逃脱的背影,忍不住笑道:“哎哎哎,看美人也别那么着急啊!” 施言心道傅峰这人平时跟个木头一样,很少说话,本以为是个性子冷淡的,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 黎玉看着傅峰快步往这边走,心里忽然莫名地紧张起来,手不自觉地握紧饭盒提手。 王掌柜看着傅峰他们来了,又看了看身边的黎玉,心里忽然有想撮合傅峰和黎玉的想法。傅家一家人都在他这里上工,虽然因为前几年的事情家里的情况一落千丈,但是傅峰这个人他还是十分看好的,干活也肯出力。黎玉他这几次相处也觉得是个机灵的姑娘,而且看待事物的眼光有些开明,若是同傅峰在一起,能帮衬傅家不少。 王掌柜如此想着,便笑道:“这领头的叫傅峰,干活可是一把好手,虽然家里面是穷了些,但人老实肯干。” 黎玉听见王掌柜夸奖傅峰,打从心眼里高兴,笑道:“他这人是挺好的。” 王掌柜听着黎玉接着他的话夸傅峰便觉得此事有门儿,便想着之后要不要找机会让她俩熟悉熟悉。 傅峰看见黎玉心里欢喜,但没想到走到一半却见黎玉低头笑着同王掌柜相谈甚欢,心里顿时觉得极不舒服,步履忽然就慢了下来。 倒是王掌柜看见了傅峰,忙招呼过来,“傅峰,你过来。这是守玉楼的厨娘叫黎玉,那做饭的手艺是一等一的好。” 傅峰听见王掌柜夸赞黎玉的话心里又甜又酸,闷闷地点了点头,却又直接将黎玉手中的食盒接了过来。 黎玉发现了傅峰情绪上细微的差别,有些奇怪地抬头看他。 但因傅峰在外人面前本就是不爱说话的样子,王掌柜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反而看见傅峰主动帮黎玉提食盒觉得傅峰心里也是对黎玉有好感的。 王掌柜怕黎玉见此会觉得傅峰不好相处,便道:“他这人虽然沉默寡言,但为人老实,你同他相处一阵便知道我说的定然没错。” 黎玉听了王掌柜的话愣了愣,笑而不语,她好像忽然明白了王掌柜话中有意撮合她们俩的意思,但傅峰难道没同他们说过已经成亲了吗? 傅峰看着黎玉嘴角一直带着笑意,也不知她高兴的心情是因为自己还是王掌柜,心里有些别扭便也不说话。 王掌柜笑道:“傅峰啊,这守玉楼是我们的大财主,这食材到了,我要去看着卸货,你帮忙照看一下黎姑娘。” 黎玉听了王掌柜的话,眉头微微一皱。 待王掌柜走后,黎玉笑看着傅峰,问道:“王掌柜之前也让你接待过别的女子?” 傅峰本还在疑惑王掌柜的话是什么意思,听此忽然就愣住了,低头见黎玉笑眯眯的样子,立刻反应过来,连忙解释道:“不、不是,之前从来没有过!” 黎玉故意装作不相信的样子,问道:“真的。” 傅峰点了点头,随后挠了挠头,又看了看黎玉,问道:“你、你方才在跟王掌柜聊什么呢?” “聊你啊。”黎玉见傅峰紧张的样子,以为他还害怕自己不相信,笑道,“我知道之前定然是没有的,王掌柜许是想撮合我们俩才这么说的。” “啊?”傅峰这次是真的有些愣住了,“但我跟他们说过我已经成亲了,就在我们成亲后的那日我来镇子上后就立刻跟他们说了。” “但你从来都没有再谈过此事,我们也没见过你说的那个漂亮的新媳妇儿。”施言忽然从傅峰的身后冒出头来道,“我们都以为你是骗我们的,那阵你们家也因为王岚的事情闹得有些不愉快,我们都觉得你是不想丢面子才糊弄我们娶了媳妇,谁知道竟然是真的。” 施言说着摊了摊手,笑道:“掌柜的这次可闹了大乌龙,还想撮合你们俩,让我们不要捣乱来着。” 傅峰这才弄明白王掌柜的意思,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同王掌柜仔细解释了一番。 “哈哈哈,原来是这样。”王掌柜笑道,“我就觉得你们两个有夫妻相,原来这傅家小子真的成亲了,我当时还以为他是骗我的。” 随后又对傅峰说:“黎姑娘我相处过几次,确实是个好姑娘,以后可要对人家好点儿。” “我知道。”傅峰应道。 “我也没想到傅峰一直同我说的掌柜的居然是王掌柜,我今日带了些自己做的小菜,看着也用早膳的时间了,不如你们尝尝?”黎玉说着让傅峰将食盒放在旁边王掌柜卸货的棚子的木桌上。 食盒一打开,浓郁的饭香便飘了出来,清凉的小菜配着喷香的肉粥,让人食欲大增。 王掌柜见此也是惊讶,要知道黎玉现在可是守玉楼有名的厨娘,守玉楼的一道菜价钱可是不低,更别说这么大一盆粥了。 “哎呦,守玉楼的手艺,我这辈子没想到还能吃上。”施言说着便凑了过去,忙向黎玉要了一碗。 黎玉看着这人眉清目秀,但微挑起的桃花眼却为这人增添了几分不正经,不过看他同傅峰交谈自然的样子,两人的关系应该不错。 黎玉给他盛了一碗,笑道:“傅峰以后要托你多多照顾了。” “好说好说。”施言端起碗,细细闻了闻,忍不住赞叹道,“这饭香光闻到就忍不住饿了。” 黎玉笑着道谢,又准备将粥分给了其他人,但却被傅峰抢了碗,“我来吧,你去歇着。这食盒你从守玉楼自己提来的?” “没事,不累。”黎玉说着推到一旁,将地方让给了傅峰。 其他人见到傅峰来了顿时没有了面对黎玉时的拘谨,同傅峰打趣说笑,纷纷说着多来点儿。 黎玉看着傅峰被人围在中央,热闹不已的情景,嘴角不住地往上挑。 “这守玉楼的菜果真是名不虚传。”王掌柜端着空碗走到黎玉身边。 黎玉接过王掌柜的空碗问道:“王掌柜,要不要再来一碗?” “不用了,”王掌柜看着那群伙计笑道,“别看着你带了一大盆粥过来,也不够那些人分的。” 王掌柜说着冲那边喊道:“行了,都别抢了,尝尝味道行了。” 黎玉看了看那群伙计,又看了看傅峰忽然说道:“王掌柜我们不如来谈个生意吧。” “哦?”王掌柜似乎知道黎玉想要说什么,道,“黎姑娘想包了我们这些伙计的饭?但我可付不起这么大一笔菜钱。” “我也没有这么大能耐跟您谈这么大买卖。”黎玉笑道,“我只想包了你们这些伙计的早饭。” 黎玉说着指了指傅峰,道:“主要是他的。” 王掌柜方才说过了,傅峰现在主要是在菜园那边干活,只有早上来送食材的时候会过来。 “你要是这么说,那我可要把傅峰再调回来了。”王掌柜笑道,“他之前也是在我店后面忙活,你们俩也是一直都没碰见。他从家中回来之后才跟我说想回田里干活。” “田里活累,但是挣得钱多一些。”王掌柜道,“不知这顿饭钱黎姑娘准备要价多少?” 王掌柜确实有些心动,都说一日之计在于晨,这守玉楼的饭菜可不是一般人能吃的上的,若是早上有这么一顿好饭等着,伙计们自然干劲十足,说不定这一天心情都欢喜。 黎玉想了想说道:“这食材需要王掌柜提供,你提供什么样的食材我就给你们做什么饭,好食材自然做好饭,普通的食材就做普通的饭。” “守玉楼做出来的普通的饭也是不普通的啊。”王掌柜笑道。 黎玉却说道:“但王掌柜却能借此让伙计们更加努力地干活,毕竟这食材可是从他们手里种出来的。” 黎玉继续说道:“偶尔吃顿好的,伙计们心里自然也是感激王掌柜你的,干活也会更加出力。王掌柜看哪个当官的不是奖罚分明?” “哈哈哈,没想到黎姑娘还懂这些。”王掌柜听了黎玉的话确实觉得十分有道理,但他也不相信天底下有这么好的买卖,“不过黎姑娘也不会白干活吧?” “这是自然,我就算想为傅峰做饭,但用的总归是守玉楼的东西,总要给掌柜的一点分成,不然可说不过去。”黎玉笑道,“守玉楼正常价格的一半,您看如何?” 守玉楼菜价的一半差不多也就是寻常酒楼买一道菜的价格,确实是便宜了许多,本来他也就要给这些伙计做饭买饭吃。 至于用的那些食材,这些人也吃不了多少,但也亏不了多少。 而有了守玉楼做的早饭这个条件,对他而言其他的好处也是不少,方才说的那些且不算,原本他想要给几个人涨的工钱便可以借此不涨了,招伙计也有了更大的余地…… 王掌柜沉思了片刻,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同你做成这个买卖。” 王掌柜说完便冲那群伙计喊道:“傅峰媳妇儿说要按寻常的价格给你们送饭,你们这可是沾了傅峰的光。” 伙计们听了话顿时炸开了锅,纷纷好感谢黎玉,顺带着打趣傅峰。 傅峰听了王掌柜的话愣了愣,将手中的最后一碗粥拿在手中,走到黎玉身边。王掌柜见此笑着忙活别的事情了,将地方留给了傅峰。 傅峰抿了抿唇,有些不满地看向黎玉,问道:“你身子还没彻底养好,每天早起做这么多人的饭、” 黎玉打断傅峰的话,摇摇头道:“没事的,而且这样我们就能每天见面了。明明都在一个镇子上,却一直见不着面。” “那也不能、”傅峰话说到一半便被黎玉接过去,“那也不能累着,我知道的。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让自己累着了,再说你每天都能看见我,如果你哪天看见我脸色不好,我保证立刻就不做了。” 傅峰心知黎玉一旦决定的事情很难改变,只好点头应道:“那好吧。” 随后傅峰将手中的粥递给了黎玉,黎玉摇摇头,道:“再来之前我就已经吃过了。” “走了那么多路,不饿吗?”傅峰问道。 “哎呀,不饿,你快吃吧。”黎玉说着指了指那群恨不得将小菜舔干净的伙计们,无奈地笑道,“不然一会儿你可没吃的了。” “没事。”傅峰说着将手中的粥慢慢喝完,只觉得他的媳妇儿做的饭就是好吃。 傅峰喝完之后对黎玉说道,“我一会儿同掌柜的说说今日不上工了,陪你在镇子上逛逛。”上次他发的工钱他其实偷偷留了一点儿,本来就打算给黎玉买个物件,但又不知道她喜欢什么。 黎玉来看他,他心里欢喜激动不已,只想今日一日都同她一起。 ☆、第三十八掌 镇上街角一家不起眼的小酒楼里面,董二一身粗布麻衣在后厨被烟呛得双眼通红,“真是穷到家了,就知道捡一些别人不要的潮湿的柴火,呛死了。” “你在嘀嘀咕咕说什么呢?”一个身材健硕的男子走了进来,看向董二的目光中满是轻蔑,“你不会还以为自己是守玉楼你们的掌勺厨子吧?不是我说,这人啊,要知道自己处在什么位置,要不是我好心收留你,给你口饭吃,你以为你还能在这里废话?” 董二听了这话,垂在身侧的手不禁握紧,但他却也没有办法反驳。他被守玉楼赶出来之后,他同宋石的事情便不胫而走,现在镇子上有点儿名气的酒楼都不愿意要他。他之前倒也想去干其他的活计,但没想到上工第一天就被别的酒楼的同行看到了,对他冷嘲热讽的,气得他当场跟人打了起来,结果弄坏了公家的东西,被赶出来不说,还赔了一笔银子。 董二摇了摇头,不让自己去想这些,忍下心中的怒气,但默不作声地蹲下来,顶着浓烟添柴火。 那男子见此,冷哼了一声,转身便离开了。 夜幕降临,董二头顶着陈密的阴云喝得酩酊大醉,一手提着酒坛子,一手摸了摸嘴边的酒渍,骂道:“狗日的,我当大厨的时候,你们家这破酒楼还不知道开没开,敢对我这么说话!” 说着,董二提起酒坛仰头猛灌了一口,“等我翻身之后,定然要你好看!” 说着,董二哈哈哈大笑起来。恍然间,董二感觉自己似乎看到了宋石从花楼里面出来。董二揉了揉眼睛,瞪大了看向不远处那人,果真是宋石!董二扔了手中的酒坛就向他们冲了过去。 “哎呀,少爷你还好吗?那姑娘就是故意的,你可倒好真喝了那么多。”宋石小心翼翼地扶着方拓。这方拓可是镇子上有名富商方家的大少爷,若是有什么闪失,他可担待不起啊。 “你说什么!”方拓一把甩开了宋石的手,晃晃悠悠地用手指着宋石道,“我若是不喝完,岂不是让那些姑娘瞧不起。再说了,谁说我喝醉了,我精神着呢,要不是到了府中禁门的时候了,我还能再同她们一夜春宵呢。” 这方拓吃喝嫖赌样样都占,偏偏是家中的独子,方老爷就算恨得牙痒痒,也舍不得下重手。不过好在方拓也不是那么不知道好歹,到了禁门的时候就乖乖回来了,这也让方老爷对方拓的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而宋石就是某日被方拓救回来的。宋石之前跟着董二也是得罪了不少同行,那日正好被之前得罪过的同行堵在巷口的时候,被方拓看见了。 方拓那天也是被他爹刚骂完说他什么都不会,知道吃喝玩乐。他出门便看到了有人在欺负人,他脑子一热便将人救了下来,若是在之前他也根本就不会管这件事情。但没想到这宋石嘴还挺会说话,先是在他爹面前把他当做救命恩人那么夸,后来他犯了错也是他几句好话哄得他爹也没那么生气,这让他少挨了不少罚,他自然就将人留在身边了。 “是是是。”宋石连忙扶住走路踉跄的方拓,“大少爷的能耐谁不知道,咱们还是快些回去吧,免得老爷夫人知道了该担心了。” “我爹?”方拓想了想,忽然笑出了声,凑近宋石耳边悄悄说道,“我爹现在才没时间管我呢,不然我也不会跟人家拼酒。” “这段时间可是有贵人要来,我爹忙着打点呢。”方拓道,“我过段日子也要装几天有修养的富家子弟才行呢。” 贵人?宋石心里琢磨了一下,刚想趁着方拓醉酒多套几句话,却见一个黑影猛地冲他跑过来,吓得宋石立刻将方拓拉开。 方拓被宋石拽得差点摔倒了,借着酒劲儿的怒气立刻冒了上来,抓住宋石的衣领,问道:“那你不想活了?” “不不、不是。”宋石吓得话都说不清楚了,若是真将方拓惹恼了,他可吃不了兜着走。 宋石扭头冲着踉踉跄跄站起来的黑影喊道:“你到底是何居心,竟然敢撞方家大少爷,我看你是不想活了才是!” 方拓被宋石这么一喊,才注意到身后还有一个人。那人满身酒气,手中还提着一个酒坛子撒了不少酒,身材健硕,手摇摇摆摆地指着他们骂道:“就是你这个小兔崽子,害得我现在沦落到这种地步,你居然还穿得人模狗样的,我呸!” 说着,董二举起手中的酒坛就往宋石他们扔了过去,方家仆人见此立刻将方拓拉到一旁保护起来,酒坛摔碎在方拓的脚边,喷溅的酒沾满了方拓衣摆。 方拓立刻暴跳如雷,冲到董二面前指着董二的鼻子骂,“老子就算动你了,你又能怎么样?知道我是谁家的大少爷吗?敢在我的地盘上对我大呼小叫的,老子今天让你知道知道厉害!” 说着,方拓一脚踹在董二的肚子上。方老爷为了防止方拓惹事后受欺负,让方拓学了几天武。但是董二也不是个好惹的,方拓虽然学过武,但他不愿意吃苦,都是些花架子,娇生惯养的也没什么力气,董二铆足了劲双手抱着方拓的腰就给他掀翻在地上,接着就是对方拓一顿暴揍。 方拓也不是愿意吃亏的性子,两个人狠狠地扭打在一起。 方拓边打边对着方家仆人们喊,“你们都是吃闲饭的啊?我爹花钱雇你们可不是来看戏的!” 方家仆人这才回过神来,立刻上前帮忙。 董二一个人自然敌不过这么多人一起上,片刻之后便被两个仆人架着胳膊让方拓打。 方拓将心中的怒气尽数发在董二身上之后,看着被他打得鼻青脸肿的董二,笑道:“这下知道什么人不能惹了吧?我呸!” 方拓说着,冲董二的脸吐了一口口水,招呼着仆人们打道回府。 宋石这才从一旁悄悄地来到董二身边,方才董二将酒坛子扔过来的时候他便看清了这人是董二,便躲到了一旁,生怕让方拓知道了他同董二的事情被方拓迁怒那就麻烦了,因此直到方拓将火撒完了,他才敢出来。 宋石来到董二的身边,看着董二被揍狠的样子,忍不住摇摇头咂舌道:“你说你何必呢?你走你的阳关路,我过我的独木桥,我们进水不犯河水。你混得不好那是你自己没有能力,可怪不了别人啊。” 说着,宋石掏出一块丝绸所制的手帕,笑道:“看到没有?这是丝绸,金贵的布料,就这么一小块都值好多钱。我呢,用它给你擦擦,也算看在我们之前的情谊上。” 宋石拿着手帕装模作样地刚想给董二擦擦,却没想到董二看见宋石脸上的嘲笑竟是猛地坐起来,故意将头狠狠撞上了宋石的头,随后又立刻无力地瘫躺在地上。 宋石捂着被撞红的头,看着衣襟上沾染的董二的血,猛踹了董二好几脚,“真是不识好歹!” 说完,宋石便将手帕揣回兜里,赶上了方拓他们。 董二浑身被打得酸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忽然董二大笑起来,既笑自己的悲凉,又笑宋石小人得志,一时间心里竟然无限感慨,怒意也逐渐从心理蔓延到全身。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等他董二东山再起的时候,他定然会让所有人都知道后悔二字怎么写! ☆、第三十九章 夜幕之下镇口的草木棚还零零星星点着灯,几个伙计凑在一起谈论着今日挣了多少钱,担忧着明日还有哪儿活计招人。 “行了,你快些回去吧。”黎玉站在镇子口对傅峰说道,“这么晚了,你若是再送我回酒楼,明日定然来不及去田里了。” 之前傅峰在镇子上还好说,在守玉楼里面留一晚上也无妨,但现在傅峰需要早起从田里摘下新鲜的果蔬送过来,若是在守玉楼里面留一晚上,第二日肯定来不及去田里,如此那这一天的工钱定是要少很多的。 傅峰心里还有些犹豫,这么晚阿玉一个姑娘家家走夜路着实有些不安全。 但黎玉并没有给傅峰犹豫的时间,便对他摆摆手道:“那我回去了,不用担心,我会让自己有事的,等到明日我肯定会早早去给你们送饭。” “阿玉,等等。”傅峰挠了挠头,似有些不好意思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绢布包裹的东西递给了黎玉。 黎玉疑惑地接过,打开便见是一支精致的木簪子,正是她今日同傅峰闲逛时看中的那一支。 “你什么时候买了?”黎玉说完,忽然想起来中途傅峰似乎跟她说过要去上茅房来着,当时还支支吾吾的,她以为只是他不好意思说去上茅房呢。 傅峰解释道:“你嫁给我这么久,我也没有送你一件像样的东西,这簪子我见你喜欢便买了下来。你、喜欢吗?” 黎玉看着手中的簪子,笑道:“喜欢,很喜欢。” “那就好。”傅峰见黎玉爱不释手的样子,心里着实欢喜,却又说道,“时候不早了,你快些回去吧。” “嗯。”黎玉点了点头,道,“你也是,路上小心,明日我早早来见你。” “好。”傅峰应下,但两个人却谁也没动。 “你怎么还不走?”黎玉问道。她想看着傅峰走远之后再走,镇外的小路着实有些不平稳,她有些担心。 傅峰却道:“我看你走了之后再走。” 黎玉听此脸颊微红,说道:“这镇子上灯火通明不会有事的,你还是先走吧,我看着你走会放心些。” 但傅峰摇摇头,坚持地站在原地。 黎玉也知傅峰在某些方面的固执,若是这么拖下去,时间晚了夜路恐怕更不好走了。 黎玉故作生气地瞪了傅峰一眼,道:“那行,这次我先走,下次就该你了。” 傅峰笑着点了点头,但心里却也没想着下次自己先走。 黎玉三两步一回头,直到街角却发现傅峰还站在那里,黎玉踮起脚向他摆了摆手,看到傅峰也同样抬起手冲她挥了挥。 傅峰看着黎玉的身影消失才转身离开。 夜幕渐深,董二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用袖子随意擦了擦脸上的血污,踉踉跄跄地往回走。心里还是依旧怒意不减,只想着如何才能得到很多钱,买个自己的酒楼,让他们那群人悔不当初。 正如此想着的时候,董二抬头忽然发现迎面走来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嘴角顿时挂上了险恶的笑。好啊,守玉楼的老熟人今日倒是都碰见了。也好,他今日沦落到此,可跟她也脱不了干系。她手上的菜谱可值不少钱,现在正好从她身上扒点儿钱,也算报了自己的仇。 黎玉漫步在莹莹灯火之下,对手中的木簪摸了又摸,嘴角的笑意直直染上了眉梢。 但就在此时,黎玉忽然感觉到背脊一凉,似乎有道目光一直盯着她。 黎玉下意识地回头却只能看见几个逛夜市的人,但黎玉心里也是提高了警惕,快步往回走。 跟在黎玉身后的董二见黎玉忽然加快了步伐,还以为她发现了自己,暗骂了一句,不得不提前动手。 不知是不是心里紧张的缘故,黎玉似乎听到了紧跟在她身后的匆匆脚步声。 眼见要过一条昏暗的小巷,这条小巷是去守玉楼的捷径,但此时黎玉却有些犹豫,这里人烟稀少,唯恐会发生什么意外。 黎玉犹豫了片刻,抬脚便想绕远路走大路回去。 但就在此时,忽然从一旁窜出一个人影,此人看来早有准备,上来便勒住了她的脖子,捂住她的嘴,将她直接拖向了小巷。 这里本就没有几个人,更何况那人动作十分迅速,黎玉就算想呼救都来不及,便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木簪。 残月逐渐从阴云后面显露出来,皎洁的月光从巷口往里面蔓延。 黎玉借着月光看清了眼前凶神恶煞的人。 董二!?黎玉心里一沉,悄悄将手中的木簪握紧,寻找机会。 董二见黎玉脸上的神色由慌乱逐渐变得平静,立刻想速战速决,这丫头心眼多,拖下去还指不定出什么事情呢! 董二如此想着便拿开了捂着黎玉嘴的手,让她可以说话,但另一只手却牢牢的卡住黎玉的脖子,问道:“说,菜谱在哪儿?” 黎玉说道:“菜谱不在我身上,在守玉楼里面,要不你跟我回去拿?” “少废话,菜谱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会不随身携带?”董二眯着眼,只觉得眼前的黎玉有些重影。 董二甩了甩头,恶狠狠地说道:“你赶紧给我拿出来,不然我就杀了你!” “菜谱真不在我身上,你、啊!”黎玉话还没有说完就被董二狠狠地推到了墙上,卡着她脖子的手用力到她喘不过气来。 黎玉张着嘴大口大口的呼吸,小脸涨得通红。 但董二却依旧不管不顾地问黎玉道:“菜谱在哪儿?” 黎玉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前的镜像逐渐模糊,胸口充满窒息的沉闷。黎玉努力睁开眼看清楚依旧在骂骂咧咧的董二,浑身攒着一股劲,猛地将手中的玉簪戳向董二的手臂。 “啊!”陡然的剧痛让董二想都没想就将黎玉摔了出去,低头便见手臂上汩汩鲜血从半大的窟窿里面冒出,“妈的,你敢伤老子!” 被用力甩出去的黎玉在地上翻滚了几圈才停下来,骤然涌入的空气让黎玉忍不住咳嗽,但她立刻踉踉跄跄地站起来向着另一个巷口跑去。 黎玉眼瞧着快要跑到灯火莹莹的大路上,但却骤然被身后一股巨大的力量扯住衣领甩到了墙上,黎玉下意识地拿起簪子就向董二刺了过去,但却被早有防备的董二一手打掉,紧接着被董二狠狠的扇了一巴掌,“小贱货,敢伤老子!” 黎玉的脸颊顿时肿了起来,火辣辣地疼,扯破的嘴角流着着鲜血。 董二对着黎玉边骂边打,“就你也敢打老子!贱货,贱货。你以为你是谁!要不是你,老子在守玉楼干得好好的!” “还有宋石你不要以为你跟了个少爷你就发达了,我告诉你,等老子东山再起的时候,就是你跪在老子脚边的时候!” “还有那个掌柜,我呸,就那么一个小破旧楼一天都没几个人,敢对老子大呼小叫的,真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敢对老子吆五喝六的!” …… 被酒气冲昏头脑的董二只顾着发泄心中的怒火,似乎也不管自己手下的人到底是谁,下手狠绝。 黎玉眼前已经模糊,浑身被打得疼痛不已,脑海中的意识逐渐模糊,涌出的鲜血让她忍不住恶心。难不成她就要死在这里了吗…… 都说临死之人眼前会浮现她之前所经历过的场景,黎玉觉得自己也看到了,有前世一家三口人温馨吃饭的场景,有前世她获得全国文学作品第一名回到家却得到一份父母离婚协议书的场景,有许氏对她刻薄叫骂的场景,有她被村长诬陷不孝的场景。 黎玉都没想到自己原来过得如此不堪,但之后的场景中却浮现了一个让黎玉心头一暖的人,一两银子一匹马一身破旧的嫁衣,傅峰将她娶了回去,从此便有了一直站在她身侧或身前的身影。 黎玉模糊的视线中忽然看到了那沾满血的木簪,她努力抬手想要将它捡回来,但颤抖的手却被董二一脚踩在脚底。 “我呸,你还想拿簪子刺老子,想得美!”董二说着,一脚将那簪子踢远了,又狠狠踹了黎玉一脚。 黎玉的意识随着那簪子逐渐飘远,她忽然好想再见傅峰一面…… ☆、第四十章 傅峰看着黎玉离开后才转身离开,但他还未走远,却觉得一阵心悸,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笼罩在他心头,让他从脚底冒寒意。 傅峰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看那灯火缭绕的镇子,犹豫了片刻转身往镇子上走。这种感觉让他十分不舒服,他要再看到黎玉才能放心。 傅峰脚步匆匆,沿着去守玉楼的路走了一路却没看见黎玉的身影。 傅峰站在灯烛莹莹的街上,四处寻找,心中的惶恐逐渐蔓延。傅峰额头上面冒出了细密的汗珠,路过一个巷口的时候,他忽然想起来黎玉似乎同他说过,在一个糕点铺子旁有个小巷可以通向守玉楼,但是他之前去过却迷路了,便再也没有去过了。 傅峰立刻转身去寻那糕点铺子,找到那小巷却见在皎洁月光下映出的一滩鲜血。 傅峰整个人仿佛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凉水,连忙四处张望,恍然间听见巷子深处似乎传来了一声惊呼。傅峰想都没想立刻冲了过去,只见黎玉头发散乱,衣衫凌乱沾满灰尘,脸颊红肿,嘴角鲜血直流,目光空洞的样子。 傅峰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身子不受他控制地冲过去,将那人撞开,心中的怒火似乎要将那人撕裂才能浇灭。 黎玉听见傅峰的声音,睁开眼便见傅峰将董二压在身下猛揍。 她尝试唤了傅峰几声,但见他毫无反应。他手下的董二满脸血污地叫骂。 黎玉听着董二的叫骂声逐渐微弱,心中立刻就慌了。 董二怎么样她不关心,但是傅峰不能因此背上人命。 黎玉挣扎着站起来,浑身的剧痛让她踉跄不已,只觉得整个身子似乎都不是她自己的了。 她摇摇晃晃地走到傅峰身后,扯了扯他的衣裳,“傅峰,走了,回家了。” 傅峰这才听见了黎玉的声音,回头便见黎玉脸色苍白,却还笑看着他,“走啦,回家了。” 傅峰一言不发地站起来,轻轻地环住黎玉的腰身,将头埋在黎玉的颈窝,刚才他真的吓坏了,只觉得下一刻黎玉就离开他了。 黎玉配合着伸手环住傅峰的脖颈,“走啦,回去了,我疼,想看大夫。” “好。”傅峰说着将黎玉抱了起来。 但他刚走两步,黎玉忽然想起什么,扯了扯他的衣裳说道:“我簪子掉了,你帮我找找。” “簪子?”傅峰眉头紧锁,“我先带你去看大夫,我回来给你找。” 说着,傅峰便想抱着黎玉回去,但身后的董二忽然大声笑了出来,对着傅峰的背影说道:“你也是被她骗的一个人,她心眼可多着呢,你玩不过她,小心她骗得你人才两空,你还傻乎乎地在乐,哈哈哈哈、咳咳咳咳!” 董二笑着咳出了一大口鲜血。 傅峰管也不管他,抱着黎玉便回到守玉楼。 柳寒开门见黎玉浑身是伤的样子,顿时吓了一跳,连忙派人去将严瑞叫醒,让他去请大夫,又派人去烧了水。 “多谢柳管家,”黎玉随即将整个事情告知了柳寒,“我现在不方便去官府,还望柳管家跑一趟。” “这件事你不用担心,我肯定会为你讨回公道的。”柳寒听了黎玉的话也是心有余悸,心里对董二也是愤恨不已,“你好好休息,我立刻就去官府。” 说着柳寒便找了几个伙计,去了黎玉说的那个小巷子。 而傅峰在此期间一言不发,只是在黎玉叙述这件事情的时候手更加紧地抱住了黎玉。 傅峰抱着黎玉回到楼上,将她轻轻放在床上。黎玉看着傅峰一脸阴沉的样子,方才董二说的话她有些担心,忍不住说道:“我没事了,董二刚才说的话、” “我不相信他,”傅峰打断黎玉的话,说道,“我只相信你。” 黎玉听此,心头像抹了蜜一般,只觉得浑身的疼痛也减轻了不少。 严瑞将大夫请来,仔细给黎玉诊了脉,好在都是外伤,好好调理几天便可,但黎玉身子本来就比寻常人偏弱,但是需要好好休养,勿要操劳。 傅峰连连点头,认真记下大夫的嘱托,随后又送他出门。 酒楼的人正好将烧好的热水送来,傅峰对黎玉说道:“你先泡个热水澡,我去给你拿件换洗的衣裳。” 黎玉笑着点点头,傅峰抱着黎玉去了水桶旁边,轻轻地将她放下,转身便去拿黎玉的衣裳。 傅峰打开衣柜便见黎玉的衣裳都整整齐齐地叠放,宽松的里衣放在最下面。傅峰想了想从里面抽了一条毯子,又从底下拿了一套摸起来布料十分舒服的里衣。 但傅峰没想到将里衣抽出来的时候从衣柜里面带出了一个红布包的小包裹,一下子摔在地上,里面的东西顿时摔了出来。 傅峰看着摔出来的银子,顿时愣住了。 傅峰将银子捡了起来,点了点发现居然整整有一两银子。 傅峰手里拿着着一两银子回头看了看正泡在水里的黎玉,抿了抿唇。阿玉上次回家的时候不是说那是她全部的银子了吗?这也还没到结工钱的时候,这钱从哪儿来的? 傅峰脑海中忽然想起了他娘对他说过的话以及方才那人的话。 傅峰用力摇了摇头,看了手中的银子一会儿,然后用红布包裹起来,原封不动地放回了原来的地方,拿着衣服给黎玉送去。 黎玉将身子浸在水中,温热的气息顿时充满了整个身子,舒服不少。 但黎玉久等傅峰都没有回来,忽然想到了自己衣柜里面还有之前偷偷攒下来的钱,心里立刻慌了,刚想起身,却又按捺下自己紧张的心情,坐回木桶里面。 不行不行,不能表露出慌张的神色,说不定傅峰根本就没有发现。就算他发现了,她只要表现得神色如常,想来傅峰也不会怀疑。 怎么就给忘了呢!黎玉懊恼地抓了抓头发,那一两银子是叶枫因为药膳的事情额外奖她的。 但上次回家的时候她并没有将此事告诉傅峰,因为她还不确定杨氏的心思,便自己偷偷留了点儿。 黎玉叹了口气,听见傅峰往这边走的脚步声,骤然紧张起来,方才安慰自己的话完全不起作用,直到傅峰来见他神色无常才松了口气。 但傅峰却捕捉到黎玉顿时放松的瞬间,心忽然一凉,顿了顿才说道:“我去熬药,你若是好了就叫我。” 黎玉犹豫了片刻,想要不要直接跟他说银子的事情,但是她又不止这里有,那四百文钱还在山上,灵芝还在玉娘家里。 黎玉唯恐解释不清再引起傅峰的猜忌,最后便将话咽下了,道:“好,你也勿要太累了,休息一会儿再去吧。” 傅峰听了黎玉的话,心里却是难受不已。他向来对黎玉关注非常,他能看出来黎玉方才紧张了,想来已经察觉到了那银子的事情,但她却没有跟他解释…… 是觉得没有必要还是不愿意解释? 但傅峰却也没有开口询问此事,点了点头,便出门了。 ☆、第四十一章 次日,柳寒便过来看望黎玉,“昨夜官府已经将董二收押了,不日便会审理,你勿要担心,定然会为你讨回公道。” 黎玉笑着点了点头,“有劳柳管家了。” 柳寒摆了摆手,道:“你好生休养便是,其他的事情你就不要担心了。” 黎玉笑着应下,又忽然想起来同王掌柜谈好的买卖还未同叶枫说便问道:“昨日回来得匆忙,也忘了同叶掌柜说件事情,不知他现在在不在守玉楼里?” “叶掌柜他不在,”柳寒道,“这几日他似乎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每天忙进忙出,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待在酒楼了。” “你有什么事?”柳寒问道,“若不是什么大事,我也是可以做主的。” “自然不是什么大事,同柳管家说也是一样,”黎玉道,“我昨日擅自同王掌柜做了笔生意,但也不知酒楼这边意向如何?” 黎玉将她同王掌柜的交谈一五一十地告知了柳寒。 柳寒听完之后,低头沉思。 黎玉见此,以为是柳寒并不赞同,想了想说道:“虽说这菜价是少了些,但是食材都是王掌柜提供的,我们只需要出些人力,扣去工钱也是有不少的剩余,是一笔净赚的买卖。而且王掌柜同我们关系不错,同他交好,我们日后采买方面的事情也好办许多。” 柳寒看着黎玉极力解释的样子,忍不住笑道:“这笔买卖是不错,你不要紧张,等叶掌柜回来我会同他说的,这几日你还需要休养,这些事我会安排厨房其他的人去做,等你好了再转到你手上。” 黎玉听柳寒并没有反对才松了口气,“那就多谢柳管家了。” “不过,”柳寒笑道,“你想做这笔买卖恐怕也不只是为了守玉楼吧。” 黎玉被戳中了心思,脸颊微红,小声嘟囔道:“柳管家这几日不也是天天往对面衣裳铺子跑?” 柳寒听此,耳根顿时红了,轻咳了几声道:“你好生休养,我先走了。” 说完,柳寒便离开了,黎玉看着柳管家逃一般的背影,忍不住笑出声来,现在整个酒楼的人都能看出柳管家同李姨的关系,偏偏也没有人说破。 她心里还是很赞同李姨同柳管家在一起的,毕竟柳管家的为人比那个林宇好太多了。 之后的一段时间,黎玉便在屋中休养,她也仔细观察了傅峰几次,见他真的没有什么异常才放下心来,只等着她病好了之后赶紧将这银子花出去,上次傅峰送了自己一根木簪,她不如也用这银子给傅峰买些东西吧。 黎玉想起那木簪还有些失落,当时忘了将它捡起来,后来她问过柳寒,柳寒说并没有看到那根簪子,许是没有注意之后便被其他人捡走了或者扔掉了。 大概休养了大半个月,黎玉这才被允许上工。这期间董二被官府判了二十两银子作为给她的补偿,这差不多是掏空了董二这么多年的积蓄,随后柳管家又使了手段让董二在这个镇子待不下去,听说已经离开了,具体去哪儿没有人知道。 黎玉也并不在意,这二十两银子柳寒给了黎玉,黎玉这次也没有私藏直接给了傅峰。同王掌柜的买卖顺利地持续,给守玉楼赚了不少银子,王掌柜也因此在伙计中得到了声望。 待所有事情都处理好之后,黎玉便想着将那银子赶紧花了,这日街上的店铺刚开门黎玉便拿着银子准备去李姨的衣裳铺子给傅峰买两身衣裳。 但黎玉还未走出守玉楼,便见李姨一脸着急地跑进来,还不小心被门口的门槛差点绊倒,被不知从哪儿窜出来的柳寒扶住了。 李姨顾不上柳寒,急忙对黎玉说道:“你婆婆家好像出事了!我刚才在镇口等今天来的货看见一个人对傅峰说了几句话,傅峰的脸色都变了,急急忙忙就走了。我去问才知道好像是家里面出事了,你要不赶紧回去看看吧。” 黎玉一听对李姨道了声谢,便立刻跑出守玉楼往镇口跑。 待来到镇口,黎玉远远地就看见施言他们准备装车往回走。黎玉连忙上前拦住了他们问道:“傅峰呢?” 施言见到黎玉也是一惊,“傅峰媳妇儿,你怎么还在这里呢?你快回去吧,傅峰家里出事了,他爹恐怕要不行了。” 黎玉一听神色顿时有些着急,问道:“那傅峰什么时候走的?” “刚走没多久,你现在追应该还来得及,不过、”施言话还没说完,便见黎玉跑了出去,连忙喊道,“哎哎哎,傅峰媳妇儿你小心点儿,这山路不好走!” 黎玉一心想要追上傅峰,也没听清施言说的什么,不过好在李姨告诉她及时,黎玉跑到一半便远远地看见了傅峰的身影,“等、等我一下!傅峰!” 傅峰心里担心着家里的情况,又懊悔忘了告诉黎玉一声,唯恐她知道消息担心,但没想到他刚准备回家后便让人带信给黎玉就听见黎玉的声音。 傅峰急忙回头,就见黎玉气喘吁吁地向他跑来,“你怎么来了?” 黎玉跑到傅峰身侧,一手扶着他的肩膀,一手捂着胸口,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刚、刚才李姨在、在镇口接货看、看到你走了,过来告诉我了,其他的,我、我听施言说了。” 傅峰轻拍着黎玉的背帮她顺气。 黎玉摆了摆手道:“没、没事,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家里现在肯定乱成一锅粥了。” 傅峰点了点头,拉着黎玉的手往回走。 黎玉她们刚到家门口便听见杨氏的哭喊声,傅峰连忙推门进去,便见杨氏趴在爹的床边哭得不能自已,傅远坐在轮椅上垂头不语。 傅峰见此,心顿时凉了一半,连忙问道:“爹、爹怎么样了?” 听见声音,杨氏抬头看见傅峰连忙起身如同抓着救命稻草一般抓着傅峰的胳膊问道:“你爹他、他今天早上不知怎么了,忽然浑身抽搐,然后就怎么叫也叫不醒了,峰儿,你说,你说这要怎么办啊?” 傅峰抬起头眼眶也是红润不已,道:“娘请了大夫,大夫却说、说让娘给爹准备后事吧……” 杨氏听此,眼泪又不住地往下落,“你说怎么会变成这样,他、他昨日还好好的,我同他说话,他还能看我,今日怎么就不行了呢!?” “一定、一定是那个大夫胡说八道!”杨氏抓着傅峰胳膊的手用力到指尖发白,道,“肯定是,峰儿,我们再去请别的大夫,那个庸医竟会胡说八道,上次来的时候还说你爹好转了,怎么没过多长时间你爹就要准备后事了,咱换个大夫,肯定能将你爹治好。” “峰儿,你说好不好?”杨氏满脸脆弱与期望地看着傅峰。 傅峰动了动嘴唇,犹豫了片刻才缓缓地点了点头。 其实他上次见爹好了许多回去便告诉了王掌柜,毕竟王掌柜因为当年的事情也是心怀愧疚,但是王掌柜听了非但没有太过高兴,反而详细询问了他许多爹之前什么样子,之后便告诉他说他爹这种情况很有可能是回光返照,让他心里有些准备。 现在看来王掌柜说得没错,但是面对着他娘满眼期许的样子,他又十分不忍心告诉她这个消息,他娘一直以他爹为天,这么多年的一直想着爹有一日能好起来,万一下一个大夫也说爹治不好了,娘一定会承受不住的。 黎玉看出了傅峰的犹豫,便知傅峰心里恐怕是知道他爹到底情况如何的,就同她上次怀疑的那般是回光返照。 黎玉看着傅峰眼眶微红,心里也着实不好受,便拽了拽他的衣袖道:“叶掌柜认识镇子上一个非常有名的大夫,听说家里是医药世家,医术极好,我去让叶掌柜帮帮忙。” “真的!”杨氏听此连忙扑到黎玉的身边,抓着黎玉的肩膀问道,“他真的能治好他爹?” “这个也不一定,那个大夫也不是神仙,只能说让他来看看说不定会有什么转机。”黎玉道,“我先去请他来看看。” “好好好,”杨氏连忙松开了手,嘟囔道,“这世家肯定都是厉害的人,他肯定能将他爹治好,肯定能的!” 傅峰有些担心地看向黎玉,“你身子受得住吗?” 黎玉点了点头道:“大夫都说了我已经没事了。你们先在这里等着,我马上就回来。” 黎玉说完就跑了出去,但忽然又想到她同傅峰来的时候便花费了不少时间,她此次再去镇上一来一往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回来,耽搁了说不定他爹就真的救不回来了。 黎玉立刻掏出了自己身上所有的钱才一两二钱,若是雇辆马车来回自然会快些,但那需要二两银子,还有在玉娘那里存着的灵芝说不定还可以给他爹续命。 黎玉如此想着便掉头往山上跑,玉娘知道她的灵芝还在那儿,便将山上小屋的钥匙给了她,黎玉去了小屋拿了灵芝,又跑到山下准备将那四百文钱一同拿出来救急。 黎玉将所有的钱给马夫,说尽好话,马夫才同意拉着黎玉到镇门口等着。 黎玉坐在马车上心里也是担心不已,一到镇口,黎玉直接跳下车,提起裙摆便往守玉楼跑,但此时镇子上已是人来人往,买东西卖东西的人络绎不绝。 黎玉艰难地穿梭在人群中,越发着急想要从小巷穿过去但没想到却被小巷中不知谁贴地放着的一个竹竿绊倒,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黎玉暗叹倒霉,但也没有时间顾及自己擦伤的膝盖和手臂,爬起来就往守玉楼跑。 待跑到守玉楼一问却发现柳寒和叶枫都不在,黎玉急得直跺脚,恍然间看到了正收拾桌子的严瑞,她记得上次就是严瑞将大夫请过来的。 黎玉冲到严瑞的面前,问道:“能不能将上次叶枫请来的大夫再请出门,我爹病重了!” 严瑞被忽然冲出来的黎玉吓了一跳,只见黎玉衣衫凌乱,胳膊和膝盖渗透出殷红,一副狼狈不堪的样子。 “黎姑娘,你这是、”严瑞话还没有说话,便被黎玉握住了手问道,“你能不能将大夫请来?” 严瑞眉头微皱,但见黎玉着急的神色,犹豫了片刻才点了点头。 黎玉顿时喜上眉梢,连连感谢。严瑞同其他伙计说了一声之后便带着黎玉去了医馆。 那大夫见到严瑞和黎玉明显愣了一下,随后捋着白胡须,开始打量起黎玉来。 黎玉有些疑惑,到现在也不适合开口问,便道:“神医,我爹病重,你能否去看看?” “黎姑娘叫我神医可真是太抬举我了,我不过是一介游医,在此处落脚,你叫我严大夫便是了。”严大夫听了黎玉的话,道,“你说你爹病重,可知病因是什么?” 黎玉将傅峰曾经对他说过的关于他爹病情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严大夫。 严大夫听完后眉头紧锁,又转头看向站在一旁的严瑞。 严瑞察觉到严大夫的目光,偏过头去,道:“人家问你呢,你看我做什么?” 严大夫无奈地一笑,道:“黎姑娘你是个聪明人,我也不绕弯子了,只怕是你爹的病情我恐怕无能为力。” 严瑞听此,看了一眼目光顿时灰暗的黎玉,扫过她还在冒血的胳膊,顿了顿道:“……她都过来求你了,你就去看看呗。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说不定看过之后就有了转机呢。” 黎玉一听这话,眼中顿时又恢复了光亮,期许地看着严大夫。而严大夫却疑惑地看了一眼严瑞,又上下打量了黎玉,才笑道:“难得你主动带人回来找我,也罢,我就走一趟,不过黎姑娘,我并不是神仙、” “我知道的。”黎玉听见严大夫愿去顿时开心不已,但她也知大夫不是神仙,也有无能为力的时候。 严大夫说着提上自己的药箱,跟着黎玉便离开了。 严瑞站在原地,却忽然听见严大夫回头喊道:“怎么?你不去吗?快点儿,耽误了病情,你可担待不起。” 严瑞听此似乎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眉头紧锁,一脸不满地看着严大夫,不情愿地抬脚跟上道:“我知道!” 黎玉看着这两人之间有些微妙的关系,心里有些疑惑,但是也没有时间询问,带着两人坐上了马车便往回赶。 “你说黎玉怎么还不回来啊?”杨氏不住地看向院外,心里满是着急。 “娘,从这里到镇子上需要花费不少时间,”傅峰按照之前大夫所说的给他爹按穴位,他心里虽然也着急,但他也知这路途的遥远,心里也有些担心黎玉的情况。 正当此时,傅峰偶然抬头却发现一人在他们院外鬼鬼祟祟的,傅峰生怕再出什么状况,便让傅远继续给爹按,自己拿了一根木棍偷偷绕到那人身后,大声呵斥道:“谁在这里?” 王岚被傅峰这一喊吓了一跳,连忙道:“峰哥,是我是我!” “王姑娘?”傅峰见到王岚也是一愣,“你怎么会在这里?” 杨氏听见声音也连忙出来看到是王岚,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厌恶,“王姑娘不在家里好好准备成亲的事情,跑出来干什么?” 王岚听见杨氏的话,脸颊涨得通红,连忙看向傅峰。 傅峰道:“王姑娘若是没什么事情,就赶紧回去吧。” 王岚听出傅峰对她的疏离,心里又是一阵失落,小声道:“我听说你们家出事了,想着过来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不用你们假好心,你跟你娘一个德行,”杨氏提起王氏就恨得牙痒痒,“说是来帮忙,其实就是来看笑话的,我们才不用你假好心!” “不是不是,我这次来没有告诉我娘,我是偷偷跑出来的。”王岚看着傅峰说道,“我就是想来帮忙的。” “多谢王姑娘,但是这是我们的家事,不用劳烦王姑娘了。”傅峰如此说道。 王岚听此,神情顿时黯然了,垂下头呢喃道:“我知道了,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随后王岚从身上掏出一个小罐子递给傅峰道:“这是黎姑娘落下的,里面还有几个铜板,想来方才黎姑娘拿钱的时候太过匆忙落下了。” 王岚抿了抿唇,犹豫了片刻才看着傅峰小心翼翼地问道:“我见黎姑娘拿着钱就雇辆马车走了,若是峰哥你真的急用钱的话我可以借你的,我这里虽然不多但是好歹能、” 王岚的话还没有说完,手中的罐子便被杨氏抢了过来,一看这罐子里面的确还有三五个铜板,狐疑地看着王岚问道:“你说这罐子是谁的?” 王岚被杨氏吓了一跳,怯怯地说道:“是、是黎姑娘的,就埋在村子后面的那个山脚下。” “你少胡说八道,你这意思是我儿媳妇自己偷偷藏钱?”杨氏面色忽然狰狞看向王岚,道,“果然是个狠毒心肠的,你今日定然就是来看热闹的,是嫌我们家不够乱,来添麻烦的!” 杨氏虽然这么说着,但是她心里对黎玉也是有些怀疑的,她向来不信任用钱买来的黎玉,若不是看着她儿子真的喜欢她而且她也能挣不少钱才对她好了一些。 “我没有胡说,你若是不信,我可以带你去埋罐子的地方看!”被杨氏三番两次讥讽的王岚也有些生气,对杨氏道,“我亲眼看着她跟马夫磨了半天嘴皮子,背着一个看样子很贵重的包裹匆匆忙忙坐着马车走了,说不定就是看你们家出事了才拿着钱逃走的!” “阿玉才不会做这种没心没肺的事情!”杨氏下意识地反驳,不知是现在已经经受不住这种事情发生还是如何,她转而对傅峰说道,“你这时候怎么不说话了,你也会信阿玉会偷偷藏钱,做这种没心没肺的事情?” 本应该立刻否认的话,但傅峰却忽然想起来上次拿衣服时候掉出来的银子,那个“不”字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杨氏本在等着傅峰给她定心,告诉她黎玉不是这样的人,但是没想到处处维护黎玉的傅峰却半天不说话,脸上落寞的神色让杨氏心头一惊,“难不成她真的……” “我、不是、娘,”傅峰支支吾吾半天,才说道,“……我们还是等着阿玉回来再问她钱的事情吧,现在还是爹的事情比较重要。” “这还有什么好说的!!”杨氏追问道,“你真的看到她藏钱了?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是她告诉你的还是你自己发现的?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 傅峰面对杨氏的追问,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现在心里也很乱,他也怕黎玉是不是真的远走高飞了?她是不是从来没有喜欢过他? 杨氏见傅峰一言不发的样子,心里便清楚了,定然是黎玉偷偷藏钱被傅峰发现了。 杨氏顿时气得浑身发抖,对王岚的话也多信了几分,良久之后杨氏才说道:“休了她,峰儿,你、你去休了她,我们傅家不要这样的媳妇儿!” “娘!”傅峰听此连忙说道,“许是我们误会阿玉了,还是等她回来再说吧。” “还说什么?她还会回来吗?你没听王岚说她早就坐着马车远走高飞了吗?”杨氏见傅峰一脸不愿,想为黎玉辩解的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向着她说话!她若是心中有你会偷偷帮银子吗?” “我早就跟你说她不是一个好相处的,心眼多得很,你偏偏一头扎进去,你把你的心都掏给人家了,但她呢?”杨氏说着眼泪不住地往下流,“你爹现在躺在床上快要不行了,你心里还想着那个没心没肺的人,你、你、” “你,你如果不休了她,你今天就不要踏进这个门了!”杨氏说完便走进院将院门狠狠关上了。 王岚在一旁看完了整场戏,眼底划过一丝笑意,却又露出十分为难的神色看向傅峰道:“峰哥,我、我没想到会如此,我、” 王岚懊悔地挠了挠头,傅峰摇了摇头,道:“此事与你无关,王姑娘还是快回去吧。” 王岚抿了抿唇,“那我就先回去了。” 王岚说完便三步一回头地走了。 一会儿傅远便从院中出来了,看了看傅峰,叹了口气道:“我去给爹请大夫,娘还没有消气,你们俩都先冷静下来再好好想想这件事情吧。” “嫂子的事情我也不知该如何说,但我想嫂子到底对你怎么样,你是最清楚的,你好好想想便是。”傅远顿了顿,犹豫了片刻才说道,“若是得不到,不如放开。” 傅远说完才推着轮子慢慢走了。他也不能肯定黎玉一定会回来,若真是不回来了,他也怕他哥心里放不下。 傅峰现在院门外,垂头看着地面,回想起他同黎玉的点点滴滴,心却钝痛不已,回忆里傅峰觉得美好的瞬间都蒙上了一层灰色。 他之前几次想问那银子的事情,但每次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下了,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的样子。 但其实他心里在害怕,害怕真的同他想象的那般,阿玉其实并不愿同他过一辈子,现在只不过是将就着,等她在镇子上立足了就…… 他其实也不是非要将她绑在身边,他也知道阿玉之后定然会成为有名的厨娘,他也想过那时候他是不是就配不上她了,也许也是因此他心里才一直下不了决心问她。 傅峰在院门口站了许久,直到夕阳西下,黯然的天空阴雨密布,他才抬头看向毫无人影的小路,若是阿玉坐着马车去的,现在应该回来了吧…… 傅峰呆呆地看了一会儿,才转身推开门,道:“娘,你勿要气坏了身子,我去镇子上请大夫回来给爹看看。” 杨氏像是没有听见一样,也不应声。 傅峰抿了抿唇,声音喑哑地说道:“阿玉的事情就听娘的吧。” 杨氏听此才抬头问道:“你想好了。” 傅峰艰难地点了点头,“娘,我先走了。” 说完傅峰便没有带伞,冒着小雨走出了院子去寻大夫和傅远。 山路上,黎玉给马夫打着伞,半个身子露在雨中,浑身湿透,焦急地看着马夫修理陷入泥潭里面的车轮,“怎么还没修好?” “不知道。”马夫瞪了黎玉一眼,骂骂咧咧道,“我就不该接你这活,根本没挣钱不说,现在大雨天还陷在里面了,真是倒霉,呸!” “可、”黎玉刚想说话就被马夫打断道:“你着急也没有,现在车轮陷在里面了,这路上现在也没什么人,你若是着急就来帮忙,车轮出不来,谁也走不了。” 黎玉知道是这个情况,但是到现在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她怕傅峰的爹坚持不了这么长时间。 “既然这样,我们便走过去吧。”严瑞打着伞走到黎玉身边,看着她完全不同于平时的狼狈憔悴样子实在不忍心,便道,“反正这里距离你们家应该也不太远了,我们快些走,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严大夫早就从马车上下来了,一手打着伞,肩上背着药箱,听到严瑞如此说,微微一笑,抬脚便往前走。 黎玉见此顿时感激不已,连忙告知马夫一声,跟上严大夫,对一旁给她打伞的严瑞笑了笑,道:“多谢。” “无碍。”严瑞道。 前去找大夫的傅远也没想到竟会忽然下起了雨,沾了雨水的泥土路十分不好走,他冒着雨双手费力地转动着轮子,虎口逐渐渗出鲜血,手上沾满了车轮上的泥土。 但他心里记挂着他哥和爹的事情,不敢耽搁但却没想到山路上的石子经过雨水的冲刷露了出来,他一个没留神车轮竟被一个半大的石头卡住了。 傅远摸了摸脸上的雨水,弯腰去想将石头挑开,但见那石头正好卡在车轮内侧一个角落,他一手撑着在身侧的木栏上,弯腰去拿。 正当他刚好碰到石头的时候却没想到这轮椅忽然翻了,傅远重重地摔倒在地上,淡蓝色的衣衫顿时沾满了泥土,俊美的脸颊被小石子划破了几道细小的伤痕。 傅远艰难地用双手撑起身子,看着倒在一旁的轮椅,傅远抿了抿唇,用双手撑着地面拖着毫无知觉的腿慢慢爬到轮椅旁边,用力将轮椅扶正,但是他刚将双手撑在轮椅上准备爬上去的时候轮椅却再一次翻了,狠狠地砸在他身上。 傅远将轮椅推开,垂着头坐在原地,薄唇紧抿,握紧的双手指尖发白,良久之后才扯了扯嘴角,自嘲地笑了一声,又重新将轮椅扶正。 正在此时,傅远似乎听见不远处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啊啊啊啊,怎么会忽然下雨啊,这下可惨了!要赶紧回去,不然要被爹爹骂死了!” 傅远抬头便见一个一身劲装,英气十足的女子正打着伞往这边跑。傅远下意识地有些慌乱,他现在的样子不愿让任何人看到,他更加着急地往轮椅上爬,淡蓝色的衣袍上沾满了混合着泥土和鲜血的雨水。 慕雁抬头便看到了傅远愣了愣,随后忽然站在原地跺脚骂道:“这是什么破路,怎么就绕不出去了?!” 说着,慕雁看向傅远似乎有些犹豫地不知该不该上前,站在原地挠了挠头后才走向傅远,伸出手问道:“那个,这位公子我迷路了,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傅远抬头看了看慕雁,慕雁却摸了摸鼻子,看向一旁,似乎不敢同他对视一般。 傅远看着面前带着薄茧的手,忽然笑道:“多谢姑娘顾忌我的感受,但是说谎可不是一件好事。” “……”慕雁被点破心思有些尴尬,脸颊微红,瞪了傅远一眼。 傅远见此忍不住笑出声来,他伸出手握住了慕雁的手,道:“抱歉,多谢姑娘了。”随后傅远刚准备借力用另一只手撑着坐到轮椅上,但没想到慕雁忽然握住了他的手用力一拽,随后拦腰将他抱了起来。 “姑、姑娘?”傅远顿时脸涨得通红,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恼的。 慕雁见此连忙解释道:“你这样实在是不方便,我没有轻视你的意思,只不过想帮个忙而已。” 说着,慕雁一脚将那轮椅的车轮踩住,弯腰将傅远放到轮椅上,问道:“这雨后的山路十分不好走,你行动不便,不如我送你一段吧。” “不、不用劳烦姑娘了。”傅远连忙说道,但是慕雁却摆摆手道:“无妨的,而且如此也算公子帮了我一个忙,不然我这个时候回去定然要被爹爹骂死了。” 说着慕雁便走到轮椅后面推着,问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傅远心里挂念着他爹的情况,而且这山路确实不好走便没有再拒绝慕雁的好意,道:“去旁边村子里面请大夫。” “请大夫?”慕雁听此,便问道,“家中有病重的人?” 傅远的神色顿时黯然了不少,轻轻地点了点头,慕雁见此也没有多问,但脚下的步伐却加快了。 ☆、第四十二章 待到了大夫门前,雨也已经停了,慕雁上前开门,傅远才看到慕雁的后背早已淋湿了大片,“姑娘……” 慕雁回头便注意到傅远落在她后背的目光,见傅远神色懊悔,顿时便笑了,道:“我自小习武,这点儿雨不碍事。” 傅远听了慕雁的话,抿了抿唇,“但还是谢谢姑娘了。姑娘回去之后还是要喝些姜汤,免得因此染了风寒。” 慕雁笑着点头应下,便前去敲门。但那大夫开门见到傅远,还没等慕雁说话,便将门关上了,在屋里面喊道:“你们怎么又来了,我都说了你们家老爷子的病是治不好的,你们家又没有那个财力给老爷子用金贵的药材吊续命,还是早些准备后事为好。” 慕雁听见那大夫不耐烦的口气顿时怒了,刚想上前却被傅远叫住,“姑娘,不必了。” “为何?”慕雁回头见傅远神色黯然的样子,心里的火顿时被浇灭了大半,犹豫了片刻道,“这大夫口气那么冲,医术肯定也不高明,不然我回去请李大夫过来看看吧,他的医术可好了,断了的胳膊都能给接起来,” 傅远听此,心里又惊又喜,连忙说道:“那就多谢慕姑娘了。姑娘日后的大恩大德,我日后定会报答。” 慕雁连连摆手说道:“不碍事,不碍事。”但随后又看了看傅远清隽俊逸的面容,偏过头小声嘟囔道:“不过若是报恩你以身相许也是可以的。” 傅远并没有听清慕雁嘟囔的话,抬头问道:“姑娘刚才在说什么?” “没有没有。”慕雁脸颊微红,轻咳了两声,道,“如此,我便先送你回去吧,然后回家请李大夫过来。” “此事是我所托,还是我亲自去一趟为好。”傅远道。 “但是这路途遥远,你行动不便,还是早些回去照看你爹为好。”慕雁道,“我慕雁说到做好,发誓一定会将李大夫带过去的,并不是骗你的。” 傅远听慕雁如此说道,顿时笑了,“我并没有不信任姑娘,姑娘肯将我送到这里便是极大的恩情,更别说还想为我爹请大夫。” 傅远放在扶手的手微微握紧,脸上还挂着笑意道:“不过我行动确实有些不便,如此便按照姑娘所说先回去吧。” 慕雁点了点头,推着傅远便往回走。傅远看着雨停之后陆陆续续来往的人,双手忍不住握紧,垂首不语,他实在是耽误了太多时间了,也不知他爹到底如何了…… 若是他能够自己走动的话,说不定就不会麻烦慕姑娘这么多了,慕姑娘也能早些去请大夫。 慕雁注意到傅远心情的变化,张了张嘴,缺什么也没说。等让李大夫也给他看看吧,说不定他的腿能够治好。 黎玉她们焦急地在往回赶路,严瑞一直撑着伞走在黎玉身边,见黎玉浑身湿透,脸色有些苍白的样子,犹豫了片刻还是将伞塞到了黎玉的手里,将自己的外袍解下,披在了黎玉的身上。 “不不,你这样会染了风寒的。”黎玉说着就想将外袍解下,披着外男的袍子回去,杨氏还不知道要怎么说她呢。 但严瑞却按住了她的手道,“你就披着吧,若是你半路病倒了,到时候更加耽误时间。” 严大夫见此,笑道:“姑娘不必担心,这不是还有我这个老人吗,也不算孤男寡女。若是有什么风言风语,我亲自去解释。” 黎玉挣脱了片刻,见严瑞坚持,又听到严大夫如此说道,才点了点头,确实若是因此染了风寒倒是为傅峰添了麻烦了。 严瑞听见严大夫的话,摸了摸鼻子,才知道自己此举确实有些不便。严大夫得意地看了一眼严瑞,笑出了声。 待绕过了路口,黎玉远远地便看到了傅家的小院子,连忙指着小院子说道;“前面不远处便是我家了。” 严瑞顺着黎玉指的方向看过去便见到了那个小院子,门前似乎还有一个人影在晃动,想来是正等着黎玉回去的。 黎玉也看到了杨氏在门口徘徊,想来是等着急了,便连忙想要跑过去告知一声,但没想到,她刚抬脚忽然脑袋一阵眩晕,眼前一黑,踉跄了几步。 严瑞见此连忙扶住了黎玉,下意识地将手放在黎玉的手腕上号脉,顿时眉头紧锁,道:“你身子本来就有亏损,现在淋了这么长时间的雨,身子恐怕吃不消了。” 黎玉脸色苍白,脑袋嗡嗡地响,身子完全使不上力,根本听不清严瑞说了些什么。 严瑞见此,眉头皱得更紧了,道了一声“得罪了”就将黎玉拦腰抱起。 黎玉下意识地挣扎了两下,被严瑞训斥道:“别乱动!” 严大夫见此也连忙将伞撑在严瑞他们两个人身上,见黎玉的情况确实有些不妙,便道:“我们快些回去,到时候你赶紧给黎姑娘看看。” 严瑞点点头,抱着黎玉就往小院子的方向走。 严瑞走到杨氏面前,见她看到黎玉惊愣不已,心里有些疑惑,问道:“大娘,你们这里空房在哪里?黎、” 严瑞本想找个空房赶紧为黎玉诊脉,但没想到杨氏忽然暴跳如雷,指着他们便骂道:“好,你们这对狗男女,现在被大雨困住了又绕回来了吧!居然还绕到我们家来了,真是胆子大!” 杨氏说着看着严瑞怀里浑身湿透、神智恍惚的黎玉,冷笑道:“这真是报应!呸!” 说着杨氏抄起旁边的木棍就往严瑞身上打,边打边骂道:“我让你做如此不仁不义的事情,狗男女,呸,良心都让狗吃了,我们家峰儿对你这么好,你居然在外面找小白脸,还想不声不响地跑了,贱人,还敢偷偷藏钱,我呸!” “没想到吧,你偷跑的事情被王岚撞见了,不然我们还不知道要被你骗多久了!”杨氏骂道,“真是老天有眼,下了这么一场大雨,让你想跑都跑不了,病了活该,死了才好呢!” 杨氏的话越说越难听,严瑞听得眉头紧皱,道:“大娘,你、” “我什么我,我告诉你,小白脸,你们全家都不得好死!”杨氏说着便拿着棍子往他们身上打。 严瑞抱着黎玉躲闪不及,怕杨氏伤到了黎玉,便为她挡了两下。 杨氏见此,心里更加恼火,指着黎玉便骂道:“行,行,你这个贱人,我告诉你,我们傅家不要你了,你赶紧给我滚出傅家!” 黎玉原本神智有些不清,但奈何杨氏吵闹的声音太大了,黎玉迷迷糊糊中倒也听明白了不少。她忍不住在心里苦笑,她费尽千辛万苦去给他们请镇子上最好的大夫,没想到居然被他们以为是她要跑,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黎玉让严瑞放她下来,站在杨氏的面前,声音喑哑地说道:“傅峰呢?” “就是峰儿不要你的,你这个贱人,还想脚踏两只船?”杨氏道,“真是可怜峰儿对你的好,你居然在他面前藏钱。” “傅峰呢?”黎玉看着杨氏,说道,“我要他亲口来跟我说。” “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好,你等着!”杨氏说完跑回屋中拿出来一个小盒子,扔在黎玉的面前。 盒子中的东西零零散散撒了一地,有黎玉绣给傅峰的手帕,他当时说会一直带在身上,也有黎玉给傅峰绣的荷包,傅峰一直舍不得带,说干活的时候容易弄脏了便一直珍藏了起来,还有那折断的木簪…… 她以为丢了,没想到傅峰居然找到了…… 但为什么没有跟她说? 盒子中的这些东西都是傅峰和她珍惜的东西,她明白若杨氏不清楚傅峰的意思,她不可能将它就这么摔在地上。 黎玉看着这些东西散落在污泥之中被雨水打湿,沾满泥泞,看着看着黎玉忽然就笑了出来,笑着笑着眼中却留下了眼泪,她觉得她之前的所作所为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黎玉抬起头看着杨氏,一字一句坚定地说道:“好,那请给我一份休书,从此之后我与傅家,与傅峰再没有任何关系。” 严瑞到现在也弄清楚了其中的缘由,刚想开口为黎玉辩驳,却又被黎玉悄悄地拽住了。 严瑞抿了抿唇,心中为黎玉抱屈,也觉得黎玉嫁到这家人家来十分不值。 杨氏听见黎玉要休书,便道:“行,没想到每年过几天书,还愿意弄这些花花东西,好,我给你休书,但是要等傅远回来,你放心,我们绝对不会食言的。” “不用了,”黎玉说着转身对严大夫说道,“您身上是不是带着纸笔?能不能请您为我写一封休书?” 严大夫听见黎玉的话,知道她是铁了心要和离,便点了点头,拿出纸笔,让严瑞捧着药箱当场写了两封休书,交给黎玉。 黎玉看了一眼,对严大夫恭敬地道谢,然后将一封休书交给了杨氏。 杨氏拿着休书,指着黎玉骂道:“你现在跟我们傅家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了,赶紧给我滚出这里。” 黎玉看了看破败却留有她一些美好回忆的小院子,又看了看恨不得吃了她的杨氏,笑了笑,转身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严瑞看着黎玉脚步虚浮的样子,十分担忧,但因为杨氏方才的话,他也不敢随意上前,免得真的传出去污了黎玉的名声。 严大夫见此,对严瑞点了点头,道:“你去吧,我会解释的。” 严瑞听此才点了点头,上前追上黎玉。 杨氏见此,冷哼了几声,看向严大夫的目光也变得十分不善,但还没等她开口,严大夫便开口道:“我是黎玉特意从镇子上请来的大夫,百草堂的严临。” 杨氏听见这个名字直接就愣住了,“你说你是谁?”为了给傅峰他爹治病,她们也见过不少大夫,其中不少人都让她们去找百草堂的严临,说只有他说不定能让傅峰他爹好起来。 她们也去打听过这个人,虽然没有见到人,但是传闻也是听了不少,而且也知道这种身份的人有时候是拿钱都请不来的,更别说他们连钱都拿不出来。 “严临。”严大夫说着从怀中掏出来一块小木牌,“这是百草堂的大夫人人都有的一块木牌,不同的身份木牌上的花样不一样,我想你们看过这么多大夫,应该也听说过。” 杨氏接过木牌,看到上面青竹的图案,顿时愣在了原地,半天说不出话来,“那、那黎玉她、” 杨氏忽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浑身一抖,下意识地便想扑上前抓着严大夫的衣袖,但被严大夫给躲开了。 严大夫站在一旁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黎姑娘既然付了我诊金,我便想着瞧一瞧病人,但你若是不愿意,那我立刻就走。” “愿意愿意,”杨氏连忙请严大夫进去,一边往里走一边解释道,“我方才也是听了外人的谗言才对阿玉说出那样的话,你放心,等他爹病好了,我肯定跟阿玉道歉,将她恭恭敬敬地请回来。” “你们家的家事我不掺和,”严大夫走进屋看到了躺在床上的人,眉头顿时紧锁,“我的医德你尽可放心,不会因为一些事情拿病人的生命开玩笑的。” “那就好那就好。”杨氏听此才松了口气。 ☆、第四十三章 严大夫只看一眼便知床上之人的状况十分严重,眉头微微皱紧,立刻从药箱里面取出银针,三两下便护住了傅峰他爹的心脉。 随后又仔细地摸了摸傅峰他爹的头,问道:“此人之前头是否受过重创?” 杨氏一听连忙点头,道:“对对对,几年前他爹去镇子上干活的时候被掉下来的木桩砸中过,从那以后便成了这幅样子。” 杨氏说着,眼眶便红了起来,她一开始对严临还是有些怀疑,但她还没说他便知他爹头受过伤,还有方才扎针时熟练的手法,让杨氏心里又有了期许。 杨氏向严大夫跪了下来,连磕了几次头,呜咽地说道:“严大夫,我求求你,救救他爹,我日后当牛做马一定报答你,我求求你了!” 严大夫侧身避开了杨氏,这种情况在他行医过程中见过无数次,但大夫始终不是神仙。 严大夫叹了口气,道:“这位夫人你起来吧,他的病我自会尽力,但、” 严大夫顿了顿,杨氏见此心里咯噔一下,咬了咬牙,缓缓说道:“严大夫你有什么话直说吧。” 严大夫这才说道:“他头颅里面淤血一直未除,导致他的情况逐渐恶化,现在十分危急。我想开颅放血,先把淤血除了,再用救命的药材搏一搏,倒是有几分希望。” “但此法十分凶险。若不用此法,我倒是也能用我独创的针法让他多活两日,但总归不会超过一个月。”严大夫问道,“如此,你觉得应该如何?” 杨氏听完严大夫的话,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开颅放血,这、这不是、但、但不用这个法子,一个月,一个月怎么行,傅远还没有成亲,他爹还没看到孙子…… 杨氏身子不住地发抖,最终支撑不住,瘫坐在地上,“没、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严大夫缓缓地摇了摇头。 杨氏见此顿时伏地放声大哭,“他爹啊,你这个没良心的,你怎么舍得就抛下我们就走了呢,你可让我今后的日子还怎么过啊?” 严大夫看着杨氏心怀悲怜,却又不得不说道:“此人情况危急,夫人还是早些做决定为好。” 严大夫说完,杨氏的哭声便更大了。严大夫对此束手无策地摇了摇头,只好等杨氏自己平复下来。 过了良久,杨氏的哭声才慢慢小了下来,却依旧垂着头,用手背摸着眼泪,“严大夫,你说的那个法子有多大的把握?” 严大夫如实相告,“不到五成。” 杨氏听完,浑身一阵颤抖,片刻之后才声音喑哑地说道:“请、请严大夫一定尽力。” “这是自然。”严大夫看着杨氏失魂落魄的样子郑重地点了点头,随后说道,“开颅放血,对夫人而言恐怕会有些血腥,夫人不如在外面等候,也免得我分心。” “好,我知道了。”杨氏踉跄地站了起来,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人,慢慢地走出了屋子,却又回头跟严大夫说道,“严大夫可有什么需要我准备的?” 严大夫摇了摇头,方才黎玉来的时候便说明了她们家的情况,生怕有什么东西她们家没有便询问了可能用上的物件,严大夫便自己都带上了。 杨氏见此,点了点头,喃喃道:“那就劳烦大夫了。” 说着,杨氏便走到了院中,淅淅沥沥的小雨从头顶淋下来,但杨氏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仿佛丝毫没有感觉一般,双眼一直盯着那屋子的门。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那屋子传来浓重的血腥味的时候,杨氏才恍如初醒,浑身颤抖地摔倒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但随后又想起来严大夫方才所说的话,压抑着自己的声音,生怕打扰到屋中的人。 傅峰刚回来便见到杨氏在雨中伏地哭泣,下意识地看了一眼那屋子紧闭的房门,心中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慌忙地走到院门想要进去询问安抚。但他刚走到院门却听见脚下传来“嘎吱”一声,傅峰低下头看了看,立刻呼吸一滞,只见那些他珍藏的物件沾满了泥泞被他踩在脚下。 那一瞬间傅峰只觉得自己的心被撕裂了一般,弯腰伸下去捡的手都在不住地颤抖。这些东西,他不是好好放在屋中的,为何会在这里?为何会变成这幅样子? 傅峰将那只被他踩裂的木簪捡了起来,还未等他仔细地擦拭便又听见杨氏压抑不住的哭声。傅峰垂下眼眸看了看散落在脚边的物件,将手中的木簪揣进怀中,跑到了杨氏的身边蹲下,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披在杨氏的身上,问道:“娘,你这是怎么了?” 杨氏恍惚间听见了傅峰的声音,抬起头便见傅峰一脸焦急地看着她,立刻抓紧了他的手臂,“峰儿,峰儿你回来了!” “峰儿,你爹他,你爹他,”杨氏无助地看着傅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你爹他只有不到五成的机会能活下来,你说他要是死了我要怎么办啊?他就是我的天,这么多年了,我守着他这么多年了,就盼着他能好起来,你说……” 杨氏说着说着,便又低头哭了起来。傅峰却疑惑地问道:“娘,哪来的大夫给爹治病?”傅峰生怕他爹已经死了,而他娘因此疯了才说出这样的话,周围的村子他都问遍了,都说他爹活不长,没有法子治,也不愿来。 “是黎玉。”杨氏三言两语草草地解释了严大夫为何而来,只顾着抓着傅峰的手臂不断地询问着他爹如果死了该如何,说着他爹在年少时对她是如何如何承诺的。 “你说,黎玉在守玉楼这么长时间了,为何不早些请来严大夫给你爹看看,若是早些来,是不是就、”杨氏呢喃道,“是不是就能救活了?” 但傅峰却早已听不见这句话了,他早已被杨氏那三两句话的内容所惊愣在原地,他误会阿玉了,他娘给了阿玉休书…… 傅峰只觉得自己浑身仿佛落入了冰窖之中,空中落下的雨滴仿佛冰冻的针刺在他的脸上。 杨氏说着话却见傅峰一动不动的,再抬头只见傅峰的脸上毫无血色。杨氏顿时吓坏了,连忙爬起身子,双手捧着傅峰的脸,焦急地问道:“峰儿?峰儿?你可别吓娘啊!” 傅峰握着杨氏的手,缓缓地摇摇头,声音喑哑地说道:“娘,我没事。” 杨氏听见傅峰的话才松了口气,抱着傅峰的头痛哭不已。傅峰眼眶微红,任由杨氏抱着他哭泣,垂在身侧的手握了握又无力地松开,最后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闭上了眼睛。 浓郁的血腥味被雨水冲刷到所剩无几时,严大夫的声音才从屋中传来,“好了,你们可以进来了。” 傅峰和杨氏听此,立刻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来,直奔屋子里面,只见他爹满头白布包裹,脸色如死人般苍白,整个屋中弥漫着浓郁到让人恶心的血腥味。 严大夫站在一旁的水盆旁洗手,见杨氏他们浑身沾满泥泞和雨水地冲进来,连忙说道:“去换身干净的衣裳再进来!” 杨氏和傅峰听此,连连点头,迈进屋的脚立刻撤了回来,不舍地看了一眼傅峰他爹,赶紧去换了衣裳。 杨氏顾不得打理自己,换了一身衣裳便扑到床边,手指颤抖地探了探傅峰他爹的鼻息,感受到微弱的气息后,杨氏边哭边笑,冲着杨大夫又磕了好几个头。 严大夫依旧侧身避开了,从怀中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灵芝,对紧随着杨氏进门而来的傅峰道:“你将这灵芝洗赶紧,然后切成小碎末给你爹喂下。” “这、”傅峰自然知晓这灵芝的价值,他们家并不能负担得起,但他抿了抿唇,伸手接过,郑重地对严大夫说道:“这灵芝的钱,我日后一定奉还。” 严大夫摆摆手道:“不用了,这不是我的,是黎姑娘带过来的。她方才并没有将此物要走,我便自作主张,你若是想感谢便去谢她吧。” 傅峰和杨氏听此皆是微微一愣,傅峰顿时觉得手中的灵芝滚烫炙热,一直烫到他的心尖。杨氏则是看了一眼那灵芝,随后垂头不语。 严大夫见此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虽说你们的家事我并不应该掺和,但是黎姑娘确实是一个好姑娘,你们的确误会她了。” 严大夫将黎玉去找他时的情景告知了傅峰他们,道:“那小子是我的孙子,他虽然沉默寡言,但他绝不会作出勾搭有夫之妇的行为,所以你们还是找黎姑娘好生解释一番为好。” “你爹头中的淤血已经除了,但他能不能救回来就看今晚了,若是平安度过了今晚,那一般就没有大碍了,到时候你再去镇子上找我,我便再来看看情况,若是度不过今晚、”严大夫话未说完,但在场的人都知道话中的意思。 傅峰恭敬地对严大夫磕头,道:“我明白了,多谢严大夫。” 严大夫叹了口气,受了这一礼,道:“你快些将这灵芝给你爹服下吧,我便先走了,你不用送我了。” 话虽然这样说,但傅峰还是将严大夫送出了院子,然后立刻回去将这灵芝切碎给他爹一点儿一点儿地喂下。这期间杨氏始终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傅峰和傅峰他爹。 待所有事情都弄好了之后,杨氏才开口道:“那盒子是我那日打扫你们屋子的时候偶然发现的。我见黎玉不见棺材不落泪,才将它拿出来当着她的面摔在地上,你若怨娘,这是自然的,你且将那些物件好好收起来吧,这里不需要你守着,你去找找黎玉,好生说道说道,是、” “是、是娘的不是。”杨氏说着竟掩面哭了出来,“是娘的不是,是娘错了,黎玉回来之后,娘会好好对她的。” 傅峰也是第一次见杨氏这个样子,心里也是十分难受,道:“娘,没事的,我去劝阿玉回来。” 说完,傅峰便离开了屋子,路过院门口的时候看到那些小物件微微一顿,但顾不上停留,立刻跑去山上。他其实现在也不知要去哪儿找黎玉,黎玉能去的地方有他也只知道那么几个,若是她有心躲着自己…… 傅峰想到此,心仿佛被紧紧攥住了,用力摇了摇头,不管如何,他一个一个找过去总能知道些许黎玉的消息。 另一边慕雁推着傅远的轮椅往回赶,雨已经停了,但下过雨的山路十分不便耽误了太多的时间,现在已经快要入夜了,傅远心里着急却又无可奈何,想了想,道:“慕姑娘,现在快要入夜了。你一个姑娘此时还在外面恐会遭人闲话,我们还是就此别过。” 傅远在慕雁开口之前又说道:“慕姑娘先别着急拒绝我,其实我此番让姑娘回去着实有些无奈,只因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你说。”慕雁道。 傅远抿了抿唇,转身抬头看着慕雁道:“今日未曾想竟因我的腿耽误了太多时间,若是现在慕姑娘送我回去再去请大夫,时间太久了。所以我想慕姑娘可否先回去请大夫,我将我家的住处告知姑娘,姑娘可直接带着李大夫过去,日后的诊金我定会奉上。” “可现在快要入夜了,你自己一个人怎能行?”慕雁也没想到竟会在路上耽误这么多时间,但入夜之后更加看不清路了,她也不放心傅远一个人回去。 傅远摇了摇头,“只是此番我既不能亲自前去拜见李大夫,二不能在家中相迎,失了礼数还望姑娘和李大夫海涵。若是李大夫能救我爹,我日后一定报答姑娘和李大夫的恩情。” 说着,傅远双手紧握,“不瞒姑娘,自从我坐上这轮椅,我便没有出过家门。今日事情紧急,却也因这腿耽误了太多的时间,若是因此误了给爹治病的时辰,我就是死也无法磨灭心中的悔意,所以姑娘大可不必顾忌我。这里其实离我家不远,姑娘你看。” 慕雁顺着傅远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那三里外的村子里面陆陆续续亮起了灯。 “我家就在这村子的不远处,姑娘尽管放心。”傅远又将家中的住址详细地告知了慕雁。 慕雁其实对这里并不熟悉,而且她始终觉得傅远所言的地方其实还很远,但她见傅远坚持,又着实不好意思再推辞。若是真的因此误了时辰,恐怕傅远这辈子都会因此内疚不已。 慕雁犹豫了片刻,只好点头应下,嘱托傅远一定要小心,便转身快步离开了。 傅远目送着慕雁离开,指尖用力到发白的手慢慢地松开,推着轮子往回走。 而傅峰先去了山上玉娘的住处,他在院外远远地看了一眼便知黎玉并不在此处。现在已经入夜了,若是在不会不点灯。被雨水冲刷的痕迹并没有被抹去,想来黎玉并没有在这里。但是傅峰依旧不放心地在院外绕了几圈,生怕错过了什么细微的事情进而错过了黎玉。 待确定了黎玉确实在雨后并没有回来过,傅峰才转身,不敢停留地跑下山,直接去了镇子上。 长夜漫漫,淡淡的薄云漂浮在雨后的天空,惨淡的月光偶尔从云后露出头来,却又立刻隐了下去。傅峰借着这若隐若现的月光跑过山路,气喘吁吁地来到守玉楼门前,此时已是深夜子时,守玉楼早已闭门熄灯。 傅峰因为黎玉的缘故早就得了叶枫的许可可以自由出入守玉楼。傅峰便从后院直接进去了,但却见黎玉的房门从外面紧锁,屋里也会毫无光亮,显然是并没有人回来过。 傅峰站在门前不知所措,守玉楼,玉娘的住处他都找遍了,但丝毫不见黎玉的消息。正当傅峰不知该如何的时候,柳寒忽然从前院进来,应是刚检查完酒楼里面的事情回来准备休息,见到傅峰站在黎玉门前不进去,也是十分疑惑,“为何不进去?” 柳寒走到傅峰身侧,看着门上挂的锁才忽然想起来黎玉自从上次离开之后好像还未回来过,道:“哎呀,我忘了,这丫头上次出门去寻你便没有回来。” 柳寒抬眼便见傅峰情绪低沉失落,顿了顿问道:“你跟那丫头吵架了?” 傅峰抿了抿唇,点了点头,“柳管家,你可知道阿玉还能去哪儿吗?” “那丫头离家出走了?”这深更半夜的,一个姑娘家家太不安全了柳寒皱着眉想了想,问道:“玉娘的住处可找过了?” “找了,没有人在。”傅峰道。 “她娘家那里呢?”柳寒继续问道。 傅峰想了想,摇摇头道:“她自从嫁过来就跟她家里闹翻了,不可能回去的。” 柳寒听此也犯了难,这丫头能去哪儿啊?这丫头在镇子上也不认识什么人、柳寒忽然想起来李华,连忙问道:“李掌柜那边可去看过了?” 傅峰听见柳寒的话顿时想起来黎玉常常挂在嘴边的李姨,心里顿时又燃起了一丝希望,急忙问道:“李掌柜的住处在哪里?” 柳寒道:“我带你去吧。” 傅峰听此,点了点头,道:“多谢柳管家。” 柳寒这一路上都在同傅峰说着夫妻之间的家长里短,告知他难免会有意见不合的时候,咱们做丈夫的总归要体谅一些,一个姑娘大晚上的跑出去唯恐会出什么事情。 傅峰听着心里也是着急,不由得想到了董二那次的事情,顿时觉得心里抽痛不已,对于柳寒的话纷纷都应下,保证以后不会了,“若是一会儿见到了阿玉,还望柳管家能帮着说说话。” “哎,”柳寒看着傅峰满头大汗,衣衫凌乱的样子,也知他定然是找了一夜,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这是自然的,日后可勿要再让这丫头往外跑了,可让人担心。” “知道了。”傅峰应下。 两人路上说了很多,但没想到黎玉竟然根本不在李华家中。 李华披着外袍睡眼朦胧地看着来人,也是十分疑惑,“她没有来过,自从上次我告知她家中似乎出事之后便没有再来了。怎么了?” “吵架了,黎玉那丫头竟然一气之下跑了出来。”柳寒一见黎玉没在李华这里心里也是着了急。 李华一听,也是脸色微变,着急地说道:“怎么会吵架了?可是家中出了什么事情?你说说这丫头这大晚上的还乱跑,上次董二的事情还没让她长记性!” 李华说着让两个人进屋,自己连忙去里屋换了一身衣裳,准备跟着一起去找黎玉,“你们俩怎么会吵架呢?” 傅峰听此,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李华换完衣裳,出来便见傅峰神色异常,似乎十分不想提起这件事情一般,心中十分疑惑。她其实也想不到傅峰会和黎玉这丫头吵架,毕竟在平时傅峰对黎玉这丫头简直是百依百顺的,羡煞旁人。 “到底为何?”李华追问道。 傅峰却欲言又止。不知是不是曾经有过失败的经历的缘故,李华见傅峰支吾不语的样子,忽然觉得此事没这么简单。 李华站在傅峰的身侧,语气忽然变得严肃,问道:“到底怎么回事?你若是不说,我们就算找到黎玉那丫头,依照那丫头的倔脾气,恐怕也不会轻易跟我们回来的。” 傅峰垂着头,但终究抵不过李华的再三地追问,将黎玉藏钱被他看到,王岚过来诬陷,他娘将休书给了黎玉的事情全都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李华。 李华听完惊愣在原地,回过神来抬手便想狠狠扇傅峰一巴掌,但是却被柳寒拦下了。 “你拦着我干什么!”李华冲柳寒吼道,随后眼眶微红,瞪着傅峰,她心里对傅峰简直是气急了,“黎玉平时对你到底如何你心里难道不清楚吗?钱的事情你心里不舒服,为何不问?到现在竟闹到这种地步!你娘跟林家那婆子一样,都瞧不上我们这种媳妇儿!” 李华越说越气,奈何柳寒一直抓着她的手,不让她有出格的举动,气得她直跺脚,最后对着傅峰说道:“你回去吧,黎玉那丫头现在肯定不愿意见你,我也不愿。” 傅峰抿了抿唇,对李华他们拱手鞠了一躬,认真地说道:“若是找到了阿玉的去向,还请告知我,这次的事情是我的不对,若是阿玉不愿意见我,还望你们等多加照料。” 柳寒看着傅峰叹了口气,拍了拍傅峰的肩膀说道:“你先回去休息吧。” 傅峰点了点头,离开了李华的住处。 李华见傅峰走了之后,一把将柳寒的手甩开,坐在椅子上质问柳寒道:“你方才为何拦我?这种人就应该好好教训教训!” “感情之事哪有绝对的是非,此事这黎玉丫头也是有错的,好生生地藏什么钱啊?”柳寒道,“若是她早些说清楚不也没这回事了吗?” “那丫头藏钱那是为了自保,谁不知道傅家是用钱买来的媳妇儿,”李华道,“若是不弄点儿钱傍身,黎玉恐怕被他们啃得骨头都不剩了。你们这些男人都只看着眼前,谁知道你们日后会不会变心,我们若是没有什么东西傍身,日后跑哪儿去哭去?” 柳寒听着李华的话似乎有将事情扯到他身上的趋势,立刻禁了声,改口道:“你说的也没错,一个姑娘家家的的确需要些东西傍身,钱倒是一个极好的选择。” “你看夜也深了,这黎玉丫头也不知道去哪里了,要不你先歇着,我先去找找?”柳寒说着将话头扯远了,他可不想将李华的怒气惹到自己身上。 李华听着笑了出来,“吵架吵不过我,就改口,将话扯远了?” 柳寒尴尬地解释道:“这不是黎玉和傅家都有错,我们在这里争辩也没有什么用,白白伤了感情,还不如让他俩自己好好说道说道来得好,比竟这是人家的家事,咱们也不能胡乱掺和。” 李华轻哼了一声,算是同意了柳寒的话,站起身来走到柳寒面前,双手一把抓住柳寒的衣领,道:“但是我可告诉你,我虽然不会跟黎玉那丫头那样偷偷藏钱,但是这衣裳铺子我可是要牢牢攥在手里,谁也不会给的。” “这是自然。”柳寒认真地说道,“这是你一手打拼出来的,我若是贪图这个,可就太不是东西了。”他知道李华心里因为林宇的事情一直有个心结,再说了他本来也不需要指着她的衣裳铺子来养家,他自己好歹也是守玉楼的管家。 “这还差不多。”李华嘴角微勾,在柳寒的脸颊上亲了一口,看着柳寒楞在原地的样子,笑出了声,拍了拍他另一侧的脸颊道,“行了回神了,我们还是快些找到黎玉那丫头吧,不然这大晚上的,难保会出什么事情。” “啊、对、对对。”柳寒回过神来,耳垂微红,手握成拳抵在嘴边轻咳了两声,“我们赶紧去寻寻,说不定会有人看到黎玉这丫头去哪儿了。” ☆、第四十四章 “他爹啊,我之前好像都做错了。黎玉那么好的丫头竟然被我逼走了,峰儿也不知会不会因此记恨我这个娘。不过我想他那么孝顺,应该是不会的。”杨氏坐在床边握着傅峰他爹枯槁的手,道,“但是啊,我就是怕这样,峰儿什么话都憋在心里,什么事情都自己扛,我怕他哪日真的抗不过去了。” “等这次峰儿将黎玉带回来后,我一定对她好,我跟她认错,让她跟峰儿好好过日子。” “他爹啊,你赶紧好起来吧。只要你好起来了,我们家就不会过得这么苦,就不会让别人如此瞧不起。这么多年,我们过得可是太苦了啊。” 杨氏像是找到了寄托一般,将这么多年的苦通通说了出来,说着说着,声音便呜咽了,“他爹啊,你可要争气,熬过今晚,大夫说了只要熬过今晚你就没事了,你还没看见黎玉那媳妇儿呢,还没抱大胖孙子呢,还没看着远儿成亲呢,你可千万不能有事。你若是有事,我可怎么活,我还不如跟着你去了呢。” 杨氏不断地在心里祈祷上苍一定要让他爹醒过来,日后她一定天天吃斋念佛报答各位神仙。 但上苍似乎并没有听见杨氏的乞求。 杨氏断断续续说了许久,忽然从心里冒出一股寒意,让她不禁浑身颤抖,她立刻抬头看向傅峰他爹苍白毫无血色的面容,手指颤抖地探向他爹的鼻息。 没有?杨氏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指,附身上前,手指抵在他爹鼻子的下面,但是方才还有的那弱弱的呼吸却始终感受不到了。 “不会的,不会的。”杨氏摇着头,不死心地用手探着鼻息,又附下身子去听他爹的心跳。 杨氏脸贴着傅峰他爹有些温热的胸膛却也听不见心跳声,她口中不断地呢喃着“不会的,不会的”。 杨氏维持着这个姿势很久很久,久到她支撑不住自己的身子,重重瘫倒在傅峰他爹的身上却也没见傅峰他爹有什么反应。 杨氏终于经受不住了,跪倒在床边恸哭流涕,两次大起大落让杨氏脑袋都混沌不已,没哭几声竟直挺挺地晕了过去,头重重地磕在旁边的椅子角上,汩汩鲜血顿时冒了出来,染红了地面,杨氏倒在这一片血泊当中,毫无知觉。 慕雁带着拖着李大夫寻了半天才找到傅远所说的那个小院子。 李大夫扶着院外的栅栏,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我说你这丫头怎么回事?半夜把我拉起来,也不跟我说干什么,拽着我就跑,可累死我这把老骨头了。” “李叔你才四十多岁,正值大好年华,怎么天天说自己 老呢?”慕雁也是喘着粗气,道,“人命关天的事情,哪还能让你磨磨蹭蹭的。” 慕雁将事情的原委三言两语地说清楚。 李大夫听完摇了摇头,轻轻敲了敲慕雁的额头,“你这丫头怎么到哪儿都爱管闲事。” “这不是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慕雁捂着额头道,“哎呀,李叔你就赶紧给看看吧。” “请问有人在吗?”慕雁在院外喊道,但等了半天也没见有人出来。 “没人在家?丫头你可确定就是这户人家?”李大夫问道。 “应该是没错的,咱们不是也问了周围的人家,都说是这里。”慕雁往院里张望着,但确实不见有人的样子,她又问道,“请问傅远是住这里吗?” 还是没有人回应,慕雁挠了挠头,看向李大夫。 李大夫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推开院门,道,“罢了,进去看看吧,若是唐突了人家再道歉也不迟。” 慕雁连连点头,但进院之后又发展这里排列着两三个屋子,也不知傅远他爹到底在哪儿。 慕雁正想一个一个找过去,却忽然被李大夫拉住了,慕雁抬头便见李大夫神色凝重地看向一旁的屋子。 慕雁心中疑惑,刚想开口问,却见李大夫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出声,慕雁更加疑惑了,紧跟着李大夫进了屋子。 结果刚进屋子,慕雁就被浓重的血腥味所包围,顿时眉头紧皱。 这种味道她非常熟悉也非常厌恶,慕雁心里不禁有种不祥的感觉,从李大夫身后探头便见一个三十多岁的杨氏躺倒在血泊当中。 慕雁看着周围流淌的鲜血顿时觉得不好,连忙就想去扶起杨氏,但却被李大夫拉住了,只见他神色凝重地走上前探了探鼻息又诊了诊脉,摇摇头道:“没救了。” “怎么会?!”慕雁惊呼,连忙走到杨氏的身侧探了探鼻息,又听了听心跳,确定是已经死了后。慕雁着急懊恼地抓了抓头发,这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她来晚了? 李大夫走到床边又检查了床上之人的情况,对慕雁说道:“两个人都没救了。” “那怎么办啊?”慕雁没想到事情居然发展成这样。 李大夫摇了摇头道:“没救了就是没救了,我们也不要在这里耽误太长时间了,趁着你说的那人还没有回来赶紧离开。” “为、为什么?”慕雁心里有些不愿,若是傅远看到这种情况还不一定会出什么事情呢?她不放心。 “你这丫头,忘了我们来此处的事情了?”李大夫看着慕雁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爹为了军中之事忙得焦头烂额,你可倒好来这里不到两三天就给我找了这么一个麻烦事情,这要被外人看见还不一定会出什么乱子。” “赶紧离开这里,不要给你爹添麻烦。”李大夫说着便拉起还蹲在地上的慕雁离开。 慕雁心里不愿,但也知李叔说的话十分有道理,她虽然是抱着好意来这里给人看病,但现在两个人都死了,若是被人看见了只怕会传出什么流言蜚语,到时候她爹确实有的忙的。 慕雁看着李大夫将屋门和院门都关上,将他们来这里的痕迹都清理干净,无奈地叹了口气,乖乖地跟着李大夫回去了。 这下可是要对不起傅远了。 慕雁他们离开不久,傅远便回来了。 傅远推开院门便问道:“娘,一位姓慕的姑娘可带着大夫来过了?”但却没有人回应。 “娘?”傅远又叫了几声,依旧没有人回答。 傅远有些奇怪地推开他爹的屋门却被眼前鲜红的景象惊呆在原地。 傅远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不敢相信眼前这一切,良久之后才声音颤抖问道,“……娘?” 傅远转动轮椅来到杨氏的身侧,附身将杨氏的身子抱在怀中,又转头看了看他爹,伸手探了探杨氏和他爹的鼻息。 没有感受到两个人丝毫气息的手颤抖不已,傅远觉得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抱着杨氏的身子满脸无助,只是不断地哭喊着娘,似乎这样就能将怀中的人唤醒。 傅峰离开了李华的住处后,也不知自己该去何处找黎玉,只能在大街上胡乱地走着寻找着。每路过一个巷口他都能想起来那日他看到黎玉倒在地上被董二打的情形,每走过一处熟悉的地方,都能想起来同黎玉之前的点点滴滴,心里便钝痛不已。 方才李姨那一巴掌他恨不得打在自己身上,让自己清醒清醒。阿玉对他到底如何他难道自己心里都没有感觉吗? 傅峰看着熟悉又陌生的街道,只觉得头昏昏沉沉的,他在镇子上找了一夜,从守玉楼到镇子口,能去的地方他都去了,但是丝毫不见黎玉的踪影。 “哎,傅峰你没事吧?”傅峰忽然听见有人叫他,回头只见施言急匆匆地向他跑来,道,“我方才喊了你半天,你怎么都没听见?” 傅峰看了看晨曦才意识到现在居然已经天亮了。 施言看着傅峰魂不守舍的样子,顿了顿,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们家真出事了?严重吗?” 傅峰抿了抿唇,将他爹病重,黎玉出走的事情都告诉了施言,但依旧没有说休书的事情,只说他做错了事,将黎玉气走了。 施言听此也是一惊,“这家里都出事了,怎么还能吵架了呢?” 傅峰并没有回答。施言见此也没有追问,只道:“你也别在这里瞎找了,这镇子这么大周围的村子少说也有五六个,你这么一个一个找要找到什么时候?你还是赶紧先去休息休息或者回去看看你爹的情况。” “我回去问问掌柜的和大李子他们,让他们帮忙找找看,留意一下,比你这么乱找好多了,你还是赶紧回去看看吧。”施言说着便想拽着傅远回去。但他刚碰到傅远的胳膊就被冻得一个哆嗦,傅远浑身都泛着潮意,整个人冷得刺骨。 “你身上怎么这么冷?”施言眉头紧锁,拉着傅峰便往回走,但正当此时,同他们一同上工的伙计忽然匆匆向他们跑来,道:“傅大哥,一个官家家仆找来,说你家出事了,让你快些回去,还有让你告知傅远,说什么她去了之后家中便已经是那副样子了,李大夫也无能为力,因为她家里的缘故不能在那里久留便离开了,说是要给傅远道歉。” 原是慕雁回去之后始终觉得此事她办的不妥,便想派伙计去替她道歉,她因为此事被李叔禁足,免得她在关键时候惹麻烦。但伙计也不能出门太远,不然容易被发现,幸好听闻傅远还有一个哥哥在镇子上上工,这才派人找到了王掌柜告知此事。 “掌柜的听了就让伙计们来找你,让你这两天别去上工了,先把家里的事情弄好再说。”伙计气喘吁吁地说完,看着傅峰有些苍白的脸色,问道,“王掌柜让我们问你,是不是得罪了官家的人啊?我看这两天官府似乎正要接待什么重要的人,傅大哥,你可别惹事啊!” “去去去,你傅大哥是那么没有分寸的人嘛?竟会瞎猜。”施言道,“你回去告诉掌柜的一声,我今日也不回去了。” 施言对傅峰道:“走走走,我陪你回家看看,到时候有什么事情也能帮得上忙。” 傅峰看了一眼施言,道:“多谢。” 施言摆摆手道:“哎,咱哥俩还说这个。”说完,施言又想起黎玉的事情,转头又嘱咐伙计帮忙留意。那伙计也觉得自己方才的话的确有些不妥,连连点头保证一定会让其他人留意。 交代完黎玉的事情,傅峰便同施言一起回去了。 傅峰方才听到伙计的话虽然有些疑惑傅远为何会同官家的人有牵扯,但想来也是因为他爹的事情去拜托人家的。此时来告知出事了,只怕是他爹并没有熬过这一晚上。傅峰虽然心里悲痛,但是好在他早有准备,而且家中现在还需要他撑起来做好后续的事情。 施言也看出傅峰似乎心里早已清楚,倒是松了口气,拍了拍傅峰的肩膀,道:“有什么事情尽管说。” 傅峰嘴角扯了一抹笑意,摇了摇头。 但傅峰怎么也没想到回到家竟然是这种情况,破落的屋子中房门打开,满地的鲜血刺得他双眼通红,床上之人的脸色苍白没有一点儿生机,傅远抱着他娘的身子痛哭不已,傅峰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幸亏身侧的施言扶住了他。 施言也是没想到竟会是这样,什么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 傅峰颤抖地走到傅远的身侧,傅远抬起头看了看傅峰,悲痛地摇了摇头,道:“没救了。” 傅峰的脸色顿时变得苍白不已,但他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拍了拍傅远的肩膀,道:“没事,还有哥在。” “哥,我没事。”傅远抹了抹泪珠,将杨氏的身子小心地放在地上,垂首不语。 施言看着屋中沉寂的两人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站在一旁暗自着急担忧。 傅峰沉默了许久,开口说道:“去给爹娘买口棺材吧。” “我屋中还有一些存钱,是我平日抄书攒下的,还有嫂子之前给我的,我都留着。”傅远道,“人死不能复生,但最起码让爹娘走得好些。” 傅峰点了点头将家中的钱都拿了出来,但奈何所剩不多,之前给他爹看病用了不少。施言见此一把抓过来傅峰手里零零散散的钱,道:“我倒是认识一个棺材铺的掌柜,我去买定能便宜不少,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回。” 说着施言边往外跑,却又回头对傅峰说道:“你们哥俩去换身衣裳,吃口热乎的饭,之后的事情还多着呢,别伤了身子。” 施言哪里认识什么棺材铺的掌柜,只不过是想帮帮忙,自己贴钱给傅远他爹娘买了一口上好的棺材。 施言带着棺材回来的时候却见傅峰和傅远依旧是站在屋子发愣,无奈地叹了口气,幸亏他回来的时候买了几个包子,将包子塞给了傅峰他们,施言又去指挥棺材铺的伙计将棺材放下。 傅峰见施言身后棺材的木料就知道这棺材定然是好的,而他给的钱肯定是不够的,但他没有说明,心中记下了施言这份情。 下葬的事情请人算了时辰,将杨氏和他爹放在一起便葬了。这期间傅峰和傅远一言不发,只是沉默着将自己该做完的事情做完。 施言这期间一直在傅家帮忙,王掌柜知道了此事也特地前来问候。 但施言也一直有个疑惑,下葬之事为何不等黎玉回来?按道理来讲,这黎玉是傅家儿媳妇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傅峰却丝毫没有告知她的意思。而且他也问过了镇子上的伙计,这半个月都没有找到黎玉的踪影。 其实傅远对此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安慰他哥,那日嫂子走后竟然真的没有回来? 傅峰看着傅远和施言几次对他欲言又止的样子,在去镇子上工的前夜将黎玉事情的来龙去脉完完全全告知了他们。 “这、怎么、”傅远半天没有说出话来,抿了抿唇看了看傅峰,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施言也是一样,他虽然只见过黎玉几次,但也能看出黎玉是明事理的人不会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吵架,还离家出走,“那你打算怎么办?” 施言觉得黎玉并不会这么简单地原谅傅峰的。 傅峰摇了摇头,“不知道。”这半个多月镇上的伙计都没有来找过他,想来是没有阿玉的任何消息。恐怕阿玉也不想见他,他也不知见了面应该要说什么,有些错并不是道个歉就能解决的。 “且走一步看一步吧。”傅峰如此说道,便离开去收拾包裹了。 施言看着傅峰的背影无奈地摇摇头。 “我哥他有事情都爱放在心里,嫂子的事情他想必又自责又伤心,”傅远认真地对施言请求道,“去了镇子上之后还希望你可以多多照顾他。” “这事你不用担心,我们兄弟一场自然有事都会帮忙,而且你哥没你想的那么脆弱。相比之下,你真的要待在这里?”施言问道,“不如按照你哥的意思将这里卖了,你同我们一起去镇子上,掌柜的那边正好缺人手,想来也能给你谋份差事。” 傅远摇摇头道:“我行动不便,去了也是给我哥添麻烦,还要劳烦王掌柜特意给我找份能做的差事。我倒不如就在这小院子里面同之前一样给人抄抄书,也能养活自己,他在镇子上也能轻松些。” “如此也好吧,若是有什么事情就托人去镇子上递个话。”施言道。 傅远淡笑着点了点头。 次日,傅峰又对傅远嘱咐了一些事情,让他务必保重身体,若是有好的大夫会带回来给他治腿的。傅远一一笑着应下,告诉傅峰不用担心。 但是当傅峰他们走了之后,傅远脸上的淡笑顿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眼中一片阴霾,看着自己的腿狠狠地敲了几下,但感受不到疼痛却让他越来越愤怒,若是不是这双腿他便可以早些回来,若是能早些回来说不定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到头来他一点儿忙都没有帮上…… 傅峰到了镇子上之后,伙计们和王掌柜还是同往常一般对他,绝口不提他家的事情。 但他们也发现傅峰似乎因此也有了一些不同,到底是哪里不同他们倒也说不上来,似乎是比之前更加少言寡语了。 黎玉从傅家离开之后便晕倒在半路上,严瑞雇了辆马车便将她带回医馆,但之后黎玉高烧一直不退,反反复复竟半个月之久才好。期中柳寒和李华还顺着伙计们的消息找了过来,知道了事情的大概还特别给黎玉买了一大堆补品,柳寒还让黎玉好好休养,守玉楼那边不用她操心,黎玉到现在已经在医馆呆了快一个月了。 严瑞端着刚熬好的药进门便见黎玉双眼无神地看着窗外,这种情况自从她醒过来便时常发生,想来是傅家的事情伤到她了,严瑞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道是劳心伤心对身子不好,让她勿要伤怀而已,但效果似乎是没有。 严瑞将腰碗放在黎玉床头的小桌上,道:“喝药了。” 黎玉这才回神对严瑞淡淡一笑,端起碗将里面的药一饮而尽。 严瑞犹豫了片刻,说道:“我托人去打听过了,傅家似乎办了丧事。傅峰那人已经回到镇子上上工了,你、” “嗯,但我同他已经没有关系了,也不会去找他的。”黎玉对严瑞道,“多谢严小大夫这几日的关心啦,我没事。” 严小大夫……严瑞听此,眉头紧锁,看了一眼黎玉,转头就走了。 黎玉十分疑惑地看着严瑞气恼的背影,不知她哪句话得罪了他。 刚想去追却又见严瑞闷头回来,将她床头的空碗拿走了,见黎玉想起身的样子,眉头皱得更紧了,“你还是不长记性是不是,忘了上次是怎么又染了风寒的吗?” 严瑞说的就是前几日她本来以为自己都已经好了,便想着回守玉楼看看,但她刚出门还未走到守玉楼却发现自己有些头晕,没想到竟是吹了风染了风寒,被严瑞拽了回来狠狠训了一顿。 “你身子骨本来就不好,前段时间又受了伤还未彻底养好,便又淋了雨,再加上急火攻心,你若是不好好休养,你这身子可就是废了,日后时不时染个风寒可有你好受的。”严瑞说着用被子将黎玉从头到脚的裹起来,道,“你就在这休息吧,我还是那句话,身子是你自己的,你心中想得那些事情若是没有转机那便放下吧,不然伤心伤身对你是极没有益处的。” 黎玉笑着应下。感情之事并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此时她才体会到玉娘之前的感受,但她也明白一直沉寂在过去不会有任何的转机。此事她也有错,是她始终卸不下心防,彻底地接纳傅峰,一直想着给自己留有退路,误会逐渐扩大,却又都顾及着各种事情不说清楚。 若是她之前便同傅峰说清楚她的感受和想法,想来也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黎玉伸手摸了摸一直被她垫在枕头下面的休书,叹了口气,闭上眼睛不去想了。 “你真的想好要回去了吗?”严瑞看着黎玉,问道,“你若是还不想回去,还可以在医馆休息两天。” 黎玉摇了摇头,又休养了半个多月,整天苦药补汤这么喝着,若是再这么喝下去,她恐怕满嘴只有苦味,可尝不出菜的味道了。 “我要是再躺下去,骨头都要散架了。”黎玉道,“虽然柳管家给我请了长假,但是也不能一直这么拖着,会让其他伙计说闲话的。” 黎玉对严瑞笑道:“再说了,你不是跟我一起回去吗?若是我有什么事情,定然会去找你的。” “可千万别,你若是再染了风寒,劳烦你自己来医馆治病,我可不管。”严瑞如此说着,先一步出了医馆。 但黎玉看着严瑞走了几步却又回头用目光不满地催她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连忙跟上。 黎玉到了守玉楼少不了大家的追问和关心,黎玉笑着一一解释,也丝毫没有掩饰她被休了的事情,但她并没有说原因,大家虽然有些好奇,但是却也没有追问,免得勾起黎玉的伤心事。 厨房的活计在黎玉回来第二天便接手了,柳寒也庆幸黎玉这个时候回来了。这镇子上来个一个大官,方家时不时就在守玉楼定个雅间,负责为雅间做饭的伙计每日都提心吊胆的。 昨日这方家特别点明要让这贵人尝尝守玉楼的药膳,谁不知道这药膳数黎玉做得最好,柳寒原本还想着不行就去医馆让黎玉做完立刻再带回来,免得在大官面前砸了守玉楼的招牌。 黎玉听着心里倒也不担心,只是好奇到底是哪儿的大官,竟能让这里首屈一指的富商如此款待。 还未等黎玉询问,便见方家大少爷方拓同一位落落大方的女子来到守玉楼。 “给我们一个上好的雅间。”方拓说着,身侧的宋石便将一锭银子递给了柳寒。 柳寒接过银子,笑道:“方家少爷又来了啊,这次又想尝尝什么菜?” “昨个不是说好了,今日带着慕姑娘来尝尝这守玉楼出名的药膳。”方拓说着对身侧女子挑眉一笑。 身侧的女子五官精致,英气十足,墨黑色的长发微微挽起,一身淡蓝色绣云的长裙衬得她英气之外又添了几份淡然的温柔。 慕雁看了看方拓,嘴角微微扯出了一抹微笑,她是真不知道她爹为何这几日总让她同这个纨绔子弟一同出入。 她现在看见这个人就烦,在她爹面前装的温文尔雅,知书达理的,结果一出门看见那貌美的女子,目光不经意流露出的轻佻真的让她厌恶,就像现在方拓目光似有若无地总飘向柳管家身后不远处的女子一般。 黎玉也感受到了方拓的目光,忍不住皱眉,看了方拓一眼,径自回到后厨去了。 黎玉回去之后,方拓便带着慕雁去了雅间,但慕雁心中却不愿同方拓共处一室,喝了半盏茶后,便借口肚子有些不舒服,去方便一下。 方拓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却在慕雁离开之后露出不屑的样子,他也竟不知他爹想让他娶这个人,说是什么将军之女以后能助他前程,但是她还真不对他的口味。 虽然极力掩饰,但他阅女无数哪能看不出来平日里的温柔大方都是装出来的,军营里出来的女子哪有什么好脾气的,到时候娶个母老虎回来他还要怎么放荡? 说着,方拓又想起方才在大堂瞥见的那女子,没想到守玉楼里面还有这种绝色,方拓嘴角泛起了一抹笑意,等摆脱了这个臭婆娘,他可要好好同这个小娘子相处一番。 慕雁出了门便悄悄来到后院,寻了一个隐蔽的墙角撩起长裙便想直接□□出去,但没想到竟被方才的女子看到了。 黎玉也没想到她不过去拿了些晾好的药材回来竟然会看到女子□□的一幕,站在墙角下惊讶地看着方才那位女子,道:“姑娘?” 慕雁蹲在墙上下去也不是,不下去也不是,但她是真的不想再去与那方拓虚与委蛇,只好尴尬地挠了挠头,道:“姑娘抱歉,今日之事还望姑娘就当没看见。” 说完,慕雁也不等黎玉说话,跳下了墙头。 “等、等等。”黎玉连忙从小门出去,却只看见一抹淡蓝色的倩影消失在拐角。 “怎么了?”从外面回来的伙计看见黎玉有些惊慌的样子,疑惑地问道,“出什么事情了吗?” 黎玉摇了摇头,道:“没事。”这事还是权当做没看见得好,她也听说过那方拓的大名,免得给守玉楼招惹麻烦。 黎玉回去将药膳做好,让伙计端了上去,差不多又过了半柱香的时候,便听见大堂吵吵闹闹的,一问才知那方拓气冲冲地走了,饭菜一点儿都没动地端了回来。 黎玉便知方拓许是知道了那姑娘自己偷偷溜走的事情了,不过好在没将气都撒在守玉楼上。 ☆、第四十五章 慕雁离开守玉楼后顿时觉得浑身轻松,这段时间她一直被她爹和李叔锁在家里不让她乱跑,免得让方家以为她是个不守礼数的女子。这次好不容易拜托了方拓可要好好玩一次。 慕雁如此想着便在街上逛了起来,不一会儿便提满包裹,嘴里还嚼着刚买的糕点。慕雁从街头逛到了街尾,远远瞧着镇口外的大山,慕雁忽然想起来傅远的事情,李叔回来之后便去打听了傅远的事情,还曾告诉过她再不允许去傅远家中,免得惹麻烦。 但那日的事情始终是她做得有些不妥,虽说之后让人带了话,但慕雁想起那人那日眉间带着哀愁的样子,心里还是放心不下,也不知他看到家中那样的场景到底如何了,她曾派人去打听过,除了傅家老人下葬倒也没有听闻他家再出了什么事情。 慕雁看了那镇口片刻,随后走到无人烟的巷口使了轻功飞过,她还是亲眼去瞧一瞧为好。 慕雁悄悄地弯腰顺着小院外的围栏往门口走,本想在远处看看,若是没事她便回来,但她去到傅家小院之后却被院中的景象惊呆了。 只见院中扔了各种各样的木棍,有的被刀仔细削过了,有的似乎刚被砍下来还长着叶子,而傅远坐在轮椅上附身将身侧木棍捡起来,将木棍用力地撑在地上然后借力从轮椅上站起来,但他的双腿却像使不上力般不断颤抖。 傅远脸色苍白,似乎在经历着巨大的疼痛,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滚落,但他硬是强撑着借着木棍往前走,然而刚迈一步,傅远的腿便一软,整个人直接摔倒在地上。 慕雁咽下到嘴边的惊呼,刚想起身跑进去扶他,但却见傅远咬牙又用木棍撑了起来,踉踉跄跄地继续往前走。 慕雁见此又立刻蹲了下来,心里复杂难言,抬眼间看到了她面前扔在地上的木棍上似乎还站着零星的暗红,再往傅远那边看果然见他受伤磨了大大小小的伤口。 慕雁抿了抿唇,不知为何感到心头微苦,她就蹲在傅家小院外,看着傅远撑着木棍起来又摔倒,再起来。 良久之后,慕雁似乎是实在受不了内心的翻滚,将手中买的糕点和书籍放在傅家门口便走了。 但走到一半,慕雁又闷头回来,又悄悄地将这些糕点和书籍带走了。 这日,黎玉正在后厨做新的药粥,抬头忽然间玉娘不知何时来了,正倚在门旁看着她。 “玉娘?你怎么回来了?”黎玉有些就惊奇地问道。她听柳寒说玉娘和叶枫这段时间似乎有重要的事情要做,已经许久没有回来了。 “事情差不多办好了就回来了。”玉娘走到黎玉的身边,凑近看了看黎玉正在熬的药粥,用筷子轻轻地搅了搅,又用勺子尝了一口细细品味后问道:“你用的是粳米?” 黎玉点了点头,问道:“不好吃吗?” 玉娘点了点头,道:“粳米主益气,止烦,止泄,功效不错,但是它的口感偏硬,有些老人可能不喜,对于这些人,你可以尝试用糯米,口感较软。” 黎玉用手抵着下巴,另一只手环抱着,看着药膳想了想说道:“当时想过用糯米,但是效用可能比不上粳米,倒是没有考虑口感。” “那我再试试吧。”黎玉说着,便准备另起一个锅用糯米再熬一遍。但玉娘却拦下了她,道:“药膳的事情不着急,你先去休息休息,听严瑞说你身子还不能太劳累。” 说着玉娘便拽着黎玉往外走。 黎玉根本敌不过玉娘的力气,被拖着走了一路,“哎哎,玉娘,玉娘你慢些,我跟不上啦。” 待她们回到房中,玉娘才放开黎玉,将黎玉按在椅子上,脸色忽然变得严肃地问道:“怎么回事?” 黎玉一听便知玉娘是想问傅峰的事情,丝毫不在意般地将此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这期间玉娘坐在黎玉的面前看着黎玉脸上的情绪,但见黎玉脸上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谈及此事的语气也是轻松如寻常一般。 待黎玉说完之后,玉娘摇着头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黎玉笑道:“玉娘不用担心,我真的没事,缘分不够,各自不是各自的良人,那还不如早早了断的好。” 玉娘听了黎玉的话,认真地看着黎玉清澈的双眸,问道:“你真是这么想的?” 黎玉笑着点了点头,但玉娘却忽然用力捏了捏她的脸颊,问道:“那你眼底下的乌青是怎么回事?” 黎玉愣了愣,下意识地摸上了自己的脸颊,玉娘道:“我知道你心里能藏得住事,但有些东西是藏不住的,玉娘是过来人,你若是真的不在意傅峰,也不会将自己搞得这么憔悴。” “但这是、”黎玉刚想解释便被玉娘打断了,“你少用做新的药粥的事情来糊弄我,这事你也就骗骗叶枫和柳寒他们。” 玉娘继续说道:“之前你总劝我,我知道你自己心里肯定清楚我想要说什么,但清楚是一回事,能做到就是另一回事了。” “我若不是因为叶枫的缘故也不知何时才能走得出来。”玉娘说道,“但这种事情不能强求,你若觉得傅峰不是你的良人,那我们便等着那个命中注定的人出现,但在此之前我还是希望你能好好保重自己身体,有什么事情不必瞒在心里不说,我们这些人总会在你身边的。” 黎玉听着玉娘的话,眼泪不住地往下流,扑到玉娘的怀中痛哭了一场,玉娘轻抚着黎玉的背听着她骂傅峰的话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那日晚,黎玉终于安安稳稳地睡了一觉。 之后李华再见到黎玉的时候,能看出黎玉的气色比之前好了太多了,心里也终于安心了些。 自从在医馆找到黎玉之后,她便看出黎玉心事颇重,总是在人面前装作没事一般谈笑,她本欲安慰黎玉,但奈何她对这种事情十分不擅长。 于她而言,过去了便是过去了,会在心里留个伤疤但她不会去缅怀,也可能是她对林宇的心思在长久的争吵之中早就消失殆尽了,但傅峰对黎玉不同于林宇对她,她也不知怎么说才能让黎玉好受些。 柳寒站在李华的身边看着脸上恢复了些以往神采的黎玉,笑问道:“这下你可以放心了?” “是放心了些。”李华看着在后厨忙活的黎玉,道,“黎玉这丫头从小就没人疼,她爹娶的那个女人也不是一个好相处的,过足了苦日子,心里对外人自然也就警惕了些。傅家花了银子说好听点儿叫聘礼,但谁不知道这其中的道道,也难怪黎玉这丫头会藏钱。若是从一个牢笼又进了另一个牢笼,那活着可就真的没什么意思了。” 柳寒听此连忙说道:“但傅峰对黎玉还是不错的。” 李华听此叹了口气道:“好也罢不好也罢,总归两个人都给不了对方想要的。”尤其是这件事情之后,两个人之间的隔阂便更大了。 “还是缘分不到吧,”李华叹息道,“早知道会如此,当初还不如不心动,现在这两个人也不会如此难受了。”说着,李华便想起了自己和林宇,到头来也不过是互相折磨而已。 柳寒听着李华的话,看着李华忽然暗淡的神色,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悄悄地将手搭在李华的肩膀上,希望能给予无声的安慰。 李华看了看柳寒矜持的举动,忍不住笑出了声,歪头靠在柳寒的身上,笑道:“我竟不知你这人居然比我这个女子还要‘腼腆’。” 柳寒抿了抿唇,没有说话,虽然现在守玉楼的人都知道了他们的事情,李华似乎也不在于别人的评价,但他始终不愿在他同李华正式结为夫妻之前有什么过分的举动,免得让人对李华指指点点,世俗对女子这方面的要求总是苛刻了一些。 李华知道柳寒的心思,心里倒是颇为感动,只愿她这次遇到良人。 又过了半个多月,“请问黎玉是在这里吗?”黎玉刚从外面回来便听见一道极为熟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黎玉转头竟看见黎松有些拘谨地站在门前询问门口的伙计,“黎松?你怎么来了?” 黎玉惊讶地走到门口,一段时间未见黎松竟变了不少,虽是一身粗布衣裳却依旧能显出他健硕的身材,之前还隐约带着的几分孩子气被成熟稳重的气息所覆盖,本就俊俏的五官也因此添了些许耐人寻味的气息。 “倒真是长大了。”黎玉不经意地感叹道,却让黎松耳朵微红。黎玉见此忍不住笑道,“夸夸你怎么还不好意思了?” 黎松挠了挠头道:“姐,你可别取笑我了。” “来吧,进来吧。”黎玉说着便伸手拉着黎松进来,“说起来自从我嫁到傅家,我们好长时间没有见过了,你还没有尝过你姐我的手艺吧,这次让你尝尝。”黎松在她成亲之日偷偷塞给她钱的事情,黎玉一直记在心里。之前因着许氏和黎珠来闹过的缘故也一直不敢去找黎松,免得被许氏抓到再闹出什么事情来。 “不不、不用,姐,我就是过来看看你,说两句话就走了。”黎松从来没进过如此名贵的地方,心里有些无措下意识地在门口蹭了蹭脚底的泥。 黎玉见此,微微一顿,心里不禁泛起了苦涩,也不管黎松怎么说,硬是将人拉了进来,回到自己的屋子。 “姐,不用麻烦了。”黎松看着黎玉给他端茶倒水,连忙起身接过。进了屋子黎松其实便注意到这里的物件精致又典雅,想来他姐嫁到傅家之后过得比在家好多了,他一直牵挂的心顿时轻松了不少。 但黎松想起来他昨日听闻的事情,又担心了起来,双手捧着茶杯,看着黎玉欲言又止,犹豫了良久才开口问道:“姐,你在傅家还好吗?” 黎玉拿起糕点的手微微一顿,随后将糕点塞到了黎松的手里,道:“尝尝,很好吃。” 黎松见黎玉答非所问的样子,心里顿时一凉,明白那说他姐被休的传言应该是真的。 黎松立刻激动地站了起来,追问道:“是不是傅家的那群人欺负你了?你怎么都不回家跟我说呢?你等着,我肯定要给你讨回公道。” 说着,黎松便气冲冲地往外走,大有跟傅峰打一架的意味,黎玉见此连忙拦住他,说道:“没没没,你先听我说。” 黎玉将黎松按回椅子上,连忙将她嫁到傅家之后的事情同黎松说了一遍。 黎松听着,心里越发不是滋味,待黎玉说完后沉默了良久,才说道:“姐,你受苦了。” 黎玉听这话,心里的苦涩顿时蔓延开来,却又怕黎松发现,便笑道:“你情我愿的事情哪有什么苦不苦的?再说了,你看我现在过得不是挺好的吗?” 黎松抿了抿唇,点了点头,“我昨日便听别人说姐你被……” 黎松顿了顿,没将那个字说出口,“我今日实在是有些担心就过来看看,姐,其实你嫁到傅家之后我一直都有托人打听,之前我见他们对你还不错,所以便没有去找你,谁知竟是一夜的功夫便完全变了样子。” 黎松说着忽然一把抓住了黎玉的手,认真地说道:“姐,你之后有事可一定要跟我说,我现在也在镇子上上工,你若是有事派人在镇口喊我一声就是了。” 黎松一直挂念着她的心思让黎玉感到非常暖心,其实傅峰的事情经过这么多人的安抚和关怀,她真的已经释怀了许多。 黎玉笑着点了点头,又看了看黎松紧握着她的手,感受到他手掌上比傅峰更粗糙的老茧时有些发愣,沉默了片刻,心疼地用手指摸了摸那些老茧,问道:“你现在在哪儿上工?” 黎松听此微微一愣,随后看见黎玉一直盯着他的手,立刻想起来了他手掌狰狞的样子,立刻松开了手,垂首挠头不语。 “你在哪儿上工?”黎玉又问了一遍。 黎松支吾了半天也不愿意说,只道:“就是在镇口那边,你派人去找我就是了。” 黎玉听着眉头微皱,若是她没想错的话,黎松应该是镇口那边的散工。所谓散工就是没有固定的雇主,只等哪家活多需要人帮忙时候便去镇口那边寻个一两个帮忙,按天算钱,等这家活干的差不多了,雇主便结钱解雇,他们就继续去镇口等待下一个雇主。 黎玉听其他人说过给他们的活大多数都是又脏又累,没有什么人愿意干的,工钱结的也比那些正经雇的伙计少了很多。 黎玉抿了抿唇,看着黎松的手不说话,直到黎松抵不住她的目光将手背到身后,黎玉才说道:“我之前也去过镇口几次怎么没见到你?” 黎松挠了挠头,道:“可能碰巧有事吧。”但其实是黎松故意躲着黎玉的,那时候黎玉在镇子上已经小有名气了,许氏知道他们姐弟俩关系不错,便天天唠叨黎松,让黎松去黎玉那边捞点甜头回来,黎松心里不愿,便天天躲着黎玉。 黎玉看黎松垂头不语、有些尴尬的样子心里也是清楚了几分,轻轻叹了口气问道:“方才只说我的事情了,也不知我走后你和许氏他们如何了,我当初的嫁妆应是给了不少,你们的日子应该好过了些。” 黎松听此双拳不禁握紧,紧抿薄唇,脸顿时涨得通红,但最终他却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黎玉见此有些疑惑但也不追问,心里记下了这件事情,之前她总是顾忌许氏不想惹麻烦也没有去找过黎松,再加上觉得黎松怎么说也是许氏的亲儿子到底不会亏待的,但现在看来黎松过得并不好,甚至比她走之前还不好。 “对了,姐,”黎松似乎想起来什么,说道,“这几日你若是有事找我,千万不要自己去镇口那边,你就派人来跟我说一声就行。” “为何?”黎玉问道。 “这段时间镇口不知为何忽然来了许多衣衫破烂的人,似乎是逃过来的,你一个女子去镇口找我,我怕有什么危险。”黎松解释道,“他们这些人来路不明,身上又有很多上伤疤,我们心里忌惮也不敢同他们多说话。昨日官府的人都来了,问了那些人许多事情,似乎谈到了什么打仗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是真是假。” 打仗?黎玉听此眉头紧锁,这事她倒是没有听说过,镇子上也一点儿风声没有传出来。不过,黎玉知道这个国家边境并不安稳,周边接壤不少小国,许多年前,周边小国纷纷想要分一块地界,边境战事不断直至慕家出了一位将军,听闻这个将军在千人护卫之中直取对方将领的首级,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从此慕家便在边疆定居,常年守护边疆安稳,周边小国也因为慕家不敢轻举妄动。 若是真打了起来,恐怕会有越来越多的难民来到中原,到时候还不定出什么乱子。黎玉皱着眉头思索着,若是如此那她恐怕还需要去看看情况,也需告知玉娘她们一声。 “我知道了,既然如此你也需小心,勿要生事。”黎玉不放心地叮嘱道。 “这事我知道,我本来也不是那个多话的人,姐,你不用担心。”黎松应下,道,“时候不早了,我回去了。” “这都快到正午了,你还没吃饭吧,要不再这儿吃了?”黎玉道,“你还没尝过我的手艺吧,这下让你尝尝。” 黎松想说不用,他也知道守玉楼的一顿饭钱有多贵,但是他姐似乎根本就不给他说话的机会,说完便跑了出去。 黎松无奈,又不能直接扔下他姐就跑了,不然肯定要被他姐“记恨”好久,说不定会直接跑到镇口找他,黎松只好坐在椅子上等着。 黎松在守玉楼吃了饭,连连赞叹他姐的手艺好,饭菜一点儿没剩,黎玉笑看着黎松狼吞虎咽的样子,心里满足,“要不你每天都来这吃?我每天都给你做?” 黎松听此,顿时被吃到一半的米饭噎到了,“咳咳咳,姐,咳、你可别吓我,咳咳,我要是天天来你这里吃,镇口的人还不知道要怎么说我呢。”到时候平白给他姐惹了非议。 黎玉犹豫了片刻,问道:“你要不在守玉楼干个活计?” 黎松听此抬头看了看他姐因顾忌他心思有些小心翼翼的样子,手不禁握紧,有些无措,自从那件事情之后他已经好久没有被人这么关心过了。但黎松最后摇了摇头,若是让他娘知道他来这里,指不定要他怎么跟他姐套近乎,到时候一定会给他姐添麻烦的。 黎玉听见黎松拒绝的话又劝说了几句,“许氏那边我自会想办法,你不用为此介意。” 但黎松还是摇头,黎玉叹了口气,她心知黎松不会同意的。黎松从小性子就倔,有什么看不惯的事情便说,有时候得罪了许氏,被许氏打的时候也是倔强地抿着唇,一脸“我没有错”地看着许氏。 他不愿意做的事情,谁逼着都没用,黎玉只能再想别的方法。 但是黎玉最后还是硬塞给了黎松一百文钱,让他吃好喝好,若是有事便过来找他,“我虽然不愿意称许氏黎珠他们为家人,但是我是真心将你当弟弟的。” 黎松听见黎玉这么说,沉默着点了点头,将手里的钱收下了。 待黎松走后,黎玉正准备回到后厨,一个伙计忽然偷偷凑到黎玉身边,问道:“黎玉,你认识方才那人?” 黎玉见这伙计似乎知道些什么,她能察觉到黎松与之前有些不同,定是发什么事情,但黎松不愿意说,她本想着托人打听打听,但没想到守玉楼里面就有人知道。 黎玉从来没有在守玉楼里面提起过许氏和黎松的事情,所以守玉楼的人除了柳寒和叶枫他们并没有知道她跟许氏有牵扯。 黎玉便点了点头,故作不知情的样子问道:“怎么了吗?” 那伙计见黎玉丝毫不知道他们家的事情的样子,着急地说道,“哎呀,你可别被那人骗了,他们家可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黎玉听此眉头微皱,问道:“为什么?” 那伙计看了一眼周围没有人察觉到他偷懒后,连忙说道:“你不知道,我听说啊他们家今年刚把大女儿给卖给别人当媳妇儿,拿了一笔不少的银子,但谁曾想他们的娘是个不知检点的,竟然勾搭上了有妇之夫,就是他们村的那个村长。” “而且啊,他娘不是有了银子了吗,那个村长竟然还想考科举,骗了他娘的银子。他娘恨就去找他,敲着别人家门骂人家媳妇儿,闹得挺凶的,也就他们家大儿子,也就是刚才来的那个人明事理,拖着他娘不让去,结果被他娘狠狠骂了一通,差点儿被赶出来。” “也因为这件事情他们村都没有愿意跟他们家有牵扯,大儿子在他们村找不到活才来镇上的,听说啊他家现在都穷得揭不开锅了,现在天天吃他们家大儿子的。啧啧啧,也不看看当初是怎么对大儿子的,现在又往人家身上凑。所以我说啊,你可千万别跟那人有什么牵扯,虽然这大儿子挺明事理的,但是他们家就是个人人避讳的。” 伙计说了一通,方才他看见黎玉跟那人似乎还挺熟的,到时候肯定是要吃亏的。 黎玉见伙计担心的样子笑了笑道:“你放心,我心里有分寸。” 伙计听黎玉这么说倒是松了口气,黎玉的本事他是见过的,要说守玉楼里除了叶掌柜和柳管家,众人就佩服的就是黎玉了,要不是黎玉创了那么多的药膳,他们守玉楼哪能每天都有这么多人,现在外镇的人都有特意来他们这里尝这药膳的。 黎玉回到后厨才叹了口气,没想到她走之后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许氏和黎珠黎青他们都是见钱眼开的主,吃了这个亏肯定不敢罢休,黎松若是跟他们唱反调,日子定然不会好过,若不是许氏他们不会干活还需要黎松养着他们,肯定将黎松赶出家门。 外人避讳,家里人假意关怀只想着给他要钱,黎松心里肯定难受得紧,但若要黎松真的不管他们,黎松恐怕也做不到。 黎玉又叹了口气,若是想要帮黎松,这事还需要从长计议。 黎玉心里记挂着黎松,又想着黎松说过的那群来路不明的人,便想要去镇口看看黎松,顺便打探一番消息。 黎玉想了几日,不管是不是打仗,若真是难民,这可能是一个机会,因为如果有难民,朝廷肯定不会放任不管,若是守玉楼这边出头救济,定能引起朝廷的注意,到时候守玉楼日后的路可就宽了许多。 关于守玉楼日后要如何的事情她曾问过玉娘和叶枫,玉娘也似乎察觉出她想要做什么事情,只道是让她放心去做,而叶枫全都听玉娘的。 黎玉提着食盒来到镇口,逛了一圈都没有看到黎松,问了人才知道黎松今日有活干,没来。 黎玉有些失望,抬眼间却见一旁一群衣衫褴褛的人蹲坐在一起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手里的食盒,这些人想来便是黎松说过的人。 黎玉看着那群人虎视眈眈的眼神,犹豫了片刻,刚想还是提着食盒走到旁边,却被身边的拦住了,“哎哎哎,你可千万别过去,前几日我一个哥们的媳妇过来送吃的,结果刚到镇口就被那群人给抢了,你别看他们瘦,力气可真不小,我哥们带了几个人都没打过。你这么柔弱的一个姑娘,可别吃亏了。” 黎玉笑着同那人道谢,但还是走了过去,问道:“请问你们见没见过一个差不多这么高的一个男子?”黎玉走进才发现他们已经骨瘦如柴,有些人身上还有着狰狞的伤疤,吓人得很。 黎玉胡乱说了一个样貌,那群人想了想摇了摇头,道:“没见过。” 其中一人看了看黎玉手中的食盒,舔了舔嘴唇问道:“给人送饭?” 但还没等黎玉开口,那人又说道:“但你看你等的那人也没来,你家离得远不远?远的话回去这饭都凉了,看你这小姑娘也吃不了这么多,不如把这个给我们吧。” 黎玉听着那人絮絮叨叨说了一通,就是想要她手里的食盒,她故意犹豫了片刻才将手中的食盒递给了他们道:“你说的也是,既然这样那便送给你们吧。” 黎玉刚说完,旁边的任便如狼似虎地扑了上来,黎玉吓了一跳,连忙往后退了几步,正在此时,旁边忽然出来一声女子的怒吼,“你们干什么呢!” 黎玉还未等回头便见那日同方拓一起来的女子挡在她的面前双手叉腰的对着那群人训道:“我这刚离开一会儿你们就给我惹麻烦,我刚才怎么跟你们说的?” “不不不,不是,我们没抢。”方才说话那人连忙解释道,“是这个好心的姑娘给我们的,我们没有动手。” 慕雁听着回头疑惑地看向黎玉,立刻认出黎玉是守玉楼的厨娘,问道:“真的?” 黎玉惊魂未定地胸口点了点头,道:“是我给他们的,本来想过来找个朋友送个饭,但是却见他没在,这饭我带回去也凉了,便送给他们了。” 慕雁听此顿时松了口气,她还以为这些人又惹祸了,“那就多谢黎姑娘了,黎姑娘果然人美心善。” 周围的人听此也边吃饭边连连附和说黎玉心善,黎玉忽然被他们这么当众一夸,脸颊微红,“你们可别打趣我了。” 随后,黎玉又问慕雁道:“慕姑娘跟这些人认识?” 慕雁点了点头,蹲下来将手中买来的药膏递给他们,道:“你们可要记得上药,不然伤口恶化了,可有你们好受的。” 那些人连连应下,保证绝对会涂的。 “那我过几日再来。”慕雁说着便起身对黎玉道,“黎姑娘还有事吗?没事的话,我们便一起回去吧。” 黎玉看着慕雁对她眨了眨眼睛,知道她应是有话要说,便道:“那便一起回去吧。” 闷头吃饭的人听见黎玉说要回去,连忙抬头道:“姑娘,你之前说的那人我们会帮忙留意的。” 黎玉笑着感谢,心想着守玉楼经常将楼中当日剩下的不是很名贵且不易保存的食材做成简单的饭菜接济周围的乞丐,若是可以的话不如她回去跟柳管家说说,也给他们留一份。 ☆、第四十六章 黎玉从黎松那里听说了边疆的事情传闻,便想起来之前同方家少爷一起来的女子好像就姓慕,但是从未听闻慕家有一位女子。前年慕家的独子已经战死沙场,朝廷为此还特意追念此人,赏赐了不少东西,似乎还追封了名位。 但黎玉今日见这女子对那些人关心的样子倒是让她又添了几分怀疑。 “慕姑娘同方才那些人认识?我见那些人似乎并不像传言中那般,也不知他们从何而来,若是这些人不是什么恶人,守玉楼还是可以给他们提供一些饭菜,使他们免受一些饥饿之苦。”黎玉皱着眉头叹息道,“我见那些人也是着实可怜了些。” “真的?”慕雁听见黎玉的话顿时激动地看向她,连忙说道,“他们不过就是一些穷苦的老百姓,因家中受难才逃过来的,真的不是什么恶人,若是守玉楼这样的店家能是以援手是再好不过的了。” “但是我之前听说官府的人似乎来找过他们。”黎玉道,“慕姑娘可否方便告知这些人的来处?” “这个、”慕雁看着黎玉犹豫了片刻,现在钱财的事情基本上已经同那些富商们谈好了,招兵告示过几日便会张贴,但是难民的事情倒是一直没有什么进展,这些富商已经拿出一大笔钱了,说什么也不肯再拿钱出来救济灾民,若是守玉楼这样的店家能够帮忙倒也是极好的。 如此想着,慕雁便开口道:“我见黎姑娘也是人美心善之人,若是守玉楼真的想要帮忙,倒不如跟我做个买卖,定然不会让你们吃亏的。” “能让守玉楼入上面人眼的大买卖?”黎玉凑近慕雁笑问道。 慕雁听此,微微有些震惊,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对局势如此敏感之人。 慕雁忽然有些犹豫,太过聪明的人总是不能让她知道太多,这是李叔常常在她耳边念叨的。 黎玉见慕雁看向她的目光忽然带上了警惕和审视,笑道:“慕姑娘多虑了,我虽然想让守玉楼以后能更胜一层楼,但是枪打出头鸟这话我还是知道的。我只希望能通过这件事情让守玉楼更有立足的地位。” 守玉楼虽然现在在镇上小有名气,但是来这里吃饭的官员其实很少,大多数还是富商之流,万一出了什么事情这些富商肯定跑得比谁都快。但若是跟官场的人搭上了关系,那些对守玉楼或者守玉楼里面的伙计不怀好意的人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至于京城那种地方,黎玉避而远之,她可不想去趟那浑水。 黎玉悄悄地将自己的意思告知了慕雁,慕雁沉默不语。黎玉倒也不追问,待到了守玉楼门口,黎玉又道:“既然已经到了守玉楼了,慕姑娘要不要进去吃个饭?” 慕雁抬头看了看守玉楼,立刻想到方拓那人,那次之后慕雁听了伙计们对守玉楼的夸赞,本想自己来尝尝,结果她刚坐下就看见方拓一脸淡笑眼睛却恨不得将她戳出个洞地慢慢走了进来,然后两个人一起吃了一顿“难以下咽”的饭,最后她实在是受不了了,跟上次一样□□走了。 慕雁想起那顿食之无味的饭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连忙摆手说道:“算了算了,我现在一来你们守玉楼,就怕方家大少爷找过来,可饶了我吧。” 黎玉听此愣了愣,随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之前见慕姑娘□□的样子还以为慕姑娘天不怕地不怕的。” 慕雁摆摆手道:“快别说了,我现在一见他就头疼。”她真怕那个大少爷再过来缠她几次,她忍不住将人给揍了,现在是能躲着就躲着。 “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强留了。”黎玉笑道,“若是慕姑娘哪日想吃了,便来坐坐。” “好说好说。”慕雁道,“方才说的那事我回去再想想。” 黎玉点了点头,目送慕雁离开了街角才回去。 但黎玉没想到第二日便见慕雁来了,身侧还跟着昨日让她连守玉楼门都不愿进的方拓。 黎玉看着慕雁无精打采的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慕雁看见黎玉无力地扯了扯嘴角,心中十分无奈,该说方拓这人在他爹面前表现得太好了,还是他爹在军营里待久了是个举止不粗俗的就是个翩翩佳公子了,怎么就觉得方拓是个温文尔雅的人了呢? 今日她爹忙完事情正在家练武,方拓便带着礼拜访,三两句夸奖的话把她爹哄得一愣一愣的,然后她就被她爹扔了出来,让方拓带她出去逛逛。 方拓看着慕雁一脸不情愿的样子心中却是十分得意,长这么大他还没被人如此对待过,把他一个人丢在守玉楼跑了,三番两次吃闭门羹。 慕雁不是讨厌他吗,他就非要让她不舒服,就要一天天往她身边凑,就愿意看着她不情愿又拒绝不了的样子。 待两人坐到雅间中,方拓立刻褪下了温润的面貌,将一条腿支起来,将手臂搭在膝盖上,笑看着对面的慕雁,道:“也不知是谁给你的胆子三番两次拒绝我,这下怎么样,你还不是乖乖跟我出来。” 慕雁看着对面得意洋洋的方拓恨不得一拳打在他脸上,道:“你到底想怎么样?你该不会真的想顺着父母的意思娶我吧?” 方拓听此顿了顿,忍不住细细打量起慕雁,虽说慕雁相貌并不是那种小家碧玉般,但细看却也是极美的,精致的五官带着那种潇洒的美。 慕雁见方拓居然细细打量起自己脸,吓了一跳,“不会是真的吧?别别别,可千万别,我不好你这口。” 方拓听出慕雁语气中的极度不情愿,顿时反驳道:“你放心,就你这母老虎我还看不上呢,做你的白日梦吧。”说着,方拓还特意摇了摇头表示他的嫌弃。 慕雁见此恨得牙痒痒,忍着忍着,若是打坏了他,说不定还会惹恼了方家,那到手的银子可就要没了。 方拓看着慕雁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心里十分舒畅,也愿意多跟她说两句,“我今日去看你爹对你挺不错的,怎么想用联姻的法子来讨好我们这些有钱人家,就为了那什么军粮?” “你想太多了,我爹怎么可能用这么下三滥的手段。”慕雁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放一百二十个心,我爹就是被你伪装的外表给骗了,觉得你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她爹的心思她清楚,不然她早就跟她爹翻脸了。她家祖祖辈辈战死沙场的不在少数,她爹心疼她一个女子,不愿她再走他们的老路,从她出生便没有特意报给朝廷,再加上她们家常年居住在边疆,京中也并没有过问此事,想来只要他们家有人能上战场便可以了。 前年她哥战死沙场,她爹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说什么也不愿再让她上战场,一直想找个好人家将她嫁了。但她爹也知朝廷官场那些阴谋诡计,所以也并不想让她嫁给那些人,只想让她找个家境稍微好点儿的寻常人家,借着这次回来办事她爹就想把她留在中原,不回边疆了。 “这么看来我还是有望成为一个翩翩公子的。”方拓听了慕雁的话,笑道。 “是是是,你装得特别像,”慕雁道,“你若是装成这样子去那什么楼,那里的姑娘肯定会前仆后继地往你面前凑,她们还善解人意,比我好多了不是。”所以,你赶紧去吧,不要再来找我了。 “嗯,说的也是。”方拓顺着慕雁的话想想倒也是挺美好的画面,而且自从慕雁来了之后他就没去过那里了,也不知道阿燕她们好不好。 越想方拓越觉得自己的心痒了起来,恨不得立刻去沉迷一回,但他抬头看了一眼慕雁,忽然有些心虚。这次是他主动应慕大将军的话带她来吃饭的,若是半路走了,是不是不太好…… 慕雁看着方拓不好意思地搓着手,欲言又止地看向他的样子,笑道:“我们俩就不用装了吧,你想干什么都写你脸上了。” “咳咳,”方拓轻咳了几声,道,“那我就先走了啊。” 慕雁看着他急不可耐的样子,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用手支着头,轻轻笑道:“不行。” “什么?”方拓刚起身转头就看见慕雁笑看着他,那带着小心机的慵懒样子却让他的心多跳了几下,“怎、怎么不行?” “今日可是你上赶着去我家带我出来,还想半路跑了?”慕雁看着他笑道,“不仅如此,一会儿吃完饭你还要带着我去街上逛逛,这是你跟我爹说好的。啊对了,我前几日看见这书铺又有了新的书,还有那街头的糕点铺子似乎也出了新的糕点。啊,还有……” 方拓听着慕雁说了一大堆他都不太熟悉的地方,看着她似笑非笑瞧着他的样子,顿时明白了慕雁是故意的! 方拓指着慕雁怒道:“你说不行就不行?你都把我一个人扔酒楼扔多少次了,小爷我这次就让你尝尝这滋味。” 说着,方拓摔门而去,故意将门摔得很响。 黎玉听见这一声巨响连忙出来看看就见方拓一脸怒意地往外走,进屋却见慕雁趴在桌子上笑得不能自已。 “你把他气走了?”黎玉有些无奈地问道。 慕雁抹了抹笑出来的眼泪,道:“是他自己要走的,跟我可没关系。” 而方拓那边在鸳鸯楼左搂右抱地好不自在,一直待到深夜。 “方爷今个儿怎么不走了?”方拓怀中的娇媚女子说着就将手往方拓衣里摸。以往方拓每每到了这个时辰都是要回去的,今个却有在这里过夜的意思。 方拓抬头将一杯酒一饮而尽,“今日气不顺,还不想回去,你还不赶紧哄爷开心?” 另一个女子攀上了方拓的肩,在方拓耳边笑道:“呦,是哪个人敢惹方爷生气啊?” 方拓一提起这个事情还是有些气愤,将今天下午的事情三言两语地说清楚,却避而不谈之前慕雁将他扔在酒楼的事情,只道:“这么不知趣,难怪一直嫁不出去。” 身侧的两个女子听完,对视笑个不停,方拓见此疑惑地问道:“怎么,你是不是也觉得她不善解人意?” “方爷,你可是上当了,”那娇媚女子撩开方拓的衣袍,笑道,“她就是故意气你走的。” “嗯?”方拓愣了愣,想起慕雁那带着狡黠的目光,细细想了想慕雁之前所说的话,立刻恍然大悟,一把将凑上来亲他的女子推开,扯上被解了一半的衣衫,气冲冲地往外走,边走边骂道:“行,慕雁你敢这么算计小爷!你等着!” 他还没在一个女子的手里吃过如此多的亏! ☆、第四十七章 次日,慕雁正想出门,却见方拓一身月白色绣云长袍,腰间带着一块翠绿的玉佩,手中拿着一把折扇,墨色的头发高高束起,长眉若柳,一双勾人的桃花眼看向慕雁时微微眯起,嘴角微勾。 慕雁看着方拓这一身明显下了心思的衣装和那带着几分不怀好意的笑容,不禁浑身打了个冷颤,警惕地看着他问道:“你干嘛?” “不干嘛。”方拓走近慕雁,看着她一脸警惕的样子,心情大好,道:“这不是昨日将你一个人扔在酒楼,实在是心里过不去,今天再来陪你逛逛,今日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 我就不信我恶心不死你!你不是不想看见我吗,我就非要在你面前晃悠。方拓看着慕雁听完她的话一脸见了鬼的神情表示心里十分舒畅。 “你就这么闲?”慕雁看着方拓说道。 “陪你可是正经事。”方拓义正言辞地说道。 若不是看他目光中带着些许不怀好意,慕雁都要怀疑方拓昨日精虫上脑,结果把脑子吃了。 慕雁现在也看明白了,应是方拓知道了昨日她故意气他走的事情来找她麻烦的,“你怎么如此小心眼儿啊!?” “雁儿,谁在门口?”说着,从门内走出来一位四十多岁的男子,身材健硕,相貌堂堂,器宇轩昂。 “爹,你怎么出来了?”慕雁看到慕震头都疼了。 而方拓看到慕震眼睛都亮了,挑眉看了一眼慕雁,立刻跑到慕震的身边,笑道:“慕伯父,我又来叨扰你了。” “哈哈哈,你这孩子这说的什么话,”慕震笑道。 “慕伯父,我昨日寻了个好东西,您给看看?”方拓说着从怀中取出了一把匕首,并无珠宝装饰,但上面雕刻的纵横交错的纹路,一看便是出自高人之手,匕首拔出,寒光尽显,锋利无比。 慕震看到这把匕首便知道定然是一个有钱都买不到的好东西,“确实是不错。” 慕震征战多年,对那些珠宝字画古玩之类的身外之物毫无兴趣,倒是对这类兵器爱不释手。 方拓也因此特意从他们家府库中找到了这把他爹珍藏的匕首借花献佛,“我一见这匕首便知道慕伯父肯定喜欢,就擅自做主买来给您,慕伯父您试试手。” 慕震拿起匕首抽了出来,反手握在手中,锋利的刀锋在日光下泛着淡淡的光芒,慕震目光瞬间变得凛冽,撤步向后抬手上挥反刺,刀光一闪,慕震身上征战沙场的杀伐气势顿时显现了出来。 方拓在一旁看着,待慕震收了势,立刻鼓掌叫好,“慕伯父果然不同凡响。” “你若是想学武,日后来我可以教你。”慕震笑道。说来,方拓这段时间倒是真的给了他不少东西,其中有些拿钱都买不到的珍品。慕震心里明白这些东西虽然表面上是来孝顺他的,但实际上…… 慕震看了一眼站在一旁望天的慕雁,嘴角泛起了笑意,方拓这孩子倒真是有这份心,他也能放心地将女儿交给他。 慕雁看着被方拓几句话哄得开心不已的爹,心里十分无奈,这方拓到底是哪里入了她爹的眼了啊!! 方拓悄悄瞥了一眼郁闷地仇视他的慕雁,心中得意,慕雁也察觉到了方拓的目光,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方拓挑眉笑而不语。 慕震将这两个人的眉来眼去看在心里,笑道:“你今日恐怕不知是为了送东西来的吧?” 方拓挠了挠头,道:“什么都瞒不过慕伯父的眼睛,我今日确实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怎么?”慕震收起匕首,问道,“有什么事情你就说。” 方拓笑了笑,看了一眼慕雁凑到慕震的耳边小声嘀咕了一通,只见慕震微微惊讶随后一脸欣慰地看向慕雁。 慕雁见此忍不住从心里冒出一股寒意。 方拓说完,便笑嘻嘻地站到一边,慕震大笑道:“难得你有这个心思,心怀百姓确实是做大事的人,这事就按你说的让慕雁辅佐你去吧。” 什么玩意?我就这么被自己亲爹卖了?慕雁惊讶地看向慕震,问道:“我要跟他去干什么事情?” “详细的事情你让方拓跟你吧。”慕震道,“这件事情好好做啊,要听方拓的话,他对这里比较熟悉,你可勿要给他添麻烦。” 慕震说完又对方拓嘱咐了几句便大门一关,将慕雁直接关在了门外。 方拓这才一改方才毕恭毕敬的样子,一把甩开折扇,得意洋洋地走到慕雁的前面,笑道:“慕姑娘走吧,你这段时间都归我管了。” 慕雁咬牙切齿地看着方拓,问道:“你有完没完啊?”不就是算计了他一下吗?至于这么小气吗?!小肚鸡肠的男子一般都没有好下场! 方拓笑道:“慕姑娘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可是来办正事的。” 慕雁轻哼了一声,显然是不相信方拓会有什么正经事要做。 方拓见此笑道:“慕姑娘这是不想做啊,这可就没有办法了,那我只能跟慕伯父说换个人来吧,慕大小姐我可受不起了。” 如果可以慕雁真的很想将眼前这人拖到没人的地方暴揍一顿。 “怎么样?慕姑娘可要跟来?”说完,方拓便大摇大摆地往前走,真的不管慕雁了。 慕雁看着方拓的背影恨不得在上面盯出个洞来,但是如果她真的不去,她爹回去肯定又要唠唠叨叨的了,方家目前来说她们还需要,还不能得罪了。 慕雁如此想着,叹了口气,闷闷不乐地跟上了方拓。只想着方拓赶紧出完气,赶紧放她走,她今日还有事情要做。 方拓一直注意着慕雁,见她乖乖跟上之后,嘴角微勾,跟小爷我斗,有你好看的。 慕雁跟着方拓来来回回逛了两个时辰,眼看着这日头从天边升到了头顶。 “这条街我们半个时辰之前不是来过吗?”慕雁看着方拓问道。 “是吗?”方拓转头问一旁的仆人道,“我们方才来过了?” 仆人早就得了方拓的意思,连连道:“没有没有,慕姑娘你不知道这南边啊还有一条街跟这条街很相似,我们方才去的是那一条。” 她的眼睛不瞎,是不是一条街她看不出来吗?!慕雁听此深吸了一口气,压住心头的火,问道:“方拓你到底想干嘛?” “不干嘛。”方拓其实真的不知道自己想要干什么,他本想吓唬吓唬慕雁,让慕雁出个丑他们就扯平了,但是他并不知道慕雁害怕什么,只好带着她到处乱晃。 若是这样下去,还不知道要陪方拓逛多久,慕雁实在受不了了,她可不想白白浪费自己的时间,但看方拓今日的样子恐怕不会简单地放过自己,要想个办法让他以后不会再来找她了。 慕雁想了想,说道:“我给你打个赌如何?” “嗯?”方拓道,“说来听听。” “你同我去一个地方,只要你能走着过去再走着回来,日后你说什么我便听什么如何?”慕雁双手环抱看着方拓道,“不准带仆人,也不准坐马车,只能走着去。”他方拓不是喜欢逛来逛去吗,她今日就让他逛个够,正好把她今日要做的事情给做了。 方拓狐疑地看着慕雁,这女子心里的弯弯道道可多得是,这里面唯恐有诈。 慕雁看着方拓犹豫的样子,添油加醋地说道:“呦,怎么不敢了?我看你也就跟我爹面前这点儿能耐。若是不敢就赶紧回去,别耽误我做正事。” “谁说我不敢了!”方拓这辈子还没有人当着他的面讥讽他,“去就去,不过说好了,若是我走回来了,日后你就要给我当牛做马。” “行啊。”慕雁道,“但你要是走不回来呢?” “我就给你当牛做马!”方拓道,“日后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如何?” “成交!”慕雁伸手和方拓击掌,“拿走吧,方大少爷。” 方拓向后面跟着的仆人摆摆手道:“你们先回去吧,记得回去跟我爹说,今日我陪慕大小姐闲逛,可能会晚些回去。” 之后慕雁就带着方拓出了镇口,往大山上走。 “呦,方大少爷,你怎么现在就气喘吁吁的,我们这还没走到呢。”慕雁双手插着腰,看着方拓扶着旁边的树,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慕、慕雁,你、你可别得意,我这还没说、说要回去呢!”居然带着他跑了大半个山头,可累死他了。 “那方大少爷便继续吧,我先走了,你可千万别跟丢了。”慕雁笑着说完,转头便走,这次她一定要方拓日后看见她就绕道走,少天天来烦她。 但慕雁没想到方拓居然真的咬牙跟着她翻了大山,慕雁看着瘫坐在地上,额头布满细汗的方拓,又看了看不远处的傅家小院犹豫了。 “怎么了?”方拓用袖子抹了抹顺着脸颊流下的汗,难得见慕雁一脸为难的样子,便笑问道,“是不是打错算盘了?” 别说,还真是。慕雁挠了挠头,道:“那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去就回。” 方拓看着慕雁犹豫不决的样子,心里忽然起了兴趣,没想到还有这个女人不好意思的事情,“不行,说好了这次要跟着你,你走到哪儿我走到哪儿,万一你回去又不认账了怎么办?” 说着,方拓便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土,道:“走吧,慕大小姐,这次我们又要去哪儿啊?” “你还是在这里休息休息吧,万一你回去的时候走不动了,我还需要背着你回去。”慕雁道。 “这你大可放心。”方拓道,“你就等着回去给我当牛做马吧。” 慕雁见方拓一脸坚持非要去探个究竟的样子,想了想,道,“那也行。”正好她也不知道应该怎么样同傅远开口,就让他去好了。 说着,慕雁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塞到了方拓的手中。 “什么东西?”方拓打开塞子,便闻到浓郁的药香味,“这么好的药?给我的?” “不是给你的,”慕雁顿了顿,斟酌了一下语言,道,“我欠了一个人人情,你将这个要送到那边的那个院子。” 慕雁抬手指向傅家小院,道:“你跟他说,‘站起来这件事情不能勉强,若是不注意再伤到了筋骨就可能真的站不起来了,还是早些去看大夫,听听大夫怎么说为好。’” “这药是疏通筋骨活血化瘀的良药,每日抹两次。”慕雁说完便拉着方拓的手往傅家小院走。 方拓被慕雁的举动吓了一跳,都说男女授受不亲,怎么还拉上了? 方拓不知为何心里有些紧张,慕雁的手不像那些莺莺燕燕的手那么柔软,反而带着一层薄茧,让他也不敢用力挣脱,手心里的汗似乎也越来越多了。 待方拓回过神来已经到了傅家小院的旁边,慕雁松开手拍了拍方拓的肩膀,道:“去吧,我在这里等着你。” 说完慕雁便悄悄找了个地方藏起来了,方拓看着慕雁如此鬼鬼祟祟的样子心里更加好奇这院中到底有什么人,跟慕雁到底是什么关系。 ☆、第四十八章 方拓心中好奇,正想着推开门一探究竟,却见这门从里面打开了,只见一位温润如玉的男子从里面推着轮椅走出来,只见这人眉目如画,眉间那一抹淡淡的哀愁让人揪心,只觉得如此温润的人不该有这样的神色。 方拓上下打量着傅远,没想到慕雁居然喜欢这样的人。 傅远见到方拓也是一愣,显然没想到镇子上有名的大少爷居然会站在他家门口还在打量着他。 傅远生怕他哥在镇子上是不是得罪了什么权贵,连忙问道:“方大少爷,有什么事情吗?” “啊,也没什么大事,”方拓看了一眼傅远,背着手走进了院子。方拓看了看简朴破烂的院子,又转头看了一眼傅远身上洗得泛白的衣裳,立刻便明白了这家人的处境,他并没有看不起这种人,但也没有对他们有过同情,他爹经常告诉他一个人活成什么样都是自己决定的,怨不得别人。 方拓偶然看到了堆放了一旁的木棍,立刻明白了慕雁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将手中的瓷瓶扔进了傅远的怀中,道:“这是有人托我来送给你的,还说什么站起来这件事情吧,不是那么简单的,而且弄不好还会伤及筋骨,若是你真的想好好治你的腿,最好去找个大夫好好瞧瞧,别自己瞎弄。” 傅远听见方拓的话顿时愣住了,“请问是谁托您告诉我的?” “啧,”方拓道,“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别人不想告诉你就是不想让你知道呗。” 傅远听此脑海中忽然想到了慕雁的身影,之后他哥也问过他说是一个仆人特意找到他告知的,他便想到应是慕雁。 傅远嘴角泛起了淡淡的笑意,道:“既然如此,那还请方大少爷替我给那人道谢,并且告诉那个人,那件事情并不是她的错,让她不要往心里去,我明白她当时的身不由己。” 方拓见傅远的样子便知道他应该是知道了是慕雁,两个人在他面前打着哑谜,他就当个传话人,心里莫名有些气恼,烦躁地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 说完,方拓便往外走,傅远依旧跟在方拓的身后送他离开。 待方拓走远之后,傅远才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瓷瓶,眼中的笑意更甚。 而方拓离开了傅家小院之后便找到了慕雁藏身的地方,“你都听到了?” 慕雁轻咳了两声,拍了拍方拓的肩膀笑道:“谢啦。” 方拓撇了撇嘴,“行了,现在事情办完了,可以继续我们的打赌了吧?” “呦,方大少爷你还没放弃啊?”慕雁笑道。 “难不成你认输了?”方拓挑眉道,“既然如此,还不赶紧叫声‘少爷’来听听。” “想得美,”慕雁道,“走吧,你可别半路累倒了。” “那我们走着瞧。”方拓说完便率先迈开步子,往前走。 但慕雁却在方拓身后笑道:“方大少爷,你这是要往哪儿去啊?” “不是往回走吗?”方拓道。 “谁跟你说要顺着远路回去啊?”慕雁说完看着方拓一脸震惊又立刻变得愤怒的脸色,笑个不停,往另一个方向指了指,“往这边走。” 半个时辰之后,方拓感觉自己的腿都走软了,这女人是故意整他的吧?!回去的路居然比来的时候的路更加崎岖难走,方拓看着前面慕雁步履轻松的背影气得不行,硬是咬牙坚持了下来。 慕雁也没想到方拓居然到现在还在坚持,她本就故意选了一条难走的路,但看着天色渐黑,这路虽然难走但却是一条近路,这样下去她要输啊…… 慕雁故作轻松地转身看着气喘吁吁的方拓笑道:“方大少爷,不行就赶紧放弃吧,别难为自己,我也真不可能让你当牛做马,何必为难自己呢?” 方拓轻哼了一声,道:“怎么你这是觉得自己要输,过来说好话了?你就等着打赌输、哎!小心!” “什么?”慕雁往后退的右脚一脚踩空,慕雁顿时愣了一下,下意识地便想一个翻身重新站稳,但却见方拓一脸惊恐地扑了过来,慕雁吓了一跳,顿时被方拓扑倒在地,两个人重重地摔在土坑里面。 “你干什么啊?”慕雁被方拓砸得胸口一闷,“快起来,压死我了。” 方拓也没想到自己本来想去拉住她的,结果可能用力太猛自己也踩空了。方拓脸颊微红,立刻从慕雁的身上爬起来,轻咳一声,小声嘟囔道:“还不是你自己不小心,不然也不会这样。” 如果不是你我自己就能站起来了,不过方拓到底还是处于好心,慕雁便没有将这话说出口,瞪了方拓一眼,刚准备自己爬起来,却感受到脚踝一阵剧痛,不会这么倒霉吧…… 方拓站在一旁拍打自己身上的泥土,却见慕雁依旧坐在土坑里面脸色难看,“你怎么还不出来?” 慕雁看了一眼方拓没有说话,手轻轻摸上自己的脚踝,微微一揉顿时刺痛不已,真的扭了…… 方拓看着慕雁的动作顿时明白了,走到慕雁的身边蹲下来,问道:“扭伤了?” 说着,方拓转了个身,背对着慕雁道:“上来吧。” “啊?”慕雁见此顿时愣了愣。 “愣着干什么,这都快天黑了,谁知道你选了一个什么样的路,”方拓道,“再耽搁下去,我可不好跟你爹交代。” 慕雁听此,看了看渐黑的天,抿了抿唇,撑起身子故意扑向了方拓,方拓被撞得一个踉跄,还好及时稳住了身形。 “你怎么这么小气,还要反扑回来。”方拓嘟囔了一句,背着慕雁站了起来,“往哪儿走?” “那边。”慕雁伸手对他指了方向。 半柱香后,慕雁趴在方拓的背上无奈地问道:“我说,你还行吗?”方拓现在腿都在打颤,她在他背上只觉得下一刻两个人都要扑倒在地了。 “闭嘴,小心我直接将你扔下来。”方拓咬牙说道。 慕雁看着方拓颤颤巍巍地背着自己往回走,忽然忍不住笑了出来,多少对方拓高看一眼,最起码到现在他也没想过把自己扔下来或者自暴自弃,倒是不同于那些真正的纨绔子弟。 说起来她好像很长时间没有被人背过了。上一次好像是自己十岁的时候,外敌入侵,她在大街上玩,被他们抓了过去,她咬牙不说任何事情,最后被当成了人质,等她被救出来的时候似乎就是趴在她爹的背上,不过那时候她已经神志不清了。 方拓听见慕雁的笑声,脸颊顿时羞红了,觉得丢人不已,故意恶狠狠地说道:“不许笑!” 但慕雁听此笑得更大声了,只觉得方拓居然还有不好意思的时候,“哎,你要不拜我为师,我来教你武艺,就这样子日后可别被人欺负了。” “不可能,我看你还是老老实实给我当丫鬟吧,”方拓道,“再说了你去镇子上打听打听,看看谁敢对我不敬。” 也就你敢三番两次地算计我!方拓在心里默默地说了这一句。 “想得美,这次我扭伤了,不算数不算数,”慕雁道,“我们下次再打赌,定然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你说不算数就不算数,那我今日就白走了这么多路了?”方拓道,“不行,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就等着我走回去之后给我当牛做马吧。” “可我不是君子,是小女子啊,”慕雁笑道,“你没听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 慕雁同方拓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一路,但方拓却也坚持着将慕雁送回了家,并郑重同慕震道了歉。 慕震倒是对此并不在意,便让方拓不要放在心上。 ☆、第四十九章 在家中养了半个月,慕雁的脚伤才好了许多,正准备去镇口看看那些人有没有出什么事情,但她从出门就察觉到似乎有人在跟着她。 本以为是她自己的错觉,但是等她特意饶了几条小路的时候发现那群人依旧在跟着自己,慕雁故作轻松地调转了方向,继续闲逛,不知道这群人什么目的她也不敢去镇口人群聚集的地方,免得真的出什么事情。 慕雁边走边悄悄地用余光观察身后那群人,只见那群人身着简朴的衣裳看似像某官家的仆人,看起来并不像会武的样子。 慕雁想了想转身走进了旁边无人的小巷中,那群人见到慕雁走进小巷中微微一愣,低头交谈了片刻,才鬼鬼祟祟地跟了进去。 “少爷,少爷,大事不好了。”方府的仆人急急忙忙跑到方拓面前,道,“慕姑娘似乎是被李家的人盯上了。” “什么?!”正悠闲地躺在贵妃椅上的方拓一下子坐了起来,抓着那人的衣领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真的,千真万确。”那仆人看着方拓忽然变了的脸色,连忙说道,“我方才去南街那里看到的,现在他们跟着慕姑娘进了小巷,南街街头那小巷一直没有多少人去,少爷,你说慕姑娘她……” “李茂在不在?”方拓低头穿靴问道,“李家不会这么没脑子吧?得罪了慕家有什么好处?” “但是我看李家的大少爷似乎也在那群人里面。”那仆人说道。 方拓听此叫骂了一声,立刻唤了人飞奔出门。 这李家表面上同他们家交好,但背地里其实他们两家谁也看不上谁,李家虽然家中财富比不上他们方家,但是李家似乎在京城中有靠山,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慕将军才没有选择同李家合作而是选择了他们方家。 从那以后,李家对方家的敌意便更深了,李家大少爷也是一个不学无术的人,同方拓不相上下,两人本就相互看不顺眼,这下更是剑拔弩张,一见面便大打出手,谁也占不了谁的便宜。 但李茂这家伙为什么会针对慕雁,方拓有些想不明白。 但这块大肉他们方家肯定不会让的,所以这慕雁可千万不能在他们地盘出事! “就在前面。”那仆人指着前面的小巷说道。 方拓顺着那仆人指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李茂那人就算化成灰他都能认出来! “快快快,你们跟我来。”方拓说着就冲进了小巷,一个箭步挡在了慕雁的前面,对着李茂怒喊道,“李茂你算什么男人,对一个女子偷袭,你有本事就对小爷来啊!” “你怎么来了?”慕雁被忽然冲进来叫嚣的方拓吓了一跳。 “啊?”方拓这才看清楚巷子中的情形。只见李家的仆人们脸上一块一块青紫的印记,倒了一地哀嚎不已。 嘶,看起来感觉是真的疼啊……方拓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转头问道:“……你做的?” 慕雁挑了挑眉,道:“这里还有别人?” “那你、”方拓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听见身前传来一声怒吼,“别以为你叫来救兵我就怕了你了!” 方拓回头便见李家大少爷李茂一身玄色的长袍,头发微微有些凌乱,嘴角也被打了一拳有些青紫,似乎袍摆还有几个脚印。 方拓看着李茂这狼狈的样子,大笑出了声,眼中饱含戏谑,嘲讽道:“呦,这不是李家大少爷吗?这是想给人一闷棍没想到反挨了揍?” “啧啧啧,”方拓道,“下次先打听打听你要打的那人到底是什么背景,打狗也要看主人唔、” 慕雁听到此在两人都看不到的暗处踢了方拓小腿一脚。 方拓脸色明显白了一瞬,又继续说道:“这慕家现在可是我们方家罩着的。你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完方拓回头瞪了一眼慕雁,这女人下手真狠,这一脚踢得可真疼。 慕雁挑了挑眉,表示是他自己活该。 李茂看着方拓和慕雁眉来眼去的样子,心里恨得牙痒痒。 慕雁的样貌本就是上等,李茂看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尤其是那浑身不服输的英气更让他有想要霸占欺负的想法。 但没想到方拓居然先下手为强,整天装模作样去讨好慕家,偏偏慕家还就吃这一套。而且他近日听他爹说才知道这方家居然背着他们同慕家谈了军粮的事情,让他们白白丢了得上面人青眼的机会。 前段时间他偶然看到夜里方拓背着慕雁回来的情景便决定不能这样下去,若是真的被方家拿到了这个机会,他们李家之后很难再同方家争个第一第二了。 所以他便想了个法子准备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慕家就算不愿意也要把慕雁嫁给他,到时候这军粮的事情极有可能再议,落到他们李家的头上。 想到慕雁这种女子在他身下哭泣的样子,李茂便兴奋不已。 慕雁感受到了李茂这露骨的目光,眉头紧锁,眼中充满厌恶,刚想上前在将这人打一顿,便见方拓将她整个人挡护在身后,对着李茂骂道:“你倒是谁都敢肖想,我呸!” “你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方拓看着李茂的目光中充满轻蔑,“上次你派人悄悄从府中拖出来埋了的两个丫鬟又是你玩死的吧?” 李茂听此神情顿时变得有些慌张,但又很快镇定下来,“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方拓双手环抱,讥笑道,“我还知道你上次强抢了一个有夫之妇,结果没几天人就从府里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李茂的脸色微变,恶狠狠地看着方拓,这两件事情他都是瞒着他爹偷偷做的,那个有夫之妇对外说的也是接济穷苦百姓,为了不让他爹怀疑他也接济了另外几个人,后来那妇人死了之后便对外说给了银子去别的镇上生活了。 他以为他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但没想到居然被方拓这个小人知道了,也不知除此之外的事情他知道多少? “你想干什么?”李茂看着方拓问道。 方拓笑了笑,甩开手中的折扇,道:“也不想干什么,我本来对你那种恶心的□□没有什么兴趣,但是呢,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将心思打到不该打的人身上。” 方拓走到李茂的面前道:“我再说一遍,慕雁是我方拓护着的人,你可不要不知道分寸,不然我便将你的那些破事一件一件抖出来,怎么说也是十几条人命。” “你!”李茂气得浑身发抖,但他又不能对方拓怎么样,那些事情一旦被翻出来,连京城中的人恐怕也会受牵连,到时候他爹肯定不会救他的。 李茂只能丢下一句狠话,叫上自己的仆人走了。 ☆、第五十章 自从方拓那日“英雄救美”之后,镇子上便传出了慕家和方家要结亲的传言。关于那段方拓在巷子中的英勇举动被传得神乎其神。 “镇子上的人都说方家大少爷英勇神武,救慕家姑娘一命。”仆人将打听来的传言添油加醋地说给方拓听。 方拓在院中闲适地躺在椅子上听着这夸奖的话,心里美滋滋的,“来人,赏!” “多谢少爷!”那仆人欢喜地应下。 正在此时,守门的仆人忽然急匆匆地跑进来道:“少爷,慕姑娘求见。” “嗯?”方拓笑道,“怎么,这是准备上门道谢了?” “谢你个头!”方拓刚说完就从院外冲进来一个人影,抓着方拓的衣领便问道,“镇子上的传言跟你有没有关系?”这传言都传了些什么东西,“你、你什么意思?”方拓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地偏过头,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但慕雁见到方拓这个样子便知道这传言肯定跟方拓有关系,“果然跟你有关系!” “哎哎哎,你先别生气。”方拓见情况不好,立刻脱了外袍,来了个金蝉脱壳,“总归是我救了你吧,你若是同李家起了冲突,难免会给你爹带来些许麻烦。我出面解决就不同了,反正我们家同李家暗地里较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那我都出了这么大的力气,讨要点儿报酬怎么了?”方拓一边往外跑一边说道。 但还没等他得意,便在拐角处撞到了人,“这么毛毛躁躁的成何体统!” 方拓一听见这声音顿时浑身一抖,抬头便见他爹正站在他面前,面目严肃地看着他,“额……爹,您怎么来了?” “我听说慕姑娘来了,我来看看。”方岩说着便提着方拓的衣领往里走,“人家慕姑娘来找你,你就这幅德行,慕姑娘定然会觉得你不守规矩,我同你说了多少遍了,把你那性子改改,不然以后定然会吃亏的。” “是是是,”方拓虽然不学无术,但对于他爹还是十分害怕的。他爹四十多岁了,但都说商场如战场,他爹常年同那些商人虚与委蛇,眉目间总有一股猜不透的深沉,那看不出波澜的双眸仿佛看你一眼就把你看透了。 正追着方拓的慕雁看见方岩走来,疾驰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连忙整理整理自己的衣衫,同方岩问好,“方伯父。” “慕姑娘来了,”方岩看着慕雁,那眼中顿时有了笑意,他是真的喜欢慕雁这姑娘,性子率真,有那些养在闺中女子没有的大胸怀,而且她还会武,也能镇得住他这个让人头疼的儿子。 原本他还以为自家儿子肯定不愿同慕姑娘这样的人在一起,但没想到竟然还出了“英雄救美”的事情,想来他儿子对于慕姑娘也不是没有想法的。 “慕姑娘不用客气,在这里就像在自己家中一般,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若是有什么需要只管同丫鬟们说就是了。”方岩从后面推了一把方拓,道,“镇子上的传言我已经知道了,也不知是谁传出来的坏了慕姑娘的清白,我已经派人去了,想来过段时间大家便清楚了。” 方岩自然知道这事是自己儿子做的,但他只觉得他儿子实在是太蠢了,怎么能用这种方法追人家慕姑娘,这不是适得其反吗?这关键时候还是需要他这个当爹的帮他一把。 方岩看着慕雁笑道:“我前几日便同方拓说了,这赈济灾民的事情你们办的怎么样了?” “什么?”慕雁疑惑地看着方岩。 方岩见慕雁疑惑的样子微微有些皱眉,转头看向方拓,“怎么?你还没同慕姑娘说?” “还、还没,”方拓挠了挠头,上次只顾着借这个事情同慕伯父请求让慕雁跟着他,倒是忘了同慕雁说这件事情了。 方岩眼睛微眯,方拓便知道这是他爹有些生气的征兆,将头垂得更低了,悄悄地伸手拽了拽他爹的衣裳,示意他爹慕雁还在这里,给他点儿面子。 方岩恨铁不成钢地看了方拓一眼,给了他这么好的机会都不懂的运用,日后该如何将手中的铺子给他经营,只希望日后慕雁能让方拓好好收了心。 “我前段时间思来想去,总觉得这灾民的事情不能不管,”方岩同慕雁解释道,“所以我便将此事让拓儿去做,也是让他锻炼一下。不过他没去过边疆也没接触过这些,总归有想不到的地方,我便让他先去找你们了解一番,若是能得到你们的协助就再好不过了。” 慕雁听此有些震惊地看着方岩,军粮的事情已经让方家出了很多钱,没想到方家居然还愿意出钱赈济灾民。 慕雁连忙说道“方伯父这是说的什么话,若是有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我定然不会推辞的。” “如此就好,”方岩说着拍了拍方拓的肩膀,道,“既然如此我就把这事交给你们俩了,你们好好干,有什么需要便直接从府库拿银子便是了。” “我替那些灾民谢过方伯父了。”慕雁对着方岩恭恭敬敬地行了礼,道,“方伯父如此心善,上苍定然会保佑您长命百岁,钱财滚滚来。” “哈哈哈哈,那我就借你吉言了。”方岩被慕雁这句话哄得开心,“行了,我就不掺和你们年轻人的事情了,剩下的事情你们两个商量着办吧。” 说完,方岩便走了。方拓看着他爹十分开心的样子,心里十分不平,他平时好话说这么多他爹从来没给过他好脸,怎么慕雁这女人几句话就哄得心花怒放。 “我说你、”方拓回头就看见慕雁满脸笑意,乖乖看着他的样子,那清澈的双眸中盛满了抑制不住的欢喜,让方拓微微一愣,方拓忽然发现其实仔细看这女人这个样子还是很美的。 方拓被自己忽然冒出来的想法吓了一跳,连忙摇摇头,想要将脑子中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甩出去。 慕雁看着方拓忽然莫名其妙疯狂摇头的样子,嘴角微抽,“你脑子还好吗?” 方拓一听这话忽然就安心了,果然方才的想法是错觉,这女人还是气死人不偿命的那种,“我还想说你脑子没事吧,笑得太恶心了。” 方拓说完,一见慕雁脸色沉了下来,连忙往后跳了几步,道:“我跟你说,我现在可是身负重任的人,你若是把我打坏了,可没人去库房给你拿银子。” 不气不气不气,他现在可是大财主,慕雁深吸了几口气,说到赈济灾民的事情,慕雁便想起来黎玉的事情来,便同方拓道:“行了,我没跟你那么小心眼,关于赈济灾民的事情,我有个推荐的人选。” “说来听听。”方拓道。 “我之前同守玉楼的黎姑娘谈过此事,我觉得这种事情只有方家牵头是不够的,之后的战事还不知会如何,最后灾民越来越多,单凭你们方家的力量也不够的,所以找一个有威望的商家是有必要的,”慕雁解释道,“而且从酒楼中直接取饭菜粮食也会省了很多人力和钱财,他们对这种事情也比较熟悉,日后万一有什么事情也能有个人帮忙不至于让你们方家出了力还讨不到好。” 现在朝廷局势变幻莫测再加上边疆不稳,日后难免会出现什么问题,到时候牵头的方家就是众矢之的。 方拓听了慕雁的话沉思了片刻,道:“其实我爹决定帮你们就没有考虑之后的利益情况,你爹决定来我们这里招揽兵马钱财其实就是不想太过借助朝廷,现在京中正值立太子之际,权势斗争十分严重,招揽兵马,采购军粮这种事情对他们而言其实是一块大肥肉,也正是因此,你爹才不放心将此事全权交给那些人,而是来到离京城较远的地方来招揽当地的富商收集钱财。” “至于你爹请旨而最上面那人暗许,估计也是考虑了这个原因,如此,就算我家日后真的做出了什么重大的贡献,也不会得到太多的奖赏,最起码不会比那群官员来得多,不然那就是对那群官员的不信任,借机敲打可以,但是太过影响了人心便不好了。”方拓说道,“我爹这些都看得明白,但他还是跟你爹做了这个交易就说明这些他是不在意的。” 至于在意什么,估计就是在意慕雁吧,想要找个人镇着他这个不学无术的儿子……方拓想着看了慕雁一眼。 慕雁听完方拓的话有些惊愣,她是真的没想到方拓居然对京中的局势看得如此清楚,连他爹因何而来都能猜出个七八分来。 慕雁不禁重新打量起了方拓,此时的方拓倒是比他之前装作风度翩翩的样子更有一番别样的风采,风流无畏之中带着些许不易察觉的深思熟虑的睿智。 正在思索守玉楼是否值得深交的方拓感受到慕雁打量的目光,挑眉看向慕雁说道:“你可别因此爱上我,我可不好你这口。” 这人果然没看上去那么正经,方才的感觉果然是错觉。慕雁狠狠地瞪了方拓一眼,恨不得敲一敲自己的头,怎么会出现方才那种不切实际的想法。 方拓看着慕雁气恼的样子,笑道:“走吧,我们去守玉楼看看。” ☆、第五十一章 黎玉看到慕雁和方拓一起来的时候心里还有些惊奇,对于外面的传闻她是一点儿也不信,原本她以为慕雁和方拓之前肯定会更加水火不容,但没想到这两个居然一起来找她,看起来关系还挺好? “黎姑娘,我们这次来就是想跟你说赈济灾民的事情,”慕雁说道,“不过具体的事情你还需要问他。” 黎玉顺着慕雁手指的方向看着方拓一甩袍摆在她面前坐了下来。 “……”黎玉看了看方拓又看了看慕雁,凑近慕雁问道,“你确定?”这镇子上谁不知方拓是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慕雁知道黎玉心里在想什么,拍了拍黎玉的肩膀,点了点头。 黎玉见此,心里的疑惑更大了,又看了看方拓,想着慕雁应该不会拿赈济灾民的事情同她开玩笑,便坐在方拓的面前。 “方大少爷,请问赈济灾民的事情你有何打算?”黎玉问道, “这个啊,”方拓从怀中掏出了一张小镇上的地图,开始同黎玉细细地说道:“我是打算在这里开……” 方拓用了一盏茶的时间将赈灾的事情说得十分清楚,整个事情都考虑得十分周到,“不过,我一开始没打算同守玉楼合作,只想我们这一家,所以关于守玉楼的事情我们还需要商量一下,该如何做。” 方拓说完,慕雁和黎玉都惊愣在原地。 “怎么?”方拓抬头看着她们一脸震惊的样子,眉头微调,得意洋洋地笑道,“是不是没想到我这个大少爷居然也能做这种事情?”慕雁和黎玉同时开口,一个点头,一个摇头,“确实。”“方大少爷多虑了。” 说完两个人都愣了一下,相互看了一眼,都有些不好意思地咳了咳。 方拓见此轻哼了一声,好歹他也是方家的大少爷,他爹总让他跟着去商铺看看,他虽然不愿学,但长时间的耳濡目染,总归会一些。这赈灾的事情说简单不简单,但是说难也不是很难,不然他那个干什么都胸有成竹的爹也不会将这个事情交给他。 不过方拓是也没说什么,只问黎玉道:“你对于此事有什么想法?” 黎玉伸手将地图拿了过来,她同慕雁说完之后便思考了这件事情,其实她们能做的并不复杂,只需要每日将做好的饭菜送到赈灾的地方就是了,只不过这运送的路上还需要细细打算,免得到时候出现什么意外,比如灾民争抢之类的。 黎玉把自己的顾虑说了之后,慕雁先开口道:“这个简单,我直接带侍卫进行运送便可。” “如此便是极好的。”黎玉放了心,将剩下琐碎的事情同方拓商讨了片刻便定了下来,“我这边食材还需要同王掌柜说一声,不过用不了多长时间,不知这赈灾的事情什么时候开始?” 方拓听此看了一眼慕雁道:“不着急。” “不着急?”黎玉有些疑惑地看向慕雁,却见慕雁点了点头,道:“确实不着急。” “我们是准备等到过几日征兵结束之后再开始进行。”方拓说道,这件事情最开始还是慕雁提出来的,他也是十分震惊,看慕雁每天往镇口跑的样子并不像能等下去的。 “我爹不想强迫每家每户都要出人去当兵,但是现在这种情况若是说明未必会有人去,毕竟也都是送命的活。而那些难民其实可以招揽的,若是直接赈济他们难免会有那些想要坐享其成的人。”慕雁解释道,“所以我想等招兵结束之后才开始赈济。之前还需要保密。” 慕雁说的话不无道理,黎玉倒是没有什么异议,的确就是有这种不愿意做事却想要报酬的人,赈济也不是让他们游手好闲的借口。 但是黎玉确实没想到慕雁会有这种想法,忍不住在慕雁和方拓身上来回打量。慕雁察觉到黎玉的目光,笑道:“我好歹也是在边境长大的,杀戮,算计也是经历了不少,没你想的那么单纯。” 黎玉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按照你们说的,若是定下了时间再派人告知我,我再去同王掌柜商议,免得走漏了风声。” “如此最好。”方拓说完,伸了伸懒腰,一改方才正经的模样,一手撑在桌子上一手看着慕雁和黎玉道:“既然如此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吃饭了?我可到现在都还没吃饭呢。” 慕雁自然知道方拓心里还记着之前的事情,她明明刚去方府的时候便见他一脸享受地躺在贵妃椅上吃东西,这才过了多久。 黎玉看着慕雁望天的样子,心里也是清楚这两个人在酒楼的纠葛,便不打扰了,笑道:“若是方大少爷想吃,我们酒楼立刻就做。” “那就按照上回来的做一桌吧。”方拓说着看向慕雁,我就不信你这次还能跑了。 方拓都这么说了,若是还看不出来他什么意思那可真是太傻了。黎玉笑着退了出来,慕雁则是坐到了方拓的对面,怒道:“你有病吧,这才巳时三刻你吃什么饭啊?!” “也是,”方拓忽然想起来,上次慕雁似乎还说要逛街来着,“那我们就逛街去吧,你上次不是说想要那什么,啊对了,那什么书铺的书是吧?还有那街头的糕点铺子的新糕点,哦,对了还有……” 慕雁听着方拓将她上次说出来的东西一一对她说了一遍,心中简直无奈极了,这人怎么能这么小心眼啊?! 不过最后倒也没真的去逛街,慕雁咬牙请了这顿饭,两人在饭桌上又吵又闹,倒也是吃完了这顿饭。 这期间酒楼里面的人时不时看向那雅间,生怕两个人真的打起来伤及无辜。 慕雁说的征兵告示果然在不久之后便张贴出来了,虽然引起了一些惶恐,但好在慕家威望还是在的,也没出什么大事。 “傅峰你怎么还不回去?”施言见到傅峰站在人群中专注地听着周围的人讨论。施言挤进去便看见张贴的告示,问道:“你想去?这可是拿命挣钱的事情。” 傅峰抿了抿唇,这事他自然清楚,不过这也是他们这种贫困人家的人唯一的出人头地的方法,不然就只能给别人干一辈子的活。 傅峰眉头微皱,犹豫了良久,却又摇了摇头道:“阿远一个人在这里我不放心。” “说的也是。”施言走到傅峰的身边,离开了人群,却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那告示。 之后傅峰和施言先去了医馆给傅远拿了药,之前傅峰回去的时候问到了家中有一股似有若无的药味,追问之下才知道傅远竟然自己偷偷地拄着拐棍走路伤了筋骨,后来被朋友劝说还给了药才停。 傅峰心知这腿是傅远的心病,也决定帮傅远治好,因此他特意去医馆求了大夫,去给傅远看了看腿,不过这腿不好治,因为过了很多年,旧伤成疾,很多大夫都无能为力。 不过一次偶然的机会下傅峰结识了李大夫,没想到这李大夫竟有法子治傅远的腿,两人约好每隔半个月便去医馆取药。 傅远拿着这半个月的药再三感谢李大夫,“李大夫为我弟弟治病,还将这药便宜卖给我们,此恩情我傅峰日后定然会报!” 李大夫摆了摆手道:“你这么说就见外了,若不是你那日救了我,我早就死在毒蛇的口中了,那还能取了它的内胆给人治病。” 待送走了傅远他们,李大夫才看了一眼虚掩的门,笑道:“行了,出来吧,那人都走了。” 慕雁这才不好意思地从门后走了出来,说道:“李叔,麻烦你了。” 李大夫轻哼了一声道:“故意让我结识,又是看病又是送药的,你这丫头别是看上人家了吧?” 慕雁一听,脸颊微红,连连摆手道:“李叔,你、你说什么呢?” 李叔一见慕雁这幅样子还有什么不懂的,道:“丫头现在还会不好意思了,你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还有什么是我看不明白的。你这段时间忙着赈济的事情还不忘他。傅远那人举止谈吐文雅,对书极其喜爱,若不是腿受了伤恐怕早就有了功名,也不至于埋没于此。” “你若是真的喜欢,不妨同你爹说说,”李大夫道,“你爹虽然想让你吃穿不愁远离朝堂,但这人总归是你喜欢的才是。” “我知道了。”慕雁红着脸应下。 ☆、第五十二章 傅峰拿着药往回走,而傅远也早早在小院门口等着,见傅峰和施言走来便迎了上去。 傅峰上下打量了傅远片刻,见他神色如常,便问道:“腿可好些了?”前段时间下雨,傅远的腿还疼过一段时间。 傅远摇摇头道:“已经没事了。” “你这小子可让我们好些担心,没想到你这性子也是倔,”施言凑到傅远的身边道,“你跟你哥果然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性子都倔。”这傅峰也是每日都到守玉楼门前看着,但是却从来不进去,若是能看到黎姑娘,回来脸色都变得不一样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毛病,他劝说了好多次都无果后也不知该怎么办了。 傅远也知道施言的言下之意,这件事情施言之前便同他说过想让他帮着劝劝,傅远笑了笑,低头悄悄同施言问道:“我知道了。” 施言听此顿时笑着拍了拍傅远的肩膀,转头对傅峰说道:“行了,既然没我什么事情我就先走了,我也回家看看自家老母去。” “不在这儿吃饭了?”傅远抬头问道。 施言摆了摆手道:“不了不了。”说完,施言便提着他方才在镇子上买的东西回家了。 待施言走了之后,傅远来到傅峰身边问道:“哥,镇子上是不是在征兵?” 傅峰有些奇怪地看向傅远,道:“对,你怎么知道的?” “村子里有不少想要出人头地,或者家境实在贫寒的都有这个念头,也不是什么隐晦的事情。”傅远抬头看了看正在准备为自己熬药的傅峰,道,“哥,你要不要去试试?” 傅峰听了这话,眉头微皱,顿了顿摇摇头道:“不了,镇子上的活计还挺好的,王掌柜对我们也十分照顾,这上战场不是一般的事情,还是慎重考虑为好。” 傅远听此,抬头看了傅峰良久,最终叹了口气,垂头看向自己的腿,轻声问道:“哥,你是不是因为担心我才不去的?” 傅峰一听这话,连忙摇头道:“不是,你别多想。” 傅远却笑了笑,道:“哥,你不用骗我了,其实你这样我会更加自责。你总是顾忌我,然后将事情闷在心里,自顾自地扛起这个家,默默地做着一切的事情。” “但是,就是因为这样我心里才更加懊恼,觉得自己为何如此没用,只会变成你的累赘,”傅远双手紧握,道,“娘的事情一直是我心中的一道伤疤,我只觉得我若是能早些回来,说不定娘就没事了。” 傅峰听此,双手按住傅远的肩膀,让他抬头看向自己,道:“这不是你的错。”傅峰知道娘的事情让傅远的心结更深了,所以傅远才会不顾自己身体伤了筋骨,“若说有错,我们谁都逃脱不了责任,我若是不出去陪着娘等爹醒过来也不会有这件事情。” 傅远看着傅峰一脸的小心翼翼和担忧的样子,抿唇笑了笑,“我知道,逝者已逝,我们追究再多都毫无益处,最终还是需要我们好好地走下去。” “也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想让哥你去当兵的,的确上战场是一件需要慎重考虑的事情,但是像我们这样的境况,这种却是最好的出路,能够搏一搏。”傅远看向傅峰道,“哥,我能看出来你是想去的。” 傅峰抿了抿唇,并没有说话。 傅远见此继续说道:“我嫂子现在在镇子上面越来越有名了,听说她现在又创了几道新的药膳,大受欢迎,而且似乎跟慕家和方家也交上了朋友。” “施大哥之前便同我说过,你每日都去守玉楼门前却从来不找嫂子,施大哥担心你魔怔了,还让我劝说你,但是我知道哥你心里其实是害怕的。”傅远道,“现在嫂子越来越出名,你怕你配不上她,你也怕嫂子不会原谅你,若是不原谅你你要找什么理由赖在她身边。若是赖在她身边会不会因为地位身份的事情给嫂子带来风言风语……” 傅峰听了傅远的话,顿时一愣,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捏着傅远肩膀的手指尖用力到发白,傅峰立刻将手收了回来,问道:“疼吗?” 傅远笑着动了动被捏疼的肩膀,摇了摇头道:“哥,我并非强迫你去当兵,我只是想让你跟嫂子好好的,嫂子是一个非常好的人,她值得你为她去拼一把。”之前黎玉送给傅远的书,傅远一直珍藏着,这些书是他这段时间唯一的慰藉,他十分感激,而且他也能看出来他哥是十分喜欢嫂子的,他们家的性子都倔,认定了一件事或者认定了一个人,便不会再改变了。 “哥,这次的征兵对我们来说是利大于弊的,”傅远道,“我并不想因为自己而让你错过这个机会,不然我会自责一辈子的。而且我总要成家,不可能一直在哥你的庇护下,这次也算是我的一个机会,腿站不起来走不了路,我也可以寻一些其他的活计,之前书铺的掌柜对我也是十分照顾,我若是多抄一些书也能养活了自己。” “我明白了,”傅峰垂眸道,“我再想想吧。” 这段时间黎玉常常去找黎松,黎松将近一个月都没有回去了,若不是许氏托人来找他说家中有大事了,他也真的是也是久违地回到了家中,他刚回来许氏直直冲到他面前,他见怪不怪地将怀中的银子递给了许氏,许氏立刻打开美滋滋地数着银子。黎松见此,苦笑了一声,刚想往屋里走便见黎珠欲言又止地看着他,“怎么了?” 黎珠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怎么说,见她娘数银子都忘了这件事情了,急得直跺脚,道:“娘,你忘了要同哥说什么了吗?” “啊对对对,”许氏听见黎珠的话,才反应过来,走到黎松的身边,这件事情她也不好开口,但是这银子实在是太诱人了。 许氏搓了搓手,看向黎松,问道:“听说镇子上在征兵?” 黎松听此眉头微皱,他好像知道了许氏想要说什么,便道:“好像是有这回事。” “那什么,儿子啊,我听说这去当兵,官府会给一大笔银子,然后在军中立了功还能拿金子,”许氏说到此,眼中闪着异样的光芒,“你说咱们家要地也没有地,要钱也没有钱,你弟弟和妹妹都等着这银子成家,你、” “娘,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吧,”黎松面色严肃地看着许氏,他怎么都没想到许氏竟然会让他为了钱去当兵,让他拿命给他们挣钱,心中的苦涩逐渐变得疼痛。 黎松立刻想到之前他同他姐黎玉说过征兵的事情,他到现在都记得他姐当时极力反对的样子,再看自己眼前的这一家亲人,黎松都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想…… 许氏见黎松面无表情的样子,心里也是一颤,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黎青见他娘说不出口的样子,便知这到手的钱都要飞了,连忙跑过去拽着许氏的胳膊,故意懊恼地说道:“娘,因为上次村长的事情全村子都在看咱们的笑话,黎珠这丫头跟张秀才也闹掰了,若是拿不出相当的聘礼和嫁妆,我们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黎青故意戳着许氏的痛处,小心翼翼地看着许氏的脸色。果然许氏听此,看向黎松的目光顿时变得凌厉起来,若不是他当时拦着,她哪能让那个老匹夫骗了那么多钱以至于落魄至此。 黎松察觉到许氏目光的变化,淡淡地扫了一眼黎青,便目不转睛地看着许氏,他想知道他到底在许氏心中是个什么地位。 黎青被黎松看得从脚底冒上一股冷意,忍不住抖了抖,见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便悄悄离开了,免得之后两个人万一吵起来伤及他自己。 黎松看着许氏说道:“娘,我不想去当兵。”这是他答应他姐的,他不能说话不算话。 “不行,”许氏想也没想地便拒绝了,一改方才犹豫不决的样子,冷声道,“咱们家现在的日子不好过,你去当兵便是极好的出路,对你对这个家都好,你就去吧,不然你就别回这个家了。” 黎松听此,垂在身侧的手逐渐握紧,声音喑哑地说道:“既然如此,那不如我同黎青一起吧,到时候也有一个照料,而且两个人去,官府定然会给很多银子的,到时候娘你跟小妹也能过得更好一些。” 黎青一听这话,刚想蹦出来说不行,却见许氏激动地扑到了黎松的身上,边打边叫骂道:“你想让你弟去送命?!我不同意,你别动这个心思,你若是敢拉着黎青去,我定然跟你没完!” 黎青听此顿时松了口气,挑眉得意地看向黎松,想要拉他去送命简直是痴心妄想。 黎松看着许氏气愤叫骂的样子,心中的苦涩逐渐蔓延到全身,苦笑道:“娘,你既然清楚,为何只让我去却不让黎青去,难道我不是你的儿子了吗?” 黎松想起了他姐,他总算知道他姐为何总是明里暗里让他为自己打算,黎松最后坚决地说道:“这次征兵我不会去的。” “你个白眼狼,我养你这么多年了?!”许氏听此气极了,“若不是我当年好心,你早就冻死在冰天雪地里了,现在让你去当兵就是来报答我的,你居然敢不听我的话,你迟早会遭报应的。” 黎松听此,顿时愣住了,伸手抓住许氏想要抬手打他的胳膊,追问道:“娘你说什么?什么冰天雪地?” 许氏冷笑了一声道:“你是我捡来的。若不是当年那个老头子非要我第一胎生个男孩,你以为我愿意捡一个奶娃娃,什么都干不了,还多一张嘴吃饭?” 许氏此话一出,黎青他们皆是惊愣在原地。 黎松松开了手,踉跄地退后了几步,眼眶忍不住泛起了泪光。原来如此,所以他跟黎青他们是没有办法比的。黎青和黎珠不能干苦力,所以许氏让他去做,黎青不能去送命,所以许氏让他去送…… 黎松忽然放声大笑,笑着笑着他的眼泪便流了出来。黎松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冷眼看着许氏和黎青他们道:“既然如此,那我更不会去的。” “你说什么?!”许氏说着,便抄起了身侧的扫帚抬手便打。但黎松却并没有像往常那样老实受着,伸手握住了许氏的胳膊。 许氏挣脱了片刻,发现根本挣脱不开,顿时破口大骂,“你这个不孝子,竟然想顶撞我,若是没有我,你早就没命了,我看你是跟黎玉那不知好歹的学坏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现在经常去跟她厮混,还不想让我们知道.” 黎松听着许氏提到黎玉,想起之前同他姐相处的种种,忽然心中一阵暖流流过,似乎驱散了心里压抑的痛苦,这世上到底还是有一个真心疼爱他的人,哪怕他是她厌恶的那个人的“儿子”。 黎松忽然觉得他现在的遭遇同他姐很像,在他姐没有离开之前,许氏也是因为她不是自己亲生的,而将很多脏活累活都给她。在感同身受之后,他又想起之前他姐劝他不许去当兵的话。 “你若是想要功名,想到当官,我不拦着你去当兵,但你若是因为钱的事情,我定然不会让你去的,你姐我还是能养得起你一辈子的。” 黎松想着想着眼眶又红了起来,他忽然很想见到他姐。 但是许氏叫骂的话却让黎松的思绪又回到了眼前,“你说你是不是跟着她学着藏银子了?那个小贱蹄子,自己不知好歹不说,弄得我们也不清闲。” 黎玉同傅家和离的事情早就传到她们这里了,而且还听说是因为黎玉在外面有了男人被撞见才和离的,她们那段时间本就过得艰难,结果因为这件事情村子里的人更加不待见他们,她们还生怕傅家的人过来向她们要那一两银子的聘礼,整日提心吊胆的。 许氏想起这件事情心里就窝火,用越发不堪的话语骂着黎玉,只道是黎松跟她学坏了。 黎松听着许氏的话脸色冷若冰霜,将许氏一把甩了出去,他倒是还不知道他姐和离的事情竟然被传成了这样,冷声道:“当年你捡回了我,我很感激,但我想我这段时间挣得银子也足够买我这条命了。” 他自从许氏被骗钱之后便没日没夜地干活,少说也挣了十几两银子了,这些银子足够买一个大户人家的奴仆的一辈子了。 黎松眼角通红,却忍着眼泪对着许氏说道:“既然你从来没有把我当儿子,那我也不必唤你娘了。我之后会再托人给你送五两银子,算是感激你当年将我抱回来的报答。从今以后,我便同这个家没有任何关系了。” 说完,黎松也不管许氏作何反应,抬脚便跑出了院子。 ☆、第五十三章 近日征兵的事情在镇子上闹得沸沸扬扬,黎玉劝说了黎松以后心里还是有些不放心,本想今日将守玉楼的事情处理完后便再去找黎松,但没想到她傍晚刚准备提着做好的饭菜去找黎松的时候却见黎松居然就站在后门门口。 黎玉见他双眼通红,好像刚刚哭过一般的样子,心里一惊,但面上却也装作没看见一般,问道:“你怎么来了也不进来?站了多长时间了?” 黎玉侧身让黎松进来,“我这刚想去给你送些饭菜。”说着,黎玉晃了晃手中的食盒,道,“也没找到你竟是自己找来了,倒是省了我走一趟了。” 黎松顺势接过黎玉手中的食盒,道:“我今日无事便过来看看。” 黎松说完便低着头也不再说话了。黎玉一见黎松这个样子便知他心里装着事,想到前几日黎松同他说过许氏托人来找过他的事情便问道:“回家受委屈了?” 黎松听了黎玉的话顿时一愣,下意识地便想反驳却见黎玉说道:“许氏那人你也不是不知道,你若是不想同他们有过多的交集,大不了以后不见了就是,那银子我找守玉楼的伙计帮忙送过去就是了。许氏贪你那银子,想来也不会介意这种事情。” 黎松静静地听着黎玉的话,眼眶又忍不住泛红。 黎玉见此故意打趣道:“这么大个人了,竟然还哭鼻子,羞不羞?” 黎松配合着笑了出来,用袖子狠狠地擦了擦眼泪。 “我做了你爱吃的糖醋鱼,一会儿你便尝尝。”黎玉适时地转移了话头,说起了近日守玉楼发生的趣事。 黎松听着,偶尔配合着点头轻笑,心里务必贪恋着此时的温暖,但到最后黎松都没有同黎玉提起过那件事情。 黎松在守玉楼待到深夜,虽然他心里面极不愿意离开,但他以前从来没有留宿的习惯,若是一反常态地留下了,难免会让他姐察觉到什么。因此,黎松在黎玉出口挽留时,强忍着心中的落寞拒绝了,但随后他又立刻问道:“明日我还想吃糖醋鱼,行吗?” 黎玉笑道:“这有什么不行的?明日你尽管来便是了。” 黎松听此眉间紧锁的愁绪才消散了一些,同黎玉告了别便走了。 但黎玉看着逐渐没入黑暗中的那略显估计的身影忍不住叹了口气,虽说以往黎松遇到他十分喜爱的菜倒也会跟她这么说。但黎松今日明显心里装着事情,她能感受得到,然而黎松不愿说,她也不能强求,只想着日后就算黎松不来,她也提着饭菜去看他,免得他心里真的因为什么事情成了心结。 黎玉又看了看黎松离开的街角才想要回房,但就在她转身的一瞬间,黎玉却忽然瞥见了另一头街口站着一个高大的身影。 因为董二的事情,黎玉顿时心里一惊,抬脚便想往院里跑,心道她这段时间应该没有得罪什么人吧? 但正在此时,那黑影忽然急急地开口,“等等。” 是傅峰?!黎玉仿佛整个身子的血液都凝固了,迈进门的那只脚硬生生地扎在原地动弹不得。 而傅峰却也是在话说出口之后便后悔了。今日经过傅远的劝说,他便想着去搏一搏,但临走之前他还想再见一见黎玉便来了守玉楼。本想着看几眼就走结果却站到了现在,方才见黎玉似乎被他吓到匆匆往院里跑的时候,他的心忽然一紧,下意识地便开口,但此时他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黎玉愣在原地良久才忍下莫名其妙泛起的眼泪,平稳了呼吸才转过身来。 傅峰见黎玉转过身来看着他,心里又惊又喜,心头忽然涌上来许多复杂难言的情愫,想同她解释那时的事情,想同她道歉,想同她说那些小物件他都洗干净放好了。但这些话到了嘴边却都说不出来,最终傅峰只问了一句,“你、最近还好吗?” “嗯,挺好的。”黎玉轻声答道。面对着傅峰,黎玉身子下意识地紧绷起来。 “那就好。”傅峰道。 短暂的问候之后,两人之间便归于了沉寂。 傅峰看着黎玉被门口的灯笼晕染上一层暖光的娇美面容,努力地将它刻在心头上,缓缓地开口说道:“阿玉,我要去参军了。” “什么?”黎玉一直揉捏衣角的手忽然顿住了,心里想阻止,但她张了张口却说不出任何阻止的话来,最后只能点点头道:“你想好了的话,参军也是挺好的一条路。” 黎玉方才皱着眉欲言又止、似乎是在担心他的样子被傅峰看在眼中,这段时间一直压抑在心头的阴霾仿佛因此一扫而空,自顾自地同黎玉解释道:“阿远的腿想要治好还需要一大笔银子,前几日他偷偷摸摸地拄着棍子走路没想到让伤势加重了,医馆的大夫人好,没多要银子,但也不能总欠着别人的情。而且之前娘下葬的时候、” 傅峰说到此忽然猛地顿住了,抬头小心翼翼地看了看黎玉的神色,见黎玉脸上并没有生气不耐的神情才斟酌着字句继续说道:“之前家中有些事情,同施言也借了不少银子,也要还给人家,还有王掌柜那边……” 黎玉听着傅峰絮絮叨叨地说了许多近日发生的事情,心里竟没有丝毫不耐,反而觉得傅峰平日闷不吭声的,竟然也能一时间说这么多话。 这似有几分的熟悉感让黎玉紧绷的身子一下子放松下来,时不时地应和几声。 而傅峰也察觉到黎玉对他卸下了方才的拘谨和防备,犹豫了许久,将一直也在心头的那句话说了出来,“阿玉,对不起。” 黎玉听此,方才抑制住的眼泪顿时滚落了下来,但却笑着说道:“没关系,我也有错,抱歉。” 两人都没有争辩强揽自己的过错,也没有同对方解释,但只这单单一句道歉却让压在两人心头的千斤重的石头顿时落了地。 傅峰看着黎玉脸上盈盈泛光的泪珠,强忍着想要上前拭去的冲动,说道:“那我先走了,你早些休息。” 黎玉自己用袖子轻轻擦去了眼泪,点了点头,道:“你也早些回去吧,参军的东西也需要准备不少。” 傅峰点头应下,深深地看了黎玉一眼,扭头便走了。 黎玉却看着那街角许久,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傅峰回到王掌柜的店铺却见施言竟然回来了正在打整理的自己的衣物。 施言见到傅峰一脸坚决地走了进来,也是吓了一跳,忙问道:“出了什么事情了?” 傅峰缓和了心中的情绪,摇了摇头,也开始整理起了自己的衣物。 但是施言向来是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话痨,生怕傅峰又出了什么事情便追着他问。 傅峰实在敌不过施言,便将今夜的事情告知了施言。施言听完愣了片刻,随后恨铁不成钢地指着傅峰骂道:“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了?!这么好的时机你居然就这么错过了,冲上前去抱一抱问一问哄一哄,事情不就解决了吗?结果你居然什么都不做,白白浪费了这个时机?!” 傅峰抿了抿唇,摇了摇头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说完,傅峰便继续去收拾东西了,只留下施言在原地气得直跺脚。 次日清晨,傅峰便同王掌柜告别,王掌柜倒是没说什么,只是拍了拍傅峰的肩膀,将这段时间的工钱结了。 但傅峰说什么都肯不要这工钱。 王掌柜拗不过他,只好将这工钱收下,挑了一些新鲜的果蔬和干粮让傅峰带上,“你若是再不收,那日后你回来也不用来看我了。” 傅峰听此只好接过,“多谢掌柜的。” “战场上刀剑无眼,你自己多加小心。”王掌柜最后嘱咐道。 傅峰点头应下,便离开了铺子去征兵的官府报名。 但他刚离开王掌柜的铺子便见施言气喘吁吁地追了上来,“哎哎哎,我说你跑这么快干什么,等等我啊,我也去!” 傅峰转过身来看着施言眉头微皱,问道:“你也去?” 施言跑到傅峰身边,手搭在傅峰的肩膀上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像咱们这种家境的人若是想要有一条好的出路可不就要搏一搏?” “你娘怎么说?”傅峰有些不赞同地问道,“你娘还尚在,而且年纪也大了,上战场不是简单的事情,若是你真的在战场上出了什么事情,那岂不是让你娘担心吗?” 施言的家境比他家玩富裕不少,犯不上用命来挣一个前程。 “昨日我跟我娘说的时候,我娘什么也没说,”施言笑道,“但我娘在我昨日临走的时候说了一句‘我儿有志气’。” 傅峰听此也没有再说什么,只道:“你心中有分寸便可。” “有分寸,有分寸。”施言道,“我这人做事自然是想过了的。” 说完,施言便伸手勾上了傅峰的肩,勾肩搭背地拉着他快走,道:“走走走,这事咱们也要抢在别人前面,若是晚了可要排长队了。” ☆、第五十四章 黎松自从那日后倒也常来守玉楼,黎玉也乐于见此,每日给他做些爱吃的饭菜,唠唠家常,两个人也亲近了不少。 不过,黎玉总觉得黎松心思比往常沉重了不少,本想过几日试探地问问,结果这人竟然一份书信告知自己去参军了?! 这信也应是黎松找人代写的,但毕竟参军的人大都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这字写得歪歪斜斜,但黎玉手里捏着这书信,看着这上面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却也是半天说不出话来。 “姐,我去参军了。我是许氏捡回来,我想好好护着你。” 三两句话倒也是解释了自己为何参军,黎玉抿了抿唇,满腹的怒气和悔恨无处发泄。 “那你这银子还要不要?”慕雁看着黎玉,小心翼翼地说道,“不管他是怎么想的,这一旦参了军就没有反悔的余地,这可不是儿戏。” 黎玉缓缓突出了一口气,似乎将心头压抑的情绪吐了出来,将这信折好小心地放入自己的怀中,道:“我自然知道的,他也不小了,做事自然有自己的道理。” 慕雁听此才松了口气,将面前的银子往黎玉那边推了推,“那这银子你要还是不要?”参军之后官府就会送一笔银子,由参军的人告知官差将这银子送给谁,然后由官府派人挨家挨户地送。 昨日,慕雁检查参军的一些事项的时候偶然发现这送钱的名单中竟然有黎玉的名字,便亲自给送了过来。 “当然要拿着。”黎玉将银子收到自己的荷包中,想着她想帮黎松攒着,等他回来之后再给他。 慕雁在黎玉收下之后盯着黎玉看了许久,黎玉被她看得有些疑惑,问道:“怎么了?” 慕雁挠了挠头,问道:“你就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 “什么?”黎玉想了想,忽然明白了慕雁话中的意思,笑道,“不用特意关照他,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他心里其实还是很倔的,他想自己去挣个前程,若是我插手了,日后说不定还要埋怨我。” “难得你能这么想。”慕雁觉得自己并没有看错人,以往朝廷派遣军队的时候,总有那么几个人想要通过家里的势力让她爹给一些方便。 黎玉听此,摇了摇头,道:“他总不可能一辈子依仗我,而且我也觉得我也没有那么大本事能护着他一辈子,总归还是要靠自己的。” “话说,”黎玉问道,“你爹昨日离开,你好像并没有去送送?” 慕雁摇摇头,道,“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已经习惯了这样了,有时候深夜,听见号角响,我爹一句话没说起身就走了,一走走几个月的都有。” “那、”黎玉话还没有说完,便听见楼下大厅里面似乎有些吵闹。 黎玉眉头微皱,这几日柳管家似乎在忙什么事情,已经将守玉楼的事情全权交给她负责了,便道:“我下去看看。” “我陪你一起。”慕雁起身陪黎玉一同下楼,若是有人来找麻烦,她也能帮衬着一二。 黎玉下了楼看见被众人围在中间的人,眉头紧锁,手下意识地摸了摸荷包,她似乎知道许氏是来这里干什么的。 黎玉走到许氏的面前,在许氏跳起来骂她之前,淡淡地开口说道:“我知道你是来干什么的,你如果还想要银子就跟我来。” 许氏到嘴边的话顿时堵在口中说不出来,死死地瞪着黎玉。 “你好好安抚客人们,给他们上个果盘以示歉意。”黎玉嘱咐了伙计几句又转头跟慕雁说道,“这位官差,能否跟来一起做个见证?” “官差?”许氏疑惑地看向慕雁,还没听说军营里面竟然有女人?难不成是军妓? 慕雁察觉到许氏略带些许轻蔑鄙夷的目光,冷笑了一声,从怀中拿出来上次从方拓那里赌瘾的玉佩在许氏面前晃了晃。 许氏虽然并没有见过什么大世面,但是这玉一看便是好玉,因跟过村长那秀才一段时间倒也认识了几个字,那玉上的“方”字顿时让她想到了方家。 许氏知道这次参军的事情是有方家参与,许氏看向慕雁顿时变了,笑道:“哎呦,没想到真的是,来来,这位官爷您请。” 说着,许氏便退到了一旁,慕雁看都没看许氏一眼,走到了黎玉的身边。 黎玉见此,忍不住笑道:“那玉佩好像是方大少爷贴身的物件,怎么到你手上了?” “我赢的。”慕雁道,“前几日在官府征兵的地方,他被他爹派来帮忙,但没过多久就累得不行,我就嫌弃了他几句,他就非要跟我比试比试,然后就赌了个彩头,就是这个了。” 说着,慕雁晃了晃手中的玉佩。 “难怪方大少爷这几日都没见人。”黎玉笑道。 “那么多人看着呢,这比试可不能放水。”慕雁想起方拓被她揍得鬼哭狼嚎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 许氏看着黎玉同慕雁聊得开心,心里又怒又不甘心,她也真是没想到黎玉现在竟然能混得如此之好,而且竟然一点儿都没想着她,还把黎松参军的银子给私吞了,但奈何她害怕官府的人,只能忍着。 而黎玉对许氏那仿佛淬了毒的目光视而不见,待到了后院,黎玉一改方才嬉笑的神情,淡淡地看着许氏问道:“你想干什么?” “你少给我装模作样,说,黎松参军的银子是不是被给你拿了?”许氏指着黎玉道,“你赶紧还来!” 黎玉看着许氏道:“这银子我不会给你的,这是黎松决定用命挣来的银子,日后他回来定要还给他的。” “我呸,我生他养他这么多年,他的命都是我的,这银子自然是我的。”许氏见黎玉不想给这银子,顿时指着黎玉骂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儿花花心思,松儿这人老实才被你骗,你赶紧把银子拿来不然我去官府告你!” 黎玉听着话笑了出来道:“好啊,这官府的人就在这里,你有什么事要不先同她说说?” 许氏一听这话,看了一眼站在黎玉身侧的慕雁,顿了顿立刻变了一副样子直扑到慕雁的脚边哭喊道:“大人啊,你可要为我们娘俩做主啊,这银子可不能给这个人啊!” 慕雁被许氏的举动吓了一跳顿时闪身躲了过去,看了看许氏哭喊的样子,又看见黎玉对她无奈地耸了耸肩的样子,顿时有些明白黎玉为何之前一提起自家人便避而不谈的缘由了,想必是受了不少苦,许氏这种拿命换钱的人她早就看了很多了,每每看到都为那些来参军的人感到不值。 慕雁看向许氏的目光中带上了些许冷漠,开口道:“这位大婶,你可能不清楚官府这银子是如何发放的。这银子是由参军的人亲口告知官差要送到谁的手中,官差按照参军的人所说挨家挨户地送,确保要送到该送之人手中才行。”慕雁特意将“该送之人”几个字的语气加重。 “黎松当时说的是将银子给守玉楼的黎玉。”说着,慕雁从怀中掏出了那一本官差的记录,翻到黎松那一页递给许氏看。 许氏一眼便看到了黎松后面紧跟着黎玉的名字,丝毫没有提到她们几个。 许氏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盯着那个账簿恨不得将它盯出个洞来,不甘心地嘟囔道:“我明明才是他的娘,竟然将银子给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慕雁收回了账簿,道:“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我们只将银子给写在这本子上的人。” 许氏张了张口想要辩驳,但又忌惮慕雁是官府的人,最后只等狠狠地瞪了一眼黎玉道:“虽然是如此,但你总归也是我闺女,想来我找你,你应该不会不给我钱吧,我一个人拉扯你们长这么大容易吗?你都不想想你的弟弟妹妹吗?只自己一个人在这里快活?” 许氏说着就拿“孝”字压黎玉,黎松这一走就没有人替他们出去干活了,本以为黎松参军能得一大笔银子,但现在看来肯定是不可能了,但她若是此番拿不回些银子,她们娘仨就真的要喝西北风了,非要黎玉吐出来儿银子才是。 慕雁听此眉头紧锁,她现在可看清了许氏的嘴脸了,刚想为黎玉抱不平,却见黎玉悄悄地对她摆摆手。 黎玉从怀中掏出一张,对着许氏晃了晃,道:“不知你可还知道这纸上写的是什么?” 许氏立刻便想起来当初卖这丫头的时候这丫头非要她们写下的断绝书,她顿了顿,眼眶顿时泛了红,假意用袖子擦着,叹息道:“当初的确是娘的不对,当时咱们家实在是都快揭不开锅了,只好将你嫁了过去,你非要我们写下这断绝书,你哪知道我当时的心如刀割……” 说着,许氏竟真的嚎啕大哭起来,可怜非常。 但黎玉看着许氏上演的虚情假意,心中毫无波澜,但奈何许氏哭喊的声音太大了,已有许多好奇的伙计和客人时不时地往这边张望。 黎玉叹了一口气,在外人看不见的地方狠掐了自己一下,眼眶顿时涌下了泪水,语气颤抖地说道:“你当初将我卖给傅家的时候,我就不愿意牵连你们才让你们写下这断绝书,娘,你现在怎么能这么说我?” 许氏倒也没想到黎玉竟然会来这一手,“不不,当初、” “当初你特意找的村长去给我说媒,我也没想到村长竟然愿意为我的亲事这等小事如此操劳,连着忙着好几日,周围的村子都走遍了才找到这么一家。”黎玉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强忍着眼泪不让留下的样子却更让人心疼,“这村长同我们非亲非故地愿意如此帮我们,我当时还是极为感激的,傅家虽然家境贫寒但能拿出一两银子那么多钱,想来也是愿意真心求娶我的。” 黎玉故意说着村长的事情,看着许氏的脸色逐渐涨得通红,这客人和伙计中难免就有许氏同村或者邻村的人,而许氏当时的事情在周围村子闹得人尽皆知。果然在黎玉说完后,有几个伙计和客人便交头接耳地悄悄说着什么,看向许氏的目光也带上了些许鄙夷。 黎玉又继续说道:“但我想着傅家虽然真心愿意求娶我,但他的家境确实有些艰难,为了不连累咱家,我才让娘你写了这断绝书,我当时看着你写下这断绝书的时候也是心在滴血,你若真的不愿,何不当时就说明白了?” “如此,我也能有一份依靠,在受了委屈之后能有一个哭诉的地方。也不至于前段时间只敢躲在守玉楼里面养病,你当时为何不来看看我?”黎玉说着,又小声啜泣了起来,看着着实让人心疼。 因着黎玉的话,众人也想起来前段时间黎玉被傅家休了的事情,那时候楼里面的伙计都能看出来黎玉身体欠佳,心情低沉,却也不见这当娘的过来看看,如此看来这断绝书到底是合了谁的心意还不好说呢,只怕是这当娘的卖了女儿怕受牵连才让女儿写的,到现在来竟然倒打一耙。 许氏看着黎玉将所有的事情都抖了出来,气得浑身发抖,周围人对她指指点点的样子,更是让她对黎玉恨得牙痒痒,“你、你、” 许氏顿了顿,忍着心中的怒气,咬牙说道:“你既然这么说,那就把那断绝书撕了吧,你还是娘的好女儿,娘对你也是舍不得啊。”只要这断绝书一撕,到时候黎玉若是还不给她银子就是不孝,今日她受的气日后一定要好好地还给黎玉这小贱人! “如此倒是极好的,”黎玉说着就将这纸拿了出来准备撕了,但她又缓缓说道,“既然娘这么心疼女儿,那女儿哪有不愿意的道理。娘,你可不知道,女儿这段时间过得可苦了,欠了医馆一大笔银子,今日有娘愿意帮我、” 黎玉话还没说完,便见许氏忽然叫喊道:“欠钱?!欠什么钱?” “娘,你有所不知,”黎玉哭道,“前段时间因着、因着那事我大病了一场多亏了严大夫将我救了回来,在医馆养了一段时间,守玉楼里面的伙计都知道。” 许氏本还怀疑是不是黎玉故意的,但听见最后一句话倒也信了几分真,若是假的,黎玉不敢在如此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许氏顿时有些慌了,她是来要钱的,不是来替人擦屁股收拾烂摊子的,黎玉自己都还不上的债,她要怎么还? 正在此时,黎玉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道:“一个救命的灵芝五十两银子,一天三顿的药汤一份八十文钱,再加上问诊费一共六十三两五百文钱。” 许氏一听这么多钱,差点儿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黎玉也没想到严瑞居然会出来帮她,忍不住瞥了他一眼,只见他神色平淡地双手环抱倚在墙边看着她,在看见她转头瞥向他的时候,眉头微微皱紧,用口型对黎玉说道:真丑。 黎玉差点没绷住脸上的情绪,暗暗地瞪了他一眼,随后又换上了我见犹怜的神情看向已经愣住的许氏,双手用力就要将那张纸撕了。 许氏见此直直扑了过来,将那张纸从黎玉的手中抢了过来,护在心口。 黎玉早就预料会变成这样,脸上却还疑惑地看着许氏问道:“娘,你这是怎么了?” 许氏看着周围的人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话来,她怎么可能帮黎玉还这么一大笔银子,她看黎玉这贱人就是故意设计算计她,难怪方才居然哭着顺着她话说,这么多年她还没见过黎玉哭,也没听到过她喊一声娘。 许氏想着看着黎玉的目光逐渐淬上了阴寒,脸上却痛惜地说道:“你怎么在外面欠了这么多银子?你说娘家中还有你的弟弟妹妹,你这不是要把咱们家逼死吗?这银子、这银子、” 许氏说着竟是要直直地晕了过去,许氏本想着只要这断绝书在,先躲过这一阵儿,日后黎玉这贱人再让她还钱就拿这断绝书说事。 黎玉见许氏要晕连忙跑过去扶起她,在外人看不见的地方狠狠地掐了许氏一下,许氏直接从黎玉怀中跳了起来,抡起手就想给黎玉一巴掌,但还未落下就被黎玉握住了手腕,道:“娘,你这是做什么?” 许氏看着黎玉目光中早没了方才那楚楚可怜的神色,反而带着几分嘲笑地看着她。许氏顿时压不住自己心头被算计的怒火,指着黎玉骂道:“好啊,你这个贱人,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的!” “我告诉你,你想都不要想将这笔债算在我头上,这断绝书可是你当时让我们写的,你现在可不能反悔!”许氏说着就将这纸捧到了慕雁的面前道,“大人,你看这断绝书上还有这丫头亲手按的手印,这可是货真价实的,日后可不能让这丫头找回我们家,我们家可没有这么不孝的人!” 慕雁嫌恶地看着许氏,伸手拿过那断绝书,展开随意看了看道:“你若是真的日后不要这个女儿了,可是要盖上官府的官印,还要将黎玉移除你们家的名下。” “盖盖盖。”许氏现在巴不得甩掉黎玉这个累赘,连连点头。 慕雁听此,抬头看了看黎玉,黎玉见慕雁似是询问她想法的样子,微微点了点头。 慕雁这才将这断绝书收了起来,道:“那我便将这拿回官府了。”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许氏听慕雁这么说,心里顿时松了口气,回头狠狠地瞪了黎玉一眼。 周围的人见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时间都看清了许氏的嘴脸,纷纷对她指指点点,有些难听的话说了出来,许氏觉得刺耳但也无暇顾及,这么一大笔银子她可拿不出来。 正当众人觉得此事应是了结的时候,黎玉却又开口说道:“但是、但是,黎松答应帮我还的,娘,你、你就算不要我这个女儿,你可不能不要您的儿子啊。” “你、你、”许氏瞪大了眼睛看着黎玉,道,“怪不得你这段时间一直找黎松,原来是打着这个算盘,我可告诉你,黎松根本就不是我的儿子,他是我捡来的,跟我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他是生是死都跟我没有关系,你休想让我帮你还债!” 说完,许氏拨开众人就跑了出去,生怕黎玉将这债安在她的头上。 黎玉看着许氏的背影冷笑了一声,伙计们见此事已经结束了连忙安抚着客人,慕雁走到黎玉的身边,小心地看了看她的神情问道:“还好吗?” 黎玉笑道:“这是自然,你到时候将黎松一同从黎家名下除了吧。”说完,黎玉回头看向严瑞方才站的地方,才发现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慕雁点了点头,见黎玉确实没事才松了口气,道:“无碍,日后你受了欺负,我可以帮你报复回来。” 黎玉笑着应道:“既然这样,那我日后可要多麻烦你了,看不惯我的人可多了呢。” ☆、第五十五章 “西街口人那么多,你把赈灾的棚子建在那儿,这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吗?”慕雁站在站在的粮铺旁,对着她面前的方拓道,“建在北街口,也不是闹市,圈出一个小地方来也不算一件麻烦事。” 方拓摇着手中的折扇,听了慕雁的话,眉毛一挑,道:“我看你就是头发长见识短,北街口人是少,但离着镇口也远,边疆来的灾民要绕很多路,才能找到那地方,而且这期间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能担待得起吗?” “你!”慕雁看着方拓气得牙痒痒,这人三天两头就爱跟她作对,她说向东,他就非要说向西。就比如前几日她想要将原先镇口的那些灾民聚集起来在棚子里找个活计,但是方拓偏偏不让,说什么那些人笨手笨脚的还不知要惹出多少麻烦,气得她追着方拓打了三条街。 慕雁越想越气,抬起脚就踹向方拓,方拓连忙避开,道:“哎哎哎,说不过怎么还打人了?” 说着,方拓扯过来几个大汉挡在自己的面前,这是他被她狠揍之后特意找来的护卫。 一旁的黎玉看着两个人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心里有些无奈,这两个人几乎每天都要来这么一出,她早就见怪不怪了。 自那日许氏走后一段时间内,慕雁和方拓便带着她置办赈济救灾的相关事宜,在这期间她发现这方家大少爷确实不像外人所言那般不堪。 这人虽然表面上有些不正经,但在一些大事的处理上十分有手段,也正因此赈济的事情才进行得十分顺利。 现在越来越多的逃离边疆的人来到这里,棚子有些不够用了,他们便想着再开一个,慕雁想要在北街口开,那里不是闹市,搭建赈灾的棚子也十分方便,但方拓却不同意,要在西街口开,两个人因这件事情吵了几日了。 “我们让黎玉评评理!”慕雁说着就黎玉拽了过来。 黎玉见此叹了口气,昨日她找了一个去北街和西街探查看看再说的理由逃了,今日肯定是不能再逃了。 黎玉看了看慕雁,又看了看方拓,道:“我觉得还是建在西街口为好。” 黎玉话刚说完就见慕雁瞪着大眼睛看着黎玉,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 黎玉见此,连忙扯了扯慕雁的衣袖道:“你先别急,你先听我说。方大少爷说的也没有错,北街虽然不是闹市,但这距离着实有些太长了,不熟悉这个镇子的灾民很容易走错路,到时候我们还需要分派人手来护送他们,倒反而增加了不少困难。” “西街口虽然是闹市,但我去看了方大少爷所说的那个地方,只要同附近的那家客栈商谈妥当,倒也不会有很多人经过,到时候我们只需要加派一些人手守卫便是了。”黎玉将昨日去探查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同慕雁说清楚。 “怎么样?”方拓看着慕雁得意洋洋地说道。 慕雁看着方拓那副样子心里就来气,但是黎玉说得着实有些道理,犹豫了片刻,最后才对黎玉说道:“你明日陪我去看看再说。” 黎玉笑着应下。待回到守玉楼,黎玉听闻柳寒和叶枫难得都在守玉楼,便想着将赈灾的事情告知他们,但等她来到楼上的雅间却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 “李姨,玉娘你怎么都在?”黎玉看着一屋子的人,李姨窝在柳寒的怀中,看着柳寒连涨得通红而笑个不停,玉娘无奈地看着叶枫为她端茶倒水,还将那茶水小心地吹了吹。黎玉忽然觉得她自己在这里有些多余…… 正在黎玉想着要不要过些时候再来时,李姨便招呼着黎玉道:“哎,你这丫头来了怎么还愣在原地,赶紧进来啊。” 玉娘将身边的椅子拿了出来,对黎玉说道:“你坐这儿,我们有事跟你说。” “哦哦、好。”黎玉听此,心里莫名有些忐忑,坐下之后连忙问道,“玉娘,你有什么事情?” 叶枫探过头来问道:“你最近赈灾的事情弄得怎么样了?” “还好。”黎玉将赈灾的事情详细地说了一遍,“因着同王掌柜商量过,所以食材进货都比之前便宜不少,送到棚子的饭菜虽然比市价要低不少,但是总归是不亏的。” “这哪儿是不亏,在上面人面前赚了一个好名声,日后可有大用处啊。”李华从柳寒怀中站起来,坐到黎玉身边的椅子上,道,“叶掌柜,这次黎玉可给你做了一笔大买卖。” 叶枫笑了笑,道:“所以我这不是才想着将守玉楼拜托给她嘛。” “什么?”黎玉被叶枫的话惊愣在原地。 玉娘见此,拍了拍黎玉的肩膀道:“你也知道这守玉楼是怎么来的,我同叶枫其实心里并不是真的想要找一个地方安稳度日,这段时间我们俩商量着准备多走出去看看,所以就想着将守玉楼托付给你。” “那不是还有柳管家吗?”黎玉问道。其实黎玉心里知道玉娘和叶枫早晚都会离开这个地方,毕竟这两个人骨子里都喜欢江湖那种洒脱。 玉娘听此,忍不住笑着看向柳寒。 柳寒脸颊微红,轻咳了一声,欲言又止。李华见此忍不住笑道:“再过半个月,我就要同他成亲了。我们双方家里都无父无母,那衣裳铺子还需要我在,所以这成亲的事情都落在他的身上,我也不想让他太劳累,所以同叶掌柜商量能不能别把这个守玉楼给他。” “成亲?”黎玉感觉自己脑子快要跟不上这些人说的话了,“我就这几日不在守玉楼里面,怎么就出了这么多事情?” 玉娘笑道:“你这几日忙里忙外不得闲,我们便也没有同你说。若不是你今日找上来,我们本来还打算再过几日告诉你的。” “等等,让我想想。”黎玉理解着方才的话,良久才说道,“那玉娘之后还回来吗?” “这是自然,”玉娘笑道,“这里也是我过了许多年的地方,也是可以称之为娘家,自然还是要回来看一看的。” “你也不用太过于担心,柳寒时不时也会回来看看,你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也可以问他。”玉娘道,“这守玉楼还是挂在叶枫的名下,若是有什么人来找麻烦,你自然也可以搬出他的名声。” “玉娘,你这么说也未免太小看我了吧。”黎玉说着对玉娘眨了眨眼睛,“既然你们都已经决定好了,那我就勉为其难接受吧。不过可说好了你们日后可一定要回礼看看。” “你这丫头,这可算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叶枫轻哼了一声,笑道。 次日,黎玉陪慕雁去西街口的时候便将此事同慕雁说了。 “所以你现在就是守玉楼的管事的了?”慕雁有些惊讶地看向黎玉。 黎玉沉默着点了点头。慕雁看着黎玉有些落寞的神情将到嘴边的恭贺的话咽了下去,想了想故意笑道:“既然如此,那我日后可要常去守玉楼,一定要尝遍守玉楼的所有美食,啊,尤其是你最近又在研制的强身健体的药粥。” “而且你是守玉楼的管事,那我们赈济灾民的事情倒是也方便了许多,每日清晨我直接去你们那边护送当日的饭菜去棚子,说不定还能蹭顿饭吃。”慕雁道,“晚上回来还可以直接商讨一下次日的事宜。”以往这些事情因着见不到柳寒和叶枫的面,都是托人告知柳寒和叶枫之后才办的,如此倒真是省了不少时间。 “哎呀,要不你直接在守玉楼后院给我弄个房间算了,”慕雁道,“如此还能省不少时间,不然我每日还需要到处跑。” 其实黎玉还是有些不舍玉娘他们离开,昨日回去之后偶然想起来心中还是有些落寞,慕雁也应是看出她有些低沉的心情,所以才会这么说。黎玉心中微暖,笑道:“这自然是极好的,你若是不介意,我自然愿意。” “真的?”慕雁说完,便拽着黎玉回去,道,“走走走,现在赶紧府里收拾东西,你可不知道,我爹临走之前,特意嘱咐了府里面的老人,我现在每日的一日三餐以及外出干了什么回去都要一一说明,我在军营中都没有这么麻烦过。” 黎玉听此,笑道:“他们也是担心你啊。” “这我自然也是知道的,不然我也不会每日耐着性子跟他们说半个时辰,”慕雁苦着脸道,“但这滋味真是不好受。” “那你西街口不去看了吗?”黎玉笑着问道。其实黎玉觉得慕雁应是昨日听了她的话便同意了这件事情,但碍于不想在方大少爷面前承认才故意这么一说。 果然,慕雁听了这话脚步微顿,幽怨地回头看着黎玉,道:“做人要留三分余地,你都知道了还问我。” 黎玉笑而不语。 之后的半日时间中,慕雁拉着她真的将家当都收拾好了,当晚便住进了守玉楼,还就在她隔壁。 慕雁住进守玉楼其实还有一个私心,她从别处打听到黎玉原本是傅家的媳妇儿,所以她本来想同黎玉打听打听傅远的事情,李叔临走的时候特意嘱咐她,要她好好面对自己的内心把握机会,总归要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但知道黎玉被休了之后,她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正当慕雁为此事烦恼的时候却他看见守玉楼的一个伙计匆匆忙忙从外面跑了进来道:“黎管家,不好了,外面街口有人打起来了!” “怎么回事?”黎玉放下手中的黄瓜,跟着伙计便出去看看,唯恐有人在守玉楼门前生事。一直在旁边同黎玉闲聊的慕言见此也连忙跟了上去。 待伙计引黎玉她们到了守玉楼旁的巷口时,只见那巷口围满了看热闹的人。黎玉和慕雁用力地拨开人群,只见一群仆人围着一个少爷模样的人看着面前倒坐在地上的两个人。 慕雁看到被围在中央的少爷就忍不住皱眉,“李茂?” 李茂一身淡黄色绣叶的长袍,白玉发冠束起,一只手握着一把玉骨的折扇,一只手拿着两本书,脸上带着几分讥讽,看着地上的两个人笑道:“我说让你们乖乖交给我,你们偏不,这不是自讨苦吃,结果这书还是到了我手上。” 说着,李茂晃了晃手中的书。 周围人见此这群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这不是那李家少爷吗,这两个人怎么惹到他了?” “哎呀,这两个人缺心眼,你说不就是两本书吗,你给人家不就完了,非死拽着不给。” “就是就是,这李家少爷可不是个好惹的,从小就被宠坏了,” “嘘嘘,少说两句,别让人听见了。” ………… 慕雁听着,便为这两个人打抱不平,刚想上前便被黎玉扯住了袖子。 正在此时,那两个人也从地上爬了起来,擦了擦脸上的污渍和血痕,环视周围便看见了慕雁和黎玉她们。 四个人四目相对,纷纷有些震惊。 “张秀才?傅远?怎么是你们?”黎玉有些惊讶地问道。 傅远见到黎玉和慕雁也是微微一愣,脸立刻偏了过去,薄唇紧抿,他也没有想到竟会在如此落魄的情况下遇到慕雁,明明自己不愿如此,却被她将各种丑态看得清楚。 黎玉这一句话也让李茂转过了头,看见慕雁忍不住浑身一抖,随后又觉得自己方才被吓到的样子十分难堪,便轻咳两声,故作凶狠地看着傅远和张秀才两个人骂道:“你们怎么还赖在这里不走,还想要书?” 张秀才虽然还想争辩几句,但他心知李家并不是他们能得罪得起的,只好心有不甘地扶起傅远,轻声对傅远说道:“我们走吧。” 傅远垂在身侧的手紧握,点了点头,道:“走吧。” 李茂看着张秀才推着轮椅走的背影得意地轻哼了一声,有意无意地瞥向慕雁,却见慕雁不知何时已经走了,便嗤笑了一声,对身侧的仆人招了招手回去了。 待众人散去之后,黎玉才拉着慕雁从旁边的小巷中走了出来。 慕雁看着李茂离开的方向,有些生气地问道:“刚才你为什么拉着我?这李茂简直欺人太甚!” 黎玉解释道:“这李家在这个镇子上是仅次于方家的大家,你爹现在已经离开了,你一个人待在这个镇子上,同李家结了梁子对你有害无利。” 慕雁张了张口,却无话反驳,确实她爹走了之后这些地方财主丝毫瞧不上她,若是结了梁子,日后难免会有些麻烦。 慕雁良久之后才闷闷地说道:“但我就是气不过。” 黎玉听此,忍不住笑出声来,道:“你要是实在气不过,我们虽然不能明着来,但是我们可以偷偷的。” 慕雁看着黎玉带着些许的笑容,顿时来了兴趣,连忙问道:“什么法子?” 黎玉凑到慕雁的耳朵旁边嘀咕了几句,慕雁立刻拍手叫好,“真不愧是你,这法子简直太棒了。” 黎玉笑而不语,偏过头看了看方才众人围着的地方,沉默了片刻,才说道:“张秀才和傅远应该都还未走远,他们伤的不轻,我们跟上去看看吧。” 慕雁听此,微微有些惊讶地看着黎玉,下意识地问道:“但傅家不是、” 话说到一半,慕雁却又立刻止住了,生怕引起黎玉的伤心事。 黎玉见此,笑了笑说道:“我还没有那么小肚鸡肠,傅远在傅家的时候对我不错。此事我没看见也就罢了,看见了总不能不帮一下。” “走吧。”说完,黎玉便拉着慕雁去追张秀才他们了。 张秀才推着轮椅,见傅远从方才便一言不发,忍不住开口安慰道:“傅兄,不用如此烦忧,那书说不定在别的书铺也会有的,我们再去看看。” 傅远听此点了点头,带着些许歉意说道:“若不是我方才固执己见,同他争辩,张兄也不会受这些伤,着实抱歉。” 张秀才摇了摇头道:“傅兄不必如此,我知傅兄、” 张秀才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听见身后有人叫他们,回头一看见黎玉她们竟然跟着他们过来了。 傅远见此也是一愣。 “黎姑娘,你们怎么过来了?”张秀才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之前的事情一直让他对黎玉心有愧疚,而且后来还听说因为他的事情导致黎珠同黎玉姐妹反目了,心里更加懊悔了。 黎玉看了看张秀才又看了看傅远,两人脸上皆有些许乌青,身上也零散的几个脚印,叹了口气道:“十分抱歉,方才看见你们却没有上前,还望你们见谅。” 张秀才连忙说道:“黎姑娘多虑了。”其实他们并没有对此感到不满,毕竟也都知道了李家是在镇子上是一个什么样的大家,怕引火上人也是人之常情。 黎玉继续说道:“你们现在要去哪里?” 张秀才道:“想去其他的书铺看看还有没有那两本书了。” “那书很重要?”黎玉问道。 “那书倒也不是特别名贵,只不过我同傅兄答应了替别人抄书,后日便是截止的期限了,所以才有些着急。”张秀才手捏了捏打着布丁的衣角,道,“黎姑娘若是没事,我们便先走了。” “哎,等等、”黎玉道,“但刚发生了刚才的事情,镇子上的人难免因为你们得罪了李家而有些顾忌,倒不如你们先去守玉楼换身衣裳,再做打算。若是实在找不到,我在从李家那边想办法。” 张秀才没想到黎玉竟会提出帮助他们,有些惶恐地说道:“不必不必,如此太麻烦黎姑娘了,我们、”张秀才说的有些急,不小心扯到了伤,倒吸了一口冷气。 “行了,你们都这样了,还逞强。”慕雁实在看不下去了便从后面接过傅远的轮椅,推着往前走道,“你们这可伤的不轻,还是早些让大夫瞧瞧为好。” 傅远也着实没料到慕雁会直接接过他的轮椅,下意识地扶着扶手,回头看着慕雁。 慕雁见此,笑道:“怎么,这下终于愿意看我了?” 从方才来了之后,慕雁就发现傅远有意无意地躲着自己,因着张秀才的缘故,她也没有办法上前,这不好不容易逮到机会。 傅远听见慕雁这话,耳垂微红,轻咳了几声,但也说不出解释的话来,他方才的确在躲着慕雁。 “行了,”慕雁见傅远想要解释又没有办法解释的样子,笑道,“我又没往心里去,你担心什么。” 傅远听此才松了口气,想到自己方才在巷口的样子,微微叹息着说道:“我每次狼狈的样子都能被你看见,着实有些难堪。” 慕雁笑道:“这有什么,这不正好让我有一个‘英雄救美’的由头吗?”说完,慕雁忽然顿了顿,她方才好像并没有英雄救美…… 想及此,慕雁忍不住气恼地瞪了黎玉一眼。 黎玉自然知道慕雁是埋怨她的意思,她也未想到慕雁竟然同傅远相识,似乎关系还不错,忍不住笑着解释道:“原来你是想‘英雄救美’啊,我还以为你是想要见义勇为强出头所以才拉着你呢,若是知道你有这个心思,我当时就应该推你出去。” “这倒真的是我的不是了。”黎玉说完,便笑看着傅远和慕雁她们。 “可不是,不然说不定我现在都有‘美人’送抱了。”慕雁说完,张秀才和傅远皆是一愣,耳垂都红了起来。 “……”慕雁见此,微微有些语塞。她就是想调戏调戏轮椅上这个人,竟忘了还有一个。 黎玉见此,‘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忙道:“好了好了,我们先回去再说吧。”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检查的时候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少更了一章……现在两章补一起了…… ☆、第五十六章 因着严瑞就在守玉楼中,黎玉便唤他来给傅远和张秀才瞧瞧。 “你还真是不客气。”严瑞眉头紧锁,有些不满地看着黎玉,“我好像从来没有说过我是一个大夫,你就随便将人送给我来治?也不怕我给治出什么毛病来?” “哎呀,”黎玉笑推着严瑞往前厅走,道,“就给看看嘛,都是一些皮外伤,你肯定能瞧好的。” “哎哎哎,你别推我!”严瑞无奈地叹了口气,道,“行行行,我真怕了你了。” “嘿嘿。”黎玉笑了笑,指了指前厅的方向,道,“请吧,严小大夫。” “别这么叫我。”严瑞似乎十分反感这个称呼,“你日后再如此叫我,我说什么都不会再帮你瞧病了。” “那就是说不叫就可以帮忙喽。”黎玉道,“那我们日后守玉楼里面的人有个什么伤风感冒都可以找你来看,免得去了外面的医馆被人坑了钱。” “你!”严瑞似乎明白了同黎玉是完全说不明白道理的,只好偏过头,直直往前厅走,丝毫不管黎玉。 黎玉看着严瑞气呼呼往前走的背影,忍不住笑出声。其实黎玉能看得出来严瑞心里还是喜欢就医的,那段时间在医馆她也能感受得到严瑞比在守玉楼放松许多,但不知为何严瑞却并不喜人提起他从医的事情,也不愿意去当大夫,只怕是发生过什么事情让他心里有了一个解不开的结。 严瑞走到前厅,看见坐在桌旁的张秀才和傅远,眉头皱得更紧了,忍不住偏过头看向从他身后走来的黎玉,“你要给他们俩个看病?” “对啊。”黎玉点了点头,道,“方才他们得罪了李家的大少爷,被人打了,你给瞧瞧有事没有?尤其是傅远的腿,看有没有引起旧疾。” 严瑞神情古怪地看了黎玉一会儿,摇摇头道:“真不知道该说你善良还是傻。” 黎玉挑眉看着严瑞,道:“‘医者仁心’,这话应该不用我跟你说吧。” 严瑞抿唇不语,上前为张秀才他们诊断。 张秀才看见严瑞也是吓了一跳,见他蹲在自己面前,看自己腿上的淤青,手法十分熟练的样子更是惊讶,忙道:“严、严瑞?我、我没事。” 在他以往的印象中,严瑞似乎一直是冷冰冰的一个人,对谁都很少说话,哪曾想今日竟会如此,着实让他有些惊恐。 “别乱动。”严瑞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你动来动去,我怎么知道你腿的筋骨有没有事。” 张秀才被严瑞说了这么一句,更加不敢动了,乖乖地看着严瑞,严瑞问一句他立刻便答一句。 “行了,筋骨没什么大碍,就是有些淤青,用活血化瘀的药膏涂上几天便没事了。”严瑞道。 “多谢多谢。”张秀才忙道。 严瑞又转身去看傅远,见到傅远坐在轮椅上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不过在看腿上的淤青的时候更加仔细,连带着这腿的旧疾也多问了几句。 黎玉看着严瑞神情严肃地看着傅远的腿,问道:“怎么样?还能恢复吗?” 严瑞用手轻轻按压着傅远腿上的穴位,头也不抬地问道:“你是问他的腿还是问他腿伤的淤青?” “都问,都问。”慕雁急切地问道,“能治好吗?” 严瑞看了慕雁一眼,道:“都治。” “真的?!”黎玉、傅远和慕雁听此皆是一阵惊呼。 严瑞站起身来,看着围在他身边的三个人,道:“他腿上既然能被打出淤青就说明血是流通的,而且我刚才摸了摸发现他的骨头是完好的。” 说着,严瑞转头问傅远道:“你前段时间是不是并没有遵循医嘱,强行站起来过?” 傅远听此连忙点了点头,神色有些懊恼地说道:“前段时间家中发生了些事情,我便自己尝试站起来过。” 严瑞点了点头,又问道:“那你站起来的时候是不是觉得双腿使不上力,尤其是膝盖处如针扎般疼痛?” “确是如此。”傅远看向严瑞的目光中充满着希冀,急迫地问道,“大夫,你说我这腿能治是真的吗?” 严瑞看着傅远充满期待的样子,顿了顿,脑海中顿时浮现了一位满脸沧桑的老母亲也是带着十分厚重的期许如此看着那时刚十二岁的他。 严瑞抿了抿唇,抬眸再看向傅远的时候,心里忽然有几分难言的情愫,犹豫了片刻才说道:“如果我想得没错,你应该是当年被木梁砸断了膝盖上下的位置,那里筋骨十分重要,但你日后并没有仔细修养,以至于你的骨头虽然长起来了,但你的筋肉却一直没有好。” “你能治?”慕雁从小习武,自然知道筋肉对人意味着什么,在牢中被挑断筋的敌军就如同一堆皮包着骨头的软肉一般,站都站不起来,难怪李叔说傅远的腿并不好治。 “他筋肉的旧伤已经好多年了,需要配合我们家祖传的针灸和一些秘方外敷内用,”严瑞说完,又忙说了一句,“但我并不能确保能完全治好,只是说有五成的把握。” “有五成总比没有好啊!”慕雁欢喜不已,恨不得立刻便让严瑞给傅远诊治。 傅远也没有想到自己都快要放弃的事情竟然出现了转机,仿佛混沌的黑夜中忽然闪进了一束淡淡的光,让他奋不顾身地想要抓紧,“有劳大夫了,我傅远日后当牛做马一定报答你的恩情。” 说着,傅远便要从轮椅上下来给严瑞磕头。 严瑞立刻向后避开了,“别,我向来不喜别人如此对我,你还是好好想想你的药材如何拿到吧,虽然我可以看在黎玉的面子上不需要你付诊金,但是这药材我无能为力。” 傅远听此,仿佛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冷水。是了,虽然有了转机,但是他现在浑身上下也并没有多少银子,想来这药材也不会太便宜。 傅远忽然觉得这光来的太快,消失的也太快了。 慕雁听此也是一愣,这上好的养筋骨的药材可不便宜。她张了张口本想替傅远应下此事,却也发现她其实也并没有多少银子能拿的出来。 “而且,我需要时时看着你,你最好能在镇子上有个住的地方。”严瑞道,“你们傅家那小院实在是太远了。” 严瑞也没有忘记那时在傅家小院前那女人是如何骂自己的,不过黎玉都不在意了,他倒也没放在心上,毕竟听说那人已经死了。 严瑞也没有为难傅远的意思,那小院地处偏僻,每日来往都不方便,而且每日诊断完都可能需要重开药方,到时候来拿药材也是费时费力。 傅远也心知他家确实十分偏僻,来往都不方便,但让他住镇子上,他哪儿有这么多钱。 傅远想及此,苦涩地笑了一声,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缓缓开口道:“多谢大夫的好意,但我家中并没有这么多钱,那便不、不用、” 傅远艰难地开口想要拒绝,但却始终说不出那几个字,正在此时忽然听见黎玉说道:“既然这样,那便住在守玉楼吧,这药材的钱先从我这里拿吧。” 严瑞、慕雁和傅远听此皆是不可置信地看着黎玉。 傅家同黎玉之间的事情并不是什么秘密,却没想到黎玉竟然会帮到这个地步。 傅远简直有些无地自容,但他又着实不想放弃这个机会,脸顿时涨得通红,却又说不出话来。 慕雁看着黎玉半天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她私心十分想要治好傅远的腿,她又的确拿不出那么多银子来,但黎玉同傅家的事情也着实让她放不开心怀。 严瑞更是一把将黎玉拽到一旁,问道:“你疯了?买这药材少说要用几十两甚至上百两的银子,若是治疗的时间再长些,恐怕还不止这些钱,你虽然现在是守玉楼的管事,但这些银子也足够你挣大半年甚至一年。” “你就甘心为那个男人做到这个地步,你是不是脑子进水了?”严瑞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黎玉,心中也微微泛起一些莫名的酸涩。 黎玉看着严瑞难得气得跳脚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道:“我也没说这银子就是白送给他的啊,你急什么?” “而且你真当我是为了傅峰才这么做的?”黎玉笑道,“那你可未免太小看我了,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我可不会一直沉溺再过去,也不是那种因为情爱便冲昏了头脑的人。” “那你这是因为什么?”严瑞皱着眉问道,他的确想不出来黎玉还有什么理由。 黎玉笑着指了指慕雁道:“你没看见慕大小姐的眼睛都快粘在傅远的身上了吗?” “而且、”黎玉故意顿了顿,严瑞追问道:“而且什么?” 黎玉挑眉笑了笑,“不告诉你。你就安心给傅远治病,剩下的我心里有数。” 严瑞皱着眉看着黎玉良久,才一言不发地转身对傅远说一些需要注意的事情。 黎玉见此,笑了笑。其实她除了因为慕雁,最主要的还是想还严瑞一个人情。 那时雨夜他将自己抱回了医馆,将自己从鬼门关里面拉了出来,又照顾了自己这么久,这么大的恩情她肯定要还的。正好遇到了傅远的事情,她便想着借此让严瑞好好专心当一回大夫,说不定能解开他的心结。 就是不知道这个还法到最后会不会惹怒了严瑞,她还是找时间去找严大夫聊一聊为好。 作者有话要说:中间的一段看病纯粹是我自己胡编乱造的,切勿考究。 ☆、第五十七章 “行了,人都走远了还看。”黎玉看着慕雁站在门口张望的样子,忍不住打趣道,“你都要成为望夫石了,这人不过是回家拿些东西,过一会儿就回来了也值得你这么牵挂。” 慕雁听着黎玉的打趣,耳垂微红,轻咳两声道:“这事你可不能撒手不管啊,这人都到你楼里面来了,你可要帮我!” “我还没听说过这收留人还要帮忙牵红线。”黎玉笑道。 “我这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做吗?”慕雁有些懊恼地挠了挠头,“总共就见过那么几次面,其中还夹杂着他娘去世的事情,我想要多帮帮他,但又怕他多想。你别看他清冷淡薄的样子,心里可装着好多事情呢,我就怕到时候他因为这些事情再不好意思见我 。” “我之后都是让李叔出面帮忙的,生怕他看出什么端倪。”慕雁道。 黎玉听着慕雁的话,心里微顿,犹豫了片刻才没有说什么,只道是:“那好吧,我有机会便帮你探探傅远的心思。” 傍晚,傅远和张秀才带着东西回来,黎玉便领着他们往后院走。 “张秀才回到自己原来的屋子里面住了,你便先在这里住下吧。”黎玉对傅远说道,“这屋子旁边正对着的就是严瑞的屋子,若是有什么事情也比较方便。” “多谢。”傅远顿了顿,双手作揖,坐在轮椅上对黎玉鞠了一躬,说道,“嫂、黎姑娘,之前的事情是我们傅家对不起黎姑娘,真的十分抱歉。” 黎玉听此便知傅远说的是和离的事情,摇了摇头道:“过去的事情你不用再提,也不必放在心上,你哥在军营中帮忙照顾我弟弟,我自然也会帮忙照顾你,礼尚往来也算不得什么恩谢。” 之前黎松来信的时候提起过,傅峰同他在一个军营里面,对他颇有照顾。 而且黎玉也知傅远这人心思重,难免会想东想西的,严瑞之前说过不管什么病情的病人,愁绪是最不可有的,不然小病也会变成大病。 黎玉想了想,又补充道:“而且我同慕雁交好,她想帮你,我因着她也会出一份力,你若是想要道谢便去同她道谢,我想要的谢礼自会同她去讨。” 傅远听此抿了抿唇,随后笑道:“我似乎是欠了慕姑娘许多人情了。” 黎玉听着傅远的语气中带着似有若无的苦涩,心里顿时有些微愣,难不成还真让慕雁说中了,想了想,便问道:“你同慕雁是如何认识的?” 傅远听此,顿了顿,犹豫了片刻才将他同慕雁的初识以及后来慕雁来给他送药的事情都详细地告诉了黎玉。 “其实后来给我看病的大夫想来也是慕姑娘为我寻来的。”傅远道,“还特意设计了一出让我哥救人的戏码来借此安抚我,许是生怕我多想。” “你是如何知晓的?”黎玉有些疑惑地问道。 “我前段时间来镇子上想要谢谢那位大夫,但我去了医馆才知,那大夫早就离开了,”傅远道,“我听医馆的伙计说那大夫很久之前便走了,后来的药都是一位女子送来的,托他们带给我,我便知道了。” “那你可生气?”黎玉问道。 “生气?”傅远疑惑地看着黎玉似乎有些担忧的样子,忽然明白了,笑道,“黎姑娘多虑了,慕姑娘是真心想要帮我的,并没有看低我的意思,我为何要生气?” “只是受了她这么多的帮助,却没有报答的机会,着实让我有些愧疚。”傅远道,“若是以后慕姑娘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一定要告诉我。” 黎玉听此,看着傅远一脸坦荡的样子,方才的言语中丝毫没夹杂着报恩之外的意味便知傅远心中好像并没有对慕雁有其他别样的意思,也不知该是欢喜还是无奈,只好差开了话头,道:“原来如此,但你同张秀才又是怎么走到一起的?” 之前张秀才在守玉楼的时候,她完全没有听说过他跟傅远有什么关系。 “也是一次偶然的结识。”傅远笑道,“我哥走之后,我便找到之前书铺的掌柜想着能不能继续帮忙抄书维持生计。那掌柜便同我说最后一笔单子被张兄拿走了,也真是这个时候张兄从书铺里面找到了要抄的书正准备往外走便听见了。” “张兄见我十分需要这活计,便当场将这两本书递给了我,我自然是不好意思接,之后我们两个便商量着一人抄一本到时候钱平分,”傅远道,“之后我们便经常一起去书铺,这一来二往便熟悉了起来。” “张秀才心肠到底是不坏的,”黎玉道,“你们俩都喜欢看书,也是有话可聊,日后若是无聊了,也可去前厅同张秀才闲谈片刻。” “多谢黎姑娘。”傅远心里的确是十分感激黎玉,不管她因为什么肯帮自己,对他而言都是天大的恩惠,他日后一定会报答。 “无碍,”黎玉道,“时候不早了,你早些休息。明日严瑞便回来给你仔细瞧瞧,若是有什么需要,便唤伙计来告知我一声便是。” “好。”傅远送黎玉到门口,犹豫了片刻道,“我哥前几日送来了书信,说在军营中生活得很好,这段时间慕将军一直在操练新兵,我哥也比较忙,说是等到了边疆会在托人帮忙写信带回来的,让我不要担心。” 傅远说完,见黎玉脚步停在原地,神色却又没有什么变化,犹豫了片刻,垂下眼眸说道:“嫂子,你同我哥还、” “还不是时候。”黎玉说道。说完,黎玉让傅远好好休息,便走了。 黎玉刚出了后院便见一个伙计站在前厅似乎在等她。 “阿四?”黎玉道,“你怎么还没睡?” 阿四回过头来,脸上还挂着泪珠,见到黎玉连忙用手擦了擦,道:“黎玉姑娘,你怎么来了?” 黎玉走到一旁给阿四和自己倒了杯茶,递给了阿四,轻声问道:“还在想她?” 阿四沉默了片刻,随后点了点头。 黎玉见此,叹了口气。其实她也是偶然发现的,前几日她刚接手了守玉楼每日都要忙到很晚,某日她正检查完当日的账目准备回去的时候便见阿四躲在角落里嚎啕大哭。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上前询问,也许是阿四压抑了太久,当晚同她说了一夜。原来阿四有一个青梅竹马,因着家中贫困姐妹众多,家人将她卖到了青楼。 本来阿四打算今年努力在挣钱将她娶回来,但就在前几日他将赎身的钱给了她之后才发现了对方似乎不想同他离开。 黎玉之后便打听了一下,才知道阿四所说的这个姑娘好像攀上了李家,这才嫌弃了身世和地位都不好的阿四。也正是因为如此,黎玉才同慕雁说她有法子整治李茂,因为这个姑娘攀上的人就是李茂。 “我今日又去找她了。”阿四想起今日她说的话,双拳忍不住握紧,“她说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让我以后不要再去烦她了。” “你说、你说她怎么能如此?”阿四说着看着黎玉,言语中满含苦涩,“我们从小就在一起,她刚去青楼的时候害怕,我便每日都花钱去看她,后来慢慢好了,在加上我身上确实没有那么多钱能挥霍,才让她彻底入了那地方,但我也没有嫌弃她,还想着这都是因为我自己没有钱,想着要努力赎她出来,但她现在却不愿了……” 黎玉也不知此事应该如何安慰他,有些人早就变得同之前不一样了,但有些人还是等着她,甚至努力地想要去改变自己,但是那人却早已经不需要了。 次日,清晨,黎玉便将慕雁叫了起来。 慕雁睡眼朦胧地看着黎玉,问道:“这天都还没亮呢,你怎么这么早啊?” 黎玉挑了挑眉道:“不知是谁昨日非说要给李茂一个教训来着?” 慕雁一听这话顿时来了精神,忙问道:“你这就要去了?” “对啊,”黎玉道,“要不要一起?” “去去去。”慕雁连忙起身穿衣。 天刚微亮,黎玉同慕雁换了一身男装便离开了守玉楼直奔镇子上最大的一家青楼。 “你们怎么来这里了?”刚从青楼里面出来的方拓跟看见鬼一样看着女扮男装的黎玉和慕雁,然后又抬头看了看头顶花花绿绿的招牌,“这地方不是你该来的,赶紧走赶紧走。” 说着,方拓便皱着眉催促黎玉她们离开。 慕雁一把抓住了方拓的手道:“哎呀,你别捣乱,我们来这里是有正事。” “你们来这里能有什么正事?”方拓不相信地问道。 黎玉偷偷到方拓身边,悄悄说道:“这李家不是三番两次针对你们家吗,昨日我们终于见到了真人了,便想着借此稍微给他们点儿颜色看看,免得他们三天两头来找你的麻烦。” 方拓神情有些古怪地看着黎玉道:“你怎么知道的?”李家知道了赈灾的事情之后便对此虎视眈眈,但他们家早已同慕家商量好了,所以李家丝毫没有机会。也正因此,自从赈灾的棚子开起来的之后,李家虽无法插手赈灾的事情,却将手伸向了他们能方家的一些生意上作为报复,这段时间他爹为此忙得焦头烂额。 不过这些事情,方拓从来没有同慕雁她们说过。 “守玉楼好歹也是这镇子上有名的酒楼,人来人往的,总能听见什么风声。”黎玉笑道,“方大少爷要不要一起来?” 方拓看了看黎玉,又看了看慕雁,眉毛一挑,笑道:“这等好事自然不能少了我。” “怎么做?”方拓问道。 “先混进去。”黎玉说着便轻咳两声,昂首挺胸地往前走,让自己仿佛像一个大爷一样。 慕雁和方拓紧随其后,待进到了青楼里面,看着莺莺燕燕附身上来,黎玉用扇子轻轻地一挡,笑道:“我可是有约的,姑娘如此热情,可让我有些吃不消。” 方拓看着黎玉压低声音在其中周旋,忍不住咂舌,“没想到守玉楼的掌柜上得厨房,下得青楼。” 慕雁听此,瞪了方拓一眼,侧身避开了想要靠在她身上的一个女子,见黎玉悄悄对她招招手便上前跟上了她。 方拓见此耸了耸肩,也跟着上去。 只见黎玉偷偷来到了一个门前,从怀中拿出了一方手帕半遮住了脸,将头发散了下来化作女子的模样便进去了,慕雁紧跟着便想要进去,却被方拓直接拦了下来。 “哎哎哎,你们可真不客气,万一里面有人呢?”方拓看着慕雁和黎玉笑道,“若是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你们俩可别吓了一跳。” “我方才打听过了,婉儿姑娘今日无客。”黎玉说完,便往屋里走,“你们两个就别跟来了,在外面等我就行了。” “今日不见客。”一位柔弱似柳的女子坐在中间的桌子上,看到黎玉进来之后,眉头顿时皱了起来,随后又舒展开,淡笑道,“抱歉,今日不见客。” 黎玉嘴角微勾,将门关上,回头便见婉儿姑娘眉头皱得更紧了,隐隐有些想要发怒的样子,道:“这位客人,我、” “婉儿姑娘是吧?”黎玉看着屋内不似外面那般艳丽的装扮,素雅的布置,其中不乏一些名贵的瓷器和书籍。 “你是?”婉儿狐疑地看着黎玉,她记忆中没有见过这个人。 “不知婉儿姑娘可以知道李茂这个人?”黎玉问道。 “认识,如何?”婉儿听见黎玉提起李茂,心里的警惕更甚,李茂是她好不容易找到的大树,也是她一日登飞的希望,她可不想出什么意外。 黎玉看着婉儿轻轻一笑,“李茂让我拿回昨日他给你的两本书。” “为何?”婉儿一听这话,顿时站了起来,又气愤又不安地看向黎玉问道,“你是谁,凭什么拿回去?” “我是谁?”黎玉笑道,“你一个青楼女子凭什么知道我是谁?” 黎玉看着婉儿,挑了挑眉道:“你还不配。” 婉儿看着黎玉轻蔑的眼神,脸顿时涨得通红,气得手指颤抖地指着黎玉骂道:“你个贱人,你、” “你可别着急骂。”黎玉像看着傻子一样看着婉儿。 她知道像婉儿这种爱慕虚荣的人肯定受不住她这样的目光,她就是要逼得她生气。 婉儿现在将李茂看作求生的浮萍,肯定会牢牢握紧。虽然不知道李茂说了些什么能让婉儿放弃了阿四赎她出去的机会,无非是说他会娶她之类的,但这种话想想就知道是骗人的,也就婉儿这种想要一步登天的人会信以为真。 当希望破灭的时候,婉儿这种人的报复心是十分严重的,到时候足够李家喝一壶的了。 “我虽然不知道李茂跟你说了些什么,”黎玉道,“但那无非就是哄人玩儿的,你若是不信可以亲自去问他。看他到底什么时候会娶你,李家该不会连赎你的钱都拿不出来吧?” 黎玉这一句话正好戳在了婉儿的痛处,自从李茂说会娶她回去的之后便毫无动静了,她三番两次地试探都被他三两句话挡了回来,她不是没有怀疑,但是每次李茂下次再来的时候总会给她带些小玩意,她倒也不着急了,只想着他心中有自己,日后一定能出去的。 黎玉看着婉儿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轻声笑道:“怎么,被我说中了?” “李茂说会娶我就会娶我,你是个什么东西在这里同我指手画脚,”婉儿说及此忽然想到了什么,看着黎玉轻蔑地笑着说道,“难不成你是他养在外面的贱人?跑到我这里来说三道四,我才不信你的鬼话,误会了李茂。”婉儿大声地说着话,仿佛借此就能弥补心里那逐渐扩大的不安。 黎玉听着婉儿故作强硬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道:“你自己都骗不了你自己,何必扯到我身上?你若是不信,你可以现在就去李家问。我敢保证,你今日只要去了李家的门,就会被李茂打出来。” 说完,黎玉便巡视了一下周围,看到了被随意扔在梳妆台上的两本书正是张秀才他们昨日被抢的两本,“这书中有两句话不知姑娘可看过了?” “什么?”婉儿有些心虚又觉得气不过,抬首挺胸地看着黎玉,道,“你又想说什么?”婉儿其实根本就看不懂书,她们家穷根本就送不起她念书,平时她都是在李茂来之前故意找几个句子背上来,等李茂来了便喝着酒套着他的话将这几句话学上来,男人喝了酒便不会深究你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只会觉得你有点儿才华,对你就偏爱了几分。 黎玉笑道:“姑娘不知,那边算了。只是我奉劝姑娘不要痴心妄想,姑娘若是不信,大可去找李茂说清楚。” 随后,黎玉又说道:“既然姑娘看不懂,拿我便将书拿走了。” 婉儿看着黎玉将书揣进了怀中却又不敢说什么,看样子眼前这人是知道自己并不识书,而且对自己似乎颇有几分了解,若是被她捅到了李茂那里,那她就真的毫无希望了。 黎玉拿着书便想走,临踏出门之前犹豫了片刻,才又问道:“你可记得阿四?” “什么?”婉儿听见这个名字,心里顿时了然,原是那个人告诉眼前这人自己的事情,让她来给自己难堪,那眼中一闪而过的嫌弃与愤恨被黎玉捕捉到,心中为阿四感到十分不值得,便道:“我跟阿四是朋友,之前见过李茂玩弄人的手段便过来提醒你一下,你若是不放在心上那便算了。” “还有,”黎玉回过头来看着婉儿说道,“有些人不会一直等着你,尤其是你伤了他的心之后,希望你日后也不要再去找阿四了。” 黎玉说完便走出了房间。 婉儿看着黎玉走出了房,气得将桌子上的茶杯扫到了地上,一阵清脆的响声惹得楼里面醉生梦死的人微微愣神,但却没有任何人上来问一番。 婉儿坐在椅子上,想着黎玉的话,越想越觉得心里不甘,犹豫了良久之后,从柜中翻出了一身农家女的衣裳,换上了便偷偷出了青楼。 黎玉她们三个躲在青楼旁边的巷口里面看着婉儿往李家的方向走,心里皆是一喜。 方拓摸着下巴忍不住咋舌道:“这要让李茂的爹知道了非打断李茂的腿不可。”其实大户人家里面的规矩都差不多,对于像他们这种纨绔子弟在外面玩可以,但若是因此损了家里面的颜面,闹到了家门口可就是另一回事了。 方拓对黎玉称赞道:“真不愧是守玉楼的掌柜,这招是真的狠啊。” 随后方拓又看向慕雁,道:“不像有些人,浅显易懂的事情都看不出来。” 慕雁听着方拓意有所指的话气就不打一处来,道:“你什么意思?” 黎玉却有些惊讶地看向方拓,似乎有什么事情同她想的不太一样,难不成…… “没什么意思。”方拓耸了耸肩,道,“行了,我看了一场好戏,也该回去了。” 说完,方拓便摆了摆手走了。 黎玉见慕雁看着方拓的背影生气得样子,笑道:“行了,我们还是赶紧将这书送回给傅远他们吧,别耽误了他们的事情。” “哦对对对。”慕雁这才想起来正事,忙拉着黎玉回去。 ☆、第五十八章 待慕雁将书带回去后,傅远着实有些惊讶,“慕姑娘帮了我这么多,着实感到有些愧疚,若是慕姑娘日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只管开口。” 慕雁连忙摆摆手,道:“你且好好养病便是了。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告诉我。” 傅远淡笑道:“我似乎一直在麻烦慕姑娘。” 慕雁道:“无碍,我喜欢被你麻烦。” 话说出口,傅远和慕雁皆是一愣,傅远偏过头,耳垂微红,轻咳了几声。慕雁也是十分懊悔,怎么就嘴快说出来了呢? “那什么,我、”慕雁挠了挠头,不知该如何解释,下意识地也有些期盼傅远会如何回答。 “总之,还是多谢慕姑娘。”傅远说完,顿了顿,垂眸轻声道,“不过,慕姑娘这话日后还是不要说了。” “哦,……好。”慕雁听此,心情难免有些失落,这算是拒绝了吗? 黎玉从方才就一直注意着这边的情况,见两人之前的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奇怪,便走过去问道:“傅远,严瑞说明日便开始诊治可以吗?” “啊?”傅远还在想要如何同慕雁解释,便听见黎玉叫他,忙道,“自然是可以的。” 说完,傅远忽然想到了什么,看向黎玉欲言又止。 黎玉悄悄拉了拉慕雁的衣袖,刚准备悄声问,就见傅远看着自己好像有话要说。 慕雁见此,误以为傅远是要同黎玉说方才的事情,心里顿时又气又恼,她虽然喜欢,但是也还没有到纠缠不休的地步。但她张了张口,却又说不出什么,只好愤愤地说道:“我先回去了。” 傅远看着慕雁气冲冲的背影,察觉到她似乎误会了什么,刚想开口解释,但又止住了。 黎玉被这两个人之间的举动弄糊涂了,“出什么事情了吗?” 傅远笑着摇了摇头,道:“没事。” “不过,”傅远想了想,问道,“黎姑娘,可还记得王岚?” 黎玉没想到傅远忽然提到这个人,眉头微皱,说实话,她对王岚实在是不喜,之前三番两次针对她,而且和离之事也少不了她的手笔,“记得,如何?” 傅远听出黎玉的语气微冷,顿了顿说道:“王岚现在嫁到给了钱铺的掌柜当了小妾。” 傅远见黎玉不说话,便继续往下说道:“方才她来找我了,我也不知她是如何得知我现在住在守玉楼中。” 黎玉听到这里眉头顿时皱紧了,“她找你干什么?”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傅远道,“就是打听了我的一些近况,还…” 傅远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住了,抬头看了看黎玉,道:“还打听了我哥的情况,问有没有寄书信回来,还问你同我哥之间到底是怎么回事?许是我搬进了守玉楼让她知道,误以为你同我哥还有什么瓜葛吧。” 傅远抿了抿唇,道:“不过我想着既然王岚找了过来,日后说不定会借着这个由头三番两次来守玉楼,所以我想着要不要搬出去。” “不用。”黎玉道,“若是你搬了出去,还让人以为我怕了她呢,你就安心在这里住着。” 傅远听黎玉如此说道,微微苦笑,道:“我也没想到竟然会给你添如此多的麻烦。” “无碍,她既然嫁到了镇子上,有意要找我麻烦的话,也不会只借着你这个由头。”黎玉问道,“你不必放在心上。” “不过,”黎玉转而问道,“你同慕雁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傅远听见黎玉的询问,微愣,随后摇了摇头不语。他知道慕雁应是误会他意欲让黎玉劝她放弃,但是他并不想去解释,如此误会下去便是最好的。 但是黎玉却心里有些担心,见傅远不语,犹豫了片刻问道:“你们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只管同我说,不然你们两个在这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倒让大家都尴尬。” 傅远顿了顿,心知不能让黎玉夹在中间为难,如此倒是按照慕雁误会的进行下去是最好的,便点了点头,道:“我本以为慕姑娘是狭义心肠,当初在雨天救了我,后来因为我娘的事情一直耿耿于怀才会三番两次地帮我,但现在看来好像不是这么回事。” “那、”黎玉想到方才两个人之间奇怪的气氛心里便有几分确定傅远的意思,但还是问道,“你心里怎么想的?” “我娘的事情不是她的错,之前便同她说清楚了。”傅远垂眸道,“至于其他的,我对慕姑娘没有丝毫的想法。” 黎玉听此,叹了口气,她虽然料想到这种情况,但还是忍不住说道:“但是慕雁并不是一个会放弃的人。”黎玉觉得此事有些难办。 傅远听此,淡笑着摇摇头道:“黎姑娘也觉得慕姑娘对我是喜欢?” “什么意思?”黎玉问道。 傅远道:“我虽然没有成亲,但是我还是见过相爱之人的眼神是如何的,比如你和我哥,我爹和我娘。慕姑娘看我的眼神中除了欣赏,并没有我娘将我爹视为天地的那种感情,也没有黎姑娘看向我哥时那掩藏深处的爱意。” “也正因如此,若不是慕姑娘今日说漏了嘴,我确实没有察觉到。”傅远道,“慕姑娘那么直爽的性子,喜欢便是喜欢,不喜欢便是不喜欢,我想应该不会因为怕唐突冒犯我而小心隐藏着。” “黎姑娘不如再仔细地看看慕姑娘看向我的目光,也许就会发现了。”傅远道。 “我知晓了。”黎玉看着傅远良久,叹了口气道,“不过有些话还是需要你自己去同她说为好。” “我知道。”傅远道。 待黎玉走了之后,傅远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小瓷瓶,这小瓷瓶里面的药他都已经用完了,也多亏了这药他之前强迫自己站起来的时候受的伤才能这么快恢复,傅远修长的手指细细地摩挲着瓷瓶。 “慕雁送的?”严瑞忽然从旁边走了过来。 傅远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将小瓷瓶收了起来,随后又无奈地笑道:“这瓷瓶是之前慕姑娘送我养伤的,一直没找机会还给她。” 严瑞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之前慕雁来找过我,将之前你用过的药方给了我。” “原始如此。”傅远说完,却见严瑞还在看着他,便问道,“严大夫还有什么事情吗?” 严瑞张了张口,随后又摇了摇头,道:“罢了,总归也不是我的事情,这个小瓷瓶你若不想让人知道是慕姑娘送的,日后可以说是我送的。” 傅远听此微微一愣,抿唇苦笑道:“多谢严大夫了,还望严大夫不要告诉别人。” “放心。”严瑞道,“不过,我想黎玉应该看出来了。” “什么?”傅远有些惊讶地问道。 严瑞无奈地叹了口气,“若是不在意,为何会如此仔细地注意到她看向你的目光到底是何样子的?” 傅远听此,愣在原地。严瑞又道:“黎玉自从来了守玉楼不知道当红娘凑成了多少对了,这些东西她肯定都注意到了。不过你若是不愿意,她肯定不会强牵红线的。” 傅远听完,沉默了许久,道:“如此就好。” 黎玉回到后厨,她自然是察觉到了傅远对慕雁的心思,萍水相逢之人为何会注意到如此细致的问题,若说今日慕雁说了之后他才注意到,她可是一点儿都不信。 不过,傅远的话倒也让黎玉起了心思,傅远既然在意慕雁,那方才的话便肯定没有说谎,那慕雁到底对傅远是个什么心思? 黎玉如此想着便想去找慕雁谈谈,但没想到她找了一圈都没找到慕雁,问了伙计才知道慕雁方才便从后院离开。 黎玉顿时觉得头有些痛,她不放心慕雁,连忙派伙计去找。 ☆、第五十九章 慕雁离开了守玉楼也不知应该去哪儿,便在街上闲逛。方才傅远的话围绕在她心头,让她说不出的难受,尤其是他最后竟想着让黎玉来劝自己,她又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女子。 如此想着,慕雁不知不觉就来到了酒肆,闻着里面飘出来的浓郁的酒香,让她忍不住心神微动。以前在军营的时候便也不拘着自己,时不时便同军中的将士们喝酒,只不过每次都要被爹爹说教而已。 想起爹爹,慕雁心头难得有些失落,想了想便抬脚往里面走。 店小二听见有人来连忙转身应和,“客官,您、” 店小二似乎也没想到来者是位女子,顿了顿才问道:“咱家是卖酒的,您是来……” “来酒肆自然是来喝酒的。”说完,慕雁便大刀阔斧地坐在桌子上,准备一次喝个痛快,“来,给我上好酒。” “得了,您等会儿。”小二说着,便抱了两坛好酒给慕雁,“客官,您慢喝,咱这什么好酒都有。” 慕雁打开酒盖,一股沁人心脾的酒香扑面而来,“倒是一坛好酒。” 说完,慕雁便喝了起来,店小二见慕雁也没有其他吩咐也就退了下去。 慕雁便从下午一直喝到了傍晚。可能酒劲上来了,慕雁也不管周围的人,本想骂傅远,但心里又着实心疼,想来想去脑海里忽然就冒出了方拓那贱兮兮的样子,顿时冲天骂了一句,“方拓你个混蛋!” 话刚说完,门口忽然一人直接被吓得摔倒在地。 慕雁顺着那声音望过去,迷离之间慕雁好像看到一个特别特别像方拓的人从地上爬了起来。 “今个儿怎么这么倒霉?”方拓从地上爬了起来,骂道。他今日好不容易将赈灾棚子的事情弄好,正打算趁机溜溜哒哒去逍遥一番,结果就听见慕雁那女人的喊声,吓得他脚底一个踉跄直接扑倒在地上。 方拓趁着月光在周围街上看了一圈都没看到慕雁的人影,“怎么回事?难不成遇见鬼了?” 身旁的仆人看着方拓欲言又止,最终拉了拉方拓的衣袖冲身后的酒肆指了指。 方拓顺着那人指的方向望过去就见慕雁脸颊微红盘腿坐在桌子上怀中抱着一个酒缸,双眼直勾勾地看着他,让他毛骨悚然。 方拓悄咪咪地蹭到了仆人的身侧,接着他的身子挡着慕雁的目光,小声问道:“怎么回事?” “少爷,你问我我哪儿知道啊?”仆人欲哭无泪,那慕大小姐的目光看得他脊背发凉,生怕她一个箭步冲上来打他一顿,他们这些人可都吃过那慕大小姐的拳头,真的疼啊! 本想认真看看那人是不是方拓的慕雁见那人看见她立刻躲在别人身后的样子顿时不满,“躲什么啊!” 方拓听见慕雁的怒吼,立刻从仆人身后蹦了出来,“没、没躲。” 慕雁脚下踉跄地往方拓身边走,“你别晃了,让我看看,方拓那个混蛋现在不是应该在家吗?怎么又会偷偷溜出来。” “啊,也不是,我、”方拓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就听见慕雁又说道,“啊,我知道肯定又是去那什么楼里面逍遥了,哼,看我今天回去告诉方伯父去。” “别别别,”方拓这个冤啊,他都还什么都没做,怎么就被扣了这么大个帽子啊? 慕雁正往外走着呢,忽然店小二从店里面追了出来,一把拽住了慕雁的衣袖,“哎哎哎,你还没付钱呢,可不能走。” 慕雁似乎被人抓着十分不舒服,见那人语气不善,下意识就想拽着那人过个招。方拓见此连忙冲上来,一手抓住慕雁的手,一手握住店小二的手,微微用力,便让店小二撒手了。 “不过是几两银子。”方拓说完,身后的仆人立刻将一锭银子放在了店小二手里,方拓挑眉看向店小二,“够了吗?” 店小二立刻换上了谄媚的笑容,“够了够了,客官您慢走啊。” 方拓扶着慕雁走出门,但却见慕雁眼睛亮亮地看着他,“怎么,帮你付个钱,你就崇拜本少爷了?” 方拓本就想在嘴上逞逞能,但说完他就后悔了,毕竟慕雁现在喝醉了,万一一个不顺心在直接把自己打了怎么办? 但方拓没想到慕雁不仅没打他,反而还特别赞同地点了点头,这让方拓和一众仆人惊愣在原地。 但是慕雁却跟没看见一样,还是眼神亮亮地看着方拓,问了一句让方拓觉得自己肯定是被雷劈了出现了幻听的话,“对啊,那你好人做到底,背我回去呗?” “她说了句什么?”方拓不敢置信地对身后的仆人问道。身后的仆人也不知这两个人在搞什么鬼,生怕自己说错话纷纷摇头,表示自己真的不知道。 方拓也没指望他们,回头又见慕雁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犹豫了片刻才问道:“你真的让我背?” 慕雁似乎没想到方拓这么麻烦,有些不满地皱起眉,“你不想背?” 方拓被慕雁忽然沉下来的脸吓了一跳,连忙蹲下来,“背背背,没说不背啊。” 慕雁满意地跳上了方拓的背,“起驾!” 方拓认命地起身,“你还真以为你自己什么官家太太了吗?” “去哪儿?”方拓问道。 慕雁歪着头想了想,心情忽然失落起来,守玉楼她不想回去,最起码她现在还没想到怎么面对傅远,而自己家中没有一个人能陪自己说话,请冷得很,她也不想回去。 方拓察觉到慕雁整个人似乎忽然变得失落起来,也不说话,顿时就慌了,但他想了想,他好像也没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良久之后,慕雁才慢吞吞地说道:“没有去的地方……” 方拓听出慕雁语气中似有若无的委屈,想到慕伯父上了战场,慕雁在这里也算孤身一人,有些懊悔自己真的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那、要不、你去我家?” 慕雁用混沌的脑子想了想,点了点头,“也行。” 方拓这才松了口气,背着慕雁往回走。但是走着慕雁还不老实,在他背上动来动去的。他本来也不是个身体力壮的,折腾了几回差点儿让他背不住,下意识地抓紧了慕雁的腿,但又觉得此番有些唐突,懊恼地说道:“你能不能别动了!” 说完,方拓觉得背后忽然没声音了,吓得寒毛都起来了,“也不是不让你动,你这么动来动去容、容易摔着。” “哦,行的。”慕雁这才说道,“那我们来聊天吧,我有点儿无聊。” “行,”方拓觉得只要她不乱动,说什么都行,“你想说什么?” “我也不知道。”慕雁说完,又想起什么,有些激动地道,“哎哎,你平时怎么追女孩子啊?” “啊?”方拓觉得他今日真的是十分不宜出门,“我、我什么时候追过女孩子啊?你可不要乱说!” “没有吗?”慕雁显然不信,“我怎么看见你身后还是有很多女孩子追的。”慕雁这话这么没说错,本来以为方拓是个纨绔子弟,好人家的闺女都是唯恐避之不及,但自从这家伙开了赈灾的棚子之后,每日都有几个怀着别样心思的女子跑棚子里面,还被她说哭了几个。 “你没看见都是她们主动贴过来的,”方拓急忙解释道,“我可没有跟她们说过话。”方拓额头上的汗都要留下来了,心中想着慕雁问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看出什么了?还是今日早晨黎玉看出来什么同慕雁说了什么? 方拓正胡思乱想着,慕雁也没察觉到,继续说道:“好像也是,那我不就没人寻求意见了吗?你说他怎么就是个木头呢?” 慕雁这话仿佛给方拓浇了一盆凉水,将他心中蠢蠢欲动的小火苗直接浇灭了,“谁啊?那个病秧子?” 慕雁没察觉到方拓语气中的丝丝冷意,只觉得他叫傅远病秧子十分不礼貌,“别乱说话,黎玉找了个特别特别厉害的大夫,肯定能治好的。” “哦。”方拓说完就不再说话了,只顾闷头背着慕雁往前走。 慕雁却跟打开了话匣子一般,将自己同傅远的相遇到看到他娘死了,再到她发现他一个人在院中倔强地想要站起来的镜像,在到后来伪装医馆的人给他治病,再到今日的事情。 细数起来她好像同他也没见过几面,但是每一次就那么记在心里了。 “你说,他为什么不喜欢我啊?”慕雁道,“不过也是,他那样的就应该是喜欢黎玉那种或者那种小家碧玉的。但可惜,这两种我不管怎么伪装,都装不出来。” “装不出来就别装了,到时候只叫人笑话。”方拓话说出口忽然有些后悔,按道理来讲,他现在应该安慰她,但是听着她说那些同那个病秧子的事情,他心里就气不打一出来,语气自然也带了些许烦躁。 但是好在慕雁并没有听出来,“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下好了,他肯定喜欢不上我了。” 说完,慕雁忽然又笑了起来,“不过,今日还有一件特别奇怪的事情。” “什么事?”方拓问道。 “就是我今日被拒了,居然没有哭。”慕雁忽然低声嘟囔道,“我以为我会哭的,但除了心里有些许失落之外,我居然没有哭,难道我对他也没那么喜欢?” 方拓听了这话心头的阴霾顿时驱散了不少,没那么喜欢就对了,那病秧子有什么好的?要钱没钱,要相貌、那相貌好像还有些看头的…… 慕雁听着方拓这么长时间不说话,上前揪着他的耳朵,问道:“你怎么不说话了?” “疼疼疼,赶紧松手。”方拓叫喊道。 不知是不是方拓哀嚎声实在是太大了,慕雁下意识地松了手,看着微红的耳朵,又上手揉了揉。这下换方拓愣住了,这又是整哪儿出啊? 方大少爷这么多年终于知道了之前不知谁说过的不要同醉鬼说话的道理,真的是让自己的心七上八下,恨不得一棒子敲晕慕雁直接拖回去。 方拓听着身后慕雁忽然不说话了,放在他耳朵上的手也耷拉了下来,“怎么,不过是被人拒了,在追不就好了吗?” 说完,方拓还是没有听见慕雁的声音,“哎,你别不说话啊,这么黑的天吓死了人了。” 方拓絮絮叨叨说了一堆都没见背上的人有什么反应,心里忽然有些慌了,该不会真的因为这个事情有心结了吧,“行了行了,你若是以后嫁不出去,本少爷娶你进门行吧,保证让你风风光光的。” 说完,方拓见背后还是没有反应,有些紧张地转过来看了看,却见慕雁居然睡着了?! 方拓气得顿时想把这人扔在街上自己走了,但是最终他还是没舍得,叹了口气,认命地背着这人往回走。 ☆、第六十章 方拓好不容易将慕雁带回了家,管家见到慕雁如此模样也是一愣,连忙吩咐仆人备好醒酒汤和热水。 方拓将慕雁带回了他院子的客房,但他刚将慕雁放下,准备起身却觉得背后一个用力脚下一个踉跄,差点仰摔到慕雁身上。 方拓连忙用手撑着地回头看,只见慕雁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双眸亮晶晶地抓着他肩膀处的衣裳。 “我说你又怎么了?”方拓无奈地问道。放他回去吧,他想睡觉了啊。 慕雁见方拓不会再走了,便松开了手,低头看着瘫坐在地上的方拓道:“没有宴会吗?”睡了一觉的慕雁醉得更加彻底了。 “啊?”方拓被这一句没有头脑的话弄蒙了。 “军营里面打了胜仗,叔叔们都会喝酒,然后就在军营里面生了个火堆,唱歌跳舞玩,特别热闹。”慕雁见方拓真的不明白,很认真地解释道,“为什么这里没有?” 一群大老爷们唱歌跳舞??方拓简直不能想象这个情景,慕雁也不知道方拓其实想多了,唱歌跳舞的当然是军营里面的军妓。 慕雁见方拓半天不说话,顿时不满了起来,伸手就想拽方拓起来。 方拓吓得连滚带爬跑出了几步远,“不不不,我不会跳舞,不对!我不会跳的!” 慕雁听此脸上的不满越发得明显了,“没人跳舞?” 方拓连连摇头,“没有没有,你赶紧休息吧,别折腾了。” “不行!”慕雁起身扑向了方拓,“我要看人跳舞。” 方拓连忙躲过了慕雁的飞扑,“不行,我打死也不会跳的。” “不行,必须有人跳!”慕雁说着就冲着方拓追了过去,两个人在房间里面追追赶赶,弄出了不少的声响。 但哪怕慕雁醉了酒,他也不是她的对手,没跑两步就被慕雁抓到了。 慕雁骑坐在方拓身上,拽着他的衣襟问道:“为什么没有宴会?” “没、没准备。”方拓见没有法子了只能哄道,“那什么,要不今晚就算了,等明日,明日我去请一群舞娘给你跳舞看好不好?” 慕雁听此,偏过头想了想,用力地摇了摇头,“不行,你今晚就请她们来,我今晚就要看!” 慕雁说着像一个小孩子一样扭了扭身子,似乎是在撒娇?本是慕雁难得一见的模样,但方拓无暇顾及,只觉得身下被慕雁扭得有些不对劲,慕雁独有的清香夹杂着浓郁的酒香越发的清晰,灼得他心头醉热。 “你你你你!”方拓扯着慕雁的胳膊就想将她从他身上拽下来。 但慕雁却在这时候犯了倔,宁死不下,不给跳舞就不下。 就这么两个人折腾得满头大汗,方拓看着一脸倔强地拽着自己衣裳的慕雁,因着心里尴尬的焦灼一时也来了怒气,“我说你怎么这么没脑子,你知不知要这样会发生什么?不就是个跳舞吗,非要今天看,我明天给你把镇子上整个青楼都包了让你看个够!” 慕雁虽然醉了酒但也是个不甘下风的人,见方拓骂自己便直接骂了回去,“你说谁没脑子!我看你才是说话不算话,谁知道你明天又跑哪儿去了,尽会说谎话唬人!你能干什么,打又打不过我,我可告诉你,我才不怕你呢!我就要现在看、唔!” 慕雁瞪大了眼睛看着近在眼前的方拓,唇上温润的触感让她有些发愣,恍惚间下意识地张开了嘴,便感受到方拓借机溜进了她的唇齿之间,在她的领域攻城略地。 方拓感受着唇下的美好,本想给慕雁一个教训,但没想到他先控制不住,疯狂地汲取慕雁口中的甜美,待分开之时倒是他气喘吁吁的。 他看着慕雁懵懂的目光以及樱唇上微微泛着的光泽,忍不住暗骂了一声,推开慕雁便想起身,但慕雁却下意识地抓紧了方拓的衣襟。 方拓见此直接上手将毫无防备的慕雁劈晕了,将她抱回床上放好后,顾不得收拾自己凌乱不整的衣衫便落荒而逃。 慕雁一觉睡醒后头还有些疼,但睁眼却见自己身在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下,顿时心生警惕,下意识地想要翻身下床,但奈何宿醉后的身子还不是很听使唤,一个踉跄直接从床上摔了下来。 门外的丫鬟听见门内传来了一声巨响连忙推门进来,见慕雁摔倒在地上顿时吓了一跳,连忙将慕雁扶起来请罪。 慕雁看着路两个吓坏了的小丫鬟,摆了摆手,“没事没事。”这两个小丫鬟她倒也认识,是方家的,每次她来方家都是她俩跟着,一个叫青风,一个叫青禾,这两个人性子也活泼,同慕雁相处得极好。 慕雁揉了揉太阳穴,问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青风答道:“慕姑娘昨天喝醉了,少爷把你带回来的。” “方拓?”慕雁听此脑海中似乎涌现了一些片段,但总也看不清楚。 “慕姑娘还记得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吗?”青禾问道。 慕雁摇了摇头,“只记得自己好像在酒肆里面见到了一个十分像方拓的人,后面的就记不清了。” “我昨天、”慕雁顿了顿,耳垂微微有些红,“有没有做什么不太好事情?” 两个小丫鬟想了想,似乎也没听说有什么事情,便齐齐摇了摇头,“没有,慕姑娘没有做什么事情。” 慕雁听此,连忙松了口气,“那就好。” 说完,慕雁便想起身,青禾和青风连忙伺候着慕雁。 慕雁本还有些不太习惯,但是宿醉后的头实在是太疼了,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难怪爹爹一直不让自己喝太多酒,这滋味也太难受了。 “对了,方拓人呢?”慕雁忽然想起来问道。既然是他带自己回来的,总要道谢。 青禾帮慕雁整理好衣衫,道:“少爷一大早就出去了。” “去哪儿了?”慕雁问道。 “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青风和青禾帮慕雁收拾好,便问道,“慕姑娘现在可要用膳?” 慕雁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那麻烦你们了。” 青禾见此笑道,“不麻烦的,少爷临走之前特意吩咐厨房备着清粥和醒酒汤,说慕姑娘宿醉之后不宜吃一些油腻的。” “方拓说的?”慕雁觉得今日从丫鬟们口中听说的方拓同她认识的方拓相去甚远。 “对啊,不过少爷也说了,不让奴婢告诉你。”青风道,“少爷说慕姑娘想来喜欢吃肉,要是让你知道了少爷让厨房只做了清粥肯定会生气,到时候再打少爷一顿。” “我有这么不讲理吗?!”慕雁听着话,气得本就疼的头更疼了。果然这才是她认识的方拓,嘴欠得很,十分欠打。 青风连忙解释道:“少爷其实一直都是这样的,口是心非,明明想关心人却总是讥讽着。有一次奴婢和青禾被陷害受了罚,少爷也是拿了最好的伤药来,但是却说奴婢一点儿心眼都没有,狠狠地骂了一顿。” “就是就是,少爷就是这样的。”青禾紧跟着说道,“少爷身边的人都是知道少爷的脾气,还问过少爷这件事情。” “少爷当时就说,拉拢人心这件事情最是麻烦,他可不想要做。想救就救,不想救就走人,讥讽两句让那人也知道他也不是好惹的。”青禾说道。 “这都是什么歪理?”慕雁道,“难不成还有人真的出力还不想讨好处的,偏偏让人记恨才好?” “他们当时也是这么说的。”青风笑道,“不过少爷说他们傻。” 话说到此时,厨房便将清粥端来了,青禾也意识到她们一时说得有些多,连忙止住了话头伺候慕雁吃饭。 香软的白米夹杂着虾仁的鲜香,慕雁吃了一口只觉得美味的清粥裹着一股暖意一路暖到心里,“好吃!” 慕雁一连喝了两碗才罢休,然后在青禾和青风的坚持下将醒酒汤喝了。 青禾接过了醒酒汤,问道:“慕姑娘要不要再去休息一会儿,等少爷回来,奴婢会去告知你。” “不用了不用了。”慕雁站起身来,吃过饭之后身子也舒爽了不少,“我去赈灾的棚子看看,等方拓回来之后你去那儿找我就行。” “对了,方伯伯在府中吗?”慕雁临走之前想着去拜见一下,免得失了礼数。 “不在,老爷昨日就没有回来。”青禾道。 “是这样啊。”慕雁想着如此只能下次来的时候再道谢了。 青禾和青风将慕雁送到了门口,管家本想让马车送慕雁过去,但是被慕雁拒绝了,谢过了管家的好意便离开了。 等慕雁到了棚子却见方拓竟然在这里,似乎来了很长时间了。慕雁站在一旁看着方拓眉头微皱低头看着手上的账本,时不时同身边的管家交谈的样子倒是有几分认真严肃的俊美。 管家率先发现了慕雁,“少爷,慕姑娘来了。” “嗯?”方拓抬起头顺着管家的目光看去就见慕雁站在暖阳之下,一身青色绣荷的长裙透露着她难得一见的娇美,三千墨发散落在肩头,清澈的双眸盛着满满的笑意看着他,方拓的心头忽然猛地一跳,不禁想起昨夜的情景,顾不得回顾那时难以忘怀的感觉,下意识地便想跑。 慕雁酒醒了,他的死期也就到了…… ☆、第六十一章 方拓下意识地便往后撤了一步,管家有些疑惑地看着方拓如临大敌的样子,“少爷,你又惹到穆姑娘了?” 方拓听此,脑海中又浮现了昨晚的情景,耳垂微红,点了点头。 管家叹了口气,道:“那少爷还是先走吧,我先去跟慕姑娘谈谈。” 方拓连连点头,见慕雁一步一步往这里走,立刻撒腿就跑。 慕雁看着方拓见到他如同见到什么妖魔鬼怪一样,飞一般地逃跑有些疑惑。但随后她便想起来上次方拓这样似乎就是因为他不小心打碎了她从军营里面带回来的泥娃娃…… 慕雁想到此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提起裙子就追了上去。方拓肯定又是背着她做了什么好事了,不然方拓肯定会借着昨日他见到她醉酒将她背回来的事情嘲笑她,而不是这样撒腿就跑! 管家看着慕雁脸色微变就知道少爷这次恐怕也是跳不掉了。 方拓边跑边回头,见慕雁一脸阴沉的往他这边追,想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这要是落在慕雁手里,他肯定要被她打残了。 方拓如此想着,没想到就真的撞上了一堵肉墙,“谁在挡路,没看见小爷有急事吗?” 方拓抬头就见李茂从两个身材健硕的打手身后走了出来,“呦,我当这是谁啊?” 方拓见到李茂眉头微皱,见李茂一瘸一拐的样子,嘴角露出了一丝嘲讽,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我当时谁啊,这不是我们的李大少爷吗?怎么,你爹还敢放你出来?” “你说什么?”李茂怒瞪着方拓,“你说婉儿来找我是不是你做的?” 那日婉儿忽然来找他,还将之前的丑事全都闹了出来,他爹知道了将他关在屋子里面毒打了一顿,到现在他后背都是血淋淋的。 他心有不甘,便派人去查却什么也没查到,只知道那日有人去了婉儿那里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但青楼本就是鱼龙混杂的地方,找一个人太麻烦了。 李茂自认为近日没得罪过什么人,若说一直跟他有仇的也就是方拓了。 “怎么,你这是被人算计了,来找小爷出气了?”方拓眼神中的不屑刺痛了李茂。 “你得意什么?!”李茂心中的怒气更甚,“不过是沾了慕大将军的光,弄了这么一个赈灾的棚子,你还真以为你自己有什么了不起的。”若是当时不是方拓横插一脚,慕家这差事说不定就是他的了。 李茂如此想着余光瞥见追着方拓来的慕雁,青色绣荷的长裙随风起舞,如往常不同的端庄秀丽。李茂呆呆地看着慕雁,方拓却挡在了李茂的面前,“怎么,就你也想癞□□吃天鹅肉?” “你说什么?”李茂看着方拓,恨不得将他撕碎,“你给我等着,你们两个给我上!” 李茂特意找来的打手都身怀武功。 方拓被慕雁打了这么多次,也能看了出来这两个人并不好对付,下意识地便挡在了慕雁的前面。 慕雁一看到李茂就没有丝毫的好感,尤其是出了傅远那件事情之后,听见李茂的话便想上前教训他一番,但却见方拓忽然挡在了她面前。 慕雁微微一愣,抿了抿唇,随后提着衣领将方拓扯到了自己的身后。 方拓被扯得一个踉跄,刚想问慕雁想要干什么,就见慕雁走到他前面,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两个打手,不过片刻那两个打手便倒在了地上。 慕雁抬眼看了一眼已经吓瘫坐在地上的李茂,冷笑了一声。李茂立刻站了起来,指着慕雁便想开口骂,但见慕雁看了一眼他的手指,双腿一软,立刻将手指向了方拓。 “你别、别得意!”李茂道,“我告诉你,不过半年我们李家肯定会超过你们方家,你这个什么都不懂的蠢货自己将西街最挣钱的铺子给关了,还弄这什么赈灾不挣钱的蠢事,迟早方家会败在你手上!” 李茂撂下了话便想走,但却被慕雁抓住了胳膊。 慕雁看了一眼额头冒汗,有些心虚的方拓,追问道:“西街的铺子关了是什么意思?” “怎么你还不知道?”李茂笑道,“方大少爷觉得自己家里面的钱用不完,为了给赈灾的棚子腾地方将西街的铺子都关了。” 慕雁听此,心里仿佛被打翻了五味瓶,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方拓。 李茂见此趁机从慕雁手上挣脱。 “赈灾棚子的旁边的商铺都是你们家的?”慕雁问道。 方拓犹豫了片刻,点了点头,“你看中的那块地方旁边的店铺是李家的,若是开在那儿少不了要被李家找麻烦。去西街的话,都是自己地盘做事也比较方便一些。” “也、也不是故意瞒着你,就、”方拓摸了摸鼻子,好吧他确实是故意瞒着她的,不然依照慕雁的性子也肯定不会去西街那里赈灾,但是除了这两个地方,其他的地方都不是好的打算。 今日到底是流年不利啊,希望一会儿慕雁能手下留情…… 慕雁看着方拓越来越心虚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走吧。” “哎?”方拓震惊地看着慕雁,这就没事了? 慕雁看着方拓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不满地问道:“怎么?” “没没没,”方拓挠了挠头,“那昨天的事情……” 慕雁听此便知道,方拓昨天肯定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但是…… “算了,看在你这么为赈灾的事情操心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了。”慕雁道,“不过,下不为例!” “嗯嗯,好的好的。”方拓忽略了心头的那一点点失落,连连点头,但是应下之后,方拓又觉得有些地方似乎有些奇怪。 方拓跟在慕雁身后想了想,忽然大叫一声,立刻跑到慕雁身边,抓着她的肩膀问道:“你其实是根本就不知道我干了些什么吧?!” 慕雁看着一脸被骗了的神色的方拓,笑道:“谁让你自己招了的?” “你!”方拓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说不出辩驳的话。 慕雁见方拓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样子,心里更加开心了,追问道:“不过,你到底是做了什么?” “没、没什么。”方拓说着就松开了慕雁,快步往回走。 慕雁见此心里更是好奇了,连忙追上方拓,“哎哎,你说说嘛,能让流连花丛不沾身的方大少爷脸红,真是让我特别惊讶,到底是哪个姑娘啊?难不成我喝醉的时候撞到了你去青楼了?” 方拓越听脸色越红,恨不得将慕雁的嘴给捂上。 ☆、第六十二章 但说到底方拓脸皮还是更厚一些,在慕雁追问了两天之后依旧闭口不言,慕雁逐渐也觉得无趣,便将此事放下了。 但是方拓却有些不舒服了,这两日每日都被慕雁追着,今日忽然一点儿人影不见,总觉得有些别扭,感觉少了些什么。 如此想着,方拓就来到了守玉楼一坐就是一上午,看着慕雁陪傅远诊治,然后看着两人说说笑笑。 不是说已经被拒绝了吗?怎么还上赶着往人家身边凑?方拓气呼呼地想着,忽然肩膀被人推了一下。 方拓吓了一跳,回头就看见黎玉站在自己身后一脸无奈。 “我说,你都快把人盯出个洞来了。”慕雁指了指傅远,方拓顺着看过去才注意到原来傅远似乎一直在注意着他这边的情况。 “怎么,怕我抢人啊?”方拓看着傅远就来气,言语中也没有什么好话。 黎玉笑道:“我看他是被你盯得受不住了,你那目光跟想要把他吃了一样。” “胆子这么小?”方拓道,“那以后估计受不住慕雁那个母老虎,谁不知道她谁都不怕,上次带着我在深山老林里面走夜路,走得可开心了。” 黎玉见到方拓这个样子,忍不住用手在鼻子前面扇了扇,“哪来这么大醋味啊。” 方拓听此脸色微红,轻咳了几声,摸了摸鼻子,说道:“就是哪来这么大醋味,是不是你们后厨的醋缸打翻了?” 黎玉看着方拓忍不住笑出声来,方拓连忙制止她,“哎哎哎,别笑了。” 黎玉的笑声也引得旁边那两个人看过来。慕雁看着黎玉笑颜如花,方拓在一旁有些无措的场景,微微一愣。黎玉和方拓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傅远也注意到慕雁看向方拓时眼神中不自觉流露出的夹带着嫌弃的欢喜,傅远觉得慕雁可能都没有注意到她自己在看到方拓时情绪会有如此明显的变化,也许在她心里只不过是因为方拓经常“气”她的缘故吧。 傅远顿了顿,看着黎玉笑道:“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黎姑娘笑得这么开怀,之前我哥总是闷着头不说话,也很少逗她笑,想来还是方家大少爷有办法让她开心。” 慕雁听了傅远的话,眉头皱得更紧了。 黎玉笑够了,才发现慕雁他们居然一直看着这边,见傅远一直对她使眼色。黎玉忽然就明白了,然后灵机一动,拽了拽方拓的衣袖,刚想凑近方拓耳边说几句话,却听到门外传来了一阵吵杂声。 “请问慕雁姑娘是不是在此?” 说着,从门外走进来一群身着官服的人,领头的那个气势凌冽,眼角还有一道疤,看着十分狠绝的样子。 方拓和傅远见此,下意识地想要挡在慕雁的身前,但是傅远却忽然停了下来,看着方拓冲到了那人面前,将慕雁护在身后。 傅远抿了抿唇,苦笑了一声,退到了一旁。 周围的百姓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场面,纷纷有些胆怯,这么多官兵,这姑娘是不是犯了事了? 慕雁一眼就看出了领头的那个人,一种难以抑制的痛苦忽然涌了上来。 之前她爹曾经说过,若是他在战场上有什么不测,他会派他身边的亲卫何涛来告诉她,然后带着她远走高飞。 “何涛,你这番前来是有什么事情吗?”慕雁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言语中带着微微颤抖。 何涛看着慕雁,眼中闪过一丝痛楚。慕将军对他有恩,之前也曾拜托他若是将军有什么不测,让他好好保护慕雁,但是他现在不仅要食言,还要…… 何涛在慕雁面前跪了下来,声音喑哑,“慕姑娘,慕将军战死了……” 慕雁听此脚下一个踉跄,方拓连忙扶住了她,“你、你还好吗?” 慕雁浑身颤抖,强忍着眼中的泪水,看着何涛身后的卫队,道:“我是问你,你来做什么?”她的身世,她爹从来没有跟朝廷上报过,若是何涛遵守同爹爹的约定,定然不会带着这么多士兵前来。 何涛听这句话,魁梧的身躯却忍不住一僵,接下来的话他说不出口…… 但是想到边疆那数十万的士兵,还有那需要他们保护的百姓,他又不得不说出口。 “慕姑娘,您身为慕家现在唯一的人,朝廷希望您挂帅出征。”何涛说完这句话,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他知道当初慕将军是如何保护这个女儿的,但他……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都炸开了锅,惶恐,惊慌,害怕的情绪逐渐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慕雁看着何涛,又看了看他身后的士兵,又看了看那些悄悄地看着她的百姓。 “你们有毛病吧?”方拓对着何涛,不管不顾地骂道,“朝廷是没有人了吗?让一个女子上战场,这话也亏得你这个大老爷们说出口,我都替你羞得慌。” “大胆,不得对何副将无礼”身后的士兵挑出剑,直指着方拓。 “住手。”何涛让那士兵收起来剑,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慕雁,随后低头看着地面,道:“慕姑娘,此番是我对不住你和慕将军,日后凯旋归来,我自愿以死谢罪,但是现在……有些话,我不说,但我想您能明白的。” “明白什么?明白你们让她去送死?她从来没上过战场,被慕将军保护得好好的,你、” “住口,我们慕家儿女,没有所谓的保护这一说,上战场我们从来没有怕过,我也不是那种娇滴滴的人。”慕雁打断了方拓的话。她爹从来没有将她当做大家闺秀,她从小也是在军营中长大,也杀过人,也献过计谋,她们慕家的人从来没有怕过! “你……”方拓看着慕雁忽然迸发出的凌冽气势,一时说不出话来,这种英勇无畏的气质他只在慕将军的身上看到过。 慕雁仰头让眼泪不留下来,“我知道了,朝廷想要我几日出发?” “越快越好。”何涛听见慕雁答应了,顿时松了口气。 “好,三日之后,我便出发。”慕雁道。 “是!”何涛对着慕雁磕了头,道,“小主子,抱歉。” 说完,何涛站起身来,刚准备走,黎玉却急忙忙说道:“各位官爷,各位官爷,你们这么远来也不容易,不如就在我们这里歇息一下。我们这里什么都有,也可以在这里住下,到时候跟慕雁商谈事宜也方便,你们看怎么样?” 何涛看着黎玉急切的样子,又看了看慕雁,最终点头说道:“如此也好。” “好好好,你们请进,我这就去准备。”黎玉说着就往后出走,吩咐伙计今日不开张,这几日都不开了。 黎玉亲自带着人将这些官兵安顿好,正准备去后厨做饭,却被慕雁拉住了。 “你这么慌做什么?”慕雁无奈地看着黎玉,“是我上战场又不是你,你怎么一副天都塌下来的样子?” “上战场是小事吗?”黎玉吼道。 慕雁被黎玉吼得一愣,黎玉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连忙说道:“抱歉,抱歉,我、” 慕雁见到黎玉这副样子,心头一暖,嘴角扯出了一抹微笑,“难得见你这副失态的样子,我知道你留下他们都是为我好,今晚上我会去找何涛问清楚目前的情况。” 慕雁拉住黎玉坐了下来,道:“你不用担心我,我就是有些累。” 说着,慕雁靠在了黎玉的肩膀上,“我从小就见过各种人的生死,在我哥战死沙场的时候,我就明白了,我爹爹,我母亲,我的家人可能都会死。” “我都明白的,我都明白的。”说着,黎玉感觉到肩膀微微有些潮湿,黎玉拍了拍慕雁的背,道:“我们始终陪着你,你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 慕雁点了点头。 慕雁和黎玉一直待到了日暮黄昏,慕雁眼眶红肿却还是强打起精神来对着黎玉微微一笑,“在我很小的时候,半夜就经常听到军中擂鼓,之后我爹就会悄悄起身,小心翼翼不惊动我和我娘,但其实我和我娘早就已经醒了。” “我娘在我爹离开之后就会起身在床边呆呆地坐一会儿,然后就披了一件外裳到里屋去了。” “里屋是我娘特意请人建的佛堂,在我爹不归家的日子里,我娘就几乎呆在里面不出来。我小时候也曾经在里面陪我娘呆过一段时间,但是因为自己闲不住,嫌弃里面太闷了,所以每次都只待了不过一刻钟便跑出来了。”说及此,慕雁缓缓地说道,“但是几年前,我哥死了之后,我便每晚也会去里面坐一会儿。” “那个时候我才明白‘战场’意味着什么,‘守护’又是什么意思,以及慕家所肩负的责任是什么。” “虽然我爹因为我哥的缘故并没有将我的事情曝于人前,但我始终记得自己应该做什么。”说着,慕雁露出了一抹坦然的笑意,“身为慕家的女子,怯懦于人前可是不行的啊!” 当晚的饭众人吃得都不知什么滋味,这期间何涛主动将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 原来慕震刚去边疆的时候的确士气大振,再加上军兵和军粮充足,一直打得敌国败退,而且在这段时间里也涌现了不少的人才。 “这其中,将军最看好的就是傅峰。”何涛说到此,傅远和黎玉皆是一愣。“此人胆大心细,虽然才识尚浅,但十分好学。攻打敌军的时候也总是冲在前面有勇有谋。将军也说过此人之后一定会有一番成就。但是,傅峰却在多日之前同另一位士兵起了冲突,那人名叫董二。” 黎玉听到这话,眉头忽然紧锁,抿了抿唇。 慕震之后便将两个人分别处了军罚,但自此之后两人经常摩擦冲突不断。 在准备歼灭外敌的前夜,傅峰忽然闯了进来说董二勾结外敌,这仗不能打,但他又没有什么证据。这仗慕震筹备了许久,而且战机绝不能错过。慕震只好将傅峰的话记下,防备董二,但没想到奸细居然是傅峰。 “什么?!”傅远和黎玉同时出声,“这不可能!” 何涛被这两个人吓了一跳,随后了然,犹豫了片刻说道:“这仗战役最重要的部分就是在虎峡附近。虎峡地势险峻就如同张开的老虎的嘴巴一般,只有一条通路。将军原本的计划就是假意中了敌方的奸计,外敌引入虎峡之中,在此歼灭他们。” “但是,”何涛顿了顿,“但是临近虎峡的时候,傅峰却引领着军兵走了另一条路,原本伏击在虎峡口处的军兵见此都是一愣,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结果却被外敌发现,导致这场计谋失败。无奈之下将军只能率领着剩下来的将士与敌方正面相对,结果、” 何涛说及此,忽然停了下来,众人顿时明白了何涛未说完的意思,“三日之后将士就找到了遍体鳞伤的傅峰,旁边躺着已经断了气的董二。据当时跟随傅峰的将士说,傅峰是一路追着董二离开的,之后就走散了。但不过过程如何,这场战役之后军中的士气一蹶不振,将军一死,群龙无首,朝廷便想让小主子领兵,所以就派我来了。” “那傅峰现在情况如何?”慕雁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黎玉,问道,“他可有说些什么?” “傅峰伤势太重,在我离开之前还没有清醒。”何涛道,“现在应该还是关在牢房里面。” “那、”慕雁还想追问一些什么,但却被黎玉出声打断了,“时候不早了,大家还是早些吃完早些休息吧,明日还有事情。” 慕雁皱着眉头看了看黎玉,只见黎玉放在桌下的手将衣角拧出了深深的褶皱,便也没有再提及此事。 “既然如此,那我明晚便走吧。”慕雁道,“此事不能耽误。” 何涛听此脸上一喜,连忙应下,连饭都顾不上吃,起身行了大礼便匆匆回去准备东西了。 而相对于何涛的欢喜,桌上另一个人的脸色却极为难看。 晚膳过后,黎玉在慕雁的门外踟蹰了片刻,深吸一口气,准备推门进去时,却意外地发现慕雁并不在房中。 “她跟那个病秧子出去了。”饱含幽怨的声音从黎玉身后传来,吓了她一跳。 “方大少爷?”黎玉转过身来,看着方拓那如同怨妇一般的神情,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说那个病秧子有什么好的?”方拓嘟囔道,“要钱没钱,要身材没身材,出门在外肯定还需要别人保护,也就那张脸能稍微看看,慕雁那木头脑袋怎么就喜欢往那小白脸的南墙上撞呢?” “哎,你说,他们这次出去会说些什么?” “慕雁走的时候会带着他一起吗?” ………… 方拓一个疑问一个疑问地抛出来,根本也没有给黎玉说话的时间。 黎玉看着暗自悲秋的方拓,有些无奈,不得已打断了他的絮絮叨叨,“你如果真这么想知道,为什么不追上去看看?” “偷听?”方拓顿了顿,一脸不屑的样子,“啧,偷听这么不入流的做法,我怎么可能会做。” 说完,方拓也不管黎玉会说什么,昂首挺胸地走了。 黎玉看着他故作镇定的背影,忍不住一笑。其实就是害怕听到了什么,所以才不敢去的吧。 ☆、第六十三章 月色朦胧,月下慕雁推着傅远的轮椅漫步在街头。 傅远看着从出来就一言不发的慕雁,心头不知是何滋味,想要说些安慰的话,但奈何自己嘴拙。 两人从街头一直走到了街尾,傅远才忍不住开口道:“逝者已逝,还望慕姑娘不要太过伤心,人总还是要往前走的。” “嗯,我知道。”慕雁淡淡地应了一声。 话语落下,傅远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慕雁注意到傅远似乎有些无措和着急的神情,笑了一声,道:“你不用安慰我,我就是觉得心里有些乱,而在你身边往往能平静下来。” 傅远沉思了片刻,道,“此种情形下,确实需要慕姑娘来掌控大局,但是慕姑娘也不要勉强自己,万事急躁总容易出错,徐徐图之便是。”傅远安慰道。 “嗯。”慕雁沉默了片刻,又加了一句,“多谢。” “慕姑娘不用客气,我、”傅远话还没有说完,却看到巷口有一个鬼鬼祟祟的黑影,在他看到的时候,又立刻躲了进去。 傅远坐在轮椅上的身子立刻绷紧,“慕姑娘,此某处好像有人。”傅远虽然没有接触过权贵,但其中的阴谋算计倒也是知道一些,看到那个黑影便觉得是不是有人来刺杀。 但是慕雁却看了那黑影一眼,笑了,“没事,认识的人。” 傅远听出慕雁言语中的轻快,问道:“慕姑娘认识的人?” 慕雁点了点头,抬眸又看到那鬼鬼祟祟的黑影探出头来,便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吧。” 傅远笑道:“慕姑娘若是有事,可以先行离开,我自己回去就行。” “无碍,没什么大事。”慕雁道,“这次走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你。” 傅远听到这句话,身子顿时一僵,握着扶手的手微微收紧,心忽然‘砰砰’地跳。慕雁看到他这个样子,抿了抿唇,以为他又是怀疑自己会纠缠他,但她心中却也没有多少失落,仿佛就应该是这样一般,笑道:“你这么紧张干什么,我又不能把你绑走。” “慕姑娘,说笑了。”傅远言语中藏着淡淡的苦涩,但面上却丝毫不显。 说话间,慕雁便将傅远送到了守玉楼门口,傅远同慕雁告别,却又在慕雁转身离开的时候身子不自觉地前倾,下意识地想要抓住她,这一走,也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 “但就算再相见,恐怕也物是人非了。”傅远低声呢喃道。 傅远再抬头时,便看到慕雁气呼呼地从守玉楼对面的胡同里面拽出来一个人。 方拓捂着被慕雁揪着的耳朵,嗷嗷嚎叫,“哎哎哎,停停停,疼疼疼。” 傅远看着慕雁与方才平静如死水般极为不同的样子许久,随后转身进了屋子。这就是他同方拓的不同,慕雁能在他身边感受到平静,感受到繁杂的思绪慢慢理清,但是他始终不能让慕雁有更多的情绪,欢喜的,生气的,懊恼的,无奈的,都是方拓能给与她的。 “你还好意思说疼,堂堂方大少爷居然偷听,你羞不羞?”慕雁松开了手,看着方拓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样子,心情莫名放松了些,但却见方拓一脸见了鬼的样子看着她。 “怎么了?”慕雁问道。 “你刚才也是这么对那个病秧子笑的?”方拓挠了挠脸颊,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他没跟你说你现在笑起来很难看吗?” “……”慕雁脸上换上了意味深长的笑容,“我看你就是找打!给我站住!” “唉唉唉,君子动口不动手啊!”方拓抬腿就跑,慕雁在他身后紧追不舍,眼看着就要追上的时候,方拓却忽然停了下来。 慕雁躲闪不及,直直撞到了方拓的怀中。 擂鼓般心跳声传入慕雁的耳中,只是不知道这声音到底是方拓的还是自己的,慕雁脸一红挣扎着就要起身,但却被方拓一把按在怀中,慕雁气恼地说道,“我说你不知道、” 但方拓却打断慕雁的话,说道:“你如果不开心的话,在我这里,你可以不必强颜欢笑。” 慕雁看不见方拓的脸,但她还是第一次听见方拓如此严肃认真的语气,心中掩埋悲伤的岩石似乎被敲开了一个小口,但慕雁还是倔强地说道,“你在说什么,我其实还、” “好”字还没说出口,方拓便又强硬地打断她道:“行什么行,朝廷是没人了吗,让你一个姑娘上战场!我、唔唔!” 慕雁听着方拓大逆不道的话,连忙捂住了他的嘴,瞪了他一眼,骂道:“你不要命了,小心隔墙有耳!” 方拓不服气地抿了抿唇,却在无意间碰到了慕雁的手心,两人皆是一愣。 慕雁脸颊顿时红了,连忙将手松开了,“你、你自己注意一些,有些话还是不要说出口了,你也不小了,不要让方伯伯担心。” “知、知道了。”方拓耳垂微红,含糊着应下。 良久之后,“……那你为什么还不放开?”慕雁原本以为自己都已经开口,方拓肯定会放开了。 但谁知方拓却只是长叹了一声,然后将她抱得更紧了。 “……”慕雁有些无奈,果然这人的脸皮不能跟寻常人相比。 方拓有些懊恼地在慕雁耳边嘟囔,“这怎么跟我想象得不太一样……” “我以为,我以为,”方拓将头埋在慕雁的颈窝,“我以为你会趴在我怀里哭一阵的。” 慕雁听着方拓又懊恼又委屈的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将头埋到了方拓的胸膛前。 方拓听着慕雁的笑声,脸上顿时羞红了,“唉唉唉,你别笑啊!我说的是真的,但我也绝对不是‘趁火打劫’,故意挑这个时候。” 方拓解释道:“我就是,我就是觉得你要走了,有些话不说可能就一辈子都没有办法说了,但是我、” 方拓说到一半忽然被胸前传来的湿润的触感惊愣了,“你、” “不许说话,不许笑,站着不许动!”慕雁伸手锤了一下方拓的胸口,带着啜泣的声音恶狠狠地说道,方拓这人也着实有些烦人,明明平时她俩针锋相对,但为何他一开口,那悲伤的泉水便从那被敲碎的小口源源不断地流了出来。但慕雁其实最不想在方拓面前露出这副模样。 方拓伸手将慕雁抱得更紧了。 良久之后,方拓听着怀中人啜泣的声音越来越小才小心翼翼地问道:“慕伯伯的后事我来操持可好?” 方拓话一说完,心顿时高悬在喉咙,但随着慕雁的不言语,又慢慢跌落回肚子里。 正当他想要找个别的话头将这件事带过的时候,却感觉到怀中人轻轻地点了点头,语气中还带着隐隐的哭腔,“我爹可不喜欢热闹,他觉得身为将军就应该马革裹尸,所以你别将权贵那一套用在他身上。” 方拓从慕雁点头那一刻就愣住了。 慕雁说完见他没反应,锤了他一拳,方拓这才回过神来,连连点头,“记住了,记住了。” 慕雁看着方拓这呆头呆脑的样子,笑意慢慢染上了眉梢,却还是威胁他说道:“今天晚上的事情你如果敢说出去,你就死定了!” “不说不说,打死也不说!”方拓立刻点头保证,就差发誓了。 但方拓答应了之后就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那他这是成功了还是没成功呢? 那天晚上慕雁是被方拓背着回来的。 黎玉本来还担心慕雁这么晚没回来会不会出了什么事情,见慕雁虽眼眶红肿却还能跟方拓笑骂,想来也没有什么大碍。 ☆、第六十四章 两日之后,慕雁便身着一身盔甲,告别众人前往边疆了。临走之前,慕雁曾偷偷告知黎玉放心,她到了之后肯定会彻查傅峰的事情,但黎玉却让慕雁切勿顾忌她的感受,通敌卖国这可是军中大事,不得儿戏。 黎玉虽嘴上这么说着,但一有书信她还是下意识地寻找着傅峰的消息。 但这里还有一个人比黎玉更加着急,“哎哎,你看完了没有?怎么了,慕雁说什么了吗?”方拓在黎玉身边探头探脑,但又觉得偷看别人的信件有失风范,所以只能在一旁急得直跺脚。 黎玉失望地看完信件,将信递给了方拓,这信中并没有提到傅峰的事情。 方拓接过信件,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待看到慕雁打了一场胜仗之后欢喜不已,但随后又担忧地皱起眉头,“也不知道她受没受伤?” 黎玉在一旁看着方拓喜一阵悲一阵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一声,开玩笑道:“你这么担心,当初为什么不跟着一起去啊?” “那不是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处理得当,尤其是慕伯伯的丧事。”方拓说到此,忽然眼睛一亮,“但是现在都已处置妥当,我就可以去边疆找她了!” 说完,方拓就将信件小心翼翼地放在袖中,立刻准备飞奔回家收拾东西,黎玉连忙拉住了他,“哎哎哎,我就是随后一说,你可勿要去给她捣乱啊。” 方拓听见这话,不满地说道:“我怎么是去捣乱呢,我明明是去帮忙的!” 随后方拓长叹一声,“谁知道这丫头怎么想的,这么长时间都不给我回一封信,当初也没有说清楚,我现在心里不上不下的。” 黎玉看着方拓仿佛一个盼“君”回家的怨妇样子,笑道:“可能慕雁也还没有想好吧,所以才一直没有给你回信。” 方拓听见黎玉这句话,浑身顿时像被抽走了力气一般瘫坐在椅子上,“我就是怕这样才想去边疆陪她的,万一在这时候她被某一个不知从哪来的小白脸勾走了,那我岂不是连哭的地方都没有。” 方拓说这话的时候,傅远正巧从里屋走了出来,场面一时间有些尴尬。黎玉连忙岔开话,道:“你想什么呢,慕雁不是那么没有分寸的女子。” 方拓却也不答话,就只盯着傅远,直到把人盯走了才罢休。随后,方拓长叹了口气,委屈兮兮地说道:“真到那时候,我还能怎么办,不也只能顺着她嘛,现在都不让我耍耍嘴上的威风。” 黎玉被方拓的话弄得哭笑不得,只好道:“你再等几天,慕雁信中说最近战事连胜,想来不久就能回来了,到时候你便可以去接她。” “哎,希望不是很久。”方拓道。 差不多两个月后,方拓不知从何处找了一个人,专门为慕雁的事情给方拓通风报信。 今日,守玉楼尚未开门,方拓就跑过来砸门,黎玉睡眼朦胧地打开了门,便被方拓的话惊醒了,“慕雁受伤了,我这几日就要赶去边疆!” “你说什么?”黎玉震惊地问道,从外归来的傅远听此也愣在了原地。 “具体的情况尚且不知,但听闻慕雁似乎受伤严重,现在军营里面乱成了一团。”方拓道,“具体的情况,我让人去打探了,我这几日便做些准备,不久之后我便要去边疆。” “消息什么时候能传回来?需要我准备些什么吗?”黎玉问道。 “对,就是有事想要让你帮忙才来找你的。”方拓喝了一大口茶水,继续说道:“这次我准备带些药材过去,慕雁深受重伤,还不知是什么情况,边疆天高皇帝远的,有些药材说不定没有,我这次去就准备备齐了。” 说着,方拓就往守玉楼后面张望,“你们这里不是有一个神医吗?我就是想来问问他,都需要带什么药材。” 随后方拓又想起来什么来,对黎玉说道:“而且有些药材可能还需要借你的名义来采买,毕竟现在盯着我们家的人太多了。若是有什么万一,给慕雁惹麻烦了可就坏事了。” “好,可以,我借以守玉楼临近年关研究新药膳为由去才买。对了,粮草我们也需要带一些,还有一些棉衣。临建年关,边疆肯定比我们这里要严寒,慕雁受了伤,可千万不能再受了凉。”黎玉在屋中来回踱步,嘟囔着各种要带去的东西。 傅远看着屋中心急如焚的两个人,抿了抿唇,走上前来道:“黎姑娘,你们先不要着急,需要什么先写下来,免得遗忘,等街上有人了,我就带人去采买。” “啊,对对对,写下来。”黎玉忙去柜台找纸笔,将需要的东西都写了下来。 方拓看着傅远,经过这段时间的治疗,傅远现在已经可以站立行走,虽然每次时间不能太长,但也可见日后定能痊愈。而且也不知是不是傅远的病情逐渐好转的原因,傅远现在看起来已经没有当初那种阴郁,越发风度翩翩。 “我这次一定要去边疆。”方拓忽然说道。 傅远点了点头,“但此次路途遥远且凶险,方大少爷还是、” “你也想去?”方拓听着傅远这话,急忙站起来打断问道。 傅远微微一愣,了然地笑了笑,“不,我不去,我只是想提醒方大少爷路上小心。” 方拓听着这话,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垂头丧气地坐回了椅子上,道:“你知道吗,你每次都是如此,就让我觉得你是在让我。” “感情之事何来让不让之说,”傅远道,“慕姑娘不是一件物品,她有自己的想法和主意,还是你觉得慕姑娘是那种愿意跟不喜欢的人成亲的那种人?” “怎么可能?!就是她那个倔脾气,就算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她都不会低头的。” “这就是了。”傅远笑道,“你我二人只不过是用的方法不同,但其实都是等着她选择的人,但具体她选择谁,还是要看她自己的心意,所以并没有让这一种说法。” “那你之前是为什么拒绝了她?”方拓问出了一直存在心头的疑惑。 “那是因为我知道她并不喜欢我。”傅远说完,便走了。 之后,黎玉和傅远他们便忙于筹备所需要的东西,而方拓则是在家中提前打点赈灾的棚子和管理的店铺的事宜。 待三日之后,消息便从边疆传了回来。 “如何?”黎玉在方拓刚坐下时便追问道。 方拓脸色沉重,说道:“消息说慕雁情况不太好,现在几乎在军营中不出来,而且军中的粮仓被人烧掉了,所以军中现在大乱。” 情况比众人想象得要糟糕许多,方拓沉默了片刻道,“我在朝廷中也托人打探了消息,朝中现在局势也较为混乱。所以朝内本身就自顾不暇,对边疆的事情也不知该如何处置了。” “所以我想着,我们就假借为军营送粮草的缘由趁机混进去。”方拓看向黎玉的目光坚定不已,“我是一定要见到慕雁才行。” 黎玉见此,点了点头,回头对张秀才他们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按照我们之前说的办。” “可这太危险了。”柳寒还是不同意黎玉的做法,“你若是不放心,派我去也是一样的。” 黎玉摇了摇头,“不一样,这不一样的。” 傅远顿了顿,开口问道:“是因为我哥的事情吗?” 黎玉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慕雁上封信虽然说道傅峰的事情恐怕有蹊跷,让她等着,但是现在军中大乱,傅峰背负着“奸细”罪名,还不知会如何处置,她实在不放心。 方拓这才想明白了黎玉方才话中的意思,“你也要去?” 黎玉点了点头,方拓顿时觉得此举极为不妥,太危险了,但他刚想开口,却听见黎玉道:“在这些人里面,你是最不能劝我的人。” 方拓听见这话,顿时说不出话来。 方拓挠了挠头,叹了口气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想来已经做好准备了。我先说好,我能用的人不多,肯定比不上那些高手,此路凶险不已,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我知道,你们放心,我心里有分寸的。”黎玉道。 如此说定之后,黎玉和方拓便将后续的事情迅速地处置妥当,次日便上路了。 ☆、第六十五章 这一路上,方拓和黎玉都极为小心,一路上也不敢停歇,马不停蹄地赶到了边疆。 “越过这座山,就到了大军驻扎的地方,不过那时候我们可是要极为小心的,免得被官兵误认为奸细。”黎玉道。 “这你不用担心,我在昨日已经让那人帮我递消息给慕雁了,等明日我们翻过了这座山便会有人来接我们。”方拓一边吃着干瘪的馒头,一边说道。 “那就好。”黎玉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咽下最后一口馒头,黎玉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往外走。 “你去哪儿?”方拓问道。 “我去周围走走,这几日太过于紧张,我有些吃不消了。”黎玉笑着解释道。 方拓看着黎玉有些苍白的面色,顿了顿,说道:“那你自己小心些。” 黎玉点了点头,便走了。 在离开休息的地方之后,黎玉一改之前的轻松,看着不远处的峡谷,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如果她没有记错,这里应该就是虎峡。黎玉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握紧,在原地停留了片刻,便径直往虎峡中走。 她不相信傅峰会通敌卖国,虽然事情已经发生很久了,但是这里说不定还有一些遗留的东西。 虎峡比何涛说得更加陡峭,两边凸起的悬崖仿佛老虎张来大口中的尖牙,风穿过峡谷发出仿佛虎啸一般的声音。 黎玉沿着路边慢慢往里走,忽然黎玉发现了路边荒草中有一些不寻常的粉末。黎玉用手捻了点儿粉末放在鼻子下面问了问,只感觉似曾相识,随后她拿起手帕将这些粉末小心地装了起来。 正当黎玉将包裹粉末的手帕放入怀中时,却听见周围有不寻常的声音。黎玉下意识地回头就见不远处的深谷中,十几双锐利的眼睛正盯着她。 黎玉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十几匹狼,双脚仿佛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只听那领头的狼嚎叫一声,周围的狼瞬间扑了过来。 黎玉立刻转身就跑,酸软的双腿完全不听使唤,差点跌倒在地,黎玉踉跄着站起来,往峡口的方向飞奔而去。 呼啸的寒风带来了峡谷的咆哮,黎玉浑身被冷汗浸透,正当她快要跑到峡口的时候,忽然觉得小腿一痛,一股巨大的力量将她扯倒。黎玉回头便见一匹狼狠狠地咬住了她的小腿,殷红的鲜血顿时浸湿了整个裤腿,狼牙用力撕咬的痛楚让黎玉眼前一黑,差点痛晕过去。黎玉被狼用力地往后拖,跟胳膊,后背全都磨出了血。 眼见周围的狼要追了上来,黎玉神志恍惚间忽然想起了一个场景。 “玉娘,你深居林中这么多年,为何从来没有遇到过猛兽?” “那是因为我在屋子附近撒了一种粉末,不过研制这种粉末的药材十分稀有,之前是李子凡同一个商队的换的,我现在也只剩下这一点儿了,可要省着点儿用了。” 这粉末?!黎玉顿时惊醒,伸手便想将那手帕拿出来,但是在摸到的一瞬间黎玉却停住了,转而将手拿出来,拿起了旁边的石头,一下一下砸到狼头上,“松开,松开!” 那狼头被黎玉砸到鲜血直冒,嗷呜一声,将黎玉松开了。黎玉趁机将石头扔向了向她跑过来的狼群中,连滚带爬地站起来跑向了峡口。 但是受了伤的腿完全不听使唤,没跑两步,那狼群便张着血盆大口扑向了黎玉。正当此时,忽然一道破风的声响,一支利箭从黎玉脸颊旁划过,直直射中了差点咬上黎玉的狼。 黎玉下意识地抬头,便见十几名士兵骑马从峡口中了进来,数十支利箭射向了狼群,将黎玉救了下来。 “多谢。”黎玉看向领头的那人,却发现那人竟然是何涛。 “黎姑娘,你没事吧?”何涛急忙下马查看黎玉的伤势,他也没想到竟然在这种地方看到了黎玉,“黎姑娘,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唔!”黎玉被女兵搀扶着站起身来,还未等说话就觉得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黎玉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周围皆是陌生的环境,简朴的木椅木桌,身上盖着厚重的棉被。黎玉神志朦胧了片刻,忽然想起什么,连忙摸向自己的怀中,见那手帕还完好地装在里衣的夹层中才松了一口气。 “你醒了?可吓死我了,你已经昏迷了好几日了。”有人迎着光走了进来,黎玉眯着眼仔细一瞧才发现竟然是慕雁。 黎玉有些惊讶地看着慕雁脸色红润,神清气爽的样子,完全不像是身受重伤的样子,“你怎么、” 黎玉还未说完就被旁边一道幽怨的声音打断,“行了,你先别说话了,虽然大夫说你醒过来后就没有大碍了,但是现在还是需要静养。”方拓瞥了一眼旁边的慕雁,阴阳怪气地说道:“这个女人根本就一点儿事情都没有,害我们担心得不行,哼。”只不过这语气中似乎还夹杂着微微的委屈。 慕雁听此,转头看向双手环抱一脸不爽的方拓,只见方拓见她转过头来,顿时赌气地将头转了过去,就是不去看她。 慕雁见此,忍不住笑出声来,伸手扯了扯方拓的脸,“你怎么这么小气啊,我刚才不都跟你解释了,这是计谋,计谋!” 慕雁捏了捏方拓的脸才发觉他似乎瘦了不少,心头不觉得一暖,从离开守玉楼到边疆后一直萦绕在心头的复杂情愫和疑问在见到方拓时似乎都迎刃而解了。 有些人就是见到了就烦,但是见不到却想念得紧。来了军营之后,慕雁就无比怀念之前同方拓打闹的时光,这才明白那是傅远的话是什么意思。 “行了,先办正事,有什么事情之后再说。”慕雁笑着说道,“大夫说你醒过来就没事了,伤口虽然深,但是好在没有感染,身上细小的伤口也没有什么大碍,不过日常还是需要修养,并注意及时用药。” 黎玉点了点头,将那手帕拿了出来,“这是我在虎峡中找到的,这药粉是人制的,想来不会无缘无故出现在那地方。而且我听玉娘说,这粉末可以让猛兽不能靠近。” 慕雁听了最后一句话,眉头顿时皱紧,“你说着药粉可以让猛兽不靠近?” “是这样。”黎玉问道,“这说不定跟那场大战有关系。” 慕雁接过那沾着点点血迹的手帕,神情忽然变得有些古怪。黎玉连忙问道:“怎么了?这药粉玉娘那里虽然有一份,但是量比这个少很多,而且玉娘说这药粉所用的药材十分稀有,她、咳咳咳!” 黎玉越说越激动,不停地咳嗽,慕雁连忙坐到床边,轻拍着黎玉的背,“你别着急,我没说这是傅峰弄得,我只是……哎,这要怎么说呢,你可知道我们是怎么忽然去到了虎峡吗?” “嗯?”黎玉咳得小脸通红,疑惑地看向慕雁,“不是因为在查那件事情吗?” “自然不是。”慕雁道,“我来了军营之后,先是跟着何副将处理各种军务,然后又接二连三地打仗。调查的事情我全权交给了何副将了,但是也毫无进展,唯一的线索就是傅峰。但是傅峰受的伤比我想象得严重得多,一直在昏迷,这次是因为、” 慕雁顿了顿,道:“因为傅峰忽然在昏迷中不安地呢喃着虎峡,何副将才去了虎峡,却没想到遇到了你……” 黎玉听到这话,心头仿佛打翻了五味瓶,不知该说些什么,垂着头不说话。 慕雁见此,叹息地说道:“其实你心里也是在意他的吧,不然按照你的话说,当时那么危机的情况,为什么不用那药粉呢?” 慕雁站起身来,道:“傅峰现在住在隔壁的房间,伤势已经好转。但这件事情还没有水落石出,你还不能去探视。不过、” 慕雁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看向方拓,“不过我今晚有事可能顾不上军营的事情。” 方拓被慕雁盯着背脊发凉,下意识地思索着自己最近有没有干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但还未等他想出个所以然来,就被慕雁拽走了。 “有话好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 “你瞧你那点儿出息!” 慕雁气愤的声音夹杂着方拓的求饶让黎玉不禁有些艳羡,想来慕雁也是想明白了,但是今晚…… 黎玉有些犹豫。 ☆、第六十六章 待夜色降临之后,黎玉看着窗外繁星和士兵游走举着的盈盈火把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思念,小心地站起身来,拿起慕雁之前就为她准备好的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出了屋子。屋外巡逻的人和守卫在傅峰门口的士兵似乎都像是得到了命令,对黎玉的行为视而不见。 黎玉站在关押傅峰的房门前停了片刻,随后听见里面似乎有人在呢喃便立刻打开了门。一开门,一股淡淡的血腥味就飘了出来,黎玉快步走向床边,只见傅峰整个身子都被大夫上了药包了起来,脸颊上也有几道已经痊愈后留下的浅浅伤疤, 苍白的脸上布满了细小的汗珠,嘴里不安地呢喃着。 黎玉未曾想过傅峰居然受伤如此严重,瞧着傅峰现在的样子,仿佛就能感受到当时命悬一线的情景。黎玉眼眶顿时红了起来,小心地坐在床边附身靠近傅峰想听听他在说什么。 “不,不要,玉儿,快跑……对不起……” 黎玉听懂了傅峰语无伦次的话想要表达的意思,想来傅峰是想起了董二的事情。黎玉的眼泪直直地往下落,轻轻将手附上了傅峰的手,却又发现傅峰的手一直攥得紧紧的。 黎玉附身在傅峰耳边轻声道:“我在,我没事。” 话音刚落,傅峰便安静下来了,虽然眉头紧锁,但是却没有方才那么充满着无助与不安,手也渐渐放松。 黎玉用袖口擦了擦傅峰额头的冷汗,将自己的手塞进了傅峰的手心,但还未等她将手塞进去,傅峰的手就陡然攥紧,顿时不安了起来。黎玉连忙安慰他,直到他安静下来才松了口气。 黎玉见此也不敢轻举妄动,想要将傅峰露在外面的手放进被窝里面,却震惊地发现傅峰的手似乎渗出了鲜血,黎玉顿时慌了起来,以为是方才傅峰忽然攥紧挣开了伤口,便急忙出门找大夫。 好在军营的大夫早就得了吩咐,傅峰一有情况就赶过来诊治。 “这我也无能为力。”大夫看了一眼傅峰的手,叹了口气说道,“这小子也不知从哪来的力气,这手从被救回来就没有松开过。当时他身上浑身都是伤,手上也都是鲜血,但奈何他就是不松开手,我都没有办法给他手上药。” “前段时间还莫名了发了热,想来是这手上的伤的缘故。”大夫轻轻动了动傅峰的手,便见他微微有些挣扎,“你瞧,一直都是如此。何副将猜测这手里面说不定握着重要的线索,也正是因此何副将他们才一直留他到了今日。” 黎玉被大夫的话惊愣了片刻,“你是说傅峰他……” 黎玉不敢往下深想,浑身忍不住地颤抖。大夫也是看出来黎玉同傅峰的关系不一般,便道:“姑娘不必担心,现在傅峰已经没有大碍了,但之前反反复复发烧,所以才导致一直昏迷不醒,姑娘既然同傅峰相识,不如多陪他说说话,说不定哪天他就醒了。” “只要他醒了,一切都好说了,那件事情也应该要有一个结果了。”大夫说到最后忍不住叹息道,言语中夹杂着浓浓的哀伤。 黎玉点了点头,犹豫了片刻才说道:“慕将军的事情,请节哀,但傅峰…傅峰真的不是这样的人,他不会恩将仇报的。” 大夫摆摆手,也没有说一句话就离开了。 门外拐角的慕雁和方拓看着大夫离开。方拓拽了拽慕雁的衣袖,道:“能行吗?” 慕雁看了一眼方拓,道:“傅峰都能感知到黎玉有危险了,你说行不行?在这个世上,估计也之后黎玉能唤醒他了。” “那唤醒了之后要怎么办?”方拓道,“现在还没有任何事情能证明傅峰是无辜的,万一真是傅峰搞的鬼,那到时候黎姑娘岂不是要伤心死了。” “你以为黎玉是那种小家子气的女子吗?黎玉她不是那么不明事理的人。”不过慕雁说这话,心里也没底,其实傅峰到底是不是清白的,她也说不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而现在最关键的就是让傅峰尽快醒过来。 之后的时间因着慕雁的缘故再加上方拓家中的财势,黎玉他们暂且就在附近的镇子上住下了。方拓每日都追着慕雁跑,慕雁嘴上说着烦,但眉眼间的笑意却也是骗不了人的,而且方拓也有分寸,在大事上,他从来不插手。 而黎玉从那夜之后也每日都去傅峰的房中照看他,时不时同大夫探讨一下药理,也经常改善一下军中的伙食。黎玉第一次给大家做菜用的就是药膳,一度让众人赞不绝口。 但军中也传出了一些对黎玉不好的言论,毕竟她每日都往傅峰的房中跑,而傅峰现在是他们中的罪人,罪大恶极的那种,但黎玉对此并不在意。 有黎玉的相伴,傅峰的病情倒是好了不少,但他紧握的手却还是没有松开过。 “现在如何?”慕雁问大夫道。 大夫为傅峰诊了诊脉,道:“目前已无大碍,想来不过几日便能醒了。” 大夫这话一出,屋里众人皆是松了一口气,黎玉和慕雁相视一笑,但唯有何涛眉头紧锁,道:“可就算醒过来,那事情恐怕也不好查,现在就剩下傅峰这一个人,他说的话也不能全信。” “但也总比没有好。”慕雁看了一眼何涛,握了握黎玉的手。 黎玉察觉到慕雁言语中的冷漠,以为是慕雁关心自己在场的情绪才如此,便无奈地一笑,反手握紧了慕雁的手,轻声道;“其实不用在意我。” 慕雁笑了笑,没有说话。 当晚,黎玉还是同往常一样守在傅峰的床边。黎玉看着傅峰微微有些红润的脸色,感受到了无比的安心。黎玉就这么不说话地看着傅峰的脸许久,直到傅峰忽然呢喃了一声才将黎玉唤醒。 黎玉连忙去查探傅峰的情况,但却见傅峰眉头紧锁,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黎玉顿时愣在原地,没有上前,但也没有退后。 傅峰迷茫的眼睛四处审视周围的环境,黎玉似乎从那目光中察觉到了之前没有过的锐利。 忽然一声东西掉落的脆响让两个人都回过神来。黎玉低头一看便见地上滚落了半根沾满鲜血的木簪。 黎玉微微一愣,抬头看向傅峰却见他似乎有些不知所措一般看着她,“你怎么来了?” 傅峰下意识地想抓住黎玉的手,看一看这是不是还在梦中。 但手举到了半空中又微微垂下,“我昏迷多久了?” 黎玉看着傅峰垂下的手,又看了看那木簪,微微握紧自己交叠在身前的双手,道:“两三个月了。” 傅峰听此,顿时震惊地抬起头,急忙问道:“那将军如何了?那场大战如何了?我们是胜了还是败了?有没有中敌人的计谋?” “这事还是需要你来。”慕雁带着方拓从门外进来。 黎玉见此没有多问,站起身来便准备退了出去。 听闻那夜慕雁同傅峰聊到了很晚,但具体聊了些什么,黎玉也没有多问。 众人也是十分疑惑,傅峰醒来之后,他们并没有看到想象中的夫妻恩爱的场景,反而两人之间比之前更加的冷漠,仿佛是两个见面只互相点头的陌生人,就连药都是黎玉煮好了托别人送进去的。 但今日黎玉找不到人,只能自己送进去。但她刚推开门就看见慕雁脸色沉重地站在傅峰的床前,黎玉立刻便想退出去,但却听见慕雁冷声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傅峰抿了抿唇,不言语。黎玉后退的脚步顿时停了下来,心顿时悬了起来。她知道慕雁这几日趁着两军修整的时候亲自去查了军中奸细这件事情,如此看来是有结果了? “我看在黎玉的面子上信你,按照你的话,我们去找了董二的遗物,也搜了他的屋子,甚至沿着你们当时追逃的路线一路寻了过去,但都没有找到你所说的那小瓷瓶。” “不仅如此,我们在你同董二相对的地方找到了你亲手书写的一封书信,虽然沾满了鲜血,但还是能零星看出来些许文字,‘我…在军中已安稳,若…有事…同之前一样,回去之后一定…许高官厚禄。’” 说着,慕雁从怀中掏出了一堆已经被烧过的信的碎片,“经过比对,这字是你自己写的,你从来了军中之后经常同那些有文化的人学习,字写得有些笨拙,但十分好认。” 黎玉端着药碗的手紧紧握着,心里急切地期盼着傅峰能够说些什么。 但还未等傅峰说什么,慕雁便道:“这信是黎松找到的,我怕有人诬陷,所以特意找的他。” 黎玉震惊地看着慕雁和傅峰,整个身子不住地颤抖,整个人仿佛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冰凉的水。黎松找到的?那…… 黎玉不可置信地看着傅峰,傅峰也注意到黎玉的目光,见她如此神情,急切地张了张口,似乎想要解释,但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的样子。 傅峰抿了抿唇,垂头不语,避开了黎玉的目光。 黎玉眼眶顿时红了,一滴晶泪顺着脸颊滑下,落到了药碗中。黎玉伸出手来将泪珠擦干净,默默地将碗放到了桌子上就离开了。 巡视的官兵看着黎玉眼眶微红地从屋中出来,随后屋里面就爆发出了慕雁怒吼的声音,“你还有什么话好说!真是岂有此理,我爹对他这么好,居然做这种背信弃义,通敌卖国的事情!” 之后傅峰就被关入了牢房。众官兵得知这个消息之后对傅峰气愤难言,但慕雁派了专人看管傅峰,似乎是要回京处置,不得让外人靠近。 ☆、第六十七章 傅峰的事情结束之后,军中官兵情绪高涨,解决了后顾之忧,慕雁借着这个机会接二连三地攻打敌军,几次出其不意,让敌军连连败退。 “我来我来。”方拓殷勤地帮慕雁脱下铠甲,亲自烧水打水为慕雁准备沐浴的事宜,然后又将饭菜送到了慕雁的面前,道“快吃快吃,这刚打完仗回来肯定饿了,我去再给你拿条手帕,我给你擦头发。” 慕雁看着方拓围着她忙前忙后的样子,嘴角不断上扬,她可是听说这几日他趁她不在军中的时候做了好一些‘耀武扬威,不怀好意’的事情。 “站住。”慕雁云淡风轻地说道,“你最近似乎有些过于殷勤了吧?该不会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吧?” 方拓听见这话跑向屋外的身子顿时一僵。 “过来。”慕雁道。 方拓忍不住浑身一抖。慕雁这是知道了?是知道他趁着她不在军中明里暗里宣扬她是他未婚妻的事情,还是知道他趁着她不在的事情经常跑进她的屋子里面睡觉的事情,还是知道他曾经还对着她的衣物情不自禁的事情? 方拓想了想那夜的情景,脸颊顿时热了起来,连忙摇摇头将那些旖旎的心思从脑中甩了出去。 “你摇头是什么意思?”慕雁换了手撑着头,道,“不过来?” 方拓立刻更加用力地摇头,“没有没有没有。” 慕雁看着他不说话。方拓头皮发麻,转过身来顶着慕雁的目光,一点儿一点儿地挪过去,心里想着古话有言‘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但他好像还没有真正尝到,似乎有点儿亏啊…… 慕雁看着方拓不清不楚地蹭到自己的身边,垂着头不敢看自己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方拓听着慕雁的笑声,更加害怕了,欲哭无泪地昂首挺胸,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说道:“没错,都是我做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别打脸啊,我就这点儿地方能勾引勾引你了。” 慕雁听着方拓的话哭笑不得,谁说她就是看上了他的脸了,她有这么肤浅吗? 不过,慕雁仔细端详了方拓的脸。雾鬓星眸,挺鼻薄唇,倒也是一副勾人的样貌,怪不得镇子上的小姑娘见到他都要多看几眼。但来了边疆之后,方拓似乎也带上了那一点点儿杀伐的气势,与之前的风流俊雅很好地融洽在一起。这凛冽的气势似乎更加戳中了慕雁心头上的欢喜。 方拓看着慕雁半天不说话的样子,心里更悬了。他到底是犯了什么错了,能不能给个痛快? 慕雁看着方拓大气不敢出的样子,笑了一声猛地扯着他的衣领强迫他低下头来。 方拓这下气都不敢出了,双手慌忙地撑在了慕雁身侧的椅子扶手上,瞪大眼睛看着慕雁。 慕雁见此,嘴角微勾,方拓近在咫尺的薄唇轻轻地仰头啄了一口。 方拓顿时僵在了原地,不敢置信地低头看着慕雁。慕雁眨了眨眼睛,又仰头亲了上去。轻柔的触感让方拓心‘砰砰’地跳个不停,试探地开口发现慕雁早就做好了准备,唇舌纠缠,仿佛方拓那一夜幻想的场景。 方拓立刻将慕雁紧紧地圈在怀中,在慕雁的香软中攻城略地,烛光忽明忽暗为这一燥热的场景更添了几分旖旎。 方拓仿佛想终于拿到自己想要的糖果的孩子一般锲而不舍地品尝,手情不自禁地撩开了阻隔,但却被慕雁一手打掉。 方拓顿时清醒了,连忙分开,目光如炬地看着被他圈在一方天地的慕雁,委屈地说道:“我又怎么了?” 慕雁被方拓燥热的目光看着脸颊更红了,偏过头去,看似嫌弃地推了推他,“去沐浴,臭死了。” “那、” “你要是再废话,今天你就滚出去睡。”慕雁还没有方拓那么厚脸皮,方拓想问的话她根本说不出口。 滚出去睡?方拓似乎明白了慕雁话中暗藏的玄机,心中顿时炸裂成一朵烟花,狠狠地亲了慕雁一口,转身就冲进去沐浴。 “哎哎哎,那是我用过的水!”慕雁在方拓身后喊道。 “没事,这可是媳妇儿用的水,我不介意!”方拓尾调上扬的语气,又一次让慕雁红了脸,暗骂道,“流氓!” 方拓美滋滋地洗着,但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事情,浑身一僵,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慕雁在外面心里也是忐忑,听着里面的声响,微微有些紧张。 但当方拓洗完了出来之后,慕雁却发现方拓脸色十分的委屈和失落,“你、你这是怎么了?” 方拓到慕雁的身边,一把将慕雁抱在自己腿上。 慕雁被方拓的动作吓了一跳,“你干什么啊!” 方拓将头埋进了慕雁的颈窝蹭了蹭,语气闷闷地说道:“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 “啊?什么不行?”慕雁觉得现在这个姿势十分别扭,方拓炙热的温度烫得她有些难受。 “别乱动!”方拓伸手用力地锁住了慕雁挣扎的腰身,“我说现在还不是时候,这话事情要名正言顺的,不然以后你的名声可就坏了。我媳妇儿可不能被人指指点点的,她一定要风风光光的!” 慕雁听此就明白了方拓的意思,有些意外。 她倒是没想过这件事情。她本来就在军营中生活,对于那些虚头巴脑的礼节向来不敢苟同,也没有那么多忌讳。敢爱敢恨是她爹和叔叔们从小就教导给她的,毕竟像她们这样的将士脑袋都是别在裤腰上的,说不定哪天就没了。 而她以为方拓这个‘纨绔的风流佛公子’也不会,但没想到他竟然想到了…… 慕雁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只觉得整个心都软了,笑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方拓听见这话,赌气地在慕雁的颈窝咬了一口,“都说了不要招我了!” “嘶,你属狗的啊!”慕雁道,“既然这样,那你还不把我放开?” “不行,”方拓把慕雁抱得更紧了,“吃都不能吃,还不能抱,我不就太亏了吗!” 慕雁听着方拓的话终于是忍不住笑了,窝在方拓的怀中笑个不停。 方拓气恼地说道:“你就知道欺负我!” 慕雁仰头看着方拓还未退减温度的目光,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双手勾上了方拓的脖子,轻声道:“谢谢。” 方拓听见这话脸上的郁闷一扫而空,身后仿佛有一条要翘上天的尾巴,得意洋洋地说道,“知道就好,像我这么好的男人,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你可别不识货。” “是是是,”慕雁难得地附和他,笑道,“那这么贵重的货物我是不是还需要盖一个章才是我的?” “啊?”方拓听见这话,脑子顿时转得飞快,“要的要的,要狠狠盖章才能认主的。” 说着,方拓就将脸凑了过去,慕雁笑着一巴掌拍开了方拓的脸,“想得倒美!” …… 相比于方拓和慕雁在屋中的打情骂俏,黎玉披着夜色提着食盒便去往牢房中。 阴暗的牢房倒是比黎玉想象的要好许多,没有潮湿的苔藓,没有鬼哭狼嚎的哀鸣,几盏昏暗的烛光在风中摇曳。 黎玉裹紧了身上的衣服,看了一眼紧跟在自己身后的侍卫,抿了抿唇,并不作声。 “到了。”那侍卫指了指前面的牢房,“黎姑娘,请尽快。” “多谢这为大哥。”黎玉提着食盒走到铁栏前,看着傅峰一身白色的囚衣半坐在阴影中。相比于之前虚弱苍白的脸色,现在傅峰就如同恢复了他本来的样子,坚毅面容被风霜打磨得更加凛冽,如同一把收于剑鞘中的冷剑一般,沉寂但又让人不可忽视。 傅峰见到黎玉微微一愣,“你怎么来了?” “给你送点儿吃的。”黎玉说着将食盒里面的菜一份一份摆到傅峰的面前。 傅峰疑惑地看着黎玉的举动,一动不敢动,有些无措,“怎么、怎么忽然、” 黎玉皱着眉头问道:“不想吃?” “不是。”傅峰摇摇头,站起来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坐在黎玉的对面,有些拘谨地拿起碗筷。 黎玉静静地看着傅峰,随后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地说道:“方拓和慕雁终于在一起了,这两天也接连打胜仗,将士们都很高兴。” “慕雁说再过几日说不定就可以回家了,她自己心里面似乎已经有了主意。” 旁边的侍卫听到此,皱着眉重重地咳了几声。 黎玉看到了侍卫那带着浓浓警告意味的眼神,顿了顿,随后转开了话头道:“但我并没有看到施言,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傅峰听到此,夹菜的动作忽然一顿,眼神顿时变得灰暗,道:“他死了。” “……抱歉。”黎玉说完之后,便静静地蹲在原地等着傅峰吃完,也不再开口了。 傅峰将菜夹到自己碗中,看了看黎玉静默地蹲在自己面前的样子,默不作声地加快了手里的动作,将一碗米饭吃完之后便将碗筷放下了,“……多谢。” “没事。”黎玉将碗筷收了起来,站起身来后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蹲了下来,从怀中掏出了一方手帕递给了傅峰。 傅峰疑惑地接过来,展开手帕就发现从中掉落了一根木簪。傅峰震惊地抬头,却见黎玉已经走远了。 傅峰不明白黎玉到底是什么意思,小心翼翼地将木簪捡起来,想要重新包回手帕里,却发现手帕上居然有字。 “我不信。” 细小的黑线绣成小字,却在昏暗的灯光下无比的清晰,刻在了傅峰的心头。 傅峰沉默地看着那三个字良久,随后将木簪小心地包在手帕中,将手帕放入怀中。 一夜过去,似乎好多事情都变得不一样了。 ☆、第六十八章 天刚蒙蒙亮,慕雁便醒了,看着方拓在她身边睡得一脸惬意的样子,微微勾起了唇角。昨晚上本来抱着临上战场前的温存让方拓留了下来,但没想到这人还挺正人君子,哪怕她之后时不时地逗逗他都坚定不移。 “给了你机会了,可就不要怪我了。”慕雁轻声嘟囔了这么一句,小心翼翼地跨过了方拓起身。 “雁儿……”正在穿衣的慕雁听见这一句呢喃吓了一跳,回头见方拓翻了个身继续抱着被子,“过几日我们就成亲了……” 听见这话,慕雁笑了一声,但看着身侧的铠甲嘴角的笑意又逐渐变浅了。她没有告诉方拓今日她准备同外敌决一死战,这几日接连的胜仗让军中士气大震,再加上傅峰被定罪让军心凝聚,此时正是大战外敌的最好时机。 但是……慕雁垂在身侧的手陡然握紧,良久之后才松开。慕雁将盔甲仔细地穿在身上,随后对着外面的泛着鱼肚白的天空双手合十,爹,希望这次计谋能够顺利进行,这次我一定要用你的计划将外敌一网打尽,来为你报仇! 慕雁深吸了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还在睡梦中的方拓,转身出了门。 门外士兵整装待发,慕雁翻身上马,悄然出征了。 按照原定的计划,慕雁率领着一小队精兵去突袭敌营,制造混乱。 “不需要恋战,我们最终的目的不在于这里,我们只需要引蛇出洞就可以了。”慕雁窝在离敌营不远处的林中,轻声对精兵们嘱咐道,“之后会有大军来接应我们,自己小心为上。” “是。” 天边印照着太阳的光亮,清晨的雾气逐渐散去,原本静谧而舒适的清晨透露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紧张气氛。 慕雁双手搭弓,双眸紧紧地盯着军营中最大的那个主帐,但良久之后那主帐居然都没有人出来。 慕雁眉头微皱,但手上丝毫不敢松懈。又等了半刻钟,那主帐才被人撩了起来,慕雁立刻将箭射出,那箭乘破风之势直接射进了那人的胸口。 “有敌袭!”敌营顿时吹响了号角,数万大军紧急集合。 “我们撤!”慕雁射完箭之后却并没有想之前计划那样带着小队突袭,反而直接撤退。 “是。”虽然命令同计划有偏差,但是精兵丝毫没有犹豫,训练有素地互送着慕雁逃跑。 被射中那人并不是敌军镇守的将领,敌军能聚集的兵数也有误,这敌营本就是镇守在最外面为了传递信号的,多数的兵力应该驻守在中间部分。 这原本也是慕雁计划中的一部分,偷袭敌军兵力较少的联系部落,在故意放出几个人传递消息,待大军到来之前撤退,诱导他们进行追击,再一网打尽。但没想到刚开始就出了差错。 慕雁看了一眼在身后紧追不舍的大军,锋利的箭铺天盖地地向他们射来。慕雁眼中闪过一丝戾气,嘴角却莫名其妙地勾了起来。 既然这样,那就不要怪她不客气了。 慕雁拉紧马绳,直接掉转了方向,奔着通往虎峡的反方向而去。 “将军!”精兵忍不住惊呼,那里是何副将驻守的地方,原本是为了做最后包抄灭敌而部署的最重要的兵力。 慕雁原本就是准备借着慕将军的计划,将敌军引入到虎峡中利用地势的便利将敌军一网打尽,但是她为了避免出现上次那样的事情,也还留了后手,就是何副将率领的那一部分兵力镇守在虎峡外最有利的位置,进可帮助他们攻打,退可以接应从虎峡中出来的人。 但现在慕雁竟然准备将敌军直接引入到何副将那里。 精兵心里虽然有疑惑,但现在也不是询问的时机。在战场上稍有不慎就死无葬身之地,说不定还会连累整个大军,所以在这种危急关头,就算他们心中有疑惑却还是坚定地跟随着慕雁的脚步。 正在紧盯着虎峡的何副将听见自己身后传来了震耳的声响也是一愣,回头就看到慕雁领着敌军往这边来。 “副将怎么办?”何副将看着慕雁竟是径直冲着他们来的,眉头一皱,意料之外的发展让何副将眼中充满了锐利的神色,他也不知道慕雁到底怎么想的,但现在大军临近,他不得不迎敌,“上!” 何副将一声令下,大军纷纷从周围埋伏的林中草中冒出身来举刀向敌。敌军将领见此,刚想止住前进的大军见领头的何副将只率领着不足他们半数的大军冲过来,嘴角一咧,“上!打他们个头破血流!” 敌军将领一声令下,敌军士气大震。两军交战,擂鼓声,呐喊声,兵器交击的声音充满了这个峡谷,浓重的血腥味仿佛这里是一个人人间地狱。 “不行,将军,我们敌不住!”何副将转身砍到了意欲偷袭的敌军,对慕雁说道,“我们还是按照原定计划来行事。” “不行。”慕雁想也不想地拒绝了。 “将军,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何副将恨铁不成钢说道,“这是打仗不是儿戏!” “我知道。”慕雁如此说道,但就是不允许将士后退。 何副将骂了一句,转身对着将士们说道:“撤!” “你!”慕雁气愤地看着何副将带领着大军退到了虎峡中。 但计划中的巨石并没有滚落,一开始安排的埋伏的人似乎都消失了。 “嗷呜!” 一声声狼叫让大军的众人浑身一震,这情景在几个月前便出现过。 成群成群的狼从周围奔跑过来,但现在慕雁他们已经被逼到峡谷深处,出口被敌军死死地守着。 “哈哈哈哈,没想到吧。”敌军将领看着如同瓮中之鳖的慕雁他们,大笑道,“这计谋真是百试不爽,不愧是父女。你想替你爹报仇,但今日你也要死在这里了!你,啊!” 敌军将领还未说完就被一支利剑穿透了胸膛,从马上跌落下来。 随后从峡谷深处忽然冒出一群举着盾牌的士兵,整齐划一地挡在了慕雁的军队的身边,将那些饿狼都挡在了外围。 敌军将领一死,又看到忽然冒出了这么多士兵顿时大乱,慕雁他们边打边退,直直退到了虎峡深处,用盾牌将敌军和狼群都挡在了外面,随后慕雁将胳膊上的红布条扯了下来举了起来。 悬崖上陡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人头,巨大的石头纷纷落下,砸到了敌军和狼群中间。 营地中,方拓做着同慕雁洞房花烛夜的美梦,侧身捞了一把身边的人却发现捞一个空,吓得方拓立刻就醒了。 方拓坐起来环视了周围却发现慕雁放在一旁的盔甲不见了。方拓连忙下床,连鞋都顾不上穿便跑出屋子,却见屋外巡逻的人变少了不少。难不成……方拓心头仿佛被泼了一盆凉水,将昨夜嬉笑怒骂的美好都浇灭了。 方拓忽然明白了慕雁昨夜非要他留宿的‘叵测居心’气恼地跺了跺脚。 “起来了?”黎玉看着方拓气恼的样子,叹了口气,“大军在天亮之前就出发了。”她心里其实也是有气的。这几日她睡得都不安稳,今日偶然听见外面似乎比寻常时候吵闹,生怕有什么敌袭便匆忙起身,就见到慕雁率领着大军出发了。 “我知道!”方拓吼了一句,随后又泄下气来。以往慕雁打仗从来都是跟他说一声的,今日如此要不就是这仗十分凶险,要不就是慕雁要做一些他绝对不会同意的事情,但不管是什么事情,现在他都只能乖乖等着。 守在屋外的侍卫将方拓的鞋子拿了出来。 方拓也不顾忌,就地坐下来将鞋子穿上,“这仗是不是没有多大的把握?难怪她昨天晚上那么反常,果然必有鬼!”方拓心里懊恼,亏得他昨晚上还那么正人君子!早知道就应该、就应该好好修理修理她! 穿完鞋,方拓也不起来,坐在地上看着门口,“你说喜欢上一个人怎么就这么难啊。” 黎玉听了他这句话,顿了顿,也陪着方拓坐了下来。 “傅峰现在怎么样了?”方拓道,“你去看过他了吧。” 黎玉点了点头,这些事情她本来也没有想要瞒着慕雁和方拓,不然也不会就这么正大光明地进去了。 “其实我是不相信傅峰会做这种事情的。”方拓道,“虽然我之前是有些不着正经,但是我看人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但是我一跟慕雁谈傅峰的事情,慕雁的脸色就变了。”方拓道,“但我始终觉得慕雁心中是有数的。不然傅峰这种‘杀夫仇人’她肯定当场一刀就捅死他了。‘回京之后由皇上定夺’,这种话向来都是说的好听,这一路上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变故,慕雁不可能会这么傻。” 方拓像是说给黎玉听,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所以我觉得吧,傅峰肯定不是奸细,但慕雁为什么将他关起来,恐怕是为了引蛇出洞。” “还有你那一瓶药,当时同傅峰对峙的时候,慕雁可还没有把那药拿出来。”方拓道,“这药可比那么什么撕了只剩几片的信可更让人信服,毕竟那信是可以伪造的。但这药,目前军中可就傅峰一个人知道它的用处。” “我猜啊,慕雁肯定是又发现了什么,自己背地里瞒着我们所有人偷偷调查了,然后呢果然让她查出了幕后那个人。但是呢,那个人在军中威望极高,或者查是查出来了,但是慕雁没有确凿的证据。” “所以,”方拓的语气忽然从平淡顿时变得咬牙切齿,“所以她就自己算计了一出戏来让那个人自己暴露出马脚,然后当场戳穿他,然后还不告诉我们!” 方拓骂了一句,“就显得她聪明了是吗!我昨天晚上居然还没看出来她的意图,果然是色令智昏!” 黎玉听着‘色令智昏’这种话从方拓口中说出来,总觉得有些难以说明地违和。 “我敢打赌,你现在去傅峰的牢房里面肯定也没有人。”方拓道。 黎玉没有答话,怕火上浇油。因为在大军走了之后,黎玉就悄悄溜进了傅峰的牢房,见里面没有人,她心里便清楚了几分。 “算了,反正她也从来没对我说过什么心里话,上赶着掏心掏肺的人就是这么吃亏,老子还不伺候了呢!”方拓脸气得通红,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转身就要回屋子里面去。 但在进去之后钱,方拓又看了一眼从方才就一直站在他身边动也不动的侍卫,想也知道这是慕雁特意派来保护他的,便对他说道:“既然她算计了所有人,还把我都算计进去了,那就说明我跟别人在她眼中都是不能说实话的陌生人,那她回来之后也不要来找我!简直气死我了!我刚才说的话,你一字一句都不差地说给慕雁听,让她自己看着办!” 说完,方拓推门进去了,把门摔得震天响。 那侍卫有些无措地看着黎玉,黎玉转过头看着远处的天边,道:“你别看我,我现在还在气头上呢,方拓尚且还是一个人瞒着他,我可是三个人都瞒着我。”傅峰,黎松,慕雁三个人都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她,担心又气恼,也恨自己怎么这么没用。其实她也知道自己什么也做不了,但就是这种无力才让她心绪不宁,想来方拓应该也是这种感觉吧。 说着,黎玉也站起身来往自己屋子里面走,道:“刚才的话也麻烦你转达给他们,我先回去了。” “等、等等。”侍卫拦住了黎玉,“那什么,其实、” 黎玉看着侍卫欲言又止的样子,道:“有什么话直接说便是。” 侍卫看了看黎玉,顿了顿,随后叹了口气道:“傅大哥他、他其实一直没有忘了你。” 侍卫道:“傅大哥现在的身份地位都是他用命换来的。我们之前都问过他为什么这么拼命。他跟我们说他之前做了错事,亏欠了一个人,想要好好弥补她。我们以为他这么拼命其实是想多挣那奖赏的银子,但是我们又发现他根本就没有把那银子寄回去,都自己存了起来,还是十分宝贝。” “我们曾经还以为他当初说那话是骗我们,嫌弃他不够仗义。但是他跟我们解释说,他心里那个人现在过得很好,不缺他这点儿银子,他将银子攒起来是因为欠了你一样东西。而且他还说挣军功也不是为了银子,是为了地位。他说他心里的那个人跟寻常人家的小媳妇儿不一样,很要强,但也很害怕,所以他要努力往高处走以后才能护得住她。” “傅大哥经常将那簪子拿出来把玩,我们都知道,那簪子一直都被他放在贴身的衣物里面,从来不离身。” “傅大哥人很好,我就是在战场上被傅大哥救下来的。军中很多人也都受过傅大哥的照顾,当初这件事情一出我们大多数人都不相信,我们还去找过何副将,但是因为我们职位太低了,何副将不方便跟我们说太多……” 那侍卫挠了挠头,似乎有些懊恼的样子,“若是我们当初也多挣一些军功,说不定就可以帮上傅大哥了,不过好在小将军明察秋毫。” “若是,若是这次傅大哥回来了,你们两个能不能好好谈谈?虽然咱们都说不要随便掺和别人家的家务事,但是傅大哥人真的很好,也能看出来傅大哥很喜欢你,当初的事情说不定还有误会,就算没有误会,傅大哥已经知道错了,他以后肯定会对你很好很好的,就这么错过了太让人惋惜了。” 黎玉听完了侍卫的话,淡淡地一笑,道:“我知道了,但是这件事情还没到时候。” “敌军全部清扫完毕,俘虏我们已经带回去了。”傅峰一身沾着血污的铠甲站在慕雁身边汇报情况。 “很好,清点一下战场,我们这次大获全胜!”慕雁说完,大军便响起了欢呼声,“慕家将士,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慕家将士,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何涛擦了擦脸上的汗,笑着走到慕雁身边,道:“小将军这次神机妙算,我竟不知还有这种部署,敌军这次损失了近半的兵力,我们这次之后乘胜追击,定能打得敌军不敢再来!” 何涛的话一出,将士们又是一阵欢呼,但慕雁却看了一眼何涛,直接出手,何涛立刻反挡,将士们的声音顿时沉寂了下来。 “小将军这是?”还未等何涛说完,慕雁便接二连三地出手,招招致命,何涛便知道慕雁并不是玩玩而已,正想出手却没想到傅峰不知何时绕到了他身后,腹背受敌的何涛立刻被擒了下来。 何涛挣脱了片刻,发现根本挣脱不开傅峰的束缚,有些恼怒地问道:“小将军,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慕雁走到何涛面前,笑着从他腰肌盔甲下面搜出了一个玄色的小香囊,上面绣着敌军的标志,“我倒想要问问何副将这香囊从哪来的?” “难不成何副将在敌军那里还有一个相好的?”慕雁将小香囊举起来,在何涛面前晃了晃。 “不是,这是,这是、”何涛也没想到慕雁居然找到了这个,他腰肌的铠甲中有一个小暗兜,十分隐蔽,慕雁怎么会知道的? “怎么,何副将说不出话来了?”慕雁道,“既然这样,何副将那就去跟阎王说吧,押回军营。” “不是,小将军,你误会了,这是我刚才,”何涛还未说完,就被慕雁打断了,“何副将难不成想要说,这是刚才这么激烈的战局之下从敌军身上摸过来的?我倒是不知道何副将还有这么小偷小摸的习惯,我也不知道何副将武功居然这么高强,在那么紧张的情况下还能从敌军身上摸香囊。” “不过这香囊也太不值钱了,要是我肯定摸银子啊。”慕雁冷笑了一声,将香囊收起来,“恐怕这香囊可不止这么简单吧,待回去让李叔看一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留一小队继续追击,剩下的人跟我回去。”慕雁说完,便翻身上马,率领大军回军营了。 ☆、第六十九章 “将军回来了!”军营驻守的将士看着慕雁率领大军,举着旗帜回来连忙去迎接。 “将何涛暂押入大牢,具体事宜等李叔看过了这个香囊之后再做决定。”慕雁翻身下马,将马绳扔给了前来的侍卫,将香囊交给了贴身侍卫让他去拿给了李叔,随后又对着众人说道:“这次我们大胜多亏了大家的英勇,这几日大家也辛苦了,经过这次大战敌军损失了大半,想来我们离胜利也不远了,今晚我们就好好庆祝庆祝,争取早日能回家!” 众人一听这话,内心皆是激动不已,一时间欢呼不止。 慕雁环视了一下周围,去没有看见方拓,转身问那个侍卫道:“人呢?” 那侍卫想起来方拓的话,有些尴尬地挠挠头,回头看了一眼禁闭的屋门,小声说道:“那什么,方少爷好像生气了……” “啊?”慕雁偏过头看了一眼那关紧的房门。 那侍卫咬了咬牙将方拓嘱咐的话一五一十地转达给了慕雁。 “……”慕雁听完,只觉得太阳穴有些痛,摆了摆手让侍卫下去,自己走到了房门前,但还没等她说话,就听见房里面传来了声响,“不开门,不让进!” 慕雁听见这话顿时就笑了。生气归生气,却还是听着外面的响声,不然不可能她刚走到门前,方拓就知道了。 “我数三声,不开门我就直接踹门了。”慕雁清了清嗓子,“一!” “二!” “三、”慕雁第三声音还未落,就听见那门松动了,方拓将门打开,低着头嘟囔道:“开门就开门。” 开了门,方拓转身就回房间了,看也不看慕雁一眼。 慕雁见此忍不住笑出声,“我说你怎么跟一个受气的小媳妇儿一样?” 方拓一听这话,心头的怒气就压不住了,几步冲到了慕雁的面前就开始一件一件事情地质问她,“什么受了气的小媳妇?!你看你干的那些事情,我生个气还不行了?” “你说你一开始是个榆木脑袋,也不知道眼睛怎么瞎的,居然看上了那个小白脸,可怜我就只能在一旁看着你给他嘘寒问暖。我好不容易费劲千辛万苦把你追到手了,结果你一声不吭地就给我下套。我说你昨天晚上怎么这么主动,合着在这儿等我呢!” “这么大的事情连跟我商量都不跟我商量,你跟我说了,我还能不让你去吗?还是说你觉得我会将这件事情说出去,做个奸细?为什么要瞒着我?”方拓越说越气,脸涨得通红,“亏我还做着美梦呢,你说你这次万一那什么了,我找谁赔我美梦去?我这不是要一个人一辈、唔!” 方拓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慕雁以吻封缄了。方拓睁大眼睛看着突然袭击的慕雁,而慕雁笑盈盈地看着方拓,随后闭上了眼睛。 方拓怒火□□一起涌上了心头,一把紧紧抱住了慕雁,一手按住她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直到慕雁快要喘不过气来才松开。 两个人皆是气喘吁吁地看着对方,慕雁难得地撒娇求饶道:“这次是我错了,别生气啦,好不好?” 随后,慕雁又踮起脚在方拓耳边轻声说道:“美梦,等打了胜仗回镇子上之后就赔你。” 方拓一听就来了精神,心头上的气顿时被忘到九霄云外了,急忙问道:“当真?” “不信拉倒。”慕雁拍开了方拓的手,转身往里走,只不过那耳垂上的红润却怎么也挡不住。 方拓自然也是注意到的,乐呵呵地跑到慕雁身边帮她脱铠甲,突然感觉他今天虽然担惊受怕了一整天,但是回报还是很多的,最起码他不亏啊! 但是方拓又觉得他这么快被哄好了,以后会不会就没有丈夫的威严了?方拓便又轻咳了几声,道:“但是下不为例,不然我下次说不定就离家出走了!” 慕雁笑骂道:“德行!” 方拓这边被慕雁一个吻就哄好了,但是黎玉这里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黎松看着禁闭的大门,又看了看站在一旁一起被拒之门外的傅峰,问道:“姐夫,这下怎么办?” 他已经站在这里说了一刻钟的好话了,但是这房门就是不开。若不是还听见里面有声响,黎松都要怀疑里面到底有没有人了。 傅峰心里其实也有些不知所措,这还是他为数不多的几次将黎玉惹恼了,他嘴笨,若是火上浇油可就坏事了。 傅峰抿了抿唇,虽然觉得这样不厚道,但是还是将这个重任交给了黎松,道:“你姐可能还因为之前的事情对我没有消气,我现在恐怕不太适合出现在这里,如此我就先走了,你好好哄哄你姐。” 黎松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姐夫就这么走了,留他一个人站在他姐的门前不知所措。 黎玉在屋中听着傅峰这番颇有逃跑意味的话笑出了声,没想到来了军营这么长时间居然也会耍滑头了。 黎松在门外听到了黎玉的笑声连忙说道:“姐,姐,你看姐夫、不对,是傅大哥,你看他居然就这么逃了。姐,我们真不是故意瞒着你的,这事算是军事机密,不得对外人说的。” “这么说来,我对你还是一个外人了?”黎玉故意冷声道。 “啊,不是不是不是!”黎松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改口,“不是外人,不是外人,是内人,是内人,啊!不对不对,呸呸呸,什么内人。” 黎玉听着黎松语无伦次的话,心头的怒气早就被这有趣的场景消散了。黎松难得露出这么一副不知所措的孩子气模样,就想继续逗逗他。 黎松听着里面又没有了动静,委屈兮兮地倚在门旁,“姐,我真的错了,真的,我以后再也不瞒你了,除了军中严令不能说的事情之外,我肯定对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姐,你就开门吧,我好歹现在也是一个小领队了,总不能一直在你门前这副样子吧。姐,你给我留点儿面子行吗?” “姐,我、”黎松的话还没说完就感觉到倚着的门忽然打开了,他一个踉跄直接拱到了门里,抬头就看着黎玉在一旁笑盈盈地看着他。 黎松摸了摸鼻子,尴尬地爬起来,“姐,你就是故意的。” 黎玉也不反驳,转身回到了屋子里,黎松连忙跟上,解释道:“姐,这事真的事关重大,慕小将军也就告诉了我们几个值得信任的人。我知道这事危险重重,但是有这么一个奸细在军营里岂不是更加危险?我不告诉你,也确实是怕你担心。但是你看,我不是没受伤吗?” 说着黎松在黎玉面前转了一个圈,然后坐在黎玉对面,小心翼翼地看着黎玉道:“我下不为例,行吗?” 黎玉被他这副样子逗笑了,道:“那我这次就原谅你了,但是下不为例。” “嗯嗯嗯,知道知道。”黎松这才松了口气,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他刚才说了这么长时间,嗓子都要冒烟了。 黎松放下杯子抬头偶然间看到窗外有一个鬼鬼祟祟地人影,眼神顿时变得锐利,刚想是不是军中还有奸细,就发现那人影好像有些熟悉…… 黎松一瞬间凛冽的变化让黎玉有些心惊,但也没有说话。 黎松认出那人影似乎是傅峰之后有些无奈,见黎玉许久没有说话,便问道:“姐,我刚才是不是吓到你了?” 黎玉摇了摇头道:“没有,我很欣慰你能有这样的气势。刚来军营的时候,见你似乎比之前更加开朗健谈了之后,但我其实是有些担心的,这里毕竟是战场,你这么没有防备对谁都好的话,我怕你之后回吃亏,说不定还会丢了性命。但见你刚才的样子,我便知道我是多虑了。” 黎松听了黎玉的话,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姐,来了军营之后,我倒是觉得比之前过得更加自在了。在这里的人都是能乐一天是一天,因为说不定明日就……” 黎松说打了一半忽然止住了声,脸上露出了哀伤,“我之前刚来这里的时候其实也不善于同外人交谈,第一次上了战场之后,我才发现今早还一起吃饭的人,中午的时候可能就不在了。我那时候很害怕……” 说着,黎松往窗外看了一眼,“这时候多亏了傅大哥,他安慰我说既然知道自己可能明日就不在了,那不如好好珍惜现在的生活,若是一直都活在担惊受怕里面,就不要在军营里面待着了。” 黎松道,“回去是肯定不会回去的,回去了之后我还是一事无成,许氏她们说不定……而且我也没有能力来保护你。所以我当时就想着我肯定不能就这么退缩,现在灰头土脸地回去只会给你丢人,就算我真的在战场上死了,但能为你挣好多抚恤金也算值了。” 黎玉听到此不禁皱了皱眉,有些不赞同地看着黎松,黎松也注意到黎玉的不满,笑了几声,道:“姐,你别生气,我就是这么说说。姐,你跟傅大哥真的没有可能了吗?” “姐,我真的觉得傅大哥人真的很好,他在军营里面很照顾我,而且我还听说他当初是特意调到这里来找我的,这肯定是因为姐你的缘故。姐,你真的不考虑考虑跟傅大哥和好吗?” “我说你们一个两个怎么都开始来跟我求情了?”黎玉道。 “一个两个?”黎松有些疑惑,“还有人来找过你了?” “就是慕雁派到方拓身边的那个侍卫。”黎玉道。随后黎玉就不说话了,黎松便知道他姐不想再谈这件事情了,他也不敢在说话怕再惹恼了他姐。 ☆、第七十章 关于那个香囊,由于之前有了黎玉捡来的药粉,不过一个时辰李大夫就将这香囊里面的东西弄清楚了。 “同黎玉捡回来的那个是一样的。”李大夫将这香囊和黎玉捡来的药粉放在一个托盘里面递给了坐在高位上的慕雁。 慕雁看了一眼托盘,转头看着被押跪在地上的何涛,冷声道:“这下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何涛冷哼了一声,道:“慕小将军算计都算计到我头上了,我还有什么话好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哦?说我冤枉你,好啊,”慕雁道,“那你跟我解释解释,这香囊是怎么到你腰肌的那个小暗袋里面的?你可别说这是敌军故意放在你衣服那么隐蔽的地方。他如果能放到那么隐蔽的地方,想必武功定然高强,那为何不趁机直接杀了你呢?” 何涛说不出话来,他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慕雁居然临时反悔,在这仗最开始就将他拉下水,让他不得不出此下策。 “你是不是十分不能理解,我为什么当初临时反悔,率领着敌军直接找了你?”慕雁笑道,“这是因为我一开始就怀疑你了,在黎玉将这药粉带给我的时候。据我所知,你之前带着人去搜查过那虎峡,而且不止一次。那为什么黎玉这种寻常人家的女子都能找到,你这个威武副将却找不到?不过好在你每次去都有精兵跟着,想来你也不能明目张胆地销毁,才留下来这些证据。” “我想,你带着人去可能并不是去找证据,而是去销毁证据的吧。”慕雁看着何涛又道,“我之前因为信任你,所以将这件事情全权交给你做,但我没想到我父亲身边最信任的人居然是背叛他的人。” “至于那些书信,我问过傅峰,他其实大字不识几个,我爹当初看中他曾经特意请你来教过他识字写字。你故意用傅峰之前识字写的东西挑拣了一些容易让人误会的字撕成了碎片,藏在傅峰的屋中。” “我说的没错吧?”慕雁看了身边的黎松一眼,黎松立刻从一旁拿出了一堆已经烧毁不少的书信的残片,“这是士兵在何副将屋后面找到的,就在傅大哥入狱的第二天。军中严令禁止私自烧东西,当时士兵还奇怪,何副将对此的说法是祭奠死去的老人。” “但是你隐藏得很好,不管是与敌军联系的书信还是之前用过的药粉都被你神不知鬼不觉地销毁了。不过想想也是,我爹死了之后军中大乱,你想做什么也没有人能发现。” 慕雁道:“但我来了就不一样了,尤其是我还对傅峰有些关系,你怕我偏袒他所以只能急切地下手,但没想到反而露出马脚。” “既然如此,那为何不当时直接抓了我?”何涛怒气冲冲地问道,“反而设计了这么一出大戏!” “那当然是为了一石二鸟,既然知道你和敌军之前所用过的计谋,那我借以帮夫报仇的理由还有之前的那个瓮中捉鳖的计谋想来你们还是会用狼群的计谋,所以我就将计就计。”慕雁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看向何涛的目光中充满了留恋,“其实在最开始的时候我还是抱有一丝的期待的,自从我记事起你就一直跟在父亲的身边,我小时候喜欢那些刀枪也都是你用木头刻给我的。所以我当时还想着若是我们敌袭的时候,敌军若是没有防备,我就再观察你几天。” “但是……”慕雁敛下了眼中的留恋,冷声道,“没想到敌军一个不起眼的小军营都能有几万大军守候,我当时看到从敌军主帐中走出来的那个人不是敌军将领我就知道了。” 慕雁说完这番话,一时间屋中一片寂静,良久之后何涛才苦笑了一声,“小丫头。”在慕雁小时候,慕雁就愿意让何涛这么叫她,不想一直让他叫什么小主子,显得很生分。 何涛抬起头,眉间布满了沧桑,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几岁,“小丫头,你知道在你哥死的那场战役里,我的女儿也死了。” “什么?”慕雁眉头紧锁。 “那时候敌军打退了前方的队伍没有直接前进,直接绕到了军营驻扎旁边的小镇子上,而我的家人就是在这个镇子上,这镇子因为交通便利所以也是各国联络之间的枢纽,一般也不会有人打它的主意,但没想到那敌军就是去了。” “我曾经请求去那镇子上救援,但是将军却拒绝了我,要求我跟随他一起去救他那个儿子!” “不可能,我爹如果知道那里有你的家人,肯定不会不让你去的。”慕雁道。 “哈哈哈哈,所以说你还太小了。”何涛忽然大笑,“将军他为何不知道?那地方还是他带我们去的,也是他安顿的,他为何会不知道!” 慕雁陡然握紧了椅子上的扶手,“那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他儿子在那儿,他要去救他儿子!”何涛眼神凶狠地看着慕雁,“他的儿子是宝贝,我的女儿就不是了?!这一场仗他死了儿子,可我不仅死了女儿,我的妻子,我的母亲全都被敌军杀死了!” 方拓将手放在了慕雁手上,将她的手从扶手上掰开握在手心里,看了一眼慕雁苍白而难看的脸色,对着何涛问道:“你去了就能保证一定救下你的家里人吗?既然如此,那你不应该更恨那些杀死你家人的敌军吗?怪罪到不相干的人身上算什么本事?” “那些人我早就杀死了!”何涛笑道,“在我同意跟他们合作的时候,他们为了表示诚意就将那日绕后的士兵全都一个不差地送到了我面前,我一个一个杀了他们!” “现在就剩你们慕家人了,我一定要给我女儿报仇!”何涛吼道,“你们慕家将领领军的时候夹带私心,将忠心跟随你们士兵的性命当儿戏,你们根本不配为将领!” 何涛边说边被压了下去。 待何涛被拖出了屋子后,慕雁一下子如同卸了浑身力气一般:瘫坐在椅子上,方拓连忙将人搂在怀中,连连说道:“不会的,不会的,慕将军才不会是这种人!” 慕雁沉默了良久才转向了李大夫,问道:“李叔,当初的事情是什么样的?” 李大夫叹了口气,道:“这是将军的一桩心事,他一直对我说他对不起何副将。” “那我爹、”慕雁还未说完,就被李大夫打断道:“将军肯定不是这样的人!” “那日前方传来了战败的消息,将军立刻就领兵出征了,但是、”李大夫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表达,艰涩地说道,“但是将军本来就没想过要去救你哥哥。” “什么!?”慕雁有些震惊。 “当时你哥领兵在北方追击敌人,但没想到被绕后的敌军夹击,随后敌军趁机从夹击的地方直接攻入了附近的镇子,不仅何副将他们家里人所在的那一个,周边几乎所有的小镇他们当时都派人了。” “但是就因为如此,敌军力量分散在加上有你哥的牵制,想来敌军主营兵力一定不足。将军本打算借此机会,直接攻入敌军主营。当然将军也并非不管那些镇子,他也都派人去了,但是当时军中有力的干将都被你哥带走了,何涛是所剩无几的得力干将,他不可能这时候放他走的。” “但是没想到,你爹领兵前去的时候却跟你哥率领的一小队精兵撞上了。原来你哥得到消息之后也同你爹想的一样,从敌军包围中逃出来之后也没有回来,而是直接去了敌军的主营,后来你哥是在敌军主营为了保护你爹死的。” “那次战役两边都没有讨到好,都算是元气大伤。但是将军回来之后却始终怀着心事,尤其是知道了何涛家里面全都死了之后,更是有一段时间不敢面对何涛,一直跟我说他对不起何家。” “当时的误会没有解释清楚才造就了何涛这种心思吧。”李大夫叹了口气道,“其实将军本来打算等这次战役结束之后,他就归隐的,将军中的将军之位交给何涛的。” “从那之后,将军时不时让你跟何涛亲近也是这个原因。但是这种弥补方式可能在何涛看来是一种炫耀吧。”李大夫说完,摸了摸慕雁的头,道,“这些事情将军不想告诉你,就是不想你因为这些事情烦心,虽然你现在是将领了,但是你在我们这些人心里还是那个喜欢东跑西跑,爱凑热闹的小孩子。这次的仗你打的很漂亮,我们很自豪。” 李大夫说完看了一眼方拓,方拓对他郑重地点了点头,李大夫这才离开。 李大夫走了之后,其他人也纷纷退了出去。 待所有人都走了之后,方拓将慕雁一把抱起,让她坐在他的腿上,将她圈在怀里,道:“想哭就哭吧,反正现在除了我也没有人看,不会损害你小将军的威严的。” 慕雁被他这么一说弄得有些哭笑不得,眼眶微红地锤了他一拳,“你瞎说什么呢!” “哎呦哎呦,好痛好痛。”方拓将头埋在慕雁的颈窝,“慕小将军打人了,不行,你把我打残了,要负责。” “满嘴谎话,哪里残了,给我看看来。”慕雁说着,就要扒方拓衣服,“要是一会儿看不见你残了,我就真的把你打残了。” “唉唉唉,别别别。来人啊,救命啊,光天化日之下,慕小将军扒良家妇男衣裳,这成何体统?!” 慕雁听着方拓的哀嚎,立刻将方拓的嘴捂住,真的是太丢人了,这人的脸皮真的是越来越厚了。 不过被方拓这么一闹,她心头的那点儿小哀伤也烟消云散了。故人的事情随着他们的逝去永土中,这些事情值得活着的人怀念,但不值得念念不忘,缚住心神。 ☆、第七十一章 经过上次一战,敌军损失严重,慕雁处理完何涛的事情后没有停歇,直追敌军打得对方无以再战,在敌军投降的那日晚上军营中无比热闹,欢笑声,嬉笑声,哭泣声络绎不绝。 慕雁对着众将士举杯,道:“今日得以胜利多亏了众将士的英勇,我代表慕家感激各位,还有那些马革裹尸战死沙场的将领们,我们定会将他们的书信和遗愿一个一个回报给他们的家人。” 说完,慕雁仰头将酒饮下,不知是不是酒太辣的缘故,慕雁眼眶微红,方拓见此连忙伸手握住她,慕雁看着方拓抿唇笑了,道:“这次大胜,皇上肯定会奖赏我,你说我要是让他赐婚怎么样?” “不行!”方拓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为什么?”慕雁问道。 “我一没有官职,二没有什么爵位,说白了就是就是一平民。”方拓嘟囔道,“若是赐婚,哪轮的上我啊……再说了,就算真的赐婚了,感觉弄得跟我入赘了一样,我不。” 慕雁笑骂道:“那你想怎么样?” 方拓一听这话顿时苦了脸,他要是知道要怎么办就好了。这两日他都要被这件事情愁死了,慕雁这次回去肯定在京中名声大噪,他们方家无名无背景,虽说有些财力,但是在京城中根本就比不上,而且慕雁的婚事入了皇上的眼之后就牵扯甚多了,什么平衡势力,什么功高盖主之类的,他们方家真的一点儿忙都帮不上。 “要不我们现在就成亲吧。”方拓忽然说这么一句。 “什么?”慕雁有些震惊,周围的将士一瞬间都安静了下来。 方拓看见慕雁愣住了,以为她不愿意,连忙说道:“不是不是,我就说说,那什么,我可能酒喝多了,成亲这么大的事情当然要好好考虑考虑,我回去再想想、想想……” 慕雁看着方拓慌张的样子也是没反应过来,真没想到原来那不可一世的方拓居然还有这么看低自己而诚惶诚恐的样子。 “那什么,我要不先回去了吧。”方拓垂头丧气地正准备走,却听见慕雁笑道:“可以啊。” “什么?”方拓有些震惊地回头。 “我说,我们成亲可以啊。”慕雁道,“这里本来就是我们慕家的老家,我爹娘走的早,这些将士就是我的亲人,在他们面前成亲是最好不过的了。”慕雁道,“不过,方伯伯还在镇子上,那你那边是不是就有些麻烦了?” 方拓自从慕雁说了那句“我们成亲可以啊”后就愣在原地了,之后的话他一句也没有听到,直到黎玉实在看不下去了偷偷踹了他一脚,方拓才回神,“不麻烦,不麻烦,只要我一说成亲,我父亲驾着马飞着就能来。” “噗嗤!”慕雁听着方拓的话笑了出来,什么是驾着马飞着来,方拓难不成高兴傻了?! “那日子定在那天?我要好好准备准备,幸亏我带的银子多……”方拓激动得在众人面前来回踱步,“喜字一定要的,还有嫁衣,一定要最好最好的,酒席要办个三天三夜,珠宝也要,还有……” 慕雁听着方拓越说越没谱的话,果然败家的本性还是没有变。 “日子的话,十日之后是个好日子,不如就那天吧,正好这两日我们也能准备一下。”李大夫笑道。 “行的行的。”方拓连忙应到。 众人听见这事就敲定了,一时激动不已,打趣声此起彼伏。方拓得意洋洋地接受众人的打趣。慕雁虽然相比寻常女子确实有些大大咧咧,但也受不了在大庭广众之下接受众人的调侃,实在有些羞,只说了几句便回去了,惹得将领们又是一阵嬉笑。当晚方拓就写了信让人加急送了回去。 “姐夫,慕将军都成亲了,你和我姐要怎么办?”黎松这话一出,傅峰这桌人顿时齐刷刷地看向了傅峰,继而连三地说道:“对啊对啊,傅大哥你和黎姑娘的事我们都听黎松说了。” “这事虽然是你做得不地道,伤了人姑娘的心,但是黎姑娘当初照顾了你这么久,肯定心里还有你,都说好事成双,你要不要今晚上有再跟黎姑娘说说?” “哎哎,实在不行,咱们就负荆请罪,就跪到黎姑娘愿意原谅你为止。” “就是就是,那荆条牢房就有,不行我给你拿来。” “哎哎,对对,去拿来去拿来。” 喝的有些醉的将士说一就是一,直接起身去抱来了一堆荆条,看得黎松一愣一愣的,“哎,姐夫,你不会真的要这么做吧、我姐不是都、那什么,我觉得不是很好、” “哎哎,你小孩子懂什么。”抱着荆条的将士将荆条直接扔给了傅峰,对黎松说道,“这所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今晚上多好的机会啊,错过了可没有了。” “多谢各位老哥关心,但是我和阿玉的事情还没到时候,我其实准备、”傅峰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另一个将士打断了,“什么时候不时候的,都是懦夫的借口!想要说什么时候说都是好时候,你可别说这些屁话了。” “哎哎,黎姑娘走了走了,快快,快去!”傅峰身边的将士看见黎玉离开了席位往外走,连忙推着傅峰让他赶紧走。 “哎哎,正好正好,快快快。”其他人跟着附和, 傅峰就这么抱着一堆荆条被那群人推出了酒席。 而黎玉走在回去的路上,忽然听到后面一阵吵闹,回头就见傅峰无奈地抱着一堆荆条看着那群躲背后在一旁给他加油打气的‘好友’们。 “你这是?”黎玉疑惑地看着傅峰却见他手上居然被荆条划出了一道道细小的伤口,眉头顿时一皱,“你的手没事吧?” 傅峰刚想说没事,却忽然想起来刚才那句话“什么时候不时候的,都是懦夫的借口!想要说什么时候说都是好时候”,到嘴边的话顿时转了个弯,道:“有、有事,你能不能、能不能帮我上个药?” 黎玉听着傅峰不同寻常的话更加疑惑了,“你没事吧?” 傅峰摇了摇头,但看着黎玉站在原地眉头紧锁的样子,顿时有些后悔方才的举动,阿玉她是不是不愿意啊? 黎玉看着傅峰陡然失落的样子,心里的疑惑更大了,想了想,说道:“那你先回去等我一下,我去李大夫那里拿些药回来。” “哦、哦,好。”傅峰有些恍惚地看着黎玉答应了,懵懵懂懂地走回了黎玉住的屋子。 待傅峰放下了荆条坐了下来才回过神来,周围都是黎玉屋中独有的淡淡清香,让傅峰一下子紧张了起来。一会儿阿玉回来要怎么开口? 傅峰不禁双手摩挲起腿上的布料,若是直接开口,阿玉会不会直接赶他走?那到时候要怎么办?阿玉会不计前嫌再跟他在一起吗?是不是还是等回去之后直接找将军赐婚会比较好?还是说…… “你真的没事吧?”黎玉担忧地看着脸色比方才更加难看的傅峰。 而傅峰被黎玉的声音吓了一跳,想得太入神居然连阿玉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知道,这在他来了军营之后就没有过的事情。充满了阿玉气息的地方让他放松了警惕,若是敌军来了岂不是酿成大祸了。 黎玉看着傅峰的脸色逐渐又变得铁青,似乎有些懊悔的样子,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但黎玉并没有说话。其实刚才她去拿药的时候,心里还是冒出了一些不知所谓的期待,虽然被伤过,但是对这个人,她好像就做不到不陷进去。 黎玉轻轻将傅峰的手摊开,看着手掌上除了被划开的细小伤口还有许多早已痊愈的伤疤。 黎玉心头一颤,不论看了多少次伤疤,她还是做不到不为所动。因为透过这些伤疤,黎玉就能知道傅峰这段时间是怎么过来的。 而傅峰在黎玉摊开他的手掌的时候下意识地就想抽回,梦寐以求的触摸此时却让他有些害怕又欢喜。 两个人就这么无言相对,黎玉认真地为傅峰上药,而傅峰目不转睛地看着黎玉。 细小的伤口处理起来繁琐不已,但黎玉没有丝毫的不耐,一直小心翼翼地弄了半个时辰。 “好了。”黎玉笑了笑,正当她的手离开的一瞬间,傅峰下意识地将那手紧紧握在手心里。 那一瞬间傅峰显现出来的慌张被黎玉捕捉到。黎玉抿了抿唇,但也没有先开口,她其实也不知道说什么。被傅峰抓住的一瞬间,她脑子就乱了,熟悉的温度让她忽然就想起了很多很多,也包括那件事情。 周围的人时不时都会劝自己,也会给傅峰说好话,但她也没想好自己应该怎么做。按照她的性子,被伤过一次肯定不会原谅他,但是她就在听到他道歉的时候轻而易举地原谅他了。当她以为自己原谅他就放下了,结果在路过虎峡的时候,还是冲动占了上风,明知道危险还是独自去找可能会留下的证据…… 她一边怨恨自己的没出息,一边又对傅峰抱有期待。那什么没到时候的理由何尝不是她不愿意面对的借口。 黎玉如此想着,眼泪却不争气地往下掉。 傅峰看着砸在他手上的泪珠,慌张地抬头就看见黎玉哭得梨花带雨的面容,顿时慌了起来,“阿、阿玉,你别哭,别哭,我不握了,我不握了。” 说着,傅峰恋恋不舍地将手松开。 “你今日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黎玉追问道。 “我、”傅峰顿了顿,双手顿时握紧,沉默了良久,才说道,“我也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好时机,但其实我也明白,‘没到时候’这种话只不过是我逃避的借口。” “什么等到做到了将军才能娶你,什么配不上你,但其实都是我现在给自己找的借口。我知道你的性子,你如果不喜欢,就算我当上了将军你也不会再跟我好。如果你真的想跟我过一辈子,你根本也不在乎我出身地位如何。” “但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傅峰抬起头看着黎玉朦胧的泪眼,用手轻柔地擦掉了黎玉脸上的泪珠,“我这个人嘴笨,也不会说好话讨你欢心,但我想一辈子对你好,只对你好,剩下的日子我也只想跟你过。” “你、能不能再嫁给我一次?” 黎玉低头看着傅峰,消散了凛冽的双眸只装着她一个人,满满的柔情同之前一模一样,但那紧绷的身子和紧握的双手还是显示出傅峰的紧张。 傅峰等了良久,黎玉都没有开口说话,快速跳动的心逐渐凉了下来,“你如果现在还没想好也没有关系,我可以等,可以等一辈子。” “我真的太没有出息了!”黎玉忽然骂道,“都说好马不吃回头草,我为什么就吊死在你这棵树上了?” “什么?”傅峰听着黎玉摸不着头脑的话,“阿玉,你、” 黎玉说道,“我不会离开守玉楼,之后也不会将银子都给你,我可能还会有事情瞒着你。你现在是有了军功的将领了,但我不允许你纳妾,我没有跟被人分享一个男子的乐趣。我也不愿意有丫鬟伺候你,你还是会跟之前一样被我‘使唤’。你、想好了吗?” 傅峰一听这话就知道黎玉是愿意的,一把将黎玉抱在怀里,连连点头道:“想好了,想好了,阿玉,我想好了。” 黎玉窝在傅峰的怀中感受着熟悉的温度和剧烈跳动的心哭了半宿。第二日方拓和慕雁看着黎玉肿起来的眼睛皆是震惊不已。 方拓咋舌道:“虽然雁儿是你好朋友,但是你也不至于哭成这样吧。” 慕雁瞪了方拓一眼,走到黎玉身边问道:“是不是傅峰的事情?我听说了,这群人真的是做事没谱,若是惹你生气了,我替他们道歉。” 黎玉笑着摇摇头。 “那你和傅峰……”慕雁说到一半,“算了,还是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了,你不管做什么我都支持你,实在不行我可以帮你打傅峰一顿,反正他不敢还手!” 黎玉看着慕雁笑道:“以权谋私可不太好。而且我们已经没事了。” “‘没事了’是指……”慕雁问道。 “就是和好了。”黎玉看了一眼一旁被昨日那群人围在中间的傅峰笑道,“我们的亲事准备回去再办。” “真的?!”慕雁惊喜道,“那可太好了。不是我说,看着你们俩这样可真的是太难受了。你们定下日子之后要告知我,我可一定要去。” “这是自然。”黎玉笑着应下。 傅峰那里也是被昨日的兄弟们一顿盘问,不过半日军营中的人就都知道了,纷纷表示傅峰不仗义,竟然偷偷有了媳妇儿,还说不管他在哪里办,他们都要去,一定要闹洞房,直到傅峰挨个都应下才罢休。 ☆、第七十二章 好事成双,傅峰和黎玉的婚事成了,再加上这几日一直操办着方拓和慕雁的婚事,军中热闹非凡。 今日正当方拓带着人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从外面回来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一队来真不善的队伍骑着马飞奔而来。 跟着方拓一同出去的将士顿时放下手中的东西,将方拓围了起来,严阵以待,生怕是漏网的敌军突袭。 但当那人骑着马走到面前时,方拓震惊地喊了一声,“爹?”他送出信不过四日,他爹怎么来的这么快? 方拓有些疑惑地打量着翻身下马的方岩,问道:“你真的是我爹?” 这话刚一说出口,就见方岩本就铁青的脸色更加黑了,冲到方拓面前直接一巴掌糊到方拓头上,“你这个臭小子,还敢说话!你看看你这都是办的什么事?!” 行了,这一巴掌方拓就立刻认出来这人肯定是他爹,连忙拽了两个士兵挡在前面,道:“爹爹,这可是在外面,在你儿媳妇儿娘家人面前,你好歹给我留点儿面子啊!” “你还敢说!我今天不打死你这个臭小子!”方岩看着方拓还敢躲,气得追着方拓就开始打。 “爹,我怎么了?”方拓吓得掉头就跑。 方岩就一路追着他打到了军营。 “方、方伯伯,你先消消气。”慕雁给方岩倒了杯茶,看了一眼站在门前委屈兮兮的方拓,笑问道:“方伯伯,方拓他又闯什么祸了?” 慕雁不提还好,一提方岩心里面的怒气又冲了上来,“你看看他都干了什么好事?在军营成亲,亏他想的出来!” 慕雁也没想到是这回事,难不成方伯伯是不同意? 方拓看着慕雁脸色微变,顿时跳脚,“爹,你说什么呢?我怎么不能娶雁儿了,我告诉你,我这辈子就想娶雁儿,别的人我一个也看不上。” 说完了,方拓连忙去看慕雁,但是奈何慕雁却完全不看他。 方岩听了方拓的话也意识到他的话似乎起了误会,连忙看着慕雁解释道:“雁儿,我不是不同意这件事情,你当我们方家的儿媳,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我们家这臭小子也就你能压得住他。” “那你还在这里生什么气?”方拓小声嘟囔道,“不是你儿子我本事多,你能有这么好的儿媳妇儿吗?” “你给我闭嘴!”方岩对着方拓的语气顿时转了十八弯,骂道,“你看看你这办的什么事情?!在边疆偷偷成亲,亏你想的出来!没有三媒六聘,没有八抬大轿,你就这么把雁儿骗回来了,你还敢说!” “你慕伯伯临走的时候特意交代了要我们好好照顾雁儿,可你倒好。你看你干的这事,这不是让外人都瞧不起雁儿吗?!到时候别人会怎么说雁儿!” “本来雁儿作为女子在都是男子的军营里面就引来了不少非议,你这么做,这不是让外人抓着雁儿的小辫子吗?!这次打胜仗,京城中就有不少人嫉妒雁儿,嫉妒慕家一飞冲天,你还!你还!” 说着,方岩气得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就要去打方拓,被慕雁拦了下来,她和方拓倒是都没有想到这一层。 “你简直气死我了!”方岩将茶杯中的茶一饮而尽,瞪着方拓。他得知方拓要在边疆偷偷成亲的时候,气得差点儿晕过去,都怪他这么多年来不管教他,差点儿让他对不起已故的好友。 方拓也意识到了事情的重大,不作声。 慕雁帮方岩顺了顺气,道:“没关系的,方伯伯,我并不在乎别人说什么,而且我被人这么说,还能让上面的人放下心来,免得觉得我功高。” “雁儿,你是我们方家正经八百的儿媳妇儿,我们没偷没抢,没道理让被人这么说。”方岩看着慕雁,说道,“我们方家在京城中是没名沒势,但还不至于娶不了一个儿媳妇儿。” 说着,方岩看了一眼方拓,道:“现在知道自己配不上雁儿了吧?!早干什么去了,天天吃喝玩乐,不着四六的。” 方拓挠了挠火辣辣的脸颊,小声嘟囔道:“那赈济灾民的事情可是我做的。” “哼,你幸亏做了这么一件事情,不然你还想娶雁儿?”方岩道,“你赈济灾民的事情,我故意让人传了出去,虽然慕名而来的灾民越来越多让我们家亏损不少,但名气好歹是弄出去了。” “前段时间,县令特意找到我说皇恩浩荡,皇上想要嘉奖这次赈济灾民的富商,咱们家可是名占第一位,再加上每年皇宫采购的东西有一大部分跟咱家的生意都有联系,皇上已经想要让咱们家成为皇商,到时候也能在京城有一席之地。” “再加上你追着雁儿送军粮到边疆的事情总能让皇上对你们高看一眼,我想求一个赐婚也不算难事,虽然我们家世是低了一些,但还不至于门不当户不对。这也能给皇上一个退路,你这次打胜仗给你嘉奖多了,怕你功高盖主,给你低了又怕惹得心寒,让你嫁给一个不高不低的皇商也是一个好出路。” “真的?!”方拓看着方岩的目光顿时充满了崇拜与讨好,“真不愧是我爹!” 方岩没好气地看了方拓一眼,“你回去之后赶紧把家里的铺子都弄起来,再不学无术,我打断你的腿!” “好嘞好嘞,我保证肯定跟着爹好好学!”方拓说着冲着慕雁眨了眨眼,立刻被方岩锤了一下脑壳,“就从你不着四六的举止开始,从今以后,你给我老老实实的,少给我弄一些弯弯道道!雁儿啊,你给他单独安排一间屋子,跟我挨着,我看着他!你少往雁儿屋子里面跑,坏人家名声!” “不是吧,爹?!”方拓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爹。 方岩哼了一声,端起慕雁新添的茶喝着,对方拓的‘诉苦’充耳不闻。 而慕雁在一旁忍笑忍得辛苦。 “这么说来,你们也要回去才能办了?”黎玉看着笑趴在桌子上的慕雁笑道,“你可别幸灾乐祸了,我看方大少爷方才一脸人间毫无留恋的样子,小心他之后‘报复’你。” “他倒是敢!”慕雁擦了擦笑出来的眼泪,双手握住黎玉的手,道,“其实我没想到方伯伯会为此事特意来,这么远的路,他、” 慕雁说着眼眶就红了起来,“我也是越来越没有出息了,爹爹在的时候都不哭,等他走了,三天两头哭一回。” “你爹在的时候你不愿意让他挂心你才让自己遇到事情不哭,”黎玉道,“现在有人让你不必故作坚强,这是好事啊。” “我也觉得,我没有选错人。”慕雁忽然想到了什么,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但是似乎有些对不起傅远。” “感情的事情哪有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黎玉道,“这件事情我已经跟傅峰说过了,傅峰说傅远看着弱不禁风,但性子比谁都倔,如此选择对你对他都是最好的。” 慕雁沉默了良久,点了点头,随后又问道:“那你对严瑞是怎么回事?之前你同我说跟傅峰和好了,我就想问。说实话,我曾经有一段时间以为你已经‘移情别恋’了,费尽心思地让严瑞给傅远治病,还频繁去他爷爷那里献殷勤,若不是看到何涛说傅峰的时候你脸色骤变,我真的以为你喜欢上他了。” “不是不是不是,”黎玉连连摆手,道,“我只不过是想要报他当初救我一命的恩情罢了,而且我也觉得他其实是喜欢医术的,从他给我治病的时候我能感受得到。因此,我就想弄清楚这件事情,我觉得这么一个人才耽误在守玉楼里面可惜了。” “那你对他真的没有……”慕雁还没有问完,就被黎玉打断了,“没有,没有,你可别乱说啊。” 慕雁还是第一次看着黎玉红着脸这么慌张的样子,打趣道:“看来你跟傅峰是真的和好了,瞧你这样子。” “你可别打趣我了,你现在不也是、”黎玉话还没说完,就听到门外传来一声响动,慕雁立刻闪身推开门,“谁?!” 然后就看到黎松和傅峰有些无措地站在门口。 “……你们刚才听到多少了?”慕雁问道。 黎松看了一眼脸色有些难看的傅峰,咽了咽唾沫,“是听、听到了一些……” 黎玉听此,懊恼地瞪了慕雁一眼。 “……那什么,我还有军务没有处理完,我先走了。”慕雁趁机就跑。 黎松看着慕雁逃了,也连忙说道:“那什么,我还要准备回去的东西,那个,姐,姐夫,我也先回去了。” 说完,黎松立刻离开了,只留下黎玉和傅峰面面相对。 黎玉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刚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就听到傅峰道:“没事,我不在意。” “真不在意?”黎玉看着傅峰的脸色,感觉跟他说的话完全不是一个感觉。 傅峰这下不说话了。 黎玉看着傅峰脸色铁青还妄图装作没事的样子,忍不住笑出声,以前都是傅峰的烂桃花一朵朵,难得一见傅峰居然有吃她醋的时候。 黎玉拉着傅峰的手让他进来坐。傅峰也就任由着她拉进来,待黎玉将他按在座位上的时候,他心头的那点儿酸气儿也消散得差不多了,将黎玉的手握紧,道:“没事了。” 黎玉看着傅峰恢复如常的脸色有些哭笑不得,她都还没说什么,这人居然自己把自己哄好了。但黎玉还是做到了傅峰的身边,道:“我想我回去之后,严瑞应该就会从守玉楼离开了。” “嗯。”虽然傅峰刚才已经不生气了,但听着黎玉对他的解释心里还是跟抹了蜜一样。 ☆、第七十三章 夜幕星辰,湖水倒影着天上圆月,严瑞站在湖边看着那湖水不知道在香舍呢么。 “他们马上就要回来了。”傅远从严瑞身后走来。经过严瑞的针灸配合着药汁,他现在已经可以同常人一般行走了。 “我听说了。”严瑞看了一眼傅远道,“我准备离开了。” “我想也是。”傅远淡笑道,“都是天涯沦落人,自是心意相通。” “怎么?你也要走?”严瑞问道。 “我想让严大夫带上我。”傅远道,“严大夫对我的恩情,我还没有报答,而且我确实对医术十分喜爱,可能是因自己被病痛这么已久,知道了那种无力的痛苦,所以想要帮助更多的人。” 严瑞皱眉看着傅远,“你大哥应该就快要回来了,你留在此处不是更好?” “严大夫的爷爷不也在这里?”傅远反问道,“我想我们都清楚自己为什么要走。” “但学医这条路可不好走。”严瑞看着湖面,思绪逐渐飘远,“我从小就被成为神童,尤其在药理方面,在我十岁的时候我就能独自给人看病了。但是我在我十二岁的时候却将人治死了……” “因为用错了一味药,导致那人的病情加重,当天夜里就走了。我当时才明白大夫不同于客栈跑堂的,不同于那卖糖人,不同于那砍柴打猎的,他们的手上都是一条条鲜活的生命,一时不察就可能断送一个人的一世。” “我也是从那时开始害怕了,觉得自己手上沾满了鲜血,自己跑到了这里当了一个跑堂。我爷爷看我这么堕落的样子也十分心痛,但是我还是鼓不起勇气来。我那时做梦都是那人喊着我的名字,问我为什么用错了药,是不是不想救他。” “黎玉她是一个很奇怪的人,”说到此,严瑞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勾,“当初她一身泥地冲进来问我能不能帮她找大夫,我当时并不知道她为什么知道我同我爷爷的关系,这关系只有玉娘和叶枫知道。我本来想拒绝她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从她的身上看到了那个抓着我问为什么用错药的人的身影。” “我就稀里糊涂地带着她去找爷爷了,然后就被人误会了,还害得她被扫地出门。” “之后在医馆,她不知道为什么就只肯让我治,我不愿意治,她就真的不吃药了,后来……” 严瑞脸上那淡淡的笑意就消失了,“后来我就自作多情了,她不过是想要报答我救她一命的恩情而已。” 傅远站在一旁静静地听完了,才说道:“那严大夫之后可否带我一起?” 既然亲事并不准备在边疆办,再加上京中那边已经传来了消息,慕雁便直接从边疆回京了。 而黎玉他们也直接回了镇子上,等着慕雁她们回来。 黎玉刚到守玉楼就听到伙计们说严瑞和傅远昨日已经离开了。 “严小大夫说想要重操旧业,而傅远似乎是想跟着严小大夫学医。”伙计解释道。 “严小大夫?”黎玉有些疑惑,在她走之前严瑞似乎只给傅远治病,而且严瑞一直也不太愿意让人提起大夫这两个字。 那伙计听出了黎玉的疑问,笑道:“有一次我拉肚子了,疼了好几天,被严瑞看见了就给我开了药。之后楼里的伙计就陆陆续续找他看病,没想到他照单全收,后来慢慢这名声就传出去了。” “原来如此。”黎玉听此笑了,心里顿时松了口气,如此看来严瑞应是解开了心结了。 “那什么,掌柜的。”伙计小心翼翼地看着黎玉,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那个,你不要伤心,严小大夫他可能就只是出去游历一段时间,过几日可能就回来了,他心里肯定还是有你的。” 黎玉听了这话,连忙摆手解释道:“不不不,我跟他之间没有什么,你想多了。” “但是楼里面的人都这么说。”伙计道,“昨晚上因为这事,我们还劝过严小大夫,但谁知那严小大夫连听不听,把我们可气得不行。” “不不不,你们真的是误会了。”黎玉抿了抿唇,解释道,“其实我不久之后就要成亲了,我跟严瑞之间真的什么也没有。” “成亲?”伙计有些惊讶,“跟谁啊?” “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黎玉卖了个关子,倒不是真的不想告诉他们,只不过她同傅峰的那一段事情楼里面的人都知道,怕惹到不必要的麻烦便还是等傅峰从京城中回来之后再说吧。 伙计见黎玉这么说,心里虽然好奇但也没有追问。往后的日子黎玉也像一个没事人一样,倒让他们有些疑惑黎玉这话到底是真是假,是不是故意强撑着。 不过黎玉这边毫无动静,方拓那边可算是大张旗鼓了,恨不得让全镇上的人都知道他方拓要娶慕雁了。 “我呸,”李茂看着方拓忙里忙外,道,“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也不知道那慕姑娘是不是眼瞎。” “我这坨牛粪最起码也比那没人要的牛粪好多了。”方拓早就看到李茂那人了,他可没忘记他们之前的过节,话中明里暗里嘲讽他。 “你说谁没人要?!”李茂冲到方拓面前,刚想动手,但又想到了什么,戏谑地看着方拓道,“人慕姑娘现在可是大将军了,回不回来还不一定呢,你现在这么急地张罗婚事,若是成亲之日连新娘子没到场,我看你怎么办!”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 。”方拓转过头继续看着仆人们,对李茂的话丝毫没有往心里去。 “怎么不敢看我?心虚了?”李茂幸灾乐祸道,“我就说你、” 李茂正说着,街头忽然传来了一阵吵闹。 “哎哎哎,县令来了,好大的阵仗,这是要干什么?” “不知道,这吹拉弹唱的,真热闹,难不成有什么喜事?” “哎,你看领头的那个人好像是慕姑娘吧。” 方拓一听这话立刻窜了出去,挤到了人群当中,只见慕雁一身劲装骑马走在最前方,身后是傅峰他们。慕雁神情严肃,一股凛冽的气势在这些人中弥漫,配合着最外侧那些人的吹拉弹唱倒是有几分让人侧笑。 方拓真在原地,眼瞧着慕雁似乎是往自己方向走了,连忙掉头就往回跑,边跑边让人赶紧回去备车。 方岩在家中就听到了外面的热闹,听仆人说到了慕雁顿时明白是怎么回事,立刻让人整理衣衫,派人去找方拓,他站在门口等着。 不过片刻,那队伍便从街角转了过来,县令见到方岩立刻上去问好,“方家这次可是飞黄腾达了,到时候可不要忘了我们父老乡亲了。” 方岩笑道:“县令这是说哪儿的话,我就是一个做买卖的,不过我家那小子同慕姑娘情投意合,这两人也是不容易啊。” “就是就是,这姻缘也传到了皇上耳朵里,这不亲自给她俩赐婚,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县令说着往后一瞧才发现方拓好像不在,“方大少爷好像不在啊。” “他一早就去铺子里面了,这次去了边疆回来倒是长进不少。”方岩道,“我已经派人去找他了。” “方大少爷之前就是一表人才,愿意上进也是极好的。”县令笑道,“不过这那可要快些,别耽误了好时辰。”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方岩说着就又派人去找。 正在此时,慕雁他们已经来到了方家门前,见到方岩便翻身下马,行礼道:“方伯伯。” 方岩见此,连忙回礼,道:“慕小将军礼重了,我这怎能受的起。” “方伯伯这是说哪儿的话。”慕雁刚说完,就见一辆马车从旁边飞奔而来,在方家门口紧急停下,还未等到县令训斥这马车乱闯,就看见方拓急急忙忙地从马车上面下来,半路还被绊了一跤,差点儿摔倒。 方岩见此,脸立刻就沉了下来,但看在周围都是百姓的份上并没有当场骂出来。 方拓抬头看到这么多人也是吓了一跳,连忙整理整理了自己的衣裳,轻咳了两声,走到方岩身边。 “好了,这下人也到齐了。”县令说着,就从后面多人抬着的轿子里面将圣旨请了出来。 周围百姓一片哗然,紧跟着慕雁他们跪了下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慕家嫡女慕雁闭月羞花,英勇刚烈同方家嫡子方拓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特此赐婚,愿两人喜结连理,比翼双飞,钦此。” “皇上说慕将军回来得也匆忙,就不定日子了,但是要好好操办。”县令道,“你们快快接旨吧。” “谢主隆恩!”方岩带着方拓齐齐喊道。 方拓小心翼翼地接过圣旨,双手紧张害怕得都有些抖。 慕雁扶着方岩站起来,方岩拍了拍慕雁的肩膀,他刚才确实有些腿软。随后方岩对着众人说道:“今日大喜,我们方家的店铺全都三折出售,让大家也沾沾喜气!” 方岩这话一出让刚才还没缓过神来的老百姓又是一阵欢呼,恭贺的声音源源不断。 “哎哎,守玉楼那边说,今日为了庆贺慕将军和方大少爷的事情,去吃饭不要钱!” “真的假的?!” 慕雁一听这话笑了,看了看站在她身后的傅峰和黎松道:“你俩要不先回去,跟黎玉说一声?” 傅峰和黎松双双抱拳行礼道:“多谢将军。” 说完,两人翻身上马,带着自己的赏赐就往守玉楼走。 百姓中有不少人知道黎松和傅峰同黎玉的关系,急忙跟上,免得错过什么好事。 守玉楼里面,黎玉正看着玉娘和叶枫的来信,刚才来吃饭不收钱的话一出,楼里面便挤满了人,好不热闹。 玉娘在信中先是训斥了她不顾自己安慰,居然跑到边疆,随后却又说这也是随她,带着几分胆量。看到玉娘问及傅峰同自己的事情,黎玉嘴角不自觉勾起,在回信中写道:好事将近,不知玉娘能否回来? 正落笔,门外就传来了吵闹的声响,抬头就见傅峰和黎松下马从门外走来。 “阿玉。”傅峰从门外向黎玉走来,短短的距离却如同走过了这段时光的点点滴滴,似从前那般又不似从前那般。 黎玉站在原地,静静地等着傅峰走到她身边。 傅峰走到黎玉身边,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纸和一小包用碎布包起来的包裹,递给了黎玉道:“傅远的事情我听说了,他自有了自己的决定,我们总不该拦着他。关于给傅远治病的钱,我在战场上挣得钱已经够了。之前就派人送去了医馆和李大夫那里。” “这些是剩下的。”说着傅峰指了指那张纸道,“这是皇上的赏赐的良田和宅子,还有黄金。”随后傅峰又将那包裹打开露出里面金白交错的银两,道,“这是我从战场上挣回来的钱。” 傅峰看着黎玉张了张口,又抿了抿唇,似乎有些紧张,看着黎玉深吸了一口气道:“这些作为聘礼,你能不能再嫁给我?” 这话一出,楼中吃饭的人顿时停下了筷子,静静地等着黎玉的答复。 但就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道带着几分娇媚的声音,“峰哥,你回来了啊。” ☆、第七十四章 楼中的人齐齐往外看,就见一位身姿绰约带着几分韵味的女子站在门口。 王岚?黎玉见到门前的人无奈地一笑。她同傅峰的事情真的走到哪儿都能有她。 黎玉看着王岚精致的妆容但也掩不住那眉目间憔悴的样子,摇了摇头,转头看向傅峰。 傅峰看到王岚的那一瞬间便流露出了一丝厌恶,但又被他很好地掩藏了起来,毕竟听说王岚在钱掌柜那里还挺受宠的,他不能刚回来就给黎玉找麻烦。 王岚走到傅峰身边,那浓郁的香气让傅峰忍不住往连退了好几步,站在了黎玉身边。 王岚一眼就看到傅峰手里拿着的银子,顿时眼睛都放了光芒,看向傅峰的目光中顿时充满了勾人的意味。那钱掌柜说的好听,但自从她嫁过来不过半个月,他就对她腻了,往里面又抬了一房小妾,她使了浑身解数才将钱掌柜又勾回了自己房中,但也是不过一个月的时间,钱掌柜就又走了。 她仿佛就是青楼里面的女子,舞骚弄姿只为了让那混账进自己的房,因为她在最开始的时候就看明白了,钱越多的家里越会看人脸色。钱掌柜只要不来她的房中,她受到的待遇就一落千丈。 但来来回回这么多次,早就耗尽了她的心力,哪还有什么心思来黎玉面前炫耀,更何况守玉楼越开越好,她心里极为不甘心。正巧这时她听说了她峰哥挣了军功回来了,这对她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当初她能搅和了峰哥和黎玉那人的婚事,这次肯定能让峰哥救自己于水深火热之中。 王岚看都不看身边的黎玉一眼,双眸紧盯着傅峰,几分娇媚几分委屈地说道:“峰哥,你这一走可是好长时间,我当初成亲你都没来,也不知你在军中过得如何?可有受伤?” 傅峰一听这话眉头皱得更紧了,黎玉倒像一个没事人一样站在一旁。 若是这事搞砸了,黎玉永远都不可能嫁给傅峰了。就在黎松都为傅峰捏一把汗的时候,哪想到傅峰却连王岚的话都没有接,双眸只盯着黎玉道:“你还没有回答我。” “什么?”黎玉没反应过来。 傅峰指了指那‘聘礼’,黎玉立刻就明白了,但是黎玉又看了一眼脸涨得通红的王岚。 “你不用顾及其他人,我曾经错过一次就不会错第二次。”傅峰看着黎玉道,随后又从怀中拿出了一张纸,上面似乎沾着血迹,“我知道回来之后说不定会遇到这种事,所以早在之前我就在将军面前立下了军令状。”这是他同慕将军之前作下的约定,他也很高兴阿玉有了很多真的疼她关心她的人,所以当场就写了。 说着,傅峰将那张纸交给了黎玉,上面就写了一句话,“若是自此之后做了什么对不起黎玉的事情,不得好死。” 傅峰见黎玉看着那‘军令状’脸沉了下来,心情顿时变得忐忑,顿了顿小声说道:“你如果还不放心,我可以答应你之后都不跟别的女子说话,你跟你说,行吗?” 黎玉一听似情话的话,顿时羞得通红,瞪了傅峰一眼,见傅峰有些无措地站在原地,就仿佛还是最开始的那个心里只有她,情话一本正经说出来不脸红的傅峰。 黎松见此就知道这事成了,忍不住偷笑他姐难得一见的娇羞。 黎玉轻咳了两声,故作镇定地说道:“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可别反悔。” 说着,黎玉就将那纸和碎布包裹收入了怀中,算是答应了。 傅峰顿时高兴得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想去抱黎玉但又觉得大庭广众之下黎玉肯定会害羞,只能站在原地傻笑。 黎玉看着傅峰高兴得不知所以的样子,忽然想起来玉娘在之前说得一句话,‘若是有一个人因为你的一句话而高兴的像个孩童一般,那他肯定很喜欢你。’ 一直在一旁被人无视的王岚此时气得羞得脖子都红了,伸手就要去拽傅峰的衣袖却被黎玉一巴掌打掉了,黎玉挡在了傅峰的身前,道:“这位‘有夫之妇’,我想傅峰刚才说的话已经很明白了,他不跟除了我之外,别的女子说话。” 黎玉特意强调了‘有夫之妇’几个字,“所以你有什么话就跟我说就行了,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可对我未来夫君的名声不太好。钱掌柜大不大度我是不知道,我是很小气的。受不了我夫君跟别的女子拉拉扯扯。” “若是一不留神再给你‘扯掉’一个袖子,说不定还会被讹上,娶一个不知道被人碰了多少回的女子,那我未来夫君岂不是很亏?” 说着,黎玉看了一眼傅峰,傅峰立刻连连点头,黎玉顿时笑出了声。 “你、你!”王岚脸涨得通红,眼眶微红,一副被欺负惨了的样子看向傅峰,道,“峰哥,我不是,你是知道我的,我们从小长大,我是什么样子你还不知道吗?你怎么能让别人这么说我?!” 傅峰看了一眼黎玉,见黎玉点了点头,才说道:“但是我觉得阿玉说的有道理。” “峰哥,你!”王岚听到周围的人发出的阵阵低笑,气得眼泪顿时掉了下来,哭着跑了出去。 迎面正好碰上了准备进门的方拓和慕雁,眼瞧着王岚就要撞到方拓身上,方拓立刻跳到了慕雁身后,仿佛王岚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眼睁睁地看着那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子跑过去。 慕雁双手环抱看着一副惊魂未定的方拓,笑道:“怎么,不心疼一下?” 方拓立刻讨好地凑了上去,道:“娘子,说什么呢,我是那种人吗?” 好戏看完,众人又立刻还是热闹了起来,刚才所看到了一幕也成人们吃饭时的聊天的头等大事。 方拓进门就拍了拍傅峰的肩膀,道:“哥们,你刚才做的真对!咱们遇到这种情况可千万不能搭话,一搭话就掰扯不请了。这女人啊都跟水做的一样,动不动就哭,到时候咱们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我、哎哎哎,” 慕雁揪着方拓的耳朵道:“你在跟人传授什么歪门邪道,人家可比你正经多了!” “都来了,”黎玉招呼着慕雁就要往里走,“今天给你们露一手!” “好啊,这正好,我、”慕雁的话还没有说完,门外就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 众人回头就看到许氏和黎珠一身打满补丁的衣裳,哭喊着冲了进来,直接扑倒在黎松的脚边,“儿啊,我的儿啊,你可算回来了!” 真是一波刚平,一波又起。黎玉有些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 黎松看着苍老不已的许氏,从军前的情景一时间都涌入了脑海,不动声色地将脚往后挪了挪,但没想到许氏却直接抱着他的脚号啕大哭。 “儿啊,你可让娘想死了,你知不知道我每天都在担心,你说你要是在战场上出了什么好歹,可让我和你妹妹怎么过啊?你弟弟前段时间被人打死了,到现在没有人去讨回公道,你妹妹也因此被夫家赶了回来,你若是再出了什么好歹,你可让娘怎么活啊?” 黎玉听到这话眉头顿时皱紧,她怎么记得临去边疆的时候这家人活的好好的?别是骗黎松的吧? 方拓看出来黎玉的疑惑,小声说道:“这事我知道,黎松走了之后,许氏家里面就一直不好过。实在没钱吃饭了就让她小儿子去干活,但他小儿子嫌活太累了,不愿意干就干起了偷鸡摸狗的勾当,结果被人抓到,当场打死了。” “许氏非要去讨个公道,但没想到顺着这事查出了那个,黎什么偷了不少钱,好几十两银子的东西,然后两边人就争执不下。要追究打死人的责任,就先还钱,最后两边就这么不了了之,不还钱,但也不追究了。” “不过,听说这件事情传到她亲家耳朵里面了,她亲家本来就没看好这个儿媳妇儿,说是当初也是使了手段才嫁过来的,她们家要脸的,当初就吃了这个闷亏,现在赶上这个时机就把人给休了,说是门风不正。” “你这消息挺灵通啊?”慕雁有些惊讶地看着方拓。 方拓得意一笑,“那是,这成为将军的夫君可不要有点儿作为吗?” 黎松自然也是听到了方拓的话,看向许氏他们的目光中带着难以言喻的情愫。黎玉想了想,拽了拽黎松的衣袖小声说道:“其实你刚走的时候,许氏就来闹过一回。” 黎玉顿了顿,但还是如实地告诉了黎松,“为的是你入军发的银子。” 黎松听此,垂着的手顿时握紧,那是他想要用命换来的银子,是说明了要给他姐的。 黎玉见此,握了握他的手道:“你放心,那银子我没给她,这是你的银子,我替你好好保管着。而且,我……我当时让慕雁做了见证,将我们俩从他们家的户籍上除名了。” “你不用担心,之后慕雁又找县令给我们单独办了户籍,不会有事。”黎玉说道,“你……你若是不愿意,可以不用强求。” 黎松顿时明白了黎玉话中的意思,许氏也是听到了黎玉的话,心里暗骂这个贱蹄子坏事,哭喊道:“儿啊,我生你养你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离你这么远,你说你当初一声不响地走了,可想过我了吗?!都说母子哪有隔夜的仇,我、我、” 许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黎松看着没有说话。 黎玉也没有强求他,黎松心地善良,也念旧情,许氏怎么说也是养了他这么多年,当初是她自己决定将黎松除了名,现在黎松回来了,对这件事情认不认可还是需要他自己来决定。 “儿啊,你跟我回家去好吗?我们全家吃顿团圆饭。” “那带我姐吗?”黎松忽然问出这句话让许氏一愣,“如、如果你姐愿意,那、那自然是好的。” 这话说得十分勉强,黎松自然是听出来了,随后黎松又说道,“其实我根本没挣多少军功,因为我年龄比较小,军中的老人都是十分照顾我,这次回来也是因为慕将军念及我家在这里所以才带我回来的。” “我姐当初在军营帮我不少,我跟你们回去,我姐说不定就伤心了,”黎松从怀中掏出了一包同样是碎布包裹的银子,里面金的白的色泽让许氏看着眼直直的。 “既然如此,我总归要感谢我姐这段日子来的照顾,”说着,黎松就将这银子给了黎玉,“这是我身上所有的银子,就算我给姐的谢礼和份子钱。” “别!”许氏眼瞧着黎玉要接过那银子,连忙出声制止。 黎松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凛冽的气势顿时迸发出来,道:“你若是想要这银子,我可就不能跟你回去了,毕竟总要有一样给我姐。” 黎玉听此十分不赞同地皱了皱眉,黎松怎么能把自己跟银子相比,他并不是一个物件,让许氏挑选。但是黎玉也明白黎松此举的用意,但是她想结果可能会伤到黎松的心。 “那你、那你之后还去军营吗?”许氏憋了半天问道,“你之后准备怎么办?” “边疆已经安稳了,我们都没事干了。”黎松道,“回来之后可以在军中挂个闲职,然后自己找些活干。” “那、那就说没有俸禄,你、你还是要自己出去干活?”许氏道。 “对。”黎松点了点头,然后就把手中的银子往黎玉怀中推了推,“姐,你、” 还未等黎松说完,许氏就跳起来说,“ 不行,你不能把这仅剩的银子给她,你让我们往后怎么过啊?!” “我们可以自己出去找活干,我回家之后肯定会让你们轻松些。”黎松如此说道。 “不行!”许氏激动地大吼了一声,引得周围的人指指点点。许氏尴尬地笑了笑,解释道:“那什么,你姐开这么大的酒楼也不差这些钱,你弟还等着这些钱去下葬呢。你看,你总不能先紧着外人吧,咱们自己家的事情还没有弄完呢。” 慕雁一听这话就不满了,许氏什么德行她上回早就看的明明白白,她也知道黎松试探的心思,直接出言道:“我们军中将士不干没心没肺的事情,一句话,要儿子还是要钱?要钱,就立刻拿着钱滚出这里,要儿子,我立刻带着你去办户籍。” 慕雁话一出,许氏脸色顿时变得就不好看了,“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说着,许氏看了黎松一眼,却见黎松也不说话,似乎是在等着她答复。 黎珠也算看明白了,这些人就是想让她们二选一,相比于那个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捡回来的哥哥,她还是觉得银子最喜人。 黎珠便拽了拽许氏的衣裳,道:“娘,我弟还在那儿等着银子下葬呢。” 许氏一听这话就知道黎珠的意思了,瞪了黎玉一眼,伸手拿过了那包裹也不装那副样子了,拿着钱就走了。 黎松看着许氏头也不回地走了,苦笑了一声,傅峰拍了拍他的肩膀,黎松道:“其实我早就已经想到了。” 黎松用袖子擦了擦眼角渗出来的泪,道:“若是我这副样子被军中的兄弟看到了,肯定要笑话我了。” “姐,这银子你还是拿着吧,放在我这里我也没什么用。”黎松见黎玉要将这银子还回来便道,“我今天还想吃糖醋鱼。” “行嘞,想吃什么,姐都给你做。”黎玉笑道。 之后黎玉他们在楼上的雅间欢欢喜喜地吃了一顿久违的团圆饭。 ☆、第七十五章 之后的日子,方家和守玉楼就都在忙活成亲的事情。慕雁和黎玉两人想要在同一天操办,互相蹭个喜气,但是方拓和傅峰却都不愿意。 “为什么?”慕雁有些不满地看向方拓。 “那什么,”方拓脸有些红,“成亲这么大的事情,怎么能和别人一起呢?自己的就是自己的,我才不要跟别人一起。” 慕雁看着方拓一副自己的东西被别人觊觎十分不满的样子笑道:“你是小孩子吗?” “反正我就是不愿意!”方拓如此说道。 而黎玉也是没想到傅峰居然也会不愿意,“你也是这么想的?” 傅峰看了看黎玉,点了点头。 黎玉也是哭笑不得,同慕雁无奈地对视一眼。 “那就还是分开?”慕雁和黎玉两个人一起说道,说完两个人都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 如此,两个人的亲事便定下来分别操办,慕雁选在了六月,而黎玉选在了九月。 慕雁成亲那日,县令带着大小官齐齐到场,热闹非凡。皇上赏赐的嫁妆从街头一直走到了街尾,方拓也是一个爱炫耀的,带着慕雁将镇子转了三遍才肯罢休。到了晚上闹洞房后,方拓严令让仆人们将婚房守了里三层外三层,绝对不允许外人来打扰他们洞房花烛夜。 而黎玉这边就简单了不少。黎玉并不想大操大办,而且李华有了,每天挺着大肚子给她操办,虽然李华没觉得有什么,每天欢喜得不得了,但黎玉实在不忍心。 听楼里面的仆人说,李华在得知她跟傅峰要成亲的事情当晚就去找了傅峰,具体说了什么她虽然没有听到,但也能想象得到,黎玉只觉得心里真的十分感激李姨为她所做的事情。 而成亲的当日玉娘和叶枫都赶了回来,黎玉将她们奉为上宾,在她们面前成了礼。 晚上,黎玉一身精致的嫁妆端坐在床边,脸上因为刚才闹洞房羞得有些红,傅峰坐在黎玉的身边,道:“我们之前也是九月的亲事,但我没有好好珍惜,这次我会一辈子对你好的。” 黎玉看着傅峰无比认真的样子笑了,转身将照旧准备好的盒子从枕头下面拿了出来,交给了傅峰。 傅峰拿着盒子有些疑惑,黎玉让他打开看看。 傅峰打开就看见大把大把的银票,“这是、” “这里一共一千六百七十二两,是守玉楼自交给我以来赚的银子。”黎玉道,“下面的是你交给我的地契还有你赚的银子,这是我现在全部的家当,若是有盈余我也都放在这里面。这个盒子我平常会锁在我梳妆台下面的夹层里,不是亲近的人都不知道。” “一共两把,我这里有一把。”黎玉从怀中拿出了另一把递给了傅峰,“这是另一把,你好好放着,你如果需要银子就从那里面拿。”黎玉道,“虽然之前是那么跟你说,但是我也明白,当初若不是因为我骗了你也不会到那个地步。” 感情之事不能只是一个人付出,也不能存在欺骗。若是想过一辈子就要真诚以待,互相慰籍,相濡以沫。 傅峰明白,她也明白。 傅峰将钥匙拿在手里,看着黎玉,重复道:“我一辈子只对你好。” 黎玉笑道:“好,我知晓了。”随后黎玉想到了什么,脸颊微红,小声说道:“那什么,时候不早了,我们该休息了。” 黎玉这话一出,顿时感受到傅峰呼吸一滞,良久之后才听到傅峰缓缓说道,“好。” 一夜良宵春色,一世白头偕老。 半年之后,黎玉就怀上了,这可把李姨高兴坏了,天天嘟囔着黎玉要好好修养,傅峰也是跟大难临头一样,将黎玉当着易碎的瓷娃娃一般,天天不让她动。 “我这两日可胖了不少。”黎玉轻轻扯了扯脸上的肉,叹了口气道,“哪儿不让去,可闷死我了。” 慕雁看着黎玉微微隆起的小腹道,“你现在可是双身子的人了,自然是要小心啊。” “哪有那么严重啊。”黎玉笑道,随后黎玉看了一眼从方才就站在一旁生闷气的方拓,悄悄问慕雁道:“他这是怎么了?” “你不用管他,这么大个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慕雁看也不看方拓,只管同黎玉说话。 不过当晚黎玉就听黎松说了,说是这方大少爷不甘心居然在姐夫的后面,这两日似乎是把慕雁折腾得不轻。 黎玉有些哭笑不得,难怪今日慕雁似乎心里有气。说着,傅峰披着寒风从外面走了进来,黎玉刚想起身去迎,就听见傅峰道:“刚下雨了,我身上带着寒气,别将这寒气带给你了。” 傅峰在门口抖了抖身子,将寒气驱走才走进来,将一直放在怀中暖着的酸梨糕拿了出来,“还热着,你赶紧吃。”黎玉今日黄昏的时候忽然想吃酸梨糕了,傅峰就赶忙去买了回来,特意挑了些刚出锅的。 “好。”黎玉拿起酸梨糕放入口中,又拿起一块塞到了傅峰的嘴里面,笑问道:“甜吗?” 傅峰因含着糕说话囫囵不清,便点了点头,将糕咽下又道:“甜。” 黎玉笑道:“我也觉得挺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