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枉啊,小师叔才是大反派》作者:诸葛明月 文案: 她莫名其妙的就把自己活成了天下第一大恶人!还被秦珏那表面上仙风道骨的斯文败类设计戴上了锁灵链,强行禁锢在他身边。 害的她不得不假装负心女,在大婚前夕抛弃了自己的小心肝儿子桑罂粟。 她的小粟儿金枝玉叶,颜冠天下,最重要的是心地善良,温柔体贴,哪哪儿都是她最喜欢的样子。 作者:“子桑阿罂粟温柔体贴?你确定?帮你回忆下?” 回忆杀: 应府谷花朝节,向来是由男子准备野餐食物,奈何子桑罂粟暴躁骄纵,愣是不服。但他爱惨了双玉,难得为她准备一回,却全部烧糊。 看着双玉自己带来的精美食物,子桑罂粟问,“你是不是不想吃我做的东西所以才准备这些?” “怎么会呢,这是给粟儿准备的啊。” 说着将子桑罂粟的食盒拿到自己面前,“这个我还是要吃的。我想吃粟儿的,让粟儿吃我的……”说话之间贴的极近,那语气极其轻佻,简直不知羞耻! 子桑罂粟红着脸一巴掌将双玉的脸按到地上,“这么多人呢,你给老子老实点!” “你想哪去了……行……我……我等人少……再!吃!饭!” “你给老子滚!” “那我真滚啦?~” “站住!” ***** 女主被迫说了一番伤人的话离开后。 子桑罂粟:“……我会改的。” *********** 秦珏一开始只记得自己要完成大业,攻打九重天,利用女主的特殊灵海。却忘了自己一世世的执著,终于修炼成了最心狠手辣的样子,步步筹谋,获取权柄,只是为了护住她而已。 *********** 双男主,大甜大虐,结局HE,站哪个男主都HE,男主身心纯洁。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仙侠修真 搜索关键字:主角:双玉,秦珏,子桑罂粟 ┃ 配角:子桑修左,钟修明,乔正清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仙风道骨大反派,人人喊打救世主 立意:看到黑暗,拥抱光明 她是天下第一大恶人 ——那小姑娘就是动用天下修士齐力缉拿的天下第一大恶人双玉? 氤氲的雾霭环绕与姚华仙山之上,巨大的岩石悬空与山巅。偶有刚孕育出的小妖或精怪初生牛犊不怕虎被满满的灵力吸引而来,闯入雾中,但听滋滋声响后,便也消失不见了。 香客们一边偷瞄一边小声议论着此刻正在打扫通天白玉阶的少女。 只见她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体态婀娜,身姿灵动,漂亮的脸蛋上还带着未曾褪去的稚气。 ——不可能啊,这怎么看也不像是会使用阵法屠杀数十万人的恶徒啊。 她好像听见了,又好似没听见。 纤长的睫毛忽闪了一下,嘴唇抿成一条线,倒是挤出了可爱的梨涡。 双玉继续清扫通天白玉阶,她瞄了眼自己被锁灵链穿刺的右手,无奈的叹了口气。 本姑奶奶什么时候受得了这种气! 奈何这些臭道士卑鄙无耻,居然用锁灵链穿刺她的整个右臂,导致她无法使用灵力不能画诀和使用阵法。 要不然就是将这姚华仙山直接给它掀了去也不在话下! ——嘘!小点声,你们瞧她右臂和右手五指,那闪着淡淡粉色荧光的金线,那可是姚华仙君的法器,当年师尊特地去请来的,就是为了压制她。 但见一条粉色鎏金的金属细线从双玉肩膀处刺入手臂,就这样进进出出穿来穿去,一直游走到手腕。 而双玉的五个指尖也被细钉穿透,细钉从指腹穿入,指甲穿出,而后五根细线连接手腕的粉色鎏金。这锁灵链设计的十分精巧漂亮,五根细钉末端还有不同的花钿装饰,乍一看还以为是姑娘们爱戴的美甲饰品。 锁灵链本是透明无色的,但因为双玉体内的灵力太过醇厚,灵力通过锁灵链流动,竟发出了淡粉色的光芒。 夜晚时分更是流光溢彩,导致她晚上根本无处遁形。 ——这就是你们没见识了吧,越是大奸大恶之徒越是长的人畜无害,你们别看她娇俏可人,心可歹毒着呢,也不知道这师尊为何心慈手软,非要留她一命,让她在这姚华仙山度化。有些人的黑心肠,是怎么都改不了的。 听闻此话,双玉攥着手里的扫把慢慢转过脸来,她看向那些饶舌的香客,展颜一笑,一脸惹人喜爱的娇憨。 今天日头挺猛,双玉鬓角的毛毛沾了些许汗,贴在脸上,在阳光的照射下她整张小脸显得晶莹剔透,四处洋溢着青春和灵动的美丽。 香客们一时间看傻眼了。 但见双玉将扫把一丢,高举右臂,伸展五指,口中大呵,“五行诀!雷!” ——救命啊! ——杀人啦! ——快跑呀! 粉色鎏金锁灵链闪了闪,自然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但双玉毕竟恶名远播,这一声吆喝吓得香客们三魂七魄差点都给散了,哪还顾得着嚼舌根,连滚带爬的进殿上香去了,只不过发生了踩踏,估计会伤几个人,免不了她又要被师尊训斥。 被双玉这么一吓唬,其他香客也不敢从这走了,纷纷绕路而行。 一时间热闹的通天白玉阶竟只剩下双玉一人。 “哎。”双玉叹了口气,扶着扫把坐在玉阶上。 她呆愣愣的看着自己的五指。 “耻辱,耻辱啊~!” 这边正自怨自艾着呢,但见通天白玉阶上缓缓而来一队人。 那走在最前头的少年长身玉立,温润优雅,身着最高阶修士的白玉广袖衫,脚踏金莲白蟒靴,腰间系着一条仙君亲自炼化的龙鳞带,头戴不留簪,如丝如缎的长发垂落在腰后,冰肌玉骨,目若朗星。 少年名曰秦珏,神秘兮兮的出现在姚华仙山已经半年有余,虽然看起来也不过十八九岁,但师尊刘晔却对他十分敬重,对外皆以师弟相称。 双玉嗤笑一声,能不敬重吗?这人年纪轻轻就一身极品法器,姿容超绝,举手投足间气度不凡。 一看就知道有很厉害的背景。 想到这,双玉叹了口气,越发自怨自艾起来,很遗憾,去年被阴了以后,师尊刘晔强行将她收为徒弟。 搞来搞去,这少年人居然成了她的师叔! “耻辱,耻辱啊~!” 但见秦珏被一众女修士围着,这也是老场面了,整个姚华仙山的修士们早就见怪不怪。不过听说这秦珏倒是没被占到什么便宜。 众女修士捧着自己新炼化的法器,或献宝或求教,叽叽喳喳吵闹不停。 这姚华仙山收徒别的不说,颜值一流。 这众女修士各个就好比那瑶池的仙娥,奈何秦珏是个不解风流的冰疙瘩。 这么多媚眼如酥的仙娥有意无意的往他身上贴,居然被他行云流水的都给躲过去了。但面子上他还表现的端雅温润,就好像这些莺莺燕燕没有搞得他很烦一样。 但双玉一眼就看出来了。 他倒是装的很像啊,像个好人似的。 天天在这扫通天玉阶练性子,双玉早就烦的透透的。 此刻见此情景,她不由得就想搞点事情,乐呵乐呵。 想到此处,但见双玉右手食指在地上写写画画。 按照她的能力,完全可以秒出阵,根本不需要临时画阵,奈何目前这锁灵链拿不掉,就这样画还不一定能画成呢。 那边秦珏目不斜视的经过她身边,一群仙娥仍旧叽叽喳喳。 双玉漏出一个坏笑,“地陷阵!启!” 十分微弱的灵力注入,秦珏脚下出现一个美丽的绿色图案,紧接着他脚下的玉阶突然坍塌出一个大坑,众仙娥直接往他身上落去,奈何这秦珏是个不懂怜香惜玉的主,居然脚尖一点,自己飞了。 仙娥们摔了个七零八落,一秒钟就反应过来是谁搞的鬼! 可双玉也不好受啊,她这边还没来得及看笑话呢,右臂就疼的抽抽了。 双玉捂着自己的右臂,疼的倒在地上,而那锁灵链发出兹兹的类似电流的声音。 秦珏负手而立,自上而下俯视着她,露出三分笑意。 “双玉,你再这样顽劣,怕是一辈子都无法取下锁灵链了。” 前一秒还疼的叽叽歪歪的仙娥们顿时看傻了,一时间差点就忘了指责双玉。 这地陷阵可是非常阴损毒辣的阵法,只要阵法精湛灵力充足,哪怕是千军万马也能在瞬息之间被埋入万米地坑,尸骨无踪! 这死丫头带着锁灵链都能使出如此高阶的阵法,看来传言是真的了。 这种恶人,真不知道师尊为什么还要让她活着,还收她为徒。 倒在地上的双玉始终笑意盈盈,但疼痛的薄汗早已浸湿了她的衣领。 “小师叔,帮帮我,疼死了。”仿佛她才是受害者,双玉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委屈。 秦珏也不忙过来,就这么晾着她。 电流声兹兹兹的不停。 双玉疼的哆嗦,最终还是扛不住。 “小师叔,我知错了,姐姐妹妹们,对不住。” 好女不吃眼前亏,先去了这疼再说。 眼前衣袂翩然而下,那绣着莲花的衣角擦过她的脸颊,这么热的天,居然凉凉的。 秦珏单膝蹲下,一手握住双玉的手腕,闭目凝神,很快滋滋的电流声便消失了。 双玉松了一口气。 果然除了师尊,秦珏也可以解开锁灵链。 “看来我这半年没白罩着你啊!小师叔!” 双玉没皮没脸的笑嘻嘻。 这秦珏突然出现在姚华仙山的时候,虽然处处行事非常得体,总端的一副世家公子做派,惹得众仙娥极其喜欢。 但师尊刘晔不知道怎么想的,还是把秦珏交给了她,说是秦珏之前的修习环境太过高雅纯粹,让他跟着双玉见识一下人性之恶。 双玉:“……” 她可来劲儿了,就按照自己的性子让他见识了三个月,师尊刘晔受不了了,终于还是收回去自己□□了。 打那以后,这还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虽说三个月中秦珏也是端雅温润,举手投足无不令人如春风拂面。 但双玉总觉得他和表面上看起来不一样,是个坏胚子。 仙娥们这才拍拍身上的灰互相搀扶着站起来。 “大家没事吧。”秦珏淡淡的问候一声,就好像方才自己一人跑开的不是他似的。 双玉翻了个白眼,制造机会给他占便宜,那么多美人给他抱,他居然还跑,温香软玉,谁不喜欢?就连她这个女人都喜欢! 仙娥们忙一脸娇羞的摇摇头,但看向双玉的时候又换了脸色。 “双玉!你居然使用这么阴毒的阵法害我们!这事决不能就这么算了,跟我们去师尊那边说清楚!” 双玉盈盈一笑,“我说姐姐妹妹们,咱们姚华仙山最注重规矩,你们只不过是最低阶的修士,而我可是师尊的爱徒,你们居然敢直呼我的姓名?” “你!”一群人中有一少女和其他人都不一样,身着粉色衣裙,看起来是山下世家大族送来修习道法的大小姐。但见她此刻憋得小脸通红,一双大眼瞪的浑圆,“你一个恶人,师尊心善,留你一命,收你为徒,让你日日扫玉阶,希望能度化你,你非但不知感恩,顽劣不堪,还拿着鸡毛当令箭,给我们摆起了架子!” 众仙娥见苏家的大小姐愿意出头,纷纷应和,“就是,就是,绾儿说的对!” 苏绾见众人都在帮自己说话,便更觉得自己有理,胸膛都挺的更高了。 双玉慢慢从地上站起来,她发出一声嗤笑,本应是带着鄙夷和不屑的,但因为她长的漂亮,倒显出几分娇俏可人。 苏绾指着双玉,“你,你笑什么?” “我笑你不自量力!”话音未落,双玉以指为爪直接扣住了苏绾的脖子!她动作极快,就像一只早就盯好了猎物的豹子。 哼,她双玉就算不动用灵力,也是有那么点花架子的。 “你,你干什么?!”苏绾吓得小脸煞白。 其他仙娥纷纷惊叫出声。 而双玉则一脸恨恨的瞪着秦珏。 “我说东君,你怎么那么不懂怜香惜玉,沾了姐姐妹妹们一身灰,自己倒是跑了。” 秦珏垂着眼,纤长的睫毛挡住了他此刻眸中的神色。 双玉见他不语,蹙起眉头,但也仅仅是一瞬,她便又笑了。明明在做着恶事,她的笑容却极自然大方,桃花眼里忽闪忽闪的,“东君,你看这美娇娥够漂亮吧?苏家大小姐,姚华仙山大香客之一。”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苏绾颤颤巍巍的问。 “我能想干什么,让你秦珏哥哥帮我把锁灵链解了,不然我掐死你!”漂亮的脸蛋逐渐狰狞,倒是有了几分天下第一大恶人的风范。 硬的不行来软的 双玉还有一个秘密无人知晓。 那便是她可以看到灵力和气力的流动。 灵力为实,可以灌输入法器或者阵法之中,甚至可以用来契约妖宠。 而气力为虚,通常会融汇为剑气,主修习剑道。 但倘若一个人气力充实,那借用气力修习道法也并非不可。 眼前的秦珏衣袂翩然无风自动,在旁人看来也不过仙风道骨一些。 但她可以清楚的看到紫色的气力自无边无际的宇宙洪荒之中缓缓汇聚而来,落入秦珏的身体里。 他拥有宇宙气海,无穷容量,可以随时调动天地之间的气力为自己所用。 只不过他们姚华仙山一向以清逸出尘自居,各个都奔着位列仙班而去,平时自我管束比较严格,禁欲系居多,通常周身循环的气力皆为无色,而道法高强的师尊则为金色。 像秦珏这种紫色她真的是第一次见。 双玉紧紧的扼住苏绾的喉咙,她甚至都能感觉到苏绾脉搏的跳动。 “东君,帮我解了吧,好不好?”她笑意盈盈,那一双桃花眼里像是盛满了一汪春水,这句话七分威胁,三分撒娇。 “苏姑娘,失礼了。”话音未落,秦珏身形一闪,也不知道他使了个什么道法,双玉但觉手感不对,自己扼住苏绾的手,居然成了抓在秦珏的后背了! 秦珏跟苏绾调换了位置! 苏绾突然移形换位,头晕目眩,差点栽倒在地,被其他女修士给掺住了。 众人刚想要斥责双玉,但看见这眼前景色,也是愣在当场。 此时双玉和秦珏面对面站着,几乎是贴身而立,双玉的五指抓在他的后背,乍一看倒像是抱着他一样。 秦珏师叔祖的后背啊,她们可是连根头发丝都没有摸过呢!就这么被她摸了去,占了便宜! 秦珏低头看着双玉,脸上仍旧不气不恼的带着三分笑,但眼睛里已经有些冷了。 “哈,哈哈……”双玉尬笑一阵,“三个月不见小师叔越发厉害了,玉儿开个玩笑,希望小师叔不要介意。” 说话间她五指还在秦珏后背上挠了挠,“痒么让玉儿孝顺孝顺您,帮您挠挠。” “没羞没臊!” “你放手!” 后面的美娇娥纷纷想要从双玉的银爪下解救出她们冰清玉洁的秦珏。 秦珏自己倒是没说什么,抓住了双玉的右臂,慢慢将她的手拿开。 而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见秦珏走了,其他美娇娥也不敢逗留,毕竟这天下第一恶人虽然被锁灵链给压制了,但坏心思多的很,还是走为上策。 见人走光了,双玉这才一脸严肃的坐在也玉阶上。 “移形换影,这小子那么年轻就使得这样好。”方才那些女修士没见识,根本就不知道秦珏使了个怎样的惊天法术,一个一个还在那馋人家身子。单说瞬间移动就已经是十分高阶的技巧,这移形换影除了瞬间移动还需要替换掉对方的位置,而对方很可能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白,两个人的身体需要一个人来操控。 能在这么短短一瞬间完成的人,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现下已经确定了秦珏是这姚华仙山上唯二能帮她解除掉锁灵链的人之一。 而他又那么厉害。 双玉张开五指,正对着太阳高举,但见阳光洒在手上,锁灵链里流淌的粉色更加耀眼。 自己这该死的链子解开之前万万不是他的对手。 如果硬的不行,那便只能来软的了。 …… 月上梢头,姚华仙山的薄雾在月光的照射下透着一股淡淡的银辉。 修士们一向休息的很早,偌大的仙山此刻一片寂静。 咚咚咚 敲门声很轻,但在这样的夜晚已经足够吵人。 房间内,已经洗漱完毕的秦珏穿着一套白色里衣,外批一件深蓝色大袖衫,衣领大敞,正斜靠在厅里的外榻看书。烛光照耀在他的俊脸,衬的人更加柔和温润,谦谦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咚咚咚 屋里的人没来开门,但双玉也觉得敲两次算够意思了,已经是君子所为! 于是她大咧咧的推开门就进来了。 这一迈入正见到斜靠在踏上的秦珏,眼前那人如云开朗月般展现,令她愣了那么一瞬。 双玉不请自入,秦珏这才放下书,抬眼看她。 双玉盈盈一笑,凑过去挨着他坐下,她长发还湿着,晶莹的水珠沿着发丝低落在夏日里单薄的衣衫上,很快就浸透了,微微贴在肌肤。 秦珏非常自然的打量了一瞬间,视线最终停留在双玉的手上。 她一手拿着木梳,一手拿着布。 秦珏看着双玉的眼睛,不明所以。 双玉将布塞进秦珏的手里,而后向他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右手。 “小师叔,这锁灵链太不方便了,我自己没法擦头发,头发总是缠进去,头皮也疼,手指也疼。这才不到一年,我都快秃了。”双玉撅着小嘴,可怜巴巴的看着秦珏。 “所以呢?”秦珏终于开口。 “嘿嘿,所以您帮帮我呀。” “帮你解了锁灵链?” “那哪能啊,只是帮我擦擦头发,举手之劳。也算是您作为长辈对晚辈的照顾,这也是人之常情。” 水滴从额头流下来,落在双玉漂亮的睫毛上,她忙眨眨眼,又落在了娇俏的唇角,她伸出丁香小舌一卷,将水珠给舔了。 秦珏的视线也随着水滴的轨迹,落在了那里,春色旖旎,尽收眼底。 但他清澈的眸子里似乎仍旧波澜不惊,没什么变化。 双玉见状勾起嘴,桃花眼一弯,尽量让自己笑的人畜无害,天真烂漫。 “哦。”秦珏应了声。 紧接着长腿一弯,一伸,将双玉从榻上直接就给踹了下去。 双玉摔的屁股生疼,因为过于吃惊而瞪着的眼睛里蒙上一层水雾。 秦珏见她这付模样,唇角扬起一个极浅的弧度,但却与平日里面对旁人之时的那种客套疏离是不一样的。 虽然双玉看起来灵动飘逸,但她个头儿挺高,这一跤摔的不轻,而且是在她主动示好的时候,难免让一向自傲的她有些懊恼。 想当年她叱咤宇内,以少女之姿斗法各大门派,打遍天下无敌手。英姿勃发,名声大振! 后又被招入官家,原是突发奇想,脑子抽抽,妄图做点为国为民的好事的,结果被害成这样…… 即便如此,当年的自己,从来没有被男人这样拒绝过,更别提被一脚从踏上踹下来。 现在被锁灵链镇着,想想这一年来天天扫玉阶所受的委屈,不论什么样的阿猫阿狗都能踩她一脚,啐她一口,还看不起她。 双玉一下子情绪上来了,坐在地上就给哇哇大哭起来。 秦珏想过她的好多种反应,比如她弹起来挠自己,或者干脆不顾锁灵链直接出阵,或者掐一个生死决来跟自己拼了。 却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她就这么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豆大的眼泪啪嗒啪嗒的滴落,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整张漂亮的脸蛋都挤在一起。 哭的那个难看…… 双玉这边哭的正爽,颇有些酣畅淋漓之感。 但觉眼前一黑,什么东西把她的脑袋给盖住了。紧接着就有人开始擦她的头发。 “哼。”双玉说话还带着哭腔,“既然要给我擦,为什么还踹我!” 擦头发的手停了一会儿,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又帮她拍拍身上的灰,接着让她坐在榻上继续给她擦,倒是懒得回答她的问题。 “小师叔,怎么师父把你带走以后你就不来见我啦?你不想我吗?我毕竟带着你玩了仨月啊。”嘿嘿,感情牌,打起来。 擦头发的手一顿,秦珏仍旧没有说什么。 双玉偷偷翻了个白眼,她早习惯了这人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的样子。 “带着我,玩了仨月?”结尾是个高音,“你确定?” “呃……我这人脑子不是很灵光,记忆力不是很好。” 当初双玉一眼就看出来他气力高强,教养极好,但没什么市井生活的经验,得了这么快璞玉,她立马就着手使用起来。以往她被捉拿时,那些仙门正道哄抢了她的宝贝,她忍不了,便哄骗秦珏帮自己去‘拿’回来。 虽然秦珏道法高强,但这事儿还是给师尊给发现了。毕竟她得了宝贝以后,便立马去将那些平日里胆敢欺负她的讨厌鬼们欺负回来,实在太高调。 宝贝们再次没了不说,就连秦珏也被师尊收回去了。 循循善诱,万不可急功近利啊,双玉。 她在心里劝诫自己说。 秦珏捏了一缕发一撵,“好了。” 双玉将布掀开,又把梳子赛他手里,“好人做到底,梳梳吧小师叔。”说着双玉还伸出手去将秦珏敞开的衣领敛了敛,“怎么样?是不是君子所为?”末了还想讨个夸奖。 虽然她也挺享受天下第一大恶人这个称号的,毕竟是第一嘛。 但在这住的久了,这里的人动不动就是此非君子所为,彼非君子所为。 搞得她也想端一端君子做派。 秦珏也不理她,只是把她的头转过去,而后开始梳发。 “嘶!东君,先发尾再中间!不然我真要秃了!”这小子给自己梳头也是这样生拉硬扯吗?她哪知道人家秦珏气力充沛,发丝里都满的要溢出来了,所以每天都是整整齐齐,根本就不需要梳发。 秦珏也没说什么,倒是真按她说的做了,学的很快。 双玉的头发是很漂亮的,发量也多,拿在手里凉凉的,沉甸甸的。 梳着梳着,秦珏温润的声音传来,“这个月十五我要下山历练,替师姐寻来一些食材,你……要随我去吗?” 双玉转过头来,颇有些吃惊的看着他,像是全然没有想到他居然会邀请自己。 而且寻食材??珠宝法器她都可以理解,食材? “食材?” 秦珏卷起双玉的一缕发丝在手中把玩,“嗯,麒麟角,火龙肝。” 麟茸龙肝这可都是传说中王母娘娘过寿的时候才会有的特别的食物,师尊要这个做什么? 不过麒麟和火龙都是至阳之物,而秦珏一看就知道是阴性体制,这个任务本不适合他的。 她举起右手在秦珏面前摇了摇,锁灵链哗啦啦的响着,“我这个废物怎么陪你取麟茸和龙肝啊,到时候还不得拖累你。” 秦珏垂眸看着她,眼睛里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嗯,那便算了吧。” 双玉瞪大了眼睛,一把抓住秦珏的手臂,“其实话也不能那么说……” 试道大会 第二天一早,双玉但见人头攒动好不热闹,全是其他仙门正道的修士,而平日里的香客们却不见踪影。 原来已经是一年一度的试道大会了。 师尊昨夜便已用迷雾阵法封了姚华仙山,除了精于此道的各门派修士们,其他人一概无法登山。 而试道大会会一直持续到本月十五日,怪不得秦珏要十五才能下山。 双玉一边百无聊赖的扫着通天白玉阶一边想着。 这试道大会她可是极为印象深刻,去年这些仙门正道试道大会结束之时,正好就组团去擒她了。 身边人来人往,居然比平日里还要热闹。 “张兄,一年不见别来无恙?” “许久未见李兄,张某甚是挂念。” “张兄李兄,一年未见,不如借此机会到小弟房内小酌一杯,品酒论道,岂不快哉?” “好,好!” 双玉听得这些人端着腔调,只觉得像蚊子一样嗡嗡嗡吵得很。 等明天斗法的时候,还不知道打成什么样呢。 “是你吗?”双玉听到一个男童的声音,料想也不会有人搭理自己这个扫地的,便没有理会。 “真的是你?”紧接着一个身影飞奔而来,一把拉住她的衣袖。 这下双玉也有点纳闷了,她回身看去,但见一个十来岁的男孩正昂着清秀小脸,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他的一双眼睛忽闪忽闪的,看似非常兴奋。 双玉上下打量他一番,但见他身着青衣,腰挂八卦坠,胸牌别着青衣门的牌子。 “那么小就来参加试道大会?”不怕被打死了? “你,你记得我吗?”男孩子继续忽闪着眼睛,看似非常期待。 双玉摇摇头,“不记得,没见过。” 男孩明亮的眼眸一黯,“也是,当时人太多,就……就是去年试道大会结束的时候,就是十五那天……” 双玉想了一下,“不会吧,你这么小一点点,也去擒我了?” 男孩一愣,小脸一红,似有些羞臊,“我先前也以为你是恶人,只是想着自己虽然年幼,但多少可以出份力。” 双玉一听这不对啊,“你现在不觉得我是恶人了??” 男孩急急忙忙说,“当,当时我们不是你的对手,现场三千多修士也不能奈你何……” 那日,她一袭红衣广袖翩然摇曳,飒爽的身姿立于红墙碧瓦之上,背后是一轮皎洁的圆月。 已经轮战整整一日,她高高竖起的发也披散开来,在风中纷乱的飞舞。 “她灵力快枯竭了,众修士们随我一起,这必定是最后一击!” 不知是谁高喊一声,一时间筋疲力竭的众人再次一拥而上! 当然,也包括他。 但见立于月下的她,微微一杨手,原来顷刻之间她已经于此地设下阵法,整块大地似乎都被金色的符咒笼罩,绚丽的金色光柱迸发而出,蕴含着无与伦比的强大能量!众人慌乱之间便被定在原地不得动弹。 紧接着她掐指为诀,口中默念:“五行诀,雷!” 轰隆一声巨响,天空为之变色,巨大金色圆盘盘踞头顶,压迫感不言而喻,紧接着一道天雷朝众人劈来,他们中绝大多数都是普通修士,这种高阶历劫的天雷根本不可能承受,刹那间就会灰飞烟灭! 就在所有人以为自己将化为灰烬的时候。 但听那人继续喊道,“五行诀,御!” 一张巨大的原形金光空气盾牌挡在众人头顶,天雷啪啦一声巨响正打在闪着金光的盾牌上,震得他们头晕目眩,但感觉周围恰似要天崩地裂一般。 她负手而立,一声桀骜冷笑,“我能让你们死,也能让你们生,你们凭什么认为自己能擒得住我?!” 当时他五内剧痛,倒地不起。 但终究是活下来了。 他昂头看着立于城楼之上的人,就像月下的王。 三千多修士围攻整整一天一夜,居然一个人都没死,虽然重伤一大片。 这也是在她被用锁灵链擒住以后,师尊刘晔能保住她性命的原因。 锁灵链,那可是师尊刘晔焚香沐浴之后,特地灵魂出窍,前往天尊那里去取来的法器啊! 双玉看了眼呆愣在前的男孩,抬起手一下下的拍打他拽着自己衣袖的手,男孩傻愣愣的松开。 双玉继续扫着地,“我本就是恶人。” “不,你不是的。”男孩绕到她身前,“至少你没有杀我……们。” 双玉道,“杀人太容易,没什么意思。我只是想让你们知道,你们与我的差距就像云与泥。” 男孩的眼瞳又黯了黯,跟在双玉身边站了会儿,便走了。 其实今日如该男童般认出双玉的修士有很多,毕竟那日的战斗可以说毕生难忘,而双玉则是现场唯一的主角。 所有人的心情都非常复杂,有仰慕,也有嫉妒。 更多的却是憎恨。 憎恨这十七八岁的少女居然天生拥有宇宙灵池,几乎无穷无尽! 憎恨她与天地自然那般亲密无间的感知能力,致使天地万物似乎心甘情愿倾听她的召唤,为她驱使。 真想一掌给她将灵池打散了去。 原本无人胆敢上前的,但方才那个男孩好像冲上去说了什么,想来是辱骂她了吧,看起来也没有怎么样。 毕竟还带着锁灵链呢。 修习灵力的人,被上了锁灵链,就和废人没有两样了。 想想去年的耻辱和不甘,一种邪恶又爽快的想法在众人心中滋生。 真想将她踩在脚下,看着这样一位桀骜的少女,在自己脚下嘤嘤啜泣的样子。 只是幻想中的画面,难免因为双玉姣好的容貌而显得也有些暧昧。 这边双玉似乎没有注意到周围不善的目光,继续清扫玉阶。 但她周围已经被支起了阵法。 双玉扫了一眼四面位,通通摆放了汇聚灵力的法器,交汇处亦是贴了昂贵的符箓。 “明天才正式开始试道呢。”双玉笑意盈盈的说。 并未理会双玉的话,六位青衣门的弟子开始吟诵口诀,“玉清有命,告下三元,十方……开济人天,急急如律令!” 轰隆一声巨响,从地底引出一手持流星锤,身披金甲的战将,战将体型巨大,似是一锤就能将双玉砸扁。 “啧啧。”双玉咂咂嘴,其实她现在也是心虚,毕竟自己用不了灵力,但嘴上绝不能输,“不错不错,我三岁时候砸核桃就用的他。” “你!”六位青衣门弟子气急,见她死到临头还要出言羞辱自己,“砸死她!” 也不管不顾这还在姚华仙山的地界。 幸而即便没有灵力,双玉的敏捷度还是挺高的。 这大个子太不灵活,挥舞着流星锤砸来砸去,愣是没砸到人,倒是把玉阶砸出一个个大坑来。 但这躲躲闪闪也不是办法,虽然这引灵阵对双玉而言不算什么,但就修士而言,却绝对称得上是高阶阵法,这六人亦是青衣门地位非常高的弟子。 即便这引灵阵非常消耗灵力,但六人共同布阵,亦是可以坚持许久。 而阵内的双玉却有些体力不支了。 阵内空间狭小,本就躲闪不易,如今她又双腿发软,一个不留神居然跌倒在地。 眼见着巨大的流星锤即将把她砸成肉泥! 但听一声焦急的,“玉儿!” 一白色身影翩然而落,手持利剑挑开了巨大的流星锤,利剑与流星锤接触之时发出一声巨响,以及耀眼的花火。 可见这一击力道之大。 “师兄?你回来了。”双玉仍旧倒在地上,笑意盈盈的看着救下自己的男子。 被称为师兄的人长身玉立,他冲阵外六人微微拱手,“怕是诸位记错了斗法的日子。” 青衣门的人见师尊刘晔的大弟子钟修明回来了,脸色铁青,“哈,就是想试炼之前热热身,没别的意思。” 他那么容易就破了阵,看来姚华仙山果然名不虚传,这几日务必要避开他们的人,争取更高的排名才是。 双方都有些气,但双方又都不点破,钟修明回身扶起双玉,“一会儿我带你去见师父。” 双玉握住钟修明的手,“小事一桩,倒是谢谢师兄,又救我一命。” 钟修明摸了摸她手上的锁灵链,微微蹙眉,“师父当初只想着暂时压制你的心性,却未曾料想你如果遇到危险又当如何。” 双玉心想钟修明或许是姚华仙山唯一真正关心她的人了,可惜他无法解开锁灵链,也无法说服师父帮助自己解开锁灵链。 就在此时,双玉觉察到一道清冷的目光,她朝钟修明身后看去,但见秦珏正立于不远处面无表情的看着这里。 也不知道他看了多久。 “小师叔?你在啊,刚刚怎么也不来帮我?”双玉冲秦珏喊道。 钟修明也放开她的手,回身看向秦珏。 秦珏来的前夜,他刚好下山历练,所以这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听到双玉的称呼,钟修明便明白此人正是师父的师弟,只是他没想到看起来这样年轻。不过修为高深的修士,自然可以永葆青春样貌,即便师父已经一百八十岁,看起来也不过青年女子模样。 钟修明拱手道,“师叔,晚辈钟修明,乃是师尊刘晔坐下大弟子。” 主动行礼,自称晚辈,可以说非常到位了。 秦珏清冷的目光不变,神情淡淡,似乎扫了一眼他们二人。 就在双玉纳闷小师叔怎么还没反应的时候,秦珏温润的冲钟修明一笑,好似方才的清冷只是双玉的错觉。 “子辰剑术精湛,不愧是师姐最引以为傲的弟子。” 钟修明忙再次拱手,“师叔过奖了。” “明日就是试道大会,子辰今天便好好歇息吧。”说罢,秦珏转身走了。 在外游历半年,钟修明给他这位师妹买了不少新鲜玩意儿,另外还有不少奇闻趣事,他也不愿把时间浪费的它处,只是拉着双玉的胳膊。 “走,陪师兄喝一杯,师兄那给你带了不少礼物,也有不少趣事要与你分享。” “师父那,你去过了吗?” “嗯,去过了,放心。” 什么新奇礼物和奇闻趣事,昔日闯荡江湖的时候她双玉没玩过没见过,早就不感兴趣了。 只不过钟修明这个人吧,毫无刻意,非常自然的将她当做是自己的师妹加以照顾。 这种感觉…… 还挺不赖的。 你是好姑娘 明月如水,树影婆娑。 以往这个时间的姚华仙山已然寂静无声。 但在试道大会之时,也是各门派互通有无好好交际一番的最佳时机。这也正是师尊刘晔当初举办试道大会的目的,因此整座姚华仙山犹如不夜仙境,在雾霭缭绕之中灯火通明。客房内更是觥筹交错,互有利益关系的门派正大光明的邀约共饮,商讨斗法对策。 而在钟修明的房内却传出了少女银铃般悦耳的笑声。 “居然还有这么蠢的人,竟骗到师兄头上去了,还好师兄比较心善,饶了他们一条狗命。”双玉把玩着钟修明送给她的碧玉葫芦,笑嘻嘻的说。 除了这葫芦,桌子上还摆着皮影人、空竹以及一大堆小玩意儿。 双玉颠了颠手中的碧玉葫芦,但见绿色荧光环绕,烛光下十分通透可爱,金线流苏来回摆动做工繁杂细腻,“这个师兄是怎么得到的?”这可不是普通葫芦,一上手双玉就感觉到了残存的灵力,这是一个外带灵池,虽然比较小,但普通小阵法已经够用一两次的了。 钟修明见双玉爱不释手,心里自然十分欢喜。 “路途中顺手帮了一大户人家,主人家见我修习气力并没有灵池,便以此作为谢礼。” 双玉一听原来如此,急忙将葫芦放到桌上,“人家见你没有灵池,希望借用这个葫芦让你也可以修习阵法?如果用简单的基础阵法配合剑术那的确十分厉害。” 钟修明见双玉将葫芦放下便有些急了,赶紧又将葫芦塞进双玉手中。 “这碧玉葫芦的确贵重,倘若当时不是想到了你,我也不会收下,所以玉儿就别再客气了。” 双玉见钟修明一脸真挚,而她本人也的确非常需要这个葫芦,所以也没再推辞。 “那师兄帮我戴上吧。” 钟修明接过葫芦,低头就要往双玉的腰带上别,但他还没碰到双玉呢,动作就僵住了。 “玉儿还是自己戴吧。” 双玉意识到钟修明顾忌什么,噗嗤一声笑了。 “好,谢谢师兄。” 窗开着,已然月挂梢头,微凉的风徐徐吹入,半年未见的二人言笑晏晏,酒意微醺。 双玉是极不喜欢收他人礼物的,总感觉一旦有了牵扯,那就是摆脱不掉的负累。 就如同往日那般…… 身体上再怎样的痛楚她都不怕。 她怕的是,无力守护自己亲近之人的撕心裂肺。 所以…… 不亲近任何人,便是最好的吧。 趴在桌子上的双玉感觉有一只大手揉了揉她的脑袋,那带着浓重醉意的声音温柔的传来,“师兄知道玉儿是个好姑娘,知道玉儿受了委屈。” 但是师兄没关系吧。 反正早就把他当自己人了。 大不了以后保护好他就是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双玉便跑到莲池去打坐,莲池是他们姚华仙山弟子思过的地方,一般没什么人来,要比她的房间更加隐秘。 双玉缓缓催动灵力,但觉右手锁灵链十分刺痛,但因为灵力流动缓慢刺痛并非十分明显,在她的忍受范围内。 绿色的灵力如缥缈的烟雾慢慢入碧玉葫芦。 一直到太阳缓缓升起,双玉的额头被汗水浸湿,她这才将灵力注满葫芦。 想她灵力比较醇厚,或许一个葫芦能多使用几次阵法。 双玉越想越开心,有了这个宝贝,她终于不再是任人拿捏的可怜虫了。 就在双玉准备起身去参加试炼大会召开仪式的时候,但觉心口一阵剧痛,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他又流泪了吗? 这是双玉心里的最后一句话。 秦珏找到双玉的时候,她正仰面躺在莲池里,荷叶荷花将她环绕,振翅的蝶落在她的鼻尖又飞走,而她本人呼吸平稳面色红润,倒像是以池水为床睡着了一般。 秦珏在池边坐下,随手折了一根树枝,身体前探,用树枝戳了戳双玉的脸。 她皮肤滑嫩,脸蛋白皙水润,这么一戳,好似能戳出水来。 但见双玉的睫毛颤了颤,悠悠转醒。 这一醒不要紧,身形一动失去平衡,居然彻底栽进水里。 “咳!噗!救命,小师叔我不会游泳!”双玉拼命在那扑腾。 而秦珏却一点也不紧张。 过了好一会儿眼看双玉就快不行了,但听秦珏淡淡道,“站起来。” 双玉下意识的就站起来了,果然,池水只到腰部…… 试道大会共历时七天,一至四天为新进弟子之间的比试没什么看头,多是小打小闹,让新入门的弟子们找点斗法的乐子。 后三天则为中阶和高阶弟子斗法,那才是整个试道大会的看点所在。 如今一个上午过去了,作为姚华仙山师尊唯二弟子的双玉却坐在连池边耷拉着脑袋,玩着自己的手指。 而姚华仙山师尊唯一的师弟正站在她面前垂眸看着她。 如果不是二人之间威压太重,这俊男美姬真真一副莲池戏美图。 双玉的小脑袋里飞速旋转着,该找个怎样靠谱的理由呢?怎么编呢。 “走吧,去沐浴更衣。” 听这意思秦珏是不打算责骂她,双玉昂起脸来看着秦珏,他淡淡的眸子里神色不明。 “反正我在不在也是无所谓的。”双玉说,“可能不在会更好。” 一上午的小打小闹已经结束 ,众修士在姚华仙山大弟子钟修明的指引下前去用餐,而各门派的核心人物则单独赴宴。 “子辰师叔。”一袭晃眼的粉色闪了过来,苏绾已经停在钟修明面前。 “是绾儿啊。”钟修明笑了笑。 “子辰师叔您回来啦,这半年过的怎么样?有意思吗?”苏绾眼睛忽闪忽闪的满是天真和从未经历过磨难的纯粹。 “嗯。”钟修明点点头。 苏绾似有些犹豫,不太好意思的问,“那,师叔祖呢?” 师叔祖? 钟修明听到这个称呼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是秦珏,“我也不知道呢,仪式结束后就不见了。” 苏绾跟钟修明相识已久,她很小的时候生了重病,当时很多大夫都束手无策,直至遇到游历此处的钟修明,这才发现她是被精怪缠身,钟修明一道符箓就治好了她的病。那以后她便以俗家弟子的身份经常来姚华仙山修行。 而苏家本身也是有名的世家大族,姚华仙山自然是非常欢迎。 “那个……”苏绾犹犹豫豫,看似非常羞臊,“子辰师叔跟师叔祖熟吗?” 钟修明一愣,见她这副模样哪里还会不明白,他笑了笑,“很可惜师叔来的时候,我已经下山了,昨日才第一次见。” 苏绾显然有些失望,“那,那师尊也会提起他吧?您觉得他怎么样?” 钟修明正想着怎么把这个话题拐过去,一抬眼却看见了湿哒哒的双玉正乖乖跟在秦珏后头朝这边走来。 钟修明急忙迎上前去,“这是怎么了?” 双玉委屈哒哒的看了他一眼,“没什么,掉池子里了。” 钟修明一下就给笑了,“掉池子里?” “师叔祖!”苏绾也一蹦一跳的跑了过来,可爱嘻嘻的杵在秦珏面前。 秦珏温润如玉,脸上带着三分笑意,看的面前的少女如痴如醉。 “师叔。”钟修明也冲秦珏一拱手。 秦珏微微点头。 紧接着他看向双玉,“快去吧。” “嗯。”双玉点点头,自己这副狼狈样也不愿在人前逗留,一路小跑便离开了。 “师叔祖我早上对战华山门的时候您看见了吗苏绾的声音远远的传来,这个小丫头早追着秦珏跑了。 但还没片刻的功夫,刚刚招呼完人的钟修明便又被苏绾给缠上了。 “子辰师叔,子辰师叔,师叔祖不爱理我,您觉得是什么原因呢?”苏绾拽着钟修明的衣袖一脸急切的问,“是因为我不够强吗?” 他跟秦珏是真的不熟,而且辈分上来说,他也不便在背后讨论秦珏的事情。 钟修明正想着该怎么把苏绾哄走。 但听苏绾说,“那双玉怎么样?双玉不是跟您很熟吗?” 她还记得昨个儿双玉“摸”秦珏后背的咸猪手呢,而今天双玉落水,居然又是跟秦珏一起回来,真是越想越担心,越想越气。 那个恶人虽然人不怎么样,但长的还是很漂亮的,师叔祖再怎么清心寡欲,也是个男人啊。 钟修明有些严厉的说:“她是我的师妹,你的师叔,你怎么可以直呼其名,一点规矩都没有。” 话没问着还劈头盖脸的挨了一通训,可把苏绾这个大小姐给委屈坏了,她皱了皱鼻子,眼看就要哭。 “好了好了。”钟修明缓和了语气,“玉儿是个好姑娘,等你真正的了解她了,你会喜欢她的。” 苏绾哼了一声,“我才不会喜欢她这个大恶人!”说罢,也不等钟修明回答,转身便跑开了。 钟修明看着苏绾离去的背影,想想他不在的这半年双玉可能遭受的莫名委屈,便觉得有些心疼。 于是抬脚便朝着双玉房间走去。 但双玉房内无人,按理说她洗漱更衣完毕应该寻自己一起去用饭才是。 淡淡的檀香味盈满房间,袅袅白烟自镂空金属檀香吊球内徐徐升起,悠扬婉转。 双玉正坐在雕花圆凳上,头上盖着一张大布,而秦珏正在给她擦头发。 他好看的手指力道适中,缓慢的揉搓着,双玉舒服的闭上了眼睛。 “为什么晕倒了?”秦珏淡淡的声音飘来,听不出有几分关心的意味。 因为有人的眼泪催动了朱砂结…… 当然不能这样回答。 双玉拿开秦珏的双手,转回身来,昂头看着他。 她脸上还有刚洗漱完的痕迹,白嫩又红润,眼底似乎因为方才呛了水,还有点红,看起来可怜兮兮。 她扬起自己的右手在秦珏面前晃了晃,“我催动了灵力,太疼了,疼晕过去了。” 秦珏垂眸看着她手臂上的锁灵链,粉色更加耀眼,似是灵力流动加强。 他纤长的睫毛挡住了眼底的情绪,只是握住了双玉的手腕,闭上眼睛。 很快,那折磨了她一个上午的疼痛便消失了。 斗法吧,弱鸡! 一转眼已经到了试道大会的最后一天,一开始其乐融融的气氛也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大会期间,有些个人和门派的排名因为斗法失利而降低,也有一些门派获得提升。 更有门派为了名次而使用卑劣手段,毕竟随着时间的流逝,世人只记得排名,而不是获得排名的过程。排名越高,获得世家大族的支持就会越多。当然像姚华仙山这种天下第一仙门,无需考虑这种问题。 师尊刘晔远远立于楚天殿前,一百八十岁高龄仍旧拥有二十八九岁女子样貌的她一向威严庄重,她身着黑白八卦衣,腰坠镂空纹凤玉佩,头戴金蚕皂帽,配双龙戏珠剑,这其中的任何一件都是价值连城的法器。当年天下生变,姚华仙山作为天下第一山整整赔进去了两代弟子才稳定局势。这也导致仙山略微有点青黄不接。刘晔坐下仅仅两名弟子,而双玉还不能算人,钟修明又没有收徒。所以尽管姚华仙山的整体实力毋容置疑,但其他门派难免等着看他们的笑话。 毕竟刘晔只差一劫便可飞升,不论她成功与否,对姚华仙山而言都将是巨大的损失。 届时其他弟子没有培养起来,看那姚华仙山还怎么妄称天下第一山。 刘晔两排分别坐着各大门派的掌门,而从下面的试炼之地根本看不清他们的容貌。 秦珏作为刘晔的师弟,特准与她并排而立,虽然其他掌门并未见过秦珏,但刘晔的实力他们是非常清楚的,虽然心底对这位看起来过于俊美,世家公子模样的少年有些不服气,但也不敢出头妄言。 此时斗法已经进展到了白热化阶段,还站在试炼之地范围内的弟子皆为排名前十门派的精英。 而双玉比较关注的大师兄钟修明则在修士个人排行榜上名列第六位。 这可以说是一个相当傲人的成绩,毕竟单门派掌门也有几十人了。 钟修明刚刚一招送走了华山门的挑战者,紧接着叶罗门便继续求战。 盘腿坐在一边的双玉蹙起了眉头,“车轮战?难道他们商量好的?” 叶罗门乃是第一次参加试炼大会,他们来自遥远的边疆,应府谷。 但见一位叶罗门少女修士,身着黑色贴身长袍,里面是一件正红色打底里衣,里衣漏出来的领口处用黑线绣着一朵奇怪的花。 蝴蝶形状的花瓣朝中间聚拢。 这花双玉自然见过,美丽的朱砂,绝望的情花。 应府谷…… 朱砂结…… “在下叶罗门门主修左坐下大弟子,左护法乔正清!”少女神态张扬自信,轮廓刚毅,姿态挺拔,有些不似中原女子,“劳烦钟修明修士指教一二。” 见到这张熟悉的面孔双玉一愣,她急忙往人群里隐了隐,却又觉得没什么好藏的,干脆算了。 不愧是乔正清的风格,趁大师兄刚刚战毕,体能还未恢复,便急急挑战。 也是,管他是否卑鄙无耻呢,只要能打败钟修明,那排名还不蹭蹭的往上涨,尤其是对于第一次参加试炼大会的门派来说。 双玉在人群里瞅了一圈,没见到那个脾气火爆的红色身影,也说不上是松了口气还是别的什么心情。 “姚华仙山师尊刘晔坐下大弟子钟修明应战。”果然钟修明还是拱手施礼,礼貌应战。 乔正清倒是爽快,直接掏出法器紫玉葫芦,这看的双玉眼前一亮。 紫玉葫芦可是比碧玉葫芦高出一阶啊。 真是太馋人了! 她将紫玉葫芦立于身前空地上,而后便拔剑朝钟修明冲了过去。 嗖嗖的剑气划破空气的声音,惹得众人一声声讶异叹息,没想到这名不见经传的叶罗门实力也不容小觑。 但只有双玉知道,这个少女根本就没有气力和灵力,不是她在战斗,而是那把剑! 是了,那把剑周身被灵力包围,根本就是一柄高阶法器,想来再过个百八十年的就能练出剑灵,如今已经可以自主引领主人战斗了。 半剑灵的高阶法器自主战斗,恐怕也只有斗法排行榜上前十的修士可以应付那么久,但见钟修明屡屡化解掉乔正清的攻击,双剑接触之时,会在缝隙处形成一张空气墙,这是巨大的力量相撞而产生的气波,周围已经有一些低阶修士被这些气波所伤。 但见二人在试炼之地飞来飞去,你追我赶,幸好试炼之地专门为斗法所建,广场外有一层强力护盾,不论里面打成什么样,都不会影响姚华仙山美丽的自然风光。 眼见着钟修明因为连续酣战两场而体力不支,但乔正清却因为使用紫玉葫芦里的灵力支持剑自主战斗,而根本就毫不费力,双玉有些着急。 这根本就是作弊。 这根本就不是本人在斗法,而是兵器在战斗。 但双玉不知道的是,乔正清心里也十分着急,她万万没想到一个男子而已,一在中原排行榜上仅仅第六的男子,居然能抗住难平剑那么久。要知道这是号称可以诛仙的神器啊。 眼见着紫玉葫芦里的灵力已经不足,乔正清孤注一掷,打算使用最后的杀招,就算把他搞疯,自己也要赢! 乔正清从袖中掏出数个紫翠振翅蝶,双玉知道这个玩意儿。 应府谷里的人没灵池也没气力,但他们祖先日益钻研,终究还是将蛊术与法器完美融合。 而这紫翠振翅蝶就是他们最为骄傲的作品之一。 但见葫芦里最后的灵力尽数注入振翅蝶,乔正清手中的剑停止了攻击,而振翅蝶散发着紫色的荧光,逐渐将钟秋明包围。 “糟糕!”双玉紧张的攥紧了腰间的碧玉葫芦,她知道用惑心蛊练成的紫翠振翅蝶的厉害!它可以将你心中的恶和欲望无限放大,最后甚至会把人逼疯!而且解除之后仍会有巨大的副作用。 不能让师兄受到这种伤害! 这么想着,双玉正打算出手帮助钟修明,却见立于紫翠振翅蝶中间的钟修明并无所动,他有些纳闷的看着紫翠振翅蝶,他甚至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用?为什么在斗法时突然使用装饰品?? 在场所有见识过紫翠振翅蝶的人都惊呆了! 钟修明真君子也! 钟修明等了一会儿见振翅蝶也没什么动静,于是便伸出手,其中一只振翅蝶还落到了钟修明的手上。 “天下竟真有无欲无求的真君子!在下佩服,甘愿认输!”乔正清学着钟修明先前的动作冲他一拱手,而后收回自己的紫翠振翅蝶,只是当她回身的时候一眼扫到双玉,有些愣住了。 这一局才刚刚结束,二人甚至还没下台,但见六个青色身影一跃而上,立于台上。 “我们乃是青衣门门主温琛坐下弟子青衣六子,特请钟修明修士指点一二。” 是他们?!之前在通天白玉阶欺负自己的混蛋! 眼见着钟修明额间薄汗还未干,这六个人就以多欺少妄图捡这个体力不支的便宜,可把双玉给气坏了。 还未等钟修明回答,更顾不得避讳应府谷的人,双玉便一跃而起,站上了试炼台。 “你们六个宵小之辈也配挑战我师兄?!“说着她冲钟修明摆摆手,”师兄,就由我来代表姚华仙山应战!” 钟修明有些迟疑,虽说双玉能够第一次声称自己代表姚华仙山他感觉很开心,但双玉毕竟带着锁灵链,而且那青衣六子行为并非光明磊落,他终究还是放心不下。 像是了解他的担忧,双玉冲钟修明展示了一下碧玉葫芦,同时眨了眨眼。 钟修明这才冲青衣六子拱手道,“就由在下的师妹双玉迎战诸位吧。” 这下青衣六子傻眼了,他们不是不知道双玉的厉害,当初可是三千多修士一整天车轮战才打下来的,他们六个怎么可能赢? “哼,你一个连排行榜都没上过的人,怎么配跟我们打?” “呵。”双玉不屑一笑,拥有了碧玉葫芦后,眉眼间终于找回些许昔日的张扬不羁,“我一个没上过榜的菜鸡,你们都不敢应战,还来参加什么试道大会,滚回去养猪去吧!” 这下直接把青衣六子气的青筋暴起。 他们仔细一看,双玉的锁灵链还戴着呢,而她手里也仅有一个碧玉葫芦,并非紫玉葫芦。 虽然碧玉葫芦也是人间至宝,但催动高阶阵法需要巨大的灵力消耗,他们或许能在灵力消耗殆尽之前撑住,而后再佯装失手,名正言顺的杀了这个死丫头。 心里的算盘打的啪啪响,六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便正式跟双玉比划起来。 他们六人中有两位修习气力,四位修习灵力,作战时修习气力的负责近战,以打断其他灵力修习者的摆阵和吟唱,而其他四位则抓紧催动阵法。 但双玉则不同。 她根本就不需要其他法器支持,更不需要漫长的吟唱就可以催动阵法。 但见二人朝双玉冲来,双玉一个飞跃白色衣袂翩然而起,她一脚轻触其中一人的肩膀,在空中翻了个漂亮的筋斗,像一尾美丽的人鱼,将太阳都圈在腰下的弧度里。 同时,她掐指成诀,“五行诀,御!” 刹那间六块闪着金光的空气盾将她六面包围,而双玉则悬空踩在下面的一块空气盾上。 那二人傻眼了,无论如何攻击也无法击穿这些空气盾! 虽然碧玉葫芦灵力有限,无法使用更完美的五行诀,但对付这种宵小之辈已经足够! 双玉桀骜一笑,飘飞的衣袂也被衬的金光闪闪。 她漂亮的桃花眼里满满的不屑和鄙夷。 “就凭你们这种货色,能与姑奶奶我交手已经是三生有幸,赶紧回去烧香去吧!” 一旁的钟修明无奈的叹了口气。 而其他人除了震惊于带着锁灵链也能如此厉害的实力,更多的也是对于双玉死性不改的无语。 “让你们见识一下真正的四象阵!” 说罢,双玉双手上下悬空叠放,手掌中间是悬空腾飞的碧玉葫芦,但见碧玉葫芦周身被绿色灵力环绕,灵力十分醇厚。 “四象阵!引灵!启!” 瞬间,试炼之地开始震动,众人表情肃穆的稳住身形,但见六位战神英灵手持不同兵器自地底跃然而出,金甲战马,威风凛凛! “六位!就用碧玉葫芦?!怎么可能!”青衣六子有些惊呆了! 何况在双玉一口气使出两招之后,他们的法器居然还没有摆好,灵力也没有汇集完成,根本就还没出招!而且他们六人合力也只不过能召唤一位罢了! 没给他们表演时间,这六位战神很快就进行了一对一服务,像赶小鸡似的追逐他们。 双玉感知到碧玉葫芦里的灵力已经有些枯竭,但她正在兴头上,想想前几天他们对自己的欺辱,就气的不行。 哼,没那么容易结束! 这么想着,双玉又画了一个阵法,“七煞锁魂阵,束!“ 瞬间青衣六子便动弹不得。 双玉鬼魅一笑,命令道,“天地之灵,认我为主,世间豪杰,听我号令!命你六人,挠他们痒痒!” 六位战神英灵拱手道,“喏!” 而后便真的开始一对一挠痒痒,青衣六子不停的笑,终于喘不上来气,脸憋得通红。 这边青衣六子就快憋死,而双玉却也不好受。 碧玉葫芦已经灵力枯竭,她此刻是用自身灵力在支撑,右臂疼痛难忍,五指已经开始抽搐,但她必须忍住,万万不能被六子发现。 幸好在绝对的实力差距面前,六子情绪已经完全崩溃,这场斗法简直就是对他们的羞辱! 终究面子上承受不住,六子选择投降! 虽然斗法已经结束,但疼痛并没有过去,双玉感觉自己就快要晕倒了。 此时又有一人飞跃而上,“在下龙青门门主沈青坐下大弟子郭泰,恳请赐教。” 他显然是看出了双玉此刻的窘迫,毕竟她整个右臂都疼的发抖,而那锁灵链的粉色光芒甚至开始刺眼。 虽然双玉之前还没有排名,但她第一战便击败了排名第十的青衣六子,已经代替了他们的位置。 这可真是一块送到嘴边的大肥肉啊。 可就在郭泰话音刚落的时候,一道剑气迎面而来直指命门! 郭泰跃然而起,飞速躲过,但见试炼之地的地上裂开一道很深的剑痕。 要知道这里的一切都是有法器保护的,他居然轻易击破! “好厉害的气力!”郭泰朝那人看去,但见他远远的立于楚天殿前,白玉广袖衫无风自动,腰间那条天君亲自炼化的龙鳞带彰显出他非凡的背景。距离实在太远,郭泰甚至看不清楚他的样子,只觉得他长身玉立,清隽高贵。 “这位公子能在如此远的距离瞬间激发出这样强劲的剑气,不愧是刘晔师尊的师弟,在下认输,放弃挑战。” 可双玉根本就没注意到身边发生了什么,她疼的不行,眼前已经黑了,什么也看不见。 双玉脚下一软,硬生生的朝后面栽倒。 但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她倒入一个结实的怀抱。 那人的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很快,疼痛便消失了…… 负心女?我? 方才秦珏那一招剑气已经将在场众人震慑住。 不过人不在试炼之地内,就贸然出手打断他人的挑战,也的确有些不合规矩。 这个秦珏就是刘晔的师弟?看来姚华仙山果然不简单,就算没了刘晔,还有秦珏,他们这些门派究竟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出头。 这秦珏身为一个气力拥有者,居然可以使用剑气在那么远的距离进行攻击,这,这…… 就在众人互相交换眼神来交流的时候,秦珏足尖一点,风灌进了白玉广袖衫的大袖中,他姿态清贵端雅却非常迅速的落在了双玉身后,刚刚好,揽住了即将晕倒的她。 一个如云开朗月,一个如雨洗繁花。 一个清贵温润,一个桀骜难驯。 二人立于人群之中,如写意画卷一般。 看清了秦珏的样貌,试炼之地的弟子们倒抽一口气。 他居然看起来这样年轻?莫非是像刘晔一样用道法维持的样貌? “这青衣六子简直不像话,跟一个带着锁灵链的小姑娘斗法,丢人现眼。”不知是谁吆喝了一声,众人急忙应和。 一时间批判青衣六子的声音叽叽喳喳,原本就羞臊难耐的六子更是转头就要走。 “你们门主呢?”人群中有人问,“温琛人呢?因为你们六个废物青衣门排位下降那么多,他自己不出来斗法?” 青衣六子中的老一站出,“门主在闭关修炼。” “哟,这么巧啊,温兄早不闭关晚不闭关就选在这试炼大会的时候,该不会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想藏起来吧?” 料想这些人见自家失了体面,又想亲近姚华仙山和秦珏,见秦珏这样关心双玉便纷纷一脚一脚的践踏在青衣门身上。 也就是捧高踩低罢了,虽然被踩的是自己心里有那么点不舒服。 “事已至此,多说无用,改日门主自会亲自上门讨教。”说罢,青衣六子转身离去。 虽然输的很难看,但他们并没有受伤。 这才是最刺人的地方。 一袭粉色衣裙闪身过来,挤到秦珏身边,苏绾看看秦珏,又看看被他揽着的双玉,她狠狠的刮了双玉一眼,而后笑眯眯的对秦珏说,“师叔祖,双玉师叔就交给我吧。” 秦珏也不推辞,将双玉的手递给了苏绾。 苏绾接过以后伸手从后面揽扶着双玉,同时就想去掐双玉的腰。 “哎呦!”双玉一声惊呼,众人看了过来。 苏绾憋得小脸通红,她还没掐到双玉呢,反倒被双玉给掐了,双玉还在她腰间拧了一圈,更无语的是,她忍着没发作,双玉居然哀嚎起来了。 “玉儿,怎么了?”钟修明挤了过来,也不问,就从苏绾手中扶过双玉。 他很了解苏绾的脾气,也知道苏绾对秦珏有意,虽然他没看出来秦珏和双玉之间有什么可能,但他担心苏绾会欺负双玉。 被师兄扶着的双玉眨巴眨巴眼睛,刚才疼的眼底都红了,这样看着钟修明更让他觉得双玉可怜兮兮。 双玉什么也没说,钟修明便已经确定了苏绾偷偷欺负她的事实。 钟修明责备的看了苏绾一眼,苏绾气的差点没直接厥过去。 "玉儿,师兄先送你回房间歇息。”说罢,钟修明同其他修士礼貌性的打个招呼,便扶着双玉朝她自己房间走去。 双玉在人群里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刚才的秦珏,难道收拾行囊去了? 莲池雾霭缭绕,莲花如仙子般朵朵绽放,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秦珏半敛着眼皮垂眸看了会儿莲花,忽而嗤笑一声。 其中有一朵莲花,就在岸边,特别白净,让人心烦。 他捡起一根枯枝,也不动用气力,就这么狠狠的抽过去,莲花直接被折断,栽入淤泥里。 往无边的阴暗和脏臭中沉沦下去。 “公子。”一江湖武人打扮的男子出现在秦珏身后,“已经确定过了,她的灵力的确可以。” 牧伸见自家公子始终盯着那朵被打烂了的莲花,也不知道公子是个什么心思。 “公子,她会同意吗?去年,属下也见识了她的厉害,只怕她没那么容易被掌控。” 只可惜这灵力要求极高,必须醇厚洁净,还要有能令万物生长的自然之力,同时必须活着的时候,和着新鲜的血液一同祭出。 “她不必知道。”秦珏说。 脑海里浮现了双玉和钟修明在一起说笑的画面,真是“兄妹”情深,让人忍不住想像打烂这朵莲花一样打烂他们。 “需要的时候,我自有办法。”微垂的眼眸里淡淡的,冷冷的,不复温润。 “是,公子。”说罢,牧伸又隐了下去。 那边钟修明刚扶着双玉走到她房门口,但听一声大喝,“真的是你!” 听到乔正清的声音,双玉整个人都是一僵,但还是很自然的转回头去。 但见乔正清一脸找事儿的表情,气势汹汹的就冲过来了。 双玉摆摆手,“进屋说。” 钟修明见状,心知自己不适宜在一旁,便轻声又带着关切的对双玉说:“玉儿,我就在门外不远处,有事叫我。” 毕竟双玉此时不能使用灵力,而乔正清又似来者不善。 双玉也不客气,“好。” 二人进了双玉房间,在茶几旁坐下。 乔正清直截了当的问,“就是他?” “什么就是他?”双玉有些懵。 乔正清回想着钟修明,他面容清秀,气质高洁,就她这些时日在中原闯荡的经验来看,即便是在山下,那也是翩翩世家公子的派头。言谈间轻声细语,好不温柔,重要的是剑法也使得那样好,并且有一颗没有杂质的心。 “嗯,的确不错。”乔正清思量一下,即便是在应府谷,也没几个男子能好过他了,“如果肯伏低做小,我也可以回去劝一劝子桑罂粟。” “噗!”双玉刚喝下去的一口茶全都给吐出来了,急忙解释,“你误会了,这是我师兄,就像哥哥一样。” 乔正清蹙眉,“我是不明白你们中原人的相处方式,你和他还有那个秦珏,分明看起来不大对头。” “秦珏师叔是我有求于他。”双玉说。 乔正清喝了口茶,叹了口气,一副老大哥的做派,一手撑着桌子,一手端着茶杯,“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回去?“双玉挑眉,“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要回去?” “不回去了?”乔正清挑眉,颇为吃惊,“虽说我一直不满子桑罂粟夺了少主之位,为人又霸道难相处,但你知道你离开的这段时日他是怎么过的吗?“ 双玉攥紧了拳头,额间已经浸出了薄薄的汗珠,仍旧咬牙道,”我已经跟粟儿说清楚了,我们之间有些误会,之前是我不对,我不该觊觎你族宝物,偷的东西,我也已经还了。” 听闻此话乔正清脸色一变,“东西能还,人呢?心呢?” “我跟子桑少主之间已经达成了共识,外人就不必多言了,请回吧。”双玉站起来送客。 乔正清一拍茶几猛地站起来,“共他妈的识!那个臭小子就是嘴硬!你不要他了,他还能硬贴着你不成?!?” 双玉神色一凛,面子上也快绷不住,“乔正清!请回吧!“ “好啊你双玉,你这心可真够狠的。”乔正清见双玉把自己撇的清清的,知道自己再说下去也没什么意思,这种负心女她见得多了,只是没想到子桑罂粟那么好看的外貌都没能留住她,哎,也难怪,毕竟性子太……跟人家师兄比也确实…… 想来想去也没什么办法,乔正清干脆走人,这才出门没几步就见到立于树下的钟修明。 乔正清走过钟修明身边的时候忍不住问,“你也把她当妹妹?” 一个“也”字,貌似有很大的信息量。 钟修明愣了一会儿。 “问你呢。”乔正清追问。 “……嗯。”钟修明点点头。 乔正清挑眉,大气的开口,“那我可以心悦你吗?” 这下把钟修明吓了一跳,他还没来得及回答。 乔正清哈哈一笑,“来日方长!”言毕,丢出一个法器,踩上去,飞走了。 乔正清走了许久,双玉才从房内走出。 钟修明回身看着有些垂头丧气的她,并没有问什么,只是上前几步,轻轻扶住她的肩膀,想给她一点倚靠。 双玉昂脸看着钟修明笑了笑,“没什么事的师兄,只是之前的一点误会,解释一下就可以了。” 钟修明叹了口气,“玉儿,有时候说话不必那么嘴硬,让所有人都误会你,这样你很容易受伤的。” 双玉摇摇头,“要是能解释清楚,我又何必变成这样,从小到大我都是坏的,我早就习惯了,反正他们又打不过我,能奈我何?” 钟修明无奈一笑。 她记得应府谷像个迷宫似的,外人进去之后根本出不去。 当时还是子桑罂粟那小子送她出谷。 二人站在出口,她还想说些什么,但子桑罂粟火红的大袖衫一摆,居然回身先走了,身影那个潇洒。搞得好像她单方面多舍不得似的。 于是双玉也就离开的特别爽快。 她甚至都没有回头。 她向来孤苦飘零,早已习惯了离别。 以往从没有人送过她,等待过她,所以从没有人会看她的背影…… 以至于她根本就不知道那个人的去而复返…… 世家公子风度翩翩 苏绾越想越气,越想越憋屈。 她堂堂苏家嫡长女,在山下的时候无论走到哪儿那都是众星捧月。 别说世家公子,即便是王孙贵胄见到她亦是要说几句奉承的话。 结果她好不容易有了心悦之人,而那人却根本就不把她放在眼里。 明明对于姚华仙山来说,能够得到苏家的鼎力相助也是非常重要的。 苏绾撩起衣服,看看自己被掐死了的腰,那个气啊…… 不行,她得去找双玉讨个说法! 可等苏绾气势汹汹的跑去双玉房间的时候,双玉的房门已经锁了,显然人已经不在了,要不然锁门干嘛。 那么她能去哪儿呢? 因为今天仍旧是试炼大会的最后一天,所以迷雾阵法仍旧没有撤去。 姚华仙山半山腰处,一白色身影怀抱着一娉婷少女,飞跃与枝丫之上。 迷雾渐浓,走普通道路根本不可能出去,在高处反而便捷许多。 双玉倒是无所谓,她对这人形坐骑非常满意。 她昂脸打量着秦珏,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他下颚轮廓极好,紧致又漂亮的肌肤没有一丝瑕疵,紧贴着骨骼。 “小师叔,现在到山下天也该黑了,为什么不等明天再走啊?”晌午刚跟钟修明聊完,就有人传令师尊找她,到师尊处居然秦珏也在。 而后就是简单的践行,践行完毕后,师尊送了她一个漂亮的香喷喷的香囊,而后秦珏也不给她任何准备的时间,她甚至一件换洗的衣服都没带,就被秦珏抱起,朝山下飞奔。 其实衣服什么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也没给师兄交代一下。 秦珏解释,“到山下我们还需要收拾一下,很多东西山上没有,在外头我们不方便以这身姚华仙山的装束示人。” “为什么?”双玉问。 姚华仙山名满天下,又是世人皆知的仙门正道,有什么好偷偷摸摸的。 秦珏轻轻一笑,这个角度双玉也看不到他的眼睛,“你莫非想像你那个师兄一样,一个月的试炼要做满半年?” 双玉一愣,也是啊,穿着这身道服,走到哪儿都是要帮忙的,麻烦都麻烦死了,她肯定是不乐意的。 想到这儿双玉问,“难道你也嫌烦?”不会吧? 秦珏却是没有回答。 果然到山下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昏暗,秦珏抱着她来到一处路口,旁边还停着一辆马车和两个江湖武人装扮的人。 双玉还在看呢,但听头顶传来秦珏的声音。 “你还要我抱到什么时候?或者说,你还要抱着我到什么时候?”声音有些懒洋洋的,说的很慢,一点也听不出长时间使用轻功的疲态。 而那两个人见自家公子抱着双玉轻功而来,显然也是有些怔住。 “哦,哦。”双玉这才反应过来,她的一双手还揽着秦珏的脖子呢。 她慌忙松了手,从秦珏怀里下来,站在地上。 “这是?”双玉问。 那两位赶忙拱手作揖,“在下牧伸,这位是牧城,我们兄弟二人皆为公子的家仆,这一路路途遥远,恐有变数,我们二位便决定相随,一来照顾公子和姑娘的饮食起居,二来也好保护姑娘的安全。“ 还家仆? 行啊你小师叔,果然家世不一般。 双玉对他说的那些客套话没什么兴趣,不过这还是第一回有人那么恭敬的称她为“姑娘”,双玉心里美滋滋,脸上也就笑意盈盈起来。 “那辛苦二位了。” “不敢。”牧伸道,“还请姑娘和公子先上马车,客栈已经备好,今晚就先在永城歇息,明日正式启程。” 双玉便也不再客气,率先迈步撩开帘子上了马车。 这车还挺有派头,宽敞实在不说,雕花也非常细致,马车内还有一张小茶几,上面摆放着酒水和小食。 秦珏紧跟着也上了马车,跟双玉一左一右的两边坐着,秦珏身子一歪斜靠在车身上,合上眼睛歇息。 “小师叔。”双玉戳戳秦珏的胳膊,“这酒我能喝吗?” 秦珏睁开一点眼睛,点点头,而后又合上眼睛。 这下双玉便不再客气,自斟自饮起来,她向来喜欢喝酒,酒量也还不错,只是刘晔不喜欢,平时管得严,现在下山了,终于能解解馋。 马车略微有些颠簸,双玉在里头摇摇晃晃,不知不觉一壶酒已经饮尽。 今天本就十分疲惫,又强行催动了大量灵力,此刻眼皮有些打架,她看向秦珏,但见他斜靠在车身上,大袖衫领口微微敞开,里面填了的白色里衣也微微敞开,漏出一小片肌肤和漂亮的锁骨。 他呼吸平稳很久了,应该已经熟睡。 这样看他既不温润也不清冷,就像是个假人似的,那么完美又那么无情。 双玉拿起开心果和松子,掰的嘎巴嘎巴的,一颗一颗的丢进嘴里。 这些坚果儿可不常见,在整块大陆都是稀罕玩意儿,就连她也只是昔日在齐王那吃过一些而已。 两碟坚果很快就吃完了,也终于缓解了双玉的困意,她可不敢这样贸然入睡,要知道昔日她自己一个人生活,那可是真的危机四伏,就算睡着了,也不会睡得很死。 毕竟怀璧其罪,她的宇宙灵海,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呢。 百无聊赖之间,她又拿起刘晔给的香囊把玩,这香囊十分精致,她极少这种女儿家的玩意儿,她凑近香囊闻了闻,还有这种女儿家的香喷喷,只不过香味儿里似乎还参杂着淡淡的草药味。这可是刘晔那老女人亲手做的,说是纪念她第一次下山历练。 她还是第一次收到别人这么用心准备的礼物,说实话,心里感觉怪怪的,也甜滋滋的。 她又看了秦珏一眼,心想他就没收到,刘晔只给了她一个人,心里就越发开心了。 月上梢头,马车也驶进了永城,永城是距离姚华仙山最近的一个城镇,人口适中,商业较繁荣,总之该有的都有。 马车穿过一条繁华街道的时候,双玉被外面的热闹吸引,忍不住撩起帘子看。 但见道路两旁都是酒楼,男女女出入其中,有的世家公子模样的人被几个女人搀扶着,喝的烂醉如泥。 小二们在外弓着腰迎客,见她撩起帘子看,纷纷招呼她下车用饭。 要说双玉以往虽然过的潇洒,但有一个十分窘迫的问题,那就是穷啊! 自己也不会挣钱,偶尔大发慈悲帮人家解决点问题,得了些金银,自己也不会打理,很快便败光了。 所以根本没怎么光明正大的享受过世间繁华。 以往那些玩乐,多是些坑蒙拐骗得来。 想到此处双玉瞄了一眼秦珏,这家伙倒像是个有钱的主,还有家仆呢。 沿着这条街走了一会儿,拐过一条比较僻静的巷子,马车停了。 但听牧伸庄重低沉的声音传来,“公子,双姑娘,客栈到了。” 一听此话双玉还没来得及喊秦珏呢,他就睁开眼睛,清澈明亮,丝毫都没有刚刚睡醒的迷蒙。 “你没睡啊?”双玉问。 秦珏温润一笑,“走吧,你该饿了。” 秦珏率先下了马车,而后伸手去扶双玉,双玉有些不习惯,便没有扶秦珏的手,自己跳了下去。 虽然被称为姑娘她挺开心的,但她可和那些深闺大小姐不一样。 小二立马凑过来,“贵客里面请!” 这客栈典雅大方,一楼大厅用饭的人也比较安静,不像刚刚那条街热热闹闹的。 其实双玉倒是比较喜欢那边,但秦珏肯定是喜欢安静的。 他们二人这一进去,就吸引了不少目光,毕竟翩翩公子和天姿国色再加上无人不晓的姚华仙山道服。但还好用饭的人比较自持,偷看几眼而已,倒是没来打扰。 牧伸赶忙找到掌柜的,“引我家公子和姑娘去客房,饭食直接送进屋子里。” “好哩,两位客官这边请。” 双玉和秦珏随着小二上了三楼,秦珏在天字三号房双玉在他隔壁。 双玉对小二说:“我们在三号房里用饭。” 说着跟秦珏一起进了房间,坐下后,双玉听着菜名把自己想吃的全部胡乱点了一通,小二偷偷看秦珏的脸色,见他没什么意见,于是便速去下单了。 就这么跟秦珏在客房里坐着,双玉逐渐感觉不自在起来。 “那个,牧伸和牧城怎么还不来?”双玉问。 秦珏用手摸了下茶壶,里面的水是热的,掀开盖子看了一下果然没放茶叶。 “他们平时不跟我们一起。” 秦珏从袖中拿出自己爱喝的君山银针茶自己摆弄起来。 没一会儿,他便给双玉倒了杯。 “先喝点茶吧。”秦珏说。 “哦。”双玉端起茶杯如牛饮水,“嘶……烫死我了。” 对她来说茶就是有点味儿的水,没啥意思,还是酒好喝。 秦珏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也说不出是不是嫌弃。 “客官,您的菜来了。” 饭菜一道道的被端上来,桌子竟差点摆不下,小二又观察了下秦珏的表情,没想到修道之人一个个的都挺富啊,要知道他们客栈可是永城数一数二的贵了。 不过这公子看起来气度不凡,想来也是跟风去修道的世家公子。 毕竟世道不好,天下将乱,三国鼎立的局面也越发不稳,世家大族纷纷拉拢各个门派,早已尽人皆知,更何况是天下第一山,姚华仙山呢。 “上齐了,请慢用。”小二恭敬的退下。 双玉看着那么多饭菜也有些不好意思,她讨好的笑笑,“我以为他们会跟我们一块吃,不过你放心,我能吃完。” 秦珏倒是不介意,他只是拿起筷子夹了一片松鼠桂鱼,而后居然调转方向,将鱼放进了双玉碗里。 “吃吧。”秦珏说。 双玉看着自己碗里的鱼有些愣住,这可是她人生之中第一次有人给她夹菜,而这人……居然还是秦珏?? 村民的求助 天字四号房内,双玉舒舒服服的窝在浴桶里泡澡。 氤氲的水雾中,双玉的一张小脸也显得雾蒙蒙的,衬的那鲜明的五官,美的有些失真起来。 小二还特地给她准备了香喷喷的花瓣。 今天她真的是太累了,被热乎乎的水包围着,浑身都放松起来,不知不觉居然睡去。 一觉醒来水已经凉透,幸好正值酷暑,没那么容易着凉,但终究还是有些冷。 双玉哆哆嗦嗦的穿了早已叠好放在床边的里衣,用块布包着头,往床上一倒,被子一裹便继续呼呼大睡了。 而天字三号房中,秦珏斜靠于榻上,昏暗的烛光下他温润的轮廓却显得有些孤寂,清洁过的头发已经干了,随意披散在腰后,垂落到榻上。 烛火忽明忽暗的,他手持一本书,却已经很久都没有翻了。 他这是在做什么呢? 秦珏把书往茶几上一丢,他感觉自己像是在等,却又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又是为何而等。 神色淡淡的眼眸中突然沾染了些许不解,甚至是恼怒。 这一夜双玉睡得舒坦,要知道除了在姚华仙山的时候,她可没怎么睡过安稳觉。 这么想来,秦珏小师叔就在隔壁,还是在不知不觉中给了她不少安全感。 简单的洗漱一下,双玉有些恹恹的看着桌子上叠好的紫色衣裙。 虽然比姚华仙山的制服要鲜艳点吧,但这个紫色居然跟她看到的秦珏的气力一模一样,总让她感觉怪怪的。 不过这都是牧伸准备好的,先穿上再说。 咚咚咚…… 熟悉的敲门声。 秦珏系上大袖衫的带子,并没理会。 咚咚咚…… 第二轮节奏一致的敲门声。 嗯,两遍了,已经是君子所为。 果然,双玉又自顾自的推门而入,“小师叔,你昨晚睡得好吗?” 秦珏也不看她,只是端起桌上的茶喝着。 双玉笑意盈盈的走过去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小师叔,我还没来过永城呢,要不咱们先在永城逛逛,去外面吃个早饭?” 秦珏似是思量了一下。 “而且我不喜欢这个衣服。”说着她伸直了双手给秦珏展示一下。 层层叠叠的紫色纱裙,抹胸收腰,正是今夏最流行的款式,世家小姐们都会购置上几套。 虽说她不喜欢,但她穿着却十分好看,漂亮的胸部轮廓,不盈一握的柔软腰肢,裙摆下若隐若现的纤长腿型…… 秦珏上下打量她一番,如玉的脸上带着三分笑意,"嗯,的确不太合适,没有一点世家小姐的样子,应该买丫鬟穿的,我待会儿支会一下牧伸。" “哎,别啊小师叔。”双玉抓住秦珏的胳膊摇了摇,撒娇道,“我本来就不是什么世家小姐,听说她们走路的时候身上的佩环都不可以发出声音,这哪是人能做到的嘛……”说着,双玉眨眨眼,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不如给我也买男装吧,好吗?” 她刚才进门的时候都被秦珏给惊呆了! 水蓝色的大袖衫,下摆绣着简约的莲花,黑色衬袍只露出领子,领子上有一些金线图腾,一条简单的束腰带子勾勒出他的窄腰,而且腰上还坠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白玉。 除了那根不留簪,他倒是将所有的法器都给卸了。 看了眼他垂到腰间的漂亮头发,双玉酸呼呼的。倒是挺清贵雅致,果然趁的自己像个丫鬟。 “你是东君兄,我是玉弟弟,怎么样?”双玉满眼期待的看着秦珏。 秦珏温柔的掰开了她的手,“玉弟弟也不可以把佩环撞烂。” “撞烂?”双玉一愣,“我也没粗鲁到那个程度吧!” “我们今天必须离开永城。”秦珏说,“你若实在喜欢,等到了茯郡我亲自陪你去买。“ “为什么?哦,我知道了,因为我们昨天穿着姚华仙山的道服入住,已经被传开了?你担心今天就会有人来麻烦我们?”不会那么快吧。 秦珏点点头。 就在双玉想抱着侥幸心理再求一求秦珏的时候,这间安静雅致的客栈突然热闹起来。 仔细一听,好像有人在一楼大厅闹事。 “求求你了,让我们见见两位仙人吧!” “对啊,求求你了! “我们昨晚就往这赶,已经在门口站了一夜了!” 双玉和秦珏对视一眼,这也太准了吧。 眼见着秦珏要去开门,双玉问,“小师叔,你不是嫌麻烦吗?” 秦珏道,“既然已经找上门来,身为姚华仙山的弟子,自然没有置之不理的道理。” 果然当他们下到一楼,堵在大厅里的村民们便纷纷围过来,突然有人带头跪下,紧接着所有人都跪下了。 “求求两位仙人救救我们村子吧!” “我们知道姚华仙山是仙门正道,以往也受过仙山的帮助,如果不是实在没有办法,我们也不好意思再来劳烦仙山弟子!" 秦珏忙俯身扶起最前面的一位大叔,“你们先起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大叔站起来抹抹眼泪,“我那可怜的女儿病死了,我们按照传统将她的尸体放在灵堂三日,以供亲朋悼念,可是第三日的时候,她突然又活过来了!但是……但是她有点怪……而且我们村所有死掉的年轻人慢慢的都活过来了!” 那些村民说了半天也不是很清楚。 秦珏决定亲自去看一看,他原想让双玉留在客栈休息,但双玉坚决不肯,说什么都要去凑这个热闹。 村民们显然对他二人是极重视的,特地驾了牛车前来迎接。 双玉倒是无所谓,但她心里清楚秦珏实际上是个非常讲究的人,他肯定不愿意坐慢吞吞臭烘烘的牛车。 果然,秦珏简单的问了下村子的名字地理位置以后,突然手抄到她膝弯处,将她拦腰抱起,用轻功同她先行一步。 “东君,你可比那老牛强多啦!”双玉在人家怀中也不老实。 秦珏垂眸看了她一眼,凉飕飕的。 双玉急忙笑着讨好,同时赶紧用双臂揽住秦珏的脖子,防止他把自己给扔下去。 永城治下的泉安村,双玉在姚华仙山的时候倒是听说过这里的泉眼很多,温泉非常有名。 可惜她作为被收服的天下第一大恶人,根本就没有机会自由下山,所以至今都没能来泡一泡。 秦珏抱着她停在村口不远处,双玉这才松开秦珏的胳膊,从他怀里下来。 抬眼望去,尽是美丽的田园风光。 房屋错落,沃野千里。 二人一同走了一会儿,但见村口处汇集了很多村民,似是等了许久。 村民们见有两位衣着贵气,气度不凡的村外人走来,急忙迎上前去,“敢问两位是仙门弟子吗?” “是啊,正是你们村里人请来的。”双玉说。 村民一把就握住了双玉的手,“仙姑!求您一定要救救我们村子啊!” 说着,又哗啦啦的跪下去了一片。 秦珏跟双玉一起大致了解了一下村子的情况。 正如之前那位大叔所言,该村死去的青年男女皆会在守灵之时突然站起,而后便行为古怪,甚至出现夜晚杀人的现象。 “仙姑,仙爷!前天我们村又一个女孩儿被杀了,能不能劳烦二位去看看啊。” 秦珏说:“有劳带个路。” “哎,好好。” 他们二人被带到一个破庙,原本守灵之时,尸体都会安置在自家院子里,但因为近日来出现的怪事没人敢跟尸体近距离接触,于是都放在破庙里。 一口口棺材把原本就破败不堪,采光也不好的破庙装点的就像义庄一样。 棺材没有封棺,里面均躺着尸体。 双玉简单看了一下,很奇怪,按照村民所言,有些年轻人已经死去几个月了,但尸体仍旧非常新鲜,看起来就像活人睡着了一样。 这也是他们不敢下葬的原因。 而且其中有些男女是被后来复活的尸体杀掉的,但身上却并无伤痕。 “仙、仙姑、仙、仙爷……” “叫我们道长就好。”秦珏说。 “道、道长,既然您们已经到了那我们……我们可不可以……” 见众人吓得哆哆嗦嗦,双玉一摆手,“你们没必要在这了,不过我们来的匆忙,还没吃饭,给我们弄点吃的吧。” “哎,好好,当然。” 得了双玉的允许,人群一下子就散开不见了,倒是吃的没缺,村长大着胆子还真给送来了。 坐在破庙里,被那么多口棺材围着,双玉肯了肉包子,她眼睛一亮,鲜香可口,肉汁丰富。 她递了一个给秦珏,“小师叔你也吃一个吧,很好吃。” 秦珏看了她一眼,摇摇头。 “你能感知到什么么?”秦珏问。 “嗯?没有啊。”双玉一脸真挚的回答。 其实她在撒谎。 这里的每一具尸体上都有一个灵力点。 绿色的灵力,就跟她体内的一样。 只不过稍微有点杂色,没有她的醇厚。 但据她所知,没有灵海的身体是无法储存灵力的。而且这些灵力点也不是在丹田灵海。 这就很奇怪了,一般除了灵海能够储存灵力的就只有法器。 是谁发明了那么小那么细致的法器,又是谁把它安置在这些尸体身上的呢? 想到这里,双玉不经意的摸了摸自己的心口。 那里,也有类似的法器。 应府谷…… 朱砂结…… 子桑罂粟…… 温泉旖旎 双玉一个人把一提盒的肉包子吃光了,又喝了些水,人却仍旧懒懒的坐在稻草上。 “你呢,感知到什么了吗?”双玉问。 秦珏答,“没有死气。” 是了,周围全是尸体,但整个破庙内却全然没有死气,按照仙家的说法,这些男女的确都还活着。 “按照村民的说法,他们似乎在夜间活动频繁。”说着双玉拍拍屁股站起来,“不如我出去看看,你在这里守着。" 秦珏回头看向她。 看出秦珏眼中的狐疑,双玉笑嘻嘻的说:“链子还没解呢我能去哪儿啊。” 看了眼她手中的锁灵链,“你留在我身边。” 意识到秦珏是在担心自己的安危,双玉晃了晃右手,锁灵链发出一声声好听的脆想,“既然担心我会遇险,不如干脆把这玩意儿给我解了?” 秦珏转回头不再看她。 双玉瘪了瘪嘴,“你放心,我就算不用灵力,也有点功夫,打不过我还能跑啊,不会有事的。” 说罢,不等秦珏再挽留,转身便走了。 这才刚出了破庙,双玉脸上的笑容便越发灿烂起来。 谁要在那守着尸体啊,这种活当然要留给秦珏啦,而她双玉呢,吃饱喝足有些困乏,自然是找个泉眼泡泡,再眯一会儿,舒服舒服。 奇怪的是这一路上双玉都没有遇到村民,她自己随着湿气摸索,竟逐渐发现一处萦绕着绿色灵力之地。 走近一瞧,正是泉眼。 温热的泉水涌出,在附近形成一处天然温泉。 这泉水内蕴含灵力,自然会吸引附近的小妖和精怪。 双玉往这一站,但见泉水中几处涟漪荡开,显然是有什么小东西听到人类的脚步声纷纷逃窜了。 双玉也不惊扰,自顾自的脱起了衣服。 “一起泡泡哈。” 以往一个人奔忙的日子,她早已习惯跟这些低阶的小东西相处,不厌恶也不怕,倒是感觉非常亲切。 另一边,在破庙里打坐的秦珏气力大开,这村子并不大,是因为几处有名的泉眼才形成的旅游村,只不过近几个月来发生的怪事,大大影响了村子的收入。 秦珏的气力游走至村庄的每一个角落,自打双玉的脚步迈出破庙起,便被秦珏监视着,或者说保护着。 秦珏的每一个毛孔都能通过自己的气力感知到双玉的动向。 有点类似蝙蝠探路,气力通过秦珏的身体游出,当他们探寻到双玉的时候,又会带着双玉的信息游回,逐渐在秦珏的脑海里浮现出双玉的影。 她没有走远,仍在自己可以警戒的范围内。 突然,他感觉到双玉开始脱衣服。 气力有些慌乱,秦珏蹙眉,蓦地睁开眼睛,那双温润的眼眸越发深邃。 这边双玉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温泉有些烫,她撩着水往心口泼,让自己的身体适应一下。 适应了一会儿,她便迈步进入温泉。 有股淡淡的硫磺味儿,一般这样的泉水那些邪恶可怖的妖怪是不喜欢的,会来这里泡澡的小妖和精怪,多是天地灵力幻化,应该是非常漂亮可爱的。 “别怕,出来一起玩儿呀。”双玉说。 温泉边的叶子动了动,双玉看见了,却假装没有。 她斜靠在温泉旁的石头上,舒服的打起了盹。 双玉这边假寐一会儿,但听叶子摇晃的沙沙声音,她偷偷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纤长的睫毛足以帮她很好的掩饰。 她看到几只漂亮的小可爱探头探脑的往她这边瞧。 其中一只特别漂亮可爱,银色的皮毛像是笼罩着月光,狐狸一样毛茸茸的大尾巴,整整是它娇小身体的两倍长,而它的身体又跟松鼠差不多,脑袋却像猫咪一样大大的圆圆的,脑袋上还立着两个比脸还大的芭蕉叶形状的耳朵。 耳朵尖尖还有一撮橘色的毛毛竖起来。 瞧瞧那充满天真好奇的可爱大眼睛,双玉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要被这泉水给融化了。 其他小妖和精怪怕的很,只敢躲在草丛里张望。 想来这些小家伙平日里也没什么机会来泡温泉,只是这几个月因为尸体的事情,没什么游客来了,这才敢来享受一下。 但可爱的那只却很是大胆,居然一步步压着声音,慢慢朝双玉走来。 双玉继续装睡。 因为瞧它的模样就知道它不是倚靠吃人来获得能量的恶兽,相反,它还是灵兽。 小家伙走到双玉身边,似是对她充满了好奇,又似双玉的脸蛋在它眼里应该也是极其可爱的。 它瞪着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凑近盯着双玉的脸,而后又用鼻子闻了闻。 紧接着似有些忍不住,居然伸出带着倒刺的小舌,在双玉脸颊舔了舔。 这可就有些磨人了,双玉好想抱住它好好撸一撸毛。 就在双玉拼命思想斗争的时候,蓦地一声巨响,小妖和精怪们吓得四散逃命,她身旁这一只也是一跃而起正要逃跑,怎知前爪却卡进石缝里,任它怎么挣扎都动弹不得。 双玉回身一看,但见一巨大可怖似蜥蜴的精怪正吐着信子盯住小可爱。 再一看小可爱,它虽身形娇小,此刻又被禁锢,但气势上却并不服输,它压低前身,露出自己尖锐的獠牙,死死瞪住那巨大的蜥蜴怪。 蜥蜴怪显然被它给激怒了,一个前扑就要去撕咬小可爱。 “滚一边去!”双玉一声怒吼,一拳将飞到一半的蜥蜴怪给捶飞,“你这丑八怪,把你姑奶奶我当透明的啊!” 小可爱颇有些吃惊的看着双玉。 双玉解释了下,“被你吵醒了。” 小可爱又转回头死盯住蜥蜴怪。 蜥蜴怪方才根本没将双玉放在眼里,她戴着锁灵链,妖怪也感知不到她的灵力,只当她是普通肉食。 但这大尾巴小可爱却并非一般小妖,蜥蜴怪只想快点吃了它,趁它病要它命。 刹那间,蜥蜴怪再次朝小可爱扑来,这回它特地绕开了双玉。 但双玉哪是这么容易糊弄的,她一跃而起,随便扯了一件最外层的紫纱罩袍拢在身上,飞身而上,一脚又把蜥蜴怪给踹飞了。 这下可把蜥蜴怪给惹恼了。 他龇牙咧嘴的看着双玉,终于打定主意先把这肉食吃下肚。 双玉赶紧蹲下来摸索着自己的碧玉葫芦,心想坏了! 她忘了给碧玉葫芦灌注灵力了! 还未等她站起,蜥蜴怪直接朝她扑来,双玉躲闪不及,眼见就要被她的大嘴咬掉头颅,却突然在她面前出现一个红色的法术罩子,将她整个人保护在内。 双玉震惊的回头看小可爱。 但见它浑身银色毛发竖起,像是用尽了全力。 “你居然会这个?”这是能够抵挡一切物理攻击的乾坤罩,死死的克制气力修习者。 一位灵力修习者,如果能够拥有一只会使用乾坤罩的妖宠,那几乎可以将所有气力修习者按在地上摩擦,当然除了能够击破乾坤罩的超级强者以外。 这蜥蜴怪一头撞在乾坤罩上,被乾坤罩的反弹之力撞得眼冒金星! 它气恼至极! 再看小可爱已经因为强行支撑乾坤罩而体力不支,颇有些摇摇欲坠的感觉。 蜥蜴怪再次出击,张开大嘴,妄图将小可爱一口吞入腹中。 小可爱本就有伤,又强行为双玉催动乾坤罩,此刻越发疲惫,一动也不能动了。 千钧一发之际! 但听铿锵有力的少女音传来,“五行诀,御!” 巨大金色空气光盾立于小可爱身前,及时帮它挡住了这致命一击! 小可爱颇为震惊的看着这瞬间催动五行诀的少女。 “七星锁魂阵,束!” “生死诀,灭!” 仅仅一瞬间,掐了两个诀,催动一个高阶阵法! 虽然对付蜥蜴怪不必如此,但双玉也不懂什么简单道法。 此时蜥蜴怪已经被生死诀搞得灰飞烟灭,而双玉那边也疼的浑身颤抖,五指抽搐。 她冲小可爱笑了一下,“没事了。” 而后艰难的伸出手,帮助小可爱从石缝中脱身,终于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疼晕了过去。 破庙内,秦珏因为感知到双玉脱衣,所以收回了自己的气力,但此刻他感觉到巨大的灵力波动,在这种地方除了双玉还能有谁?! 来不及多想,他第一时间便冲出破庙,直奔双玉所在之处而去。 秦珏到了的时候,但见双玉一人躺在地上,身上拢着单薄的紫纱,那旖旎春光若隐若现,把秦珏看的一愣。 片刻后,秦珏不自然的扭开脸,先走到双玉衣服旁,弯腰拾起衣服,远远的往双玉身上一丢,总算盖住大半。 秦珏走到双玉身边屈膝蹲下,握住了她的右手腕,先帮她除掉锁灵链的疼痛。 刚刚才泡过温泉,她手腕的肌肤滑腻,细嫩,让人有些舍不得放开。 秦珏大概看了一眼,正看到她裸露在外的小腿,脚踝,还有玉足。 他眸色渐深,但最终还是脱掉自己的大袍子完全将双玉裹住,抱起她朝外走去。 氤氲的雾气缭绕飘飞,秦珏低垂着眼眸看着被他抱在怀里的双玉。 她因为泡的久了,白皙的脸颊飘起两团红晕,鬓角的毛毛被水黏湿,贴在脸颊上。 她光溜溜的臂膀突然垂落,白花花的一根…… 秦珏急忙用腿撑着她的身子,而后腾出一只手来帮她将臂膀塞回去。 危机四伏 窗没有关,清凉的风拂面,双玉悠悠转醒。 她眯着眼睛回忆了一下,大概记起自己昏迷时的场景。 掀开毯子看了看,衣裳已经穿好。 此时有人推门而入,双玉抬眼看去,但见一布衣打扮的妇人端着饭食正放到桌子上去。 “您醒啦。”妇人将饭食摆放整齐,便走到床边来看她。 但双玉却并没有说话,她只是攥紧拳头,充满警惕的看着她。 这妇人面容慈爱,笑容可掬,眼睛里也全是温善。 但双玉知道,她早已是个死人。 虽然全身没有半点死气,但她太阳穴处那个绿色的灵力点逃不过双玉的眼睛。 “怎么啦,道长?还不舒服吗?”妇人关切的问。 双玉忙摇摇头,“刚醒了,还有点头晕。”她若无其事的说。 这世间她还没听说过第二个可以看到灵力和气力的人,想必这妇人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双玉会通过这种方式拆穿她。 “是您帮我穿的衣服吗?”双玉问。 “是啊。”妇人答,说着她笑了起来,”说起来,另外那位道长抱你回来的时候,耳朵红的都要滴出血了。“ 秦珏? 想想自己晕倒的场景双玉脸色也是一红。 “那位道长此刻在哪?” “庙里呢,夜深了,也差不多是时候了。”说话间,她的表情突然莫测起来。 这令双玉有些不安,但她面对自己的时候全然是没有恶意和杀气的,神态里尽是柔和慈爱,令双玉无论如何也没办法主动出击。 “道长,先吃点东西吧。” 双玉摇摇头,“我先去庙里看看,待会儿和他一起吃。” 说罢双玉下床就要走,怎料手腕却被妇人一把抓住。 “这么晚了,还是继续歇息吧。” 被个死人这么抓着,双玉顿时感觉毛骨悚然,一把拽回了自己的手,“不必了,我还是去帮帮忙,毕竟这事儿困扰村子也有一段时间了。” 说完,也不等妇人反应,直接推门冲了出去。 双玉一路快跑,但觉村子十分诡异,道路两旁的房屋竟无一处亮灯,白日里见到的家畜也不知道躲去哪里,就连头顶的皎月也被云遮了个干干净净,黑,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心中的怪异感和恐慌感越发强烈,下意识的就想快点跑到秦珏身边。 一方面她灵力受限,另一方面也有些担心他。 跑了一会儿,终于在眼前出现一丝光亮,是破庙里的烛火。 双玉深吸一口气,直接冲进了破庙。 但见秦珏长身玉立,水蓝色衣袍无风自动,显然是在汇聚气力,这是他感应到危险的反应。 再仔细一看,那些原本躺在棺材里的尸体居然已经纷纷站起。 他们全部背对着自己和秦珏,一动不动。 素白的寿衣,披散的长发,诡异晃动的暗黄烛火,月黑风高,僻静的村落…… 这一切让双玉说不出的难受,她忍不住走到秦珏身旁,有些害怕的攥紧了他的衣袖。 秦珏侧目看了她一眼。 就在此时,那些背对着他们的尸体,突然转回头来。 双玉吓得差点尖叫。 还好…… 那是一张张正常的脸。 “两位是?”其中一位外貌极佳的女子开口问,那眼中还有不解。 尸体们纷纷低头看自己的处境,见自己居然站在棺材里,显然是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回事?”尸体们互相交换眼神,显然都不知情。 双玉也有些懵了,她回身看秦珏,秦珏道,“走,先出去。” 一听此二人要走,那美人尸体开口了,“慢着!” 秦珏并不理她,拉起双玉的手就往外走。 但破庙的大门已经被一堵无形的墙给封住了。 “九魂迷阵!”双玉说,“不可以再走了,一旦踏入阵中三魂气魄便会被攻击,稍有不慎,迷失心智是小,被变成傀儡就完了。” 当下双玉就明白为什么秦珏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这九魂迷阵本就是高阶秘术,又岂是一小小村落里的妖物能够掌握的? 而且方才就连她这个阵法大师都没有注意到门口早被人布阵,可见此人道法之高。 “两位道长为什么不回答奴家的问题?”美人尸体继续追问,言辞间已有怒色。 秦珏拱手道,“我二人赶路至此,本想在庙中歇息,无意打扰各位。“ 双玉说:“对,你们什么情况我们也不清楚。” 美人尸体咧嘴笑了,只是那弧度特别大,像是整个嘴巴都要裂开似的,特别诡异。 “既然如此,两位便不必在庙里屈就了。”说着居然迈步走过来,就要去拉秦珏的胳膊,“公子,不如随奴家回去歇息。” 秦珏很自然的闪开,他平日里连那些仙娥都不让碰,更别提眼前的美人尸体了。 双玉翻了个白眼,“回哪?” 这下把美人尸体给问住了,她去抓秦珏的手也僵在原地,一脸的懵怔。 “回哪呢?”她自言自语。 同一时间,其他所有尸体都歪着脑袋一脸懵怔,“回哪呢?” 他们声音纤细诡异,在这破庙中还带着微颤和回声。 “回哪呢?”美人尸体突然瞪着猩红的眼睛盯住双玉,“回哪呢?!!” 说着并指为爪,那闪着寒光的长指甲瞬时朝着双玉袭来。 她速度极快,快的不像普通人,双玉躲闪不及,眼看就要被她掏心,但见秦珏手臂一扬,一道气力迸发而出,浑厚一击,直接将美人尸体击飞,她撞到墙上,又落在地上。 昏暗的破庙内传出低低的啜泣声。 美人尸体低着头,哭的好不伤心难过。 突然,破庙里本就摇摇欲坠的烛火熄灭了…… 一片漆黑,双玉什么都看不见了,只能下意识的攥紧秦珏,而秦珏也正拉着她的手。 美人尸体哭了以后,其他尸体居然也跟着哭了起来。 诡异可怖的声音异常刺耳,双玉只觉得想逃。 “公子,奴家只是喜欢公子,想带公子回家。”美人尸体说。 双玉心想,好啊好啊,这人你带走,放她自己离开。 “可在下已经娶妻。”说着攥紧了双玉的手,“并承诺过,今生只娶她一人。”声音温润,颇有些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的意思。 双玉愣了下,心想这还跟个尸体演起来了。 本以为美人尸体会暴走,怎料她却平静的说,“既然如此,那奴家也不便勉强。” 这边双玉正纳闷呢,这邪物居然还能讲道理? 那边美人尸体便接着开口了,“这里还有一口棺材,令你夫妻二人死同椁。” 话音刚落,双玉便感觉秦珏将自己一推,而后气力迸发,击飞了四周的什么。 看来那些尸体一起攻击了? 完了完了,她夜视能力极差,根本就什么都看不见啊。 “小师叔,秦东君,我看不见啊。”双玉胡乱抓瞎,完全失去抵抗能力。 秦珏蹙眉,一把将她揽过来,双玉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划破了她的衣袖,好险。 “列阵。”秦珏握住双玉的右手腕。 双玉点头,她知道秦珏是帮助自己抑制了锁灵链的疼痛。 “五行诀,火!” 随着双玉的一声大喝,破庙里顿时飘起四团鬼火,鬼火在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熊熊燃烧着,刹那间边将这间四面通透的屋子照的光亮。 此时双玉才看到他们已经被尸体包围,而这些尸体浑身居然环绕着仙力! 这不可能! 难怪她感知不到死气,原来这些人死去以后均已渡劫成仙。 但又因为不合规矩,无法位列仙班,这就成了仙不仙鬼不鬼的东西。 怪不得美人尸体有些漂亮,原来已经飞升,面容肯定会有极大改善! “他们生前本是普通人,连仙门弟子都不是,又怎会在死后飞升?”双玉大惊。 要知道当年堕仙之战,争来争去也不过争个位列仙班的名分。 寻常修士在人间积累了大功德以后,成功渡劫便可飞升。 但仙神有别,唯有真正的强者,再历经各种磨难之后仍然能够保存好自己的肉身,才可羽化飞仙。 而次一级的,则不幸身死,只能保留三魂气魄,无奈被封神。 这普通村民死后还能羽化,若是被众仙神知道,怕是要活活气死,再来一回堕仙之战。 秦珏并没回应她,双玉抬眼看去,但见秦珏正盯着自己被划破的衣袖若有所思。 哦,原来她流血了。 “保护好自己。”秦珏说。 双玉随即掐了一个五行诀,御。 但见秦珏慢悠悠的抬手扶上了那根不留簪,居然将簪子拿下。 秦珏神色冷然,似有不悦。 “本想留着全尸探寻下羽化缘由,现在看来是不行了。”声音也冷冷的,不似先前的云淡风轻。 话音刚落,双玉但见秦珏手中的不留簪寒光一闪,变成一把紫色长剑。 剑身散着紫色寒光,黑色剑穗缓缓飘动…… 这剑…… 这剑的剑气跟仙门弟子真的很不合适。 美人尸体也不多说,当即率领其他尸体飞身而上。 双玉的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一方面她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出手,另一方面她也想进一步确认秦珏的实力。 要知道已经羽化的身体,寻常器物是无法消灭的。 双玉盯着秦珏手里的不留剑。 但见秦珏提剑而上,剑气环绕周身,逐渐包围不留剑,慢慢的与那紫色合二为一。 秦珏出剑极快,双玉只觉得眼前剑花一闪。 紧接着便看到许多尸块跌落到地上。 双玉瞪大了眼睛,浓重腥臭味道传来,再加上他们破了仙身,立马开始腐坏,蛆虫四处爬动,好不恶心! 双玉眼见着要吐,回身就往外跑。 幸好九魂迷阵已经撤了,双玉捂着嘴,就想跑的越远越好。 秦珏也知道他因为动气,下手有些没有顾忌,导致那些尸体“死”的不够好看,便也不勉强她,只是远远的在后面跟着。 双玉脚下一软,眼看就要绊倒,却被眼前的妇人扶住了。 “道长,您们怎么杀人了呢?” “什么?”双玉一愣,紧接着瞪大了眼睛,低头看着插入自己小腹的利刃! 雌雄莫辨子桑修左 乌云闭月,就连婆娑的树影都看不到。 周围笼罩着可怖的沙沙声。 妇人的嘴巴裂开,似是在痛快的笑着。 与气力修习者不同,灵力修习者因为不擅长近战搏杀,所以体质极差,并且灵海越强,体质越差,自我修复能力也就越弱。 简而言之就是超级大脆皮。 “公子!”耳边响起了牧伸焦急的声音,“这是最后一具活尸了!“ 指在妇人颈间的剑收起,秦珏将已经倒在地上的双玉搂在怀里,她小腹的血一直在流,已经浸湿了衣裳的下摆。 她本就白皙的皮肤,如今惨白如纸,就连那樱唇也淡的吓人。 好像下一刻,她就会完全透明,慢慢的消失掉…… 如果不及时救治,这样的伤口,一位强大的灵力修习者在失去意识之后,是不可能自主愈合的。 “我先把这妇人带回去关起来。”牧伸道。 而秦珏眼眸垂着,纤长的睫毛遮蔽了他眼中的神色。 突然,他割开双玉腹部的衣料,而后又划破了自己的手掌…… “公子!”牧城忙上前试图拉住秦珏的手,“她的血有……” 秦珏的声音淡淡的,似是极其冷静,“她还有用。” 牧城焦虑的看了牧伸一眼,牧伸不动声色的摇摇头,反手掐住妇人的脖子,拉住她的手臂将她带离。 秦珏手上的伤口附上了双玉小腹的伤口。 他感觉手心火辣辣的疼,似有什么东西在趁机与他的血液进行置换。 很快,在气力之血的作用下双玉的血被止住了,伤口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秦珏手臂一抄,将双玉拦腰抱起,“这里就交给你了,全部,处理掉。”声音刻骨的冰寒,只是那张俊美的面容仍旧温润。 牧城一愣,“包括活人吗?” 秦珏淡淡的扫了他一眼,牧城吓得低下头。 秦珏道,“哪还有活人?” “是。”牧城恭敬道。 是的,当他们决定算计公子的时候,就已经是一群死人了。 秦珏将双玉带回客栈,见他们一身是血,客栈老板吓了一跳,但再一看秦珏的表情,便也不敢多问。 毕竟是仙门弟子,斩妖除魔受点伤应该也是正常的。 双玉的伤口已经愈合,目前就是失血过多,睡到第二天早晨便已精神焕发。 她扶着床坐起,第一时间检查自己的小腹,发现就连伤痕都不见了。 “难道昨晚是一个梦?“ 双玉自言自语。 但转身一看,秦珏正倚靠在外间的榻上,他右手支撑着额头,右臂顶在茶几上,就这么半靠半坐着,像是委屈了一夜。 不留簪老实的戴在头上,那一头青丝悠悠而落,散了一榻。 双玉垫着脚走过去,仔细一看,秦珏的袍子上居然也有干掉的血迹,看来昨晚不是梦了。 既然不是梦,那她还好好的,伤痕都没有了,可见秦珏用什么方法救了自己。 他闭着眼睛,令双玉终于不用再猜测他那双似是被云雾遮蔽的双眸里,究竟是怎样的情绪。 这样的他…… 倒是真的,像个可以信赖的好人了。 双玉叹了口气,推门而出。 秦珏醒来的时候第一时间便看向床榻,但被子已经掀开,双玉不见了。 秦珏眉头一簇,立刻站起就要往外走,怎知刚走到门口,门便被双玉一脚踹开。 “哎?你醒啦!看我给你准备了什么!”双玉端着托盘笑意盈盈的走进来。 她将托盘放到桌子上,并把里面的黑鱼汤端起来递向秦珏,“小师叔,喝吧。” 秦珏一脸的不乐意,这味道让他想吐,他平生最讨厌的就是河里的鱼,简直腥臭至极! 秦珏后退两步,又回榻上坐下。 双玉见他不喜欢倒也不勉强,将黑鱼汤放下,又端起旁边的鸡汤。 汤里的鸡肉已经被她撕成了小块,而且她还特地给了银子,加了人参。 “这个呢?”她将鸡汤递到秦珏面前。 秦珏抬眼看看她,不动,“我为什么要吃这些?” 双玉看看他惨白的嘴唇,直接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鸡肉,放到嘴边吹了吹,“你尝尝看,我亲自监工,味道特别好。” 她将鸡肉递到秦珏嘴边,秦珏垂眸看着,表情有些古怪,像是极其不适应目前这种情况。 “东君,吃啊。” 终于厌恶急了她不停的催促,秦珏还是张嘴,吃掉了那块肉。 “喂,你吃掉的是鸡肉,又不是蜡,至于那个表情吗?”双玉往秦珏边儿上一坐,端着碗等他慢慢咀嚼。 是的,秦珏吃饭总是细嚼慢咽的,如果是她,这一碗香喷喷的人参鸡汤早就下肚了。 “我自己来。”秦珏接过碗,倒是慢吞吞的老老实实的吃完了。 双玉又端起那碗黑鱼汤,递到秦珏身边,“不烫了,要不一口干了?” 秦珏蹙眉,那表情真的是厌恶至极,“拿开!” 嘿嘿,有意思。 双玉故意端着黑鱼汤在他眼前晃悠,待他快要爆发的时候,又一扬手,直接把它给干了。 “啊,鲜香味美!居然有人不喜欢!”喝完,还特没形象的砸吧砸吧嘴,品品味道。 用茶水漱了口,小二也及时将碗筷收走。 二人坐在榻上,秦珏拿起一本书在看,而双玉则无聊的玩自己的头发。 “用气力之血帮我疗伤,很伤身吗?”双玉突然开口,打破了少有的寂静。 秦珏眼都不抬,“不会。” 她从书上看到过用气力之血疗伤的过程,大概就是将他的气力和血一起灌注到自己体内,而后欺骗自己的身体,最后用他的气力帮助自己修复,那应该是挺累的。 不过对于秦珏而言,不至于累的脸色惨白,嘴唇都毫无血色吧? 他本就清瘦修长,现在倒更像个病娇公子了。 “那我一早起来看你脸色不太好,很是担心,这才去厨房置办了些吃的。” 秦珏继续看书,没什么回应。 双玉继续铺垫,“我也不知道你喜欢鸡还是鱼,干脆就两样都要了,我来吃你不喜欢的就好,反正我不挑食。” 秦珏手中的书又翻了一页。 双玉想观察他的脸色,但他低头垂眼,她也看不清楚。 “那个,咱们这一路还很漫长,更别提到了麒麟和火龙的地界该有多危险了。就算我帮不上忙,也不想拖累你,何况其实我战斗力还不错。不如……” 秦珏突然抬眼看着她。 双玉接下来的话被堵在这个眼神里,根本不敢往下说了。 难道她故意被刺伤,想要借口让秦珏心软,帮自己解开锁灵链的心思被他发现了? “是我大意了。”怎料秦珏却说,“以后不会了。”他又垂眸,但眼神却完全没有落在书上,倒像是在发呆。 这下双玉也不好再提锁灵链的事。 说到底,还是他俩关系不够好,秦珏不信双玉在解开锁灵链以后还会老老实实的跟着他走,还会愿意回姚华仙山扫地。 但秦珏的顾虑也没错。 她受了那么大的污蔑,这一肚子的委屈,一身的仇,还没报呢。 秦珏突然伸出手来,抓住她的右腕,“葫芦呢?”他问。 双玉却差点没反应过来,因为秦珏的手冰的吓人,这可是盛夏,外面的地都烫的可以煎蛋了。 他的情况真的很不好! 双玉眉间染上一抹忧色。 但双玉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问,她只是拿出葫芦,慢慢将灵力注入。 很快,碧玉葫芦又萦绕着绿色醇厚的灵力了。 双玉说:“小师叔,我想要个紫色的。”她露出一个讨好的笑。 秦珏看了她一眼,“对你而言绿色的就足够了。” 哎,解开锁灵链不愿意,就连换个容量大一点的外带灵池,也不放心! 她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是这么个形象啊? 光天化日之下,朗朗乾坤之中。 泉安村遍地尸首,鲜血顺着河道一直往下,甚至染红了河水。 村民们面目狰狞,显然死的极其痛苦。 妇女儿童,无一幸存。 牧城拖拽着尸体,想将他们堆在一起,一把火烧了。 此时,不远处几俱还算完整的尸体慢慢站起来。 牧城警觉的握紧了剑。 “怎么样,这里的样品还算满意吗?”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 “是你?”牧城松了剑。 暗影处一黑色锦袍女子缓缓而出,她这袍子可以屏蔽自身气息,特别适合隐藏,以至于那么近的距离,牧城居然都没发现她。 她褪去巨大的兜帽,露出一头火红的长发。 女子骄傲的笑着,美丽的脸蛋居然有些雌雄莫辨,笑容里全然是胸有成竹的自信。 她白皙的脖颈上有一大块红色图腾,图腾沿着脖子往上,覆盖了她左半边脸。 此人正是应府谷叶罗门门主子桑修左。 “啪!” 一声鞭响! 方才站起来的尸体们眨眨眼突然就有了意识。 “孩子们,去帮忙吧。”子桑修左不紧不慢的说,颇有些气定神闲。 尸体们倒是很听话,仅仅疑惑了一瞬间,便开始帮忙抬尸体。 眼见着村庄里的尸体已经收拾完毕,牧城燃了一把火,烧的噼里啪啦。 尸油的味道着实不怎么好闻,牧城蹙起了眉头。 “孩子们,你们也去烤烤火。”子桑修左说。 尸体们排着队,一个挨着一个的步入火场,一同被焚毁。 “是你刺伤双玉的?”牧城问。 其实他知道自己或许不该问,问了,就证明他们这边掌握的信息少,但他实在忍不住,毕竟双玉的血里被人…… “怎么会呢?就算不为秦公子,我也得为……”说到这里,子桑修左一声轻笑,像是话题拐了个弯儿,“大业考虑,她毕竟还有大用,我可是一根头发丝儿都舍不得伤了呢。至于另外想要你们命的人是谁,我想没有人比秦公子本人更清楚了。” 牧城沉默着看着熊熊燃烧的火焰,一个个尸体逐渐扭曲,蜷缩,碳化。 子桑修左接着说:“想必我们修罗门修士的厉害,你们在姚华仙山也已经见过了,我此次前来只为向公子证明我的用处,自然是不比子桑罂粟少的。毕竟倘若不是母亲顽固不化,应府谷的少主人应该是我。而孩子们突然展现出攻击性,是因为有人用强大的力量争夺我的控制权。” 一听此话牧城冷冷一笑,“控制权还能被争夺那要你何用?” 这话可是相当不客气了,子桑修左眸色一凛,很快便化去,转而轻轻一笑,“这就应该是由公子来解决的问题了,所以我们才需要双玉不是吗?” 言毕,她又拉起大兜帽戴上,逐渐隐匿去黑暗之中。 锦衣怒马 ——当时年少春衫薄。骑马倚斜桥,满楼红袖招。 傍晚时分,隔壁那条街尤为热闹,花娘们揽客的声音甚至都飘到了双玉窗口。 想必是见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人物,或者是极俊俏的少年郎。 双玉如是想。 因为她昨夜受伤的原因,秦珏决定明日一早再走。 而此时他们刚吃了晚饭,秦珏正在看书,双玉则漫无目的的在房间里来回转圈走着。 她想出去玩,但秦珏肯定不会同意的。 这热闹的揽客声终于还是吸引了双玉,她站在窗口朝那处张望,自然是什么也看不到的。 可就在双玉打算离开的时候,那银鞍宝靴、鲜衣怒马的少年郎映入她的眼帘。 他还是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漂亮的凤眸里满是不高兴,眼尾的朱砂结像是要流血一样,头发用一根红绳高高绑起,红绳两端坠着两颗红豆珠子,与他的锦衣宝马还有那一身法器相比,这两颗珠子真的太寒酸了。 ——这是红豆珠,在我们中原意味着相思 双玉不自觉的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但很快,她便又收回视线,若无其事的看向别处。 也不知道秦珏注意到了没有,他只是放下书,站起来,像是也要活动活动,居然也走到窗边来。 不经意的朝着双玉方才所看的地方扫过去一眼。 双玉舒了一口气。 子桑罂粟已经不见了。 秦珏温润的声音传来,“想出去玩?永城的这个时间的确是最热闹的。” 双玉立马摇头,“不,不了,今天好好休息,明儿个一早还得起床赶路呢。” “哦?”秦珏的视线从双玉脸上扫过,似是能穿透她,看到她心底的情绪,“也好。” 那刺入双玉腹部的利刃巧妙的避开了她的要害。 虽然秦珏当时看到了妇人狰狞的表情,但他并没有感觉到任何杀气。 那妇人并不想杀死双玉,她只是想让她重伤。 秦珏看看自己的掌心,一道紫色纹路沿着他划开的口子慢慢扩散。 真的是,不自量力,好大的胆子! 居然敢主动出击,算计到了他的头上! 在这条热闹的街道附近,看起来光鲜亮丽又幽静雅致的客栈就那么一间。 于是愿意花大价钱住店的客人,多会选择这里。 “瞧,那锦袍小公子好俊啊!”大厅里的人远远瞧见一身着火红锦袍的少年郎牵着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朝客栈走来,小声议论着。 “大概也是来住店的,小二还不赶紧去招呼?看起来也是个有钱的公子呢!”喝多了的客人打趣道。 小二早就瞧见了,这会儿已经冲出去帮那少年牵马了。 哟呵,还是银鞍。 “给它吃最好的草,给我开最好的房。”少年的声音清爽冷淡,带着浓浓的高傲,一双漂亮的凤眼亦是目中无人,似是不好伺候。 极有经验的小二立马就点头哈腰连连称是。 那边栓好了马,这边子桑罂粟也被带进了三楼九号上房。 他来是找人的,自然不会在房里吃饭,安置好了行李,他便去大厅坐着用饭,喝酒,一双眼睛死死盯住外面的街道,不愿放过任何一张面孔。 “哎?这位小公子怎么生的那么俊啊?”方才一直讨论子桑罂粟的醉酒客人此时更是大胆的端着一杯酒来到他身边,“听你的口音不像是中原人,敢问小公子从哪里来?” 子桑罂粟的凤眼里满是烦腻,端起一杯酒自顾自的喝了,并不理会。 醉酒客人倒也不生气,“哟,小公子不愿理我这个糙汉子,老妹儿,你来瞧瞧。” 说着另一年轻女子端着酒水过来,“其实哥哥是代我问的,小公子不介意的话,小女子想请您一杯酒。” “滚!”子桑罂粟一声吼,“别烦老子!” 这两连发搞得二人一愣,那年轻女子瞬间羞红了脸,她也是见这位公子贵气又俊美,喝的多了点,他们江湖儿女也没那么多顾忌,于是就让自己哥哥帮忙搭讪,没想到遇到个这样的,一时间二人有些下不来台。 醉酒男子怒了,“我告诉你,你别给脸不要脸啊!”说着,男子拔出腰间佩剑。 子桑罂粟一张俊脸黑了下来,他冷冷的说:“根据你们大齐律法,杀死当街拔剑施暴者,无罪。” 醉酒男子一愣,他再仔细一瞧,这公子腰戴的紫玉坠不像是普通配饰,而他手腕上的原形金镯子还镶嵌有一枚舍利……这可都像是法器啊。 子桑罂粟的一句话把他给吓住了,但此刻剑已出鞘,又那么多人看着,而且这公子说话又冲,根本就不给人台阶下。 一时间那客人只能僵在原地。 “我数到三,不滚就死!”子桑罂粟吼道。 小二早已吓得哆嗦,急忙来劝那拔剑之人,“客官,客官,好好的吃着饭,怎么就拔剑了呢?您看,要不小的再送您一个菜?消消气,消消气。都是小的的错,小的没有伺候好,请客观原谅。” 这边客人还没反应过来呢,那边子桑罂粟已经开始倒数了。 “三……二……” 就子桑罂粟脾气上来后那嗓门儿,三楼的双玉和秦珏早就听见了。 双玉是如坐针毡,她大概能想到是个什么情况,子桑罂粟这个人吧,立如芝兰玉树,笑如朗月入怀。任谁都忍不住要多看几眼,只不过那脾气…… 秦珏若有所思的盯着双玉,楼下这么热闹,按照双玉的性格居然不去围观,居然老老实实一本正经的坐在榻上。 “一!”子桑罂粟手往桌子上一拍,一道气力从他左手无名指的那枚纯银圆形古朴戒指迸发而出,直指还握着剑愣在原地的客人。 这要是中了,除了高阶气力修习者之外,必死无疑。 就在小二绝望跪地尖叫,以为店里要发生命案了的时候,另一道剑气袭来,居然挡住了子桑罂粟的攻击。 子桑罂粟满脸不悦的昂头,看向三楼楼道里站着的那修长身影。 ”今天上赶着找死的人就那么多?“子桑罂粟没好气的说。 屋子里双玉额间出了薄汗。 秦珏居然跟子桑罂粟对上了,她怎么办?眼观鼻,鼻观心?但是按照她的性格,这都还不去凑个热闹,是不是也太明显了? 秦珏温润的脸上带着三分笑意,优雅的拱手道,“这位兄台,我们夫妻二人明早还要启程,倘若出了命案,官府留人对供,会很麻烦。” 这下一楼大厅的人都愣住了。 敢情不是想救人,而是怕走不了?耽误事? 哎,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子桑罂粟倒也不是完全不讲道理的人,而秦珏又是风度翩翩,未语先笑,况且人家夫妻二人要赶路,不想掺和进命案也是正常,于是子桑罂粟决定不跟他一般见识。 他冲那客人道,“走,跟我出去!” 那酔客已经见识到了子桑罂粟的厉害,酒早就醒透了,哪里还敢出去找死? 小二更是跪在地上祈求,“公子啊,公子!求求您啦,消消气吧!” 那江湖女子这才反应过来,忙跟小二一起跪在地上,“请公子原谅我兄妹二人有眼无珠,原谅我居然敢觊觎公子……我们兄妹二人就如公子所言,现在,马上就滚!”说着,那女子拉起自己兄长的胳膊就往外跑。 小二见这位贵公子也没有要追的意思,这才松了口气瘫软在地上,“哎?不对啊,他俩没结账呢!!完了完了!” 就在小二鬼哭狼嚎的时候,子桑罂粟扔了一定银子给他,“滚一边去,吵得很!” 小二掂量了一下,很沉!他眼睛一亮,赶忙磕了个头,“谢谢公子爷!” 事情总算有惊无险的过去了。 秦珏回屋的时候,但见双玉正探着脑袋貌似非常好奇的往外张望呢,“谁那么嚣张啊?那个红色锦袍的小公子?” “玉儿。” “嗯?” “既然我们都换了便衣,倘若你想在永城玩两天也可以。”秦珏笑着说。 “啊不必了。我们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还是先赶路吧。再说了,茯郡也不错啊。”双玉一边摆手一边答。 秦珏仍是笑着,只是遮挡他眼底的云雾更浓,更深沉,“好。” 他走到塌边,拿起那本书接着看。 “那你看书吧,我回房休息了,明天还得早起。” “嗯。” 双玉泡了澡,包着头发坐在床上发呆。 她早注意到子桑罂粟跟她住在同一层,就在九号房。 这可怎么办?她是万万不能让子桑罂粟看到自己的。 且不说自己现在背着一口大锅,单这锁灵链就能把子桑罂粟给气死,他非得搅的天崩地裂不可。 就在双玉苦思冥想的时候,她听到秦珏的脚步声,他似是在往九号房走,双玉急忙拉开门,“小师叔,你怎么出来了,是不是要来给我擦头发啊,我正要去找你呢。” 秦珏不理她,继续往前走,而双玉则一把拉住他,将他拽了进来。 另一边,九号房的房门打开,子桑罂粟一脸或期待或惊慌的在楼道里找来找去,结果什么都没有。 他漂亮的凤眸里满是失望,“又幻听了吗?” 双玉好不容易把秦珏拉进来,扶着他坐下,将擦头发的布塞进秦珏手里,自己便也坐下,“小师叔,你感觉好些了吗?”刚才秦珏的气力还行,但他今日脸色更加难看了。 秦珏嗯了一声。 手上已经开始慢条斯理的帮双玉擦头发。 其实他根本就没想过去九号房,他只是试试双玉会不会阻止自己而已。 方才那个红色锦袍的少年,他看着非常眼熟,这会儿才终于想起,那张脸真真是像极了子桑修左。 而据他所知,子桑修左有一个双胞胎弟弟叫子桑罂粟。 传闻子桑罂粟姿容极佳,但脾气火爆。 看来,的确如此。 秦珏在双玉背后,又因为擦头发的手法极温柔,有耐心,双玉看不到更想象不到他阴翳的眼神…… 大闹姚华仙山 第二天一早,双玉一反常态。 天还未亮,夜晚的清凉还没有完全褪去,她就收拾好行囊,来敲秦珏的门了。 还好秦珏本就是个爱早起的人。 也就仅仅是片刻的审视,秦珏便不动声色的与双玉一同出发了。 坐在牧伸和牧城准备好的马车里,喝着美酒,吃着坚果和果脯,双玉却有些心不在焉。 秦珏斜靠在车身上,垂眸看书,眼角的余光却是落在双玉身上。 在逐渐升起的朝阳中,马车披上了朱红色的淡淡光晕。 随着哒哒的马蹄声,在寂静无人的小路上渐行渐远…… 而客栈内的那位贵公子,此时也在一楼大厅用了早饭。 昨天他心情不好,这一路问来,居然半点消息都没有,进了客栈已经疲惫至极。 今天一早,才又拿出人像画,问小二道,“你见过这个女子吗?” 小二这一行干过那么多年,早练就了铁面皮,无论看到什么,都会标准赔笑。 此时虽然他青筋暴起,心跳漏掉,但仍旧面不改色。 “客官,小的没有见过。” 这不正是早上刚退房的女修士吗? 小二自然是见过的,又因为是姚华仙山的弟子,而且他们一起的二人都是容貌气质极佳,住店的时候也非常有礼貌,对他也很和气,还特地去帮村民除妖。所以他甚至可以说是毕生难忘了。 但这个贵公子的脾气他是见识过的,可以说是霸道至极! 一来他不想给自己找事,二来也不想给那两位找事。 所以干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子桑罂粟点了点头。 也谈不上是失望还是别的什么,像是早已习惯了。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眼尾的那枚朱砂痣,“劳烦你,如果看到此人,一定要告诉我,我有重赏,要什么都可以。” 一听此话小二眼睛一亮,但转念一想,自己刚刚才说没看到,这要是乱说搞不好还会惹来杀身之祸,也只能先忍了。 在店里打听完,子桑罂粟便收起画卷出门继续寻人去了。 他是极其俊美的,走动之间那两颗红豆来回摆动,更衬托出少年人的明朗活泼。 只是他的眉头总是蹙着,凤眸里,那一抹愁思被他很好的隐藏在愤怒的情绪之下。 走走停停,每逢人多的地方他就要打开画卷问一问,打听一下,但回答几乎千篇一律,没见过,不知道。 他从应府谷一路走来,整整一年,沿途一座城一座城的寻找,到头来,却像是日复一日的困在原地。 就连迎上来欺骗他,想要搭讪他的女子说的话,也都相差无几。 子桑罂粟站在繁华的街道中央,两旁路过的小姐们娇羞的用帕子遮住脸偷看他。 他突然觉得有些天旋地转。 一年前母亲的话不停的回荡在耳边。 “她死了!她死了!” “她被三千多修士万剑穿心!” “她杀了那么多人,应有此报!” “你就当从没遇到过这么个人吧!” 周围的房屋开始移动,忽大忽小,就像是海市蜃楼。 小姐们的娇笑声忽近忽远,子桑罂粟只觉得眼前一片猩红,已经站立不住。 就在此时,他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子桑罂粟?我正要去寻你!” 他定了定神,但仅仅能稳住身形。 “你猜我见着谁了?!”乔正清的语气里带着讨赏的意味。 这让子桑罂粟不得不多想,却又不敢不多想。 他眼睛一亮,瞬间来了精神,回身看着乔正清,但见她的笑容那个灿烂,一副多了不起的模样。 “好啦,我也不折磨你了,是双玉。” 子桑罂粟瞪大了眼睛,但觉脑内轰隆一声似有惊雷炸响,甚至有些耳鸣。 一时间只能看到乔正清嘴巴在动,却听不见她在说什么。 乔正清终于发觉了子桑罂粟的不对劲,忙将他拉到一边的绿茵下,又给他买了碗茶水喝了。 “你好像中暑了,没事了吧?” 子桑罂粟扔掉茶碗,死死盯住乔正清,“她没有死?” “没死,活的好着呢!”乔正清说,“没伤,没残,只不过……”说着她眼珠转了一下,坏笑道,“身边美人有点多。” 子桑罂粟一愣,“她在哪里?” “姚华仙山。” 言毕,不再与乔正清啰嗦,子桑罂粟回头便去客栈牵马。 “哎?我说子桑罂粟你也太上赶着倒贴了吧?人家这一年了活的滋润着呢,都没联系你,你这就自己送上门去了?” 子桑罂粟背对着她,只是勾勾小手指,乔正清背上的那把难平剑便立刻飞到他手中。 乔正清急了,“哎?不是说借给我用吗?” 子桑罂粟有些喑哑的声音传来,“已经超时了。” 马车内,正喝的有些晕乎的双玉突然“啊”的一声惨叫! 她手中酒杯跌落,右手捂着胸口,脸色煞白,似是非常痛苦的模样。 秦珏放下书一把扶起她,“怎么了?” 双玉疼的浑身颤抖,但她知道自己一定不可以晕,如果她晕了,情急之下秦珏肯定会查看她的痛处,那就会发现朱砂结了。 不过子桑罂粟那小子,究竟是为什么流泪了呢。 “没,没事,我没事。”疼痛来的快,去的也快。 双玉勉强笑了笑,“家族病症,容易心口疼痛,没有办法。” 听到此话,秦珏温润的脸上染上少许不易察觉的愁色,“为何早没听你说起?” 双玉答,“没什么大事,也不会要命,就是偶尔疼那么一下。” 见双玉不想多说,秦珏也没有多问。 由四匹宝马拉着的马车,在夜幕时分便也已经到了茯郡地界。 而此时,子桑罂粟已经把姚华仙山搅合的昏天黑地。 “你真是不可理喻!”苏绾用剑指着子桑罂粟,“我已经说了,那个恶人不在仙山,你还要怎样?” 在她身边,已经倒下一大片男女修士。 子桑罂粟本是想好好拜访,就当是个寻常香客,远远的先看上一眼,怎知一进入姚华仙山就听到众人刺耳的议论。 子桑罂粟说:“我要带她走。”原来她是被关在这里。 “哼,我看你是疯了!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苏绾毕竟是苏家大小姐,大风大浪也是经历过的,虽然子桑罂粟貌似来头不小,但她可不怕,这世上还没人敢直接杀苏家的人呢。 子桑罂粟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盯住了苏绾,“我瞧你穿着打扮与他们不同,方才他们也在力保你,可见你身份不一般。” 苏绾哪里能听得出危险来,只是觉得骄傲,还挺了挺胸膛,“那是,我们苏家……啊……” 话还没说完呢,子桑罂粟背上的难平剑主动出击,朝着苏绾的脖子刺去。 ”那用你的命换我带走玉儿,应该可以吧?“ 就在剑即将架上苏绾脖子的时候,另一道剑光闪过,钟修明及时出手,挡下了这一击。 “小公子,年纪轻轻为何出手如此狠辣。”语气间难掩责备。 难平剑已经回到子桑罂粟手中,他看着这仙风道骨的钟修明,眉毛一挑。 “我手段狠辣?你们人多嘴也多,一人一句欺负玉儿的时候,怎么不觉得自己会下拔舌地狱?”子桑罂粟语气极其狠厉,一个字一个字说的几乎咬牙切齿。 钟修明一听到双玉的名字顿时冷静下来,再一细品他的话,“莫非阁下是玉儿的朋友?”说着钟修明又扫了眼那把难平剑,对这把剑他可是印象深刻,他不相信这样的神兵世界上会有两把。 玉儿两个字从钟修明嘴里出来的时候,子桑罂粟的脸色更难看了。 “老子为什么要告诉你?!”子桑罂粟吼道,“把她交出来,要么就让你们仙山变坟地!” “你!”苏绾气的哆嗦,“你好大的胆子!你好嚣张的气焰!”居然比她还嚣张?真是气死人了! 但钟修明却不恼,他拱手道,“听这位公子的意思,应该是有什么误会。在下乃是姚华仙山师尊刘晔坐下大弟子钟修明,是玉儿的师兄。” 听他一次次重复那个称呼,子桑罂粟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动。 “误会?”子桑罂粟嘲讽一笑,“你们限制她的自由是否为真?” 钟修明答,“为真。” “你们压制她的力量是否为真?” 钟修明又答,“为真。” “你们人多嘴杂,天天说一些乱七八糟的话,是否为真?” 钟修明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诸位,又看了眼苏绾,“为真。” “那么请问,我误会了什么?还是说你们中原人的规矩,跟我们不一样?” 还未等钟修明答话。 苏绾激动的指着子桑罂粟,“你果然是边疆蛮子!师叔,不用与他多说,擒住他便是!” 子桑罂粟正要拔剑,但听钟修明带着怒意的声音,”你住口!“ 苏绾一愣,顿时委屈哒哒的,“师……叔?” “实不相瞒,方才公子所问钟某无话可说,但情况复杂,非一言两语能够解释清楚。但玉儿在姚华仙山衣食无忧,往日里追杀她的修士亦是不敢在仙山造次。这一年来,她作为钟某唯一的师妹,钟某也是尽己所能的疼爱照顾……“ “你闭嘴!!”话音未落,像是受了什么刺激,子桑罂粟直接拔剑袭来! 难平剑的厉害钟修明是见识过的,但在试炼之地他也算是可以应付。 但如今换了持剑人,却大感不同! 难平剑攻势更猛,又由原来的消耗转为杀招,力量也增大几倍,居然令排行榜第六的钟修明有些难以招架。 随着攻势的越发猛进,难平剑居然发出兴奋的嗡名声! 是了,这才是在真正主人手里的宝剑。 眼见着钟修明越来越吃力,苏绾急的掉眼泪,这跟方才不一样,这个边疆蛮子是想要师叔死啊! 就在此时,一道剑气劈来,子桑罂粟不查,居然没有躲闪。 眼见着他就要被劈成两半。 他手上那个原形黄金手镯突然发出白光,舍利亮了一下,一个罩子将他围住,轻松化解了剑气。 “既然应府谷的少主人亲自登门,理应由我刘晔亲自接待才是。”说话间,刘晔翩翩而落,语调温和,面上带笑。 似是方才那一杀招,并非她所为。 第 14 章 “公子,约莫再有一个时辰就可以好好歇息了。” 马车内秦珏扶着双玉,令她靠在自己肩膀上,她方才的确是疼的不轻。 但现在早就没事了,只不过她也不知道心口疼那个病症要痛多久,发病是怎样的,此时更是不敢乱动,只能低头装睡,怕秦珏生疑。 秦珏垂眸看着她的睡颜,那表情似是非常专注。 他几缕长发从肩膀垂落,扫在双玉的脸上,鼻尖。 她终于忍不住,“阿嚏!”打了个喷嚏。 与此同时,秦珏将她往怀里一拉,但听一声风响,一支箭与她擦脸而过! 双玉回头看向插进马车里的箭矢,箭头环绕着绿色的灵力,这可不是一般的劫道的! 外头的牧伸和牧城已经与来人交战在一起。 “你醒了吗?”秦珏却温润的问。 “嗯嗯。”双玉点头,“我没事,快去看看吧。” 见秦珏还是未动,双玉说:“葫芦已经准备好了,你放心吧,这世界上没几个人能伤我!” 听罢这话,秦珏才一掀帘子跃了出去。 怕自己反应慢了被人偷袭,双玉赶忙掐了个五行诀御,将自己保护起来,这才掀开帘子往外看。 但见十来个带着全白面具的黑衣人已经与秦珏等三人缠斗在一起。 那面具连眼睛都没留,极其诡异可怖,整个一张大白脸。 双玉之前真是小瞧了秦珏的“家仆”,面对这十来个浑身无色剑气的气力修习者,他们居然也能应付,虽然有些吃力。 她现在完全可以确定这不是普通劫道的人了。 但见他们的交互碰撞之时,激荡开来的气力居然斩断周边的树木,她让若不是掐了个诀来保护自己,只怕也会被震伤。 秦珏的剑以极快的速度划破空气,形成巨大的响声,像是天神开山一般,轰隆隆的震耳欲聋! 双玉有些惊呆了,她还是第一次亲耳听到音爆声! 更是第一次见到那么明亮刺眼的花火,在两剑交汇处。 其实双玉仍旧低估了秦珏的实力,他本可以一招制敌,但却偏要逗弄一番,探探对方招式的流派,试图找出他们的出处。 奈何这些人藏的极深,拼杀之间根本不顾自己的性命,并且当秦珏露面之后,他们眼里便再没有牧伸牧城二人。 显而易见,这些人并非冲着天下第一大恶人双玉而来,却是冲着秦珏的。 “小心!”双玉焦急的一声吼。 但见那即将刺入秦珏后心的剑突然停了,原是秦珏催动气力,以自己压倒性的力量控制住了在场的所有的剑! 秦珏眸色冷然,温润的脸上满是不耐,“就这样无名无姓的死去,不会觉得不甘吗?”他淡淡道。 话音刚落,秦珏指尖一动,那些停住的剑突然又动了起来,互相朝着对方刺入! 利刃插入皮肉的声音一声声传来,双玉下意识的闭上眼睛。 再睁开的时候,地上已经倒下一片。 牧伸和牧城纷纷去掀开他们脸上的面具,想要查看他们的样貌。 怎料…… 他们都没有脸。 “傀儡?”而且是女娲传下来的,肉身傀儡!双玉也跳下马车“这是用气力操纵的傀儡,这个人真的是想杀你想疯了!自己的命也不要了吗?” 傀儡术双玉也略知一二,只不过她多是无聊之时弄个傀儡出来伺候自己,端茶递水,捶背捏肩什么的。早先女娲造人的时候,这项秘技被一些人学去了一二,流传至今,也就这样了。重要的是傀儡术是灵力修习者的秘术。这世间居然还有傻子强行用气力去催动傀儡,这该多伤身啊。 而且这些傀儡虽然身怀气力,同时又拥有灵力武器,武艺高强,但显然并非秦珏对手。 那个人既然会堵在这里针对秦珏,绝不会不知道这一点。 秦珏蹙眉看着地上的无脸傀儡,他像是意识到什么,蓦的低头看自己的右手,那紫色痕迹已然像鬼魅一样攀爬到了小臂。 与他周身那神秘的紫色气力,一样的紫。 姚华仙山宴客楼中,刘晔、子桑罂粟与钟修明三人共坐与桌旁。 子桑罂粟死死的盯住刘晔,他面前的饭食一点未动。 倒是刘晔,这才吃完最后一口白米饭,慢慢放下了筷子,又拿起布,擦了擦嘴。 钟修明有些担忧的看了自家师父一眼,从方才开始她的脸色就很难看,看起来不太对劲。 子桑罂粟觉得自己居然能等她一小口一小口的把饭吃完,真的是令他自己都刮目相看,最终还是他先开口,“她究竟在哪里?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刘晔啜了口茶,“你不必担心,玉儿是本座的爱徒,本座自然会对她好。” 子桑罂粟凤眸里满是警惕,“让她出来见我。我要她亲口告诉我。” 钟修明补充道,“玉儿已经下山几日了。” 听闻此话,子桑罂粟左手往桌子上一拍,银戒指瞬间迸发出超强气力,还好钟修明对他的性子已经有几分了解,说话的时候就有准备,抬剑一挡,剑气偏出,直接炸烂了窗户。 “这位公子,我姚华仙山尽力以礼相待,你为何就是不听?”钟修明言语间已有愠色。 “刘晔还坐在这里,什么时候轮到你这小辈代表姚华仙山?你们中原人的礼数就是这样?”子桑罂粟站了起来,随时准备拔剑,“你们不让我亲眼见到玉儿,说什么我都不会信!” 刘晔按住了钟修明拔剑的手,“子桑公子,恕本座先冒昧的问一句,你跟玉儿是什么关系?正如你所言,你不信我姚华仙山,但本座亦是担心你会对玉儿不利。” “你说什么?!”子桑罂粟气急,“我……我是……” 钟修明看着他,等着他往下说。 他们一个是双玉的师兄,一个是双玉的师父。 他呢?他是她的什么人? 子桑罂粟白瓷一样的脸蛋因为羞恼而渐渐泛红,我了半天也没我出个所以然来。 “公子?”钟修明追问。 子桑罂粟歪过头看向别处,“老子是她的旧友!”终于还是咬牙切齿的说出这几个字。 “旧友?”钟修明见他神色古怪,难免起疑,“为何我从未听玉儿说起过你这位故人?据我所知,玉儿一直都是独自一人,未曾有过什么旧友。” 一听此话,子桑罂粟反而冷静下来,他审视的看着钟修明,难平剑突然飞出直奔钟修明而去,这一剑刘晔本是可以轻松挡下的,但此刻她不知怎么的,竟有些迟钝。 眼见着剑居然架在了钟修明的脖子上。 子桑罂粟握住剑柄。 刘晔道,“子桑公子这是为何?” 子桑罂粟狠狠的道,“你不知道,那就只有一个原因,玉儿不想告诉你。由此可见,你们的关系根本就不是你所言的那般亲密!说!你们到底把她关在哪里!?你们这些仙门正道,是不是贪图她的灵海?!你们若是敢伤她一根毫毛,我应府谷定于你们势不两立!”说话间声音已经因为愤怒和担忧而略略颤抖。 刘晔忙扶着桌子站起,“子桑公子怕是误会了。你剑下这位可是玉儿最倚仗的师兄,倘若你伤了他,玉儿第一个便不会放过你。” “我!不!信!”子桑罂粟说。 刘晔接着说:“你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你是玉儿的朋友,而不是像你揣测的那样,觊觎玉儿灵海的人?倘若随随便便什么人,找上我姚华仙山,我便都要告诉他们玉儿的行踪吗?” “我……我……”子桑罂粟有些慌了。 他突然一把扯下那根头绳,头绳的两端坠着两颗红豆珠。 如缎的墨发披散下来,子桑罂粟漆黑的眼眸略有些呆愣的看着头绳。 “这个……可以吗?她说这是红豆珠……是……是……”子桑罂粟羞红了脸,那两个字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是相思。”刘晔盯着那头绳,若有所思的说。 这么一根无法确认身份的头绳,就能作为凭证? 钟修明刚想开口驳斥,却被刘晔的眼神制止了。 倘若是有备而来,便不会拿这么个东西来做凭证,显然子桑罂粟没有撒谎,而且刘晔对应府谷少主人的秉性早有耳闻,亦是听过一些流言蜚语,如此看来,所言非虚。 “本座知道了,还请子桑公子先收了剑,本座自然会告知公子玉儿的下落。” “师父?” 茯郡以酒色歌舞闻名。 不少世家公子都会在这里令设小家,安置外室,一年里总有段日子要来这里潇洒潇洒。 近些年更是发展迅速,已然成为不夜之城。 珠宝店、华服店、乐器、兵器、古董字画…… 各种店铺琳琅满目,叫卖之声不绝于耳。 酒楼内更是觥筹交错,指点江山,好不热闹。 留意到双玉的目光被马车外面的繁华所吸引,秦珏说:“我们可以在茯郡歇息两日,正好我也有一些人需要见面。” 双玉一听,这还不乐开花? “那我可以随便逛逛吗?”她两眼放光满脸期待的问。 秦珏抬眼看她,”可以,不过牧伸会跟着你。“ “让他跟着我做什么?”双玉有些不乐意。 秦珏扫了眼她的锁灵链,“最近诸事古怪,让他跟着你,保护你。” 可那些人分明都是冲着你来的啊。 这话双玉没有说。 “那待会儿住了店,我就能出去玩吗?”双玉问。 “今晚你需要休息,明日吧。” 话音刚落,马车已停。 热情的小二出来迎客,将他们带入二楼上房。 终于回到自己的房间,双玉收起脸上的笑意,她站到窗边,外面是乱世中罕见的繁华与热闹,比永城可高了几个档次。 可她放眼望去,满心满眼,却都是那条僻静的道路…… 第 15 章 夜阑人静,月过梢头。 不夜城茯郡终于也略微安静下来,打更的缓缓行过,双玉眯着眼睛在床上翻了个身,睡得死沉死沉的她,一抬脚将被子踢了下去。 秦珏房内,一身夜行衣的牧伸正贴耳冲他汇报着什么。 “很好。”秦珏点了点头,“辛苦了。” 牧伸还是一脸犹豫。 秦珏留意到了,“还有什么?说吧。” 牧伸道,“这倒也不是什么大事,所以属下也不知道该不该打扰您。只是那沈公子得知您要来茯郡,前几日就开始张罗,想从几个妹妹里给您……” 牧伸之所以没把这当成个事儿,那也是因为秦珏在旁人看来,本就温文尔雅、风度翩翩、那一张脸更是如泉水反复打磨的温玉让姑娘们喜欢的很,随着他们势力扩充的越来越大,这种事肯定也会越来越多,联姻本就是巩固势力的手段。他心想,反正公子也是要收了这沈府的势力的,顺便纳个妾也没什么大不了。 不过秦珏可不是普通世家公子,这可真是便宜了他们沈府。 “嗯……”秦珏垂下眼来,眉头也微微蹙起,“你去歇息吧,明儿一早还要陪玉儿去逛逛。记得早点回来,让她随我一同去沈府,对了,让她挑两件衣裳还有首饰。”末了又补充道,“女儿家的。” 牧伸一听这,还不知道自家公子什么意思吗? 也是,那沈府,实在是不配啊。 第二天双玉一觉醒来的时候,她一直心心念念的白衣少年服已经给她工工整整的放在外间的桌子上了。 双玉美滋滋的洗漱完毕换了衣服,对着铜镜转了个圈。 除了胸还是不够平以外,她的身段非常合适。 她本就高挑,穿上这白衣更修长了。 双玉见旁边还放着一把折扇,一块白玉佩,一根头绳。 于是她就戴了玉佩,扎了高马尾,拿起折扇,好一个风流倜傥的美少年。 她还在这美呢,就听到有人敲门,正是牧伸。 “双玉姑娘,我家公子让我陪您出去用早饭,这里早市非常热闹,您应该会喜欢。” 双玉打开门,“那我小师叔呢?” 牧伸笑着说:“公子另有贵客。” 看来这秦珏并非她想的那般不谙世事,明明是下山试炼的,还不忘交际。 “双玉姑娘?” “啊……没事,对了,这茯郡早饭都有什么特色的啊……” 就这样,牧伸一路给她介绍着,引她来了早市。 的确非常热闹,人头攒动,叫卖之声不绝于耳。前头是各种早饭铺子,里头是新鲜的蔬菜和肉蛋。中间还夹杂着几家卖中年妇女衣服的店,还有孩子们的玩具店。 牧伸引她来了面馆,虽是面馆,但还是给她点了一碟牛肉,要知道每次跟公子一起用早饭的时候,公子一定是会给她吃肉的。 早上来点肉,双玉也已经习惯了。 双玉吃着面,抬眼一看,牧伸还在那站着呢,她问,“你怎么不坐下?” 牧伸笑道,“您吃。” 双玉眉头一蹙,“你不吃?” 牧伸道,“我不吃,我陪您,保护您,这是公子给我的命令。” 双玉也将筷子放下,“那你让我怎么吃?”就被他站那看着? 要知道秦珏在的时候,他可没那么夸张,现在秦珏不在跟前,反而就这样了。 牧伸有些尴尬,“那……我隐匿起来?您放心,就在您身边。” “你可别,你现在就坐下来点个面,你没发现人家都在看我们吗?” 牧伸左右看看,好像是这样,于是他也坐下来,点了个面。 但他还是不吃,坐那放风,警戒。 “双玉姑娘您不用顾念我,像我跟牧城这样的,有时候盯个五六天没时间吃饭也很正常。” 双玉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才不是顾念他呢,只是谁被这样死盯着还能吃得下饭啊,她胡乱将牛肉吃了,然后赶紧的离开这。 “那个……牧伸啊。” “是,有什么吩咐?” “你能不能先回去?我自己逛逛??” 双玉自己在街上走着,牧伸就跟个木头似的直愣愣的跟在后头,那一双锐利的鹰眼审视着所有经过她身边的人。搞得人家普通老百姓怕的要死,纷纷绕开她走。 想来也是,牧伸哪里陪姑娘逛过街啊?也不知道秦珏是不是故意使坏,真的是搞得他们两个人都别扭死了。 “那怎么行呢?公子知道了会罚我的。”牧伸说,接着他追上双玉,小声道,“而且您身份特殊,一旦暴露……那个……” 双玉无奈道,“赵王想我死,齐王想我死,众修士想我死,老百姓拿我吓唬夜啼的小孩儿。” “就是这个意思……所以您除非迫不得已,最好不要在外面使用道法。公子也是考虑到您的安危,所以才令我跟着您的。”牧伸用手一指,“走这边,前面有一条街,都是卖女儿家的衣服、胭脂和珠宝,公子特地交代了,让您选一些。要好的,华丽的。” “我没兴趣,你能不能带我去买点法器?我现在浑身上下就一个碧玉葫芦,也太寒酸了吧?实在不行,买几张符箓也行啊,我写好符箓,关键时刻用符箓,也不用掐诀了,别人也认不出我。”她真的是个法器迷,法器党,法器万岁! “这……”牧伸一脸为难。 “不买很贵的,就买跟普通珠宝差不多的,行吗?”双玉说。 “不不不,不是银子的问题。”牧伸急忙解释,“您要是买珠宝您买多贵的都可以,但是法器……没有得到公子的允许属下不敢。”要让双玉得了法器那还了得?随便一件碧玉葫芦在她手里都可以用来玩弄青衣六子。再给她几件法器,真的治不了她了。就她那性格,她真的会上天! “那我们现在就回去问问小师叔。”说着双玉就要往回走。 牧伸急忙拦住她,”公子他现下不在啊。双玉姑娘您听我说……“ “公子!” “啊?” “叫我公子!” “好的,玉公子您听我说,这次我们家公子令我陪您来买衣裳呢,是有原因呢,因为……”牧伸便将沈府给秦珏张罗妹妹们的事讲解了一遍。 “哦?”双玉眼睛一亮,“原来今天晚上还有人给小师叔安排了这事?” 牧伸见双玉非但没生气,反而还来了兴致,心中有点不是滋味儿。 “那成吧,走,去选选衣裳。”双玉哪能老老实实的选衣裳啊,经过牧伸一介绍,她全懂了。 秦珏就是不想要人家妹妹,这才要给她打扮打扮,带过去当个挡箭牌。 呵呵,他倒是想得美! 双玉一家一家的走走瞧瞧,挑来选去,那个仔细。 老板们见牧伸怀里踹这个大钱袋,笑的那个喜气洋洋。 “姑娘,您是自己穿啊,还是送人啊?”老板娘热情的问。 双玉一愣,“姑娘?” 老板娘继续笑着。 好吧,女扮男装确实没那么容易,而且在齐国风气开放,穿男装已经成为一种潮流,大家早就见怪不怪了。 双玉咳嗽一声,“我自己穿。” 老板娘看了牧伸一眼,给她拿了几件端庄大方的流行款式,渐变色,还点缀着珠宝,熠熠生辉,够贵,够华丽。 但这并非双玉想要的。 双玉摇摇头,他冲牧伸说:“我等下要试衣服,麻烦你去店外等。” 牧伸应了,立马就乖乖去外面站着。 “老板娘,这些衣裳千篇一律,世家小姐大多如此,我不喜,我相公,自然也不喜。”她媚眼如酥,给老板娘一个暗示。 老板娘一下子就懂了,她立马拿出另外几件颜色艳丽的衣裳摊开给双玉展示,“要不您试试这些?” 双玉就算再会玩,也不会拿自己开玩笑,过于暴露的她都给弃了,选了几件特显胸部和腰身的,又随意挑了些首饰。 “不错,就这些吧,我去换一下衣服,您找外头那人要银子去。” 老板娘笑嘻嘻的去了,双玉探头一看,牧伸正在那掏银子呢。 她立马从后门溜了,方才选这个店,就是因为有后门呀。 双玉手里拎着衣服和首饰,漫无目的的走在茯郡的大街上,偶尔有路过的小姐掩面冲她笑,应该是把她当做给自家娘子置办礼品的公子哥了吧? 没了牧伸跟着,逛街的感觉果然不一样了。 其实也不用买什么,就这么走走瞧瞧,琳琅满目的小物件儿一件件瞅一遍,就觉得挺放松,挺开心的。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下午,双玉肚子有些饿了,兜兜里又没钱,只得往回走。 怎料走到一半,天色突然发黄,紧接着乌云蔽日,电闪雷鸣! 双玉这手里还拎着很贵的新衣裳和珠宝呢! 她连忙找了个屋檐站着,果然,瓢泼大雨来了。 那雨点子硬生生的砸在地上,水花四溅,哗啦啦的响。 方才还在逛街的路人们纷纷抱头乱跑,刹那间街道空无一人。 怎么办呢?这种雷阵雨应该来的快,去的也快吧? 她还得陪秦珏去赴宴呢,总不能一直在这里等。 就在双玉心急的时候,突然面前的雨停了,昂头一看,一把山水意境的油纸伞正撑在她头顶。 双玉心下一惊,这人好生厉害,就这样走到她面前她居然都不知道! 第 16 章 那执伞的手纤细修长,能看到向着她的掌心部分有茧子,像是习武之人。 双玉慢慢抬眼看过去,但见“他”里面穿着一件红色锦袍,外面罩着一件特别大的黑色罩衫,还戴着罩衫上的大兜帽,她只能看到“他”的下半张脸。 轮廓很美,薄唇在唇角处微微勾起自带笑颜,鼻尖翘挺。 只是……“他”脖子上有一些奇怪的红色图腾,那图腾一直覆盖了左边的下巴。 双玉也不敢再细看,就那么粗略的扫了一眼。 “敢问姑娘这是要去往何处?”他的声音低低的,又有点雌雄莫辨。 一听这话,双玉又扫了一眼,她自己本就高挑,这人比她还要高出不少,看身段应该的确是男子。 “龙跃客栈。”双玉说。 “他”似乎轻轻笑了,非常温和的说:“那正好顺路,这雨不知何时才能停,倘若姑娘不介意,不如让在下送姑娘一程。” 双玉看看天色,她的确很着急。而且她本就不是介意这些事儿的人。 于是她爽快的接受了,“那就有劳公子了。” 那人撑着伞往前一举,双玉便跟着他一起往前走。 这油纸伞挺大,但雨更大。 双玉没有留意到整整一路,这人总是将伞歪到她这边,导致他自己的衣裳湿了大半。 一路无言,这位陌生公子就这么举着伞,按照双玉的步伐陪她一同默默走着。 耳畔只有风声和雨声,石板路被洗刷的干干净净,店主们忙着将摆放在外的东西收进店里。 突然,他停住了脚步。 双玉有些疑惑的回头看他。 他低着头,从那大兜帽里露出来的脸就更少了。 “姑娘,恕在下不能再往前了。” 这可太不妙了,眼下的确没几步路就可以到客栈,但这么大的雨,几步路足以将她手里的东西淋湿。但人家陌生公子送到此处已经仁至义尽…… 就在双玉准备道谢的时候,但听他接着说:“我到了,这伞就请姑娘拿去吧。” “啊?”双玉一愣,“这不太好吧。” 陌生公子又轻轻的笑了起来,他好像很喜欢笑,很温柔,脾气很好的样子,”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倘若家人问起来,姑娘可以说路边买的。” 说着,他一把拉起双玉空着的那只手,接着将伞柄递了过去。 而后未等双玉说什么,回头,拉紧兜帽,往巷子里跑了。 双玉在原地愣了一下,“谢谢你啊!以后有机会再见,我也一定会报答你借伞之恩的!” 喊是喊完了,也不知道她听没听见。 双玉举着伞继续往跃龙客栈走。 她白色的身影在雨水中渐行渐远,那山水写意伞真的很衬她…… 方才跑进小巷子的陌生公子此时又慢慢走出,“他”慢慢退下大兜帽,露出火红的长发,那金雕玉塑般的面容,与子桑罂粟有七成相似,只不过多了几分邪气。 子桑修左面无表情的看着双玉的背影,直至她完全消失在下一个拐角,也未曾眨眼。 雨水很快将她浇透,或许是冷了,她的脸色惨白的吓人。 双玉走过两个拐角之后,眼前一亮。 但见秦珏正撑着一把莲池油纸伞缓缓而来,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角,他是那样的好看,在这大雨中,就像是浸在水里的美玉,等待神的雕琢。 他也看到了她,停下来,站在原地等。 双玉快步跑过去,脸上带着盈盈的笑意,“小师叔~!” 两把雨伞的边儿碰到一起,不能再近了,“回来了?” “你来接我啦?” 两个人一同开口,又一同沉默。 秦珏,“嗯” 双玉,“嗯呐!” 秦珏看了双玉手中的伞一眼,双玉笑嘻嘻的说:“我偷的。”这个解释肯定比路边买的要真实多了。 秦珏也不追问,引着双玉往客栈走,“身上没银子,饿了吧?” 双玉加快两步跟上,“嗯。” 秦珏温润的笑着,“已经备好了吃食,都是你爱吃的,晚上赴宴的时候可能会喝点酒,没什么时间吃东西。” 如此普通温和的对话,令双玉误以为秦珏的心情很好,直至她回到客栈,发现跪在秦珏房间里的牧伸!她路过的时候,牧伸还幽怨的看了她一眼。 把她送到房门口,秦珏说:“先洗个澡别着凉,待会儿把吃食送去你房间里。” 进了房间,收伞的时候双玉才注意到伞柄上还刻了个“左”字。 双玉一愣,这下有压力了,感情这不是一把路边摊随便买的伞。 也是,毕竟手感很不错,那山水写意图也很美,怎么会是路边摊的东西呢。 双玉本想到客栈以后就把这路边摊的伞给处理了,但现如今发现这伞有点贵重,还刻了人家的名字,一时间也不好扔了。双玉细心的将伞在房间里晾了起来,准备随身带着。 不知怎的,总觉得还能再遇上那位公子似的。 双玉随意泡了个热水澡,出来的时候,外间桌子上已经摆好了热腾腾的饭菜,果然是她喜欢吃的。 她特地穿了今天新买的衣服,美胸,细腰,更是秦珏喜欢的紫。 朦胧的轻纱似缭绕的云雾,少女姣好的身形将掩未掩,这可真是大胆。 在铜镜前转了一圈儿,双玉特别满意的笑了,这种风格才是她的衣服嘛。 紧致的腰部以下,是放飞自我层层叠叠的紫纱,再加上一些黑色纱条的点缀。黑纱上缝着漂亮的珍珠和绿宝石,跟那条黑色腰带上的一样。 这衣裳倘若换了别人来穿,搞不好会很俗气,但双玉不一样,她压得住,倒显出别样的飒爽和妩媚。 臭美一会儿,双玉便坐下来吃饭。 这就是她特别喜欢特别满意秦珏的地方,也是她分明知道秦珏这人不简单,却仍旧愿意跟他同行的原因。 他话不多,不动声色的,就能把一切都处理的井井有条,包括她的吃食,她喜欢什么口味,酸辣咸淡,肉菜奶,她自己甚至都不知道在何时,秦珏就已经掌握的清清楚楚。 他这个人,但凡想让一个人开心舒坦,那就能做到。 双玉正啃着鸡腿呢,敲门声响起。 双玉一愣,还有人会敲她的门? 紧接着,又是一阵敲门声,敲门两次,按照双玉的规矩,那就可以进来了。 果然,他推开了门。 月色从院子里,从秦珏背后照射进来,拢了他一身。 他脸上带着三分笑意,穿着蓝色锦袍,特地戴了冠,不似平时那般潇洒,反而多出了些许贵气。 双玉困难的吞下口中的肉,秦珏居然会主动来找她? 秦珏温润的声音传来,“玉儿不来找我,我只好来找你了。”说话间眼神轻轻扫过双玉的衣服,双玉还心虚的低下了头,但秦珏却没有说什么,神色也没什么变化。 原来时间紧急,秦珏特地来帮她擦头发了。 狼吞虎咽的填饱了肚子,秦珏抓起双玉的手,用湿布帮她擦拭。 他擦的非常认真,低垂着眉眼,纤长的睫毛微微抖动,清浅的呼吸落在双玉的手指上,让她有了几分的不自在。 擦干净手,秦珏换了一块干布,开始帮她擦头发。 一缕一缕,认真轻柔,他已经非常熟练,再不会弄疼她了。 双玉觉得自打她上回被刺伤后,秦珏对她越发好了,可这好跟在姚华仙山的时候又略有不同,具体怎么个不同法她也说不上来。 她表现的好像自己很懂一样,但她以往终究是日日逃命,时常饥不果腹,孤身一人。 受了别人的好,总也感觉不舒服。 更何况这个人跟钟修明可不一样,钟修明的心思一眼就能看透,这个人根本就看不懂。 就在双玉胡思乱想的时候,秦珏道,“那把伞怎么还在屋里晾着。” “啊?”双玉没反应过来。 秦珏笑着说:“不是偷来的?” “……” 语气里已经有一些揶揄,“要不要我帮你销毁赃物?” 双玉道,“不,不用了,我看那伞面漂亮的很,想留着。” 云雾缭绕中的山水写意图,曲径通幽处,不知是否是归途? 擦干了头发,秦珏便去打开门,但见两位妇人笑容满面的走进来,“姑娘,我们二人来给您梳发。” 双玉的发型一向都很简单,要么是高马尾,要么是高马尾旁边编一个细细的小辫子,最多再坠个铃铛,这铃铛是应府谷里拿出来的,她很喜欢。别的她也不会梳,也不需要,万一路上打起来,戴那么多首饰太不方便,她也没钱。 但这两位妇人可是高手,帮她狠狠梳理打扮一番,又根据她的衣着化了个美美的妆。 双玉本来就是个美人,这么一捯饬,更是让人移不开眼了。 细小的辫子,跟长发一起盘在头上,多出的部分随意垂落,腰后的长发披散开来,像丝绸一样反射着光晕。 双玉虽是买了一大堆珠宝,但她也就随便拿的,倒是没几件能用得上。 妇人选了一根振翅蝶簪子插在一侧,绿色的步摇来回摆动,宛若蝴蝶欲飞。 随后妇人又拿了一对银质弯月繁星耳环,中原饰品很少这种款式,但跟双玉却是很配。 戴上耳环以后,妇人又拉起双玉的手,给她套上一个金镶玉的翡翠镯,玉镯内像是有行云流水,如烟似霞。 看到双玉右手上的锁灵链两位妇人愣了一下,“这首饰漂亮是漂亮,就是怎么戴的那么……”那么恐怖吓人,居然在皮肉里穿来穿去,这姑娘为了美也是拼了。 末了,还是觉得少了什么,妇人在桌上找了一会儿,居然拿起了一枚铃铛。 铃铛小巧古朴,是铜制的,镂空的铃铛身体里居然放着一枚红色的珠子,看起来是仿制的“红豆”。 妇人顺手就将铃铛挂在了双玉小辫子的尾部。 嗯,真的很合适,飒爽、妩媚又跳脱。 若不是亲眼所见,她们真的不信世界上会有这样的姑娘。 秦珏一直注视着双玉,直至她打扮完毕。 双玉对着镜子转了一圈,小辫子上的铃铛发出清脆但细小的响声,很可爱,又不会打扰到别人。 秦珏看着那枚铃铛默然一会。 “走吧。”他朝双玉伸出手。 双玉盈盈一笑,很自然的握住。 宴会 骤雨初歇,整个茯郡的街道异常清新洁净。 方才进屋躲雨的众人也忍不住要出来聊聊天,商家们也纷纷将自己的商品往门口搬,一时间又热闹起来。 华丽的马车准备就绪,车夫自然是牧伸。 被秦珏牵着手出来,双玉不好意思的看了看牧伸,牧伸倒也不介意的嘿嘿一笑,害他罚跪的事情就算翻篇了。 可就在此时,双玉眼角的余光瞥见道路尽头的拐角处一人一马缓缓而来。 那少年郎一袭红色锦袍,高竖起马尾,虽是面无表情,但那双凤眸里宛若盛着日月星辰,只是那星辰仅仅闪耀了一瞬,就又在看清形势的同时,化为死寂。 这一切细微的变化都落入了她的眼。 或许,还有秦珏的。 双玉不动声色的扫了秦珏的表情一眼,见他没什么特别的变化,双玉继续笑着。 “娘子,请上车。”秦珏温润的说。 双玉很自然的被他扶着上了马车,“我们是订了亲的,但还未婚。”谎话可得对好了,别到时候各说各的。 秦珏笑着登上马车,“早一天,晚一天的事情罢了。” 那红衣少年牵着银鞍宝马缓缓而过,没有侧目,就连凤眸都直愣愣的看着前方。 但他们所言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带着针,刺入他的耳道。 此时秦珏的视线却在他的头绳上扫了一眼,他向来敏锐,一下子就觉察到那两颗红豆像极了铃铛里的那颗。 温润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阴冷,但也仅仅是一瞬。 当他撩开帘子坐进马车的时候,便又云淡风轻,无法察觉了。 坐在马车里,双玉摆弄着自己的小辫子,上面的铃铛发出细碎清脆的声响,“小师叔,你特地让我吃得饱饱的,想来晚宴会很热闹吧?” 秦珏笑了,“不热闹,玉儿怎么会喜欢?玉儿不是向来最喜欢凑热闹了吗?” 双玉点点头,“那倒是。” 秦珏按住她的右手,“不过玉儿,今晚无论如何不要暴露你拥有灵力的事情。” 双玉严肃道,“我明白,毕竟他们是茯郡望族,搞不好会有齐王的人。” 那少年牵着马拐过一个街道,定在原地一动不动了。 来往路人皆好奇的张望他,他长得太俊,但看起来脸色很不好,像是碰一下就要碎了。 所以即便姑娘们内心再怎么狂热大胆,也不敢上前搭话。 良久,这少年突然回头,牵着马往回走。 回到这条街的时候马车已经不见了,少年停在客栈门口。 热情的小二出来迎客,少年将缰绳递给他,“给它吃最好的草,给我开最好的房。”还是那句话,只不过声音喑哑的像是生了场大病似的。 华灯初上,灯火阑珊。 沈府里里外外甚至包括门口的街道均是张灯结彩,整个茯郡的百姓都知道沈府喜添贵子,大摆宴席,要享乐三天三夜! 府外送礼的队伍排的很长,负责盘点礼物的管家已经累的汗水淋漓。 要知道这可是灯华郡主生子。 灯华郡主乃是齐王刘楚的表妹,刘楚向来疼她,在她及笄的时候便封了郡主,又赐婚沈府。 整个齐国谁不知道沈府乃是历代世家大族,四世三公,别说齐国,就算其他两国见到沈老爷也要给他个面子。可惜老爷近些年身子不好,让沈府的风光有些淡了。 不过幸好,沈公子年少有为,已经开始为齐王掌兵,亦是在对赵国一战中立下赫赫战功。这才稳住了沈府的局面。 现下沈公子喜得贵子,先前齐王已经亲自恭贺过了,也赐了赏。 真是一时间风光无两啊。 秦珏的马车驶到沈府门口,牧伸正要去张罗,但见一锦袍青年笑眯眯极热情的迎了上来,“东君兄!你可让我好等啊!” 双玉一听此话撩开一点窗帘看去,但见秦珏刚下了马车手就被那人紧紧握住,“照临兄别来无恙。” 两人又热情的寒暄了几句,沈靖便冲仆人说,“快些吩咐下去,东君兄到了,上菜上酒!东君兄请。”说着便引秦珏入府,看的那些还在排队递帖子的人酸的哟。 “照临兄,在下正有一人想介绍给你认识。”说着秦珏撩开帘子,牵起双玉的手扶她下马。 双玉随意拉住了秦珏的手,倒也不紧不慢的,只是走到马车边儿上,轻轻一跃,漂亮的小辫子飞扬,铃铛清脆的响着,那裙子上的黑色缎带飘飞,珍珠和绿宝石晶莹光亮。 沈靖一下子就给看愣了。 “照临兄,这位乃是我未过门的妻子,不日就会成亲了,届时照临兄还要来吃酒啊。”秦珏笑着说。 双玉心底白了他一眼,这家伙也不知道说个三年五载的,说什么“不日”?到时候人家要来吃酒,看你怎么办。 沈靖咳嗽一声,不太敢直视双玉,“原来东君兄早有佳人在侧,倒是沈某多余了,也罢,也罢。” “照临兄这是何意?”秦珏明知故问。 沈靖尴尬了几秒,“无事,东君兄和未来嫂嫂,请进吧。” 这一进门,沈靖就赶紧支会左右,之前安排的妹妹们全部都要通知到,人家秦珏可是带着未婚妻子来的,千万别好心办坏事,搞得不愉快。 双玉一走进院子,就感觉到数道目光。 有惊艳,有疑惑,有审视,也有仇恨。 仇恨是什么鬼? 不过这恰恰是她最熟悉的目光。 双玉挑眉,顺着目光回望过去,但见一娉婷少女,穿着鹅黄色长裙,正端庄的坐在席间,瞪着她。 双玉可不吃这一套,瞬间回那少女一个白眼,少女身子一僵,气的脸都白了。 秦珏锦袍美玉,举手投足间尽显世家大族的贵气,却又全无高傲,皆是春风和煦。不知多少其他公子都被他比了下去,多多少少在欣赏中,也有些对他的不顺眼。 现下他带着未婚妻子前来赴宴,着实吸引了不少目光。 那女子体态婀娜高挑,穿衣更是大胆妩媚,但却偏偏又明朗清澈,配饰更是多了几分异域风味儿,气质自信张扬,显得整个人都飒爽起来。 “原来秦珏喜欢这样的。” “是啊,瞧那衣服,平日里还装什么正人君子,还不知道私下里让人家穿什么呢。” 这些压低声音的窃窃私语,寻常人听不见,但双玉可以,既然双玉可以,那秦珏势必听得更清楚。 双玉倒是不在意,她本来就不可能从旁人嘴里听到她自己的好,而且她买这身衣裳,本来就是要秦珏难堪的。 她扫了眼秦珏的面,怎知他一派云淡风轻,见她正在看自己,还转回头来看她,“娘子,可是想喝酒了?”他笑着问,同时给她斟了一杯酒。 见他全然不介意,双玉也觉得无趣,便自顾自的喝酒。 怎知那些人私下里议论归议论,但这一落座,还是纷纷前来敬酒,秦珏倒真的像没听见那些话似的,起身礼貌应对。 “姐姐,妹妹也来敬您一杯。” 听这话,双玉一抬眼就瞅见那鹅黄色长裙的娉婷少女。 “谁是你姐姐?”双玉挑眉,不善的问。 少女一愣,显然从未在这种场合遇到过如此不懂礼数的人,一时间也不知该怎么应对,只是端着酒愣在那里。 “不过酒倒是可以喝喝。”双玉端起酒,给她碰了下杯,一饮而尽。 娉婷少女愣了愣,倒也一脸土色的把酒喝了。 她视线扫过秦珏,里面的所有情绪都落入双玉的眼中,这丫头喝多了,已经管不住自己的眼神了,一个世家小姐,看秦珏的时候馋的呦……啧啧…… “秦公子,小女子沈音是沈靖的妹妹,家兄时常在小女面前提及公子。”沈音跟秦珏说话的时候表情都不一样了,带着讨好的笑。 这变脸术跟姚华仙山上的仙娥们,莫不是师承一脉。 真想看着沈音对上苏绾啊。 沈靖的妹妹,联想到沈靖在妹妹们里张罗秦珏的婚事,可想而知这丫头为何一进门就恨死自己了。 反正恨她的人多了,她也不介意再加一个。 秦珏却回答的不冷不热的,“见过沈姑娘。”而后牵起双玉的手,将她拉起来,双玉是不打算站着的,但现下也就没办法跟着站起来了,“这是在下未过门的妻子。” 沈音瞪了双玉一眼,自知没趣,转身走了。 双玉坐下来自斟自饮,“挺漂亮的啊,怎么不要啊?” 秦珏愣了下,权当没听见,根本不理她。 怎料在场的女子突然都开始来给双玉敬酒了,见秦珏要挡,双玉摆摆手,“我正愁没理由喝多点呢。” 但凡来敬酒的,她都喝了,还要回敬个两杯三杯的。 这些世家小姐,夫人,平日里即便喝酒也是小酌一两杯,讨个兴致。哪里这样喝过?没一会儿纷纷脸颊通红,走路都飘飘然了。 倒是双玉,越喝越精神,“东君,我还没醉过呢。” 舞姬刚刚退下,沈音便又开口,“不知姐姐可否与我们一起飞花令?” 或许是有些醉了,这声音挺大,搞得全场都听见了,大家安静的等双玉回复,看她要不要一起玩。 怎知双玉大大方方的摆摆手,“玩不了,我不会。”飞花令?雅令,对诗啊,她哪会这。 会了这还怎么当天下第一大恶人啊。 沈音莞尔道,“怎么会呢,姐姐过谦了,像我们这样的人,自幼都是要读书的,怎么会一点都不会呢,姐姐怕不是不想跟妹妹玩吧?“ 双玉看着沈音的眼睛,里面尽是嘲讽之意。 哎,小丫头,秦珏那种人精,你在他面前搞这一套,你还妄图逃过他的眼? 她肯定以为双玉要难堪死了,想来也是,穿成这样肯定不是世家小姐。但她有所不知,双玉就是来给秦珏搞事的啊。 “沈姑娘看来您是误会了,我不是什么世家小姐,也没读过书。”她笑意盈盈,眸中有几分媚态,故意将身姿搞成一个很妖娆的姿势。 说话间,手臂还攀上了秦珏的腰,一副讨好的模样。 在场众人皆是一愣,如果是这样的姑娘,最多取来做妾,甚至养在外头做个外室。 哪有订婚娶妻的道理? 看来这秦珏也不过一俗人,见人家姑娘漂亮,便被迷了心智,连世家公子的体面都不要了。 怎知人家秦珏也无所谓啊,他反手就揽住双玉的腰,手臂用力将双玉往自己怀里一揽,双玉差点就整个人都撞进去。 秦珏抬手,帮她把鬓角的发理了理,那似水的温柔真的是羡煞旁人。 沈音气的即将七窍生烟。 “那不如抚琴弹唱?”沈音还不死心。 双玉坦然道,“东君从未让我学习这些,若是我爱听,他使些银子就有现成的歌姬表演。莫不成沈姑娘也要为我演奏?” 这下可把沈音气的脸色铁青,她怒瞪自己的哥哥沈靖。 沈靖慌忙尴尬的打圆场,“待会儿就有歌姬表演了,大家先喝点酒。” 双玉冲沈音眨眨眼,挑挑眉,挑衅之意溢于言表。 就在此时,有人来报,“沈公子,郡主回来了!” 郡主回来了?不是说她产子之后,在别苑休养吗? 双玉有些慌了,忙抬眼看秦珏,要知道郡主可是齐王的表妹,她是有可能见过自己的! 一派混乱 秦珏拍拍她的手背像是再安抚她,料想秦珏应该早有准备,双玉便也安静等待,只不过默默攥紧了碧玉葫芦,但又想起秦珏先前的叮嘱,只得将碧玉葫芦放下,毕竟这整个晚宴上的人加起来,也不是牧伸和牧城的对手,更别提秦珏了。 众人起身相迎,一袭华服珠光宝气的郡主在众侍女的追随下来到宴中。 沈靖急忙迎了过去,“华灯,你怎么来了,不是还要歇息吗?” 接下来他们说了什么双玉根本就没心情去听了,因为她在华灯郡主的脖子上也看到了绿色的灵力点!! 这华灯郡主居然也是个死后飞升的仙鬼! 秦珏知道吗? 双玉侧目打量秦珏,希望能从秦珏的表情里看到些什么信息,但什么都没有,秦珏的表现一向稳定,这点破事儿,他是不会有什么心思流露出来的。 接下来华灯郡主与众客人寒暄了几句,就去了主位落座,而沈靖也悉心在一旁陪伴。 一曲演奏完毕,七八位手持利刃的男女慢步而入,说是要表演剑舞。 这群人的脖子上也有绿色灵力点,通通都是道法高强的羽化死人。 果然,他们舞到一半,突然剑锋一转,直刺向郡主! “保护郡主!”沈靖一声喊。 怎料郡主将他一拉,那刺向郡主的剑便刺入了沈靖心口!沈靖一个字也说不出了,瞪大眼睛就这么吐着血死了! “保护郡主!快保护郡主!” 席间大乱,参宴众人纷纷远远退开,躲避在柱子桌子旁。 侍卫们冲上来与舞者打成一片,但区区士兵要如何跟仙鬼比? 那战斗力自然不值一提,冲上去也不过白白送命! 一时间鲜血横流,哀嚎不止! 此时,一黑衣男子持剑而上,他出剑极快,一招封喉,很快便杀光了舞者们。 快到众人都没反应过来,仍旧抱着桌子腿或者柱子在那哆嗦。 双玉扫了一眼,发现沈音还有方才偷偷私下里诋毁秦珏的几位公子,也已经死了。 率先开口的居然是郡主,“敢问这位英雄何许人也?为何会出现在宴上。\" 黑衣男子冲郡主拱手行礼,“在下乃是秦公子的门客,曾经是仙门中人,见秦公子涉险,这才出手相救,还望郡主殿下恕罪。” 听到此话华灯郡主看向秦珏,眼睛里全然没有因为满地鲜血的惊恐,更没有夫君死在自己面前的绝望,她平静的说:“早闻秦府人才济济,现在看来果真如此。这仙门正道向来不喜参与世家之间的事情,秦公子居然能收揽其作为门客,真是令人羡慕。不过今天发生的事公子也见到了,不知道是何人想要华灯的命。华灯虽贵为郡主,但一介女流不会武艺,这沈府中的侍卫也不过普通兵卒,今日面对刺客,竟毫无办法。不知秦公子能否看在沈靖的情分上,将此人让与本郡主?” 秦珏站起,一脸惋惜的看着沈靖的尸体,拱手道,“实不相瞒,在下仅仅是路见不平,为这位仙门弟子做了一点小事。虽说是门客,但在下并无权决定他的去留。“ 郡主闻言看向那黑衣男子,“敢问英雄尊姓大名?” “杨俊。” 郡主接着问,“那杨公子可愿意留在我沈府?保护我的安全?” “郡主!”“郡主!” 沈家还活着的侍从长们慌了神,从他秦府弄门客过来算什么事?而且是近身护卫,这不就等于将秦府的眼睛安插在沈府吗?! 杨俊单膝跪地,“义不容辞!” 而后杨俊又看向秦珏,“秦公子的恩情方才杨俊已经还了,接下来恩义两清。” 秦珏笑着点点头,“好。” 鬼才信! 双玉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这场晚宴自然是在人心惶惶中不欢而散。 双玉假装被吓到六神无主,秦珏借口要安抚未婚妻子,而后便搀扶着双玉率先离开。 一上了马车,双玉便从秦珏怀里起身,“这就是小师叔说的热闹?” 秦珏问,“玉儿觉得呢。” 双玉愣了一下,见他眉宇间一片平静,全无因为友人家族遭遇如此变故而沾染的愁色。 她强行将心理的惊惧压制下去,忍着没继续追问。 那郡主和刺客分明跟泉安村活死人一样,是被法器操控而后利用不知名的力量羽化飞升成为半仙半鬼。如今这股力量怎么会为秦珏所用? 还好她未曾透露自己可以看到灵力的事实。 “小师叔节哀,这件事早晚会真相大白的。”双玉说。 秦珏把她散乱在身前的长发拨到身后,双玉也不躲开,任由他弄着,“世家大族之间多多少少都有些来往,面子上总要过得去,谈不上什么哀不哀的。” “小师叔倒是令我大开眼界,我还以为你不懂得人间生活呢。” “一开始是有些生疏,但熟悉下来大底都是差不多的,甚至比以往还要简单许多。” “其实今晚我来不来都无所谓吧?如果你不喜欢,直接处理掉就可以了,根本无需给自己安排个未婚妻子。”双玉说。 “嗯……我只是怕你自己呆着无聊。” 所以就要带她去围观这种血腥场面吗? 虽然她拥有“天下第一大恶人”这一吊炸天的称号,但她却很少见血啊,更别提见那么多人被杀死了,她方才差点忍不住去用五行诀,但掂量了一下秦珏的实力,硬生生的憋住了。 他们回到客栈的时候,众人正在一楼大厅里吃饭。 双玉随秦珏一同步入,他二人姿容超绝,大老远的就吸引了众食客的目光。 为有那红衣锦袍的少年公子,仍旧低头吃着饭,偶尔给自己斟一杯酒,一个眼神也没有给。 大厅里分明坐满了人,但只要他在,其他所有人都成了无色的陪衬。 为有他,红衣似火,独一无二。 进入大厅,双玉愣了一下,她很快就调整好情绪,乖乖随秦珏上了楼。 经过少年公子身边的时候,裙摆蹭到了他的手臂,他整个人僵在那里,而筷子上夹得一片菜叶也跌落在碗里。 他还是高束着马尾,与那一身华丽锦袍和高阶法器想比,那头绳因为朴素却越发显眼。 双玉早就留意到了…… “这位公子,不知是否可以容小女子请吃一杯酒?” 正上楼的双玉瞥了一眼,但见一江湖女子正与子桑罂粟搭讪。 双玉挑眉,心想,又一个不怕死的。 怎知此次子桑罂粟却没大发雷霆,反而举杯、碰杯、喝酒。 那江湖女子脸微微一红,居然一拉凳子,在子桑罂粟对面坐了下来。 双玉立马就黑了脸,脚用力踏在木质台阶上咯吱咯吱的响着。 回到自己的房间,双玉尸体一样的四仰八叉躺在床榻上,脑内总是浮现出那女子泛红的脸蛋,和因为紧张而略微颤抖的声音。 怎么想怎么让人讨厌。 真想暴打一顿。 她是个什么东西,还真就敢拉开椅子在那坐下。 不过子桑罂粟一向不会如此好相处,莫非也对那女子感兴趣? 翻来覆去,真是越想越难受。 不行!她不能一个人呆着,她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冲下去,和那女子单挑! 想到这里,双玉翻身下床,直奔秦珏房间而去。 怎料她刚打开门,就迎面瞧见了子桑罂粟……还有那欠揍的江湖女子。 居然还在一起?!! 那江湖女子显然是被子桑罂粟给迷昏了,一脸痴痴的看着他。 与双玉内心的波涛汹涌不同,她脸上一派平静。 这是要带进房了? 他们应府谷的男子不是……不是……不会这样的吗? 不过她又有什么资格介意呢?当初要离开的人分明是她,既然狠话都说绝了,她还是好人做到底吧。 “子桑公子,这么巧啊。”既然都面对面的碰上了,再假装看不见着实不像话。 子桑罂粟一愣,凤眸垂着,“……嗯。” 江湖女子倒是开口,“姑娘与子桑公子是相识?” “是啊。”双玉漫不经心的说,“不过姑娘不必介怀,我们现在怕是连朋友都算不上。” 子桑罂粟一僵,像是过电了一样。 江湖女子笑了笑,“我不是那个意思。姑娘这是要往何处,要不要一起喝杯酒?” 双玉笑着摆摆手,“你看我像是那种不识趣的人嘛?”说着她用下把指了指秦珏的房间,“况且也有美人在等我啊。” 真真是怎么刺人怎么说。 子桑罂粟垂着凤眸,一张倾国脸蛋煞白如纸。 江湖女子一下子就想到今天站在双玉身边的男子,眼睛亮了亮,了然道,“也是,那我们就不打扰姑娘了。” ……我们? 居然有人跟子桑罂粟一起对她使用这个词,真是新鲜。 双玉按了按腰间的碧玉葫芦,终究还是忍住了。 不露声色的点点头,回身朝秦珏房间走去。 她按照老规矩,敲了两次门,够得上君子所为,便直接推门进去了。 子桑罂粟仍旧站在原地看她,那江湖女子笑着说:“看来这位姑娘跟那位公子真的很熟悉呢。” “滚。”子桑罂粟声音很低,但语气冷傲。 “什么?”江湖女子一愣。 子桑罂粟转着自己无名指上的银戒指,“或者说,你选择死?” 他微微侧目,冷冷的看着江湖女子。 浓重的杀气袭来,江湖女子本能的感觉到危险,死亡的恐惧令她幡然醒悟,这眼前的璧人哪是她这种无名小卒能够染指的?!即刻一跃而下,冲出客栈,远远的逃走了。 子桑罂粟走到秦珏门外,神色痛苦的盯着房门,他抬起手,像是要推门,却又僵住。 他的自尊心绝不允许他这么做…… 房间内,双玉无所察觉。 但秦珏的目光却再也无法集中在书上,他冷冷的扫过房门,一脸的肃杀之气。 双玉虽未感觉到门口的子桑罂粟,但她却觉察到了秦珏体内散发的危险气息,那紫色的气越发浓厚,甚至在秦珏周身略略发黑。 她本能的知道,秦珏又要搞事了。 首次交锋 茯郡的夜晚,终究还是因为沈府的血案而沾染了这个年代的兵荒马乱。 齐王震怒,下令彻查此案。 官员连夜纷乱而至,封锁了沈府附近所有街道,每家客栈必须登记客人身份信息,以供查验。 而那几位舞者皆是沈府所有,他们幼年便被沈府买下,一直住在府内。 线索就这么断了。 上房内,双玉和衣而眠,她蓦的睁开眼睛,桃花眼内一片清明,似是在警戒一样。 原来她离开秦珏房间的时候,顺手就在门框上画了个监视阵法,此时阵法有波动。 证明有人开门出去了。 这本不必担心,但秦珏每次出门都不会刻意隐藏自己的气息,而这次却例外了。若不是她画了一个阵法,根本无法得知秦珏动向。 双玉从床榻上一跃而起,随手掐了个“幻”给自己搞了一套蒙面夜行衣,从窗子翻身上了屋顶,慢慢朝着子桑罂粟的房间潜行而去。 虽不知为什么,但她就是有这种预感,或者说,只要秦珏要动的人不是子桑罂粟,她并不打算管这种闲事。 果然,当她来到子桑罂粟客房上方的时候便感觉到强大的灵力,这是催动高阶法宝之时的那种感觉。 管不了那么多了,双玉沿着屋檐而落,一脚踹开窗户,直接滑了进去。 但见子桑罂粟正在与秦珏对峙,下一刻周围所有景物晃动,就像在水里一样。 原来是秦珏催动法宝托月劵,将他与子桑罂粟二人的意识拉入虚幻之域。虚幻之域双玉再熟悉不过了,这本是她无聊之作,是用来在里面试验阵法的,后来无意间带入过小动物,令她发现一旦小动物的神识在虚幻之域内被杀死,那么小动物便永远不会醒来。 后来经济窘迫的时候,她画过托月劵,本是卖给一些道长用来练功的,没想到已经传开了。 她更没想到的是,这一练功之处,居然会被用来悄无声息的杀人,是啊,多好的方式,另其在睡梦中死去。 不巧的是,秦珏将闯入的双玉也一同拉入。 但秦珏一眼都未曾看她,只是以手为剑,一道剑气直冲子桑罂粟命门! 子桑罂粟左手打了个响指,银戒指内迸发出巨大能量,正面挡下了这一击! “你进来做什么?!”子桑罂粟冲双玉喊。 双玉一愣,如若子桑罂粟不吼她,她还以为自己是透明的。 双玉变声道,“看热闹不可以?” 子桑罂粟一愣,“老子的热闹不准你看!” 说着一跃而起,他腰间的紫玉佩环迸发出奇异光芒,背上的难平剑发出阵阵嗡鸣! “本姑奶奶想看就看,轮不到你管!”双玉不甘示弱。 “哼。”秦珏一声轻哼,身上的白玉广袖衫无风自动,慢慢散发出月白色的淡淡光晕,龙鳞带金光熠熠,片片龙鳞宛若再生,竟逐渐幻化为战甲,护住了秦珏周身。 双玉从未见过这样的秦珏,不复往日温润,只觉得杀气浓重,强大危险。 他抬手慢慢摘下不留簪,一瞬间,一把紫色长剑便出现在他的手中,他周身的紫色气力缓缓注入,不留剑亦是发出阵阵嗡鸣之声。 这两位是要死战啊! “子桑罂粟!你到中原就是来搞事的吗?!” 子桑罂粟咬牙切齿,“这你就要问问他了!” 秦珏不语,只是双手持剑,而后将剑竖于额间,白玉广袖衫飞舞起来,巨大的气力正在汇聚! 子桑罂粟转动戒指,而难平剑出鞘,剑光一闪已经刺向秦珏! “五行诀,御!”双玉一声大喝,但见与二人之间竖起一巨大的金色空气盾,两道剑锋刺向空气盾,顿时响起巨大的轰鸣声,金光银光闪做一团,刺的双玉睁不开眼! 只此一击,从未受创的空气盾居然裂了! 可见如果让他二人直接对上,那该是怎样的地动山摇! “住手!”双玉喊道。 秦珏这才蹙着眉头眼带愠怒的回头看她。 “你究竟为何要杀他?”双玉问。 秦珏也不理会,飞身而上,准备近战。 毕竟对秦珏这种强大的气力修习者而言,近战才能真正的发挥实力! 这下双玉慌了,她一跃而上,在手上掐了个御,直冲秦珏而去!她本意是想拦住秦珏,但她冲的太狠,而秦珏见她挡到中间也是突然刹住脚步,居然被双玉手中的御给击中了! 这五行诀,御。虽说是防御诀,但攻击和防御是相互的,如果硬生生的撞上那滋味亦是非常酸爽,还好秦珏身着龙鳞甲,不会受伤,但疼痛在所难免了。 秦珏一脸不可置信的瞪住双玉。 搞得双玉愣了一瞬,她摸摸自己的脸,蒙面的布还在啊。 这下子桑罂粟的气却消了,他摘下腰间的紫玉佩环往双玉手里一丢,“赏你了!” 双玉急忙双手接住,这可是和紫玉葫芦一样功效的法器,她一直想要,现下更不会推辞了! 管不了那么多,看来子桑罂粟无意恋战,倒是这秦珏杀气很重,先治住秦珏再说。 “七星锁魂阵,束!”有了大容量外带灵池,双玉也不再扣扣搜搜,直接高阶阵法走起! 秦珏悬空而立,面无表情的盯住双玉,随着七星锁魂阵的启动,他漆黑的眼底居然浮起丁点深紫色,跟他周身的紫色气力一样的紫。 她本意是想困住秦珏,而后再打听打听秦珏跟子桑罂粟之间有什么误会,但这在秦珏看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她分明是在生死之战中,想要帮助子桑罂粟,杀死自己。 但见金色阵法迅速展开,一道道光束迸发而出直冲秦珏! 秦珏挥动不留剑一斩,大部分金色光束被斩断,少数攀附到秦珏身上。 但他的移动却并未受限! 仅仅一眨眼的瞬间,秦珏便突然移动,直接闪到子桑罂粟面前! 子桑罂粟的外带灵池在她手上! 子桑罂粟催动不了法器! 一瞬间,所有事物动作变慢,秦珏那么快的剑,在她眼中也变成了慢动作! 是的,她启动了先知之眼! 眼见着秦珏刺向子桑罂粟的心口,双玉大喝,“五行诀,雷!” 一道惊雷准确的劈向秦珏的剑刃,秦珏后跳躲过,紧接着继续闪身而上,冲着子桑罂粟的喉咙刺去! “地陷阵!” “五行诀,火!” 接连催动一个阵法,又掐了一个诀。 但听轰隆一声巨响,秦珏和子桑罂粟中间的地突然裂开巨大的口子,将他二人距离拉开,与此同时,自那裂开的巨大口子里窜出恐怖的红色业火! 地狱之火,但凡沾身,毕将人燃尽才会停止! 这火,秦珏的龙鳞甲抵御不了。 他无法再前进一步! 秦珏缓缓回身,一双已经完全深紫色的眼睛盯住双玉,“……你想要烧死我?”他声音阴恻恻的,这似乎不是一个问句。 双玉心里咯噔一下,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一双眼睛,浓重的邪气和冷冽发散开来,让人望而生寒! 而眼神中却又蕴含着极复杂的情绪。 不甘,恼怒,羞臊,心碎,还有……恨! “不不不,我只是想隔开你俩,而子桑罂粟都没有主动进攻,主要是想阻止你!”双玉急忙解释,但秦珏好像根本听不到她的话。 秦珏直接飞身而上,竟是冲着她来! “接着!”子桑罂粟见事态紧急,直接将难平剑扔给双玉。 双玉感知到死亡气息,本能的就握住难平剑,将灵力灌入难平剑,随着难平剑的指引,一跃而起,迎击秦珏! 而一旁的子桑罂粟早已从业火旁走出,他仔细盯着酣战的二人,难平剑与不留剑双击之时会迸发出刺眼的花火,顿时剑气四溢,将这虚幻之域震得晃动不止。 子桑罂粟一边转着那银镯子一边喃喃自语,“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的。” 好看的薄唇也难掩笑意。 但这笑在秦珏看来,可真是刺人! 秦珏一招打开难平剑,又一掌打到双玉心口,得了一个空档,秦珏一记杀招,直指子桑罂粟命门! “不!——!”双玉一声惊呼,声音都破了。 但这惊呼声听到子桑罂粟耳朵里,只觉得悦耳无比!简直绕梁三日! 秦珏一剑刺向子桑罂粟,但见一道白色光束自那银镯上的舍利中迸发而出,一个无死角的罩子突然将子桑罂粟保护住! 秦珏的剑,居然刺不穿! 双玉跌落在地,大喘着气,一脸的惊魂未定。 秦珏有些疑惑。 子桑罂粟傲然开口,“你杀不死我的。我可是,子桑罂粟。” 秦珏眼底的紫色渐浓,他冷冷一笑,丢开了不留剑! 他解开绑在自己右手的绷带,仅仅一瞬间,他的指甲突然变长,秦珏并指为爪居然直接抓向子桑罂粟! 他自己就是最锋利的刃! 子桑罂粟瞪大了凤眸,脸色惨白! 他居然能穿透舍利制造的盾?! 一爪掏入心窝,秦珏邪笑渐浓与平日里已经判若两人。 但就在秦珏准备迎接自己的胜利之时,他突然整个人都僵住了! 因为他的手,居然插入了双玉的心窝! 他所捏碎的,亦是双玉的心脏! 他突然回忆起了那一天,双玉脸色惨白,倒在他的怀里,殷红的鲜血从她的小腹汩汩流淌。 她好像一触即碎。 “……玉……玉儿……”眸中紫色逐渐消退,秦珏顿感四肢无力,跪坐与地。 见秦珏突然停止了攻击的动作,反而是跪坐在地上微微颤抖,子桑罂粟不解的看向双玉。 但见双玉满头大汗,而那紫玉佩环中的灵力居然已经空了。 双玉缓缓走了过来。 “我使了个御魂阵,可暂时将他的神识限制在他自己的潜意识里。我本以为这对秦珏而言也会没用的,但没想到,他也有自己不知道的潜意识。” 通常人都会有自己所不知道的情感和恐惧,平日里无所察觉,但关键时刻却足以下意识的左右你的选择。 她本以为秦珏这样的人是不会有的…… 没想到居然成了。 只是对不起他了,通常被限制在潜意识里,是非常痛苦的。 “我们先出了这里吧。”双玉说。 子桑修左突然握住了她的右手,他凤眸明亮,隔着黑布,他感觉到了锁灵链,“这就是压制你力量的东西?” 秦珏的潜意识 子桑罂粟一把掀开黑色裹布,锁灵链发出淡淡的粉色光晕,他眉头蹙起,“很疼吧?”满眼心痛的问。 双玉心里震了一下。 每每有人看到锁灵链都是好奇她的身份,好奇这锁灵链的厉害,只有子桑罂粟问了这个问题。 当然疼了,疼的要死。 但双玉却只是面无表情的将手猛地抽回,“本姑奶奶要你管!” 子桑罂粟脸色一变,“老子会管你?!” 互相吼完,双玉和子桑罂粟都有些懊恼。 她本想疏远一些,可也没想到这个份儿上。 而他,更是恨恨的攥着拳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分明有千言万语要说的,哪怕这一年来的风里雨里,哪怕流经朱砂结的那几滴泪珠…… 他早想好了重逢时的“甜言蜜语”,每天夜里不停的练习,可见面之后,还是搞成了这个样子。 “我就知道你没死……” “他为什么要杀你?” 两个人同时开口,两个人皆是一愣。 “我怎么知道,老子根本就不认识他!你的意思是,他要杀我还是我的原因了?!”子桑罂粟突然又恼了。 “谁告诉你我死了?”两个人一时间各说各的。 又是一阵沉默。 子桑罂粟死死攥着拳头站在双玉对面,双玉似也非常难耐,她掏出紫玉佩环,“还给你。” “老子说了,赏你了!”子桑罂粟却不愿意接。 双玉拿起子桑罂粟的手将紫玉佩环塞进他手里,“你比我更需要它,我和秦珏在一起很安全。” “安全?!”子桑罂粟瞪大凤眸,情绪有些激动,“你也不看看他是个什么东西!他那一身的邪气,你别告诉我你感觉不到!” 双玉也没有多说,走到秦珏身边扶起他,秦珏居然还被困在潜意识里,双玉有些担心,也有些愧疚。 “你……喜欢他……?”子桑罂粟的声音略微颤抖,凤眸里沾染了些许水汽。 双玉让秦珏靠在自己肩膀上,他看起来清瘦,但还挺沉。 她背对着子桑罂粟,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只听到喑哑的声音沉沉的传来,“……是吧。” 接下来周围又开始晃动,像是水里的倒影,紧接着他们便回到了子桑罂粟的客房。 雅致整洁的客房,全然没有遭到哪怕一丝丝的破坏。 双玉对自己的阵法还是非常满意的,毕竟能自创这种高阶阵法的人屈指可数,更何况是将阵法画成卷来出售。可惜有心之人居然用它来暗杀。 子桑罂粟像个石头一样,似是完全无法动弹,他双目空洞无神,就像是被施了咒语,一瞬间抽离了灵魂,又像是失去了语言识别能力,方才根本就听不懂双玉说的话。 “不好意思了,我以后会看好他,等他醒了,我也会解释清楚,我会劝他来向你道歉的。”扶着秦珏,背对着子桑罂粟,双玉一个字一个字的说。 而后,未等子桑罂粟有所反应,她便扶着秦珏离开了。 这分明是将他和她们划分的清清楚楚。 微凉的风从窗户吹入,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淡淡的朝霞照射在子桑罂粟天人一般的俊颜,但他却空洞的宛若一个漂亮的木偶。 双玉将秦珏送回房间,令他于榻上躺好,还盖上了薄毯。 秦珏眼睛闭着,看起来就像是睡着了一样,又恢复了以往的温润无害。 仿佛昨夜的疯狂只不过是一场梦。 双玉去打了盆热水,帮秦珏擦擦脸和手。 “对不起小师叔,我也是没有办法。”她小声嘀咕着,“你那么厉害,肯定很快就能出来吧?” 先知之眼和御魂阵都是她自创的,她以前也没用过,情急之下居然用到了秦珏身上,见他这副虚弱的样子,双玉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等天大亮的时候,牧伸推门而入,见到房内场景当下就给愣住了。 “公子?!”牧伸冲到床边,“这是怎么回事?” “这……那个……”一夜未眠,双玉有些晕晕乎乎,“他被困在潜意识里了。” “什么?怎么可能!”牧伸急的脸都皱到一起。 神识被困在潜意识里?怎么可能,他们公子可不是一般人,甚至不是人! “对……对不起……”双玉攥着小手手,心虚的低下头。 牧伸不敢置信的看着双玉,“你……你……难道是你?!” 双玉将昨晚的事与牧伸解释一番,牧伸神情复杂,似是非常惊讶,又似是意料之中。 双玉问,“小师叔跟子桑罂粟之间有什么仇怨么?”还是说仅仅是像沈府那样,是一枚需要的棋子?又或者,挡了他的路? 牧伸扫了眼双玉的表情,“我们与应府谷绝无仇怨,这期间定是有什么误会。既然是双玉姑娘令我家公子困在潜意识里,那不如姑娘快些将我家公子放出来,也好问问清楚。” “……这,我也没办法。”双玉道,“只能等他自己醒了。” “你!”牧伸气恼。 此时暗处的牧城冲了进来,“你最好祈祷我家公子快点醒!”说着拔剑指着双玉的脖子,“你真的好大的胆子!!” “牧城!放下剑!”牧伸道。 牧城瞪着双玉,“如果公子有什么意外,我一定杀了你!” 自知理亏,双玉也不嘴硬。 终究牧伸还是拉着牧城离开了。 氤氲的雾霭缭绕,几乎伸手不见五指。 秦珏跪坐与地,一直抱着怀里汩汩流血的双玉。 终于,她还是不见了,就像破碎的琉璃,一片一片的消失掉。 秦珏第一次体验到了什么叫崩溃,心痛的甚至只能出气,无法吸气。 脸颊一片滚烫,他抬手一抹,居然是泪。 秦珏有些懵怔,他迷茫的抬眼看看四周,像个新生的孩子,找不到自己最亲近的倚靠。 蓦的,一个美丽的背影出现在不远处的竹林里。 她正慢慢朝前面走着…… “玉……玉儿?” 她像是双玉,但又不像…… 她更端庄,得体,甚至带着天上的神性,优雅的有些陌生又熟悉。 “玉儿!”秦珏挣扎着站起来,追了过去,就在他即将触摸到她的时候…… 她再一次消失了,化作一团绿色的烟雾。 秦珏一僵,还未反应过来,但觉自己被一个柔软的身体从后面抱住。 她很温暖,也很温柔。 不远处的竹林消失,周围绽放了黑红的花朵。 蝴蝶形状的花瓣朝中间聚拢,颜色怪异的像是中了剧毒的鲜血…… 奇异的香味儿扑面而来,黏腻又惑人,透着危险的危险气息。 她说:“我爱你。” 她的气息暧昧的喷在自己的耳朵上,秦珏只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扎了一下,虽然听到这三个字有些甜蜜,但更多的却是痛苦。 利刃划破皮肉的声音传来,他甚至感觉不到疼痛,只看到剑刃从背后穿透自己。 她颤抖的说:“对不起。” 秦珏似是控制不住自己,他好像也已经不再是自己。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别哭……不要哭……” 她紧紧的抱住他,热泪流到他的后颈…… “请……放过我吧……”她说,“生生世世……再也别来找我了……” 语气疲惫悲凉至极! ——生生世世,再也别来找我了—— “……不……” “……这不可能……” “……绝不……” “我们本来就是一体的啊……” 两日间,牧城动辄就来闹腾一下,威胁一番双玉。 倒是牧伸提了一些照看好秦珏的要求,比如喂水,擦身之类的。 特殊情况,双玉倒也不是那种矫情的人,虽说是情急之下,但现在秦珏两日未醒,怎么说都是她的原因。 那边牧伸牧城出去求医问药,这边照看秦珏的事情就全放在她的身上。 这会儿双玉正拧了毛巾,帮秦珏擦拭身体,她掀开一点点毯子,而后歪着头看别处,就这么胡乱擦着。 这两天她日夜不离守着秦珏,无聊的时候就只能看他,摆弄摆弄他姣好的眉眼。 他就这样躺着不动,竟令人感觉更加美貌亲切起来。 这么想着,双玉又想换个水再给他擦擦脸,怎知一回头吓得倒抽一口气! 那双往日里温润的眸子此刻正冷冷的看着她。 “你,你醒了?”双玉问,她俯身上前,想试探一下秦珏的意识是否正常。 秦珏微微蹙眉,“你在干什么?” “我?”双玉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还伸在被窝里给他擦身呢,“我……帮你擦身子!” 她赶紧像摸到烫手的铁板一样,将手给收回来,却又不小心将布掉在被窝里,于是又慌张的进去摸布,又不小心摸到了秦珏的身子…… 双玉:“……” 脸颊通红,无地自容。 秦珏凝视着双玉,他的眼眸里似云遮雾绕,深层的情绪,她从来都没有看懂。 她不知道自己要不要交代那晚的事情,被秦珏看的有些毛骨悚然。 要不,她就招了?顺便问问子桑罂粟的事儿? 就当双玉准备开口的时候,秦珏却说:“我睡了多久?” “两日。”双玉答。 “你没遇到什么可疑的人?”秦珏问。 “什么人?”双玉问。 “黑衣人。” 双玉:“……” 黑衣人不正是她?秦珏真的不知道?不可能啊,那晚上秦珏的反应分明像是知道的。但仔细一想,他眼睛紫了,像是情绪也不太对,现在一觉醒来,记不完整也很正常。既然如此,那她还要招吗?但不招,又没法问子桑罂粟的事。 “辛苦你了。”秦珏扶着床坐起来,薄毯从他胸前滑落,露出一片雪白。 秦珏低头看着自己的身子,若有所思…… “啊……对不起,是牧伸要求的……我,我都是看别处的,真的!” 秦珏深吸入一口气,“请帮我把衣服拿过来。” 甩锅苏府 手忙脚乱的将衣服丢给秦珏。 “我一直让厨房煨着粥,你先穿衣裳,我去端来。”说罢,双玉转头就往门外走,肩膀还不小心撞到了门框,碰的一声响秦珏肯定听见了,双玉羞恼至极,落荒而逃。 双玉在厨房外等厨子的鸡肉粥,忍不住就去问小二,“九号房那位公子呢?” 小二迟疑一下。 双玉掏出一小块碎银给他,小二这才笑眯眯的说:“您是说那位特俊的贵公子吧?” “对对。” “他两天前就走了。” 走了?倒也干脆。 此时厨子将粥端过来,双玉急忙双手接过托盘,“谢谢。” 来到房门外,双玉深吸一口气,等她踹开门进去的时候,秦珏已经收拾妥当,他穿着一件用金丝绣着莲花的宽大藏青色袍子,里面是一件酒红色长衬。经过这一番折腾,他看起来更加虚弱了,嘴唇已经全无血色,靠坐在外间的榻上,显得有些单薄。 他的一头青丝就那么自然的垂落,散在榻上,没有梳理。 想来是累的,没有精力。 双玉盈盈一笑,“小师叔,饿了吧。”她将托盘放在桌子上,而后端起鸡肉粥放到秦珏旁边儿的桌几上,她用勺子搅拌一下,“还有点烫。”而后将勺子换个方向,令秦珏更方便拿。 秦珏看了眼粥,又看了看她,若有所思。 双玉被他这么看了一会儿便觉得不自在,她摸了摸自己的脸,“东君,我脸上可是有东西?” 秦珏摇摇头,拿起勺子,乖乖喝起粥来。 等秦珏喝完了粥,双玉又给他端来茶水漱口,而后才拿起梳子走到秦珏身后,坐在榻上。 “小师叔,我来孝敬孝敬您,给您梳头吧。”秦珏棒她梳头早已不新鲜,她这倒还是第一次帮秦珏梳头。 他的头发顺滑,厚实,凉凉的,很好梳,基本上一输到底。 心想秦珏估计还得休息,梳好后,双玉便用带子松松的帮他在发尾处系了起来。这种发型,令秦珏看起来更加的温柔。 那晚的事情,他二人居然很有默契的互相不提,就好像黑衣人真的不是她,她对此事一无所知一般。 既然秦珏已经醒了,双玉也不便一直打扰,稍微帮他处理一下,便回自己房间休息。 是夜,牧伸暗暗进入秦珏房间。 秦珏本是躺在床上,像是睡着了一般。当牧伸进来的时候,蓦的睁开眼睛,眸色清明,根本就没有睡。 “公子,苏府确实不老实,他们本就妄图利用和刘晔的关系做点什么。” 秦珏眯起眼睛,神色危险,“不自量力。” “沈府之事,也的确是苏府暗地里将矛头指向秦府。”牧伸低着头。 “不识好歹。”而那苏绾也着实缠的他很烦,秦珏冷冷的问。“子桑修左准备好了吗?” “是的。” “是时候让她上船了,不过我们要先看看她的诚意,这件事就交由她来办吧。”秦珏说。 而后便疲惫的闭上了眼睛。 “是。” 事情已经吩咐完了,但牧伸还是没走,他看着这样的公子一脸担忧。 突然牧伸跪了下来,“公子,属下斗胆一言,属下不知公子为何要对子桑罂粟出手?虽然除掉子桑罂粟,子桑修左便可以重夺应府谷少主人的位置,但她之所以会被剥夺继承权,肯定有什么重大的原因。目前其中明细我们还未曾得知。况且此刻我们还未能完全掌控子桑修左,贸然出手助她夺权,只怕会事倍功半,甚至养虎为患!” 说着牧伸抬眼看看秦珏的神色,见秦珏仍旧闭目不语,他一咬牙,继续道,“况且子桑罂粟再怎么说也是子桑修左的孪生弟弟,我们万万不可擅自动他啊,公子!!而且就连双玉姑娘都好似与他有什么特别的关系……” “特别的关系?”秦珏半睁开眼睛,眉头仍旧是蹙着,看起来疲惫至极,还略微烦躁,“我们派去应府谷的人回来了吗?” 牧伸愣了下,“属下无能,派去三位探子已经有两位彻底失去了联系,应该是……不过还有一位尚好,不日就能返回。” “不愧是北疆之鹰,中原壁垒。”秦珏眸中流露出一丝赞许。 数千年前,中原人皇一统天下,而后战败应府谷主母,实控应府谷后,教授文字,传播种植和织布技艺,应府谷主母大为感动,自那以后他们便彻底归顺中原王朝,并起誓世世代代为中原王朝驻守边疆,永除边患。后来,中原王朝分分合合,几经易主,但应府谷却始终如一,当真世世代代的将边疆蛮夷抵挡在外。 而今天下三分,战乱不止,应府谷以逸待劳,世人又开始讨论应府谷的反心了。 然而那么多年过去,他们除了会迎击北方蛮夷,其他的却什么都没有做。 他们还像是特意避嫌似的,除了必要事宜,否则很少会出现在中原地区。 “您灵识被困之事双玉姑娘已经告知属下……” “此时不必再提。”秦珏道,“你先退下吧。” “是。” “这件事,就当你没有说过。” 牧伸一愣,低头退下。 那边子桑修左已经得了消息,秦珏方面处理的很好,所有证据在抽丝剥茧之后又突然指向了苏府。而苏府与沈府作为齐国的两大世家,本就敌对多过合作,近年来更是因为在朝廷上站队不同而越发剑拔弩张起来。 齐王向来倚仗沈府,但苏府毕竟是母后的娘家人,这外戚干政之事,已令齐国头疼整整两届帝王。 子桑修左也清楚,不论是不是苏府,都将是他们,毕竟齐王本来扶持沈府也正是为了这个目的。 但秦珏的用意可不是让苏府彻底倒了,他只是想将其变为自己的囊中物而已。 子桑修左走到一个雕花红木箱子旁,打开箱子,里面摆放着各种稀有法器。 她斟酌一会儿,笑了笑,拿起一把血红的油纸伞。 伞周围绑着红色流苏,流苏下面又坠着骷髅形状的铃铛,转起来清脆悦耳,赏心悦目。 伞柄上也刻着一个“左”字。 “不知那把伞她丢了没有。”子桑修左自言自语。 她美丽的脸蛋上那复杂奇异的红色图腾像是有鲜血在流动,一时间增加了诡异的可怖。 双玉本以为秦珏会在茯郡多歇息几日,怎料第二天一早牧伸和牧城就收拾好了行李准备出发了。 双玉急忙走上前扶住秦珏,“你身体这样,能赶路吗?” “可以的。”秦珏笑了笑,拍了拍她扶着自己的手背,安抚她。 这下双玉更内疚了,说到底在破庙因用血而中毒是因为她,而今伤了灵识竟还是因为她。 但秦珏居然一点责备的意思都没有,他还不如敞开了骂个痛快,现在这样,真是让双玉不知如何是好。 她掀开帘子,扶着秦珏上了马车,自己随后跟上,就在秦珏边儿上坐着。 酒水应她要求换成了茶,双玉给秦珏倒了一杯,“多喝点茶水,这一路得出不少汗。” “嗯。”秦珏点头,倒也乖巧的接过茶杯将水给喝了。 马车快速行驶着,这路不是很好,稍微有些颠簸,双玉见秦珏蹙着眉头,似是被颠的不太舒服。 他斜靠着车身,额头偶尔还会撞到木头上。 “那个……小师叔,要不你靠我身上?”至少不会一直撞头吧。 秦珏抬眼看看她,似是在思量什么。 就在双玉以为他会拒绝的时候,秦珏居然真靠了过来,缓慢的,倚靠在她的肩膀上…… 双玉整个人都僵住了,坐的直愣愣的,像个木桩。 还好秦珏没说什么,只是闭着眼睛休息,过了一会儿双玉便也放松了,斜靠在马车上,再令秦珏靠着自己,这样两个人都还算舒服。 她原本想自己主动招了,而后问问子桑罂粟的事,但实在没什么机会开口。 况且倘若秦珏不亲自出马,就以子桑罂粟的本事,寻常人根本别想伤他。 这两天思路过重,双玉也疲惫的厉害,不知不觉,居然双手扶着秦珏的肩膀睡去。 醒来的时候马车已经空了,原来牧伸已经伺候着秦珏去房间歇息了,他们没有叫醒她。 双玉居然睡得还不错,她伸了个懒腰,慢悠悠的下了车。 她知道这里,流离之城——朔阳。 以往炼制法器除了厉害,也喜欢漂亮的,但还有什么比琉璃更加美丽呢?当释放灵力的时候,琉璃散发七彩之光,巨大的力量迸发出来,即便是敌人也忍不住要赞叹眼前之美。 可双玉却没有独自去玩耍,而是乖乖上楼找秦珏。 秦珏已经洗漱完毕,牧伸正在帮他擦头发。 “我来吧。”双玉走过去接管了牧伸的活,牧伸很识趣的退下。 秦珏通过铜镜抬眼看她,“玉儿这两日怎么突然乖顺了?” “我有吗?”双玉问。 “猫儿突然不挠人,肯定就是做了错事还没被发现。”说着,秦珏居然笑了。 温润无害的笑容里还有几分宠溺,通过铜镜落入双玉的眼底。 这下双玉几乎确定了秦珏是假装不知黑衣人的事。 她小心翼翼的擦拭的秦珏的长发,带着几分讨好的说:“小师叔,这朔阳有家医馆很厉害,我以前总是被围剿,经常受伤,很多次就是在这里治好的。” “你觉得我病的这样重吗?”秦珏问。 双玉看着他的右臂,那原本仅仅是缠着手掌的绷带,如今已经缠满了整个小臂,她还记得那天晚上他解开绷带以后的样子,那种恐怖。 “我没事的玉儿。” “那你,能陪我玩玩吗?”双玉问。 “牧伸不好吗?“秦珏答。 “他很好,只不过不是我想要的人。” “你想要的人?” “嗯。”双玉摆弄着他的发,“我想要小师叔陪我逛街,陪我玩。” 秦珏愣了下,而后一抹笑容自他的眉眼间绽放,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福闪现在他的眼底。 “好,我陪你。” 血梅花的绽放 正值苏家太奶奶大寿之际,苏府上下忙的不亦乐乎。 而苏家大小姐苏绾则因为拖延了姚华仙山的任务,一直被耽搁在路上。 “大小姐明天才能到吧?”管家问。 “是啊,太奶奶可想死她了,也不知道在仙山修炼的怎么样,会不会人也带着仙气儿。”仆人答。 一大早便张灯结彩,但前来送礼的客人都被挡在门外。 而今沈府血案齐王怀疑苏府,或者说借机打压苏府,此次办寿他们本就不准备接待外人,再授人以私结党羽的把柄。 外头那些人本就对沈府的事情心有疑虑,只是碍于情面不得不来,眼下人家苏府既不接待,便爽快的离开了。 一时间苏府自家热闹非常,外面的街道却空无一人。 几桌丰富的饭菜已经置办好,众人搀扶着太奶奶走出,苏姥爷令众人安静,恭顺的请太奶奶讲几句话。 一般杀人都是在夜晚。 但她却好似并不在意。 那毕竟看不清楚,血色的梅花便不够美丽…… 院子外头响起清脆的铃声,苏府众人皆是一愣。 苏姥爷看了管家一眼,管家忙喊道,“今日苏府过寿,概不接待外人!还请这位朋友回去吧。” “那真是太不巧了。”声音低沉好听,却有些邪气,“可我是来索命的啊。” “什么?!”苏姥爷一愣,苏府所养的士卒和门客急忙拔剑迎战。 “姥爷别担心,好像只有一个人。”管家说。 “是吗?“ “是吗?” 纷乱叠加的声音传来,苏家人昂头一看,环顾四周,瓦片上早已站满了人! “你,你们!是何人派你们来的?又许了你们什么好处?”她们分明不是官家人,且都是女子,“他们能给的,我们苏府也可以给,甚至可以给的更多!” “呵呵呵……”但见一红衣美人跃到正门的墙上,她手里执着一把血红色的油纸伞,伞上坠着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你们还不配与本门主谈合作。” 红衣外穿着巨大的黑色罩衫,巨大的兜帽将她的整个头盖住,只能看到小半个下巴。 诡异的图腾沿着脖颈而上,攀爬满了左边的脸。 其他人皆手持红缨枪,这是从沈府搞来的武器,“一个不留。”子桑修左冷冷的说。 刹那间四周叶罗门的弟子们一袭黑衣,手持红缨枪飞身而落,苏家士卒和门客们亦是英勇战斗,可无奈实力差距悬殊。 “究竟是什么人!让你们用沈府的名义来杀我们?!” “我们苏家向来忠心耿耿,何故有此下场!!” 沈老爷崩溃咆哮。 而老太太早已身首异处。 鲜血在昔日奢华的庭院里缓缓绽放,像一朵朵漂亮的梅花。 子桑修左神色淡淡,她双手将伞柄一撮,红色油纸伞便旋转飞舞,那铃铛和流苏飘飞,演奏出悦耳的音乐。 自那些死人身上冒出奇怪的光点,慢慢汇聚在伞里。 子桑修左松开伞,伞慢慢飞出去,在空中停顿。 铃声像是来自地狱。 奢靡的红色,晃得人头晕。 子桑修左一跃而起,在空中接住了伞,而后又如同妖冶的精灵,缓慢落地。 她慢慢走到苏姥爷面前,伞里的光点已经强烈的有些刺眼。 “你放心,苏家不会有你所想的’下场‘。苏绾不是还活着呢吗?”说着,她俯下身,手中的利刃发出阵阵寒光。 苏姥爷颤抖的说:“绾儿,绾儿她……” “苏绾会执掌苏府,而后我们会帮你们苏家报仇的,你就安心的去吧。” 苏姥爷瞪大了眼睛,但在那把油纸伞下,他根本完全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把利刃,一点一点的割开自己的喉咙,割掉自己的头颅! 子桑修左站在满地绽放的血梅花中,她脸上的图腾越发鲜艳,似有鲜血在流动。 她使劲吸气,享受着这最美丽的腥味儿。 …… 距离苏府血案已经过了整整两个月余。 这可比当初沈府的要惨烈多了! 据说苏姥爷的头颅还被挂在正门口,他死状奇惨无比,表情凄厉恐怖! 最诡异的是那凶手居然明目张胆,选在光天化日之下,正午动手! 这下苏家上下非得魂飞魄散不可! 可怜苏家小姐,一女儿家,不得不撑起整个苏家。 这一路走来,所经的酒楼无不在讨论此事。 双玉又看了秦珏一眼,怎么说那苏绾都跟秦珏相识,平日里也缠他缠的很,但秦珏对周围的讨论却总像是充耳未闻。 这实在是太奇怪,太不应该了! 这两个月来双玉倒是过的很滋润开心。 秦珏果然说到做到,陪她逛街吃饭,购物看戏。 他们在朔阳购置琉璃器皿,而后又到辉州在画舫品茗赏琴,途径富宝郡的时候秦珏还亲自为她挑选了几件可镶嵌在法器上的珠宝。 这一路走来,他们观赏风景、品尝各地特色小吃、去戏楼看戏、在画舫纸醉金迷。 搞得双玉都有些乐不思蜀了。 虽然她本也无蜀可思。 此时秦珏又领着她来到南山镇最有名的莲花湖! 整片湖无边无际,绿色荷叶铺散开来,洁□□嫩的莲花一朵朵自荷叶间绽放。 秦珏扶着她上了一叶扁舟,泛舟而起,一圈圈涟漪荡漾开来。 这湖中水雾渐浓,二人宛若贪恋凡间的仙人,双玉笑着摘下一朵莲花递给秦珏。 “小师叔,送给你。” 秦珏倒也接了。 茶几上温着一壶酒,还摆着两三碟的坚果和果脯,都是双玉喜欢的。 有水鸟翩然飞过,突然俯冲,偷了一口吃食,吓得双玉一声惊呼。 秦珏拉着她的手,扶着她,轻轻的笑着。 细碎的阳光照射在湖面上,随着圈圈涟漪折射出钻石般璀璨的光。 那光拢在秦珏身上,玉面锦袍,温润若泽。 若是只看表面,他真是这一湖莲花里,最高贵的一支。 双玉见他笑意直达眼底,是平日里少见的真实。 她终于鼓起勇气,尝试着开口。 “小师叔。” “嗯?”秦珏欣赏着她送给自己的荷花。 “你喜不喜欢玉儿?”秦珏一愣,抬眼看她,却不答话。 双玉接着问,“你相不相信玉儿?” 见他仍旧不语。 双玉有些急了,“小师叔,这两个月和玉儿在一起,你开心吗?” 秦珏原本清隽透明的眸子突然深邃起来,倒不像是因为双玉而不喜,却更像是因为他自己。 他开心吗? 什么是开心? 就因为这两个月的游山玩水? 当然不…… 不应该。 不应该这样的。 如果不是双玉突然问起,他居然没有意识到,他已然成了这幅样子。 “小师叔,我们拿了麟茸和龙肝以后,就一起走吧,好不好?跟玉儿一起,玉儿会一直陪着小师叔的。”双玉眼巴巴的瞅着秦珏,柔声道。 双玉俊俏的脸蛋上沾染了水汽,眼底尽是可以看透的真诚。 但秦珏却突然笑了,与之前的温润和气完全不同,是略带讥讽的笑容,也不知他是在讥讽双玉,还是在讥讽自己。 “拿了麟茸和龙肝以后,我们自然是要回姚华仙山的,师姐渡劫在即,整个仙门都在等着那一天呢。你我二人是仙山中的最强者,自然有责任保护姚华仙山,怎么可以因为这两个月的快乐,而逃避责任呢?”他说的大义凛然,但眼里却全然是不一样的风景。 扁舟摇曳,湖水清澈见底。 荷叶翠绿,荷花出淤泥而不染的莹白。 双玉怔怔的看着秦珏,他湛蓝色的大袍子微微敞着,灰色的长衬领口处用金线绣着美丽的荷花。 他捏着□□的手指白皙纤长。 他的脸一副温润如玉的君子模样。 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好人。 而他言辞间也没有否定掉这两个月的开心。 但他显然是不喜的。 有风吹过,秦珏的长发朝身前飘飞。 他正冲她笑着,但笑意却再也到达不到眼底。 好像她问了一个世界上最可笑的问题,好像这问题提醒了秦珏什么,令他觉得这两个月的温存都可笑至极。 双玉有些待不下去了,正想着回到岸上。 突然周围浪花四起! 一个个黑衣人手持利刃自潜伏着的荷叶下飞身而出,那利刃寒光四射,直指秦珏命门! 双玉第一时间拿出碧玉葫芦:“五行诀,御!” 六面防御,完完全全的将自己和秦珏保护起来! “又是他们。”秦珏略微烦躁。 这些家伙,正好让他撒撒气。 秦珏摘下不留簪,足尖一点,便踏水而行,紫色利刃挥动,剑气四散! 那带着白色全脸面具的黑衣人一个个的被切割,尸体的某些部分跌落在双玉面前,甚至有半张脸掉在小舟上,可把双玉给恶心坏了! 仅仅刹那间,秦珏便将这些黑衣人清理干净。 双玉看着踩在两朵荷花上,一脸意犹未尽的秦珏。 她居然有一种错觉,秦珏此刻说不出的畅快,他居然是享受的。 “小心!”居然还有黑衣人一直潜伏在荷叶下,此时看准时机,一跃而起,直刺向秦珏后心! 双玉下意识的催动了先知之眼,黑衣人的动作变得无比的慢。 “五行诀,雷!” 一道天雷劈向黑衣人,他头上冒烟,直接栽入湖水,死透了。 这下双玉完全愣住了。 情急之下,她只是想保护秦珏,却不小心催动了先知之眼,这正是她那夜使用的招式。 这下两个人想装都装不下去了。 “你先回姚华仙山吧。”秦珏说。 双玉一愣,“小师叔?”她一脚把那恶心的半张脸踢下去,“你先上来再说吧。” 秦珏不理她,只是继续道,“我可以让牧伸护送你回去。” 双玉的眼神黯了黯,“你生我气了?我没想伤你,我只是……”只是不想让你伤害子桑罂粟。 “不是你的问题,是我的问题。”秦珏垂下眼帘,“你回去吧,不要与我在一起了。” 双玉攥紧拳头,岔开话题,“还是这些傀儡,也不知是何人在操控。” 但秦珏却不接话,他飞身而起,自顾自的上了岸,“回到客栈,牧伸会为你准备。” 双玉但感到一阵悲凉,眼见着秦珏渐行渐远,她低声喊道,“小师叔,你在走的路只会给你带来无尽的痛苦……” 她并没有回客栈,看看仍旧戴在手上的锁灵链和已经用了一半灵力的碧玉葫芦,双玉无力的坐在小舟里,她抱着膝盖,有些难过。 独自上路 牧伸双手放在身侧,一脸的面无表情公事公办。 “双玉姑娘在柳林被鸟啄了手指,又在河边沾湿了裙子,今夜正留宿在荒废的庙里。” 三言两语便勾勒出双玉此时惨状。 秦珏低头看书,似是不为所动。 “昨日吃了那两张饼子以后,她还没有吃东西。” 秦珏的眸子微动,神色莫名。 碧玉葫芦只有一半灵力,往日她多是靠抓妖和贩卖符箓赚钱,只要不被围剿,倒也过的有滋有味。而今戴着锁灵链,她又倔强没回客栈等牧伸,倒是着实吃了苦头。 “你不必跟了,换牧城去。”秦珏淡淡的说。 牧伸一愣,牧城倒是极不情愿的。 秦珏知道牧伸跟双玉之间有些交情,而这人又向来心软。 双玉这次虽没继续跟着他们,但也没有回姚华仙山,只是避开他们继续朝金山洲去,想来是要帮忙找麒麟的。 因此,牧伸也不必动用法器,直接肉身即可前来报告双玉的情况。 可这牧伸尽耍些小聪明,基本上是报忧不报喜,怎么可怜怎么说,怕是盼着他心软。 虽然双玉身上没带银子,但他在富宝郡给她买的几颗硕大的各色珍珠还带在她身上呢,典当一下足以够寻常人家维持半辈子的生活所需,又怎会饿着?只怕她还没到那个份儿上罢了。 牧伸担忧的扫了眼自家公子,他虽同情双玉,但心里更心疼的是自家公子,那双玉虽然风餐露宿,但脸蛋红润,走到哪儿玩到哪儿,竹林里见到几只鸟都上要去逗弄一番,很是逍遥快活。但自家公子就惨了,吃不下睡不香,倒是越发清瘦了。 可公子自己居然毫无所觉。真是让人看着难受。 牧城又岂会不知?他们的命就是公子给的,自打记事起就跟在公子身边,自然再了解不过。 但儿女情长绝对不适合公子,只会成为他的负累,况且这双玉体质特殊,将来要有大用,搞不好是要送命的,公子喜欢谁都不可以喜欢她。 况且以公子天人之姿,又有不坏金身,为宇宙精华之所凝,他想要什么样的姑娘得不到? 这双玉偏偏是个不识好歹的,居然跟那子桑罂粟不清不楚,还伤了公子。 公子虽然不说,但他们不能不在乎。 “退下吧。”秦珏说。 “是。” “是。” 二人恭敬退下,牧伸拉住牧城,“阿城,你可要盯好了,千万不能出什么事。” 牧城不耐烦,”能出什么事?“ 牧伸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天下仙门觊觎双玉姑娘的灵海已久,以往她身怀绝技,众人加害不成,而今她被锁灵链束缚,令人知道她孤身而行,定会……” “行了,我知道了。”牧城道,“那灵海于公子有用,我定会小心照看她。” 牧伸忙一把握住牧城的手腕,一脸的严肃,“别怪我没提醒你,以后这样的话万万不可再说了!” 牧城道,“在你面前也说不得?公子原本就是因为那灵海才接近她的……” “闭嘴!”牧伸道,“万一隔墙有耳传到双玉姑娘耳朵里可了不得!” “有何了不得?难不成她不愿意我们大业就不成?”牧城愤愤道,“我看公子就是待她太好,才把她惯的有恃无恐!这天下间的女子,就如那苏绾一样,哪个不是见着公子就走不动路?她双玉凭什么就拿捏着公子?” “哎!”牧伸道,“你也知道是她拿捏着公子了,别乱说话,盯好了双玉姑娘,若是你说错了话,或者没盯好,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小心小命不保!” 见牧伸说的如此严重,牧城倒也上了心。 这一路上,双玉为了避开秦珏,每每绕开城镇,而她倒也容易养活,随便捉点野鸡野鸟就填饱了肚子。 牧城与牧伸不同,他回到秦珏处往往无话可说,毕竟抓鸡、烤鸡、喝水、洗衣,有什么好汇报的呢? 这一夜,牧城又呆呆的立在秦珏身旁,秦珏等了一会儿牧城也没有说话。 他放下书抬眼看看牧城。 对上秦珏的目光,牧城低下头,“一日无事。”简短的四个字。 秦珏垂眸,默然一会儿。 已经连续四日“一日无事”了。 也不知道她吃了什么,喝了什么,衣裳可还好,有没有捉了什么玩意儿,每天是笑了,还是没有。 突然觉得换掉牧伸是个错误…… 牧城离开秦珏那处,已经紧张的满身大汗,他觉得公子是不满意他的报告的,但他实在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 这夜,牧城又来到双玉栖身的一处破庙后头的树上,这破庙屋顶烂了一块,从树上刚好可以看到里头,但外面漆黑一片,点了篝火的里面是万万看不到牧城的。 双玉正哼着小曲儿,烤着山鸡呢。 倒真是什么样的处境都悠然自得,自由自在,挺会寻开心的。 突然感知到有人靠进,牧城急忙隐匿了自己的气息。 双玉这边正被那香喷喷的山鸡馋的不行,吞口水呢,就听见一个男孩子的声音传来,“双玉姐姐,是你吗?” 她抬眼看去,但见一身着青衣的清秀男孩儿正站在破庙门口笑眯眯的看着她。 双玉挑眉,这谁啊?认识她? 男孩儿见双玉那表情有些愣住,而后认命的叹了口气,“是我啊,试炼大会的时候,我在姚华仙山见过你的,还记得吗?我是青衣门的。” 青衣门?双玉蹙眉,她对这个门派的印象可不好,那青衣六子还让她吃过苦头。 不过这么一说,她对这男孩儿倒是有了印象,正是那日抓着她的袖子说她是好人的男孩子。 “姐姐,上次没来得及自报姓名,在下姓汪名远,字向明,姐姐唤我向明变好。”说话间,汪远已经走到篝火旁坐下了。 突然来这么一人双玉不喜,瞧着手里的山鸡也不知道待会儿要不要分他一份。 “这荒山野岭的,你一个孩子,来这做什么?” “我奉师命下山历练,方才应附近村民请求,除了两只小妖。我不便叨扰村民,又懒得去往镇上,于是便想来庙里凑合一夜,咱们仙门弟子,不经常这样吗?”汪远笑着说,大眼睛忽闪忽闪,全是天真无邪。 是这样吗?仙门弟子不都挺富裕的,走哪儿都住上房吗? 双玉根本就不懂,见他这样说,只得称是,就怕人家知道自己不明白。 汪远接着说:“村民还给了我两壶酒,可我年少,极少饮酒,正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听他这么一说,双玉这才注意到汪远手里还拎着两个大葫芦,原来里面是酒。 这下双玉是真的馋了,她本就爱喝酒,而今又因为要避开秦珏不能去城镇,搞得她都没法买酒喝。 “既然你不怎么喝,不如给我一壶,等会儿我给你半只鸡怎么样?”双玉问。 汪远点点头,“一个鸡腿便好。” 双玉心想一个鸡腿换一壶酒的确不错,这孩子吃的少,好养活。 “那你过了今晚要去哪儿?” 听双玉这么问汪远眼睛一亮,“姐姐要去哪儿?我本就是下山历练,随意乱走罢了,如果姐姐不嫌弃,我可与姐姐一同历练。” 双玉心想,还得七天左右才能到金山洲。 “我要去的地方十分凶险,你就随我到金山洲境界吧,到时候咱们各奔东西,怎么样?” “可以啊。正好七日之后我也有旁的事情。” 这二人我给你一只鸡腿,你给我一壶好酒,慢慢熟络起来。 双玉本就不是个难相处的人,这汪远有心讨好,专挑双玉喜欢的说,倒很是讨她欢心。 过了一个晚上,双玉便改口称他为“远弟弟”了。 “好吃啊!”双玉吃光了四个大肉包,喝了水囊里的水,心满意足,“远弟弟,你居然一大早去镇子里给我买早饭,可我没什么可以给你的。”说着双玉又想了想,而后掏出怀里的一颗硕大的紫色珍珠,“这个你要吗?可以镶嵌在禁步或者镜子上。” 她不习惯旁人的好,哪怕是一顿肉包子。 毕竟汪远一大早跑那么远特地买来的,多少想还回去,虽然用了秦珏给的礼物。 汪远见状连忙直摆手,“不要!不要!这种极品珍珠价值连城,四个肉包子而已,我怎么敢要那么贵重的礼物!” 双玉挑眉,她看着这浑圆的紫色珍珠,真是流光溢彩漂亮极了。 她见过很多稀世珍宝,尤其是生活在应府谷的那些时日,这些珠子,被子桑罂粟给她磨了粉敷面,说是对皮肤好。而在富宝郡购物的时候,秦珏一手操办,她也没留意到底多少银子。 她知道这珠子贵,但没想到这么贵! 见汪远不愿意要,双玉便更加小心翼翼的将珠子收起来。 “送你珍珠的人,对你可真好。”汪远道。 双玉一愣,嗤之以鼻,“好个屁,只不过银子对人家而言没价值罢了。” 这不还是将她给轰出来了,不就是生气她偏帮子桑罂粟么? 这回去金山洲寻麒麟,那乃是至阳之物,所生长的环境毕竟也是至阳之处,那秦珏极阴体质,想必会非常凶险,而牧城牧伸二人虽然武力高超,但与她可是没法比的。 她此次偏要跟去,帮秦珏一回。 看他还要不要因为那点小事记恨她。 汪远无害的笑着,像极了一个天真可爱的清秀弟弟。 但他的眼神却时不时的瞥向破庙后方的那棵树,若有所思…… 牧城见居然有双玉相识的人,而且还是青衣门的,一时间心下也有些担忧。但这点小事,也不至于动用传音符特地告知公子。 便打算先等着看看…… 怎知这一等,就等出事了。 他把双玉给跟丢了。 一个弟弟 疾驰的马车突然止步,前面拴着的四匹骏马也感知到那骇人的阴翳之气,纷纷低着头,佯装在吃根本就不存在的嫩草。 秦珏撩开帘子,看着跪在一旁的牧城,他微垂着眉眼,默然许久。 直至他的脸色越发难看,纤长的指节因为攥的太紧而略微发白。 “跟丢了?” 声音很轻,像是怕会碰碎了什么。 牧城满脸愧疚焦虑之色,根本就不敢抬眼看秦珏的表情。一旁的牧伸急忙下马走来,他感觉到了浓重的杀意,生怕稍迟一点公子就会要了牧城的命。 牧伸噗通一下跪在牧城和秦珏之间,用身子挡住牧城,“公子,今早才跟丢了人,现在去找还来得及。” 秦珏缓缓吸气,他抬起右手扶着额头,像是极其疲惫。 “你二人可知,此女有何等重要?”终于还是冷静下来,秦珏淡淡的说。 说到底,也是怪他自己,分明是应该死死拴在身边看着的人儿,他却一时意气,仅仅留着半葫芦的灵力就给赶走了。 他到底是怎么了? 牧城猛地磕几个头,“是属下的错,属下一定会找回双玉姑娘!” 拥有宇宙灵海的人,拢共就那么一个,他们想要对抗的那人,必须要用得道仙鬼组成的编制军队才可以。 而想要批量获得那么大数量的仙鬼战士,则必须要双玉。 “去吧,如果人找不回来,你也不必回来了。” “是。“牧城深感懊悔。 牧城飞奔而出,同时给附近的探子发射信号,而今距离十五还有几日,他只盼一切都来得及。 另一边,双玉与汪远一人一马,正策马扬鞭朝着下一座城镇赶去。 先前她怕遇上秦珏,不敢进城,而今有了马,居然比秦珏还要快些,自然可以偶尔进城舒服一下。更何况她此刻身着男装,腰间别着一把纸扇,潇洒风流,谁能将她想成大恶人双玉? 夜幕将至,双玉一边哼着歌一边赶路,汪远偶尔还能接两嗓子。 短短一日,对这个弟弟她真是越发喜欢。 汪远骑在双玉后面,偶尔还从口袋里洒出一把粉末,这是隐匿气息的药粉,专门克制一些追踪类的法器和妖兽。 他一大早特意暗示双玉需要洗澡,趁双玉去河边洗澡的功夫,又利用障眼法做了个假人放置在河里,迷惑了牧城,等牧城反应过来,他二人早已走没影了。再加上汪远的刻意隐藏,想很快找到双玉几乎是不可能的。 他清楚双玉前几日为了绕开秦珏,特意避开城镇而寄宿破庙,如今他偏要带双玉去闹市居住,料想那牧城蠢货,肯定会在附近破庙找寻。 再加上他本就耳目众多,牧城在明他在暗,想要避开简直易如反掌。 况且他们怎么都想不到自己会继续陪着双玉往金山洲方向去。 想到这里,深远脸上露出一个深邃阴翳的笑容。 “姐姐,这儿的烤鸭特别有名,弟弟见姐姐在庙里整日烤鸡,不如尝尝这烤鸭味道如何?”二人在一处酒楼外停下,汪远和双玉翻身下马。 双玉急忙瞪大眼睛做了个嘘的手势,“是哥哥!” 汪远恍然大悟,拍了自己额头一巴掌,“啊……哥哥,弟弟总是忘了。“ 二人吃喝玩乐,不亦乐乎! 虽说这汪远看起来年纪较小,但行事却十分得体,衣食住行都打点的井井有条,搞得双玉非常的不好意思。但她现下没法赚钱,给他珍珠他又不要,双玉也是没有办法。 此时夜色渐浓,二人在双玉房里小酌一杯。 双玉吃着花生米,喝了口酒,她笑意盈盈的拍拍汪远的肩膀,“远弟弟,我答应你,以后一定会帮你一次,也会……原谅你一次。” 汪远闻言一愣,默了一瞬,“姐姐要怎么帮我?” 双玉想了下,“只要不是杀人放火就行。对了,要我的命也不行。” 汪远甜甜的笑了,清秀的眉眼弯弯,像个小月牙,“弟弟这一路历练,原本无聊至极,幸而遇到姐姐,有姐姐作伴已经非常开心,不敢再奢求什么。” 说着他看向双玉右手的锁灵链,“姐姐可知破解之法?” 双玉摇摇头,“我要是知道还会带着这破玩意儿?我图它好看吗?” 汪远点点头,“真是辛苦姐姐了。” 双玉大咧咧的摆摆手,“没事,其实也差不多习惯了。” 汪远点点头,便没再多说。 二人各自歇息,双玉一夜无梦。 第二天仍旧按照汪远设计的线路一边游玩一边去往金山洲。 汪远与秦珏截然不同,他爱笑爱闹,还略有点孩子气,看到什么新鲜有趣的东西,他往往要比双玉更加激动活泼,双玉从未跟这样的人同行过,一时只觉得新鲜,不知不觉,越发觉得自己是个大姐姐了。 眼看还有两日路程便将到达金山洲境界,双玉竟有些不舍。 此时二人正坐在画舫内渡江,美酒肴肉,琴瑟相伴。 风吹起画舫上的白纱,偶尔会蹭到双玉的脸颊,她伸手挠了挠。 这才留意到对面的臭弟弟竟一直若有所思的在盯着自己。 “我脸上是有银子吗?”双玉问。 汪远尬笑一阵,“姐姐……哥哥的脸可比银子好看多了。” 嘴甜,她喜欢。 眼看画舫渡到中间,一曲入阵曲跌宕起伏,正到高潮。 “温琛,温门主,真是久仰大名!” 听到此话,汪远一愣,整个人都像是被冻住了一般。 谁是温琛?这个名字好熟悉,貌似在哪里听过!双玉思索着,这边几支箭已经朝着画舫射来! 双玉实在舍不得用那点可怜的灵力,一时间躲在木柱子后头。 而汪远则持剑迎击,打落了飞向他的箭矢。 画舫上一时乱了片,尖叫声此起彼伏,身着艳丽服装的男女跑来跑去,可这毕竟是在船上,又能跑去哪里。 “这位公子是不是认错人了?”汪远道。 双玉心知自己身份特殊,根本就是一块大肥肉,轻易不敢说话,生怕会引起注意。 对面驶来一艘大船,上面站了两排手持戟和弓箭的人。 “温琛,我心想你灵力尽失到底会跑去哪里呢?现在想来,怪不得你行踪诡异怎么都找不到,原来你真身乃是一个小孩子!哈哈哈哈哈,真是贻笑大方啊!” “沈青!”汪远见瞒不下去便不再装傻,“你离了青衣门后我便已经放你一马,你另立门户我亦是无所阻拦,为何你一定要与我作对?!” 双玉一愣,汪远居然就是青衣六子口中的门主温琛,她想起来了,试炼之时,青衣六子说他们的门主闭关了来着。 “为何?!”沈青语气不善,满满的恨意,“你将我尊严踩在脚下的日子,莫非就这么算了?我为何离开青衣门?又为何另立青龙门?你莫非真的不知道吗?!” 温琛看了双玉一眼,低声道,“姐姐暂去船内避祸,无论发生何事都不要出来。” “远弟弟你自己能行吗?“ “我没问题的,他不过一宵小尔。” 双玉见他信心满满,于是便也不推辞,跟着那些尖叫的舞姬一同跑去船里。 甲板上,沈青已经飞跃过来,他船上的弟子们怒吼着给自家掌门造势,而温琛蹙着眉头手持长剑做好战斗准备。 “温门主,您作为气力修习者,居然以灵力假装气力,而今连灵力都被打散,您还拿着剑装什么啊?”沈青阴阳怪气的说。 “对付你这种小人,拳脚功夫足以!”说着温琛率先出击,但毕竟没了灵力,剑招速度还行,但力道太差,被沈青轻易化解。 沈青倒也不着急,一把掐住了温琛的腰,低头在温琛耳畔呵气,“温门主……”他嘀嘀咕咕说了什么,温琛羞恼的耳朵通红,挣扎离开后提剑又上。 这回又被沈青攥住了手腕,他手劲儿极大,又灌注了气力,眼看就要将温琛手腕捏碎! “啧啧,还真是细皮嫩肉。”沈青语气轻佻无礼至极! 温琛实在难以忍受,气的脸色铁青。 他默念口诀,将剑一横,险些插入沈青胸膛,沈青大怒,一掌拍到温琛胸口,“我先把你带回青龙门,看你还能怎么办!” 见他一跃而起朝自己飞来,温琛痛苦的闭上眼睛。 “滚!” 随着一声大喝,从画舫内部跑出来的双玉临空一脚,直接将飞在半空的沈青给踹开!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欺负我远弟弟!” 她在画舫里找了块帕子,将右手的锁灵链给缠住了。 沈青跌落在地,眉头一挑,“你是……双玉?” 这张脸他们可是再熟悉不过了,想当年几乎人手一张画卷,可惜这带着宇宙灵海的身子终于是给姚华仙山弄了去,没想到啊,居然会在这里遇见。 温琛颇为震惊的回头瞪住双玉,她一袭白衣,翩翩公子模样,右手上缠着帕子,一脸张扬恣意的笑容,显得极为自信! “姐姐,你出来做什么?!” 双玉眉头一挑,给了他一个眼神,“还能做什么?难道让我眼睁睁的看着你被这变态掳走?” 温琛低下头去,面露尬色。 沈青缓缓站起,一袭素雅青衣,外表看起来倒也有一些风骨。 “本姑奶奶数到三,不走就死!”双玉道。 沈青愣了一下,他是知道双玉的厉害的,但眼下见双玉用帕子遮挡右手,便多少有些不甘。 他看看倒在地上的温琛,他嘴里有些血迹,惨白的小脸还没个巴掌大,居然也怒瞪着他。 一时间,就想赌一把。 双玉见这人似乎没被忽悠到,一咬牙,只能硬干! “五行诀,御!”先设个防御诀,将温琛给保护起来。 见双玉这么痛快的就设下御,沈青略感慌张,要知道这种五行诀通常需要大量灵力支撑,以及冗长的吟唱,莫非她的力量恢复了? “想跑?来不及了!”双玉怒道,“七星锁魂阵,束!” 双玉故意放慢发动阵法的速度,就是指望这家伙快点被唬住,逃跑,怎知沈青这蠢货居然还真被七星锁魂阵给束缚了! 这该如何是好? 碧玉葫芦已经空了,如今秦珏又不在,倘若动用灵力,她势必会活活疼死的! 就在双玉犹豫之时,但见沈青突然在近处出现,直奔温琛而去,那被束缚的居然是个障眼法的替身!而这沈青,都这个时候了还妄想带走温琛! 顾不得那么多了,双玉直接开启先知之眼,而后掐了个雷! 速度之快,沈青都无力躲闪,纵使他修为精湛,也无奈被劈到肩膀,一时间失去了行动能力。 双玉手臂疼的哆嗦,脸上却不敢表露,只是不屑的斜睨着沈青。 沈青的弟子慌忙飞身前来,一边戒备,一边扶起沈青走人。 待他们远去,双玉这才哆哆嗦嗦的靠在船沿上,神色极其痛苦! 子桑罂粟真及时啊 温琛三两下爬过来,满眼的关切,“姐姐,姐姐你没事吧。” 汗珠从双玉脸颊低落,她疼的一个字都说不出,只觉得天旋地转,呼吸都痛,她只是冲温琛虚弱的笑了一下,便失去了知觉。 迷迷糊糊中双玉感觉到有人将她带至一个山洞,生了火。 冰冷的身体暖和一些,但随着意识的恢复,手臂的疼痛再次袭来,五指抽搐,她低吟一声。 “姐姐?”温琛跪坐在她面前,垂眼看着她,眸色里有一丝挣扎。 双玉想说话,但开口却异常艰难。 “你……去找……秦……”找到秦珏,她就可以没事了。 双玉觉得她从未如此刻这样想立刻马上见到一个人! 但温琛却未动,洞外的月亮越来越圆,银色的光辉洒落在洞口…… 已经是十五了。 温琛默然一会儿,双玉已经无奈的闭上了眼睛。 多多少少心里是有点数的。 “倘若姐姐有机会可以拆掉锁灵链,过平凡的生活,姐姐会愿意吗?”温琛问,那一双清隽的眸子明亮剔透,像是最美好的琉璃。 双玉艰难的抬眼看他,“可我……做不了……普通人……我什么……都不会。” 温琛眼睛更亮了,他按摩着双玉的右手,轻声说:“没关系的姐姐,我是青衣门的门主,您可以随我回青衣门,我会照顾您一辈子的。” 双玉默然,眼下这臭弟弟分明只是在给他自己宽心,或许是平添了一些罪恶感吧。 “姐姐……”温琛按摩着的手慢慢朝双玉腹部探去,那正是宇宙灵海的位置。 只要狠狠一掌打下,便可以打散了灵海,今日是月圆之夜,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收归己用。 双玉低垂着眉眼…… “对不起姐姐,我无法再忍受那样的羞辱了,我必须恢复力量,我有一门的弟子需要保护。”温琛继续做着自我建设。 但附在双玉小腹上的手却迟迟没有动作。 这个人为了帮他强行冲破锁灵链,以至于疼的汗水都浸湿了衣衫。 她就这样低垂着眉眼,没有破口大骂,更没瞪他。 却自这难耐的沉默中,散发出深深的失望…… “……我是真的很开心的。”温琛说,“我们一起玩的时候。” 言毕,他一掌拍下,双玉疼的闷哼一声,顿时灵力四散,整个山洞都被绿色充满。 他留有余地,没毁了她的灵海。 温琛拿出法器,迅速吸收溢出的力量,就在温琛刚将法器收起来的时候,洞外传来焦急的脚步声。 温琛猛地回头,但见一袭红色锦袍的少年公子正脸色惨白的站在洞口! 这人姿容极佳,俊若天颜! 温琛一愣,这衣着打扮,这俊美无双,这年纪,“莫非您就是应府谷少主人子桑罂粟?” 子桑罂粟瞪着凤眸,亲眼见到洞内场景心痛的差点喘不上气,他咬咬牙,“老子杀了你!”言毕,难平剑应声而出,直指温琛命门! 温琛才刚取了灵力,根本没有转化吸收,只能硬生生的倚靠拳脚功夫闪避! 一时间洞内碎石滚落,嗡名声不断。 双玉抬眼看看子桑罂粟,她蹙着眉头,摆摆手,“算了吧……先来帮我……” 子桑罂粟一听这话,赶紧收了剑,跑去双玉身边跪坐于地,而后一把将她揽在怀里。 怀里的人儿就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似的,头发和衣裳都湿漉漉的贴在身上,看起来难受极了。 子桑罂粟忙从怀里掏出一个臂环,拿起双玉的右臂就给她套上,这臂环才将将卡在手臂上,那难耐的疼痛便立马消失了。 但双玉仍旧非常疲惫,她自然的斜靠于子桑罂粟的怀里,看了眼蛇形臂环,“这是什么?” “封灵环,这几天我就是去弄这个了。虽然解不了锁灵链,但可以切断它与你灵海的沟通,只不过戴上这个你彻底不能使用灵力了,摘掉的话,你又会开始痛。”子桑罂粟说着,轻轻抚摸双玉的鬓角,帮她把头发挂到耳后。 温琛看着这副情景有些愣愣的,“姐姐你和这位哥哥……” “你给老子闭嘴!”子桑罂粟怒吼。 双玉被他震得耳朵一阵嗡鸣。 “姐姐,我是真心的,如果你愿意,你现在就可以跟我回去,我发誓会对你好的。”温琛眸中带泪,很是可怜。 子桑罂粟一听这话,头发都差点气的竖起来,他对双玉说:“你先躺一下,我去把他皮扒了!” 双玉一把抓住子桑罂粟的手,子桑罂粟感觉到一只柔软的纤纤素手正拽着自己的手指,顿时老实了,愣在那里,也不动。 “你怎么看到我留给你的记号的?”双玉问。 她知道子桑罂粟离开以后,又返回来找她,甚至已经跟了她一段时间。 毕竟两个人身上种着朱砂结,里面的蛊虫在近距离的时候会有感知。 “你做记号的地方还扔了几颗大珍珠,整个镇的人都围在那挖珍珠了,我还能看不见?” “那你还来那么晚?”双玉翻了个白眼,“你是猪啊!” “……对不起。”子桑罂粟心疼又愧疚的低下头。 这下双玉愣住了,她本以为子桑罂粟会跟她互怼起来的。他突然转性,认罪态度那么好,导致她不知道该怎么往下接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这山洞是挺难找的,我昨日留的记号,也只给了个村子的大概位置。”末了,双玉捏捏子桑罂粟的手心,“辛苦你了。”还冲他眨眨眼睛。 子桑罂粟俊脸一红,咳嗽一声,“还是先杀人吧!” 双玉:“……” 说着就又要去杀温琛。 温琛倒是也不着急跑,就在一旁低着头,老老实实站着。 双玉说:“我答应过会帮他一次,也会原谅他一次。”她感受一下自己的灵海,因为戴着封灵环,那里空空如也。不过方才温琛的确手下留情,致使她只是暂时泄了灵力,稍作休养应该就能恢复。 “反正你的承诺就算个屁!”子桑罂粟愤愤的说,俊脸上的红晕更加明显,也不知道是不是气的。 话虽如此,但子桑罂粟却再没动手要杀温琛。 “你走吧。”双玉对温琛说,“如果让那些人找来,你会很麻烦,我们不会再帮你了。” 温琛眼睛闪了闪,“姐姐……我……我真的没有办法……我没法再东躲西藏了……” “你的灵海,是被我打散的吗?”双玉问。 温琛不语。 “那么,就当我还给你了,这点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刚好给你做个引子,祝你早日恢复。”双玉笑了笑。 “姐姐,你是何时怀疑我的?”温琛问。 “一开始……嗯,在姚华仙山的时候。”他刚来试探过自己,那青衣六子便出面找事,分明是有人授意。而她是看得到灵力的,她很清楚温琛已经散了灵力,就这样还口口声声下山历练,怎么可能?巧遇加谎言,只能说明一点,他有所图。一个散了灵力的人,还能图她什么呢? “那姐姐为何一直没有拆穿我?” “自己做的烧鸡吃腻了,还有想喝酒了,而且我有锁灵链,硬来也不一定打得过。”双玉说。 “那家烤鸭的确很好吃吧?姐姐吃了两只呢!”温琛突然笑开,眼睛弯成了月牙。 子桑罂粟蹙眉,没好气的说:“你还想聊到什么时候?还不给老子滚?” “那弟弟就先谢谢姐姐的灵力了。”说完,温琛转身走了。 洞内一时只有子桑罂粟和双玉二人,双玉浑身湿透,身体十分虚弱。 篝火噼里啪啦的,火光照射在一双璧人的脸上。 “那个……你的衣服……要不要那个……”子桑罂粟的脸被火烤的越来越红。 “你是嫌我臭烘烘的吗?”双玉突然问。 一下就把子桑罂粟给问愣住了,“老子什么时候说你臭烘烘?!” 双玉“哦”了一声,“我们中原有’臭男人‘的说法,你们应府谷有’臭女人‘吗?“ “……你……你不臭,你是香的。”子桑罂粟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把这句话给说出来。 双玉噗嗤一声就给笑了。 “那就烤一烤吧,这么穿着也怪难受的。”说着双玉就坐了起来,自己宽衣。 子桑罂粟急忙站起,将自己的红色外袍脱下来,背过身递给双玉,而后自己冲出洞去。等了一会儿,双玉叫他,这才又进来在篝火旁坐下。 双玉拢着子桑罂粟的锦袍,锦袍很大,总有些空空旷旷,而且里面又是真空,还真有些不自在。 子桑罂粟穿着黑色长衬,长衬的边儿和袖口处,都绣有繁杂的朱砂花。 双玉见子桑罂粟坐那眼观鼻鼻观心,忍不住就想逗弄一下。 而且他此刻身着修身黑色长衬,倒显得更加长身玉立,人白如玉了。 “粟儿,你穿成这样孤男寡女和我在一起,没关系吗?”双玉坏坏的问。 果然,子桑罂粟脸上的颜色变来变去,终于还是没理她。 双玉靠近他,将身体倚靠在他身上,子桑罂粟身子僵硬,任由她靠着。 “你知道你哭的时候我的心有多疼吗?”双玉柔声说,居然难得的深情。 “朱砂结?”子桑罂粟问。 “对啊,要不然还能是什么?”双玉没好气的答,“难不成是心疼你?” 子桑罂粟默然,“我……现在解不了。”他……不愿意。 “哦。”其实她也不是那个意思,她只是想说说话,想告诉他,不论发生什么事,不要再为她掉眼泪。但是她不能,好不容易将话说绝,现在心软了,一切都白做了。 她穿着一件宽大的外袍,就这么贴身靠在子桑罂粟身上,他能感觉到她身体的柔软,她呼吸之时胸腔的起伏…… 子桑罂粟慢慢抬手扶住她的肩膀,令她能靠的舒服些,但是眼睛却根本不往她身上看,只是盯着跳动的篝火。 “等衣裳干了我就要赶路了。”双玉说。 “我陪你。” “不,你走,我自己去。”双玉声音冷淡了下来,“我是要去找秦珏。” 子桑罂粟手部一僵,按在双玉的腰部也更加用力。 “你不能使用灵力,我送你到金山洲,你不是要找麒麟吗?我知道它在哪里。” 双玉昂头看子桑罂粟,他垂着眸子,一动也不动,跳跃的火光在他迷人的眸子里映衬出悲凉的光影,那里满满的水汽。 他好像有些变了,若是以往,只怕早已跟她大吵起来,而后甩袖走人了。 现如今,居然只是认命了一般的沉默。 这让她心疼的连呼吸都不畅快了。 要不就放纵一把,跟他一起呆两天吧。 哪那么容易被发现呢? 双玉往子桑罂粟怀里蹭了蹭,伸手揽住他的肩膀,“粟儿……” “嗯?” “那就两天吧……” 回忆杀调戏子桑罂粟 第二天一早,天才刚蒙蒙亮,子桑罂粟便牵了他的那一匹银鞍宝马。 二人同骑,朝着金山洲赶去。 双玉侧坐在子桑罂粟怀里,她偷偷抬眼看他…… 他的一双凤眸正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乌发被那根头绳高高竖起,一些细小的碎发在风中缓缓飘动。 双玉靠在他的肩膀上,那两颗红豆珠子在她眼前来回摆动。 她伸手环住了他的窄腰,子桑罂粟明显僵了一下。 “骑稳点,把本姑奶奶摔了,有你好看!”双玉却没好气的说。 她本以为她这样的没事找事,子桑罂粟的暴脾气又该上来了,怎料他却只是声音低沉的“嗯”了一声。 这一声轻嗯,莫名的就让她有些心疼。 子桑罂粟……你怎么了? 双玉搂紧了他,将整个身体都靠进他的怀里,子桑罂粟僵了一会儿,便也腾出一只手来,揽住双玉的腰,好像真的怕她摔了似的。 两个人就这样慢悠悠的晃进了金山洲旁边的红海县。 这里地貌特别,土壤贫瘠,多是暗红色的岩石,往来路人极少,商业也并不繁华。周边房屋多是石头砌成,也没刷什么色彩,就是灰灰的。 似是明白双玉心中疑惑,子桑罂粟好听的声音传来,“麒麟在金山洲寄居两百多年,几乎吸光了附近的天地精华,土地自然也越来越贫瘠。” 双玉挑眉,“这你都知道?” 子桑罂粟有些担忧的看了双玉一眼,“想必那麒麟越发难对付了。但不处理掉它,它又会迁徙到别处,长此以往,世人便无法生存了。” 正说着的,双玉肚子咕噜一声响。 子桑罂粟一愣,“……对不起,让你饿肚子了,我们马上就可以住店了。” “……你?”双玉彻底震惊了,肚子叫一下不是很正常的吗?以前的子桑罂粟可从来都不会道歉的,“你是不是……被什么脏东西……” “闭嘴!” 这才对嘛…… 二人来到红海县中唯一的客栈,虽说在红海县也算是高档客栈和酒楼了,但跟之前的还是没法比,只有两层不说,就连门脸都破破烂烂的。 小二正靠在门框上打盹呢,一抬眼看到客人,那就像饿狼看到肉,眼冒红光的冲了过来,“是客官吗?要住店吗?要用饭吗?” 双玉颇为不安,这店都落败成这样了? 这可是整个红海县唯一的客栈啊。 麒麟祸害,也活该她要取你的角角了! 子桑罂粟翻身下马,双玉也利落的跳下来。 子桑罂粟说:“给它喂最好的草,给我……们两间最好的房间。” 小二弓着腰笑弯了嘴,“好嘞,二位客官里面请!” 将他二人请进客栈又喊道,“两位贵客要上房,马圈那匹马要给最好的草料!” 二人先进了子桑罂粟的房间,打算在房里用饭,小二激情洋溢的一通介绍,结果就那么几个菜,肉菜只有鸡,连鱼都没有。也是,被那麒麟搞得这里都快枯竭了,根本很难找到水,又怎么能养鱼呢。 这唯一的客栈都那么艰难,更别提其他百姓了。 “人真的很坚强。”子桑罂粟凤眸一弯,“是不是?” 双玉点点头。 两百多年来其他动物早都逃走了,只有人类还在祖先的土地上继续坚持。 “没关系,等我们收拾了麒麟,一切都会慢慢变好。” 二人用了饭,时间还早,天也只是有些暗了,但此处实在无趣,即便出去也没什么可玩的。 于是双玉和子桑罂粟就继续呆在房里。 “你……到中原来,真的没有问题吗?”双玉问。 她知道应府谷和中原的特殊关系,而今天下三分,三位王皆对他们心有顾虑,老百姓的日子越发难捱,中原也时不时的传出应府谷对中原不忠的消息。 应府谷固然强大,但为了抵御北方蛮族,他们几乎将所有的防御力量和攻势都投放在北方,后背抵着强大的中原王朝,几乎全无防备。 越是乱世,应府谷越是小心翼翼。 “有问题……”子桑罂粟说,“但是……” 听到她身死的消息,他便顾不得那么多了。 而今见她还活着,便更无法转身离开…… 见他欲言又止,双玉哪里还看不出其中意思?她在袖子里攥紧了拳头,脸上却全无表现。 “你果然不如你姐姐。” 子桑罂粟凤眸黯了黯,像是受到了极大的冲击,这是他心里的一根倒刺,但凡轻触一下,就会滴出血来。 双玉站起,“我回房间了。” 万万没想到子桑罂粟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我……”他俊脸憋的通红,眉头紧紧蹙着,凤眸里沾染了水汽,“……我都会改的。” 这下轮到双玉石化了,她不知道这一年多时日里发生了什么,竟然逐渐磨平了子桑罂粟,见他眼含柔情的凝视着自己,那由她亲手种下的朱砂结已经化作了子桑罂粟眼角的一颗泪痣,他此刻似有千言万语而又难以启齿。他的骄傲令他此刻感到难堪,而那不经意的展露却又被死死压制,真令双玉越发心疼。 那一年,花开满谷,燕鸟双飞。 双玉一袭如子桑罂粟一样的红色锦袍,高束起马尾,却光着脚踩在湖边的鹅卵石上。 温暖的阳光拢着她,她白皙的皮肤像是散发着淡淡的光晕。 她笑的很美,声音宛若铜铃一般。 她垫着脚转了几个圈儿,弯腰捡起一颗鹅卵石,往湖里一丢。 啪、啪、啪…… 石头打了几个漂亮的水漂,落在远处。 双玉看向一旁坐着的子桑罂粟,“粟儿来来,你也试试。” “老子才不玩这种无聊的东西。”子桑罂粟别过头去,就好像方才没直愣愣的盯着她看似的。 双玉笑意盈盈,“不会就说不会。” “谁说我不会?!”子桑罂粟被这么简单的一激,就上钩了。 果然美人都是没脑子的,双玉这么想。 她又捡起两块鹅卵石,光着脚慢慢走到子桑罂粟面前,可能是天气太热,他的一张俊脸有些发红,他的视线偶尔也会略过她圆润漂亮的脚踝,但也仅仅是一瞬,便又礼貌的移开。 “那我们就来比比,赢了有奖励,输了有惩罚。”双玉坏笑着说。 “比就比。”子桑罂粟接过了鹅卵石,想也没想,随手一丢,果然是一塌糊涂! “噗嗤。”双玉似是嘲弄的笑了。 子桑罂粟黑了脸。 双玉便也随手一丢,居然比子桑罂粟丢的还差,“哎呀,失误了!”双玉惺惺作态! 但也太明显了,这下子桑罂粟的脸更黑了! “我输了。”双玉说。眉眼含笑,带着几分宠溺的意思。 “不算!”子桑罂粟愤愤道。 “怎么不算?说了要赌就是要赌的。”双玉看着子桑罂粟的俊脸,慢慢靠进他。 子桑罂粟有些僵了,那模样看起来两只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老子说不算就不算!” “我还没说惩罚是什么呢,而且是惩罚我,又不是惩罚你。”双玉调皮的眨眨眼。 子桑罂粟倒是老实的听着呢。 “赢了的人亲对方一口,输了的人被对方亲,怎么样?”她还特意拉长音儿,慢慢的说,颇有些调戏的意味。 “你!”这下子桑罂粟的俊脸可是红透了,就像应府谷里最美味的红桃。倒是他皮肤水嫩,而今真像是轻轻咬上一口,就能滴出水来。 双玉自然是没抱有任何期待的,她只不过是想逗一逗面前的美人儿。 怎料就在她准备撤退的时候,脸颊被一个柔软贴上,湿热的感觉袭来,她整个人都过电一样,四只都麻麻的。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子桑罂粟已经骑上马,他一袭红袍迎风飘飞,如缎的墨发的发也飞到身前,银鞍宝靴一派英姿少年郎模样,“下午母亲要见你……你……别来迟了!”言毕,子桑罂粟逃似的策马而去。 倒是双玉无奈大喊,“我没马啊!别走啊!害什么羞啊!” 这边,双玉已经进了自己房间,子桑罂粟花了不少银子打点,才令掌柜的烧了热水,给她泡澡。 双玉坐在浴桶里,慵懒的靠在筒壁上,舒服的眯起眼睛。 热气腾腾,双玉的小脸被蒸的通红,困意上涌,眼看就要睡去。 此时她听到一阵风声,朝窗外看出,但见绿色灵力光芒已经将窗外包围。 双玉蹙眉…… 下一刻,一剑刺来!但却扑了个空,方才还坐在浴桶里的双玉,此刻已经披了外袍,打开门往子桑罂粟那跑了。 这种情景她真的太熟悉了,自打她有记忆开始,只要她暴露行踪,就不停的有人上门来要杀她! “粟儿!”眼见着身后追来的剑即将刺穿她,她下意识的一声惊呼! 碰的一声,那剑被难平斩断,而双玉也被拥入一个可靠的怀抱。 子桑罂粟掏出一张符箓往外头一扔,那符箓便飞出窗户,紧接着难平剑随之而去,很快外头便响起哀嚎声,过了一会儿,难平剑又飞回来,那符箓却是不见了。 双玉见难平剑染了血,子桑罂粟又拿出一道符,帮难平剑净化干净那些脏污。 期间,他仍是用衣袍死死将双玉裹在怀里。 子桑罂粟一把抱起双玉,带她进了自己房间。令她坐在榻上,自己则坐在她旁边。 双玉的头发还在滴水,那水珠沿着双玉的下巴滴落在胸前,又沿着那耸起的两团流入那条缝中…… 子桑罂粟别开眼睛。 她仅穿着外袍,里面还是真空的,这也是方才子桑罂粟紧紧裹着她的原因。 双玉见状,将自己的衣袍拢了拢。 “一直都是这样吗?”子桑罂粟问,“你在中原的时候。” “嗯……”双玉点头。 子桑罂粟,“今晚睡我这里吧……我……保护你……” 解开心结 子桑罂粟帮双玉擦干头发,又令她躺进被窝里,而后细心的帮她掖了掖被角。 “热。”双玉却一把给掀开了,“还是夏天呢。”不满的看了他一眼。 她不盖好他会更热…… 子桑罂粟额间起了薄薄的汗珠,却没说什么,只是去了外间的榻上坐着。 双玉躺在里间的床榻上,抬眼看他,见他一手支着额头,正眯起眼睛休息。 整间客栈可能就只有他们两位客人,安静的吓人。 此时子桑罂粟的发已经披散下来,只是用那根头绳在背后松散的扎着,他换上睡觉穿的白色寝衣,衣裳较柔软宽大,就这么松松的吊在身上,锁骨和白皙的脖颈尽显。 双玉总算体会到什么叫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这璧人儿,她以前可时常搂在怀里的。 而今却只能这样眼巴巴的看着。 “粟儿……”行动早于意识,背叛了理智,不知不觉间她已经轻声唤出。 子桑罂粟身子未动,但那双凤眸却已经睁开。 双玉深吸一口气,反正也就这两天,“粟儿,到我这边来。”她招招手,而后拍拍身旁的位置,“嗯,再拿床被子,我们还得跟麒麟拼命呢,不好好休息怎么行?” 子桑罂粟回头看她,而后又低下头似是在思考。 见他一副很为难的样子双玉心下非常难受。 是啊,应府谷男子名声何其重要,她已经毁了子桑罂粟一次了。 如今共处一室已经不妥。 “那……算了吧……”这话说的像叹息一般。 但就在双玉翻了个身对着墙面壁的时候,感觉旁边一沉,子桑罂粟已经和衣而卧,背对着她。 心脏不受控制的扑通扑通乱跳,双玉觉得脸颊滚烫,立刻装睡。 好在子桑罂粟也是硬邦邦的一动不动,像是睡着了一样。 过了良久,双玉才平复下来,她压得半边手臂疼,见子桑罂粟还是未动,看来睡得挺死,于是她悄悄翻了个身。 她的鼻尖对着他的后颈,呼吸间清浅的热气哈在他颈窝处,双玉没留意到,子桑罂粟漂亮的耳垂已经红透了。 双玉支起身子,见子桑罂粟神情放松,呼吸缓慢,更加确定他睡着了。 “粟儿,别着凉了。” 她拿开自己的毯子,慢慢盖到子桑罂粟的肚子上,而后伸出手揽上了他的腰,她又轻轻用脸在他后颈蹭了蹭,眼泪也蹭到了他的寝衣上。 “你为什么哭了?”子桑罂粟沙哑的声音传来。 双玉吓了一跳,急忙想抽回手,却被子桑罂粟狠狠的握住。 “是因为那些想害你的人?”子桑罂粟问。 双玉一愣,无奈的笑了,“是吧。” 他紧致的身子滚烫,她环住他胸前的手臂,可以感受到他疯狂的心跳声。 “我……会帮你处理掉的。”子桑罂粟说。 双玉说:“没用的,处理不完的,几乎所有仙门中人都想‘替天行道’,一代一代的人都是如此,永远都处理不完。” “替天行道?” “对,因为我是恶人啊。哈哈。”双玉甚至笑了起来。 “不,你不是,你只是怀璧其罪罢了。”说着子桑罂粟突然转过身来,双玉没有准备,正与他面对面的对视,双唇之间仅仅隔着一指距离,实在是太近了,近的令人心跳如鼓! 双玉想往后退一些,却被子桑罂粟揽住了腰,他手上使力,反而将她搂近了些。 两个人隔着薄被,贴在一起。 子桑罂粟说:“他们觊觎你的宇宙灵海,又以天门正道自居,想要夺了去,自然需要一个正义的理由。所以玉儿,不论你是怎样的人,你都必须是个‘恶人’。” 双玉一愣,抬眼怔怔的看着子桑罂粟。 子桑罂粟心疼的目光在双玉的眉眼间流连,“玉儿,无论你做什么都是错的,无论你说什么都是撒谎,他们不是不懂,他们只是不愿意懂。所以,那都不是你的错。” “粟儿……”双玉的声音略微颤抖。 子桑罂粟似是鼓起很大的勇气,缓慢的在双玉额间落下温柔的一个吻,轻轻一触便离开,“你必须是个恶人,这样他们才能名正言顺的抢夺你的东西。玉儿,我知道你不是。” 双玉低下头,靠在子桑罂粟怀里,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这席话会由子桑罂粟嘴里说出来。 子桑罂粟颤抖的手指轻轻抚摸她的脸颊,拭去她的热泪,“而且……即便你是……我……我也……”我也是恶人最忠实的爱人。 这话终究还是被他吞进了肚子里,没能说出口。 从小到大,她永远被误解,被追杀。 虽然天生拥有宇宙灵海,但她没有师父,她所有的武艺都是在一次次的逃命中摸索出来的。 很多阵法,都是别人用来攻击她,被她学了去的。 她本以为是她不善言辞,是她真的不够好,是她桀骜不驯,总之,都是她自己的错。 是她过往种种导致世人误解她,不喜她,甚至想杀了她。 后来,她甚至已经认命了。 干脆就接受了这个恶人的称号,甚至自己都打着这个旗号招摇过市,反正来找事的,打回去就好了。 现在想来,子桑罂粟说的对。 不论她怎么做,怎么解释,她都必须是恶的,是坏的。 否则,那些道貌岸然的君子,又该如何正大光明的抢夺她的东西,要她的性命呢? 子桑罂粟声音低低的,带着一些诱哄和讨好,“玉儿,等帮……那个人拿了麟茸和龙肝以后,跟我回应府谷好不好?宇宙灵海对我们无用,而且应府谷戒备森严,可以保护好你。” 双玉低着头不说话。 子桑罂粟有些失落,但仍旧坚持,“如果……如果你不喜欢我……我不会去打扰你,我……” 双玉捂住他的嘴,“别说了。”说话已经带着哭腔,“求你别说了。” 子桑罂粟沉默了一会儿,搂着双玉的手也松开来,他哑声道,“……对不起。” 又道歉了,子桑罂粟,你到底是怎么了。 双玉不再接话,倚靠在子桑罂粟怀里,就好像睡着了一样。 落叶满天,峭壁上传来嗖嗖风声。 一红一黑两个身影打斗在一起,直至筋疲力竭,这才抱在一起坠入谷底! “你服不服?!”黑色锦袍的双玉骑在红色锦袍的子桑罂粟身上,双手掐着子桑罂粟的脖子。 子桑罂粟俊脸被憋得通红,仍旧啐了一口,“老子还没服过谁!”说话间,双手按住双玉的肩膀,一用力,翻了个身,将双玉压在身下。 只是这姿势…… 因为方才双玉骑在他肚子上,此时翻转过来,就变成他压在双玉□□,双玉掐着他脖子的手,也被他反手按在了头顶。 二人说好了不用灵力和法器,只靠拳脚功夫,一开始还能公平打斗,后来也不知是谁开始乱来,结果就变成街头斗殴了,甚至滚地龙。 双玉见自己吃了亏,打了那么久,早没了力气,怎么都挣扎不起。 一时恼怒,开口怒骂,“臭流氓!” 子桑罂粟一下子就被骂懵了,良久才反应过来,低头一看,自己这姿势…… 顿时俊脸红透了,手上力道一松,双玉趁机逃开,而后往子桑罂粟身上一扑,将他砸趴下了去,紧接着骑在他后背上,将他双臂拽过来,按住。 “姑奶奶就问你服不服!”双玉吼道。 子桑罂粟怒急,“你卑鄙无耻!” 双臂被按住,还是趴着,子桑罂粟根本使不上力气,只能任由双玉作威作福。 “不服是吧?我看你这小少爷是没吃过亏啊!”说着双玉腾出一只手来,开始挠子桑罂粟的腰。 他窄腰很紧实,倒是没什么肉可掐,不过挠一挠还是挺有意思的。 “老子不怕痒!”子桑罂粟吼道。 “是吗?姑奶奶不信这世界上还有不怕痒的人!” 双玉上下其手,使尽浑身解数,重一下轻几下的挠着,子桑罂粟终于浑身僵硬。 “受不了了吧?痒你就笑啊!”双玉傻乎乎的说。 “你……你给我下去!”子桑罂粟声音深沉喑哑似有些粗重。 “那你服了没有?!你若是服了,我就大发慈悲的放过你!”双玉不再挠他,而是用那只手去掰过他的脸,这脸怎么红的那么厉害,看来憋笑憋的不轻。 “老子不服!”让子桑罂粟亲口说服了,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都已经被欺负成这样了,子桑罂粟仍旧是嘴硬。 双玉看着他举世无双的俊颜,此时被她制住,气的小脸通红,仍旧骄傲又倔强的大喊老子不服,突然坏坏的笑了。 双玉脑袋一歪,低下头,冲着那倔强的薄唇吻了上去。 子桑罂粟瞪大了凤眸,整个人都惊呆了,完全失去了行动能力,就连双玉将他翻过来他都没意识到。 她吻得深情又温柔,只是贴着温热的双唇摩挲,似是也没什么经验的样子。 不自觉的,子桑罂粟也闭上了眼睛,两个人扑通扑通的心跳竟是同样的节奏,两颗心像是要冲破胸膛撞到一起。 子桑罂粟躺在下面,反手揽住双玉的腰。而她则双手捧住他的脸,忘情的亲吻。 “本姑奶奶喜欢你……”双玉用嚣张的语气掩盖眸中的羞怯。 她凝视着子桑罂粟的眼睛,像是在等一个满意的回答。 子桑罂粟涨红着脸,避开她的目光,“老子……老子也……”后面的声音小的几乎听不到。 但双玉却听得清清楚楚,她又在他潋滟的嘴唇上啄了几下,“粟儿……粟儿……”她在他漂亮的眉眼处也啄了几下,“你真好看,我很喜欢。” 身下的人终于忘情的捧住她的脸颊,主动吻了上来…… 麒麟洞中又逢君 越接近麒麟洞,土地龟裂的就越厉害。 周围已经人迹罕至,眼看就变成了无人区,但金山洲以往可是天下九州之一,出了名的富饶之地。 两百多年来,居然没有仙门弟子过来除掉麒麟,上头的人也不来收走。 夕阳西下,红色石头山上,一对璧人共骑银鞍宝马。 那少年郎锦袍玉面,乌发高高束起,背着一把难平剑,一手持着缰绳,一手揽着少女的细腰。 忽而不知道那少女对他说了什么,他眉眼间绽放出一抹笑来,宛若云开朗月。 “这破马儿以前还总不让我骑,现在却突然老实了。”说着双玉还拍了拍马头。 马儿从鼻子里哼哼两声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子桑罂粟揽在双玉腰间的手紧了紧,“一年未见,肯定是想你了。” “是吗马儿,你想我没?你叫什么名字来着?好像叫小白吧,我记得!”马儿不满的一直哼哼,“哈哈哈,它还是不喜欢这个名字,哈哈哈。” 子桑罂粟无奈的安抚着小白。 应府谷跑马场,谷主专门为子桑罂粟培育的白色宝马正尽情的狂奔,马后颈上的白色鬃毛浓密纤长,跑动起来如同海藻浮动一般,还反射着莹白的光芒。 双玉看的眼馋,“给我摸摸。” 子桑罂粟牵来了马,双玉便开始上下其手,要说她摸摸也就算了,她非还给人家编辫子,“这马儿取名字了吗?” “还没呢。”子桑罂粟一边安抚着即将暴怒的马儿一边说。 “那就叫小白吧!” 马儿眼睛一瞪,鼻孔变大,哼哼两声,显然是很不满意。 “它不愿意呢。”子桑罂粟还想为马儿争取一下。 “来,让我来。”双玉直接翻身上马,马儿立刻开始撂蹄子,想把双玉给掀下去。双玉骑马跑路的经验极多,骑术了得,一时间宝马不停的作,居然也没得逞,“你服不服?!”双玉一边用腿拍着马肚子一边问。 眼见着双玉额间已经出了薄薄细汗,一旁的子桑罂粟倒是有些急了。 他忙吹了个口哨,虽然双玉听不懂,但是马儿听得懂,那意思就是“如果伤了她,你就等死吧。” 宝马到底是宝马,还是识趣的,既然自家主人都这么说了,它便也老实下来。 “哈哈,它服了!”马背上的双玉笑颜如花,“你看到没粟儿?我征服了它!” 子桑罂粟忙牵着缰绳,“先下来再说。” 双玉下了马,子桑罂粟将水囊递给她,而后用衣袖帮她擦了擦汗水。 双玉喝了水,扫了一眼子桑罂粟,“粟儿,今天怎么这么温柔?还帮我擦汗?”她一脸严肃,颇为担忧的看着子桑罂粟,“该不会是有什么脏东西附……“ “闭嘴!滚!”子桑罂粟一把拽过水囊,“看来你就是喜欢被骂啊。老子心情好,稍微对你好一点,你还不习惯!” 果然双玉来了精神,没脸没皮的贴上去,双手一把就搂住子桑罂粟的窄腰,因为流汗而黏兮兮的小脸埋进子桑罂粟胸口蹭了蹭,“对啊,对啊,在你面前我就是贱皮子,你越骂我,我越高兴!” 子桑罂粟:“……” 双玉昂头在他下把上亲了一下,子桑罂粟愣了愣。 双玉柔声道,“粟儿,我就喜欢你这样,你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子桑罂粟就是暴脾气,就是没礼貌,你不用变成别人。” 子桑罂粟垂下凤眸看着双玉。 双玉踮起脚尖在他嘴唇上轻吻,“你不用改变自己,别人温柔,那是别人,那不是你。而我喜欢的,是你,是子桑罂粟。我喜欢你的好,也喜欢你的不好。” 子桑罂粟凤眸闪了闪,浮上些许水汽。 他最近的确听了很多闲言碎语,他的确脾气不好,动不动就上火,不如其他男子温柔体贴。 原来,她也听见了,也看出了自己心底的不舒服。 他强压心底的感动,摆出一副臭脸来,“你的意思是老子还有不好?!” 双玉一呆,“重点是这个吗?” 子桑罂粟双手捧住双玉的脸,“不是这个吗?老子哪里不好?你倒是说来听听!” 双玉桃花眼一弯,笑的那个好看,“我苦思冥想,终于想到了一个。” “什么?”子桑罂粟挑眉问。 “你长的太俊,导致我竞争对手太多,压力很大!”说着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而子桑罂粟则就着姿势,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唇。 她永远都不会知道,他有多么的倾心于她…… “这里就是麒麟洞吗?”双玉问。 马停在一个硕大的红色洞口,大老远的就能感觉到炙热的气息自洞内传来,小白显然很不舒服,子桑罂粟将它栓的远了些,又从马儿身上的背包里掏出上等草料放到地上。 “粟儿!里面出事了!” 双玉忽而感觉到巨大的灵力波动和气力碰撞在一起! “应该是秦珏!快!” 管不了那么多了,她拔腿就往洞内跑。 “小心!”子桑罂粟想拉住双玉但已经来不及了。 双玉掉入了麒麟窟,子桑罂粟见状失去理智,眼也不眨的便随着双玉一同跳下。 这麒麟窟很深,隧道周围也长着不少锋利的石子,双玉浑身被割了不少口子,最后狠狠的落到一堆沙土上。 沙土飞扬,双玉吞了一口沙。 “快让开!”子桑罂粟吼道。 双玉听见了非但没让开,反而转过身摆好姿势,子桑罂粟滑下来的时候她伸手抱住了他。 “唔!”双玉被撞得闷哼一声。 子桑罂粟责备道,“你疯了,怎么不让开!” 双玉道,“前面有钟乳石很尖锐,我怕你会冲过去受伤。” 子桑罂粟见她捂着腰,“受伤了吗?来我看看。” “不用。”双玉摇摇头,“我们先去找小师叔吧,他好像遇到危险了。” 子桑罂粟神色一黯,“你知道你刚才那样贸然跑过去,有多危险吗?秦珏就让你这么着急?” 双玉没有回答他,只是站起来朝着气力迸发的方向找过去。 子桑罂粟嫉妒的嘴里发苦,但为了双玉的安全也只能闷声跟着。 这窟四通八达,根本就没什么参照物,窟内有很多沙土,偶尔能看到有人走过的痕迹,“这应该是小师叔的脚印。” 子桑罂粟懒得看一眼。 双玉跟着脚印走过去,果然气力越来越强,灵力也越来越狂! 就在他们拐过又一个弯道的时候,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洞窟展现,洞窟中间还有一汪泉水。 “咦,麒麟和小师叔呢?”双玉不解。 子桑罂粟不情不愿的抬手一指,双玉这才看到石壁上被撞出一个大洞,敢情麒麟和秦珏硬生生的砸进去了。 说话间轰隆一声巨响,秦珏从洞内飞出,身子撞在外面的钟乳石上,一根根钟乳石被砸断,最终秦珏闷哼一声倒地。 “小师叔!”双玉即刻冲了过去。 而子桑罂粟则转动戒指,趁麒麟追出来的时候给了它沉重一击! 麒麟瞪着火红的眼看向子桑罂粟,难平剑出,子桑罂粟提剑而上。 这边双玉已经扶起秦珏,他看起来不好极了,居然已经瘦成这副模样,这人原本就够单薄了,身穿便服的时候,旁人都以为他只是个贵养的世家公子,而今竟瘦的有些硌手了。 “小师叔,你怎么了?”双玉见他毫无血色的嘴唇渗出血来,“是不是那毒?” 秦珏抬眼看她,往日里毫无瑕疵的脸,而今居然在下眼睑处有两片青黑,显然一直休息的不好,秦珏忽而伸手摸了摸双玉的脸,他手指冰冷,呼吸也极弱,“你……还活着。” “我当然还活着!”双玉道。 “我……不应该赶你走。”秦珏说,“玉儿……” 看到他眸中的懊悔和伤痛是这样的真实,有一刹那,双玉差点就信了。 “小师叔,你气我那是应该的,我这不就来帮你拿麟茸了吗?让我来将功补过。”说着双玉就要去帮忙。 秦珏拉着她的手,“很危险。” 双玉拿开他的手,“那是对你而言,因为你是极阴体质,可我是极阳!你放心吧,对待这种阳性妖兽,我可是专治各种不服!” 那边子桑罂粟正和麒麟战的火热,难平剑虽能诛仙,但麒麟浑身都被鳞片包围,根本刺不动! 好在子桑罂粟身手了得,又一身极品法器,麒麟虽然已经暴怒,但也无法对子桑罂粟怎样。 眼见着麒麟在窟里撞来撞去,碎石不停的滚落,钟乳石一根根断裂,温泉水四处飞溅。 眼见着这窟就要给它折腾塌了。 “粟儿,看我的,让你见识见识什么是极阳之血!”说着双玉咬破了自己的手腕,无奈她没有兵器,这种时刻只能狠下心用牙咬,那个疼啊…… 双玉一跃而起,直冲麒麟飞奔而去。 “粟儿!” “明白!” 子桑罂粟朝双玉跑来,二人相遇之时,子桑罂粟一扬手,双玉踩上他的手,子桑罂粟非常有默契的一个托举,双玉特别漂亮的飞起,她身轻如燕,姿态飘逸潇洒,她手腕的血珠飞溅,围着麒麟洒了一圈。 “嗷——!”麒麟痛苦的哀嚎,顿时浑身冒烟。 阳阳相冲,最能克制麒麟的,正是双玉的血! 况且是充满了至纯灵力的血! 而极阴体质的秦珏非但无法战胜麒麟,反而会源源不断的给麒麟输送力量! 双玉稳稳落地。 此时秦珏一阵咳嗽,像是要把肺给咳出来。 双玉来不及观赏自己的战果,立马就去扶秦珏,“小师叔你怎么样?要不要喝点水。”将水囊递给他。 秦珏拒绝了,反而是拿起双玉的左手,他撕下自己的衣服,帮她包扎。 那边麒麟痛不欲生,就像是被火燃烧一样,身体再慢慢碳化。 而与它一样痛不欲生的,还有别开脸不看双玉和秦珏的子桑罂粟…… 她属于秦珏 子桑罂粟从麒麟洞中落荒而逃,甚至连个招呼都没打。 他实在坚持不住,更没有那样的勇气再去寻火龙。 他甚至没有去客栈,而是直接逃来了那个山洞。 昏暗的山洞中,只有子桑罂粟燃起的篝火疯狂的摇曳,将他的影子清晰的映照在石壁上。 他低垂着头,乌发垂落在额前,双臂还抱着自己的膝盖,这是一个非常缺乏安全感的姿势,虽然此刻仍旧是夏天,但他却看起来冷极了。 他长着一张绝世天颜,身姿挺拔,自小生活在富贵之中。 如果不是遇到双玉,他可能永远都不懂得痛苦的滋味。 子桑罂粟抬眼看着跳跃的篝火,神情怔忪,颇为恍惚,似乎突然分不清现在与过去…… 那也是一个燃着篝火的夜晚,众族人围着巨大的篝火载歌载舞。 他们英雄的将领们即将进行一场又一场的比试,胜者将会得到应府谷中唯一的一朵朱砂花王,此花王便可用来炼制法器朱砂结。 那是此生唯一恋人的相守之物。 种下朱砂结便立下了“一生一世,一人心,生生世世,不相离。”的誓言。 双玉本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去的,一路上嘻嘻哈哈,玩笑打闹,偶尔欺负欺负子桑罂粟。 但当那朵朱砂花王被端出来的时候,她注意到了子桑罂粟的眼神。 “喂,粟儿,你想要这?”她用手臂戳了戳子桑罂粟。 子桑罂粟别过头去,“老子要这个做什么!” “哦,这样啊。”她没所谓的点点头。 子桑罂粟忽而有些恼了,但又没办法收回自己说出去的话,只能愤愤的瞪着那朵朱砂花王。 将领们斗的凶狠,有些人甚至恼了,毕竟战场上的英姿小情人看不见,这会儿才能近距离现场展示一把,总归是要尽全力的。子桑罂粟见战况越来越激烈,心中焦急,干脆自己上场好了。但是谷中关于他的风言风语本就传的厉害,说什么就他这个臭脾气,等双玉把他的脸看厌了,肯定就会走的。本来中原的女孩儿也不会喜欢应府谷的男子。 他自己去取,总归是不合适的。 就在子桑罂粟万分纠结的时候,双玉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那就当是我想要吧。”她回过头看着子桑罂粟,露出一个宠溺的笑容。 她背对着篝火的光,但在子桑罂粟眼中,她漂亮的轮廓却被勾勒的异常清楚。 她总是这样对他笑。 像春风雨露,如花开满谷。 她眼中的柔情蜜意尽显,她对他甚至是迷恋着的。 就如同他对她一样。 “双玉姑娘,那在下就失礼了!”一时间广场上光芒更盛,法器与阵法较量,剑与诀的对峙,周围很多普通人险些遭殃! 后来实在没有办法,只得强行规定,禁止使用法器和灵力,就以拳脚功夫决胜负! 这可真是太欺负人,太偏心了!眼见着双玉就要赢了,却改成这样。 这女将军每每在战场出生入死,拳脚功夫自然了得,子桑罂粟担忧的冲双玉摇摇头,希望她弃权。 但双玉怎么肯,五十年一株的朱砂花王,他们一生或许也就能见到这么一株了。 过程自然令子桑罂粟心痛的要死,他几次要冲过去,都被双玉掐诀制止了,实在不忍心看,他只能闭着眼睛,直至周围都安静了,他猜想已经结束,这才将眼睛睁开。 他只记得,她肿着半边脸和眼睛,嘴里渗着血,笑意盈盈的端着朱砂花王站在他面前。她扔掉托盘,亲手拿着花送给他。 她说:“粟儿,做一对朱砂结吧,我想种。” 她笑的丑死了,因为疼痛,表情都是扭曲的。 她见子桑罂粟愣在那里,他心痛的眼睛都布满了血丝。 她又说:“别担心,那家伙比我惨多了,整张脸都肿成了猪头,哈哈,嘶……”笑的时候扯到伤口,丑脸痛的皱到一起。 众人讶异的看着此二人。 往日得到朱砂花王的人也不少,但当真去炼朱砂结并且种下的人却很少,更别提强大的女子了。 一生一世,一人心,生生世世,不相离。 说来好听,一句甜言蜜语不过片刻而已,但生生世世却是一刻钟一刻钟的过的,那实在太漫长,漫长到足以改变人心。 他双手接过朱砂花王,用极轻却又极认真的语气道,“好。” “别哭粟儿。”她慌乱的擦着他的泪,却不小心将自己手上的血抹到他脸上,她不知所措的想用衣服去擦,但无奈发现自己衣服上都是泥巴。 他哭了吗? 原来已经流眼泪了吗? “粟儿,粟儿,别人正偷看呢,不丢脸啊?”她故作轻松的说,表情浮夸,似是想要逗他笑。 “做朱砂结,需要你的心头血,会很痛,也……很危险。”子桑罂粟低下头,轻声说。 实际上也是抛给她一个反悔的台阶。 怎知双玉突然捂着自己的心口,“唔!”看似很痛苦的蹲了下去。 子桑罂粟慌忙扶住她,“你怎么了?!方才受了内伤吗?我带你去看大夫!” 双玉见他离得足够近了,蓦的抬头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又忙四下看看,众人抢其余的朱砂花呢,这会儿根本就没时间偷看。 子桑罂粟一愣,“你又骗我!”但心情显然比方才好了许多。 双玉撒着娇说:“这还没种朱砂结呢,你一掉眼泪,我的心就已经疼死了。”一双桃花眼里,全是对他的爱意。 ——粟儿,我不会后悔的,我倾心于你,全心全意。 一年真的那么久吗? 久到恍如隔世。 但对他而言,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一切都是那么清晰,他的幸福,他的痛苦。 “子桑罂粟!你不会在偷偷哭吧?眼泪碰到朱砂结,你的心上人可是会疼死的!”洞口传来乔正清的声音。 子桑罂粟忙站起来,一脸的警戒。 乔正清背着手踱步进来,“啧啧,真是凄惨啊,咱们应府谷的少主人,金雕玉砌养大的贵人儿,被抛弃了,居然也跟市井之徒一般,只能躲在洞里,追思过往的甜言蜜语慰藉自己,是不是?” 子桑罂粟不接她的话茬子,她毕竟是子桑修左很看重的长老,他轻易不会动她。 “你来做什么?”子桑罂粟说。 “看你笑话啊。”乔正清一本正经的,“谁让你把剑收回去了呢,小气的很啊。” 子桑罂粟见这人就是来找事的,实在懒得理她,继续坐在篝火旁,往里面添柴。 乔正清见状倒有些惊讶,“不是吧子桑罂粟,我说的这么难听,你都能忍?看来你真的很喜欢她啊。” 乔正清也坐到篝火旁,“你也觉得自己性子不好吧?人家大师兄,小师叔,一个个的貌美又温柔,特别会来事,稍微比较一下就懂了,谁还会要你啊。” 说话间,她看着子桑罂粟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恨意,但藏的很深,轻易不可查觉。 “她这会儿就跟那个叫秦珏的在一起呢吧。门主可说了,那个秦珏你不要惹,他是个疯了的。”说着乔正清也摆弄一下篝火,“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从小到大就那个破性子,现在才开始改是不是已经太晚了?” 子桑罂粟一愣,添柴的手顿了一下。 “人家迷恋你的时候,你脾气坏的不行,怎么劝你都没用,现在人家不要你了,你再改……哈哈哈,晚咯!” 整个洞内都回荡着乔正清痛快的笑声。 她为什么恨他,子桑罂粟大概是知道的。 但她这句句话,都像是刀子一样割在子桑罂粟的心口。 她说的对,本就是他的错。 都怪他,不够温柔体贴。 每每发脾气闹别扭,都是双玉妥协。 是人,就总会烦他的吧…… 他低垂着眉眼,就连呼吸都变得极浅。 乔正清见他变了个人似的,骂不还口,怎么刺他都像是捅棉花一样,实在是没什么意思。 就在此时,熟悉的脚步声出现在门口。 乔正清急忙单膝跪地,一脸虔诚的低下头,“门主。” 来人正是子桑修左,她仍旧穿着那黑色罩衫,只不过没戴大帽兜,故意体贴的流露出自己的脚步声,让洞内的人,有个准备。 “姐姐。”子桑罂粟没有抬头,声音低低的。 子桑修左冲乔正清摆摆手,“你先退下吧。” “是。” 当乔正清路过子桑修左身边的时候,她突然掐住了她的手腕,乔正清只感觉手腕像是被火灼烧一样疼痛。 “他怎么说都是我弟弟。”子桑修左说。 “我再也不敢了。”乔正清哆哆嗦嗦的说。 子桑修左放开她,乔正清飞速离去。 子桑修左一脸担忧的看着子桑罂粟,“很难受吧,我当初也是。” 子桑罂粟昂起头看着自己的孪生姐姐,他们的脸有七分相似,只不过子桑罂粟英气一些,也高一些。 子桑修左露出一个没什么说服力的惨白笑容,“但一切都会过去的。” 子桑罂粟呆呆的看着她,“不,你撒谎。” 子桑修左一愣,她走到篝火旁坐下,轻拍自己弟弟的后背,“你不该出谷的,不该到中原来。” “不,我只能在有她的地方。” 语气很轻,但却十分坚定。 “可你……不是忍不了吗……”她继续轻拍他的背,“粟儿,人心一旦变了,就再也回不去了。”咬咬牙,还是将这话说了出口。 子桑罂粟凤眸黯了黯,“我……都会改的。” 子桑修左一惊,眼里沾染水汽,“粟儿……你放弃她吧,她是属于他的。” 第 30 章 去为秦珏煎药的时候,双玉趁机打听了一下子桑罂粟的消息。 他果然没有回来,走了也好。 双玉端着药进了房,“小师叔,你是现在喝,还是先放凉一会儿。” “放一会儿吧。”秦珏斜靠在床榻上,盖着一床薄被,长发随意披散着,正低头看书。 他嘴唇白的厉害,看起来虚弱急了。 “好。”双玉将药放在桌子上,便上了外厅的榻,在那靠着休息。 双玉不由得想起昨天夜里的时候,她与子桑罂粟靠在一起,熟悉的温度就在身旁,他还是那副臭脾气的样子,却硬生生的压着,一时莞尔。 这个极淡的笑意,也不知怎的,就落入了分明在看书的秦珏眼里。 他放下书,“你在想什么?” 双玉没听见,仍是呆呆的看着那碗冒着热气的药发呆。 “玉儿。” “啊?”双玉一愣,忙伸手摸了摸药,“还很烫。” 秦珏默然片刻,“你有心事?” 双玉轻轻叹了口气,起身走到秦珏床边坐下,伸手拿起秦珏缠着绷带的右手,那条绷带已经缠住了整条右臂。 她一脸的忧愁,颇为担忧的看着秦珏,“小师叔,玉儿在想,到底要用什么办法,才能解了您手上的毒。” 秦珏一眼不错的看着她,像是在审视她的心。 “不碍事的。”话虽这么说,但秦珏却没收回手,就任由双玉帮他揉按。 “这样会疼吗?”双玉问。 “不会。”秦珏答。 双玉也不再多说,帮他揉揉手掌,捏捏手臂。 “是他救了你?”秦珏突然问道。 双玉揉按的手一顿,自然是被敏锐的秦珏感知到了。 “也不算吧。”双玉说,“主要是那温琛手下留情了。” “哦?” “他借了一点灵力做引子,并没偷走我的灵海。”双玉笑了笑,“我已经原谅他了。” 秦珏垂下眸子,看着正在帮自己按摩的纤纤素手。 她偶尔手臂扬起,衣袖滑落,可以瞥见那一处封灵环正卡在手臂上。 秦珏握住了她的手腕,果然锁灵链有灵力波动,他帮双玉去了疼,而后又拆下了她的封灵环。 “这个……”双玉想要回来,正在揣摩用词。 “这封灵环并非凡品,锁灵链乃是师姐灵魂出窍,去往姚华天尊处请来的,这封灵环居然是在人间炼制而成,怕是要消耗不少奇珍异宝。而这炼制之人,更是技艺了得。”秦珏修长的二指捏着封灵环旋转把玩。 话已至此就差点出子桑罂粟的名讳了,“他真的对你很好呢,玉儿。”秦珏眸中带笑,对上了双玉的眼睛。那笑容温润而泽,乌发垂落在身侧更显得温柔俊雅。 但双玉却只觉得心底森森然,莫名打了个哆嗦。 这个笑容,在她的梦里不知道出现了多少次,他每每这样笑,都预示着对她而言无穷无尽的痛苦和折磨。 幸而此时牧伸来了,他恭敬道,“已经找到火龙所在。” “何处?”秦珏问。 “正在那麒麟窟的泉水底部。” 原来那麒麟窟竟还有下层,同时两个上古妖兽吞噬灵气,也难怪这金山洲越发干涸没有生气。 双玉又抓住秦珏的手臂按着,“小师叔,我见你气色不太好,不如我们再休息两日吧。” “不必。王母生辰在即,师姐也需要这火龙肝渡劫。”说着,秦珏掀开薄被下床,“既然已经找到了,那我们即刻出发吧。” 这火龙可不比麒麟,麒麟虽也是至阳之物,但双玉的血可以克制,而火龙纯阳纯火,双玉只怕…… 她有些为难的看着秦珏,牧伸正在帮他佩戴龙鳞带和不留簪,“小师叔,玉儿能克制麒麟纯属运气,这火龙只怕太难对付,你能不能……先解了我的锁灵链?”如果能公平对战,按照秦珏的实力,对付火龙应该不成问题,奈何他天生被克制,说到底,刘晔就不应该将这个任务派给秦珏。 这无异于让一只猫到海底去捞蚌。 不过现下的姚华仙山,不交给秦珏又能交给谁呢?虽然钟修明武艺也不错,但终究还是差点意思。 一听此话秦珏回过头来,颇为审视的看着她。 双玉尽量一脸真诚的回看着秦珏。 秦珏冲她浅浅一笑,俊雅温柔,又不失谪仙人般的清隽,“玉儿放心吧,区区一条火龙,不过一个吃食罢了,我只是有些不方便……”他垂眸想了一下,“不过我不会令你遇险的。” 牧伸备了马,也不知怎的,居然只有两匹。于是她只得和秦珏共乘一匹。秦珏一手持着缰绳,一手揽着她的腰,温热的呼吸似有若无的抚在她的后颈上,搞得双玉有些不自在,她忍不住就扭了扭。 揽在她腰上的手一紧,”怎么了?“ “没……没怎么……”双玉又动了动,“就是……你勒的我太紧了……” 秦珏轻轻一笑,倒是松了手上的力道。 这红石山路着实不好走,又慢又颠簸,“渴不渴?”秦珏问双玉。 双玉摇摇头,“不渴。” “要不要歇息?”秦珏又问 “不用,我又没受伤,倒是你,不累吗?”双玉反问。 秦珏揽着她腰的那只手抬起来揉了揉她的发,双玉背对着他,看不见他眼中的温柔,“不碍事的。” 一匹马,一双人,怀里那个一袭飘然紫衣,娇俏之中透着难掩的飒气潇洒,后面那位一袭白玉广袖衫在昏暗的天地间发出盈盈光泽,衬的整个人都如珠如玉,仙气缭绕却又贵雅无比。 三人两马终于赶在天黑前来到麒麟窟,牧伸下马并且将两匹马拴好,“公子,容属下先进去探路。” “等等。”秦珏却阻止了他,“你只需保护好玉儿便好,不必送死。” 牧伸低着头退到双玉身边,“是,公子。” 秦珏道,“你们二人在此处等我。” 双玉不干了,她拽住秦珏的衣袖,“小师叔,你既不让我进去帮忙,又带我来这干什么?” 秦珏反握住她的手,一时没有松开,轻轻摩挲起来,“我只是想和玉儿一起骑马,看看风景。” 双玉一愣,下意识的就抽回了手。 秦珏看着自己空掉的手,也不气恼,面上云淡风轻,“无论听到怎样的声音,都不要进来。” “是,公子。”牧伸道。 秦珏孤身一人进入麒麟窟,牧伸环抱着手臂,揣着剑,低头靠在一处大石头上。双玉急的乱转,就这么等了很久,也没见窟里有动静。 “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双玉问牧伸。 牧伸道,“不会有事的,公子比双玉姑娘所想的要强得多。” “可小师叔是极阴体质,他在这处是被克制的啊。” 牧伸顿了顿,“话是这么说,但那也只是一个身子罢了……我家公子……总之……没事的。” 她要是没跟来还好,这人都来了,却只得在窟外等着,着实令人难熬。 “不行,我得进去看看!”说着双玉就往窟里走。 牧伸急忙拦在她身前,“双玉姑娘,我家公子可是交代过的,我……” “你就说你拦不住我,反正你也打不过我。”双玉绕开牧伸。 他一愣,这倒是实话,反正把责任都推到双玉身上,公子也舍不得责难。 于是他干脆也跟着进窟。 那麒麟硬邦邦的巨大一块还在谭边趴着,只是麟茸被他们割了。 “就是这处潭水吗?” “正是从这处潜下去。” “你水性如何?” “尚可。” “走。” 事不迟疑,双玉一跃而下,一个漂亮的入水,水花极小。 这水温热清透,水里没有活物,双玉紧闭着嘴,生怕喝下一口,她跟牧伸一同向下潜着,就在她快撑不住的时候,终于发现一个大洞,她顺着洞游过去,忽而一阵旋涡将她卷入,她死死咬着牙关憋住气,另一手还不忘拉牧伸一把,见牧伸开始挣扎,急忙捂住他的嘴,冲他摇摇头,牧伸这才稳定心神咬住了嘴。 虽然自己已经是强弩之末,但双玉仍旧死死拽着牧伸,蹬着一双腿在水里挣扎,终于他二人随着一个出水口一同被冲了下去。 刚一落地,还未等喘口气,双玉就感觉到巨大的热浪袭来。她第一时间掀开牧伸,一同往右侧倒去。 躲开这热浪双玉抬眼看去,一下惊的张大了嘴巴! 原来他们正落在火龙的鼻孔处,但见这红色巨大的一条,根本就看不到身体的尽头,仅仅鼻孔,就差点和她的身体差不多大。方才那股热浪正是火龙吃痛,喘了粗气而喷出的! 再仔细一瞧,左侧长身玉立温润端雅的一人,不正是秦珏?他衣衫整齐,连不留簪都没取呢! 他原本正在拆右臂上的绷带,见她二人掉下来便略微蹙眉,拆到一半的绷带又给系上了! “小师叔,小心!”双玉喊。 火龙得了喘息,赶紧抬脚朝秦珏踩去。秦珏足尖轻点,轻松一个跃起闪过。 牧伸扶着地站起来,“对不起公子,属下,属下没拦住。” 秦珏不耐的看了火龙一眼,似是有些麻烦,像是双玉在场令他束缚了手脚,不得施展。 眼见着火龙越发暴躁,它身形极大,周身又披满了龙鳞坚硬无比,龙尾扫在石窟内,碎石不停的滚落。双玉见牧伸和秦珏一边要应付火龙一边还要躲闪碎石,便想帮忙。 “小师叔,帮我一把!”双玉冲向秦珏,朝他伸出自己的右手。 秦珏一把握住。 双玉:“五行诀,御,影!” 刹那间六面金光空气盾将双玉护住,随着一个“影”字,空气盾瞬间复制,又多出两处护住了秦珏和牧伸。 “七星锁魂阵!束!” 巨大的金色光芒自阵中迸发而出,有秦珏压制着锁灵链的力量,她终于可以多发挥出一点实力!即便是这上古妖兽,但凡为天地之灵,均无法逃脱她的掌心! 果然,火龙发出一声长啸,鼻孔迸发炽热的气息,但就是被金色光线困住,动弹不得! 双玉骄傲一笑。 却突然神色一凛,蓦的想起,她的阵法束缚不住秦珏。 暧昧龙血 就在双玉胜券在握的时候,火龙突然张嘴,喷出一大口业火! 这火若是碰到人,可是非燃尽不灭! 双玉还未反应过来,秦珏一把将她扑开,双玉回头,正见那熊熊业火与秦珏擦身而过! 落地之时,秦珏的手臂垫在身后,她愣是一点也没摔着。 她起身慌忙查看秦珏身子,秦珏将她护在身后,“你保护好自己。”而后略带嘲讽的一笑,“我跟这业火还真是有缘。” 听到此话双玉面颊一热。 不过这火龙居然敢用业火喷她,双玉有些恼了,“万物之灵,天地由我,地刺,起!” 顿时从地底升起无数根岩石地刺直击被困住的火龙,火龙吃痛来回挣扎,鼻息越来越热,业火乱喷!这洞窟虽然很大,但相对于火龙巨大的身躯而言已然有些狭小,如今这业火狂喷,他们三人几乎没有躲藏之处。若不是双玉的“御”极强,这会儿牧伸已经不行了。 “得快些解决它。”秦珏道,“不能再让玉儿玩耍了。” “玩……玩耍?”双玉一愣,这可真是耻辱……“其实……都是锁灵链还没解……”她还想解释一番,挽回一点颜面。 秦珏把她往牧伸那一推,“别看。” “什么?”双玉一愣。 牧伸拉过双玉,“来,我俩面壁。” 面壁之前双玉匆匆扫了一眼,但见秦珏又开始拆右手的绷带,那究竟是做什么她不知道,但她很清楚秦珏是迫不得已,很不愿意的,甚至都不希望她看到。 双玉攥了攥拳头,“谁说本姑奶奶是在玩耍?!” 言毕,她一跃而起,“天罡烈焰阵!” 那些地刺瞬间迸发出赤色火焰,烤的火龙受不住,它龙鳞翘起,尾巴乱甩。 “玉儿!不要胡闹!”秦珏担忧的看着双玉。 而双玉却灵巧的四连跳,跳到火龙上空,在火龙巨大身躯的对比下,双玉就像一只小蜜蜂。 双玉喊道,“先知之眼!”开启先知之眼以后,所有动态都放慢,相比之下双玉的速度就快的惊人! “障眼之法!”刹那间另外一个双玉凭空出现在火龙面前,活蹦乱跳,疯狂挑衅!火龙那个气啊,直对着假双玉喷火。 牧伸惊呆了,这障眼之法他听牧城说起过,正是那青衣门秘法,当时温琛就是利用障眼法蒙混过去。未曾想居然让她学了去……这就是天才么? “影!”假双玉瞬间复制,围着火龙上蹿下跳,它气的直翻白眼。 这下秦珏也放下心来,负手而立,静观其变。 假双玉速度极快,引着火龙,令它的业火不至于伤到秦珏和牧伸,而双玉则趁机在火龙身上找死穴!但凡是个活物,总有弱点!她开着先知之眼,又天生能够看到灵力点,对她而言找到死穴太过容易!果然片刻间,她便在火龙角的根部发现一处凹进去的绿色亮点! 双玉傲然一笑,颇有几分成竹在胸,终日带着锁灵链那破玩意儿都快让她忘记这种感觉了。 “朔月之刃!”一把隐形的月之精华利刃出现在双玉手中,她双手持刃,朝着那绿色灵力点狠狠刺去。 “不好!”秦珏蹙眉,一跃而起。 为时已晚,双玉刺入的同时绿色龙血喷涌而出,搞得她满脸都是,而又因为她太激动,还不小心吞下了一口,腥臭无比! 被龙血这么一喷,双玉站立不稳,眼看就要坠落,秦珏迎上,将她揽住怀中,抱着她落在泉水边。双玉急忙用泉水洗脸,漱口,双玉看着泉水中的自己,但觉脸颊绯红,眸中潋滟。奇怪的感觉在小腹升腾,她又惊又恐! 那火龙死穴被捅,血流如注,顿时疯癫起来,不管不顾束缚自己的阵法,疯狂释放远古兽力,眼看这处不再安全。 秦珏丢出一个避水珠给牧伸,“你先上去。” “那公子和双玉姑娘呢?”牧伸接过避水珠。 秦珏蹙眉看着怀中已经有些迷糊的双玉,“我需要等它断气,而她……她现在不方便,必须留在我身边。” 牧伸也不敢多问,只是口含避水珠跳入泉水。 见那火龙还在发疯,担心它伤到双玉,秦珏摘下不留簪,用不留剑在岩壁上一挥,一条巨大又深的缺口展现,秦珏扶着浑身瘫软的双玉往里走去。外面岩石滚滚,很快就将入口处给堵住了。一时间,石缝内漆黑一片。 “唔……”双玉难受的抱紧自己的身体,“我……这是怎么了……我中毒了吗?” 说话间都在颤抖,浑身燥热的难受,双玉忍不住就想去扯衣服。 秦珏按住她的手,“玉儿,你只是吞了龙血。” “龙……血……怎么……”双玉眼神迷离,周围一片漆黑,她什么都看不到,但秦珏却可以。 “龙性淫。”秦珏慢条斯理的说出这三个字。 双玉却一下子僵住了,“那,那怎么办?” 虽说这裂缝足够大,但毕竟是用剑气斩出来的石缝。那火龙在外不停的喷火,血也洒的到处都是,二人只得不停往里挤,一时间只得贴身而立了。双玉喘的厉害,浑身颤栗。汗珠湿了鬓角,眼角水润,死死咬住嘴唇。 她的所有神情一眼不错的落入秦珏的眼眸,他神色莫测,却仍旧强按住某种狂野的情绪,握住双玉的右手以冷冽的剑气来安抚她。 果然,稍微好了些许。 双玉略放松一些,便更大口大口的呼吸氧气,二人本就紧紧贴在一起,她这动静这么大,柔软的身躯更是令秦珏感知的清清楚楚。秦珏握着她的手僵了一下,可仍旧坚持为她用剑气安抚。 那股炽热的感觉逐渐褪去,双玉紧绷的精神终于也放松了。 可这龙血蛮横至极,怎会如此轻易便化解? 正是等待她放松之时,蓦的再次火热的袭来!双玉一时措手不及,只伏在秦珏身上低喘。 秦珏眸色彻底黯了下去,他垂眸看着伏在他胸前的人儿,因为两人都湿透了,肌肤几乎相贴,他能忍到此刻已是常人所不能。 秦珏终于松开了双玉的手,双玉下意识的去抓他,意识模糊中,却只是搂住了他的脖子。秦珏捧住了双玉的脸,漂亮的脸蛋因为龙血而燥热的通红,桃花眼潋滟,红唇微微张开像是在邀请他一样。 “玉儿……” 双玉只是低低喘息着,似是已经听不到他的话。 “我本想先令你的心属于我的。” 双玉昂头看着他,依然安耐不住,想要踮起脚尖去吻他。 “上回是我没有想通,其实倾心于你,并无不可。” 双玉将他的脖颈一按,一双柔软的唇吻住了他的,秦珏先是一僵,而后某根玄彻底断裂,他反客为主,狠狠的吻住双玉。摩挲、轻咬、允吸,探入口中,暧昧的纠缠,两个人粗重的呼吸合二为一,一时分不清你我。他整个胸腔都在颤栗,这种奇怪的感觉,他像是期待了这个吻很久很久,久到他都忘记了自己在期待什么。 猛烈火热的情绪在脑中炸开,秦珏紧紧拥着双玉,深情的吻着她,手逐渐向下探去…… “……粟儿……唔……” 双玉唇齿间的一声呢喃令秦珏猛然清醒,不敢置信的看着双玉,他羞恼至极,一把推开双玉,令她狠狠的撞到石壁上。 秦珏大喘着气,衣衫已经被双玉扯的有些凌乱,他从未如此狼狈过,这种狼狈不仅仅是因为衣衫不整,更是因为眸中的神情。懊恼,羞耻,痛苦,嫉妒…… 双玉根本感觉不到疼痛,睁着一双充满欲望之火的桃花眼慢慢抱住了秦珏的腿,秦珏冷冷的看着她。 “粟儿……粟儿……抱抱我……” 他好像失去了吸气的能力,从方才她喊出第一个字的时候,他就像是一个假人,没有呼吸过。 忽而,秦珏笑了,像是午夜绽放的朱砂花。 “玉儿,先睡会儿吧。一觉醒来,就好了。”他温柔的扶起双玉,双玉则贴上来紧紧搂着他的腰,而后秦珏在双玉后颈一按,双玉便晕了过去。 此时洞外一阵轰隆声,秦珏蹙眉,抱着双玉走出。 但见一黑色衣袍脸戴狐狸脸面具的男子正站在火龙的脑袋上,男子身边还跟了只妖兽,银色皮毛泛着月光一样的银辉,尾巴很大,身体却小巧,长着一对巨大的芭蕉叶似的耳朵,耳朵尖尖还有撮橘色的毛毛竖起来。 “是你?”见到秦珏黑衣男子率先开口,他戴着面具的脸挪动一下,似是看了眼双玉,“你又找到她了?” 秦珏虽有不解,但面上却并不表现出来,毕竟这男子突然出现在窟内他居然无所察觉,虽说他方才心神不稳。 黑衣男子噗嗤一笑,“怎么不记得我了?哦,你还没醒?” 黑衣男子掏出弯月形短刀切下龙角,“我要这个,跟你的不冲突吧?真没劲儿,你还是那么寡言少语,也难怪人家不喜你。” 秦珏蹙眉,一手持不留剑,剑气挥出。 那小可爱一跃而起,顿时一个乾坤罩将他们一人一兽罩住。 黑衣男子一手扶着额头一副很为难的样子,“怎么办呢?它刚好克制你,要不摘下右手的绷带来给我好看?” “滚。”秦珏道。 黑衣男子冷然道,“除了东皇太一那小子,还没人敢跟我那么说话。不过……”他摆摆手,“算了,算了。” 小可爱冲着秦珏龇牙咧嘴,又一眼担忧的看着双玉。 黑衣人道,“她就是那个救你的人?这下糟了,银月,你这恩可不容易报啊……” 她的以后是我的 晨曦微露,日出东山。 麒麟,火龙二妖兽一除,当即就有泉水自山间涌出,干涸的溪流也逐渐湿润,坚守在金山洲的百姓们发现了,立马载歌载舞庆祝起来。 他们纷纷捧起泉水,虔诚的饮用,跪拜感谢相助的祖先。 各家都是拿出仅有的藏品,准备夜间围着篝火,分食庆祝。 而此处热闹,却一点也传不进那唯一的客栈。 牧伸已经将整座客栈都包下,不允许包括小二在内的任何人擅自上二楼。 “这位客官,这客栈已经被一位贵公子包下了。”小二拦住那身着黑色大罩衫的人。这人也是奇怪,分明没有下雨,却打着一把黑色的伞,这伞可真黑啊,就像是一个黑洞,令人生畏。 “子桑姑娘,您来了,请吧。”牧伸上前迎接。 小二见是贵公子的客人,便识趣的走开。 子桑修左撑着伞,怀里抱着一个精致的铜制云罄,腰间还别着一个锦囊,锦囊里鼓鼓囊囊,像是装满了东西。 推开门,就看到秦珏坐在床边,看着躺在床上的双玉发呆。 “秦公子。”子桑修左微微低头冲秦珏行礼。 秦珏点点头,而后看了牧伸一眼,牧伸了然,关门退出。 “拿来了吗?”秦珏问。 “是的,就在这里。”说着,子桑修左取下腰间的锦囊,从里面倒出一个水晶球。 秦珏接过水晶球,但见它晶莹剔透,浑身散发着金色光泽,转动之时还会变幻七彩,“听闻,记忆越深刻,色泽越璀璨,是这样吗?” “是的。”巨大的兜帽遮住子桑修左大半边脸,看不清她的表情。 但秦珏似还是想通过兜帽,洞悉她的心思,“那可是你孪生弟弟。” “他抢了我的一切。”子桑修左冷然道,“求不得是最痛的,公子您应该懂。” 这可真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秦珏眉头一蹙,方才还温润的面庞也越发阴翳起来。 “打开它。”秦珏二指把玩着水晶球。 子桑修左敲击了一下云罄,圆润浑厚的铜声传来,水晶球内逐渐出现了画面。 二月十二花朝节,应府谷中,少年少女们锦衣玉袍,互相追逐。 其中脸蛋最出挑的就属子桑罂粟了,但他却畏畏缩缩躲在一旁,手里拎着个食盒,左顾右盼的。 “粟儿,粟儿,到我这里来!我找了个好地方!”双玉终于厚着脸皮在一众情侣中占了个好位置,忙招呼子桑罂粟过来,可子桑罂粟就是不想往人堆里扎啊!他犹豫再三,还是臭着一张俊脸慢慢走了过去。 刚走到双玉身边,就被她一把扯下,子桑罂粟跌坐在地,忙将手里的食盒放到身后。 “你也带食盒啦,给我看看。”说着双玉就要去抢,二人之间根本不避讳肢体接触,亲昵至极。 这花朝节本就是年轻男女趁机约会踏春的日子。双玉跟子桑罂粟这般腻歪在一起,谁还看不出来? 乔正清踱步过来,瞥了眼子桑罂粟的食盒,“我说,你不怕毒死人家?” 子桑罂粟脸一白,回头冲乔正清吼道,“滚,老子这也有你说话的地方?!” “啧啧。”乔正清仗着子桑修左的器重倒是不怕他,但她就是看他这种男子不顺眼,“怎么,被我说中啦?” 双玉也不理她,只是打开了子桑罂粟的食盒……额…… 乔正清噗嗤一声笑,“就这,还好意思装盘带出来,呕!你随便往周围瞧瞧,瞧瞧人家……” 双玉夹起一块看不出是什么的糕点,“这你就不懂了,粟儿特别懂我的口味,我就喜欢这样的。”说着一口吞下,结果噎住在那里,她看着子桑罂粟和乔正清,硬生生的梗着脖子将糕点给吞下去了,“果然就是那个味儿!”双玉拍拍子桑罂粟的手背。 乔正清一脸狐疑。 子桑罂粟忙拿水递给双玉,“其实……不必吃的……” 双玉冲子桑罂粟眨眨眼,“粟儿,粟儿……你瞧!”说着,变魔术似的从背后掏出一个食盒。 乔正清一愣,“你还会烹饪?!” 双玉骄傲的挺了挺胸,“那是,要不我怎么配得上我们家粟儿!以后我还要换着法子给我家粟儿做饭,把他养的胖一些。”说着掀开了食盒的盖子,一共三层。 首层为圣女果和削成兔子模样的苹果,第二层为各色糕点,看起来就令人垂涎欲滴,第三层是双玉自己炒制的茶香味坚果。 这原本双玉可算是极其体贴的了,作为现场唯一准备了食盒的女性,也给足了子桑罂粟的面子,只不过这技艺一对比,倒是憋红了子桑罂粟的脸。双玉大感不妙,这子桑罂粟该不会又要发脾气吧?她连忙夹起一个核桃酥递向子桑罂粟。 “粟儿,粟儿,我忙到大半夜呢,尝一口吧,啊~” 子桑罂粟见她满脸讨好,没来的及发火,便先咬了一口,眼眸当即一亮。香而不腻,上品。 乔正清腻歪的做呕吐状。 “来粟儿,再喝口茶。” 略苦涩的浓茶入口,混合着香甜的核桃酥,子桑罂粟满意的眯起了凤眸。 这下双玉长出一口气,感觉自己躲过一劫。 但为时尚早。 “你是不是不想吃我做的东西所以才准备这些?” 双玉感觉自己的太阳穴突突的跳动,“怎么会呢,这是给粟儿准备的啊。”说着将子桑罂粟的食盒拿到自己面前,“这个我还是要吃的。”她笑意盈盈的揽住子桑罂粟的腰,在他脸颊亲了一口,“我想吃粟儿的,让粟儿吃我的……”说话之间贴的极近,那语气极其轻佻,简直不知羞耻! 子桑罂粟红着脸一巴掌将双玉的脸按到地上,“这么多人呢,你给老子老实点!” “你想哪去了……行……我……我等人少……” “你!你闭嘴!” 一旁的乔正清早就看不下去,跑没影了。 这边客房内阴冷的可怕,秦珏垂着眼眸,看着子桑罂粟的记忆珠子,他转了转手…… 子桑罂粟跪在思过房,谷主正用皮鞭抽他的背。 “你改不改?!” 子桑罂粟背挺得笔直,血痕自衣袍渗透出来,“儿子不知道人心要如何改。” “她已经死了!!” “我、不、信!” “粟儿,粟儿!”谷主心痛的抱住子桑罂粟,他的血染了她一身,“再这样下去你会毁了的!!” “母亲,让我去找她吧。” 谷主猛然站起一脚将子桑罂粟踹倒,她颤抖的手指指着子桑罂粟,“你、你恬不知耻、你、你逆子!你去了中原,就是死在外面也不要求我帮你!” 终究还是看不下去了,秦珏攥住了子桑罂粟的记忆珠子。 他默然了好一会儿,“开始吧。” 子桑修左就像完全不认识子桑罂粟和双玉似的,公事公办的敲起了云罄,随着浑厚铜声在客房内跌宕回转,双玉痛苦的蹙起了眉头。秦珏攥住双玉的手,轻轻安抚。 “玉儿,是我来的迟了。”他拍拍双玉的手背,“不过你以前属于谁并不重要,你以后终究是我的。”昔日温润的眉眼冷冽如冰,本就缥缈的仙气亦是更加捉摸不定。 做法终于结束,一颗同样金光熠熠的记忆珠子出现在秦珏手中,微微一转,七彩光华,璀璨夺目。 这绚丽的光泽,正是对他火热的爱意。 只可惜那个他……是子桑罂粟。 “要打开吗?秦公子。”子桑修左问,带着不易察觉的坏意。 秦珏垂眸看着手里的珠子,它是那样的美,可越是璀璨,越是令他恼恨,他眸色逐渐阴翳起来,平日里的温雅清贵全然不得踪迹,缠着绷带的指尖用力,紫色雾霭将珠子环绕,居然轻易将其捏碎了。 子桑修左一愣,没想到秦珏居然有这种能力。 秦珏看着那七彩璀璨的粉末慢慢自指尖流逝,他自嘲一笑,他根本没有勇气看双玉的记忆。 不过这并不重要,人生还有很长,尤其是对他和他倾心之人而言,之前那点小小的插曲,根本不值一提。 “既然公子让修左做的事情修左已经做完了,那我就不再打扰。” 子桑修左告退以后,急忙跑到客栈后头,设下一个隐匿阵法,而后撑开那把深渊一样的黑色油纸伞,缓缓的旋转,但见一缕缕破碎的流萤逐渐汇聚于伞下,最后在伞面上形成宇宙星辰一样的绚丽…… 客房内,双玉纤长的睫毛蝶翅一样抖了抖,悠悠转醒,秦珏见状上前扶她坐起来,”玉儿。“ “小师叔。”双玉捂着额头,“我头晕!”天旋地转,几乎坐不住,双玉急忙靠在秦珏身上。 “嗯,那龙血是有些刚猛。”说着秦珏轻轻一笑,眼中已然没了方才的阴翳,居然全是柔情。 双玉这才想起自己吞下那腥臭龙血的事情,而她最后的记忆就是秦珏说的三个字……龙性淫! 她一愣,慌慌张张的扶着秦珏的肩膀,“小师叔!我没有……没有做什么吧?” “你说呢?”秦珏反问,温润的眸子云遮雾绕,将他眼底的深沉遮挡的严严实实。 双玉嘴巴一瘪,“不会的,我又打不过你。” 秦珏将她额间的发拢到耳后,默了一下。 “玉儿很厉害,你打败了火龙,我们顺利拿到了龙肝。” “那然后……” “你晕过去了。”秦珏道。 双玉松了口气,这一晕醒来便觉得浑身酸疼,脑袋里更是晕晕乎乎一团浆糊,也不知是不是那龙血作祟。 “饿不饿?”秦珏问。 “嗯。”双玉点点头。 秦珏温润的笑着,“我令人准备了吃食,正煨着,马上就端过来。吃了饭去洗漱一下,热水也备着。” 双玉不乐意,“吃了饭睡会不行吗?我浑身酸疼,不想洗漱,尤其还得擦头发,麻烦死了。” 秦珏扶着她起床,为她披上外衫,“我帮你擦头发。” 一听这话,双玉可不敢抱怨洗澡累了。 如果这就是结局 铜制倒转玲珑球里燃着尚好的香料,双玉肚子撑得鼓鼓的,正坐在圆凳上,瞅着铜镜里给自己擦头发的秦珏。 秦珏微垂着眼眸,长长的眼睫在下眼睑处投下扇形的阴影,他轮廓温润,鼻梁笔挺,稍薄的唇总是沾染着三分笑意。他真是擦的越发好了,一开始偶尔还会扯到她的头发,现在真是熟练的不得了,指尖力道适中,还会帮她按摩一下。 秦珏拾起一缕发在指尖一撵,“好了。” 将布递给一旁伺候着的牧伸,牧伸接了布,便连同其他杂物一同收了出去。 一时间房内又只剩下秦珏跟双玉二人,要说以前,双玉虽然也经常主动亲近秦珏,但中间却总像是隔了层什么,秦珏心思这么深沉的人,自然是能感觉到的。现下双玉居然转回身来,就这么坐着,一把双臂环住秦珏的窄腰,“小师叔,我还是头晕。”她眨巴眨巴那双桃花眼,扁着嘴,可怜兮兮的昂头看着他。 秦珏被她搂的僵了一下,转而很自然的抚摸着她的发顶,“休息一下,很快就会好了。” 双玉点点头,脑袋靠在他的肚子上。 秦珏笑弯了眼,他显然很喜欢现下的相处,“今夜就在我房里休息吧,我们除了麒麟和火龙,你的位置肯定已经暴露了。” 双玉也不推辞,指了指外厅的榻,“我就睡这。” 秦珏嘴唇动了动,似是想说别的,但出口的仅仅是一个字,“好。” 这一夜并不平静,果然如秦珏所言,那些觊觎双玉宇宙灵海的不入流修士试图偷偷潜入客栈,暗杀双玉。也不知是谁放出风声,硬是说双玉和秦珏因为与火龙大战而重伤,如今已经奄奄一息。害的这许多人在客栈外白白送命。 牧伸和牧城依靠在石头上擦拭着剑,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块布了。 牧城不耐道,“还有化尸水么?” 牧伸丢给他一瓶。 牧城蹙眉怒道,“这玩意儿能用丢的?” 牧伸道,“怎么,伤还没好,这都接不住?” 这可戳了心窝子,牧城一僵,脸一白,闭了嘴。 上回跟丢了双玉,他可是吃了不少苦头。 牧城看了眼秦珏的房间,他武艺高强,虽然看不到,但能感觉到气力四溢,周围都被秦珏感知着,用脚指头想也知道是为了保护谁。 牧伸叹了口气,“双玉姑娘也是可怜,这群人虽然本事不高,但够恶心,源源不断,一茬又一茬,这整夜整夜的不让睡觉,你我二人也会受不了,何况她只有一个人。况且,期间肯定也是有不少高手的,真不知道她是怎样长大的。” 牧城啧啧道,“她用得着你同情?”说着又想到自己挨的罚,“有咱们公子那样金贵的人疼她还不够?“ 牧伸懒得跟这酸里酸气的家伙多说,“你看会儿,我去准备明天的马车,公子吩咐了,双玉姑娘头晕,马车得稳点,被褥要软点。” 牧城翻了个白眼,“去吧。” 这一夜,双玉无梦。 以往总会觉得有什么特别烦闷心痛的事情郁结心头,而今却也忘了是什么了,只觉得睡得很好,心情也很美,夜里唇角都是勾着的。 里间的秦珏轻轻用手肘支起身子,安静的看着外面的双玉,薄毯早被她踹到地上,翻来覆去睡得那个潇洒忘形。 入秋了,夜间还是有些凉的。 秦珏轻巧的下了床,缓步走到双玉身边,捡起地上薄毯,拿到一旁掸了掸,而后又帮她轻轻盖上,掖了被角。 这一连串动作以后,他便走不开了,干脆就在这处坐下。 他的乌发随意披散着,散落在榻上,双玉梦呓一声,手一搭,拽住了一缕。秦珏目光宠溺的看着她的睡颜,轻抚着她脸部的轮廓,原来接受自己的心意也没什么不好,只要有这个能力将她留在自己身边,放在自己的掌控范围内,就可以了。 第二天双玉醒来的时候秦珏已经穿戴整齐,湛蓝色大袖衫清贵俊雅,黑色里衣绣着繁杂的纹路,腰间系着简单的白玉带,坠烟雨禁步,乌发束起,佩戴不留簪,长身玉立,偏偏谪仙人,入世贵公子。她经过一番简单的洗漱,用了早已准备好的饭,便在牧伸的引领下跟秦珏一同出发。 在软软的马车内,双玉舒服的半眯着眼睛,喝着小酒,手里拿着牧伸提供的路线地图。 “咦,我们要在水庆镇留宿?我们来的时候好像没有路过水庆镇啊,这不是要绕路吗小师叔?”双玉问。 秦珏正给她剥着橘子,这会儿细心的撕掉橘子上的白色纹理,塞一瓣到双玉嘴里,“十月十五是水庆镇的大宝法器节。” 双玉咀嚼着酸溜溜甜滋滋的橘子,大感好吃,拿过秦珏手里剩下的,也懒得剥那么细,直接塞进嘴里。 秦珏笑弯了眼,忙帮她擦擦嘴,“我觉得玉儿会喜欢。” 双玉自然会喜欢,她可是法器党!法器最棒!法器万岁! “小师叔!”双玉一把揽住秦珏的腰,像小猫一样在他胸口蹭了蹭,也不管自己嘴上是否还有橘子汁,“以后你如若还需要下山历练,一定要带着玉儿哦。” 秦珏垂眸,视线扫过她漂亮的脸蛋,最终停留在她带着橘子香味儿的红唇,略带深意的说:“以后我去哪里,都会带着玉儿。” 双玉直视着他柔和的目光,并未注意到其中的不可抗拒,甜美的笑了。 这一路非常顺利,尤其对双玉而言更是可以用舒坦来形容,马车本就温软,她还有秦珏这个人形抱枕,简直就是吃吃睡睡,撩开帘子还能看看风景,美哉美哉!只不过路上她还是头晕,嗜睡,但这也好,陆陆续续的醒来就会到达下一站歇息的地方,睁开眼睛便有好吃好喝。而以往那些总追着她屁股不放的修仙者一时间也没了踪迹,一路上安逸又安全,她甚至逐渐适应了深度睡眠,脸色也越发好了。 “下午就能到水庆镇了吧?!”双玉满怀期待,两眼发光。 秦珏揽着她的肩膀,让她舒服的靠在自己怀里,“嗯,明日就是十月十五,刚刚好。” 水庆镇的大宝法器节简直就是修仙界除了试炼大会外最重要的节日了,要知道对修士而言,气力灵力固然重要,但那东西除了修炼之外,多为天赋之力,但法器就不同了,只要得到极品高阶法器,加以良好的应用,就可以成为很厉害的人。 届时,仗剑天涯!斩妖除魔!哪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少女没有这个英雄梦呢?! 哦,双玉好像没有,她只是想狠狠的□□对方一番,而后甩出一大串自以为很酷的话,再潇洒的转身离开,应该没有人知道她还特地练过转身这个姿态。 相较于比较职业化的试炼大会,大宝法器节就更接地气了,这里除了法器,还有很多镶嵌用的珠宝首饰,甚至鲜花饰品,因为人流量极大,还吸引了许多小吃店主前来摆摊,就这样一年一年扩大下去,已然成为了天下年轻人喜爱的第一年市。 双玉简单洗漱一番,换了一身衣裳,随意将头发扎了一个马尾,挑选发饰的时候偶然瞥见盒子里的铃铛,她拿起铃铛晃了晃,声音很好听,“我什么时候有的这个?好像是个法器,但怎么用的呢?” 背后的秦珏目光转为深沉,但仍旧不表,只是任由牧伸伺候着,披上了自己的大袖袍子。 “小师叔,你知道吗?”双玉拎着铃铛问秦珏。 秦珏笑了笑,“玉儿盒子里的每一样东西,都记得来历吗?” 双玉一愣,也是。 “可我喜欢这个。”双玉说。 秦珏眉头蹙了下,眸底一冷,但还是笑着说,“那就戴着吧。” 说着,秦珏还特地走过去,接了双玉手上的铃铛,帮她挂在了头绳末端,双玉脑袋一晃动,那铃铛就发出很小的清脆响声,活泼可爱,非常衬她。 二人收拾妥当,便一同出游,他们客栈选的巧,既不在闹市,也不会太远。走一条街拐个弯就能到。牧伸和牧城一路隐匿身形悄悄跟着,既不会打扰他们二人,又不敢跟丢,一时间瞪圆了眼,一眼不错的看着。 正值晚饭时间,双玉早就饿的不行,听闻这里还有小吃街,也顾不得去看法器,拉着秦珏就往小吃街走。 糖葫芦、臭豆腐、甄糕、桂花糕、炸丸子、烤土豆、酸辣汤、雉羹总之吃过的没吃过的,但凡路过她都忍不住尝一尝,秦珏向来是不吃这些东西的,但她总是要劝,她一劝秦珏也多少会吃一点。这处实在热闹,秦珏手里拿着双玉买的乱七八糟的吃食,嘴里偶尔还会被双玉塞进什么,跟双玉一起被人流挤来挤去。双玉开心的不得了,如脱兔一般在如此拥堵的人流中来回乱窜,倒是苦了秦珏,又不能使用气力震开人群,更不能跟远了双玉。本就讨厌这些人气的他,居然也被这些人蹭来蹭去。隐匿处的牧城和牧伸惊呆了,简直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他们公子。这人除了仙一点儿,俊雅一点儿,贵气一点儿,武艺高强一点儿,跟年市中其他小情侣有何不同?不都是围着自己的小情人团团转,手里拿着吃食,嘴里还被投喂着不喜的东西,心神专注在小情人身上,生怕被人流冲散了去。 这会儿双玉又挤到一处核桃酥摊子前,买了一份核桃酥,塞小嘴里嚼了嚼,蹙了眉头,“这个不好吃!”回头看着秦珏,讨好一笑,“没我做给你的好吃!” 秦珏一愣。 “咦?我好想没给你做过,那我做给谁吃了呢?”想了一下也没什么结果,便也懒得再想,双玉将核桃酥丢进垃圾桶,“这个就不给小师叔尝了,等回姚华仙山玉儿给你做好吃的!” “好。” 那该有多好 小肚皮实在有点顶不住了,双玉抱歉的对秦珏说:“小师叔……玉儿吃不下了。”仔细一瞧,她方才丢给秦珏的吃食早不知道被秦珏扔哪里去了,当即如释重负。 “吃不下就别吃。” 双玉停下来和秦珏说话,但人流没有停,前方珠宝法器街那边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身边游人们喊着,“应府谷的花车来了!” 这下好了,本就拥挤如川流的人群刹那间变成了湍急的瀑布,在这种街道里停下本就不对,这下双玉还转过身正对着人群跟秦珏说话,眼下激动的人群直接裹挟着双玉往珠宝法器那边去。双玉被挤着甚至双脚离地,就这么悬空倒退。她惊恐的瞪大眼睛,伸手去够秦珏,而秦珏早这边一直盯着她呢,此时早已注意到她的窘迫,长手一伸,拽住她的胳膊,三两步过去,使劲儿一揽,便将双玉从人群里拽出来,抱进怀中。 双玉被挤着跟秦珏紧贴一起,她在女子中算高挑,但如今与秦珏紧紧相拥,下把不上不下只能放在他肩膀那个位置,非常难受,脑袋昂着,呼吸不畅。 秦珏很快便觉察到了,双臂将她往上提了提,提了剑气垫在她脚下,这下释放了下把和颈部,双玉终于可以舒畅的喘气。 但漂亮的脸蛋已经憋红了,纤长的眼睫眨巴眨巴,倒是没什么抱怨,满眼的兴奋,嘿嘿,她就喜欢这么挤啊挤啊热闹。 秦珏想将她带出去,但人一直往珠宝法器那边走,除非动用武力,否则根本不可能出去。 “小师叔,我们也去那边瞧瞧呗。”双玉揽住他的脖子,撒娇道,“反正本来也要去看法器的,这会儿正好还能看应府谷的花车。” 应府谷乃是法器界所有人的白月光,当世最高阶极品法器除了天上来的,几乎全部出自应府谷!然而他们又极其富有,与世隔绝,更是很少与中原来往,寻常人即便是千金万金也难求一二。也只有这大宝法器节的时候,应府谷会应邀来应付一番,随便展示一下。 秦珏抱着双玉,默然不语。 但他们二人已经随着人流来到十字路口,但听远处欢呼声阵阵,鞭炮声噼里啪啦,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紧接着便由官府的人在前开路,官差骑着马威风凛凛,两侧另有官差拉着红绳将游人隔开,为花车腾出道路来。果然,但见官差后头,应府谷花车缓缓而来。 五颜六色的艳丽花车,两边分别站着两位英姿飒爽的女将,女将手持花篮,里面是蝴蝶形状的朱砂花瓣,随着花车的缓慢前进,女将们便掏出花瓣往路边洒向人群。 同时说着:“应府谷朱砂花瓣,装进锦囊里,佩戴身侧,可辟邪物,御风寒!” 众人纷纷去抢,双玉特爱凑这个热闹,急忙就想松开揽着秦珏脖颈的手去抢花瓣,至于有用没用她不在乎,只是她刚好有一个香囊,塞进去就是了。那么多人都抢,一起抢多有意思啊! 但秦珏却按住了她的手。 双玉:“小师叔?” 就在二人僵持的时候,开路花车已经过去了,还要花车共有三辆。 第二辆花车异常华丽,墨色帷幔,配饰精致,雕工一流,车身上很多浮雕都是黄金的,可见第二辆花车之中的人地位尊贵。 双玉好奇的回头张望着,因为是抱着秦珏的脖颈呢,这姿势她自己的颈椎就快受不了了。 第二辆花车两旁的女将继续抛着朱砂花瓣,双玉一眼不错的看着,但见墨色帷幔微动,纤长白皙的二指慢慢拨开帷幔,露出一张扬炽热的红色广袖,紧接着他像是没了耐心,用力一扬,探出了半个身子,“老子还要等到什么时候?为什么非得参加这破年市!” 繁闹的人群有那么一刹那的安静,周围此起彼伏倒抽气的声音,紧接着便就子桑罂粟的天人之姿偷偷议论起来。 一片蝴蝶形状的朱砂花瓣落在双玉的眉心,她愣了愣,将自己的手拽出来,去摘额间的花瓣,她将紫黑色的花瓣捏在指尖,看了看,又看了看花车中的那少年郎,他也正在看自己。 四目相对,居然有那么一刹那的尴尬,对面那人居然愣了一瞬。 这锦袍少年郎静若冰雕玉塑,动若云开朗月。 就连发火的时候,都特别的丰神俊朗。 更别提他那一身熠熠生辉的超极品法器了! “呵!什么玩意儿!”子桑罂粟见这女子还抱着旁人呢,居然看自己看傻了,不屑一笑,全然无视自己方才也看傻了的事实。 双玉一下子回过神来,眉间一凛,怒气横生,“你说什么?!”龇牙咧嘴的说。 子桑罂粟非常不屑的用眼尾的余光看她一眼,分明是很小声的,但他二人就是能听到对方的话。 还好花车渐行渐远,周围的人群也追着花车而去,这会儿秦珏才将她放下来,“那是应府谷的少主人子桑罂粟。”他看着双玉的脸,试图不错过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 “哼,不过尔尔!”双玉翻了个白眼,“一看就是个草包!绣花枕头!”双玉自顾自的骂着,完全忘记了这根本就是其他修士第一眼见到她之时,用来骂她的词。 秦珏自然而然的牵起她的手,“走吧,去前面瞧瞧。” 前面这条街正是珠宝街,有珠宝自然就有衣裳,逛过这条珠宝街,便是最重要的法器街。双玉自然也是挺喜欢珠宝的,但她实在懒得自己炼法器,所以不喜欢购买镶嵌用珠宝。莫说凑齐各种稀奇材料有多困难危险,就说那融合所用的宝石和熔炉,就得金山银山来堆砌。 她喜欢成品,但一直被追杀没什么钱,以往也只是瞧瞧,摸摸,把她给馋的呦。哎,要是有什么法子能让她不劳而获就好了! 此时秦珏已经带着她进了奇珍珠宝材料店,这是一件奢侈级别的店铺,随便一件都是价值连城,进来的游人极少,此刻竟只有他们两位。店外人头攒动,吵闹的很,秦珏这才终于露出一个自然一点的温润笑容,“上回买给玉儿的珍珠都丢了吧?” 双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不知道是那么贵的。”知道也没办法,小命要紧啊。 秦珏似乎也没听,这会儿已经在掌柜的极其热情的服务下又挑了几颗巨大圆润的珠子,“玉儿想不想要什么兵器?”秦珏问。 双玉眼睛一亮,但想了半天也想不到什么,她倒是有一把“朔月之刃”,但那不是实体兵器,而是她自己根据月之精华用诀凝聚的。 “我也不知道想要什么,待会儿去法器那边看看呗。” 秦珏笑了笑。 老板赶忙说,“姑娘有所不知,会拿到此处售卖的法器多为中阶,即便是高阶法器那也是有残次的。要炼制一个完美的高阶法器多难啊,更别提极品的了,那是可以传家的,万万不可能拿来卖。所以通常想要极品法器,最好还是自己炼制,就是费用较高,比较消耗材料,只要技术到位,早晚能出的。” 老板又看了秦珏一眼,见这位公子清贵端雅,还一身仙气,又出手大方,跟这姑娘说话的时候更是温柔宠爱,眼珠一转,接着说,“这位公子,您不如置办些材料,亲自为心上人炼一把兵器,也更有意义啊。” 听到此话秦珏唇角一勾,似是正想到此处。 但双玉却不吃这套,她见这老板嘴巴跟抹了蜜一样,还不得狠狠宰他们一刀?她也心疼秦珏,懒得让他费那么大的劲儿去搞这,他本身是修习气力的,所谓术业有专攻,根本不必为她做那么麻烦的事情。 “我瞧着这的珠宝当个配饰的镶嵌材料还行,若是用来炼极品法器都不知道要搞到猴年马月去。” “哎?姑娘,我家可是这大宝法器节里最好的了,如果您看不上,咱们总店里还有更好的,这都可以谈的啊。” 见双玉不想弄,秦珏也不勉强,付了钱便随她出了店。 这几颗大珍珠已然是一笔巨资,老板便继续笑脸相送,没说什么。 “小师叔,为何你总爱送我珍珠?”双玉摆弄着布袋里的珍珠问道。 秦珏想了下,“因为觉得适合你,而且关键时刻还可以埋在土里,作为标记。” 双玉噗嗤一声就给笑了,“这标记也太贵了吧,可不敢了。” 秦珏侧目柔和的望着她,“玉儿是无价的。” 二人在珠宝服饰这又逛了会儿,秦珏强行给她买了几身新衣裳,又强迫她挑选了几套头饰,挑选还不行,还得试戴。虽说双玉是法器党,特别自傲于自己的实力,对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不是特别在意,但多多少少也爱美,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的都收下了。 不过法器那边就不怎么样了,当真如珠宝店掌柜的所言,基本上没啥特别好的,虽然对普通修士和普通人而言已经非常不错,但双玉随便带着锁灵链画个诀都威力无穷,一般法器哪里看的上?最后也就是随便逛逛,寻个乐子。 末了,秦珏见她眼馋,还给她买了很多烟花,二人走到巷尾,跟其他挤在这里的情侣一起燃放烟花。 漂亮的花火映衬着二人非同一般的容颜,秦珏手里又拎着这许多贵重的珠宝服饰,他们情理之中的也就成为了全场焦点。 秦珏垂眸看着被烟火映衬的更加明媚的笑脸,她因为兴奋激动而两颊微红,纤长的睫毛如蝶翼一般颤动,一双漆黑的桃花眼里倒映着一簇簇漂亮的烟火,还有他。 他揽着她腰肢的手臂逐渐收紧,将她拉近自己,双玉面露疑惑,还未来得及开口询问,秦珏闭上眼睛,弯腰,低头吻住了她。 轻轻一个吻,一触即退,却透着浓重的深情和宠爱。 看到这一幕的情侣们掩面而笑。 微微退开,秦珏继续垂眸看着她。 双玉怔了会儿,但终究还是笑了,桃花眼一弯,盛满了今夜最美的颜色。 被杀人 秋风萧瑟,落木无声。 马车缓缓行驶在官道上,秦珏一早便令牧伸拿了新买的白色秀莲花斗篷给双玉披上,此刻她正一边喝着小酒,一边欣赏着窗外景致。 “一丛金黄,一丛火红。”双玉指指这边,又指指那边,颇有些酒意微醺。 她轻轻笑着,很是怡然自得,唇角勾起漂亮的梨涡,桃花眼弯弯。 而秦珏却在看她,仿佛她比这沿途秋景要美丽许多,迷人许多,根本移不开眼。 距大宝法器节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刘晔用法器传书,令他们尽快返回姚华仙山。虽不知有什么紧急事件,但他们二人倒也很配合,路上到底不再浪费时间玩乐。只不过这回来之时,双玉跟秦珏之间要爽快明朗许多。倘若牧伸懂得如何形容,那便是“公子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恋爱的酸臭气!”。牧城更是“酸而不语”,不过秦珏这样由内而外的开心是极为少见的,甚至根本就没见过,既然这双玉能令公子开心,倘若她不乱生事端,似乎也并无不妥。毕竟他也曾担心公子会万万年孤身一人了。 “东君,这是什么地方啊?这里可真美。”双玉伸手一捞,居然真给她捞到一片正在飘落的银杏叶。 秦珏这才举目望去,先前一直都在看双玉,真没留意他们这是行到了何处。但见蜿蜒的官道旁,是一大片枫林和银杏林交织的低矮山丘。看起来是有心人种的,枯叶落了一地,在湛蓝无云的万里晴空下,有一种特别热闹而凄荒的美。 死叶的热闹,活人的凄荒。 见秦珏也好似不知,双玉道,“要是以后能在那山后头选个僻静地儿,盖个小屋就好了,不过此处离官道挺近,估计要杀我的人不少,哈哈。”说着自嘲的笑了起来。 秦珏微微蹙眉,伸手将她揽进怀里,“玉儿,我活着,不会有人再能想要杀你。” 双玉反手揽着他,仍是回头望着窗外的景致。 她自然是信他的能力的,这一路走来,到底没再有任何修士口口声声惩奸除恶要来杀她了。 “其实以玉儿的实力,早就可以解决这一切的,便是因为玉儿心太善,不忍杀人。”秦珏拾起一缕双玉的发在指尖转着玩,“玉儿若真是他们口中的大奸大恶之徒,又那么厉害,这些年来他们早就该放弃了。也自会为玉儿编一套自圆其说的理由。” 双玉就这么听着,一声不吭。 是啊,虽说自己满身伤痕,狼狈不堪的被围堵了那么多年,却从未亲手杀死过一个正派修士,这样的隐忍和手下留情,非但没能换来理解,反而得到他们的变本加厉,她的名声也越来越差。 秦珏见双玉眉宇间渐染愁色,顿感心疼,非常不喜。他勾起她的下巴落下轻轻一吻。原本仅仅是想表达安慰,但触碰到那一双温软甜美的唇便一发不可收拾,他吻的越发深沉,探入她的口中挑弄允吸,呼吸越发沉重。 “公子,前方有异。”牧城发来信号,牧伸急忙勒马停车,并且通知秦珏。 秦珏神色一凛,睁开那双潋滟的眼眸,其中晦暗逐渐褪去,变得阴翳,“真会挑时候……” 双玉瞧见紫色气力四溢,心知秦珏正在感知周围情况,“是冲着我来的。”秦珏说。 “哦?”双玉挑眉,颇有些跃跃欲试,“既然这一路上追杀我的人都被东君挡了,那么这些傀儡就交给玉儿吧。” 秦珏按住她的肩膀摇摇头,“不是傀儡。”而后有些迟疑的说,“是活人,修士。” 双玉一愣,“活人?”她面露迟疑,但不过片刻,“还是交给我吧。”秦珏是姚华仙山师尊的师弟,注定要成为一代名士,活人,更应该交给她。 “玉儿,倘若不杀了他们,下次来的人只会更多。”秦珏道,“我担心你会不忍,也不想逼你。”说着他咳了两声,用那绑着厚重绷带的右手握成拳,捂着嘴。 双玉不忍的看着秦珏,她心底本就担忧他的毒,而今他越发严重,“我愿意为你杀人!”目光坚定,“是他们该死。你那么好,他们却偏要步步紧逼,我不能让东君像我一样,逃一辈子。” 秦珏眸色微动,一眼不错的看着此刻的双玉,但觉心紧缩了一下,酥酥麻麻的疼,他很想吻她,却还是忍住了。也该让她多沾沾血了,她那样的心性,跟他似是沾不着边儿,总让他不能安心。 秦珏自然知道她的实力,虽说此次前来的修士们非同一般,但双玉可是天下少有的强者。他手扶着双玉右臂的锁灵链,凝神注入自己的剑气。锁灵链一时陷入睡眠,双玉感觉到少有的神清气爽,简直颇为兴奋,想要干上一架! 秋风扫落叶,金黄的银杏裹着火红的枫叶在广袤的大地上打了几个圈儿。 紫衣少女身披纯白秀莲花斗篷立于马车顶部,“那么好的风景,为什么非要打打杀杀?” 灵力灌注入声带,她语气很轻,带着不可忽视的桀骜不驯,但传播的却很远,保证每一个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沙沙声传来,像是许多人自树林间飞速靠进。 锁灵链了无生气,双玉却灵力充沛! 她一扬手瞬间启了阵法,巨大的金色光圈似是无边无际,蓦的就从广袤的土地间迸发而出,光圈自动筛选修为高深者以金色显形! 那些不远处的金色人影似是有些慌乱,纷纷驻足观察着彼此。他们手中举着或举着剑,或拿着刀,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将这些冰冷的利器刺入秦珏的身体。 “你……你就是天下第一大恶人双玉?你不是拜了刘晔为师?为何要帮他!” 林中,有一金色人影发声。 丰沛的灵力满溢,导致她周身荧光环绕,斗篷无风自动。 “他是刘晔的师弟,姚华仙山众弟子的师叔祖,我的……心上人,我为何不帮他?” 牧伸和牧城对视一眼,而马车内,秦珏早已笑弯了眼眸,方才被打搅的怒意这才算是完完全全的消散了。 “你简直一派胡言,他既是刘晔的师弟,又怎会是你的……你的……你简直不知羞耻!” “把她一起杀了!替天行道!” “果然是一对恶人!” “狗男女!” 但闻众人越说越难听,双玉漂亮脸蛋也越来越阴沉,这些话她早就听惯了,但秦珏不同,他风清月白,清贵端雅,哪里听得进这些污言秽语! 双玉手一扬,一阵妖风袭来,紧接着,风越起越大,地上的枯叶被风卷起,围着所有人旋转! “怎么回事!” 那些枯叶就像一把把利刃,切割着每个人的肌肤! “上!她还带着锁灵链!” 腥风血雨,一朵朵血色梅花在土地上逐渐绽放。 毕竟是修为高深的修士,很快便有几人联手结阵,试图压制住双玉的五行诀,风。同时另有几位气力修习者迎风而上,仗着自己身披高阶铠甲,硬扛着枯叶的攻击,朝着双玉直击而来! 双玉勾唇一笑,可爱的梨涡却透露出几丝危险,“哼,天真!” 一个金光熠熠明亮到几乎刺瞎人眼的”御“六面齐发将整架马车包围!冲上来的修士们刀剑其上,也无法伤她分毫。 后面吟唱的修士终于念到了结束语,一个巨大的火球自官道另一头滚过来,越滚越大,点燃了路旁的枯叶,火势逐渐不可收拾。 轰隆一声巨响,火球撞到御上,双玉似是动了动,哦,她用手掸了掸斗篷。 又一批吟唱结束,这回正是直接导致双玉臭名昭著的地陷阵!但见官道从中间直接裂开,紧接着汹涌的业火自地下喷涌而出!完完全全的将马车包围,熊熊业火,无尽燃烧! “不死不灭!” 修士中有人兴奋的大喊大叫,像是闻到血腥味儿的厉鬼,难掩声音中的期待。 似是觉察到自己的失态,又补充道,“他们该死,他们都是坏的!” 业火终于逐渐熄灭,这意味着被业火触碰到的所有都已经化为灰烬,众修士互相搀扶着,颇为友善和谐,又一副正义凛然。 但当火焰彻底消失,他们终于能够看到里面的时候,纷纷呆住了。 那御居然仍旧完好无损,而双玉,则斜躺在车顶,一条腿微微弯曲,搭在另外一条腿上,支起胳膊,用手肘支撑着自己的脑袋,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你们表演完了吗?”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言以对。 “该我了吗?”双玉兴奋的一跃而起。 大火越烧越远,漂亮的林子依然变成可怖的火海,但双玉却丝毫不在意。 她召唤朔月之刃,而后割下几根发丝,就这么一吹! 妖风再起! 枯叶里裹着发丝,将这群修士们缠了起来!任由他们如何抵抗,终究免不了被头发裹成了茧! “双玉,你不得好死!” “你以为他这种东西会爱你!他只是利用你!” “我们是受……”话未说完,已经无法开口。 最后所有人都一动不动的倒在被焚烧殆尽一片死灰的土地上。 “太可惜了。”牧伸道,“那么美的林子,双玉姑娘不是很喜欢吗?” “有什么好可惜的。”双玉轻轻一笑。 刹那间,周围景致扭曲,如同海市蜃楼一般! 牧城和牧伸完全震惊石化! 原来战斗一开始的时候,双玉就将所有人在无知无觉中带入了虚幻之域!方才一切破坏性极强的战斗,都是在虚幻之域中进行! 而今那些人都老老实实的躺在不远处,他们的灵识被头发裹着,仍旧呆在虚幻之域中。 她到底还是没有杀人。 秦珏的一边眉毛极轻的跳动一下,半敛着眼眸。 锁灵链时限已至,双玉不敢再动用灵力,只得下了马车,掀开帘子进了车里。 “东君,你放心吧,这事儿解决之前,我不会让他们恢复神智的。”双玉攥住秦珏的手,邀功道。让这些人痴傻一阵子,得个教训! 秦珏掀起眼帘默然的看着她…… 可说好了的,要杀掉的。没见血,怎么成呢…… 就在此时,周围飘来极其浓重的血腥味儿!双玉大惊,急忙掀开帘子探身看去,但见所有修士们均七窍流血而死! 双玉身形不稳险些跌倒,秦珏一把将她抱过来,令她坐在自己腿上。 “玉儿真厉害,果然说到做到呢。”他在双玉惨白的脸颊上亲了一口,满眼都是赞许,“一个都没有留。” 第 36 章 自枫杏林中一场战斗过后,这一路行来双玉颇为闷闷的,秦珏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但却佯装无所察觉。 只是双玉为他“出头”之后,他似乎很欢喜,动不动就喜欢对她亲亲抱抱,双玉倒也不排斥。 天气越发凉了,双玉便也不再探头探脑的,毕竟风吹在脸上已经有些刺人,她倚靠在秦珏怀里,摆弄着他的手指。 “东君……为什么一直有人要追杀你?”双玉昂着头,眨巴着桃花眼,一脸的天真关切。 秦珏垂眸看着她,在她红唇上轻吻,“我还不确定。” “不确定?”不确定就是已经差不离了?“是谁?幕后指使,目的又是什么?”双玉蹙眉,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 秦珏见她这样不禁笑了,“玉儿可是又想替我出气?” “当然了!”双玉秀气的眉毛一凛,颇有几分煞气,“你把那些人告诉我,我帮你教训他们!不必你自己出手!” 秦珏用手指在她翘挺的小鼻尖上点了点,“我知道玉儿很厉害,也知道玉儿想保护我,这就够了,但这个人需要我自己来。” “为什么?”双玉不解。 秦珏没再回答,可分明一副害怕双玉会受伤的模样。 莫非这个人跟她有关系?可她向来孑然一身,这世间哪有什么人跟她有关系?如果非要说的话,也就这一年来在姚华仙山认识了刘晔,钟修明和秦珏罢了。可他们二人也是秦珏亲近的人啊。 到底是谁? 双玉真是好奇死了,之后一路上不论她怎么撒娇,套话,愣是没问出一点信息来,搞得她心里越发难耐。 眼见着已经深秋,车轮碾着路上的枯枝发出吱吱呀呀的断裂声音,天边乌云密布,黑压压的一大片,压抑的人有些透不过气来。 双玉撩开一点窗帘,“快到永城了啊。” 她回过头冲着秦珏盈盈一笑,“刚下山的时候,我跟东君还没那么亲呢……”说话间突然一愣,脑袋一歪,思索起来,“可那是为什么呢?” 仔细回忆,以往在姚华仙山秦珏也会帮她擦头发,解围,她二人相对于别人自然是亲密的,可她为什么会下意识的这么说呢?为什么会觉得她跟秦珏关系不太好呢? 秦珏将她揽过来抱在怀里,“我们那个时候是同道的亲密,而今自然不同。” 双玉使劲儿点点头,“是那么回事,主要还得讲究个君子做派!” 秦珏见她这一本正经的模样,不禁莞尔。 双玉本觉得既已经到了永城,自然是要直接回姚华仙山的,没想到牧伸还是安排他们住下了。吃了饭洗漱完毕,秦珏特地帮她擦了头发,这才在她脸上亲了一下,“我今晚有些事,会令牧城在这里保护你。” “好,你去忙吧。”双玉目送着秦珏离开。 这可太乖太好说话了,显然是不可能的。 双玉明亮的眼珠一转,心里有了主意,立马用障眼法弄了个假人替她睡觉,而她本人则追踪秦珏而去。 秦珏平日里看她看的紧,生怕被那些修士得手,如今都回到山脚下了,却让她在永城等一夜,势必有什么极其严重的事情。估计就跟他之前一直不肯说的神秘刺杀有关!双玉脚程很快,好在他们要去的地方也不远,正是泉安村。 夜凉如水,暗无星月。 风吹动枝叶的沙沙声隐匿了双玉逐渐逼近的脚步。 她一直跟到以前村长的房子外,见有人开门将秦珏和牧伸迎了进去。 那人并不像村民,穿着打扮跟牧城牧伸类似,应该也是秦珏的人。双玉周围扫视一下,感觉非常奇怪,上回来的时候泉安村虽因为活死人事件也比较寂寥,但而今却一点活人的生气都没有。众多房屋唯有秦珏进去的那间点着灯。 等时间差不多了,双玉便抬脚过去,直接隐匿在窗下偷听。 “真的是师姐?”秦珏的声音有些狐疑有些受伤,“我不信!” “公子,证据确凿,那老妇人已经招了!而且刘晔送给双玉的香囊里就放了朱砂花蕊磨成的粉末,您日日闻着,又帮她以血……” 啪一声,房门被撞开,双玉跌跌撞撞的跑进来,一脸不敢置信的拉着秦珏的手臂,“是师父要害你?!” 秦珏见她居然跟来了,似是非常震惊,急忙反手握住她的,“玉儿,事情还没有调查清楚,你不要着急。” “不,不,我不着急。”双玉摇摇头,眼睛一扫,正好看到被她日日挂在腰间的香囊,这是临行前刘晔亲手给她做的。双玉一把扯下香囊,“拆开看看!” 她要将香囊递给秦珏,秦珏却后退避开,牧伸走过来接过,解释道,“双玉姑娘,朱砂花蕊会克我家公子,就像……您的血克麒麟一样。” 双玉一僵,脸色惨白如纸,“先打开看看。” 牧伸将香囊拿远了些,这才拆了,果然在各种草药里找出些许紫黑色渣滓,用手一撵,而后在鼻尖嗅了嗅,一脸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看着秦珏和双玉。 整个村庄唯一有光亮的屋子孤零零的立着,窗子外头就是伸手不见五指的黑,风呼呼刮过,枝叶沙沙。 “师父……师父她……”双玉桃花眼里氤氲水汽,她本以为自己对刘晔是没有任何期待和感情的,那日众修士齐声讨伐非要杀她,刘晔横剑而立,强硬的将她保下,而后不顾其他所有人的反对向全天下宣布收她为徒,自那以后,她双玉便也有了门户。 自报家门的时候,便可以声称是姚华仙山师尊刘晔坐下弟子双玉。 不再似以往,总感觉双脚有了着落,被追杀被欺负的时候,有了可以回去的地方。 “我要见你们说的那个妇人。”双玉说。 刘晔给她香囊的时候,她是那样的欢喜。 秦珏走过来揽着她安抚,“玉儿,这件事你不必管,我也相信师姐不会对我不利,即便真的是她,想必也仅仅是为我试炼。“说话间秦珏猛地一阵咳嗽,嘴唇又白了几分。 双玉看在眼里,只觉得心脏疼痛难忍,呼吸都不畅快了。 “我,我自己一个人待会儿。”说着,她推开门跑了出去。 秦珏给了牧伸一个眼神,牧伸慌忙跟上,这里已经廖无人烟几个月,多多少少令人不够放心。 双玉下意识的就跑去了温泉,漆黑一片,她摸索到边儿上便不敢再乱走,生怕自己掉了进去。找了个大石头坐下来,双玉低着头想事情。 湿润的水汽环绕,没一会儿,就沾湿了她的眼睫。双玉突然感觉有毛茸茸的东西在蹭她的小腿,吓得一哆嗦,仔细一瞧,“小可爱?!”她一把将小可爱抱起来,皮毛好滑,好软! 小可爱瞪着一双圆眼儿满是担忧的看着双玉,伸出舌头在她脸颊舔了舔。 双玉这才留意到,原来周围都是妖兽。 她生来讨这些小家伙的喜欢,此时小家伙们更是好奇的围观她。 想来泉安村的村民已经都迁走了吧,毕竟之前出了活死人的事,还是忌讳的。而且这原本也是因为泉眼新兴起的旅游村,现下除了妖怪横行,还兵荒马乱,生意不好做了,人便走了也很正常。 “现在泉眼又还给你们了。”双玉笑了笑,略微苦涩。 小可爱用脑袋在她怀里蹭了蹭,似是在安慰她。双玉温柔的抚摸着它的脑袋,“谢谢你。” 就这么在温泉旁坐了会儿,深夜的秋风很凉,甚至有些刺骨。 双玉一个哆嗦。 感觉有什么东西罩了过来,回头一看,正是秦珏解了自己的披风给她披上。 双玉见状急忙站起,反手接过披风就给秦珏披,“我身子好的很,这点风根本不算什么,倒是你,不要让我担心了!”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责备。 秦珏早已在不知不觉中享受这样的双玉,他一眼不错的盯着她,吸取她对自己的关心,倒也老实的任她给自己披了回来。 小可爱见状冲秦珏亮出利爪,秦珏垂眸看着它,眼睛里冰冷至极,但语调却很温和,“你认识这小家伙?” 双玉笑了,“嗯,很可爱吧?!” 秦珏点点头,“是很可爱。” 小可爱毛都竖起来了,龇牙咧嘴一番,回身跑了。 “它好像不喜欢我。”秦珏说。 双玉帮他将披风系好,末了踮起脚尖在他微凉的唇落下一吻,“我喜欢你就行了。” “是吗?”秦珏顺势揽过她的腰,在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时候已经笑弯了眉眼,“有多喜欢?” 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双玉一愣,也颇为害羞,一时无语。 秦珏却不依不饶,“有没有我喜欢你那么喜欢我?” 双玉思绪很乱,全然没有留意到这话中告白的成分。 见双玉还是不说话,秦珏有些急了,手臂勒紧了些,“嗯?” “反正……”双玉低着头,“不论想害你的人是谁……我……都会帮你的。” 秦珏低头吻住她,摩挲间轻轻呢喃,“我说了我会自己解决,那是你的师父,你不必管。” 听到师父这个词,双玉的心又是一下刺痛。 第 37 章 雾霭氤氲,仙气如昨。两根巨大的白玉门柱直入云霄,通天白玉阶洁净无瑕。 站在姚华仙山大门外,双玉但觉恍如隔世,门内扫玉阶的人早换成了新入门的弟子,来来往往一派祥和安宁,好像那些暗害真的只是一场误会。 双玉一脸担忧的看向身边的秦珏,他换回白玉广袖衫,一袭白衣更衬的他长身玉立,“东君,我陪你一起去见师父。” 秦珏冲她笑了笑,“没事的,我先送玉儿回房休息,我也有些话要单独对师姐说。” 这边秦珏才刚和双玉一起踏上通天白玉阶,那边就响起了惊呼声,这呼声自然不是因为双玉。 “师叔祖您回来啦!”众仙娥们似是终于找到了蜂巢的蜜蜂一样,嗡嗡嗡的又粘了过来,虽然在仙山双玉也算顾念一二没有去挽着秦珏的手臂,但他们二人还是站的极近,行走间衣衫相贴。 仙娥们似是极看不惯,故意挤啊挤的想将双玉给挤开。双玉倒是无所谓,她早就习惯了这样的非人待遇,正准备往旁边挪一点,但见秦珏突然伸出手捞了她一把,而后把她往自己身边一带。 双玉呆愣愣的靠在了秦珏的身上。 她吓了一跳,急忙直起身子站好,倒是秦珏并没有松开揽着双玉的手。双玉疯狂给秦珏使眼色,这可是在仙山啊东君……但秦珏却置若罔闻。 “你们挤到玉儿了。”秦珏淡淡的说。 好像一声惊雷直接将众仙娥给劈晕了,她们听到了什么? 秦珏是什么人?天人!他是师尊的师弟,注定要成为仙门名士的强大存在,她们日日仰望的白月光! 双玉是什么人?恶人!她是师尊的徒弟,确定已经成为了天下第一大恶人,她们日日警惕的反骨崽! 众仙娥看看略微挣扎和面带尴尬的双玉,又看看一脸淡定手臂坚持揽着双玉的秦珏。 这……这…… 貌似还是师叔祖主动? 不可能吧! 不!绝不可能! 虽说仙门从来不禁止婚嫁,但他二人可是叔侄关系啊!况且秦珏师叔祖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动情之人。一定是她们搞错了,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众仙娥仿佛被施了法,被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而秦珏却早已带着双玉朝她房间走去了。 双玉用胳膊肘戳戳秦珏,“东君,你这是干嘛呀!” 秦珏只是神情淡淡并不言语,似是对双玉躲躲藏藏的反应特别不喜,他站在门口等双玉开了门目送她进去话也不说便转头走了。 这种时候双玉哪是能在屋里呆住的人,他们二人共同回来,那些仙娥们和其他弟子们的反应都很正常,看起来对秦珏全无敌意,仍旧如同往日一般崇拜着。看来暗害秦珏并非姚华仙山的意思。 确定秦珏已经走远双玉便溜出去转转,听听墙根儿,据她探听到的消息,苏绾在苏家遭遇血洗以后就离开了姚华仙山,她独自一人支撑苏家十分艰难,如若不是背后有姚华仙山的支持硕大的家业只怕早已被瓜分干净,之前苏府暗中支持姚华仙山,而今姚华仙山反倒成了背后的那只手,这让双玉不得不想,这最终的得利者究竟是谁? 是刘晔吗?难道真的是她?那她又为何要对秦珏不利? 而经过此事,苏绾好像变了个人一样,反正在其他仙娥嘴里是如此,她成熟懂事多了,居然彻底放弃了自己倾心了那么久的秦珏,同意与他人联姻。 “玉儿,是你吗?你回来了!”背后响起钟修明明朗的声音。 双玉心中也是一暖,这都快半年没见了,“大师兄!”双玉站直了身体看向钟修明。 钟修明快步走过来拉住双玉的胳膊,“快让师兄看看你,看来玉儿这一路过的不错,气色很好。” 那是当然啦,吃的好,喝的好,玩的好,出力少,没变成大胖子已经不错啦。 双玉心虚的笑笑,“都是秦珏师叔照顾的好。” 钟修明拽着双玉,“走,跟师兄喝一杯,把你这一路的所见所闻都跟师兄说说,半年未见,师兄很想你!” 双玉就这么被钟修明半拉半拽着朝他房间走去。 钟修明的房间双玉再熟悉不过,这敲两次门才进的规矩还是在这处立的,此时她坐在桌子旁正想着秦珏跟刘晔那的事情,钟修明端着托盘拎着酒就进来了。 双玉急忙帮忙布菜,“大师兄,你确定正午饮酒?” “嗯,今天玉儿回来了,我高兴。”说着钟修明给她倒了一杯,“玉儿不在,仙山总感觉跟以往不太一样了。” 双玉盈盈一笑,“让你清闲清闲还不乐意了。” 钟修明跟她碰了一杯酒,“你还记得那个乔正清吗?” 双玉一愣,“记得,就是上回挑战你的那个。” 钟修明犹豫再三,似是难以启齿,“她……那个应府谷……” 双玉见他这副表情了然道,“她不会纠缠你吧?” 钟修明一愣,又昂头喝了一杯,“倒也不算,就是不似中原女子,让人不知该如何……” 双玉颇为焦急,听闻这应府谷的男子的确不错,用情专一,深情款款,但女子嘛,风流成性!她咬着嘴唇,不知道该用怎样的措辞去解释,而传闻毕竟是传闻,况且人和人是不一样的,万一冤枉了乔正清毁了一桩好姻缘也不好。 “大师兄,你自幼便在仙山一向清心寡欲,这应府谷玉儿也不熟悉,不过玉儿劝你结交朋友的时候,一定要多留意,不要贸然交付全心,好吗?还有,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地方都可以告诉玉儿,虽然我在这里扫了一年的台阶,可能大师兄不觉得,但玉儿还是很厉害的。”她厚脸皮的嘿嘿笑着。 钟修明点头,而后满面疑惑的问,“玉儿对应府谷不熟悉吗?那之前要去找你的子桑罂粟你见到了吗?” “子桑罂粟?”双玉挑眉,她当然知道这个名字,应府谷双子子桑罂粟和子桑修左的大名但凡痴迷法器的应该都略知一二,“大师兄你说什么啊,他怎么可能找我,我又不认识他。”非要说,也仅仅是在大宝法器节的一面之缘罢了。 而且还不怎么愉快,真是可惜了他那张脸。 “怎么会呢?那日他把咱们仙山搅合的一塌糊涂,我这窗户都被他给拆了,口口声声我们欺负了你,要为你讨回公道,要带你走。”钟修明仔细回忆了一下,“我见他神情不似作伪,对你……似是一往情深。而且他还有一根头绳,上面有两颗红……” 话未说完房门啪的一声被毫不客气的推开,力道极大,两扇门开得太大砸在门框上,而后又咯吱咯吱的来回摆动。 秦珏脸上带着三分笑意,眼底却阴云密布,站在门口也不进来,“玉儿,我倒是你去了哪里,让我好找。” 虽然不知道是为何,但看这架势双玉也知道秦珏生气了,她急忙笑着哄哄,“小师叔,半年未见,大师兄找我聚聚呢。方才正说到这半年小师叔带我极好,把我养的白白胖胖的。“ 钟修明不明所以的看了双玉一眼,而后站起来拱手道,“师叔。” 秦珏不理他,“过来。”只是冲双玉招招手。 钟修明一愣,“现在正是午间,师叔找玉儿可是有事?”终于发觉秦珏不太对劲钟修明有些不放心起来。 虽说秦珏是刘晔的师弟,但他跟秦珏到底才见过两三次。 秦珏脸上的三分笑意也逐渐消失,眼睑半敛着似是失了耐心,“玉儿,过来。” 双玉急忙咯噔一下就从凳子上站起来,她冲钟修明笑了笑,“师兄,还有一件事现在不方便跟你说,日后我自会解释,我先去去。”说罢,径直朝秦珏走去。 钟修明却一把拉住了双玉的胳膊,他有些担忧的看着双玉,“玉儿,你……” 秦珏眸色一凛。 双玉推开钟修明的手,走到秦珏身边,“走吧,我也想知道谈的怎么样了。” 见似乎真的是有事,钟修明也放下心来。 双玉随秦珏缓步而行,一路无言,双玉安耐不住主动开口,“东君,怎么了嘛。” “怎么,不叫我小师叔了?”秦珏反问。 双玉盈盈一笑,看四下无人,伸手揽住秦珏的胳膊,“你本来就是我的小师叔嘛,也是我的东君,我的心上人~” 秦珏脸上缓和稍许。 “那个……跟师父谈的怎样了?”双玉问。 “似是真的有些误会。”秦珏说。 “怎么了?什么误会?解释清楚了吗?”双玉问。 秦珏垂眸看着她,突然低头在她唇上啄了一下,双玉一惊,急忙又四下看看,秦珏非常不喜她这犹如惊弓之鸟的反应,“怎么,既然已经成了天下至恶,又何必在意他人眼光?” 双玉心知自己的反应有多伤人,这一路走来,她已经百分之百了解了秦珏的细腻敏感,加之他有伤在身,定是更加不开心了。 想到此处,双玉鼓起勇气环住秦珏的脖颈,踮起脚尖吻住了他的唇。 深秋的冷风吹动二人的衣袂,秦珏深情的回吻着她,揽着她腰肢的双臂似是要将她按进自己的身体里。 似是唯有这样的亲昵,才能稍微消解掉方才钟修明的话带给他的不安和不悦。 双玉轻声的呢喃亦是被秦珏吞入腹中,她说:“我只是在意他人看你的眼光……” 铃铛和鸣 池子里咕噜噜的响着水声,夕阳的倒影映照在水中五光十色,古朴精致的宅院笼罩在淡雅的光线中,一袭纯白色丝绸浴衣的子桑罂粟正端着鱼食若有所思的喂鲤鱼,他的长发还没有干透,那根头绳便被他绑在手腕上,两颗红豆珠来回摆动。 鱼食被洒进池水里,鲤鱼们兴奋的聚集在一起,噗通一跃,激起极小的水花。 “粟儿。”身后传来子桑修左的声音,侍从上前接过子桑修左手里的法器和黑色罩衫。 两个金雕玉琢的璧人儿就这么站在池子上的木质回廊里,“你回来了。”子桑罂粟说。 晚霞拢了他们一身。 子桑修左脸上的图腾红色更浓,她眸中带笑,“听说你不愿意用药?” “我为什么要用药?”子桑罂粟反问,同时不耐的将盒子里的鱼食全部倒入池水中,鲤鱼们呼啦一下挤到一堆,疯狂的分食着,“我又没病。”说着,子桑罂粟回头进屋。 子桑修左倒是习惯了弟弟的坏脾气,就这么在后头跟着,“粟儿,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昏迷期间发生了什么吗?好好用药,慢慢就会想起来的。” 子桑罂粟推开房门,那碗药仍旧好好的放在桌子上,已经凉了。 子桑修左上前端起药递到子桑罂粟面前,“喝下去。” 子桑罂粟蹙眉,“你不是说人已经死了吗?记起来又有什么用?” 子桑修左一愣。 子桑罂粟一双凤眸紧盯着子桑修左的眼睛,“姐姐,你究竟骗了我多少?” “你这是什么意思?”子桑修左语调一冷。 子桑罂粟拿出一枚铃铛,这是一个非常特别的头饰,鲜少有女子会以铃铛为坠。漂亮古朴的铜制镂空铃铛,中间有一颗仿制成红豆模样的珠子,摇晃起来声音清脆但是很轻,既可爱又不会打扰到别人。 这枚铃铛是子桑罂粟在大宝法器节上捡到的,虽然他没亲眼见到铃铛的主人,但他一闭上眼睛,脑海里都是那个女子的模样。也为有她,能佩戴这种样式的法器。他起初只觉得这铃铛跟自己的心有特别的反应,直至今日才确定。 见子桑罂粟突然拿出这颗铃铛子桑修左微微一惊,但面上却笑了起来,“我当是掉在了哪里,原来是被你捡了。”说着就要伸手去拿。 子桑罂粟却一个转身避开了,“你说这是你的?” “是的,大宝法器节我也在场你忘了吗?”子桑修左说。 子桑罂粟眸色一凛,“你又撒谎!这里面的珠子,是以我的心头血炼化而成,怎么会是你的铃铛!” 子桑修左收起了笑容不再言语。 子桑罂粟抚摸着自己眼尾的朱砂痣,那是他亲自炼化的朱砂结,如果不是为了挚爱之人,他绝不会这么做。当他从昏迷中清醒,第一次照镜子就发现了这个,可子桑修左却告诉他,他爱的人已经死了。他因为伤心过度陷入昏迷,醒来之后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本来已经信了,直至他在大宝法器节捡到这枚铃铛,这铃铛分明是和朱砂结一同炼化,甚至是从一个炉子里出来的,只不过朱砂结用的是女子的心头血,而这铃铛用的是自己的。 他想起来了! 那日在大宝法器节,他为何会突然特别烦躁的撩开帘子。 正是因为他听到了铃铛的声音! 跟自己心脏和鸣的声音! “把药喝了。”子桑修左冷冷的说,声音里全是不容置疑,“粟儿,我是你姐姐,即便嫉妒你,我也不会害你。” “我是被……她是不是跟别人走了?”子桑罂粟突然语气淡淡的问,脑海里总是浮现出大宝法器节那天,那个即飒爽又娇俏的女子,以及与她相拥的人。 那分明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人。 那么刺眼,令人恶心。 “不是。”子桑修左坚定的说,“她死了,死在你面前,我们都看到了。” 子桑罂粟后退两步,“把我的法器还给我。” “你觉得可能吗?粟儿,我暂时不会让你离开这里,如果你肯乖乖听话,我也不用每天让你吃药。” 子桑修左自幼便被当做少谷主培养,领兵打仗那更是家常便饭,即便没有法器,拳脚功夫也是一顶一的高手,虽然没有灵海和气海,但却练就了内劲。 子桑修左狠狠的捏住子桑罂粟的下巴,因为持续服药,子桑罂粟虚弱的像个孩子,“把药给我喝了!”她一向不是个有耐心的人,居然就这样硬生生将药给灌了下去。 没一会儿,子桑罂粟就开始迷迷糊糊,老老实实的坐在凳子上,对着铜镜发呆。 子桑修左一把扯下他手里的铃铛,还打算一并拿走他系在手腕上的头绳,但他系的很紧,将自己的手腕都勒红了,像是生怕会掉了的样子,终究还是不忍心,子桑修左只是拿着铃铛退出房门。 她知道这个铃铛,也记得子桑罂粟当时的幸福和期待…… 那一日,子桑修左的伤刚好了一些,便顶着一张惨白的脸去练功房练武,子桑罂粟推门进来的时候,她正在擦拭一把长刀。 他手里捧着朱砂花王,看起来开心极了,本就俊美的脸蛋又添了几抹暧昧的颜色。 一抬眼就看到子桑修左,子桑罂粟愣了一下,第一反应就是把朱砂花王藏到身后去。 子桑修左一声冷笑,“怎么?见我还活着很意外?” 她白皙的皮肤底层已经隐约可见一些浅色的图样,为了保她的命,谷主费尽心血。 子桑修左三两步朝着子桑罂粟走过去,绕到他身后看着那朵朱砂花王,她低垂着眼眸,默然稍许,“她为你夺的?” 子桑罂粟见状略微有些尴尬,干脆也不藏了,大大方方的拿着朱砂花王往里走,他是来挑选宿主的,要用什么来炼制朱砂结呢。 “就用朱砂花瓣吧。”子桑修左却突然说,“用普通兵器或者饰品如果她后悔了,总可以想办法扔掉,但如果用朱砂花瓣炼制,而后想办法植入体内,粟儿……她一辈子都跑不掉了。” 子桑罂粟的脚步顿住,回过头来看子桑修左。 子桑修左露出一个惨白的笑容,“怎么,你以为你接收了我的一切,我会恨透了你?” 子桑罂粟垂下眼眸,“对不起。” “哈哈哈,对不起?”说话间子桑修左剧烈的咳嗽起来,美丽的脸蛋惨白如纸,唇角渗出鲜血。硬生生的去闯阵,她几乎死在里头,可待她终于成功出阵以后,一切却都变了,母亲欺骗了她,原来那所谓的机会,也只不过是拖延时间的办法,他们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给她一个哪怕尝试一次的机会,她的心意,注定为世人所不容!“我有一个条件,作为我给你这个建议的交换,成品出来后我要亲自查验。” 子桑罂粟抬眸看着她。 子桑修左甩袖离去,“毕竟这东西没做好的话,是会死人的。” 她知道子桑罂粟费了很多的心思,熬了很多个夜晚,自取心头血的时候还差点没了命。然而制作朱砂结只需要女子的心头血即可,子桑修左并不知道他取血的用意。 直至法器出炉那天,除了一小盒红色膏状法器,居然还有一颗漂亮的铃铛。 当她看到铃铛内的珠子她便懂了。 子桑罂粟双手捧着铃铛,像是捧着自己的整颗心,他说:“姐姐,这叫和鸣。” 琴瑟和鸣,这是能跟子桑罂粟心跳共振的法器,在一定范围内,子桑罂粟能感知到所携带之人的所在。他没有灵力也没有气力,无法通过灵力和气力去感知双玉,只能用这种方法,令自己的心脏与这铃铛和鸣。 这无异于将自己的命坠在双玉的一个头饰上。 这是他的小心思,他并没有告诉双玉,只将和鸣当做一个普通饰品赠与她,反正这铜质地特殊非一般人可以摧毁,但倘若是秦珏就不一定了。 真是傻瓜,偷偷放一个和鸣在双玉身上,因为自尊心又要向双玉隐瞒这件事,如果被有心之人发现了,只要毁掉和鸣,就可以在双玉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杀了他。况且那丫头也不是个爱佩戴饰品的人,如此心血,却经常被她装在盒子里,如今倒好,干脆丢了。 虽然已经没有了记忆,但捡到和鸣的时候他应该也是心碎的。 子桑修左缓缓晃动和鸣,仔细一瞧,铜内部刻着一个“粟”字,正如她的法器也会刻“左”字一样。 其实,有点羡慕吧?能有这么一个机会,将自己的心,戴在倾心之人的身上。 那么他,已经见过双玉了吗? 房间内,子桑罂粟目光涣散,他墨发披散在腰后,浴袍松松垮垮略显慵懒,衬的整个人越发像个美玉雕琢而成的假人。他直愣愣的盯着铜镜,却不是在看自己,而是在看眼尾的朱砂痣。 过了一会儿,他又垂下头,盯着手腕上的发绳发呆,抬起手摇晃一下,那两颗红豆来回摆动,子桑罂粟就这样一眼不错的看着。 铜制倒装玲珑球内的香薰还在燃着,双玉一个鲤鱼打挺直接从榻上坐起,正在书写什么的秦珏抬眸望去,“玉儿,怎么了?” 双玉擦了把额间的汗珠,她本只是想来秦珏房里陪他玩一会儿,可能因为旅途劳累,一不留神居然睡着了。 “小师叔,我的铃铛呢?”双玉突然抓抓自己的头,现在想来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见到那颗铃铛了,是什么时候丢的呢? 秦珏微垂着眼眸继续书写着,“不过一普通饰品,你若是喜欢,下回我再给你买。” 他当然知道铃铛去哪儿了,上回他虽然帮双玉很“认真”的佩戴在发尾,但在大宝法器节挤来挤去,掉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而这言语间的模棱两可,令双玉误以为这铃铛真的是某次由秦珏购置。 “不必了,我也就是随口一问。” 深秋的夜总是透着骨子阴冷的寒凉,令仍旧沉浸在夏日炎炎的明媚中的人们,颇有些猝不及防。那股阴冷,不知何时何处,慢慢攀附上来,层层递进,浸入心脾…… 神志丧失 既然已经回到姚华仙山,一直赖在秦珏房内便不像是那么回事,虽然双玉自己没什么,但她还是比较顾忌秦珏的名声。常言道,越是自己缺少什么,就越是渴望什么。她因为常年臭名昭著,难免对一些“仙门名士”十分羡慕。 眼瞧着秦珏在试炼大会因为一招而名声鹊起,又因很可能是继刘烨之后的师尊人选,而备受瞩目。 虽然秦珏表现的很淡,但在双玉看来这真是不可多得的机会,她不希望自己的身份影响到秦珏。 不过话说回来,她真没想到向来清冷端雅的小师叔居然还挺粘人,她可是好不容易才说服秦珏同意自己回房歇息的。 双玉一脚推开门,哼着小曲背着手,得意洋洋的往屋里走,刚进屋就闪过一个白色身影,双玉一惊,刚想掐诀却看清了来人的脸。 “大师兄?!” 钟修明看起来不太好,姚华仙山的弟子向来都是比较注重仪表的,现下他额发都有些乱了。 “师妹。”他气喘吁吁,像是刚经历过一场恶斗,他鲜少称呼自己为师妹,这一定是慌神了,“师父出事了!” 双玉只觉得心脏一紧,之后便在懵怔中被钟修明带到了启明台,启明台正是悬空于姚华仙山之上的巨大岩石,而刘晔的居所正在此处。 “葫芦准备好了吗?”钟修明问。 双玉点点头,“就我们两个可以吗?确定不要叫小师叔?” “不,我只信任你,这件事无论如何不能传出去,否则天下仙门定要乱了。” 双玉给了钟修明一个坚定的眼神,钟修明一手持剑一手慢慢打开房门。 房间内萦绕着淡雅的香薰味,案几上摊开着宣纸,显然刘晔之前正在临摹仙门祖师的书法作品,烛火摇曳,忽明忽暗,双玉心底紧张,努力感知周围动向。她忍不住又朝宣纸看了一眼,前头几列文字苍劲有力,笔法娴熟内敛,笔锋却又如剑刃,的确似刘晔本人的性格,但到后头……却越发潦草直至变成胡写乱画,显然临摹之人已经失了心智! 双玉眸中流露出苦涩,钟修明轻手轻脚的关上门,二人一动不动,夜色已深,门缝中吹入的寒凉令二人打了个寒颤。 “小心!”钟修明一声惊呼一把推开双玉,“唔!”而他自己却狠狠的受了一掌! “师父!” 眼前之人一袭上阶黑白八卦袍,披头散发,气力四散,听闻双玉的声音蓦的回过头。 那是一双纯白的,没有黑眼珠的可怖眼睛! 双玉一时看呆了,刘晔听到双玉动向,又是一掌朝着双玉袭来! “玉儿!快躲开!” 钟修明的喊声提醒了双玉,双玉轻轻一跃便躲开了刘晔的袭击,她不敢再轻易说话,而钟修明却再次成为了袭击目标。 双玉立马掐了一个御将钟修明保护起来,刘晔道法高强气力高深,居然硬生生的将双玉的御给震碎了!也怪那碧玉葫芦内的灵力不够。 虽然御被震碎,但却为钟修明争取到了足够的反应时间,他喊道,“我吸引师父,你布阵,要快些将师父锁起来再求得治疗办法!” 钟修明先前将乾坤锁给了她,乾坤罩乾坤锁都极其克制气力修习者,只要被乾坤锁束缚,那就跟被锁灵链束缚的双玉没两样了,一想到要用这玩意儿对付刘晔,双玉心里还是挺难受的。说来也巧,当初为她戴上锁灵链的正是刘晔。 现如今,却反过来了。 “七星锁魂阵,束!” 由于不能被其他人发现,催动阵法的时候必须刻意减少灵力,这样阵法效果便会非常一般。不过刘晔心智已经丧失,根本不会使用自己的能力,只是凭借本能乱来一通,完全不复平日的战斗力。就这么一个阵法,虽然不能完全束缚刘晔,但却令她安静下来,蹲在地上,就这么瞅着光束,也不知她那白眼能不能看得到光。 双玉和钟修明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双玉将乾坤锁的一端丢给钟修明,二人就这么一拉,听到响动刘晔本能的站起,二人趁此机会围绕着她跑动起来,用乾坤锁将她绑住! 刘晔开始挣扎,乾坤锁发出滋滋滋的电流声,双玉知道这有多疼,不忍的别开头去。 “好了,玉儿。” 双玉回过头但见刘晔已经晕过去,钟修明正扶着她。 那乾坤锁也已经变成一根项链戴在刘晔脖颈上。她这么闭着眼睛安静的躺着,倒真像是睡着了似的。 “现在该怎么办?”双玉问。 钟修明将刘晔抱起放在榻上,“先用结界从内部封印此处,令任何人不得出入,而后告知仙山弟子,因为历劫在即,师尊闭关修炼。” “现下也只能如此了。”双玉低垂着眼眸,看不清她眼底的情绪。 秦珏房内,牧伸正躬身禀告着什么。 而秦珏则一手支着额头,倚靠在外榻上,另一手把玩着一根红色玉笛,黑色的流苏在夜间散发着凛冽的寒光,彰显着这玉笛特别尊贵的身份。 “钟修明这个人早晚是要除掉的,但不是现在。”秦珏眼睑半敛着,而今身着浴衣,显得颇为慵懒,“我为他设计了特别的用途,很合适……”说话间轻轻笑了起来,平日温润的眼眸里全是阴狠毒辣,“必然称得上死得其所。” “那便只令他被缠在苏府,远离双玉姑娘。”牧伸恭敬道。 一听到双玉的名字秦珏眼底一暖,那凉薄的唇也稍稍一勾,不自觉的就露出些许温柔笑意。 “明日我便启程,你和牧城留下来保护玉儿。”秦珏道。 “是,公子。” 牧伸倒退出了秦珏房门,又再次隐匿起来。牧城接应到牧伸后,担忧的叹息,“那句芒可是东方春神,公子虽然也非凡人,但他现在毕竟还用着肉身,强行去斩杀句芒实在不妥!若是有个什么差池,我们这些年的布置都将毁于一旦!” 牧伸摇摇头,“那又有什么办法,那日来临之时是必用双玉姑娘的,如果能有句芒在侧,必可保住双玉姑娘性命。” “公子真是疯了,被一个女人迷成这样!”牧城不满道。 牧伸急忙去捂住他的嘴巴,“你闭嘴,我看疯了的是你吧!” “我只是为我们公子不值!”牧城越说越气,越说越激动,“那双玉虽然漂亮,也惯会哄人,甜言蜜语张口就来,但紫书姑娘也不错啊,重要的是对公子忠心耿耿,如今留在那处一心为公子打点,日日身处险境,这样的人才配得上我们公子!” 想到紫书牧伸也是一愣,她的确人美心细,对秦珏也是一心一意,“但她跟我们一样,都仅仅是公子的家仆。”牧伸拔出剑来指着牧城,“牧城,别怪哥哥没有提醒你,家仆就要有家仆的样子,你要始终知道自己的意义和使命,至于其他事情,轮不到你来管。同样,紫书姑娘作为公子的家仆,在公子没有表明心意的情况下,也不应该生出其他心思。否则公子定会不喜。” 牧城见一直护着自己的哥哥居然一脸严肃的用剑指着自己,当即黑了脸,“那双玉呢?她又算什么?她为公子做过什么?她拿什么跟紫书姑娘比?” “她不必做什么。”牧伸回忆了下方才的场景,“公子听到她的名字就会开心,还不够吗?” 牧城一愣,一时间话都梗在喉咙里。 心中着实抑郁难解,顿了一会儿,压低声音恨恨道,“可她喜欢着旁人!” 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打在牧城脸上。 “双玉姑娘一直倾慕公子,也只能是公子。” 牧城被打蒙了,半边脸高高肿起。 “哥哥不希望你死。” 牧城还是不服气的别开脸去,看着别处。 牧伸叹了口气收了剑,“牧城,我们跟着公子多久了?” “六十年整。”牧城答。 “六十年来,自打有记忆起,那你可曾见过公子如此关心一人?” “未曾。” “你可曾见过公子如此衣食住行事必躬亲的伺候一人?” “未曾。” “你可曾见过公子那么开心?” 牧城默然良久。“……未曾。” 牧伸道,“我们所图大业,也不过是为公子开心罢了,如今区区一个女子就可以达到目的,你又为何非要舍本逐末呢?” 听到此话,牧城似是有所顿悟,但心里多少仍旧不太服气。总觉得让事态这样发展下去早晚有一天会失去控制。其实他并非讨厌双玉,只是他原本琢磨着,公子也是一时新鲜劲儿,暂时令子桑修左使点手段,让双玉留在公子身边,等新鲜劲儿过了,也就算了。但公子却越发沉迷其中,眼见着一天比一天情深,若是双玉一心一意待公子还好,那女子别的不说,对自己喜欢的人倒真是掏心掏肺,小心翼翼的护着,哄着。可却又偏偏不是! 他们从应府谷回来的探子倒真是带回一些消息,只可惜那内容对公子而言太过残忍,那子桑修左又是子桑罂粟的孪生姐姐,实在不可不防。 牧城深深的叹了一口气,英气的眉眼里尽是愁色,“我只是怕。” 牧伸道,“我也怕,但如今也没更好的办法了,唯有万事小心,待时机成熟先除掉子桑罂粟。” 牧城点点头,“可子桑修左那怎么办?” 牧伸冷笑一下,“所以我说待时机成熟。” 牧城了然。 可靠的她 万里飘雪,千里冰封,银装素裹的姚华仙山在正午阳光的照射下,白的有些晃眼。 低阶弟子们挥舞扫帚扫着雪,偶尔偷偷抬头向启明台上望去,师尊刘晔仍旧在闭关,秦珏和钟修明又都不在,而今这仙山辈分最高的人居然成了大恶人双玉! 但见她正立于启明台上,手持着一份信笺。 她一袭青白衣衫,腰间用一根朴素的白色宽带系紧,发上别着一根青玉簪,外面披着一件纯白狐裘大氅,那毛又纯又软,看着就非凡品。大氅领口处收紧,用系带仔细系起来,风吹动领口的白色绒毛,轻抚她的脸,使得她整个人看起来有一种洗尽铅华的美。但她的一双眼睛却越发沉静内敛,令人不敢小觑。 像姚华仙山这种仙门第一山,平日里没少会接香客的求助,这些事情一般都有钟修明处理,他会根据子弟们的实力来分派任务,稍微有些难度的,便会亲自出马。而今钟修明不在,这事儿自然就落到了双玉头上。 起初大家非常不服气,她原本就只是师尊的挂名徒弟罢了,昔日在仙山也不过一扫地的,又怎能肩负起这样的责任?! 奈何正如外界所传,姚华仙山青黄不接的情况非常严重,一时间除了双玉,竟当真没有其他可用之人! 她最初接手之时,先从最简单的任务起,慢慢分配,一开始弟子们并不配合,却又无奈要守住天山的名声,不得不应付了事。但逐渐发现双玉安排妥当,定是背地里下了不少功夫。且稍微困难点的任务双玉居然会偷偷尾随,暗中保护。这还是有弟子某次意外遇险被双玉所救才得知的。 慢慢的,这些事迹也就传开了,双玉在新进弟子心中的形象也就变得复杂起来,有血有肉还会关怀弟子的大恶人,那还是真正的恶人吗? 这一回双玉看着手中信笺,眉头紧锁。 师父闭关,小师叔大师兄未归,可这茯郡之事看起来极为棘手,如今仙山弟子绝不可能自己解决。可她又偏偏带着锁灵链。 这可是仙山最大的香客齐王送来的信笺,他们必须出人解决这件事。 双玉轻轻抚摸着狐裘大氅的绒毛,这是出门在外的秦珏命人送回的,进了十二月,天的确凉了。 双玉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有个人时时刻刻惦记着自己,心里的确甜滋滋的。这么想着眉眼间的愁色也逐渐褪去。 “素心。”双玉掐了个传音诀,“你随素贞、赵靖二人一同前来山前殿见我。” 言毕,双玉轻轻一跃,身姿飘逸潇洒的下了启明台,拢了拢身上价值不菲的狐裘大氅,慢慢朝山前殿走去。 素心、素贞、赵靖三人是她从众弟子中选拔而出的天资聪颖的三位,之前无论是派发的任务,还是普通的宴客,他们都做的很好。而今姚华仙山急缺人才,她想给这三人历练的机会,每次自己亲自出任务都会带着他们。 果然没一会儿,这三人便穿戴整齐,端端正正的站在了山前殿中。 双玉正坐在主位的椅子里饮茶,那大氅已经脱了挂在一旁,“你们来了。” “是的,师叔。”素心道。 双玉将信笺递给素心,“传阅一下。” 素心等三人一一看过,一时间眉头紧锁。 这茯郡乃是声色歌舞之地,众多世家子弟甚至兴起在茯郡圈养外室,而今兵荒马乱,饿殍遍地,天下间怨气横生,孤魂野鬼无数。可偏偏那些世家大族还不知收敛,终日留恋在茯郡的歌舞升平之中,流水宴席时常一摆就是七日,席间酒菜肉食更是享用不尽,纷纷丢弃。 真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番景象,这番不公,不形成夺命怨鬼可算怪了。 而今皇亲国戚丢了命,齐王亲自发来信笺希望姚华仙山出面摆平此事,他们又不得不管。 “哼!”赵靖一声冷哼,他气质与钟修明有几分相似,只不过眉宇间多了几分侠义,有几分江湖味儿,“要我说,这怨鬼干的好,那国舅爷干的破事儿还少吗?” 素贞比较内向,寡言少语,她赞同的看了赵靖一眼,便低下了头。 倒是素心眉头一蹙,“赵靖,你既然已经成为姚华仙山的弟子,又得师叔赏识提拔受到重用,而今也算小有名气。现下你一言一行都代表仙山,切不可如以往那般肆意妄为。” 赵靖心下不服,但也知道素心说的对,只是哼哼两声便不再言语。 双玉将手中的杯子放下,一脸严肃的看着这三人,“此次前往必定凶险万分,有可能有去无回,你三人可愿与我同往?” 素心上前一步拱手道,“师叔,您锁灵链尚未得解,既然此次任务如此危险,不如就令我三人前往。” 赵靖跟着点头,“说到底不过就是一群怨鬼,虽然厉害,但也不是没有办法,我三人前几天才解决一只,师叔尽管放心留守仙山便是。” 双玉的视线在三人脸上扫过,心中一暖,但面上却不敢表露,只是尽力做出一副不耐烦的模样,“我只是问你们三人是否愿意与我同往,回答便是,不必废话。” 三人一愣,纷纷拱手道,“为姚华仙山出力,为万民除妖魔,虽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好,那走吧。” “现在?”素心疑惑道。 但见双玉走到衣架旁拿下那狐裘大氅轻手轻脚的披上,而后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符箓。这是她平日里利用碧玉葫芦来写的,既然锁灵链摘不掉,而今她又不缺钱,那么就多买一些符箓,平时辛苦点,慢慢写一点积攒一下,关键时刻可以用符箓作战。 双玉冲三人眨眨眼,“来来,到师叔身边来。” 三位弟子乖顺的站到双玉身边符箓施法范围内。 双玉摸了摸他们的衣裳,“有点单薄啊,不过没事,茯郡热闹繁华的很,咱们到那买!”说着将符箓一丢,瞬间一个金色移行法阵出现在四人脚下,仅仅一瞬间四人便消失在阵法中。但双玉早有安排,阵法并未立即消失,而是等了会儿,待牧城和牧伸进入之后,阵法才携带他们一同隐匿。 毕竟倘若不令牧城和牧伸跟着,秦珏知道了铁定会大发雷霆,到时候倒霉的还是他们二人。双玉最受不了无辜害人受累,之前已经够对不起他们了,日后一定要小心。 下一刻,四人已经出现在龙跃客栈旁静谧的弄堂里。 这么短的时间便移位这么远的距离,三位弟子稍微有些不适应,站在那怔忪着。而双玉则看着客栈蹙起眉头,“怎么来这了?”她分明心中所想的不是这家客栈,也不知为何偏偏就来了这。想来是她潜意识认为在茯郡此处对她而言是极特殊之处,才会在不知不觉中改变了指令。 那么究竟是特殊在哪儿呢? 双玉不好意思的看看三位弟子,“咳,天冷,先令你们住店,我去给你们买衣裳。” 赵靖率先回过神,大咧咧一笑,“没关系的师叔,我们都是修习气力的,这点冷根本感觉不到。” 素心道,“是啊,还是先查探清楚国舅府中怨鬼聚集的情况比较好。” 素贞担心双玉心底会不好意思,“我们真的不冷,穿的太多反而会影响剑术的发挥。” 气力修习者的确不像灵力修习者那样□□脆弱,怕冷怕热,双玉一想也是,若是他们也跟自己一样披个大氅,那的确伸展不开。 双玉点点头,“那衣裳就不买了,但饭总是要吃的。” 赵靖一愣,“师叔真不必太顾念我们。” 双玉眉头一挑不悦的瞪了眼赵靖,“并非照顾你们,可倘若不来吃吃玩玩,我那么着急过来干嘛?大中午的去哪里看怨鬼?” 三位弟子一愣,“师叔那么着急动用符箓位移前来莫非……” “对啊,就是来吃喝玩乐的啊。”双玉一脸坦荡,丝毫没有脸红。 说罢,已经率先迈步进了客栈。 小二见四位贵客光临,急忙热情招待,双玉在大厅落座,听小二报着菜名兴致勃勃的点了许多。 双玉扫视一眼,“你们这生意不怎么样啊?” 传闻中的人头攒动,热闹非凡呢?这客栈看起来门脸不错,想必也是茯郡数一数二的,如今门可罗雀,一副即将倒闭的样子。 小二尴尬的弓腰笑着,“姑娘您有所不知,最近吧,出了点事,不过与我们客栈无关,是那咳咳……小的不敢说的地儿,总之现在那些贵公子都不太敢吃喝玩乐了,咱们这生意自然也就不比往日。不过姑娘您不必担心,咱们客栈请了高人保护。”说着小二神秘莫测的指了指二楼,“厉害的很呢,您只要在客栈住下,我们自会保护您的安全。” 高人? 双玉瞥了眼二楼,还有比她还高的人? 心下立刻就有几分想砸了人家的场子。非要比那所谓的“高”人高过一头不可。 “本大小姐我照顾照顾你家生意,好酒好菜不管我点没点的,尽管给我端上来。”说着,用手指了指隔壁的桌子,“把那桌子给我拉过来拼一起,饭菜务必给我摆满,不够丰盛我要你们好看!” 小二赔笑道,“姑娘,可你们总共就四个人,还有三位是姑娘,怕是……吃不完吧。” 双玉桀骜一笑,“谁说本大小姐要吃完,我只是想尝一尝,剩下的饭菜你不会拿去喂狗?” 三位弟子面面相觑,乖顺的坐好等待师叔安排。 龙悦客栈又逢君 丰盛的饭菜一道道端上桌来,很快两张大桌就放不下了,需要叠放在一起。一楼大厅用饭的人本就只有寥寥几位,此时更是用一种古怪的目光偷看双玉。而今战事频发,三国之间互相切断了商贸往来导致物价飞涨,这些饭菜可不便宜。 “吃吧,别干看着。”双玉率先夹起一块红烧肉,咬了一口,蹙蹙眉,像是不甚满意。 其他三位弟子忙安静用饭,就这么在众人的偷瞄中吃了一会儿,双玉突然将筷子往桌子上一拍!小二急忙弓着腰陪着笑前来。 双玉眉毛一挑,颇有些找事儿的意思,“这都什么玩意儿,就这,也敢给本大小姐上?” “这……”小二微微一愣,他们家厨子可是整个茯郡最好的,“敢问姑娘是哪里不满意?” 双玉哼了一声,“哪哪儿都不满意!你,去让厨房给我来一盘掌中宝!” 这可太为难小二了,而今普通百姓家连鸡都吃不上,他们这是有名的贵人酒楼,这才能有些肉食,而这位大小姐居然要吃掌中宝,那得多少只鸡才够一盘菜啊。 “姑娘,您有所不知,今夕不比往日,一时间想弄一盘掌中宝不容易。啊……这……” 小二话音未落,双玉啪的掏出一锭金子往桌子上一砸,“别给本大小姐废话,我不管你有多难,我只要吃掌中宝。如果不给我弄来,小心我砸了你的酒楼!”说着还冲其他三位弟子眨眨眼。 而三位一向明月清风的弟子们早已羞红了脸,赵靖勉强梗着脖子将剑出鞘三分给自家师叔涨点气势,小二但见寒光一闪吓得浑身哆嗦,“是,是,小的这就去办,只是那鸡……” 双玉手一挥,“别管鸡了,我只要掌中宝,鸡肉你不会拿去喂狗?” 客栈二层房门打开,但见一袭素衣的白胡子老道人手持拂尘缓缓而下,双玉用眼角的余光扫去,这么看着还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思,也难怪能忽悠到客栈老板了。可他全身无法器,灵力极其微弱,无气力,就这?还高人?果然又是一个打着仙门旗号招摇撞骗混吃混喝的骗子。 老道撩起素白道袍就在双玉隔壁桌落座,小二见状赶紧的端上一小碟羊肉,一小碟青菜,一壶酒,一碗白米饭,“道长,您请慢用。”万分恭敬的说。 老道颇为高冷的嗯了一声。 双玉等人百无聊赖的等着,直到那老道快吃完饭了,掌中宝才迟迟端上来。 双玉瞅了眼盘子里薄薄的一层,用筷子随便戳了几下,夹起一颗尝了尝,呸一口就给吐了。一旁的小二看在眼里,心疼的直皱眉头。 “我说,你们是不是看不起本大小姐?”双玉继续找事儿。 小二额间冒出细细汗珠,“这,这小的怎么敢啊,小的有哪里做的不好,还请姑娘明示。” 双玉用手一挥,直接将桌子上的盘子打掉,但意料之外的是,这些飞出去的盘子居然悬浮在空中没有坠落。 “这位姑娘火气不小啊。”隔壁老道淡淡的说。 双玉蹙眉,“臭道士,我劝你少管闲事!” 双玉没想到这老道居然还会隔空置物,那些被她挥出去的盘子,又老老实实的回到了桌面上。 只不过老道施法的时候,她并没有看到灵力的迸发,亦是没有发现有任何法器,这真是太奇怪了。 “臭道士?”老道挑了个高音儿,眼尾扫了下三位弟子,三位弟子立马心虚的避开目光。 他们可不也是臭道士么? “看来今日老夫非得教训教训姑娘了。”说着手往桌子上一拍,周围顿时变成了慢动作,紧接着老道朝双玉走来,刚想拽起她的手打手心就被双玉一个灵巧的后跳躲开,“你?”老道一愣,没想到还能有人在他的阵法里有那么快的速度。 双玉桀骜一笑,面子上虽然硬撑,但心下却已经骇然。 幸亏她有先知之眼,开启之后同样可以不受延缓时间的限制,保持自身灵巧。不过符箓何其宝贵,现下她已经不想再战。 “臭道士,你想耍流氓?”双玉手护在自己胸口一脸惊恐的喊道。 周围阵法晃动,所有人都恢复了正常。老道显然没料到剧情的发展,本以为是正常斗法,怎料这姑娘突然耍起了无赖,“你休要胡言乱语!” “我怎么胡言乱语了,你方才拽我手想干嘛?你别敢做不敢认!” “你!”老道气的脸颊抖了抖,手指着双玉,“岂有此理!” 客栈内本就没几个客人,而今这处动静那么大,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老道和双玉身上,这老道哪里遭遇过此等事情,气的手都哆嗦,“简直不可理喻!” “哼!真是晦气!”双玉一摆手,又丢出一锭银子在桌子上,而后冲三位弟子使了个眼色,自顾自的上楼。 小二急忙跟上去为几位贵客布置房间,而那老道显然气的不轻,一手扶额,怒气冲冲的目送着双玉。 “敢问姑娘需要几间房啊?”小二弓着腰问。 双玉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你是瞎还是不会数数?四个人当然是四……”话未说完双玉愣在了二楼的走道里。 那人一袭红色锦袍,乌发高高竖起马尾,那坠着两颗红豆珠子的头绳相对于他一身的极品法器而言显得颇为寒酸,漂亮的凤眸里全是冷漠孤傲,看起来极难相处,眼尾的泪痣像是一滴血…… 双玉一时间迈不动脚,其余四人疑惑的看着她。 而那少年郎则冷着一张俊脸若无其事的与她擦肩而过,她鼻尖嗅到一股淡淡的朱砂花香。 回过神来双玉便也觉得自己好笑,刚想继续走,便听身后传来一个如清风过耳的声音,“你若是再敢吵到我睡觉,老子就给你好看!” 嗯……只是内容不怎么样。 双玉回过头,见那少年郎脚步未停,此时已经快步走到一楼大厅,正迈步出去了。 双玉一时气急,指着他离开的方向,“他,他说什么?!” 素心素贞不言语,赵靖道,“他……他说要给你好看。” “岂有此理!”双玉手一挥,“简直不可理喻!” 众人面面相觑,一楼老道又是气的一哆嗦。 进了房间,双玉摆弄着碳火,她已经令弟子们在周围街道设下阵法,但凡有邪物靠进便可以第一时间感知到。碳火噼里啪啦的燃着,烤的双玉的脸烫烫的。 “双玉姑娘。”牧伸从窗户翻入。 “有什么事吗?”双玉问。 牧伸牧城虽然随身保护,但没什么特别的事并不会露面。 牧伸笑了笑,“并无大事,只不过公子遣人送给姑娘的礼物到了。”说着掏出一个红木首饰盒双手奉上。 双玉接过盒子拧开锁,微微开启,顿时柔和的紫光投射而出,把双玉白皙的脸蛋都照成了紫色。 但见盒子里躺着一根紫翠簪,紫翠浑圆剔透色泽亮丽饱满,像是能滴出水一样。紫翠被一些仿真花瓣包围,装饰成了花蕊模样,简单又用心,朴实又璀璨。 双玉脸上露出笑容,这可比碧玉葫芦高出一阶!正是她所需之物! 牧伸见双玉喜欢便也觉得公子的苦心没有白费,“双玉姑娘,这种品质的法器可遇而不可求,公子这一路险象环生,还能有心为姑娘寻觅此物,可真是时时刻刻将姑娘捧在心尖儿上。” 双玉只觉得自己脸颊更热了,忙咳嗽一声缓解一下,“东君他什么时候能回来?”算算日子,已经走了一个多月了,当初可是说好了的,下山一定要带着她。 牧伸一愣,叹了口气,一脸担忧的说:“只希望我家公子能够平平安安回到仙山。” 一听此话双玉有些急了,“怎么?” “没怎么,只是双玉姑娘万万莫要负了我家公子的深情才是。”说罢,未等双玉继续追问,牧伸便又从窗户飞跃而出。 这可真是折磨人了! 就烦这话说的故作高深,说什么都只说一半的! 秦珏走的时候分明说是小事情,虽然路途遥远,但事儿不难办,眼下听着牧伸的意思,分明就不是那么回事? 就在此时双玉顿感阵法波动,似是有邪物侵入,她反应极快,身形一闪,亦是从窗户一跃而出,飞奔朝波动方向而去。 因为邪物作祟不夜城茯郡自然不复以往,此刻街道上空无一人,昔日张灯结彩的商业大道而今一片灰败,除了月光连一盏灯都没有。双玉身形灵巧速度极快,直接冲到路口,她静心感知,但觉周围寂静无声,并没什么特别的。 突然一只手抓住双玉的肩膀! 双玉心下一惊,急忙拿出一张御符箓,刚想投掷,就看清身后那一袭红衣之人。 “是你?” “是你?!” 二人纷纷蹙起眉头,互相瞪着对方。 明月繁星,银光挥洒,寒冷的冬风轻抚,双玉没来得及穿大氅已经冻得小脸通红。 “说!你在这摆阵有什么目的?!”子桑罂粟凤眸一凛冷冷的问。 双玉眉毛一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子桑罂粟将腰间的锦囊晃了晃,“你引这怨鬼前来所为何事?莫非,想要害人?” 双玉一瞧那锦囊鼓鼓囊囊怨鬼显然还在挣扎,“居然是被你给捉了!你把它给我!”说着就要去抢。 子桑罂粟一个闪身躲过,手上戒指一转,一道剑气直指双玉命门,双玉一惊,急忙将手上的符箓扔出,瞬间六面金色盾牌展开,挡住了这致命一击! 但剑气与盾面接触之时,一道冲击波远远的震开!周围商铺门窗晃动,尘土飞扬! 二人皆是一愣。 “小看你了。”子桑罂粟说。 “有两下子。”双玉说。 锦囊中的怨鬼还在挣扎,双玉冻得开始哆嗦,子桑罂粟却盯着她的脸出神…… “我……我们认识吗?”子桑罂粟吞吞吐吐的开口,那模样看起来极为羞恼。 妖邪手段 月朗星稀,薄云环绕,淡淡的月光拢在子桑罂粟的天颜,他薄唇抿成一条线,显然方才那句话非常的难以启齿。 双玉却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噗,我们认不认识你问我?” 双玉的反应令子桑罂粟羞的一张俊脸通红,顿时拔剑而起,“你找死!” 双玉掏出一张符箓,启动先知之眼顿时在双玉眼中子桑罂粟动作变慢,“啧,本只是想来捉个怨鬼研究下相克的路数,奈何你非要来捣乱!”说着她迎剑而上,一把拽下了子桑罂粟腰间锦囊,同时还不解气,伸手就想给子桑罂粟一掌。 怎料她这一掌刚击向子桑罂粟但见他手镯中的舍利迸发一道光芒,瞬间张开一个护罩将子桑罂粟整个人保护在内。同时巨大的力量将双玉震开,双玉始料未及,被结结实实的弹飞,撞到身后的墙壁又滑落,捂着胸口吐了一大口血! 双玉遭遇中创,先知之眼关闭,子桑罂粟持剑而立,居高临下的斜睨着她。 方才在他眼中双玉动作快到看不清楚,还好有这护身的镯子,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还给我。”子桑罂粟朝双玉伸出手去,见她吐了血,目光柔和稍许,“谁让你自讨苦吃?” 双玉攥着手中锦囊,但觉胸腔火烧一样的疼痛,她□□本就脆弱,现下更是难耐,想了一下,还是决定服软算了,“这茯郡最起码还有几十个怨鬼,我设下阵法,只是想捉几只研究一下克制之道,然后再设法除掉。” “哦?”子桑罂粟眸中微动,那视线却是始终停留在她唇角的血丝上,“可你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会斩妖除魔的好人。” 双玉一怔,顿时凄然一笑。 虽然同样的话已经听过不止千百遍,但不知为何这话从此人嘴里说出就是特别让她难受。 “师叔!” 这会儿同样感知到阵法异样的赵靖等人飞奔而来,见双玉如此狼狈的靠坐在地上急忙拔剑上前,双玉随即一个眼神制止了三人。 素心了然,见双玉无心恋战,怕是打不过,于是冲子桑罂粟拱手道,“这位公子不知为何出手伤人?” 子桑罂粟顿了顿,他还真没想伤她,先前用戒指的一击心下也知道她能躲过,只是没想到她可以正面挡下,而今这舍利反弹伤了她,他也是始料未及。 素贞上前将双玉扶起,双玉捂着胸口,“一场误会而已。” 没想到双玉会这么说,子桑罂粟故作淡淡的看着她,“你……居然不会疗伤?”她明明本领高强,为何那么久了,这么点小伤还不自治?莫非故意让他瞧着内疚?可他子桑罂粟是会内疚的人嘛? 双玉也不答话,只是攥着锦囊盈盈一笑,带着一丝讨好,“这位公子,我方才所言句句属实,这锦囊暂且算我借的,用完就还。现下怨鬼作乱,眼见着茯郡百姓都快没了营生,您也不忍心吧?” 这笑落在桑罂粟眼中,宛若冰雪消融,花开满谷,他只觉得双玉的笑容晃眼,心脏扑通扑通的狂跳,有一丝丝的欢喜,一丝丝的疼。 见子桑罂粟像个冰棍似的站那毫无反应,双玉使了个眼色,四人便直接自行离去了。 子桑罂粟在原地站了好久,而后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眼尾的泪痣,“我们……真的不认识吗?” 因为内心震动极大,子桑罂粟并未留意到不远处隐匿着的两个人影,牧城和牧伸深深的对视一眼,突然目光阴狠的凝视着子桑罂粟暗下决心。 回到房间,双玉为自己设下一个治疗阵法,但她灵力太强大,即便是在治疗阵法内,伤势恢复的也非常缓慢。 “师叔,这……该如何是好?”素心担忧的看着双玉。 双玉宽慰的看着三位后辈,“我没事别担心,这锦囊你们拿去,里头有一只怨鬼,你们试试往生咒能不能超度它。” 三人一愣,互相对视一眼,“您要超度怨鬼?”怨鬼可不比寻常鬼魂,那是极其阴毒狠辣的,几乎没有任何良知和人性了,三魂七魄亦是不完整,心里只有杀念和嗜血,根本就不可能超度。 “都是乱世中饿死的可怜人,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个了。”双玉轻声道。 “……师叔……”赵靖接过锦囊,“我知道了,我们三个会努力试试看的。” 第二日,双玉越发铺张浪费,干脆在一楼大厅大摆宴席,同时令小二请来一个戏班子,就在一楼搭台子唱戏,这一桌桌的肉食也没几个人吃,就生生的放着。客栈外围着许多衣衫褴褛的难民,各个面黄肌瘦,骨瘦如柴,大肚子孩童馋的直哭,被母亲孤苦的抱着。 终于有人看不下去,冲双玉喊道,“你难道看不见那些人都快饿死了吗?” 双玉这才懒懒的往门外瞅了一眼,摆摆手,“是本大小姐让他们饿死的吗?还不是因为他们好吃懒做!” “你!” 一时间客栈内怨气横生,四面布置的阵法略有异动。 二楼的子桑罂粟和那老道人静静的看着这一幕。 “你可敢自报家名?!” “有什么不敢?!”双玉傲然的昂着头,“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 赵靖素贞等人闷头喝茶,羞臊难耐。 “青州苏府苏绾是也!”双玉声音洪亮一脸正气的说出了苏绾的名字! 赵靖一口茶水喷了出来,震惊又有些为难的看着双玉,这苏家和苏绾眼下已经够惨的了,为了阻止苏家跟将军府联姻,这沈府可没少派人刺杀苏绾,现在多亏了钟修明寸步不离的守着这才保下一条小命。 眼下师叔居然还把这口锅扣在她头上,实在是有些…… “哼,果然是世家小姐,真是厉害呐!”那人讽刺道。 “过奖!” 说罢双玉像是非常烦闷,将筷子往桌子上一砸,“不吃了不看了,这群臭烘烘的穷酸货真是膈应人,扫兴!回房!” 小二见状急忙弓腰上前问道,“敢问姑娘,那这几桌饭菜……” “你问我?要不要店也让我来管啊?我已经吃完了怎么处理当然你来办!”双玉没好气的说。那一副刁蛮做派,真的是浑然天成。 “是是是。” 众人目送双玉一行人回房,小二去请示掌柜的,平日里他们客栈是不会让那些乞丐进来的,但而今世道不稳,情况特殊,周遭又怨鬼横行,一方面掌柜的也怕,一方面也是不忍心。 于是就令小二招呼外面的人进来,但不可以上桌,只能排队端出去吃,一时间满屋香喷喷的饭菜被抢完,众人蹲在客栈外倒也好好的包餐一顿,这点饭菜或许能帮他们多撑几个冬夜。 见此情景,子桑罂粟目光闪烁若有所思。 但听一旁的老道说:“可惜小姑娘虽有道心,但做法着实不妥。”言毕老道摇摇头回屋去了。 乌云闭月,瘴气环绕。 双玉令三位弟子细心布阵,幸好这客栈内除开他们也没几个客人,倒是能全部照顾到。这怨鬼虽然失了心智,但到底是人死后所化,要比普通妖怪聪明的多,一旦察觉有异是肯定不会来了。 经过今天她那一番折腾,这怨气沸腾不止,对于怨鬼而言,正是最最吸引他们的美味。 “准备好了吗?”双玉问。 素心道,“准备好了师叔,我们已经将所有其他客人的房间都设了阵法,他们听不到动静。” 赵靖道,“此间客栈也已经布阵,怨鬼们进入院子后便会被困入虚幻之域。” 素贞道,“度化符箓已经准备好了,师叔,您确定要亲自入阵吗?不如让我……” 双玉一摆手,“我亲自去,你们在阵外看着。” 就在此时但听一声轰响,双玉一愣,疑惑的看向赵靖。 赵靖急忙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应该不是怨鬼吧!” \"走,去看看!”双玉飞奔去了院子,抵达之时正见三人缠斗在一起。 那身影两黑一红,她一眼就认出正是牧城牧伸和子桑罂粟! 但见牧城牧伸招招狠毒,像是下了决然的杀心!一定要取了子桑罂粟的性命! 子桑罂粟身姿潇洒,难平剑收放自如,居然应付的游刃有余! 牧城伤势严重,动作逐渐慢了下来,牧伸挥剑为牧城挡下致命一招! “卑鄙小人,居然敢偷袭老子!”子桑罂粟恨恨的说,“看我今天不把你们削成肉泥!”他本就一肚子气,这下正好发泄一番,也懒得审问此二人所为何意,这种刺客,通常也审不出什么。 眼见着牧城牧伸二人落於下风,双玉无法坐视不理,先是丢出一张御符箓,而后飞身而下,她也不敢去打子桑罂粟,只是挡在他和牧城牧伸之间。 “您怎么来了?!”牧伸道。 双玉冷冷的扫过他们二人,“还不快走?!” 牧伸自知闯下大祸,他们二人本想趁夜暗杀掉子桑罂粟,怎料子桑罂粟一身法器如此了得,他们二人武艺尚算精进居然未等近身便被发现,如今牧城还受了重伤,又令双玉与子桑罂粟再次照面,真是…… 子桑罂粟持剑而立,手中难平剑似是感知到主人内心波动而发出阵阵嗡鸣,四下漆黑,为有子桑罂粟的凤眸里灼灼光动,他眯起眼睛危险的看着双玉,“是你让他们来杀我的?”抬起剑,冷冷的指着她,语气中竟有几分痛意。 第 43 章 冬风刺骨,怨气越发聚集,双玉甚至都可以感觉到周围的鬼气,她有些不耐,“我杀你做什么?!” 子桑罂粟一声冷哼,“那就要问你自己了!” 说罢挥剑而上,招式居然比方才更加狠厉,似是带着一肚子委屈无处宣泄。 “师叔!”素心急了,“怨鬼们到了!先别打了!” 关键时刻这两人居然缠斗到一起,这怨鬼非比寻常,吸收了极多瘴气,一只已经急难对付,此次双玉引来一群,本是想集中到一起,用阵法束缚住而后一同超度,没想到出了这档子事儿。 赵靖宝剑出鞘,“我去帮师叔一把!” 听闻此话,双玉立马抛出一道符箓困住这三位弟子,“你们仨别给我添乱!”说话间一跃而起,躲开子桑罂粟一道剑气。 子桑罂粟气急,凤眸已经微微发红,双玉还未落地,但见他指尖微动,一道剑气由戒指迸发而出,直指双玉肩膀!双玉躲闪不及,眼看就要被击中,无奈之下只能动用碧玉葫芦,瞬间掐了一个御。轰隆一声巨响,三位弟子皆被这两股力量相触之时所迸发的冲击波震的一阵晃动。 双玉见子桑罂粟越打越激动,显然是劝不住的,正想着要不使用阵法先连同他跟怨鬼一起束缚住。就在此时,一隐匿怨鬼突然在子桑罂粟伸手闪现,伸出鬼爪朝着他后心掏去,虽然子桑罂粟有舍利手环,但情急之下双玉根本就没时间想那么多,她甚至根本就没想,完全是身体自主行动! 她全无意识的闪身朝子桑罂粟奔去,子桑罂粟一愣,心下以为双玉主动发起进攻,当即挥剑刺去…… “你!”当剑刺入双玉肩膀的时候,子桑罂粟整个身体都僵硬了,见到血染红她青白素衣,他只觉得自己的心脏抽疼的厉害,似是鲜血逆流一般。 “唔!”双玉死死盯住那妄图偷袭子桑罂粟的怨鬼,还好,来得及。 她只是掐了一个诀帮助子桑罂粟挡住后面的怨鬼,并且用雷将怨鬼击飞,难平剑再次发出阵阵嗡鸣,但与之前的都不太一样,似是万分激动,非常痛苦。 “别抖了,疼死了!”双玉咬牙道。 她只感觉这剑在她体内不停抖动,也不知道是剑在抖,还是持剑人在抖。 子桑罂粟眼底已经红透了,他一把拔了剑,紧接着便从怀里掏出药粉,抓在手里,就要去掀双玉的衣服,双玉一把抓住他的手,“你干嘛?!” “我……”子桑罂粟这才意识到目前的情况,俊脸一红,“这是药你瞎啊?” “哼,我看瞎的是你吧,怨鬼偷袭都看不见,满眼通红的要杀我,你就那么恨我?”昨晚的震伤还没好,而今又添外伤,双玉小脸越发惨白,就连那红唇亦是不复以往,“不过我先谢谢你的药。”说着抓了把子桑罂粟手里的药,自己将手伸到肩膀处随手一抹,疼的龇牙咧嘴,“一会再打,先办正事!” 子桑罂粟倒也不再纠缠。 “你先出阵。”双玉道。 子桑罂粟看了眼双玉的伤处,“你自己?” 双玉挑眉,“怎么?质疑我的实力?” “你不是受伤了吗?”子桑罂粟没好气的说。 “本姑奶奶不去救你会受伤?!”双玉喊道。她最讨厌别人质疑她的实力! 子桑罂粟也不服软,“老子需要你救?!” 客栈二楼的老道无奈的摇摇头,他随手掐了一个诀,暗地里将双玉的阵法稍作改动。 怨气越来越浓重,周围的瘴气均被怨鬼所吸收,隐匿怨鬼和其他怨鬼一同聚集在院子周围,逐渐朝着制造这股怨气的双玉游去。 双玉蹙眉,只要跟子桑罂粟离得近她就觉得心里难受,尤其是那颗红痣处,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来不及了,我可警告你,保护好你自己,别再给我添乱!” 子桑罂粟听闻此话直接暴怒,刚想怼回去但觉周围晃动的厉害,一切景致宛若海市蜃楼一般,那三位弟子似乎是在喊话,但他却什么都听不清楚,只觉得声音断断续续,下一刻一切恢复如常,但周围却没了别人,这显然不对劲。 “奇怪。”双玉道,“怨鬼呢?” 原计划怨鬼们同他们一同进入虚幻之域,而后由她在此处一一将他们度化,可现下怨鬼们呢? 话音刚落门外便响起一阵阵哭嚎声,这虚幻之域内不可能还有别人,哭嚎声又是怎么回事? “跟着我。”双玉冲子桑罂粟说。 子桑罂粟自然是不愿意理会的,但看了眼双玉全无血色的脸,子桑罂粟居然让步了,他强压下自己方才被刺杀的火气,抿着唇跟在双玉身后。 双玉走到大门旁,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推开门,门外景致令她和子桑罂粟都惊呆了。 这哪里是茯郡?! 但见土地龟裂,颗粒无收,地上的草都被吃了干净,树木无皮无叶,土路两旁堆放着许多腐坏的尸首,一个瘦的宛若骨架的妇女正抱着孩子的尸体哭泣。而那具幼小的尸体,没了双腿……那断处切割整齐,显然是被用利器斩断的。 一股子腥臭无比的腐烂味道袭来,双玉捂住嘴巴怕自己会忍不住吐出来。 “阿蛮!阿蛮他们吃了阿冬的腿啊,啊啊……阿冬啊我可怜的孩子,我们怎么办啊!”这妇女居然是在对双玉说话,说话间她慢慢放下孩子,而后扑过来抱住双玉的腿,“阿蛮……阿蛮,姐姐活不下去了,我们怎么办啊!” “姐姐?”双玉一脸懵怔的回头看子桑罂粟,他显然也是满头雾水。 “阿蛮……你杀了姐姐吧,你杀了姐姐吧,你和妹夫一起吃了姐姐,姐姐不怪你。” 这妇人满脸的凄楚和关切,一方面是对生活的彻底绝望,一方面是对妹妹满满的爱意。 双玉感觉心中一痛,自己居然变成了幻境中人! 肚子咕噜一声,极强烈的饥饿感袭来,双玉低头一瞧,她几乎衣不蔽体,破烂的粗布脏兮兮的围在身上,甚至根本不能称之为衣裳,再回头看子桑罂粟,他的一身锦袍竟然也变成了破布! “……妹夫……”但子桑罂粟抓的重点显然是与众不同的,他蹙着眉头,“你瞎说什么!” “阿蛮呜呜呜……阿蛮姐姐对不起你,姐姐坚持不下去了,姐姐陪不了你了,阿蛮呜呜呜……”说话间她猛地起身,双玉下意识的就要去拦,结果因为这身躯饿的厉害,行动非常缓慢,居然没拦住,这妇人一头撞死在了残垣之上,血溅当场。 双玉愣愣的看着沾了一双破草鞋的血,惊觉心中刺疼,竟真像是自己失去了亲姐姐一样,鼻尖一酸,居然想要流泪。 就在此时一双手扶住她的肩膀使劲儿摇晃,“喂,这都是假的!你自己设的阵法你自己不知道吗?!” 双玉猛然回神,直愣愣的看着子桑罂粟,子桑罂粟被她看的别扭,居然回避开她的目光转过头去。 “这不是我的阵法,有人改了。” 说话间他们二人眼见着一股黑色的烟自“姐姐”尸体上飘起,越飞越远,“莫非这是其中一只怨鬼的记忆?” 子桑罂粟似有所悟,“你的意思是有人将我们带入怨鬼的记忆中?” “先回院子!”说着双玉一把抓住子桑罂粟的手腕就拉着他回头,奈何后头早已没了院子的大门。 双玉看着荒芜的一片,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人好厉害,居然在我毫无察觉的情况下改我布下的阵法,我们被困在此处了,对不起。”她仍旧紧握着子桑罂粟的手腕,此刻她伤势渐重,饥饿感强烈,浑身乏力,衣不蔽体,但当她意识到自己身处险境的时候下意识的居然是担忧子桑罂粟的安危。 双玉态度一变,搞得子桑罂粟不知该如何应对,“说那么多废话做什么?先想办法离开!是阵法就会有阵眼,我们找找看。” 双玉点点头,而后根据自己布阵的思路领着子桑罂粟朝东方走去,这一路上她都未曾松开子桑罂粟的手,他觉察到了,但却没有说什么。 这一切都太过真实,温热的风带着湿热的死气,黏腻的尸体透着可怖的腐烂被白胖的蛆虫爬满,从尸体各处的洞中爬进爬出。 “我走不动了。”双玉突然定在原地,终于松开了抓着子桑罂粟的手,她指着东方,“你继续往东走,倘若我估算的没错,你会发现一处泉眼,跳进泉眼游到底部,或许会有一线生机,如果没……我也没办法,对不起了。” 说着,她身形一晃,整个人头晕目眩再也站不住,向后倒去。 但子桑罂粟却及时接住了她,身体先于意识已经顺手将她抱入怀中,他心痛极了,以至于表情都有些崩溃,根本无法管理。 双玉虚弱的看着子桑罂粟,“这阵法非常奇怪,我像是饿了许久,伤势也越发严重,时间流逝的飞快,我们出门的时候还是春天,如今已经快入秋了。” 子桑罂粟凝视着她苍白的脸,声音有些沙哑,“你先别说话了,我抱你过去。” “不。”双玉摇摇头,“抱着我你也走不到的,你放下我,自己去,等你破了阵,我自会安全。” “不,不行。”他知道她在撒谎,这种困缚神识的阵法,一旦神识无法解脱,那么本人也会陷入永久的沉睡甚至直接死亡。 双玉已经意识模糊,她大脑一片空白,微微抬起手轻抚着子桑罂粟的脸颊,桃花眼迷离,却满含深情的看着子桑罂粟,迷迷糊糊的说:“粟儿……听话……” 再次钟情 子桑罂粟瞳孔骤缩,整个人都僵住了,“你说什么?!” 但双玉却再无回应。 双玉已经如此,可子桑罂粟也不好过,饥饿感和无力感一阵阵袭来,他抱着双玉已是勉强。他曾试图催动法器,但在此处法器居然无法使用。子桑罂粟掏出此行唯一的一颗保命药丸塞入双玉的嘴里。 他看着双玉的脸,回忆她昨晚的笑容,那个笑那么熟悉,那么令他心动。 他探出颤抖的手伸向双玉的领口,他要确认一件事情。 如果另外一处朱砂结是种在她身上,那么就应该是在胸口! 子桑罂粟俊脸羞臊的通红,慢慢拉住了双玉的衣领! 就在他要将衣领向下拽的时候双玉突然睁开眼睛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他对上双玉的桃花眼,她目光冷淡凛冽,似是非常不悦,“你做什么?!” 子桑罂粟一僵,“我……我……” 双玉挣扎着站起来,却仍旧晃动不稳,“我警告你,我已经有了心上人,你不要有不该有的妄想!” 子桑罂粟俊脸一白,凤眸里氤氲缭绕,顿时浮上了深沉的怒意,“你是不是疯了?!老子会看上你!”心有多痛,吼声就有多大。 对于应府谷的男子而言,去扯女子的衣领,还是在对方昏迷的情况下,这已然是对自己莫大的羞辱,子桑罂粟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另一处朱砂结怎么可能种在她身上! 她已有倾心之人,这一点他分明是知道的。 想到此处,又忍不住要去想在大宝法器节上她与那人相拥的场景,顿时心痛难忍,嫉妒的嘴里都发苦。 双玉冷冷的看他一眼,哼了一声。 子桑罂粟不再言语,径直朝东走去。 双玉非常困难的在后头跟着,走的异常缓慢,而子桑罂粟也从一开始的快速逐渐减缓,最终调整到一个双玉跟得上的速度。 她明知道这阵中时间是错乱的,但在感知上她居然就这样跟着子桑罂粟一起走了很久很久……大概一个月的模样。 路途子桑罂粟偶尔会抓到点虫子,想要点火,却居然连枯枝都被吃光,于是只能生吞。双玉万万想不到子桑罂粟这种蜜糖里长大的贵公子居然做的出这种事。 “吃吧,无论如何都要保住神识,如果神识死在阵中,你便再也不会醒了。” 双玉看着那瘦弱的蠕虫,全无食欲,“我,我实在吃不下,你,你怎么能吃这个。” 子桑罂粟将虫子递到双玉嘴边,“应府谷要应付北边战事,行军途中吃些昆虫再正常不过了。” 见双玉已经虚弱的不行,却仍旧不愿开口,子桑罂粟捏住双玉的下巴将虫子塞了进去,而后堵住双玉的嘴巴强迫她咽下。双玉难受的不行,干呕了一会儿,但因为胃里什么都没有,最终什么也没吐出来。 “你……要我背你么?”子桑罂粟问,声音居然难得的温柔,犹如清风过耳。 “不用。如果可以的话,扶我一把就行。”双玉将手臂递给子桑罂粟。 子桑罂粟看着双玉的手,稍微迟疑一下,便伸手握住,同时用另一只手扶住她的手臂。 就在此时,一匹骏马飞奔而来,双玉和子桑罂粟都非常虚弱根本躲闪不及。 “不!”双玉惊恐的看着子桑罂粟,眼见着他要被撞。 “让开!”子桑罂粟试图推开双玉,保护她的神识! 那匹骏马呼啸而过,漂亮的鬃毛飞舞,显然骑马之人非富即贵,眼中根本没有他们这些肮脏渺小的浮游! 双玉眼见着子桑罂粟被撞飞! 她只觉得心跳一停! 呼出去的气,居然吸不回来了,整个人都是懵的。 子桑罂粟的反应也没比她好多少,在子桑罂粟眼里,被撞飞的人显然变成了她! 二人就这样石化了许久,直至一个凄厉无比的哭声将他们的神智拉回,“啊……相公!相公……呜呜呜!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为什么啊……” 二人定睛一看,一骨瘦嶙峋的男子血肉横飞的躺在地上,他的发妻正苦苦哀嚎,她就这么哭了一会儿,身体终于支撑不住许久的奔逃和饥寒,便也慢慢伏在男子的尸体上,死去了。 双玉和子桑罂粟眼见着两团黑色的气逐渐飞远。 “又是两只怨鬼。”子桑罂粟说。 一转眼时空调转,寒冬已至。 一个冷风袭来,双玉冻得哆嗦,子桑罂粟见她嘴唇发紫,脸白的即将透明,像是随时都会如同那枯叶一般凋零,他再也顾不得许多,一把将双玉搂住。 温暖的男子躯体将她包围,短暂的驱散了体内的寒凉,双玉身体也终于恢复了知觉。 她并非矫情之人,方才有多凶险她心中有数,如果可以,她绝不愿死在此处,“谢谢你。”双玉道,反手搂住子桑罂粟的腰,试图多吸取一点温暖。 子桑罂粟整个人都僵住,心跳扑通扑通的,顿时觉得浑身燥热,那点寒冷似是一点也感觉不到了。 “那边有个山洞,天色已晚,夜间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事,我们先在山洞歇息一下,烤烤火。” 虽然极其困难,但子桑罂粟居然还是搜集到了一些枯木用来做篝火,他点了火,还为双玉烤了一条蛇。 “吃吧。”整条蛇递到双玉嘴边。 “你呢?”双玉眨巴眨巴桃花眼。 “我……捉蛇的时候吃了点野果子。”子桑罂粟说。 “就你,还想骗我?这能有条蛇就不错了,还野果子。”说着将蛇拽开两半,将其中一半递给子桑罂粟。 子桑罂粟犹豫一下。 “你倒了我可拖不动。”双玉说。 子桑罂粟接过蛇。 篝火噼里啪啦的燃着,映照在二人的俊脸,这一路上衣不蔽体风餐露宿,这会儿终于能烤烤火,双玉突然觉得十分困倦。她回过头看看同样盯着篝火的子桑罂粟,他白皙的面部已经有些脏了,灵识也瘦了不少,虽然他说话不好听,但这一路走来却对自己诸多照顾,本人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难相处。 怕是也像自己一样,外冷内热,不懂得怎么对别人好,总是想再言语上胜过对方。 想到此处,双玉内心也越发柔软起来,“子桑罂粟。”她喊道。 “干嘛?”子桑罂粟似是不耐。 “没什么,就是觉得其实你人还不错。” 子桑罂粟一愣,顿了会儿,还是暴躁的开口,“老子人怎么样用得着你来评价?” 双玉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动,这种无奈的跳动感似是十分熟悉,但心中却全无火气,只是婉儿道,“我这不是想讨好讨好你,跟你套套近乎嘛。” 没想到一拳打在棉花上,子桑罂粟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双玉凑近了些,“其实你也不讨厌我对吧?我们可以交个朋友。” 子桑罂粟垂眸,纤长的睫毛遮挡了他眼底的情绪,他往篝火里添了柴,没有回答双玉的问题。 双玉见自己讨了没趣,便也不再强求。她本想这子桑罂粟人还不错,如果能交个朋友,那以后求个法器也容易一些,毕竟是应府谷的少谷主嘛。 但既然人家瞧不上自己,那便算了。 百无聊赖间双玉拔下头上的一支钗,那是一支紫翠钗,精致又简单。 子桑罂粟看了她一眼,似是随口一问,“你最近有没有丢掉什么重要的东西?” 双玉想了下。 子桑罂粟脸色已经有些难看,补充道,“头上的。” 双玉犹豫一会儿,那铃铛算吗?东君都说了,只是普通饰品。 “重要的东西的话,没吧……” 子桑罂粟再次垂眸,只是整个人的气氛都低沉很多。 火光跳跃,照耀的那紫翠更加漂亮,双玉简直爱不释手。 子桑罂粟瞥了一眼,没话找话道,“这紫翠簪的确并非凡品,似是出自应府谷……不过这种高品阶饰品,我们很少售卖,你居然可以拿到。” 双玉盈盈一笑,一双桃花眼里满满都是骄傲,“那当然了,是我的心上人送我的。” 子桑罂粟一愣,上一刻还因为看到她的笑容而加速的心跳立马冻结,整张脸垮了下来,他似是再也坐不住了,直接站起,“我再出去找点柴火,你先歇息吧。” 子桑罂粟离开以后双玉一个人呆着也是无趣,再加上实在困倦的厉害,这么一休息居然真的睡着了。子桑罂粟看了一夜的火,保证双玉的身子始终都是温暖的。 她醒来的时候子桑罂粟仍旧坐在篝火旁正往里头添柴,“你不会一夜没睡吧?” 这段时日两个人都折腾的够呛,子桑罂粟应该也是在死撑。 “我刚醒。”子桑罂粟说。 双玉看了眼篝火,心中了然,但面上不表,“那我们继续出发吧。” 二人出了洞继续朝东走,这一路饿殍遍地,有的已经被啃成了光秃秃的白骨。想到这段时间的遭遇,双玉鼻尖一酸,“我好像做错了。” “什么错了?”子桑罂粟问,见她似是有些难过,他的声音也不免得放轻了些。 “这真是自己的事情穿心过,旁人的事情穿耳过。”双玉似有所悟,“我只是想召集怨气吸引怨鬼,却未曾想到那些流民究竟经历了怎样残忍的磨难才能活着到达茯郡,我不顾他们心底的伤痛,只想一些便捷的法子,我自以为是在超度怨灵是在帮助他们。但我一未曾化解怨灵的仇恨,只是强迫他们放弃执念,二未能帮助流离的百姓,只是拿话语刺激他们,又给了几口热饭而已。” 子桑罂粟似有所动,回头深深的看了双玉一眼,安慰道,“在这种乱世,你已经做的很好。” 双玉摇摇头,“我还能做的更好。” 她突然轻轻一笑,在子桑罂粟眼里,似是周围的冰封溶解,枯木开花,“因为我很强,也很厉害。” 子桑罂粟突然就不想跟她怼,干脆随着她道,“你是很强,也很厉害。” 双玉的笑容更甚,休息一夜,精神也好了许多,居然拉着子桑罂粟的胳膊往前走,“你这次帮了我,我不会忘得。以后有机会,我定会报答你。” 而后头的子桑罂粟却只是看着她牵着自己的手,凤眸里有些欢喜,有些痛。 共探萧俯 阵外,素心等三人已经等了整整两日。 这寒冬腊月里,赵靖急的满头大汗,“怎么办,怎么办!如果师叔出了什么事,我们怎么办!” 素心安抚他,“不会有事的。” 素贞道,“师叔比我们想象的都要强,她一定会平安出阵的。” 隐匿处的牧伸更是苦着一张脸,双玉两日未出阵不说,居然还是跟子桑罂粟一同被困住,就在他决定冒死将这一消息告知秦珏的时候,子桑罂粟率先睁开了眼睛。 “他醒了!”素心道。 赵靖急忙喊,“这位公子,我家师叔呢!” 子桑罂粟缓缓睁开那双迷人的凤眸,简单的扫视了下周围,第一时间便扶起阵中的双玉,他一脸担忧的看着她,幸而,没过多久,双玉也睁开了眼睛。 这短短两日时间,他们在阵中可是过了两个月,这两个月里饥寒交迫,并且被迫不停的角色扮演,几乎将所有怨鬼的悲惨遭遇经历了一遍。幸亏她内心强大,不然只怕早就要崩溃了。 双玉拍拍子桑罂粟的胳膊示意自己没事,而后她冲子桑罂粟眨眨眼,“就按我们说好的办吧。” 双玉将怀中锦囊交给子桑罂粟,子桑罂粟催动应府谷秘法,但见银白光芒乍现,逐渐将子桑罂粟包围,他本就俊美,月色下竟如同仙神下凡。 怨鬼们无不被其圣光所吸引,逐渐朝着子桑罂粟靠过去,时机成熟后,子桑罂粟催动法器将所有怨鬼尽收囊中! 锦囊鼓鼓囊囊怨鬼们拼命挣扎! “太好了!”赵靖道,“师叔,度化他们吧!” “不。”双玉却拒绝了。 素心道,“为什么?” “倘若没有条件便也罢了,可我现在偏偏有的是时间。”双玉接过子桑罂粟手里的锦囊,抛了抛,“我要他们自愿接受度化,而并非强制删除他们的怨恨。” “这……”素贞微微蹙眉,“怨鬼已经完全抛弃了人性,又怎会自愿接受度化?” 双玉摇摇头,“他们仅仅是在乱世中没能活下来的可怜人,他们原本都是勤劳善良的普通百姓,但农田颗粒无收,疾病横行,兵痞土匪烧杀抢掠,世家大族趁机吞并土地,一起涨租,他们就是再勤劳,也活不下去。我理解他们的恨,他们的要求并不多。” 说着双玉和子桑罂粟对视一眼,二人互相了然的点点头,而后起身便走。 “师叔。”赵靖急忙追过去,“你们这是要去哪儿?” 双玉道,“这事儿你们仨不要参与,你们留在客栈善后。” 说罢她与子桑罂粟足尖一点,直接从围墙越出,奔赴这茯郡第一世家萧俯而去。 这萧俯虽不及苏府沈府的势力,但在茯郡周围却是说一不二,茯郡四野物产丰富,土地大多都归萧俯所有。今年大旱,但茯郡仍旧有不错的收成,再加上以往的存粮,可以说萧俯的粮食都要烂在仓库里。 而今饥民遍地,许多流民跑来了茯郡,萧俯趁机大笔收购市面上便宜的粮食,并且拉拢其他粮商一同坐地起价,卖不出的粮食就让它在仓库里烂掉,饿死的流民就骂他们好吃懒做。国舅爷不过是萧俯手里的一条线罢了,他们手段狠辣,心也够歹毒,一时间粮食生意做的风生水起,虽有小部分世家不屑于与他们为伍,但在这种无法无天的大环境下主动放弃这块肥肉,其结果也不过是劣币驱良币罢了。而今心肠狠毒的世家越来越庞大,保有贵族骄傲的世家反而逐渐没落下去。 双玉和子桑罂粟很快就来到萧俯后门,“这里居然布了阵法。”双玉道。 子桑罂粟冷冷的扫了一眼,“做贼心虚。” “怪不得怨鬼只杀了国舅。” 双玉为他和子桑罂粟设下隐匿阵法,二人轻松潜入萧俯,这府邸极其奢华,一草一木皆为珍品,房屋错落,雕梁画栋,院内还搭有戏台子,走廊里摆放着各个朝代的古董,墙壁上表着名家字画,着实风雅气派。 二人躲避着往来的家丁和婢女,“这萧俯也太大了,不知道萧家家主房间在哪。”双玉为难的说。 她其实非常累了,昏睡两日不说,身上的伤还没有好。 子桑罂粟见状从怀里掏出一只蝴蝶,“这是碧翠振翅蝶,我的神识可以依附在蝴蝶身上,你等一下。”说罢,子桑罂粟闭上眼睛身体一歪,双玉急忙将他扶住,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但见那绿色的小东西飞速震动自己翅膀朝远处飞去,双玉心里羡慕的不行,不愧是应府谷少主,这浑身上下都是宝贝,作为一个坚定的法器党,她真真是眼馋的不行。 双玉瞅了眼靠在自己身上的子桑罂粟,他的脸色也白的不正常,想来也是很累的。 胸口又传来那种奇怪的热热的感觉,双玉用手揉了一下,正是来自那颗朱砂痣处,只要一接近这个人,就会这样,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在双玉自己瞎想的时候,子桑罂粟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慢慢睁开了凤眸,“走。” 他引着双玉拐过回廊,二人躲避开侍卫,潜入一座小楼,那碧翠振翅蝶正停在走廊内的一处花盆里,子桑罂粟收了碧翠振翅蝶,“他人就在房内午睡,似是喝多了酒。” “太好了。”双玉盈盈一笑,“接下来看我的吧!” “你确定可以?”子桑罂粟仍旧有些迟疑。双玉伤势不轻,这府中埋伏了不少仙门中人,倘若待会儿被发现,免不了又是一场恶战。 “放心吧,那老道的阵法给我见过一次,那就是我的阵法了!”双玉信心满满,桃花眼里都闪着灼灼星光,这点能力她都没有,她是靠什么躲避追杀活到现在的? 话不多说,双玉直接布阵,房内昏睡的萧老爷瞬间入梦。 “你让他做了什么梦?”子桑罂粟问。 双玉拉着他躲到走廊下头,“那老道给了我灵感,不过对他这种没良心的人,只是普通共情肯定没用。我令他梦到买不起高价粮食的饥民冲进萧俯,杀光他全家,把他们的人头挂在树梢上,挂在门廊上,任由鸟儿啄食他们的眼珠,并将他们的骨肉拆了喂狗。” 子桑罂粟倒抽一口凉气。 双玉调皮的冲他眨眨眼,“你可能不清楚,对付这种人,讲良知根本没用,为有恐惧,才能让他们稍微有那么点儿良知。” 子桑罂粟默然。 双玉盈盈一笑,“差不多了!” 果然但听房内噗通一声,似是有什么物体坠落,紧接着就是萧老爷的疯狂尖叫。 几位仙门中人听到动静迅速撞开房门冲了进去,双玉瞄了一眼,但见萧老爷挺着大肚子跌坐在床下瞪着惊恐的绿豆眼儿正大喘气儿呢。 双玉见他这狼狈样,没忍住噗嗤一声就给笑了,她这一笑不要紧,房内那些仙门中人也不全是吃素的,当即就有人发现了他们。随手一枚攻击法器就扔了过来。 子桑罂粟戒指一动,一道气力迸发而出,直接将那法器击飞,法器砸在立柱上,轰隆一声炸断了它。 “什么人?!”仙门中人纷纷跑出来将双玉和子桑罂粟围住。 子桑罂粟刚想开口双玉却一个眼神制止了他,“来拯救你们萧老爷的高人!”双玉答。 “哼,两黄毛小儿尔,居然如此大言不惭?!”其中一黑色锦袍的中年仙门弟子道。 双玉都懒得瞧他,“您一把年纪混到给世家当家丁了都,还瞧不起我?” “你放肆!”说着黑色锦袍疯了一样的朝双玉扑来。 子桑罂粟拔剑准备应敌。 双玉却吼道,“你住手,让我来教训这个有眼无珠的!” 哼,她打不过子桑罂粟她还打不过你?! 双玉根本无需动用碧玉葫芦,只连丢三张符箓,御、七星锁魂阵、雷,直接就给他来了个五雷轰顶,双玉知道他修为较高,肯定是死不了,但重伤是难免的了。此刻那黑色锦袍是彻底黑透了,连同整个人都炭黑炭黑的趴在地上。 眼见着自己的头儿一瞬间就败了,其他人立马认怂,只是摆着要打的架势,步子却不停在后退。 房间内的萧老爷还在地上坐着呢,见此情景整个人抖的跟个筛子似的,“高……高高高高……高人……请请请……进!” 于是双玉和子桑罂粟便被恭恭敬敬的请了进去,双玉一脸桀骜,简直就是拿鼻孔在看人,而子桑罂粟却略略担忧的看着她的肩膀,方才丢符箓的时候,她分明有些痛苦的样子。 “不知这位高人姑娘有何指教?”萧老爷坐在凳子上,一脸讨好的问。 同时他的一位仆从端上来一盘金元宝,闪闪发光,直接就给放到双玉面前的桌子上。 双玉扫了一眼,露出满意的表情。 萧老爷观察到了,便也放下心来,只要是冲着钱来的,那就不是事儿。 “我仙游途径此处,远远的就看到你府邸黑云密布怨气横生,怕是会有血光之灾啊!”双玉故作高深的说。 萧老爷本就见这两位衣冠楚楚,尤其那位公子,一副贵人模样,现在这个世道,还能穿的如此光鲜亮丽的人,鲜少有他不认识的了。莫非,真是得道高人?但这皮相未免也太年轻。 “可否请高人说具体一点?”萧老爷问。 双玉用手对着正门的门梁一点,“那。” 萧老爷一愣,面上却尽量不表,“敢问高人,那怎么了?” “那挂着你的头啊!”双玉在他脑袋上敲了一下,萧老爷顿时吓得魂不附体,整个人跌坐在地。 开仓放粮 见自家老爷摔了,家仆急忙上前将他扶起。萧老爷哪里还敢耽搁,赶紧的一把扑向双玉抱住她的腿,“高人姑娘,高人姑娘,你可得救救我啊!” 子桑罂粟厌恶的看了眼他的手,一脚就把他给踹开。 双玉一愣,疑惑的看向子桑罂粟,子桑罂粟凤眸一凛,别过头懒得理她。 不过这会儿萧老爷也顾不得那些了,他们二人越是对他态度差,他就越觉得这是“真”高人啊。 双玉见状漫不经心的伸出食指在桌子上点了点,萧老爷立马就懂了,赶紧的吩咐下去,又端上来一盘金元宝。 双玉似是终于略微满意了,挑起一边的眉头,“这是你萧俯的命数,想要逆天改命,难啊。” “高人姑娘,高人姑娘!”萧老爷又跪爬着黏了上来,但却不敢去抱双玉的腿了,“只要您能救救我,我什么都愿意做。” “哦?”双玉默然一会儿,“我若是令你开仓放粮救济饥民呢?” 萧老爷一愣,“这……” “我还令你广施善举,为饥民们搭过冬的棚户,你可愿意?” 萧老爷脸上一白,“那……那可得不少银子啊……” 一听此话双玉站起来就往外走,“那便算了,你的全家上下的脑袋,自然没有这点银子重要。”走到门口,双玉踮起脚尖瞭望门口的树枝,“看到那只鸟儿没?” 萧老爷随着她的目光一瞧,顿时气儿都喘不上了,那可不正是捉他眼珠子的鸟儿吗?! “等等!”萧老爷带着哭腔的说,“这天底下难道就没有王法了吗?!这群土匪暴民,当真敢闯入我府邸,杀我全家?!” 双玉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王法?”她冷冷的笑了,“您说的对,这群无知百姓,居然不肯乖乖饿死,买不起高价的粮食,难不成是您的错吗?” “就是这个理啊!”怎知萧老爷却像是遇到了知己一样,一脸激动的看着双玉,“买不起就饿死,难道不对吗?为什么有人买得起,他们买不起?还不是怪他们自己!他们居然敢……真是无法无天啊!” 双玉嘴角抽动,这人简直病入膏肓,连人话都听不懂了。 见双玉跟自己那么谈得来,萧老爷便更加信任她,“难道,真的只有开仓放粮和搭棚户才能救我吗?” 双玉叹了口气,“是的,您就当破财消灾吧,这群贱民根本视律法为无物,饿极了,什么事都做的出。”说着双玉眼珠一转,眉眼带笑的说,“而且我掐指一算,您这善举将会被上头记录……”她指了指上苍,“接下来的动荡年岁,只要您活着,必将保佑您家宅安宁。” 萧老爷眼睛一亮,而今形式他也清楚,这齐国并非稳操胜券,万一北方打过来,他这身家性命肯定不保,“真的?” “哼!”双玉一声冷哼,“无知小儿,我仙游这些年,还从未有人敢质疑我!”气势全开,神情庄严,倒真是将萧老爷给唬住了。 他一咬牙,“行!那就这么办!” 既然已经成了,双玉也不耽误,自己端着两盘金元宝就跟子桑罂粟往外走,门外那些仙门中人一脸警惕和恐惧的看着双玉,这种让人毫无还手之力的实力碾压着实令人很不舒服。 这刚被簇拥着走出萧俯,拐过一个弯儿,双玉就将两盘金元宝捧向子桑罂粟,子桑罂粟疑惑的看着她。 双玉盈盈一笑,带着讨好,“你那个碧翠振翅蝶,能给我吗?我把这两盘都给你。” 子桑罂粟不屑一笑,“我应府谷富甲天下你应该知道吧?” “我知。”双玉气势立马泄了,垂头丧气的,“只是我也没有别的什么东西可以给你换的。”她是真的很想要,又有用又漂亮的法器谁不喜欢? 子桑罂粟见她端着两盘金元宝,就这么低垂着脑袋,纤长的睫毛挡住了眼睛,嘴巴抿着,似是非常委屈,简直可怜巴巴。 他感觉心底不忍,到底还是掏出了碧翠振翅蝶往盘子里一丢,“赏你了。” 双玉眼睛一亮,“那你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或者我能给的?” 听到此话子桑罂粟一愣,顿住脚步回头看着她。 双玉被他专注的目光看的有些不自在,子桑罂粟默然许久,“算了。” 二人一同回了客栈,饥肠辘辘的双玉回到房间后饱餐一顿,又令素心将金元宝全部换成符箓以备不时之需,最后才在床榻给自己画了个治愈阵法,而后躺倒睡去。这一觉就睡了整整两天两夜,双玉醒来的时候但觉整个茯郡的怨气变淡。 她简单洗漱一下,喝了碗粥,便寻来素心打探情况。素心告知她萧老爷就像变了个人一样,非但开仓放粮,居然还拿出自家土地为饥民搭建过冬棚户,又谎称自己之前不在萧俯,所以直到这两日才开始救济灾民。这萧老爷素会来事儿,而今要扮演一个善人角色,那自然是口若悬河各种大义凛然说的一套一套的,饥民们初来乍到不了解萧老爷以往做派,一时间竟真当他是大善人。 素心道,“饥民们居然还在棚户区为他搭设了活牌位,供奉香火。” 双玉眉毛一挑,“有的吃就行了。” 素心点点头,而后道,“师叔,掌柜的特地遣人送来些稀罕的水果,说是感谢您的义举,他必定不会让您白白做这些好事,想请说书先生编成戏文在客栈里讲述。” “感谢我?”双玉淡淡一笑,“想宣传自家客栈还差不多。” “不过……”素心迟疑道,“他们至今都认为您是苏绾,您看这……” “这正是我的意思。”双玉道。 “什么?”她原先以为师叔是对苏绾不喜,才故意用了她的名字。 双玉眨眨眼,“东君想帮她,而今苏府式微,苏绾的小命又一直被沈府惦记着,我也帮不上什么忙,平日里如若能帮她积攒些名声,也是好的。反正就算我留下自己的真名也没人会觉得我是个好人。” 素心瞪大眼睛心底略微一动,怪不得近些时日山下总是有关于苏绾如何斩妖除魔的奇怪传闻,想来都是双玉做的,“可是师叔,苏绾师姐不是一直对师叔祖……”这可是情敌关系啊,势同水火。 双玉桀骜一笑,“素心,你觉得你师叔我还要跟苏绾争风吃醋吗?” 素心一愣,但见双玉的一双桃花眼内似有星星火光,那原本的狂傲张扬全被右手的锁灵链所压制,她从未见过昔日完整的双玉,那恐怕是她所无法想象的烈焰,那么昂扬,自信,又炙热。同时,她又肯全心全意的为倾心之人打算,哪怕只是师叔祖随手照看一下的苏绾。 如此能力,如此心胸,无论是怎样的男子得到了,怕都会舍不得放手,她真是小人心态,想得太多。 月凉如水,冬雪飘零。 客栈内一紫衣美人立于桌前,恭敬的低垂着眉眼,姣好的身姿在那位清贵端雅的男子面前摆出一个非常卑微的气质。 秦珏寝衣外披着一件黑色大氅,正端坐于桌前,他修长的手指端起茶盅轻啜一口,“终于堵住了句芒,这畜生可真能躲。”已然拖了这些时日,他早就烦躁起来,这许久不见,心里根本就思念的不行,却又死死压抑着,除了遣人送回一些礼物,愣是没有动用传音符联系过双玉,但令他失望的是……双玉居然也没主动联系他。 秦珏冷冷道,带着一股子的怨气。 “可是公子……”紫书声音温柔,满满的都是对秦珏的关心,“您现在这身子……” 秦珏抬眼冷冷的扫了眼紫书。 紫书惊慌失措,脸色惨白的跪拜于地,“紫书这就去办!” 秦珏神色淡淡,不冷不热的说:“辛苦你了。” 紫书顿了顿,终究艰难迈步做事去了。 待紫书离开,秦珏这才展开牧伸发来的传音符箓,听罢牧伸的描述,秦珏神色又冷了几分。 齐国大旱饿殍遍野,齐王自知无法安置,况且而今战乱四起,打仗最缺的就是银子,若是连兵都养不起,莫说饥民,他们所有人都难得善终。而灯华郡主特地为齐王献上一计,那便是先令贪心不足的世家大族借机敛财,将他们当做一个蓄水池一样填满,而后再利用饥民对他们的恨意,借刀杀人将他们一并铲除。同时还可以收缴他们的非法所得,用以战事。而此期间,大批饥民会被饿死,早已过了最难安置的时期。 齐王即除掉了世家大族,完成集权,又借机拉拢民心,还得到大笔军费,此计若成,一石三鸟。最终获益的必将是齐王本人。 奈何这最重要的一环萧俯却突然改变主意,居然开仓放粮当起了善人。这还怎么杀猪吃肉? 按理说被双玉破坏了重要的计划秦珏应该有些动气的,但他却唇角一钩眼睛里展现淡淡的温柔笑意。 他转着手中的茶盅,“玉儿果然聪明。” 淡淡的思念萦绕心头,恰似那飘香满屋的茶香,破碎成每一颗小小的粒子,时而浓烈,时而寡淡,时而聚集,时而飘散,就这么一丝丝的勾着,令人的整颗心都变得无处安放。 度化与杀伐 那活人牌位香火旺盛,萧大善人的名号口口相传,萧老爷竟真感觉出其中的好来,慢慢发掘了新的乐趣,竟逐渐提高了食品和棚户的质量,甚至还特地请来赤脚医生和教书先生,为饥民提供基础的医疗和教育。 这一夜,孩子们围着篝火听忙碌了一整天的教书先生给他们讲故事,他们听的专注,灼灼火光映照在他们纯真无邪的眸子里,昔日一片死色的眼睛里终于也有了盎然生机。 树丛里的双玉静静的看着,但觉一股暖流流经心底,她掏出怀里的锦囊用双手轻轻捧住,“看见了吗?还有希望。” 这里的饥民有不少都是这些怨鬼的亲属,眼见着他们即将饿死,怨鬼们怨气横生,这才开始杀人作乱,而今饥民已经得到妥善安置,甚至还开始念书识字,一直死命挣扎的怨鬼终于安静了。 “你们是怨鬼,如果你们不愿意被度化,早晚有一天会害了他们。”双玉道。 锦囊内一片死寂。 双玉掏出度化符箓,设了一个隐匿阵法后便用度化符箓开始为怨鬼们度化,“希望你们再次轮回之时,能够生在一个美丽的盛世,与自己所爱之人安稳的度过一生。” 锦囊发出淡淡白光,一小团一小团的飞出,就像是夜间飘舞的萤火虫,将双玉漂亮的脸蛋都照的越发温柔起来。 牧伸和牧城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既然事情已经办妥,他们决不能再让双玉继续跟子桑罂粟呆在一块儿了。这回传音的时候为了不打扰公子斩杀句芒,他们特地忽略了此点,已是极大的不敬。 另一处,秦珏和紫书二人骑马行至龙潭湖,紫书下马走到湖边查探。 这湖面覆盖着一层薄冰,冰镜倒映着一轮残月,点点星光挥洒,在湖面形成美丽的镜像,一时间天地一体于视野的尽头相连接。 “追查到句芒的气息正在此处,可现下却一派平静。”紫书疑惑道。 秦珏下马缓步而来,他摘下不留簪,簪化作剑在薄冰中轻轻一搅动,薄冰碎裂的声音传来,刹那间逐渐朝着远处化开,方才平静如镜的湖面立马波涛汹涌,巨大的浪花卷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紧接着湖核心处出现一个小旋涡,转而越来越大,越来越凶猛。 紫书随即丢出符箓,四道鬼火于四方位点燃,照亮龙潭湖。 “何人胆敢打扰吾休眠!”从漩涡处逐渐升腾起两条巨龙,巨大的龙身哗啦啦的往下流水,像是瀑布一般。 仔细一瞧,两条巨龙头顶正中间立着一位男子,他面容清秀却带着不可侵犯的威严,一双巨大鹰翼缓缓伸展开,宛若能遮天蔽月!这男子除了鹰翼,那双脚也是一双鹰爪!他拢了拢一袭青灰色素衣,眯起眼睛十分不悦的盯住秦珏。 作为东方春神,他本能的觉察到秦珏强大的力量,而紫书在他眼里不过一个摆件儿。 秦珏倒是温雅清贵,脸上自然的带着三分笑意,慢慢将不留剑从湖里拽出来,轻轻擦拭剑身上的水渍,“在下秦珏,想向东方春神讨要一物。” “哦?何物?”句芒眉毛一挑,没想到他有那么大的胆子,居然敢像神明要东西。 秦珏笑意更浓,眼神却凛冽阴狠起来,薄唇轻启,淡淡道,“你的命。” 句芒金色眼瞳遽然一凛,像猫眼一样变成了竖瞳!而那一红一黄两条巨龙发出一阵惊天咆哮,紫书急忙稳定身形,这才没被它们掀起的风吹走。 龙潭湖立马激起巨大的水幕,闪着电流般的可怖能量直接朝秦珏砸下来!紫书狼狈的躲开,她必须保护好自己,战斗中的秦珏眼里根本看不见别人。 秦珏横剑一挡,硬生生将这汇聚了两条龙力量的水幕从中间劈开,一跃而起,直奔句芒而去。句芒作为东方春神乃是负责万物复生之神,本身并不具备战斗力,所以他才会亲自孵化两枚龙蛋并细心□□作为自己的战宠。 见秦珏直奔自己而来,句芒急忙命令两条龙迎战,一时间秦珏与两条巨龙缠斗到一起。虽然秦珏气力高强,但龙鳞极硬,本就很难应对,而这句芒又不停的为两条龙治疗,它们被秦珏切开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这样下去,秦珏必会体力不支! 紫书急的咬住嘴唇,但她自己战力有限,就算现在冲出去也帮不上什么忙,她到此处只不过是利用追踪技巧帮助公子寻找句芒罢了。 那两条龙像是全无痛觉,不停的与秦珏缠斗,令他无法近身句芒。一时间半湖水都被掀到岸上,远处村庄里点燃了油灯,人们吵闹着,正纳闷怎么突然就发了洪水。 湖边树木倾倒,山丘被夷为平地,乱石滚落,小动物尸体横飞。村民们不敢再继续耽搁,以为天地崩塌,纷纷四散奔逃。 句芒绿色光芒更胜,一时间刺的人睁不开眼,看来龙伤势不轻,句芒治疗起来也越发吃力。 不知不觉已经战了一夜,此时旭日初升秦珏额间也出了薄薄细汗,那两条龙动作亦是变得迟缓,句芒的绿光也黯淡下去。 秦珏眸色渐深,觉察时机已到,淡淡道,“我本想令你死的好看一些,你却偏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句芒作为神,被他这大不敬的话激的一阵咆哮,那两条龙再度朝秦珏袭来。但见秦珏迅速解开了右手的绷带,他的指甲瞬间变长,眼底被紫色侵染,就连长发也散发着淡淡的紫光。一道道可怖的紫色纹路爬上他的面部,他周身充满了奇怪的力量。 此刻的秦珏是有些狰狞的,紫书亦是第一次见到,心下难免一惊。 秦珏飞跃而起,将剑掷出直接穿透红龙身躯,而后迎着黄龙而上,任由黄龙的利爪抓破自己的脊背,他毫不躲闪,只是并指为爪,一爪掏入句芒的心脏,捏碎了它!干净利落,没给句芒留下任何震惊的时间。 “公子!”紫书惊叫着跑过去。 但见两条巨龙和句芒倒下的同时,秦珏也从高空坠落,他伤得很重,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袍。 紫书跪倒在秦珏身旁,见他眼眸全为紫色心下骇然,根本不敢去扶,生怕他也会杀了自己。她使用一个治疗符箓为秦珏治伤,但却被秦珏一掌打开。 “公子?” 秦珏眼眸恢复如常,他简单的为自己止了血,作为强大的气力修习者这点伤还不致命,但被黄龙所伤,他也很难自愈。 秦珏慢慢站起来走向句芒,而后用不留剑割开句芒的小腹,从他腹中取出一枚青色的蛋。 他要的就是这个。 句芒作为生命之神自然是不死不灭的,但他也会轮回,而今的句芒已经成年心高气傲自然很难收服,可只要杀了他,他便会重新轮回,再度化为蛋,只要令双玉亲自孵化这枚蛋,那么句芒势必会对她忠心耿耿,将来无论发生何事,只要有句芒在,至少能保住她的命。 紫书见自家公子托着重伤的身躯,用一块洁净的帕子擦拭那枚蛋,那神情少有的温柔,似是在想着某个人,她是知道双玉的,他们每个人都知道,那是公子的心尖儿尖儿。 “公子。”紫书再度上前手持治愈符箓,“让紫书为您疗伤吧。”她恳切的说,那伤口虽止了血,但仍旧能看出皮肉撕裂的狰狞,公子一直都是端雅清贵的,肯定忍不了这种狼狈。 “不必。”秦珏却拒绝了,他淡淡的看了紫书一眼,“你自行回去吧。” 言毕,秦珏便自顾自的跨上马走了。 紫书怔怔的呆在原地,她向来心思通透,又自认最了解公子的心思,事已至此她如何还猜不出来?公子这分明就是故意留着不致命的伤口,托着如此病体赶回去,奉上这神明作为战宠给她。 只为博得那人一个巧笑,一阵感动罢了。 这居然还使上了苦肉计。 想到此处,紫书攥紧了拳头,浑身颤抖,心底满满的不甘袭来,令她差点哭出声音。 茯郡处,子桑罂粟一觉醒来便第一时间去询问双玉的情况,他来到掌柜那,“那苏姑娘醒了没?” 掌柜一愣,“公子您不知道啊,苏姑娘昨晚就走了,哦对了,她给您留了个东西,说是谢谢您。”说着掌柜从柜台下面拿出一个锦囊双手递给子桑罂粟。 子桑罂粟眉头微蹙,脸色非常难看的接过锦囊。 她居然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走了。 心底又气又恼。 也是,肯定巴巴的赶回去见心上人了,哪里还有心思给他打个招呼? 掌柜的看了眼这俊美公子哥的脸色,当即心下了然,“公子,那姑娘人美心善,还法力高强,这样的女子多少都会有些傲气的。而且……青州并不远。”说着掌柜冲子桑罂粟眨眨眼。 “青州。”她好像是说过,她是青州苏府的人。 要去青州吗? 子桑罂粟的眉头越蹙越紧,像个小山丘。 以什么理由去呢? 这边脑子里还在拼命纠结呢,那边身子却已经付了赏钱牵了马直奔青州而去了。 小二凝视着那匹银鞍宝马,又想了想子桑罂粟天人一般的脸蛋,突然一个记忆片段闪入他的脑海,他跑到掌柜的面前,“哎呀掌柜的,您可闯了大祸了!” 掌柜的一愣,“瞎说什么?” 小二拼命比划着,“那姑娘之前跟她相公一起来过的啊,姚华仙山的,厉害的很呢。” 到访苏府 姚华仙山晨雾弥漫,弟子们天蒙蒙亮便开始上早课, 房内的双玉十分不情愿的起了床,扫了眼桌案上的各种信笺,顿感头痛欲裂。 这些香客的问题根本就源源不断,处理不完。 况且因为她身份特殊难以服众,每一次任务都要做非常仔细的调查,还得观察各个弟子的水平,生怕派错了任务死了人。 真真是折磨死个天下第一大恶人了。 素心按时给双玉端来了早饭,见素心一进门双玉急忙收起那一脸不情愿的苦相,露出一副淡淡的高深莫测的表情。 “师叔,您的早饭。” “我师兄何时才能回来?”双玉问,她真的恨不得令钟修明在这处理仙山事物,由她去保护苏绾得了。 素心答,“钟修明师叔昨日才又击退了刺客,想必在苏绾嫁进将军府前是没法回仙山了。” 如今这苏府已经式微成这个模样了,那沈府还总逮着苏绾追杀做什么呢?双玉思量着,脑子里总是闪过一些琐碎的关于沈府的画面,但又有哪处是联系不上的,总觉得某个答案呼之欲出,可就是想不出来,这滋味别提多难受了。 吃了饭,双玉拿出一枚红色灵珠把玩,这灵珠居然是那些怨鬼赠与她的,里面皆是鬼气,但因为已经被度化,所以也可以当灵气吸收。不过活人是无法吸收鬼气的,这东西倒是可以用来炼鬼或者妖怪。给他们吃了,助他们早日脱离幼年状态,以尽快投入战斗。 “我要这有什么用?”双玉掂量着,“早知道给子桑罂粟了,说不定还能换点什么。”说话间又拿出那枚碧翠振翅蝶,蝶很漂亮,碧翠的翅膀晶莹剔透,拿到窗户旁正对着阳光,美轮美奂。不愧是应府谷少主人身上的法器,她对此物真是爱不释手。 青州水乡,虽是寒冬腊月,但并无落雪,河水清澈见底,船夫停在岸边等待渡河的客人。 锦衣怒马,银鞍宝靴的少年郎问道,“青州苏府可在此处?” 船夫瞧了他一眼,满身贵气,凤眸清澈如这河水一般,想来也是个不谙世事的世家公子,“这位公子爷,您渡了河一直往东走,最干净的那条街里最大的府邸便是了。” 子桑罂粟下了马,有些迟疑,“那我的马可以渡河吗?” 船夫一看生意果真来了喜笑颜开道,“当然当然,别说马了,就是一头牛我也能给渡过去。” “小白别怕。”子桑罂粟安抚着有些焦躁的白马,说着他脚步一顿面露疑惑,“小白?”他什么时候给马取了这么个名字,而且看一向倨傲的白马的反应,显然它是认可的。 一人一马乘船渡江,江风凛冽,吹的子桑罂粟的红色锦袍乱飞,他那根头绳上的两颗红豆珠子也飘来飘去。 这么俊的公子爷,船夫忍不住就细细打量起来,因为江风很大,他说话要用喊的,“我说这位公子爷,您不是中原人吧?” 子桑罂粟一愣,他们应府谷的服饰与中原已经相差无几,居然还是被一眼看出,“嗯。”子桑罂粟嗯了一声。 船夫嘿嘿一笑,“我猜您是来找哪位姑娘的吧?” 子桑罂粟回身看着船夫,虽未回答却已经默认。 船夫又问,“您猜我是怎么知道的?” “怎么知道的?”子桑罂粟问。 船夫高深莫测的笑了一会儿,揶揄道,“您一身贵气,这佩戴的饰品一看就不是凡物,这一双手一看就是没干过活的手,但发绳却简单古朴的坠着两颗红豆珠子。” “所以呢?”子桑罂粟问。 这下换船夫震惊了,他高声道,“原来您还不知道啊,这红豆珠子在我们中原意味着’相思‘,红豆就是’相思豆‘,那送您这头绳的姑娘肯定是倾心于您的,我见这东西也不贵重,您却肯戴着,想必是两情相悦啦。这回您特地来瞧人家姑娘,就赶紧把话说开,别错过了好姻缘。若是事儿成了,可别忘了谢谢我!” 子桑罂粟抬手摸了摸那红豆珠子,如果船夫不提,他都没注意到自打醒来以后,他一直戴着这根发绳,就算洗漱的时候,也总是下意识的将发绳紧紧的缠在手腕上,生怕给丢了。 “相思吗?”子桑罂粟喃喃自语道。 其实那根红色的发绳已经有些发白,不是新物了。 或许曾经有过吧…… 脑海里又浮现出大宝法器节里见到的那一幕,子桑罂粟甩甩头,像是想把这段记忆从脑子里给甩出去一样。 下了渡船,子桑罂粟按照船夫的话一直往东走,这一路上不停的有男男女女偷偷看他,对于这些目光他早已习惯。拐过还算繁华的街道,走到一片静谧处,果然见到一富丽堂皇的府邸,抬眼一看,正写着苏府二字。 府内,苏绾穿着一件梅花小袄,昔日白嫩的脸蛋而今却在下眼睑处增添了两片青色,想来是长久无法安睡造成的。 “师叔,我真不行了,我得出去转转,憋死人了。”苏绾说着抬腿就往外走。 钟修明要去拦她。 怎知苏绾一推开门就愣在原地,她瞪大了眼睛,抬手指着子桑罂粟,“你,你,你,你在这里做什么?!”这家伙的厉害她记忆犹新。莫非也是来杀她的? 子桑罂粟面露疑惑,“你认识我?”他问。 苏绾眼珠一转,“你不记得我了?”见子桑罂粟没有反应,苏绾连忙道,“上回在姚华仙山你还要杀我来着。” 子桑罂粟心下骇然,但面上不表,仍旧淡淡的骑在马上。 此时钟修明却动了,他上回就问过双玉关于子桑罂粟的事情,但双玉却表现的好似不知,于是钟修明拱手道,“在下姚华仙山刘晔坐下大弟子钟修明。” 子桑罂粟看了钟修明一眼,“应府谷少主人子桑罂粟。” 钟修明心中一惊,当下已经确认子桑罂粟不记得自己了。 “敢问公子可是来苏府寻人?”钟修明道。 子桑罂粟迟疑一下,终于下了马,也学着钟修明的样子拱手道,“我……途径此处,顺道来拜访一位故人。叫苏绾。” 苏绾与钟修明一同愣住,二人对视一眼,钟修明想将苏绾拉进去先商量一下,但苏绾哪里忍得住,当即发作,“我就是苏绾!你会找我?!” 子桑罂粟脸色一变,眉头蹙起,“你说什么?你是苏绾?你是这苏府的家主?!” “正是。”苏绾挺了挺胸堂。 见子桑罂粟脸色越来越难看,苏绾眼珠一转,当即有了想法,“你上回大闹我姚华仙山说要找双玉,我就觉得奇怪,双玉分明跟我师叔祖眉来眼去的,怎么会跟你有关系?原来是你脑子有病啊!” 钟修明将苏绾一拽,打断她的话,“子桑公子,在下有话要跟公子说,不知公子是否方便?” 子桑罂粟早已魂不守舍,心底波涛汹涌,怒意横生。 她居然连名字都是欺骗他的!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难不成被他知道了真名,他子桑罂粟还会硬缠着她不成?! 想到这里子桑罂粟一怔,自嘲一笑,他这还真的是要硬缠上去的做派,否则来青州干嘛?! “子桑公子?”见子桑罂粟像个石头一样愣在那里,钟修明提醒。 “嗯,好。” 苏府的人来牵了马,子桑罂粟和随钟修明一同步入他的房间,房间内布置的雅致简单,就如同钟修明这个人。 二人与茶几旁落座,钟修明为子桑罂粟斟了一杯茶,“半年前在下也这样为子桑公子斟过茶,不知公子是否还记得?” 子桑罂粟用审视的目光看着钟修明,他失去了部分记忆,他姐姐告知他的他心里知道有谎,但眼前的陌生人又怎么能够轻信。子桑罂粟从怀里掏出一枚玉石,“不知你是否介意握着这枚石头与我说话?” 钟修明心中了然,应府谷向来以法器闻名,而今子桑罂粟看起来记忆不全,定是怕被人诓骗,此石估计可以测谎。 “可以。”钟修明从子桑罂粟手中接过石头。 但见那枚圆润的石头发出淡淡白光,晶莹剔透,洁净极了。 子桑罂粟看看石头,又看看钟修明,“钟修明道长果然心思纯净无欲无求。”此为试心石,石如其名能试探握着石头者的心态。 钟修明也没放下石头就这么继续握着,“当时子桑公子颇为激动,甚至对我大打出手,只为寻找我的师妹双玉。” “……双玉。” “公子居然连玉儿的名字都忘记了吗?”钟修明指着子桑罂粟的头绳,“当时公子说此头绳乃是玉儿所赠,而那两颗红豆寓意着相思。当时公子的模样深情至极,似是已经寻了玉儿许久,在得到玉儿消息之后,立马便启程寻去了。自那以后,这还是我第一次遇到公子。” 子桑罂粟追问,“不知您可否形容下那位名叫双玉的女子的外貌?” 钟修明想了下,“玉儿白皙高挑,一双挑花眼里似有星星之火,她心地善良,却又不拘泥于世,为人恣意洒脱,还有些傲气。对了,她灵力了得,尤其是诀和阵法简直使得出神入化,不管多难的阵法,只要对她使用过一次,她都能立马学会,甚至举一反三。” 子桑罂粟呼吸顿住,眼瞳遽缩,“是她!原来她叫双玉!” 怒骂子桑罂粟 子桑罂粟手里的茶水已经凉透了,那冰冷侵入他的心脾。 钟修明将上回与他之间的事情娓娓道来,令他浑身的每个毛孔都透着凉气。 他为什么要去姚华仙山找双玉? 又为什么会昏迷,甚至失忆? 如此看来,这回双玉也是故意隐瞒自己的信息,就是怕他再找上去? 莫非……当真是因为她有了旁人?! 脑海里再次浮现那令人作呕的画面,他真的恨透了大宝法器节,亦是恨透了那个带着温柔笑意的男子。 可最令他伤心的是,双玉居然假装不认识他,并且在茯郡的事情解决之后,就那么连夜逃离。 一向高傲霸道的子桑罂粟人生中从未有过如此刻这般的自我怀疑,他果然令人不喜,他果然留不住自己的倾心之人。 只这么一张脸有什么用?旁人非但有脸,笑容也很温柔。 钟修明见子桑罂粟看起来非常不对劲,急忙道,“子桑公子,玉儿那边好像也不太对劲。”刘晔练功一向非常谨慎,断不可能突然走火入魔,再加上双玉奇怪的表现,令钟修明不得不怀疑姚华仙山有什么力量在暗中作祟。 “什么?怎么个不对劲法?” 就在子桑罂粟追问的时候,但听屋外吵闹起来。 “这位姑娘,我们家小姐早说过不欢迎你了。”家丁为难的喊道。 “呵,我又不是来找那苏绾的,我要她欢迎我作甚?我是来找子辰的!”这不正是那乔正清的声音?! 还未等屋内的人反应,乔正清自顾自的推门而入,“子辰,我又来看你了!”话刚说出口,一眼瞧见了子桑罂粟,立马瞪大了眼睛,“你怎么在这?!我家门主呢?!” “姐姐对我撒谎太多,我实在没有了耐心,只得使些手段将她困于阵中。”子桑罂粟淡淡道。 “什么?!”乔正清气的用力往桌子上一拍,“我家门主对你那么好,一心一意为你谋划,你不信她便罢了,居然还敢用阵困住她?!” 钟修明一看,这桌子居然被她拍裂了,无奈的叹了口气,“有话好好说,不要一点小事就上脾气。” 乔正清见钟修明不悦了,立马收了语气,尽量心平气和道,“你只要相信门主就行了,趁现在一切还能挽回,赶紧回去。” 子桑罂粟冷笑道,“信什么?信姐姐的话,她已经死了?她分明还活的好好的,而且就在……” “就在姚华仙山对吗?她灵力强大,阵法使得好,嘴也甜,向来会哄人,又漂亮高挑,你见了是不是又喜欢的不行?”言语间多了几丝嘲讽。 子桑罂粟垂下眼睫,只是默然不语。 “呵~那又怎么样?人家早就不要你了!”说话的时候,带着发泄一般的愤然,“我说子桑罂粟,你好歹也是咱们应府谷的少主人,你就不能顾忌点应府谷的面子?!” 子桑罂粟瞪大眼睛看着乔正清,脸颊羞恼的滚烫,心底却异常冰冷。 乔正清就爱看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那俊美的脸蛋惨白的像个冰雕,宛若一触即碎,“我都看了你几回笑话了?!咱们应府谷的男子虽然深情,但也没有如你这般死缠烂打的,人家移情别恋了,你老老实实的回谷当你的少谷主得了,你这么一回两回的倒贴上去,除了让人看不起,还能怎么样?” 解恨啊!解恨! 但一想到自家门主受的苦,便觉得子桑罂粟仍旧是生活在蜜糖里的人儿。 “乔正清!”钟修明却再也听不下去了,看看此刻脆弱的子桑罂粟,他不忍道,“你休要胡言!” “我胡言什么了?人家双玉昔日对他多好?他非要作,哪天不得来点事儿,这时间长了谁受得了?身为应府谷的男子,开口闭口老子老子的,做饭还那个难吃,难吃也就算了,还非爱看人家双玉吃,自己倒好,吃双玉做的美食,真是笑死人了。她再不离开你,我都怕你把她给毒死!那个秦珏我也是知道的,人长得好看就不说了,性子也是一顶一的,平日里也爱些雅致的东西。上回在大宝法器节不是见过了吗?人家两个人柔情蜜意,哪里还有你插足的地方?” “可老子就是喜欢她。”子桑罂粟抬起红了的凤眼死死盯住乔正清,“你说的对,我是不好,但老子就是喜欢她!”说话间已经吼了出来。 虽然没了先前的记忆,不知道她离开自己之时究竟是怎样的情景,但现下重逢,他仍旧无可救药的爱上了她。 乔正清万万没想到子桑罂粟能到这个份儿上,一时间也被他给镇住了。 “你给我出来!”钟修明拽起乔正清就往外走,此时子桑罂粟记忆不全,万万不能让乔正清再给他一些奇怪的信息。虽然钟修明不知道是为什么,但他明显的感觉到乔正清恨极了子桑罂粟,甚至到了见不得他好的程度。 乔正清被钟修明给拽了出去,一时间房间内只剩下子桑罂粟一人,他大喘着气,额间浸出薄薄的汗珠,心底又痛又气又恼又不甘。 他以前从未出过谷,他生来身份尊贵,自幼便对炼制法器非常感兴趣,更是练得精巧手艺,再加上出众的外表,即便脾气不好,他在谷中亦是众星捧月。但此刻,他真的是自我怀疑,羞恼至极!但他甚至连劝说自己就这样放弃吧,回谷吧,都做不到。 他发了疯一般的想见她,当从乔正清和钟修明嘴里确认双玉就是那个人的时候,这种感觉更加强烈了…… 以为她在青州,他便来了青州。 而今,又得知她在姚华仙山,他居然又想即刻启程赶往姚华仙山。 或许,姐姐关住自己是正确的。 子桑罂粟垂着眉眼,一滴泪流经朱砂结,他慌忙昂起头用袖子拭去,倘若那人真的是她,这眼泪会令她心痛的。 姚华仙山,双玉房内,但听一声闷哼,方才还端坐在榻上的双玉直接栽倒在地,她攥着胸口的衣裳一脸痛苦的模样,还好这疼痛持续的时间并不长,这才没令她疼晕了过去。 双玉神情古怪,扶着榻大喘着气,似是心底极其郁结难忍。 而子桑修左的府邸中,此刻她正于阵中打坐,府中其他仆人因修为不够,竟无法看到子桑修左。 一袭紫衣飘来,轻轻的停留在子桑修左正对面。 “门主,您脸上的图腾更艳丽了呢。”紫书阴阳怪气的说。 子桑修左这才睁开那双凤眸,里面全是冷淡和波澜不惊,“害怕了?” “怎么会呢,美的很,真衬您那张鬼魅一般的脸。” “呵。”子桑修左倒也不恼,“什么风把东方护法给吹来了?莫非是应公子的命令,来帮我出阵的?” 一听此话紫书莞尔道,“您就别自谦了,这阵法虽然强大,但又如何能困住您?前几日,您不是已经自由出入一番了吗?” 子桑修左一愣,微微抬起右边的眉毛,她这是准备杀人了。 紫书心下了然,她虽然会用符箓,但自身却没什么战斗力,如果子桑修左想杀她,那必然是分分钟的事。紫书急忙道,“门主不要误会,紫书此次前来,公子并不知。” “哦?”这可就有意思了。 紫书接着说:“紫书只是公子的工具,公子没有吩咐,紫书自然是不敢做事的。” 见紫书说话的时候似是带着气,子桑修左当下了然,“那你可是有什么事要与我说?” “紫书只是来提醒门主,公子已经顺利斩杀了句芒,不日就要回到姚华仙山了。这天大的好消息,自然要与您同享。”言毕,未等子桑修左多说,紫书投掷出一道紫烟,消失了身影。 子桑修左眉头紧蹙,她急忙破了阵,而后又拿起那把深渊一般漆黑的伞,但见伞面上的粼粼星辰已经少了一半,但仍旧如银河般美丽。 另一边,秦珏利用气力催动,紧赶慢赶已经到了茯郡,在客栈中歇息的时候正听到说书先生新编撰的故事,那故事中的苏府小姐和红衣少年郎情妾意,共同使用计谋拯救了流落茯郡的饥民还度化了无数怨鬼。 周围人听得专注,时不时的拍手叫好,客栈内情绪高昂,皆称呼他们为仙门眷侣! 秦珏眸底逐渐浮出一抹紫色,而后那紫色越来越浓郁,竟逐渐侵蚀了整双眼睛! 他小心翼翼的将那枚蛋放好,而后缓缓站起,身后的椅子发出咯吱一个摩擦地面的刺耳声响,打扰了其他人听书,引得几人不满的看向他。 这一眼骇然! 方才还端雅清贵的公子,此刻居然表情狰狞,双眼紫红,似是已经没了意识,像一个狂躁的恶鬼! “鬼……鬼啊!!”也不知是谁先尖叫出声,紧接着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秦珏处投来,一个个被吓得屁滚尿流,互相推搡着就要往客栈外头跑。 秦珏淡淡的笑着,慢慢解开了右手的绷带。 如若不看他的脸,他的动作仍旧是端雅的。 皮肉被徒手撕裂,心脏被捏碎,方才还沉浸在浪漫爱情故事里的人们,瞬间变成散落一地的尸块。 这茯郡最奢侈昂贵的客栈,短短一瞬间便成为了一间堆满尸体肉块的无间地狱,猩红梅花先是一朵一朵的绽放,而后连接到一起,逐渐将地板都变为红色,最后像是一条小溪,缓慢的朝着客栈外部流淌…… 俊美大香客 一早起来双玉就听到赵靖咋咋呼呼的,说是仙山又来了一位年轻俊美的大香客。 要说虽然姚华仙山素来深得世家大族青睐,但而今各个势力联盟已定,断然不会再有谁突然想搭上姚华仙山这条线。 “师叔,这位公子可是捐赠了整整一车的金符箓。”赵靖激动的说。 一听此话双玉眼眸一亮,顿时馋的说话都打颤,“什么?一车?!金色的?!” “对,极品金符箓!咱们仙山虽然有钱,但这金符箓可是有钱也买不到,以往师叔只能用那普通的,自然影响阵法的效果。而今有了那么多金符箓,师叔终于可以舒坦一些了!”他赵靖还从未见识过双玉真正的实力呢。 “快,快,让我亲自去接待一下!”说着双玉就要往门外走,但似是突然想到什么,脚步顿了顿,“是哪个世家大族的公子?” “这倒没说,只道自己是寻常香客,也没什么所求。”赵靖道。 “那……他穿着打扮如何?样貌如何?”双玉问。 “样貌自然是一顶一的好,鲜衣怒马,银鞍宝靴,乌发如缎,皓齿明眸,我想那羽化后的仙家也不过如此了。”赵靖这边还夸着呢,那边双玉却脸色不好了。 “是子桑罂粟。”她一脸的严肃,“他不是……他怎么还找到仙山来了!不行!” 说着,双玉一把推开房门,直朝着山前殿而去。 双玉本以为子桑罂粟会在山前殿中等自己,但当她到那的时候,便只剩下正收拾茶水的素贞。 “那香客人呢?”双玉问。 素贞面颊绯红,状似怀春少女,想来那人定是子桑罂粟没错了,没几个女子见了他不动心的,“那位公子饮了一杯茶便走了。” “走了?你没说我会亲自来见他?”双玉问。 “自然是说了,公子捐了一整车的金符箓,师叔肯定会亲自接待的。但公子自称有事,素贞也不好强留。” 这就走了?莫非他真的只是来捐东西的,而不是来找自己的? 双玉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的疼。 有一位少年公子出手阔绰,直接捐了一整车金符箓的事情迅速就在姚华仙山传开了,一时间年轻的弟子们甚至纷纷猜测,这肯定是哪位想要求娶姚华仙山女弟子的世家公子,这会儿正铺路呢。 可他们的八卦谈资,一旦被双玉听了去便会被狠狠训斥一番,双玉甚至还弄了个新规矩,严禁仙山弟子私下讨论香客们的私事! 这一日双玉又暗中保护姚华仙山的弟子除去一强大妖物,筋疲力尽的回到姚华仙山,正恹恹的爬着通天白玉阶呢,突然瞧见正对面走过来的那人,一时间她整个人怔在原地,但也仅有一瞬,紧接着双玉便继续向前。 她心下正想着该如何应对子桑罂粟,那子桑罂粟却目不斜视的与她擦身而过了。 真真是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 “子桑公子!”也不知是怎的,确是双玉开口喊住了子桑罂粟,这话一出口,却又十分后悔! 子桑罂粟定住了,转回头来看她。 “这么巧,公子居然成为我姚华仙山的香客。”双玉盈盈一笑,“拱手道,在下姚华仙山刘晔坐下二弟子,双玉。现在暂时代管仙山事物,公子日后若有妖怪相关事宜,皆可写信寄到仙山,我们定会尽力而为。”这一番,可真是没话找话了。 子桑罂粟就这么凝视了双玉一会儿,看的她都有些不自在了,他才开口道,“我方才没看见,你居然在这里?我还以为你在苏府呢。” 双玉一愣,讪讪一笑,“那个……当时子桑公子不愿与双玉交朋友,我还以为你瞧不上我,而且我是故意骗客栈里的人的,倒不是有心瞒你,只是后来忘了解释,没想到你竟一直以为我是苏绾?” “双玉姑娘说不是有心瞒我?”子桑罂粟见她居然还假装不认得自己,心下又痛又恼。而且,他又怎么会瞧不上她? “那是自然,我瞒你做什么,毕竟你还送了我这个。”说着从怀里掏出碧翠振翅蝶,那模样真是被细心呵护着,盘的亮晶晶的,看起来就没少把玩,现下居然还随身携带在胸口,想必是极其珍惜了。 子桑罂粟默然稍许,“你若是喜欢……我日后……再送你些旁的法器。” “真的吗?!”双玉眼眸一亮,扑过去一把抓住子桑罂粟的双手,“实不相瞒,我向来喜爱法器,简直到了痴迷的程度,奈何自己手残,炼啥啥不成,如若少谷主能赠与一二,我双玉绝对不会忘记这个恩情!” 子桑罂粟整个人都僵住,他看着双玉和自己的手,“恩情倒也谈不上。” 就在双玉还打算甜言蜜语再跪舔一波的时候,身后传来了素心的声音,“师叔,快!师叔祖回来了!” 双玉一愣,瞬间松开了子桑罂粟,她听到素心焦急的声音,心底顿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现今有外人在场,素心似是不方便言明。 双玉对子桑罂粟道,“我仙山有事,就不送公子了。”话语中已经冷淡疏离了许多。 子桑罂粟有些不适应,仍旧垂眸盯着自己空落落的手。 双玉也不等他反应,回头便随着素心一同走了。 二人朝着秦珏的房间奔去,双玉急的眼红,“东君受伤了?” “是的,背后的伤口十分狰狞,看来是被黄龙所伤,这才无法自愈!” 双玉飞快的赶到了秦珏的房间,见他一袭寝衣,绸缎一般的乌发披着散了一榻,此刻正侧卧在榻上,看起来苍白虚弱极了。 “东君。”双玉看在眼里十分心疼,脚步一乱,一下子扑倒在榻旁,秦珏抬手来扶她,指尖冰冷的吓人。 双玉伸手轻轻抚摸秦珏的脸,五指插入秦珏的乌发里,“东君,我来为你疗伤。”她语气很轻,特别温柔。 秦珏眯起眼睛,将脑袋靠在双玉的手掌上,像一只柔顺的猫儿,“嗯。” 双玉使用治疗符箓,很快便为秦珏止住了血,秦珏本就是强大的气力修习者,而今再配合最强的治疗阵法,很快,新崩开的伤口就逐渐愈合了。 治疗期间,双玉得知秦珏居然是为她去寻有治愈能力的战宠了,而他得来的这只甚至不是强大的妖怪,居然是神,是东方春神——句芒。 双玉双手抱着那枚青色的蛋,神情复杂,她眼底氤氲环绕,桃花眼闪烁,“东君……” 似是知道她要说什么,秦珏一把将她揽入怀中,下巴在她脑袋上蹭了蹭,“玉儿,我怕。” 双玉疑惑道,“你怕什么?” 秦珏低垂着眉眼,“我怕玉儿会离开我。不论是因为旁人,还是因为生死。” 双玉昂起头看着秦珏,秦珏垂眸看着她,苍白的嘴唇逐渐展现出一个温柔的笑容,“玉儿,我不会让你喜欢别人,也不会让你死。” 双玉瞳孔一颤,急忙低下头,乖顺的靠在秦珏怀里,“我怎么会喜欢别人,我只喜欢你,喜欢东君。” 秦珏勾起双玉的下巴,强行令她抬眼看自己,他审视着双玉的眼睛,轻轻一笑,低头便吻上了她的唇。 师叔祖秦珏冒着生命危险为双玉斩杀句芒一事,很快便在姚华仙山传开了,众人议论纷纷,观点不一。他二人怎么说也是叔侄关系,这在姚华仙山是绝对不允许的。而今师尊还在闭关,只怕等师尊出来,就要天下大乱了。 昨日秦珏异常虚弱,那一吻似乎用尽了生命的力气,致使他直接晕了过去,双玉心底不忍,自觉留在秦珏房内照顾了他一整夜。 第二日秦珏醒来的时候,但见双玉趴在塌边,呼吸清浅,手还抓着他的手,漂亮的侧脸乖顺安静。 双玉为他催动了一整夜的治疗阵法,而今他的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是想要去掉那狰狞的疤痕还需要些时日,秦珏伸手拾起一缕双玉的发,低下头,轻轻的亲吻。 这细微的动静令双玉睫毛微微颤动,转而慢慢睁开了眼睛,她揉揉眼睛,见秦珏脸色好了许多,露出宽慰的笑容,“东君,你醒啦。” “嗯。”秦珏双手扶在她的腋下,将她往上提了提,令她能靠卧在自己怀里,“玉儿,我这些时日不在,都和谁一起玩了?” 淡淡的语气,听不出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我哪有时间玩啊,姚华仙山的香客们都快让我忙死了。”双玉道。 因为是侧卧着,而秦珏又将她抱得极紧,双玉怀里的紫翠振翅蝶居然掉了出来。双玉急忙伸手去捡,但却被秦珏抢在了前头。 他捏着紫翠振翅蝶,对着窗户转了转,“玉儿,幸好我带回来的也不是俗物,否则就真的被比下去了。”他语气中还带着笑意,但双玉却只觉得阴恻恻的冷。 她一个激灵,“无论东君送我什么,我都是很喜欢的。只是……” “只是什么?”秦珏问。 “只是我不希望东君再为我冒险了,昨晚牧伸已经告诉我了,这句芒极厉害,已经有无数修士死在他的手上,东君,我知道只要和你在一起,就不会有人能伤害我,我不需要句芒,我需要你。”她看着秦珏的眼睛,深情款款的说。 秦珏眸中的阴翳瞬间消散,转而化作春风夏雨,他温润的笑起,带着淡淡的清雅,低头轻轻在双玉的唇上啄了一下,“玉儿不会骗我吧。” 双玉像是有些被气到了,蹙着眉头,用手掌轻轻拍了下秦珏的胸口,教训道,“胡说什么?我怎么舍得骗你!” “玉儿……”秦珏将脸埋在双玉的脖颈,使得他整个人的声音都闷闷的。 “嗯?” “你若是骗我……我会疯了的。” 我有你的命 万象更新,风起云涌。 被压榨和羞辱到极限的饥民们终于再也无法忍耐,心底的怒火熊熊燃烧,他们在几位勇士的带领下分别杀入各个世家大族的府邸,一时间血流成河,豪华的府邸顿时挂满可怖的尸骸。而萧老爷则因为自己积攒的功德,被踢出恶人行列,虽然承受了巨大的经济损失,至少萧俯还在。 可经过短暂的庆祝之后,几支队伍又发生分歧,很自然的互相角力起来,居然迎来了齐王的调停。齐王顺利将所有的恶都推到了死人身上,并且为了证明自己的决心,还诏安了那几位勇士,分封他们代替原有世家的位置。 一时间国库充盈,饥民们为了生路选择从军,在灯华郡主的建议下齐王启动军功制,反正赵国和庆国有大量的土地可以分封。经过巨大的牺牲和一系列的改革,一直被压着打的齐国终于开始迎来小胜,这可是在齐王利用双玉阵法屠杀赵国将士后的第一次胜利,虽然这种转变不是非常明显,但所有有识之士都明白,历史的车轮一旦开始转向,速度只会越来越快。 可惜双玉没有亲眼见过那几位新贵,否则她就能在他们的太阳穴处看到那绿色的灵力点了。 这些日子子桑罂粟仍旧经常来上香,偶尔还会添些贵重的香火,他已然成为了姚华仙山最知名的香客,齐王虽然也出手阔绰,但他却总是提出要命的要求,然而子桑罂粟却并不,好似他只是单纯的来捐助。 他偶尔也会跟双玉擦肩而过,但不会多说什么,只是像普通熟人一样客套几句。偶尔也会在山前殿里跟双玉一起坐一会儿,喝一杯茶就走,也不多留。倒是没给双玉增添什么压力。 而双玉则每天抱着那枚蛋,有时候还会用油灯照一照,借着灯光能看到蛋壳里的小人儿已经逐渐成型。 内心说不出的激动,好像自己真要生个宝宝似的。 秦珏放下手中的书,他温润的笑着,“我也看看。”走到双玉侧后方弯下腰来,他下巴距离双玉耳朵极近,似是在看蛋,实际上却盯着双玉,“好像快了。”说话间热热的气息呵在双玉耳朵上,痒痒的。 双玉双手捧着蛋,但觉蛋内小人儿踢了蛋壳一下,她激动的一声惊呼,“他动了,他踢了一脚蛋壳!” “哦?”秦珏笑意更浓,“给我听听。” 双玉满眼兴奋的将蛋举到秦珏耳边,秦珏侧脸贴上去认真的听着,眉眼一弯,“真的。” 说着还不忘拥着双玉,“这些日子你总是照顾着这枚蛋,辛苦你了。” “哎?你别抱那么紧,挤着它了!”双玉不满的推开秦珏。 但秦珏却越发开心了,竟莫名其妙的多了一种即将成为父亲的感觉,他对于人界的伦理纲常向来是不屑的,他想要双玉,便是实实在在的得到,而不是某种官府认可的形式。但此刻,那种心情居然慢慢的发生了变化。 “玉儿……”秦珏认真的看着她,“我们成亲吧。” 雪落了一地,姚华仙山一片洁白,秦珏乌发玉冠,眉眼温润,清贵端雅中透着浓烈的深情款款。 双玉一愣,捧着蛋的手僵了一下。 秦珏显然留意到了这细微的抗拒,唇角的笑意逐渐抹平,眉眼里也染上些许阴云,“怎么了?玉儿不愿意吗?”但声音还是平静的,甚至是温柔的。 “不是,只是太突然了,我有些没反应过来。”双玉盈盈一笑,转而露出一丝为难的表情,“而且怎么说你都是我的师叔,这种事,仙山不会允许的。” 秦珏低头在她额间吻了一下,“原来是在担心这个?” “嗯。”双玉点头,“我不希望因为我的原因,伤害到你的名声。”桃花眼里满满的真诚。 秦珏笑了笑,“玉儿,那些东西对我而言一文不值。不过既然你介意……规矩是人定的,改了就好。我待会儿就去面见师姐。” 一听此话双玉一惊,“不行!师父她,她还在闭关呢。” “没关系的,我随时都可以去见她。”秦珏道。 “不,不你别去!”双玉满脸焦急。 秦珏盯着她的脸,温声问,“难道玉儿有什么事瞒着我?” 双玉看起来窘迫急了,小脸憋得通红,最终还是扛不住老实交代道,“师父走火入魔了,已经有一段日子,至今也没能恢复神智,被我和大师兄用乾坤锁锁在房内。” 秦珏看着双玉的眼睛,不言不语。 双玉低下头回避了秦珏的视线,“对不起。” 但秦珏还是轻轻的抱住她,缓慢而又坚定的说,“玉儿,我要你知道,除了我,你再无可能嫁给别人。不论是仙山不允许,还是世人不允许,又或者上苍不允许,都没有用。如果你没有准备好,我可以等。但是玉儿,结果必须是我喜欢的。” 双玉用脸颊在秦珏胸口蹭了蹭,撒娇道,“我知道只有夫妻才可以永远在一起。我想永远都和东君在一起,也想和你成亲。” 秦珏眉眼一弯,刚想说什么。 双玉立马道,“只不过……师父还没醒来,之前一直刺杀你的事情也没查清,我始终不放心。不如,我们先想办法医治师父,稍微再等一等。” 如秦珏这般心思深沉又敏锐的人,这般拖延之词又如何感觉不出? 他只不过才离开一个多月…… 心底早已阴云密布,眼瞳中心甚至浮现一丝紫色,但他面上仍旧不表,“好。” 双玉也不知怎么了,她靠在外间的榻上陪秦珏看书,见他随手拨弄了一下香炉,香味儿渐浓,她竟沉沉的睡了去。 永城,子桑罂粟刚去买了一枚鎏金戒指,他已经炼好了蛊,就差一枚寄主。这枚鎏金戒指自然是要送给双玉的,只可惜他人不在应府谷,只能用这个暂且应付一下。 日后……嗯如果还有日后,那便再重新做一些品阶更高级的法器。 子桑罂粟走在回客栈的路上,他打开首饰盒两指捏着戒指,若不是子桑罂粟要求太高,这枚镶嵌着紫翠的鎏金戒指已然是佳品了,略微转动,鎏金上柔和的光芒滑动,非常漂亮。 想到双玉收到这法器时高兴的样子,子桑罂粟不自觉的露出了笑容。 拐过街道,子桑罂粟步入寂静的小巷子,也不知道是周围太过安静还是他心里有鬼,他竟感觉到一股杀意。 子桑罂粟停下脚步,心底已经开始与难平剑沟通,时刻准备出剑。 “子桑公子好手艺,这么漂亮的戒指,是打算送给在下的订婚妻子的吗?”秦珏随着这冷淡的声音一同从拐角处走出,他一袭白玉广袖衫被月光拢着,整个人看起来端雅无害,眉眼含笑,但眼底却是阴恻恻的冷。 子桑罂粟但觉心底一顿,脸上滚烫,心内羞臊难忍。 秦珏一步步的朝他走来,抬手就要去拿不留簪,但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一声浅笑,“差点忘了,不留剑杀不了你。” 子桑罂粟死死的攥紧戒指,他十分不喜秦珏,可而今他一副正室做派分明将自己当做个……来羞辱。但他还就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能这么听着。 戒指硌破了手,可他根本就感觉不到疼,他现下的做法,不就是如此吗? “我……”艰难的说出每一个字,“我只是……看一眼她……”子桑罂粟道。 “哈?”秦珏第一次笑的如此开怀,“子桑公子真是令秦某刮目相看。” 子桑罂粟感觉杀意渐浓,自知秦珏不会善罢甘休,虽然他心中有愧,但亦是拔剑应敌。 秦珏一边朝子桑罂粟走着,一边慢慢解着自己右手的绷带,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轻声道,“子桑公子若想看,死后化作风、雪、雨、花,皆可。”昂起头来,脸上仍旧带着浅淡的笑意,“可现下,秦某是要不高兴的。” 眸中紫色渐浓,诡异的紫色图腾慢慢攀爬上了他的脸,子桑罂粟一惊! 眼见着秦珏突然加速朝他奔来,但听一声大喝,“慢着!” 子桑修左撑着那把深渊一般漆黑的伞,自高处飘然而落,缓缓站到子桑罂粟面前。 “粟儿……”子桑修左一脸为难的看着他。 “姐姐。”子桑罂粟道,“我找到她了。” “是吗?”子桑修左莞尔道。 紧接着在子桑罂粟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吹出一口白色粉末,子桑罂粟凤眸一凛,还来不及说什么,便颓然倒地。 “你以为,你能救得了他?”秦珏已经完全失了耐心。 子桑修左将手里的伞转了转,伞面上漂亮的星辰如同宇宙一般。 这斑斓的色彩太过熟悉,秦珏一惊。 “公子,虽然那记忆球被您捏碎了,但我可是应府谷真正的少主人。”子桑修左恭敬的低垂着脑袋,那巨大的黑色兜帽将她大半个脸都给挡住,为有那红色图腾,似是血管一样流动。 秦珏眯起紫眸,那神情,俨然就是一头被激怒了的兽。 “怎么办呢公子,我有您的命。”子桑修左薄唇微微勾起,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你找死!”说着秦珏直奔她命门袭来,子桑修左自知不是对手,但她并不慌张,而后转动黑伞,紧接着那星辰如流萤一般四散而去。 秦珏却突然停下了动作,“你住手!” 子桑修左笑意渐浓,“您随时都可以杀我,但我一定会在此之前将记忆还给双玉。” 秦珏终于冷静些许,方才的景象令他出了一身冷汗,顿了顿,他莞尔道,“玉儿只能跟我在一起,与她愿不愿意无关。不过,如果能令她愿意,那自然是更好的。但也仅仅是‘更好’而已。” 子桑修左见秦珏终于敛了杀意,这才收了伞,她恭敬的冲秦珏鞠躬致歉,“修左明白公子的意思。我之所以会留下这把伞,也是为了保住粟儿的命。他是我亲弟,我不忍看他死。我以后一定会加倍严格的看管他,还请公子原谅这一次。” “你想要的我会给你,你该做的,也不要忘记。”秦珏道。 “是,公子。” “辛苦你了。”言毕,秦珏实在不想再看她一眼,回身离去。 夜间,又飘起了鹅毛大雪,眼看就要到除夕了,日子尚且还过得下去的人家都开始准备年货,越是这样兵荒马乱的年代,就越想要给自己一点幸福的理由。 雪落在秦珏的乌发上,落在他的额间,奇怪的是,雪花触碰到他的身体并不会融化。 这将会是他与双玉共同度过的第一个除夕夜,以后,势必也会有千千万万个…… 除夕夜破壳啦 除夕,俗云“月穷岁尽之日”,谓之“除夜”。无论是世家大族还是布衣百姓,都会打扫干净自己的家舍,更换新的门神,挂钟尴,钉桃符,贴春牌,祭祀祖宗。 同时早早的准备足量的烟花爆竹,等待月上梢头,在噼里啪啦声中互相拜年,儿童身着新衣,于五彩斑斓的烟花中嬉戏玩耍。 作为天下第一山的姚华仙山为此已经忙碌好几天了,要知道每逢春节天下人早早的便会到仙山脚下排队,就为求这带有仙山灵气的春牌。即便如今三国战乱四起,赵国与庆国的生意人仍旧想方设法的来到永城,以求得姚华仙山春牌,回到自国售卖。 赵靖筋疲力尽的挺了挺脊背,“我不行了,累死我了。我写不了了。” 抬眼看了下摊位前仍旧在排队的人山人海,赵靖认命的叹了口气,继续提笔写“福”。这些红纸都是被双玉灌了少量灵力的,反正她灵力无穷无尽,只要缓缓注入也不会激发锁灵链,说这春牌能斩妖除魔那是夸张,但寻常晦气的确是可以回避一二的。 姚华仙山上,有的弟子正在铲雪,有的弟子在擦拭各个玉柱,总之里里外外前前后后,姚华仙山焕然一新,简直布灵布灵。 而双玉则正在厨房同素心素贞等人一起包饺子,同时怀里还抱着她的那枚青蛋。 “师叔您就别忙活了,这几日弄那些春牌已经够辛苦的了。”素心道。 素贞点了点头,“是啊,师叔您就回房歇息吧。” 双玉看了眼经过她的手摧残的饺子,软踏踏的,根本站不住,也不知道下锅后会不会烂掉,“你们是不是嫌弃我的手艺?” 素贞愣了下,咬着嘴唇低下头,并未回答。 素心道,“是的。”说着,继续熟练的包着饺子。 素贞担忧的看了素心一眼,虽然她们二人与师叔已经非常熟络,平日里双玉亦是很疼她们,但终究尊卑有别。 素心补充道,“师叔的道法已经那么厉害,饺子包不好也是正常。作为人总不能样样精通,不如师叔去准备给弟子们的红包,这里就交给我们这些弟子吧。” 红包? 这红包是什么东西?她怎么没听过? 见素心的意思,这还是必须要准备的,双玉也不好意思直接问,赶紧洗了手离开厨房。 她推门进入秦珏房间的时候,他正在练字,今儿个年味那么浓郁,大家都在热闹,只有他,过的像平日里一模一样。房内清冷孤寂,仿佛一跨过那道门槛,外头的幸福和热闹便都被隔绝的干干净净。 也不知怎么了,双玉的脚在门槛上一绊,居然直接摔了个狗啃屎。她为了护住怀里的蛋,也没注意姿态,就这么跪趴在秦珏面前。除夕夜被门槛绊倒被视为不详。 秦珏没想到她会摔跤,一时间拎着毛笔看着她。 双玉尴尬一笑,“东君,过年好!”立马强行拜年一波,似是挽回颜面。 虽是寒冬,但双玉却像是一阵风,裹着一股子热烈的年味儿,悄然入侵。 秦珏耐不住笑容越来越大,终究清浅的回应,“玉儿,过年好。”语调温柔的似是能滴出水来。 双玉讪讪一笑,便自己爬了起来,走到秦珏身边从背后轻轻环住他的腰,动作极其小心,生怕压坏了蛋,“东君,今天可是除夕,你怎么不跟大家一起?” 这样环抱住秦珏,将自己积攒了几日的节日气氛分享与他。 秦珏放下毛笔回过头来反手揽住她,“我只是在等你。” 二人四目相对,皆是眉眼含笑,其中温情蜜意,羡煞旁人。 “那个东君,我有件事想请教你。”双玉问。 “何事?” “什么是红包?” 她这可算是问对人了,秦珏亦是第一次在人界过年,昔日就算在天庭大庆,他也没认真参与过。见秦珏愣住了,双玉噗嗤一声就给笑了,“原来东君也不知道?”见他在世家大族间周旋的游刃有余,还以为他多通晓世间事事呢。 “那我用个传音符问下大师兄。” 双玉这传音符还没掏出来呢,就被秦珏按住了手,“你等我一会儿。” 秦珏闭上眼睛,书房内的书本像是被风刮起自动哗啦啦的翻阅,果然没过多久,风停,秦珏也睁开了眼睛,他按照书本上的解释告知了双玉,双玉则露出一脸为难的表情。 她可是没有任何私产的,平日里的开销都是姚华仙山支出,用的符箓也是仙山的,“可我没钱啊。” 秦珏宠溺的指了指她的鼻尖,“我有。” “不不,东君,我第一次当长辈,我要自己给。”双玉想了下,“你觉得御符箓怎么样?” “玉儿想每个弟子送一张御符箓?你出手如此阔绰,只怕他们要开心的整晚睡不着觉了。” 双玉盈盈一笑,“正好守岁!” 这么多御符箓,双玉自然是无法在被锁灵链控制的情况下完成,不过有了秦珏就不一样了。 过了今晚,每一位仙山弟子都将拥有一张最高品阶的金色御符箓,这是在秦珏的帮助下完成的。 入夜,众弟子们设了供桌,上面摆置着迎神所需的鲜花和水果等供品。同时又令设数桌,摆设酒水、饭食、后头的竹筐里还放着一些烟花爆竹,以供弟子们玩耍。 席间,双玉一一分发自己临时制作的御符箓,弟子们拆开红包的时候,皆是受宠若惊,不敢置信。对他们这些低品阶的修士而言,这张御符箓无疑就是为他们增添了一条命! 一时间欢声笑语不停,觥筹交错,互相问好拜年,送上新年祝福,其乐融融。 双玉又与秦珏碰了杯酒,她的酒量极好,即便是今日这种人人都要敬她的情况,那也是不在话下的。而秦珏却有些醉了,他平日里温润的眸子而今有些迷离,越发专注的看着双玉,昂头,将杯中的酒水饮尽。 他今天是真的开心。 吃饱喝足的年轻弟子们纷纷拿起烟花爆竹,开始噼里啪啦的玩耍,硫磺味袭来,却也不觉得惊扰,这不正是过年的味道么?以往双玉只能远远的看着,而今她终于成为其中一景了。 火光映照在脸上,更为那笑容增添些许暖意。 此时双玉感觉怀里的小东西迸发一个脆想,她低头一看,惊呼道,“东君!小家伙破壳了!” 微醺的秦珏一手支着下巴,缓缓低下头来查看,但见青色的蛋壳裂开一条缝,句芒的小手伸了出来。 “还真是。”秦珏轻轻一笑。 双玉急忙拉着秦珏抱着蛋,去到莲花池,她忍不住就用手帮了句芒一把,没过多久,句芒便整只“鸟人”都从蛋壳里爬了出来。 秦珏和双玉两张脸蛋凑在一起,仔细的观察着这小小的鸟人。 句芒仅仅有一个巴掌那么大,刚破壳就能用他那双鹰爪站立,除了那双鹰爪和背后一双长了一点点羽毛的肉翅膀,他和普通婴儿无异。最多就是他更可爱一点,漂亮一点。光滑细嫩的脸蛋,肉嘟嘟的,一点都没有刚出生的褶皱和丑陋,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带着探寻和依赖的看看双玉又看看秦珏。 他率先朝着双玉伸出两只肉肉的手,迈开步子晃晃悠悠的朝着双玉走来,嘴里喊着,“尼昂,尼昂。” 双玉喜笑颜开,心里甜滋滋的,一把搂过小家伙,“真的太可爱了,我还以为神都是很威武霸气的呢!” 而后句芒像是要保证公平公正似的,虽然被双玉抱在怀里,但他居然又朝着秦珏伸出双手,眨巴眨巴可爱的大眼睛,声音也嗲嗲的,“爹……爹……” “爹爹?”双玉一愣,“他方才不会是在叫‘娘’‘娘’吧?!” 句芒的“懂事”显然深得某人的心,秦珏居然从双玉怀里抱过了句芒,这家伙很轻,那么小,好像稍微一使劲儿就能给捏死,“你叫我什么?” 句芒一双小手抱住秦珏的脸,“爹……爹……尼昂……尼昂……” 秦珏眉眼一弯,看起来对这句芒真真是喜欢极了。 烟火在高空爆开,五光十色,莲花池映射着美丽的光芒,鲤鱼一个跳跃激的薄冰像甜甜的糖画一样散开。 而双玉却想到了一个最本质的问题,“我们该给他吃什么呢?他是神,总不能吃饭菜吧?” “玉儿不是有一个怨鬼赠送的鬼气珠子吗?” “那个他能吃?” “嗯,先吃那个,帮助他长大一些,就可以给他喂食灵力和气力。” 不再多说,双玉第一时间去取了鬼气珠子。 将珠子送到句芒嘴边,他先是好奇的张望,而后嗅了嗅,紧接着伸出小舌头舔了一下,便两眼放光,直接张嘴吞了进去。这鬼气珠子才刚下肚,句芒身形便逐渐长大,竟变成三四岁的孩童模样了。 “东君,我们明日一早就去永城逛逛吧,给句芒买些衣裳。”双玉实在很喜欢他,忍不住就从秦珏怀里把小家伙抢了过来,抱在怀里亲了亲,又捏了捏他的脸蛋。 秦珏见她喜爱句芒自然欢喜,但见她居然亲了句芒眉眼间一凛。 句芒到底是神,虽然才刚破壳,感知已经非常敏锐,他一把推开双玉,朝着秦珏伸出双臂,“我要爹爹抱抱。” 二人都未多言,似是纷纷默认了这暧昧又亲密的称呼。 只不过烟火熄灭之后,双玉的脸蛋隐匿在黑暗之中,微醺的秦珏并未注意到她此刻的表情。 奶神孩子 插花、赏月、吃水果干货、放烟花爆竹,一众弟子就这样热闹又快乐的完成守岁,第二日整个仙山大假,不用早课。 夜间双玉亲自去给刘晔送了饺子,并亲手喂她吃下。 房内秦珏正被句芒缠的不行,若不是双玉还需要这个小家伙,他真想一把再次将他给掐死。 “爹爹,饿,饿……”句芒爬到秦珏身上,用尽全身力气的撒娇。 秦珏睁开眼睛,无奈的再次用手指渡出气力给句芒。 双玉推开门进来,见秦珏侧卧在榻上,怀里趴着一个句芒,正嗅着他指尖的气力。秦珏衣袍大敞,乌发散落,昨夜喝醉了酒却一直没机会睡一觉,现在看起来有些疲惫,但仍旧不失端雅。 “辛苦你了。”双玉走到塌边坐下。 无奈这句芒胃口太大,一个晚上都不知道要吃个多少次,而双玉戴着锁灵链,出的灵力太细微,不够句芒吃的。于是这喂孩子的事儿居然落到了秦珏头上。 句芒见双玉来了,这边也吃饱了,于是又朝着双玉伸出两只肉肉的手,“抱抱,尼昂尼昂。” 双玉动作温柔的将句芒抱在怀里,秦珏气力浓郁醇厚,这才过了一夜,小家伙居然又长大了些,“不愧是神啊。”说着又钦佩的看了秦珏一眼,“不愧是东君的气力。” 秦珏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宿醉还未睡,此刻头疼的很。 “东君,你先休息会儿,我带句芒去玩。”说着双玉抱起句芒就要走。 却在刚起身的时候被秦珏搂住了腰一把又拽了回去,双玉身形不稳直接倒在榻上,秦珏就势将她往怀里搂了搂,他的下巴贴在她头顶,“玉儿不是也没歇息吗?一起睡。” 双玉笑着说:“可是句芒会哭闹,我怕会影响你。” “不,他不会哭闹的。”秦珏冷冷的说。 听闻此话,刚想要放声大哭求出去玩的句芒立马选择闭嘴,他打了个呵欠像是很困倦的样子。 小脸蛋白白嫩嫩,小身子软软糯糯,双玉抱在怀里只觉得可爱的不行,“好,那就睡会儿吧。” “嗯。”秦珏又将她搂的紧了些。 片刻间,三个人皆已睡去。 自打上回双玉不小心在秦珏屋里睡着了,姚华仙山关于她二人的传言就越演越烈。那日双玉醒来的时候着实吓了一跳,但昂头一看,秦珏正支着额头坐在外厅的榻上呢。 可其他人不这么想啊,自家师叔在师叔祖房内过了一夜,并且两人又是如此亲昵的关系,此刻众弟子只觉得生米已经煮熟,只等刘晔出来无可奈何了。 自那以后,秦珏便经常邀请双玉留宿,却也很绅士的管住了自己,似乎对他来说,只要能这样亲昵的拥抱着双玉,就已经非常幸福,其他的,如果双玉不喜,那他便可以等。 三人就这么睡到正午,句芒便又饿了,嘟哝着小嘴可怜巴巴的直掉眼泪,后来实在撑不住,开始小声啜泣起来。昔日一向睡不实在的双玉,近日来倒是睡得很死。秦珏则率先被句芒吵醒了,他支起身子,小心翼翼的将句芒从双玉怀里掏出。 眼神一凛,轻声道,“你若是吵醒了她,我掐死你。” 句芒小身板一颤,他完完全全的相信爹爹真的会掐死他,于是便也老老实实的闭了嘴,秦珏又喂了他些气力,见句芒吃饱了,随手将他往床榻里头一丢,句芒软软糯糯的身子滚了一滚,最终贴墙停下,而后秦珏便环住双玉,继续睡觉。 句芒委屈极了,抽抽搭搭一会儿,见无人来哄,便也觉得无趣,只得闭上眼睛乖乖睡觉。 隐匿在外头的牧城和牧伸倒是已经适应了这样的秦珏,牧城道,“咱们公子这是要跟双玉过起日子来啦。” 牧伸露出慈母一般的笑容,“你说若是双玉给咱们公子生了孩子,咱们公子一定会成为一个好父亲,好相公的。” 牧城点点头,“你有没有觉得这些日子咱们公子像变了个人似的,对这些山上的弟子们也要好些了。” “是啊。”牧伸道,“咱们公子终于活的有烟火气儿了。” 牧伸牧城眼睛一红,牧城道,“我以后一定保护好双玉姑娘。” “那可是咱们公子的命啊。” 一觉睡到下午,双玉终于醒了,她慢慢睁开眼睛,就见到秦珏正喂句芒嗅气力呢,显然他没怎么睡好。 双玉心底一暖,柔柔的笑了,“东君,你真好。”她靠过去抱住秦珏。 秦珏倒是没想到刚一睡醒的双玉就那么热情,拎起裹着句芒的毯子将他往双玉怀里一丢,一副已经十分厌恶的模样。 双玉了然的抱过句芒,见他抽抽搭搭的,显然是又被秦珏恐吓了。 “爹爹又凶你了是不是?”双玉问。 句芒可怜巴巴的看看双玉,又看看秦珏,与秦珏四目相对,句芒吓得一个哆嗦,急忙摇摇头,“没有,爹爹很好。” “尼昂尼昂带你去堆雪人好不好?”双玉笑着问。 听闻双玉亲口说出这两个称呼,秦珏甚是满意,被酒和句芒折腾的疲惫也瞬间散去。 “好,跟尼昂尼昂一起堆雪人!”句芒兴奋的拍拍小手。 但听秦珏浅声道,“爹爹也陪你。” 双玉盈盈一笑,“东君,你不需要休息吗?” 秦珏已经起身披上外袍,“不,这是我们一起经历的第一个冬天,我想陪你一起。” 双玉鼻尖一酸,表情一僵,但最终还是展颜道,“好啊。” 句芒兴奋的不得了,扑腾着暂时无用的小肉翅膀,一双手揽着双玉的脖颈噘嘴就要亲她的脸,却在即将得逞的时候留意到那冰冷的目光,句芒嘴巴扁了扁,大眼睛里立马就噙了泪水,当下就不敢亲了。 “怎么了?”一边抱着他往外走,双玉一边问。 句芒只是可怜巴巴的将脸埋进双玉脖颈不敢看秦珏。 双玉回头好奇的张望,但见秦珏眉眼含笑,一副端雅清贵的模样,这白雪衬的他更加出挑,怎么看都不像是偷偷在后面吓唬句芒的人。 “东君,句芒还小,你不要欺负他。”双玉故作严肃的说。 秦珏却眉间一凛,颇有些不乐意了,“玉儿莫要冤枉我,这小家伙可是我豁出命去弄来的,我又怎么会欺负他呢?”说罢,好像是特地要证明自己跟句芒的关系有多好似的,上前两步朝句芒伸出手,“来,爹爹抱。” 句芒嘴巴整个往下弯,嘴唇的肌肉一直在抖。 双玉觉得好笑,秦珏一个冷冷的眼神飘过去,句芒立马伸出肉肉的小手,“嗯嗯,爹爹抱。” 双玉见状噗嗤一声就给笑了。 鸟儿展翅,树梢的积雪跌落,正砸在双玉脑袋上,她笑到一半停住了嘴,抬眼看自己的脑袋。 “哈哈哈,爹爹你看尼昂尼昂哈哈哈!”句芒笑的开心。 秦珏看看双玉又看看句芒,眼底柔情尽显。 双玉蹲在地上,没一会儿就用铲到一处的积雪堆了个大雪人,句芒在秦珏怀里,手里攥着一个小雪球,偶尔伸手帮个倒忙。 “好了,来,给他装个眼睛和鼻子。”双玉将瓜子和切片胡萝卜递给句芒,句芒笑嘻嘻的贴上去。 “哈哈丑!”句芒指着雪人大笑。 可不呢么,巨大的脑袋和身子,配上两颗瓜子眼和萝卜鼻,不丑才怪。 双玉不满道,“哪里丑了,分明很可爱。” 见她说的真切,秦珏不免要为她的审美着急,但又想到双玉时常称赞自己的衣品和外貌,不禁挑了下眉毛。 玩了雪人吃了饭,双玉提议按照昨日计划去永城给句芒买小衣裳,秦珏倒是非常爽快的就答应了,毕竟他是移动荷包,又是抱句芒的主力。到了山下,双玉将句芒的小肉翅膀和小鹰爪都包好,反正天冷,也没人会觉得奇怪。 句芒也不吃寻常人类的食物,不必给他买零嘴倒是省了不少心,到了街上,她但凡看上的小衣裳就会买下来,秦珏只是跟着她,也不插手,更不会提个什么意见。不过倒是不急躁,抱着句芒也不觉丢脸。 他们二人本就长的好看,这句芒又特别可爱讨人喜欢,没一会儿就吸引了大批围观的人。 大嫂:“你看看人家相公,长的好看又有钱就不说了,这都逛那么久了也不着急,还抱着个孩子,再看看你!” 大爷:“切,新婚燕尔都这样,久了就完犊子咯。” 姑娘:“那位公子不知道是哪家的,那姐姐真是好命。” 小哥:“那是,你也不看看人家姑娘那皮相,那姿态,搁谁手里谁不得这么疼着?” 姑娘:“我看你就是没见识,你瞧见她手里那锁灵链没?这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弄死你估计就跟弄死一只蚂蚁一样!” 这边众人还正议论着呢,店里有大胆的客人已经凑上去了。 衣着体面的妇人笑道,“好可爱的娃娃,正好我家媳妇儿也给我们添了个胖孙子,我看到这娃娃,就忍不住想捏捏。”说着就伸手要去捏句芒的脸。 捏句芒倒是没什么,但他还在秦珏怀里呢,这妇人站的这样近他已然很烦躁,这会儿居然还想伸手过来,秦珏不悦的蹙眉。 双玉警觉的观察到了这边的情况,赶紧就想过来救场,怎知那妇人一声惊呼。 “怎么回事?我手腕上的伤怎么好了?!” 昨日不小心的烫伤,一直火辣辣的疼着,这才眨眼的功夫突然消失了疼痛,妇人好奇的一撩衣袖,那处居然连伤疤都不见了。 双玉见事情要糟,急忙付了银子,拉起秦珏就走。 众人目送着他们二人远去,但见秦珏被双玉拉着,眸中的不悦已经散去,眉眼间皆是平淡的欢喜。看样子全然不像是新婚的热烈,却好似已经流淌了万年的清泉,细腻,清透又甘甜…… 假意装疯 启明台,原本就是姚华仙山最高处,它悬空静止,只居住有刘晔一人。 她向来喜静,据说每夜都要为自己的师兄弟们念往生咒,毕竟当年一役,姚华仙山赔进去整整两代弟子。她能活下来已经是奇迹,或许是先辈们拼命保留下来的一缕薪火吧。否则仙山早已不存。 这一日,双玉又偷偷摸摸的去给刘晔送饭食。说是偷偷摸摸但秦珏却是知道的,因为刘晔走火入魔这个事儿,仙山其他弟子并不知情,所以送饭也只能他们仨中的人去,钟修明在苏府,秦珏自然不可能亲自去做这种活,这事儿也就落到了双玉头上。 双玉足尖一点飞跃而起,像一只轻盈的蝶,飘然落到启明台上。她拎着饭食步入,刘晔仍旧疯疯癫癫的,看起来已经是非常不好了。 双玉将门关上,又布了一个隐匿阵法,而后压低声音道,“师父,只有玉儿一个人。” 刘晔的眼睛仍旧是没有眼瞳,但整个人却镇定下来,不再胡言乱语。 她从锦囊里掏出一颗药丸,“这是今天的药。”递给双玉。 双玉接过,吃了下去。 “这两天感觉怎么样?”刘晔关切的问。 双玉抬起右手看了看锁灵链,“似有松动。” “嗯。”刘晔微微蹙眉,低垂着眼眸,似是有些担忧,“这锁灵链已被秦珏改制,只怕还需一些时日,玉儿,你切莫急躁,无论用什么方法,务必要稳住他。” 这药的引子正是麟茸与龙肝,自从拿到药引起刘晔就着手炼制,后来秦珏想要弄疯她,她干脆将计就计,装疯卖傻趁机炼药。秦珏应该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会让他亲自去寻来药引。更想不到,她会放弃一百七十年修为,甘愿面临渡劫失败的后果。 那日双玉跟钟修明一起将刘晔困住之后,钟修明不久便被苏府的事情缠住,一直无法回到仙山,照顾刘晔的事儿自然就由她来做。这么一来二往她逐渐发现了刘晔的不对劲儿,经过一番试探,刘晔终于承认自己是在装疯。 她起初对刘晔有些怀疑,毕竟刺杀秦珏的事情刘晔脱不了干系,便一直对刘晔心存警惕,不相信她。 直至子桑修左连夜赶来,撑着那把深渊一般的伞。 “又在想子桑罂粟?”刘晔问。 双玉一愣,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他还好吗?”已经许多时日没再来过仙山了,昔日至少还能假装客套的照个面,偶尔还能坐在一起喝口茶,现在那么久见不着,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他很好,子桑门主是他的姐姐,会照顾好他的,倒是你,千万不要让秦珏觉察出异样。我们都知道的,如果他不计后果的一心想要子桑罂粟死,没有人拦得住。”说到秦珏,一向云淡风轻的刘晔眼底难掩恨意。 “师父,这毒……真的对他有用吗?”双玉拿起“香膏”往自己身体上擦着。 这是子桑修左拿来的,她每日送饭都会擦上一些,这些日子夜夜跟秦珏睡在一起,也没觉察到他大的变化。 “应府谷送来的自然不会错的,秦珏细腻狡诈,倘若毒性明显他势必会有所察觉,这毒日积月累,关键时刻你就会知道了。” “会……死吗?”双玉眼神闪烁,有些不忍。 “怎么?舍不得?”刘晔眼神一凛,“玉儿,就算你想杀死他,我们都想杀死他,他也没那么容易死,否则我也不用等到现在。”刘晔叹了口气,“可是玉儿,若是他不死,子桑公子怎么办?” 双玉一怔,一听到子桑罂粟心下便狠了一些。 刘晔继续道,“如若不是他,齐王根本无法骗到你的符箓,并且用它屠杀几十万赵国士兵!如果不是他,你也不会被迫离开应府谷,被众修士围剿,被迫戴上这锁灵链!” 双玉垂下眸子,纤长的睫毛遮挡住她眼底的神色。 刘晔握住双玉的手,感觉到她的手在微微颤抖,“如果不是他,子桑公子也不必受那么多委屈,你们二人还在那应府谷做着一对人人羡慕的神仙眷侣,修道、采花、炼制法器。玉儿,上回如若不是子桑门主及时赶到,子桑公子只怕已经被害了。” 双玉一震,再次抬起那双桃花眼,里面已经似有灼灼火焰在燃烧,滔天的怒意袭来,惹得刘晔心里一惊。 刘晔继续道,“这天下分裂已久,仙、神两界都在等待新一任人皇,你也知道的,无论是神皇或者仙皇,都不可以伤害人皇分毫。而今齐王已经完全被秦珏架空,赵国军事力量被围剿,庆国更是跟秦珏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玉儿,我们决不能让他成功,否则仙、神两界也将永无宁日。届时天上地下将只有一界,那便是无间地狱。” 刘晔见她说的这样恳切双玉反而冷静下来,于是便也意识到自己的思路不对,赶紧的又转回去,“玉儿,你还倾心于子桑公子吗?” 双玉眉头一蹙,显然认为刘晔的这个问题是非常失礼的,“粟儿就是我的命。”她淡淡的说,就像口述人需要呼吸一般平常,“不,他比我的命还重要。我跟谷主发过誓,会一辈子对他好,疼他,惯着他,结果……结果我都没有做到。” 刘晔宽慰道,“人生在世,又岂能事事如意,许下的诺言,也并非全部都可以兑现。” 双玉讪讪一笑,“不,我并不是一个守诺之人。只不过那是粟儿,不论我是否起誓过,我都希望他过的好。我能……见他一面吗?我真的很想他。” “不,你不可以。”刘晔道。 双玉非常失望的低下头,“他太好了,我配不上他,但他却喜欢我,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是被天下人追杀的恶徒,带着满身的伤流亡应府谷,她甚至连一个肉包子都买不起,也不像世家小姐一样饱读诗书,更不会女工之类的玩意儿。 她昂起头,桃花眼里满是氤氲的水雾,“但他很傻,还总以为是他不好。他有哪里不好呢?我真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他从头到脚,哪里都是极好的,都是我极喜欢的。就连他使小性子,我都是欢喜的。” 刘晔只是握着她的手,安静的听她倾诉。 “师父,有了他以后我才知道或许我不需要再流浪了,我想永远和粟儿在一起。”双玉慢慢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等他知道了这一切,一定会发脾气,估计会气个一天两天的不理我。不过没关系,反正我可以哄。” “玉儿真的很温柔。”刘晔轻轻抚摸她的脸颊,慢慢将她搂进怀里,令她靠在自己胸口,“玉儿不要害怕,师父会帮你的,你一定会跟子桑公子一起回到应府谷,长长久久,幸福快乐的生活在一起。” 被刘晔这样拥着,感受到刘晔柔软的胸膛和温暖的体温,有那么一瞬间双玉觉得这或许就是母亲给人的感觉,她但觉鼻尖一酸,颇为委屈。 她从未被母亲抱过,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滋味,有记忆以来,只有无尽的谩骂和逃亡。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最令人憎恶的。 直至遇到了子桑罂粟。 她才知道,原来也有人愿意爱她,而且那么的小心翼翼,真诚,又热烈。 “师父。”双玉昂起漂亮的脸蛋,眉眼弯弯,带着一点小小的窃喜,“我想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刘晔问。 “虽然我跟粟儿还没来得及拜堂,但我们是成了亲了的。”她眨巴眨巴眼睛,那表情就像是刚被人塞了一口蜜糖般的甜。 “哦?” “嗯……就是私下里……”双玉脸蛋一红。 刘晔颇有些吃惊,“素来听闻应府谷……嗯……看来子桑公子真的很喜欢你。” “他是我的相公,我是他的妻。”双玉目光灼灼,“师父,就连一直追杀我的修士我都不忍心杀害,何况是与我朝夕相处的秦东君。可是……倘若他非杀粟儿不可……”转而露出凛冽又残忍的神情,“那就只有他死了。” 漫天风雪如鹅毛般缓缓飘落,在山上落了厚厚的一层洁净雪白。在阳光的照耀下,反射着璀璨的点点星光,看起来是极其温暖的。但当你伸手摸上去,便会感觉到刺骨的寒凉。 回到秦珏房间的时候,他正在教句芒走路,小家伙摇摇晃晃的,一不小心就趴倒在地上,抽抽搭搭的昂头看秦珏,那模样别提多可怜了。 但秦珏却只是神色淡淡的看着,“爬起来,接着走。” “东君,你也太严格了。”双玉笑着说。 “尼昂,尼昂,抱抱。”句芒见双玉来了,别提多高兴了,趴在地上也不起来,就伸出双手要她抱。 双玉走过去一把将句芒捞起来抱在怀里,“现在学走路都那么难,以后学飞要怎么办呢,东君?”随口问道。 秦珏似是想了一下,“听闻只要直接从最高的树上推下去。” 句芒圆眼儿一瞪,立马咧嘴哭了起来。 双玉噗嗤一笑,“好像是。要是不好好练习,就只能摔成肉饼了。” 句芒立马就止了哭,双手推搡着双玉就要下地,“尼昂尼昂,芒芒要走路。” 双玉看着秦珏笑了笑,而后轻轻将句芒放到地上,她小心翼翼的伸手护着句芒,在他即将失去平衡的时候用手扶他一把。 秦珏就这么支着下巴坐在一旁看着,他一袭素衣,外面披着一件天蓝色大氅,乌发只在发尾松松的拢着,眉眼含笑,眼瞳里映衬着双玉和句芒幸福的小模样…… 春天那啥的季节 韶光开令序,淑气动芳年。 姚华仙山更是花开满地,稍微一打开窗,和煦的春风便裹着淡淡的花香暧昧的袭入。 秦珏侧卧着身子凝视着身旁的双玉,她还在熟睡,眼睫闭着,白皙的脸颊有一抹淡淡的绯红,樱唇微微张开,露出一点点白皙的牙齿。他探出手将挡在双玉脸上的一缕长发轻轻撩到耳后,视线不由得落在她的天鹅颈上。 因为一夜酣睡,她领口微微敞开,精致的锁骨,白皙的脖颈尽显,美好又诱人的轮廓。 秦珏眸色渐深,半敛着眼帘,逐渐伸出一只手轻轻搂住双玉下面的半张脸,慢慢将她的脸转过来一些,他看的仔细,慢慢低下头,吻了下去。 双玉睡得迷糊,秦珏越吻越深,竟控制不住自己探入她的口中缠弄。 双玉一声低吟,但听秦珏呼吸都沉重起来,他按住双玉的肩膀,试图慢慢褪去她的解衣。 双玉却突然握住了他的双手,抬眼一看,她眼中一片清明,似是因为他的举动而彻底惊醒。 但秦珏却并没有停下来的打算,双玉既然已经醒了,他便更加放开手脚的索取,就着双玉的姿势,将她的双手按到了头顶,他整个人都压上来,辗转着亲吻。 感受到他粗重的呼吸呵在自己的脖颈,双玉也有那么一瞬间的意乱情迷,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让他按住了自己,双玉挣扎一下,本以为秦珏会温柔的放开他,他一向都是如此的,在这种事上,从来都不会强迫她。 但这回,秦珏却没有。 他继续亲吻着她的脖子,粗重的问:“玉儿,你要让我等到什么时候?” 双玉一愣,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秦珏撩拨着她,语气似有些撒娇,“玉儿,我想要你,给我好不好?”夜夜相伴几个月,他真的忍不了了。 双玉但觉脸颊滚烫,但身体已经被秦珏点燃,秦珏指尖有薄薄的茧,那是常年练剑造成的,此时滑在双玉身上,有一种难耐的酥麻感。 可就在即将到达禁区的时候,秦珏一愣,他的吻也暂时停止。 双玉亦是一个激灵,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急忙抽回自己的手,侧着脑袋避开他,同时去推他的胸口,“东君,别这样。” 那朱砂结不知道他看到了没有,不知道他认不认识。 “你不愿意吗?”他的身子还是热的,但语气却冷了下来,“你不是倾心于我吗?” 见他仍旧压着自己,似乎根本没有要放开的意思双玉有些恼了,“你先放开我。” 秦珏的眼神逐渐冷下去,一眼不错的盯着双玉,那朱砂结,他看到了,他自然也是认识,只不过他没想到她以前跟子桑罂粟的感情竟真的这样好,至少在他的认识中朱砂结是永远都解不开的。除非其中一人死去。 有多好? 比她对自己虚情假意的时候还要令人欢喜吗? 他眼见着她从迷离到不悦,心底顿生出许多恼意,他本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人,实在因为喜欢惨了双玉这才一直强迫自己忍着,生怕惹了双玉不喜。 “东君?”见秦珏一直没有动作,双玉疑惑的追问。 秦珏却突然再次压了下去,狠狠的吻住双玉,甚至咬疼了她,这个吻多了一丝惩罚的意味。 双玉奋力别开脑袋,秦珏干脆就捧住她的侧脸亲吻,允咬她的耳垂,并且轻轻往她的耳朵里暧昧的吹气。 “别这样东君,我不喜欢!”双玉一边使劲儿推搡着秦珏的胸口,一边痛苦的说。 秦珏呼吸粗重,一双手也开始不老实的在双玉身上游走,双玉的衣衫已然被剥落大半,整个人因为那股邪火而略带粉红,诱人急了。 就在双玉羞恼至极,准备使用阵法逼开秦珏的时候,房门突然被谁推开,阳光洒入,给这房内暧昧的气息增添一抹暖色。 双玉一惊,焦急道,“有人来了,还不快起来!” 秦珏烦躁的看了眼房门,这个时间应该是句芒找来了,他眼底已经发紫,显然是箭在弦上,现下别提多难受了,他翻身坐起,冷淡的看着外厅。 果然传来了句芒的声音,“爹爹,娘亲,你们起来了吗?” 句芒就站在屏风外,也不敢擅自进来,只不过这个时间通常他们一家三口会一起用早饭。 “起来了,芒芒直接过来吧。”双玉已经整理好了衣衫坐了起来。 虽然才短短三个月,但因为秦珏的气力再加上句芒神的体质,现下他已经成长为十岁左右的小男孩了。但见句芒身着黑色里衣,领口和袖口都绣有金色鹰翼,外套一件水蓝色祥云射日袍,玉带束腰,配简单的青玉禁步,因为才十岁,乌发用一根头绳束起,帅气的垂到肩后。 据说神会根据自己幼年时所敬佩之人来幻化自己的样貌,这小家伙长得越来越像秦珏了,清贵端雅,眉眼带笑,怎么看都是一副将要祸害无数青葱少女的好模样。 句芒一走过来就感觉气氛不对,偷偷瞧了眼秦珏,见他用薄毯盖住腰部,一脸冰冷的坐在床边,看也不看自己。他年纪尚幼,并不懂得一个成年男子欲求不满的时候有多么的可怕。 双玉笑着说:“我们芒芒真的越来越像爹爹了,越长越好看。” 句芒已经学会将翅膀收起,并且将鹰爪变为人的双脚,不过如果他需要使用神力的话,还是需要现出原形。 见秦珏仍旧冷着脸,双玉笑意盈盈的凑近他,“东君,你觉得呢?”带着讨好的语气问。 秦珏这才看了她一眼,也没回答,只是缓缓靠到垫子上,垂眸像是在想事情。 双玉对句芒说:“芒芒先去厨房将早饭端过来吧,我们一起吃,好吗?” 句芒一听自己能先走,立马开心的应道,“好!” 句芒这边刚跑开,双玉便软软的靠在秦珏身上,伸出双臂环抱住他,“对不起东君,我只是……想等到跟你成亲。” 秦珏一边的眉毛几乎无法察觉的微微一挑,侧目看了她一眼,当然,神情仍旧冷冷的。 双玉娇俏一笑,似是极其羞恼和难以启齿,“我早就看过了,今年七夕是……” “我等不了那么久。”秦珏凝视着她,眸中冷意终于褪去,“玉儿,我等不了那么久。” 双玉愣在那里,她没想到秦珏会不赞同她的想法,她原以为只要她给出一个日子,秦珏定会欣然接受的。 “下个月十五。”秦珏说,“这是我的底线了玉儿,在那之前……”他低头吻了一下,“我不会碰你。” 话虽如此,但只要一给秦珏找着机会,他就要抱上来,耳鬓厮磨,一会儿亲亲她的嘴,一会儿吻吻她的脖子,一会儿又咬咬她的耳垂。 在房里还好,可他居然在外面的时候也会黏上来,完全不顾其他弟子的眼光。 现下,双玉刚与弟子们一同上完早课,正腰酸腿疼呢,走到外头的屋檐下伸伸腰,这还没一刻钟呢,就感觉一双手从背后环住了她,不用想都知道是秦珏。 “东君,弟子们在屋里呢!”说着双玉就去掰他的手。 但秦珏却根本就不理会,他实在不明白,双玉为何总是把这些蝼蚁,以及他们制定的规则看在眼里,总是用那些无用的东西来约束他的行为,或者说,她只是需要一个借口? 想到这里,秦珏有些气恼,他将脸埋入双玉的脖颈,声音闷闷的,“管他们做什么?都是一些没用的小东西。”因为顾忌到双玉的情绪,所以刻意体贴的将“废物”这个词换成了相对可爱点的“小东西。” 赵靖一侧目就看到了这边暧昧的场景,顿时羞臊的脸颊通红,他用胳膊肘戳了戳素心,素心一眼看去,亦是非常不好意思。 整个仙山的弟子,从最初认为他们二人礼法不容,到后头的无可奈何,也没经历多长时间。毕竟他们一个是师叔祖,一个是天下第一大恶人,更是而今的代掌门,他们能有什么办法又有配有什么看法?! 只不过这秦珏师叔祖着实令人大跌眼镜,谁能想到一向清冷端雅的他,居然会……如此主动又热情,显然搞得双玉师叔非常吃不消。 也是,双玉师叔虽然名声不太好,但实力一流,姿容绝佳,性格也是一顶一的好,既不像宠坏了的小姐那么刁蛮任性,也不像市井妇人粗俗不堪,更不像深闺女子那么无趣,仔细想想确实挺难得。 只是眼见着秦珏师叔祖彻彻底底的被双玉师叔夺走了心,整天就这么盯着宠着黏黏腻腻的在一起,这仙山里的其他女修士别提多眼红多难受啦,她们昔日里用尽计谋,不要颜面,连根头发丝儿都没碰到的人儿,如今语气轻柔的环着那恶人的腰,深情款款的凝视着她的侧脸,不知道正说着什么臊人的情话呢。 幸亏苏绾不在,否则以她的大小姐脾气,只怕早就为了秦珏跟双玉闹上天了。 想到苏绾,众人不禁神色一黯,她还有什么可闹的呢,还有不到两个月,她就要嫁入将军府了啊。 她终究还是放弃了心底的白月光,为了苏府的仇,嫁给了自己不爱的人。 沈青的求助 春风和煦,带着一点湿气,双玉能够从中嗅出极细微的腥臭,就算是满山的花香也掩盖不了。 “已经死掉那么多人了吗?”站在启明台,双玉自言自语。 正在扫地的弟子们偶尔会偷偷昂头看她,她身着青灰长衫,外罩一件水蓝色袍子,长发用紫玉簪挽起,而后垂落到腰后,除此再无它物。 但她好像哪里有些不一样了,较之以往多了一些庄严,风吹动她的衣袂和发丝,她的眉头略微蹙着,神情凝重。 这几个月齐国与赵国之间战事不断,同时齐国和赵国的说客不停的前往庆国,妄图拉拢庆国,至少让它不要趁机撕咬自己。三国鼎立的局面,其中两国结了世仇,那自然是要大乱的,自从齐国屠了赵国几十万士兵起,它们之间就注定要不死不休了。 不知道而今被架空权利的齐王,有没有后悔听从华灯郡主的建议? 而赵王应该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正是因为他的多疑和谨慎,致使他没有被秦珏蛊惑,可也因此,赵国注定要第一个灭亡。 庆国斩了赵国使者,就在齐国与赵国进行绞肉机似的轮战之时,庆国趁机狠狠咬下了赵国一大块肉,赵国彻底溃败,几乎是一瞬间就被齐国和庆国瓜分干净,但百姓期待中的和平却并没有到来,齐国与赵国陈兵边境,互相对峙,已经半月有余。 期间,间谍来往不断,刺杀行动更是层出不穷,双方剑拔弩张就差最后的哪怕一个火星。 看来距离人皇出现,真的不远了。 “师叔,齐王的人已经回去了。”素心道。 “嗯。” 齐王三番五次遣人来劝说姚华仙山参与战事,说是参与战事,实际上是想借助姚华仙山的力量帮助他重掌权柄,这愚蠢的齐王连背后的对手是谁都不知道,就像个无头苍蝇一样急的乱转。区区一个灯华郡主,又怎能掌控那么大一盘棋局。 “还有事吗?”见素心一直低头站在身后不走,双玉回过身来。 素心压低声音,“子辰师叔有话让素心带给您。” “说。” 素心道,“您可认得青龙门门主沈青?” 双玉一边眉毛一挑,“有过一面之缘,他怎么了?” “沈青去找了子辰师叔,据他所言,他已经数次试图潜入仙山但都失败了,最后终于得知子辰师叔人在苏府,这才找去了那里。”素心顿了下,“沈青门主伤势很重,说是求您,救救温琛。” 双玉莞尔道,“怎么会求到我的头上,而今世道那么乱,每天都死那么多人,不过一面之缘罢了,若是都来求我,我哪里管得过来?” 素心一愣,显然是没想到双玉会这么说。 她接着道,“沈青说温琛是被……被秦珏师叔祖的人抓走的,青衣六子也都战死了。好像是因为他的灵海有用。” 这话着实引起了双玉的兴趣,当时温琛偷了她的灵力回去作为引子炼化以恢复他自己的灵海,而今过了那么久,想必已经成了。她灵力十分醇厚特别,作为引子帮助温琛恢复,自然他的灵海与她的也会十分相近。 “所以呢?”双玉看似不悦,“素心,日后这种事你不必管,更不必传话与我。” 素心见双玉似乎真的不喜,当即低头道歉,老实的退了出去。 根据她目前所掌握的情报来看,秦珏此次用温琛灵海所做之事,就是将来要用自己来做的。还有更可怕的一点,整个姚华仙山都被秦珏控制了,只要他不愿意,就没人能够上得来。表面上看起来她是代掌门,她在管理姚华仙山的一切。 可实际上她所看到的听到的见到的人,都是秦珏愿意令她看到听到和见到的。 这沈青算是有点本事的一门之主,倘若只是普通人想将信息传达给双玉根本就是不可能的。 所以她此刻基本上就是又聋又瞎了。 后山,地下三层石窟内。 水滴顺着岩壁滴答滴答的落在谭中,火把激烈的燃烧,但窟内仍旧昏暗无比,潮湿的空气带着腐败的肮脏味道,略感腥臭。 牧城捏起温琛的下巴,又给他喂了药,再次检查一下穿透他琵琶骨的巨大铁链,伸手拽了拽,铁链在温琛体内抽动,温琛痛的闷哼一声,他的头无力的垂下,虚弱的连眼睛都睁不开。 温琛本就非常强悍,完全消化了双玉的灵力之后更是极难对付,那青衣六子又极其忠诚,死战不降,若不是紫书带够了人前来支援,就他跟牧伸二人真的很难说结果会怎样。 他们将温琛制住以后,第一时间便砍了他的双脚双手,当然是小腿以下,手腕以下,毕竟再往上砍一点,会伤及性命。而后又用铁链穿透他的琵琶骨,泄了他的力,紧接着便用铁钉订入他的关节经络,彻彻底底的将他变成一个废人,一个老老实实的灵海容器。只不过被抓以后温琛不吃不喝,为了让他活下去,只能日日喂药,就这么吊着一条命。 检查无误,人也好好的活着,牧城开始用热毛巾帮他擦拭身体,毕竟公子是个爱干净的人,那些被砍烂了的伤处也会仔细包扎,要不然入不了公子的眼。就连琵琶骨的伤处,都擦了药膏,否则会太臭,公子会不喜。 “你若是好好配合,还能得个痛快,非得反抗,才落得这些苦。”一边擦,还一边讲述着自己的歪理。 瞧瞧双玉姑娘,本来是同样的命运,都只不过是灵海的容器罢了,但人家就是软软的来,搞得公子现在都舍不得下手了,这还又捉来个温琛先试试手,练习一下。 “哼。”虽然说不出话,但温琛还是回了一个轻哼,其中不屑溢于言表。 牧城乐了,“不愧是一门之主,武艺了得,脾气也不小,骨头也够硬。” 说着他拿出一根拇指一般粗的钉子,尖锐的一头对着温琛肩膀的关节处,又用手中木锤一点点的楔进去。因为进的地方准,刚好是骨缝之间的软骨和筋脉,甚至都没有流血。再看温琛,这种疼痛显然是已经习惯了,根本半点反应都没有。 这下牧城不乐意了,抬手就捏住了温琛的下巴,手上一使劲儿,给他掰脱臼了。 “我看你再哼哼?” 因为脱臼,温琛的下巴就这么垂着,舌头也耷拉在外面。他早已面带死色,若不是用药硬吊着,根本活不到现在。 牧城又淘洗了一下毛巾,转而轻轻擦拭他的脸,温琛清秀的脸蛋已经瘦得凹陷下去,一双眼眸空洞死寂,全然没有了昔日的少年感。 牧城一边擦拭一边打量他,因为下巴脱臼,口水慢慢流下来,牧城蹙眉,又把他的下巴给接回去了。 毕竟流口水,公子看了会恶心。 温琛的肢体可以残缺,人可以充满死气,但一定要干净,伤处也不可以有蛆,更不能耷拉着舌头,流着口水,那实在太不雅观。 这根本就不把人当人,倒像是还不懂事的孩童在摆弄一个被玩坏了的娃娃,缝缝补补不算什么,只要还干净就行了。 被他这么一折腾,温琛只见出气不见进气,眼看就要不行了,牧城心下一惊,赶紧的捏着温琛的下巴又喂了一颗药,“你可得坚持住,再等三天。” 姚华仙山瑶光殿中,苏绾双眸含泪,满脸柔弱和痛苦的看着秦珏。 而秦珏则坐在稍远处的椅子里,一手端着君山银针茶,垂眸细细的品着。 “师叔祖,那,那将军真是个变态,绾儿,绾儿不愿意嫁他。”她昔日不知道也就算了,而今得到消息那将军向来喜欢虐待通房丫头,已经死了不是一个两个了,这样的人,她又怎么能嫁?若是以往的苏府还好,而今她孤身一人,倘若她死在将军府,又有谁会为她讨个公道?况且还要赔进去整个苏家。 苏绾泪水直流,噗通一下跪到地上,见秦珏仍旧低垂着眉眼饮茶,眼眸半遮着,根本看不到他的情绪,苏绾心下痛极了,就这么跪爬着来到秦珏身边,一把抱住了他的腿。 秦珏乌发束起戴不留簪,身着黑色秀金线莲花边儿里衣,外罩一件湛蓝色大袖衫,玉带束腰,显得腰身紧致修长,苏绾近距离的昂头看着秦珏,更觉得他面若冠玉。这么一对比,更显得那变态将军不堪入目。 一时间悲痛欲绝,“师叔祖,绾儿不想嫁他,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呜呜呜!” 秦珏这才放下了茶水,眼眸中的不耐一闪而过,无法察觉,他双手扶着苏绾的手臂,慢慢将她带着起来,“绾儿……”他音色浅淡,如清泉一般顺滑,此时轻轻开口,听得苏绾心底一颤,“而今齐国势力壮大,沈府向来得到齐王器重,不借助将军府的力量,你如何能够复仇?” 苏绾本就喜欢惨了他,他难得这样温柔的与苏绾说话,苏绾自然心生欢喜,“可,可就算我嫁进了将军府,我也拿不到军权啊。” 秦珏道,“你嫁进将军府以后,我自然会帮你。” 苏绾抽抽搭搭,似乎还是不太买账,但秦珏心底已经烦了。张将军本就是修道之人,并且道法还算高深,想要用以往的方法暗中施法将他变成仙鬼几乎不可能做到,否则秦珏也不必一次次的接见苏绾。 “师叔祖,我……”就算是注定要嫁给张将军,但苏绾心底永远都会喜欢着秦珏,她想要将这话说出来,但秦珏却打断了她。 “绾儿,你是即将嫁入将军府的人,你我孤男寡女总是这样见面不合礼数,万一传出风言风语也毁你苏家颜面,日后你若是还有什么要说的,遣人前来传话即可。”这真是秦珏最后的耐心了,至少此刻他脸上仍旧带着三分笑意。 泣血的告白被打断,面前的人分明对她半分情谊都没有,苏绾心如刀绞,仍旧布着稚气的脸蛋冷了下去,一时愤恨冲秦珏喊道,“那您跟双玉师叔就不用避嫌了吗?您们惊世骇俗的感情已经传到山下去了,难道您就不必为姚华仙山的颜面考虑了吗?!” 苏绾攥紧拳头,原以为秦珏会翻脸,怎知他不怒反笑,并非如方才那般礼貌性的三分笑意,而是难以自持的真正的笑容,他甚至弯了弯眉眼,如云开朗月一般,把苏绾都给看傻了。 “只是传到山下了吗?”秦珏问,声音里都难掩喜悦。 “什么?!”苏绾整个人都呆住。 秦珏拂袖站起,显然准备离开,不过苏绾方才发脾气的一段话,反而令秦珏心情大好,“绾儿,时间不早了,我也知道这件事委屈了你,倘若你做的好,我日后定有回报。” 苏绾瞪大眼睛,看着秦珏的背影逐渐消失,她缓缓蹲到地上,双手掩面无助的啜泣。 碧翠振翅蝶 新写好的金符箓就在一旁的抽屉里搁着,双玉刚洗漱完毕,正坐在梳妆台前擦头发。 水滴顺着她的额头低落,浸湿了薄薄的寝衣,红色肚兜若隐若现,但满满心事的双玉却并未察觉。 此时响起了敲门声,还未等双玉披上外衫,两次敲门结束,秦珏推门入内。 双玉正好站起来对着门,长长湿发披在身上,更衬得一张脸蛋洁白水灵,刚洗完澡,脸颊还带着诱人的潮红,她见秦珏似乎怔在门口,眉眼一弯盈盈一笑,“东君,你是不是特地来帮我擦头发?” 说着将手里的布一丢,秦珏下意识的接住。 双玉也不客气,再次坐了下去,秦珏拿着布走过去覆盖在双玉的脑袋上,轻轻擦拭。 她能从铜镜中看到秦珏的表情,他唇角微扬,眉目带笑,手法温柔娴熟,擦擦按按,弄的她很舒服。双玉心里清楚,秦珏也可以从铜镜中看到自己。 正想到此处,二人的视线于铜镜中相会,双玉的笑容更加灿烂,挑花眼内闪烁着娇俏的光,没一下就略带害羞的回避开去。 她低着头,令铜镜中不再出现自己的表情。 她今日去给刘晔送饭的时候得到一些新的消息,庆王一直卧病在床,太子不喜秦珏与庆王之间的关联,暗中联系姚华仙山希望能借助仙山之力除掉秦珏。这事儿双玉觉得颇为奇怪,一国太子为何会妄图通过姚华仙山来做这种事? 要知道对仙山而言,虽然他们是在齐国地界,但他们不会参与国与国之间的战事,对他们来说庆国与齐国都是一样的,都只不过是在争人皇那把龙椅罢了,在天下一统之前,姚华仙山并没有国家属性。 但刘晔就不是这么想了,她认为但凡想要除掉秦珏的便都可以合作,双玉并不清楚为何刘晔对秦珏有如此的滔天恨意,但庆国的说客显然是说到了刘晔的痛处,她似是下定了决心要帮助庆国太子。 “如今齐国已经成为秦珏手里的一枚棋子,我们决不能让齐国统一天下,那样的话,秦珏就会成为新一任人皇,届时就连仙神两界都将拿他无可奈何。” 仙乃是人类通过修行羽化而成,天然与人皇有亲密的联系,而神,则是在堕仙之战中的失利者,虽然失去了肉身但因为生前广结善缘被人类所感恩,拥有足够的香火后便可以被封神。只可惜神与仙不同,神毕竟没了肉身,从此不再有七情六欲。而仙则不同,除了高超的法力外,也可以结婚生子。 但对这二者而言,人类的信仰之力,不但决定了他们法力的强弱,甚至决定了他们寿命的长短,但凡被人类忘记了的神或者仙,很快便会寂灭,化为虚无。 能操控这一点的,为有人皇。 “玉儿,庆国必须要赢。” 就在双玉思量这些烦心事的时候,她感觉秦珏的双手顺着她的肩膀慢慢往下揉捏着,力道不轻不重,还来回轻柔的抚摸,一股怪异的感觉自心底升腾,双玉疑惑的看了眼铜镜,铜镜内的秦珏冲她清浅一笑。 而后他双手向前,拾起散落在她胸前的发帮她放到耳后,紧接着带着薄茧的手指轻轻滑过她的脖颈,慢慢的像一条蛇,自她的锁骨向下游去。 那手指轻轻一拨,掀开了双玉的衣领,胸前一片雪白映入铜镜,双玉唿吸一滞,那手很快便探入衣领,逐渐向下,同时秦珏弯下腰来,暧昧的含住了她的耳垂,“在想什么?”秦珏声音沙哑,呢喃道。 僵硬的双玉这才反应过来,一把按住了秦珏的手,“东君,你答应过我要等到成亲的。\"语气中略带埋怨和失望。 秦珏在她脸颊亲了一口,这才松开手转而去捏住她的下巴,他强硬的令双玉回过头看着自己。 双玉见他眸中一片清明,甚至有些冷淡,“玉儿,我只是觉得耽搁的越久,你越是会胡思乱想。” 双玉心中一惊,面上却不敢表现,只是噘着嘴一脸的不开心,“成亲之前自然是会胡思乱想,难道东君你不会吗?” 秦珏在她嘴巴上亲了一口,便不再为难她,转而拿起梳妆台上的梳子为她梳起了发。 “见到你以后,我每日都在胡思乱想。”这句话声音极轻,像是调情,却又极其严肃认真,略带心痛,宛若叹息。 “爹爹,尼昂尼昂。”门外响起句芒清爽的少年音。 虽然目前句芒已经是十二叁岁的少年模样,法力也越发高深,但他毕竟实际年龄仅有几个月,尼昂尼昂这个发音还是无论如何都改不过来。 “芒芒进来吧。”这句芒简直像是救了她的命,双玉笑嘻嘻的欢迎道。 句芒推门而入,他低垂着眉眼,一副非常恭顺的模样。他一天比一天更像秦珏,只不过这种姿态永远不会出现在秦珏身上罢了。 “孩儿来给尼昂尼昂道晚安。”句芒恭敬的作揖。 这是双玉的要求,早晚都必须请安,说是要培养句芒的自律和服从性,其实就是为了来撞破这种场合的。 秦珏也不看他,只是拿过一根头绳,将双玉的长发松松绑起。 句芒抬眼看了下秦珏拱手道,“那孩儿便不再打扰了。” 双玉哪能让他就这么走了?赶紧起身去拉着句芒的手,“芒芒多久没陪尼昂尼昂了?要不今晚留在这里陪我?” 句芒心下一惊,感觉双玉背后一双眸子正冷冷的盯着自己,顿时像是心脏即将被捏碎似的一阵寒颤。 “不了,孩儿还有事。”说罢,挣脱开双玉抬脚便走,逃跑似的。 句芒毕竟是神,他非常明显的觉察到随着他身体的成长,秦珏越来越不能接受他与双玉的亲昵,幼童时期双玉还可以抱他,而今哪怕只是握个手,揽个肩都不行。 “玉儿。”背后响起秦珏的声音。 双玉回过头,还好,他仍旧是笑着的。 秦珏道,“真不巧,我今晚也有事,不然即便句芒不愿意,我也可以留下来陪你。” 双玉面带失望,“既然东君有事就去忙好了,反正再过不久我们便是夫妻,定是日日都要在一起的。” “是五日。”秦珏道。 双玉一愣,“嗯?” 秦珏强调道,“不是再过不久,而是刚刚好五日。” 说罢秦珏将梳子塞到双玉手里,转身离去。 双玉木讷的坐回去,随手掏出碧翠振翅蝶,她学着子桑罂粟的模样催动法器,很快,她整个人便趴倒在梳妆台上。 虽说没有解开锁灵链的隐匿阵法,倘若想要在秦珏面前隐藏一个人几乎不可能,但如果只是一只碧翠振翅蝶那肯定不在话下。在隐匿阵法的掩护下,双玉灵识附在碧翠振翅蝶上偷偷的跟着秦珏。 但见秦珏并没有回房,而是朝着后山方向走去,走到半道的时候,牧伸迎了上来,轻声对秦珏说了些什么。 继续追踪,很快便跟随他们来到了那秘密石窟,碧翠振翅蝶也随秦珏一起来到地下叁层,双玉只能看到,却不能感受,一时间并没有闻到恶臭。 但秦珏却不喜的微微蹙眉。 牧伸急忙解释,“公子药也涂了,身子也是每天清理,只不过那温琛得了双玉姑娘的灵海,致使他身体越发脆弱,这眼见着就要保不住了。” 听到这处动静,牧城迎了上来,“公子,里头脏。” 秦珏倒是没说什么,径直往里面走,那碧翠振翅蝶自然也要跟着。 但当她看到水牢里的场景的时候,差点灵魂出窍直接暴露,她也不知道是恐惧还是恶心,但觉胃部翻涌,眼看就要吐,硬生生的给忍住了。她仍旧记得昔日温琛的模样,一双眼睛清亮水灵,虽谈不上是个多好的人,但也会因为几天的愉快相处而动情(姐弟之情),最终不忍心夺走自己的灵海。 他请的那两只烤鸭,真的……很好吃。 而今天下弱肉强食已经见怪不怪,若是需要他的灵海打赢了便拿去,万万不该这样折磨他。 塬本清瘦的少年而今变成了小小的一团,因为手足都被斩去,浑身上下布满了伤痕,头沉沉的垂着,全然一片死气。 秦珏道,“我若是不来,他只怕过不了今晚。” 双玉看向秦珏,但见他神色淡淡,似是不喜。当即心下便有些安慰,或许秦珏不知,只是牧城自作主张。 接着秦珏道,“牧城,看来你的技巧还是不够娴熟。” 牧城急忙单腿跪地,“属下自会多多练习,定不会再麻烦公子。” 多多练习?找谁练?她吗?! 秦珏走到温琛面前,温润道,“失礼了。”而后抓起温琛的手,也不顾温琛微不可查的抵抗,自顾自的给他输入一些气力。 随着气力的灌入,温琛脸色逐渐恢复,竟慢慢昂起头来,他充满愤恨的瞪着秦珏,接着咧嘴一笑,那笑容可怖至极,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透着森森的寒意,“秦东君……” “温公子。”秦珏道,那模样好似两位世家公子在某个宴会上相遇。 清贵温雅,风度翩翩。 “你这个已经疯了还不自知的可怜人。”温琛笑着说。 假意重病 秦珏神色一凛。 温琛继续道,“你最想要的,永远也得不到。你注定要看着她与别人双宿双栖,数千年来,这就是你的命。怨憎会,求不得,哈哈哈哈哈。就算让你统领三界又如何?你终究是要被她弃若敝履,在她眼里,你连畜生都不如!!!” 秦珏眸中浮现一抹紫色,微微低头居然笑了,“玉儿不会的。” 温琛却只是大笑,不再答话。 “毕竟她不希望子桑罂粟变成像你这样。”再次抬眼,里头只是阴森的冷酷和恶毒。 温琛笑声戛然而止。 而那碧翠振翅蝶抖了抖,差点现了形。 紧接着温琛发出极其凄厉的惨叫,但见他周身血管突出,伤口再次渗出血来,原来灌入秦珏气力之后,那气力仍旧受秦珏所控,随时可以在他体内横冲直撞,搞得他如同被人从内部不停的用刀割一般疼痛。 即便是对疼痛已经适应了的温琛,仍旧疼的满头大汗,喊叫不止。 可这气力,在双玉体内的比起温琛来,只多不少…… 这会儿受了不少刺激,碧玉振翅蝶眼看就要暴露,双玉只能先行原路返回,待碧玉振翅蝶回到双玉房内的时候,她睫毛微微颤动,缓缓睁开了那双冰冷的桃花眼。她迅速拿出一枚子桑修左给她的药丸,吞了下去。 这药会令她暂时病重,本是用来拖延婚期,一方面她不知道子桑修左是否可以完全信任,另一方面,倘若秦珏真能老老实实的跟她过日子,她也不是不可以就这样与他共度一生。毕竟即便是对子桑罂粟而言,抹去记忆,爱上另外的人,或许是最好的。 但真正的秦珏,显然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 水牢内,眼见着温琛即将活活疼死,那在他体内搅动冲撞的气力才终于停止,他疲惫的喘着粗气,汗水自额头滴下。 “怎么,被我说中了痛处?”温琛笑着说,“你永远也得不到她的心,这样的一厢情愿,有什么意义?” 秦珏拂了拂衣袖,神色淡淡,“那不重要,毕竟玉儿装的很好,我很喜欢。” “你!”根本没想到秦珏会说出这样的话,温琛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继续刺激他。 “她心中所爱,永远都会是子桑罂粟!”他低低的吼道。 “那也很好。”秦珏转身离去,如叹息般道,“毕竟以玉儿的聪慧和实力,倘若不爱着子桑罂粟,又怎会任我所制呢。” 见秦珏似乎没有受到太大的刺激,温琛恨的将牙龈都咬出了血。 也是,那子桑罂粟不过□□凡胎,应府谷人又无法修行飞升,说到底也不过百来年寿命,这对于秦珏双玉而言不过一瞬间罢了,有谁会因为一瞬间的心动而不再爱上别人?日后他还会有千万年可以陪伴在双玉身边,他总有一天能够得到他想要的。 想到此处,温琛更是觉得受到了钻心之痛,此世间不公,他如此渺小,从来都无力反抗。 但这才刚出了水牢,方才还一副淡漠神情的秦珏便紧紧的蹙起了眉头,眼睛里全是阴翳狠辣,显然温琛的话令他十分痛恨。但他就是不愿在水牢内过多表现,那会随了温琛的意。 用了药,很快,双玉就感觉到身体不适,她挣扎着爬上榻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句芒前来请安的时候觉察到了双玉的不对劲,他大着胆子摸了下双玉的额头,实在烫的厉害,句芒乃是东方春神天生具有治愈之力,他下意识的就为双玉治疗,但却根本就没有效果。怎么会这样? 句芒知道秦珏正在处理沈府与将军府之间的问题非常忙碌,但他也清楚对秦珏而言最重要的永远都是双玉。 于是他第一时间前去将双玉重病的事情通知了秦珏。 牧伸恭敬的站在秦珏身边,像是在倾听吩咐,句芒到的时候,他们二人都止住了话,句芒说出双玉的身体情况,牧伸愣在那里,而秦珏则是缓缓蹙起了眉头。但并没有句芒想象中的紧张和慌乱。 秦珏端着茶水啜了一口,“你可为玉儿治疗了?” “孩儿已经试过了,但……没有效果。”句芒有些尴尬,毕竟他唯一的能力就是治愈,而今还没派上用场。 “嗯。”秦珏点了点头。 见爹爹居然没那么着急,句芒心中有些不满,“爹爹,尼昂尼昂整个人都有些昏然了,孩儿实在担心。” 看了眼满脸急切的句芒,秦珏却不自然的露出一个荒凉的冷笑,“你先回去吧,我这边吩咐完事情,就去看她。” 句芒知道秦珏的话不容置疑,便乖顺的退了下去,再次回到双玉房内照顾双玉,拧干布为她擦拭额头的汗水,她低低的呢喃着,看起来不舒服极了。 没一会儿秦珏便推门进来,听到秦珏的脚步声句芒急忙从塌边坐起来,放下手中的布,与双玉保持了恭敬的距离。 秦珏站在塌边垂眸看着躺在床上似有些不清醒的双玉,纤长的睫毛遮挡了他眼底的情绪,但句芒仍旧可以觉察到那股淡淡的冷然,他疑惑的看向秦珏。 秦珏道,“你先回去吧,这里交给我。” 句芒不疑有他,只觉得爹爹照顾尼昂尼昂的时候自己留在这里不方便,便恭敬退下。 句芒离开以后,宛若房内唯一的清爽消散,只余下凄荒的冷。 秦珏坐到塌边,伸出手轻轻抚摸双玉漂亮的脸蛋,薄汗浸出,几缕发黏在额头上,秦珏随手帮她打理好,“玉儿,醒醒。”他轻声呼唤,声音如同往常一般轻柔。 双玉终于还是缓缓睁开了眼睛,眼底一片脆弱,令人心怜。 “是我没照顾好你,竟令你在这个时候病了。”秦珏一副关怀又心疼的模样。 双玉抬起手捂住了秦珏放在自己脸颊的手,而后她像一只讨好主人的小猫一样,用脸颊在秦珏掌心蹭了蹭,漂亮的脸蛋仍旧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桃花眼里氤氲缭绕,似是委屈又似是难过,“对不起,东君。我们的大婚……” 她话还未说完就被秦珏打断了。 “玉儿不必自责,莫说仅仅是小病,即便玉儿死了,我也会抱着玉儿的尸首完成婚礼。”这似乎是暧昧的情话,但说的人一副冷然,听得人亦是汗毛直立。 一时间二人附在一起的手皆是冰冷,似乎有什么一直隔在他们之间的东西一触即碎,双方最心底的不堪,即将□□裸的互相展现。 双玉心底惊了一下,想到水牢中温琛的惨状她自然是不敢乱来,“干嘛说不吉利的话?”双玉虚弱的娇嗔,竟有一种脆弱的美,“我的意思是,大婚之时我可能喝不倒那些宾客了,你酒量又不行……” 听到此处秦珏轻轻一笑,满眼宠溺的为双玉掖了掖被角,“别担心,玉儿明天就会好的。这种病通常来的快,去的也快。” “是啊。”双玉喃喃道。 似是什么都没说破,又似是什么都说破了,双玉也不再言语,在病痛的折磨下很快便昏昏沉沉的睡去。秦珏握着她的手,就这么坐在塌边看着她,她安静的睡着,哪一处都是他最喜欢的样子,其实温琛说的那些话又算的了什么呢? 即便是死了的双玉,对他而言,也是极好的。 秦珏拾起一缕她的发,低下头去轻轻的亲吻,带着朝拜一般的虔诚,只不过他并非懦弱的信徒…… 朝阳的光洒在一片春色之上,战乱四起硝烟弥漫之中,更显得姚华仙山的清逸缥缈,无数世人希望能够到姚华仙山来避祸,但都被拒绝了。 因为仙山知道,他们的劫数才刚刚开始。 秦珏又轻而易举的斩杀了为祸一方的大妖怪,姚华仙山的弟子们无不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似乎只要秦珏出马任何事情都能够轻易摆平,此世间居然还有如此强大的人。既然是这样的人,那毕竟是超脱凡尘而存在的,他愿意倾心于师叔,那他便可以倾心于师叔。 弟子们虽表面上顾忌仙山规矩世人眼光,但心底早已艳羡一片。 尤其是那些女修士,逐渐收敛了嫉恨的心,只盼着师叔祖和师叔大婚,毕竟当两者都是高高在上的仰望的时候,嫉妒会变成羡慕和自我心理的投射。 秦珏疼爱双玉,就好像也在疼爱他们一样。 果真如秦珏所料,双玉的病来的快,好的也快,此时她随弟子们一同上了早课出来,阳光下面带红润,眼神清澈透亮,看起来神态飞扬。 女修士们照常恭贺她即将开始的婚礼,双玉照常摆出一副略带害羞却又十分期待的样子,可回到自己的房间,那眼神却又完完全全的冷了下去。 她催动碧翠振翅蝶,按照昨日路线一直隐匿到了水牢,进入水牢之后,温琛率先开口。 “我拥有你的灵海,我能感知到,你不应该来。” 碧翠振翅蝶仍旧隐匿着,双玉不敢乱来。 “姐姐……”他声音略带颤抖,听起来委屈极了,令人心疼,“我疼。” 碧翠振翅蝶剧烈抖动,隐匿阵法不稳,险些现形。 “不要试图救我,倘若姐姐对弟弟还有一点点情谊,或者仅仅是可怜我也罢,希望姐姐能告知沈青我已经死了。”温琛看不到双玉在哪里,只是艰难的昂起头在水牢里找了找。 双玉见状冒险飞到温琛面前现了形。 温琛清爽的笑了,就如同那时一样,“姐姐真厉害,这是子桑公子的法器吧。” 碧翠振翅蝶飞到温琛脸上,用翅膀轻轻去擦拭他的眼泪。原来他已经哭了吗?之前受了那么多苦都没有哭,现下终于见到了个稍微对自己有那么点关心的人,居然一时忍不住流了泪。 “我不知道你还愿不愿意让我叫你姐姐,但是……姐姐,我求你,一定要阻止沈青,无论如何不要让他来救我。我被秦珏用气力吊着,早已是个死人,我现下只希望沈青能归隐深山彻底出世,修仙问道度过余生。”他悲痛的说着,突然哭泣起来,呜呜咽咽,那么能忍耐的人,此刻哭的像个孩子,怕引来牧城,还特意压着声音,“我也不希望他看到我这幅样子。” 碧翠振翅蝶再次隐匿了自己。 温琛知道,这样远距离的自己破除隐匿阵法后,隐匿阵法会变得薄弱许多,双玉已经不能再呆了。 他真诚道,“姐姐,我祝你能早日摆脱魔爪。” 这是对双玉最美好最真诚的祝福,亦是对秦珏最恶毒最残忍的诅咒! 第 59 章 碧翠振翅蝶艰难的挥舞着小翅膀,由于中间远距离现形一次,隐匿阵法变得非常不稳定。 侧卧在床榻上的双玉额间浸出汗水,方才温琛给了她极大的震动,她以为自己可以做到见死不救,但心底多少还是想帮他一把的。 眼看着碧翠振翅蝶就难以支撑,即将跌落到草地里去,却突然被一只白皙纤长的手捉住。 “玉儿,你这是做什么?”秦珏将碧翠振翅蝶举到自己眼前,笑道,“你知不知道倘若回不去,会非常危险?” 碧翠振翅蝶蔫巴巴的呆在他手上,秦珏无奈的叹了口气,抬脚便朝着双玉房内走去。 双玉醒来的时候秦珏正捏着碧翠振翅蝶坐在榻边,她一睁开眼睛正对上秦珏的,但她并没有如想象中那般心虚甚至道歉,相反,她冷冷的注视着秦珏。 看到双玉的这种眼神,秦珏捏着碧翠振翅蝶的手指抽了一下,双玉却并未察觉到,最终却是秦珏先开了口,“你想知道什么,都可以直接问我。” 双玉冷冷的哼了一声,翻了个身不理他。 因为她不再看秦珏的表情,所以也看不到那突然惨白如纸的脸色,以及先是晦暗下去,转而变得阴翳的眼神,“怎么?你……” 还未说完双玉突然喊道,“你跟苏绾到底什么关系?!” 秦珏一愣,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着实将他问住了,他跟苏绾能有什么关系? 双玉沉着脸坐起来,死死瞪着秦珏,“怎么,心虚了?不敢回答?” 秦珏眨了眨眼睛,他很少流露出这种神情,根本就有些呆住了。 双玉不耐道,“你说话啊!” “你为什么这么问?”终于回过神来,秦珏反问道。 “怎么?回答不了,开始反问我?接下来是不是要顾左右而言他?”双玉站起来去拿外袍,披上就要往外走。 秦珏一把拉住她的手,“玉儿,你这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让我回答什么?” 他将双玉拉回来,抱到自己怀里,低头一看,双玉居然哭了,豆大的泪水一滴滴的滚落,漂亮的桃花眼通红,眼底满满都是委屈,她昂起头怨恨的瞅了他一眼,只是这一个眼神,秦珏觉得自己的心都快碎了。 “到底是什么了?”秦珏双手揽着她温柔的问。 双玉抹了把眼泪,仍旧抽抽搭搭的,“我们马上就要成亲了,可你还老是偷偷摸摸的单独和苏绾私会!我撞见几次了,这两天你总是自己出去都不陪我,我今天心里难受,打算用这东西瞧瞧你到底跟苏绾干什么了!结果飞到半路就被你给捉住了。” “私会?我?”秦珏直接就给气笑了。 或许是因为得知双玉也会因为自己吃醋的欣喜麻痹了他的大脑,又或者因为双玉眼神中的戏实在太逼真,他在那一双眼睛里只看得到自己,好像双玉的眼里真的就只有他一样。他对双玉的这一套解释深信不疑,并且乐在其中。 但多少还是有些气的,情人间的猜忌最伤感情,他跟双玉之间本就脆弱,决不允许有这种意外发生。 他轻声缓语的安慰,“对不起玉儿,我的确私下见了苏绾,但都是因为朝中的事情。” 双玉靠在他怀里,眉毛不经意的一挑,这还是秦珏第一次给她提到朝中。 双玉冷冷的哼了一声,显然是不买账的。 “令她嫁给张将军本就是我安排的,我又怎会对她有私情呢?”秦珏笑着说。 “那我怎么知道!”双玉继续无赖道,“说不定你利用美色勾引她,而后再利用她来控制将军府呢!她那么喜欢你,只要你稍微对她好一点,她什么不愿意为你做!” 秦珏一僵,虽然他未主动使用美色,但苏绾那边,多多少少都是有所求的,他也心知肚明。 “怎么?被我说中了!?”双玉作势去推秦珏。 秦珏紧张的立马紧紧搂住她,“玉儿,我只是允诺可以帮她报仇。” “报仇?”双玉在心底笑了,可不呢?你一个仇人,允诺帮人家苦主报仇?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玉儿。”秦珏捧着她的脸,强制她昂头看着自己,她的眼睛都哭肿了,他实在心疼的很,况且苏绾只不过他使用的一个玩意罢了,他真的不想再提,亦是不愿在这种东西上与双玉争吵,“对不起,我日后再也不单独见她了。” 双玉眨巴眨巴眼睛,还是一副吃醋小媳妇的表情,不满道,“不行,你绝不可以再见她了!倘若是我在大婚前不停的私会爱慕我的男子,你能接受吗?” 秦珏眉头蹙了一下,眼底转冷,一副要杀人的表情。 双玉很怕见到这样的他,干脆别过头去。 秦珏抱紧他,弯腰,将下巴埋进她的颈窝里,他很喜欢她的味道,就像她的每一个部分一样,令他意乱情迷。 他闷声道,“好,我答应你,以后所有事宜经由牧伸来通传,我再也不见她。但是玉儿,我希望你也能做到,否则,我会很失望的。” 双玉一僵,感觉自己戏太过,搞了半天把自己搞进去了。 “好,我答应你。”可事已至此,只能答应。 眼看大婚就在后天,当她在水牢中看到肢体残缺的温琛之时,她就知道自己是绝对不会嫁给秦珏的。所以回来后她才会第一时间吞下那损身的药,因为她想找个和平的法子,看来是不可能了。 她永远都不会爱上如秦珏那般的人,这种人太冷,太可怕,也太自私。他无法从温琛那般少年残缺的肢体上获得共情,他感受不到他人的痛苦,换言之,他病态的不像个人。 跟秦珏在一起,他会折断自己的羽翼,令自己从冲天的雄鹰变成只能依赖他的走地鸡。 而一只家禽能有什么好下场?所有的喜怒哀乐还不得看饲养人的心情? 秦珏自私的将这种掌控据为己有,不给对方留一点后路。 跟子桑罂粟在一起的时候,她是那样的快乐,那样的感觉到自己被需要,在子桑罂粟面前,她甚至连一次强颜欢笑都没有过。即便他有些“作”有些“少爷脾气”,但他从来都不会提出过分的要求,也从来都极其尊重双玉自己的选择。即便是她故意找个由头提出分开,他再是痛苦,也没有强求。但当他得知自己遇险,又冲破艰难险阻,冒着极大的文化差异,背负着名誉的侮毁,来寻找和帮助自己。找到她后,更没有责骂和报复,亦是没有强迫和憎恨,只是像个傻瓜一样行事,被她伤透了心,又被姐姐抹了记忆。 却还以为错的那个是他自己。 双玉看了看右手上的锁灵链,秦珏想方设法的设局令她戴上锁灵链,而子桑罂粟则想方设法的想要帮她拆掉锁灵链。虽然刘晔亦是如此,但刘晔有所求,可子桑罂粟却只是想帮她,让她有能力可以不再被禁锢。 即便拆了锁灵链后,子桑罂粟也不再能限制她,但他的脑子里根本就没想到这处。 他只知道,双玉那么强大,而今被上了锁灵链成了人人都可以欺负的菜鸟,肯定很难过吧。 想到子桑罂粟,双玉简直就有锥心之痛。 他们大婚前夕,谷主突然找到她,给她看了齐王的信笺,原来她已经成了天下第一大恶人,原来齐王将赵国几十万士兵之死全部推到了她的头上,而应府谷因为其特殊的身份一直不被三国所信任,本就有被转移仇恨的危险。 那日,谷主祈求她,为了应府谷两百万百姓的安危,离开这里。 她看起来是那样的大义凛然,秉公无私,她甚至都没有强留子桑罂粟,她给了她选择。 “你可以带走粟儿,从此与他一起漂泊流浪,虽然他自幼锦衣玉食,吃穿用度都是极讲究的,手上连个茧子都没有,更是没挨过饿、受过累,但他那么爱你,应该愿意陪你一起吃苦,一起流血,一起亡命。” 应府谷里四季如春,漫山遍野开满鲜花,可那夜的双玉却浑身哆嗦,谷主将话说成那样,她要如何带子桑罂粟走? “是我不好,我配不上他。” 谷主不语,似是默认。 巨大的愧疚和羞耻感将她填满,她不管不顾的就奔向了子桑罂粟的房间,那是他们大婚前夕,他是那样的高兴,他打开房门的时候凤眸里闪烁着最美的星光。 可她却对他说了那样的话,那样的粗鄙又无情。 她不敢再看子桑罂粟的表情,他脾气一向火爆,她以为他会暴怒,他会跟自己拼命,但是都没有。 他只是用颤抖的声音说:“既然如此,我明日一早便送你走。”他强作镇定,说的非常小声,但仍旧能够听出里头的湿气,她根本不敢多留,回身便走,在他看来就像是落荒而逃。 其实只要他一个质问,她就能说服自己,将他带走。 但他偏偏就那么懂事,居然什么都没有说。 大婚之日,子桑罂粟亲自将双玉送出应府谷,他先离开,她亦是没有回头,他返回,站在那里望了很久,久到他成为了应府谷的笑话,久到从中原传来了双玉身死的消息。 “粟儿……”双玉掩面而泣,或许她当初做错了,她应该将一切都告知子桑罂粟,而后让他自己来选择是否与她一同出谷。 而今,她还要重复那个错误吗? 争风吃醋应府谷 大婚前夕,整座姚华仙山张灯结彩,秦珏和双玉并没有邀请世俗中人,更没有邀请仙门同道,仅仅是他们仙山自家,在这一派祥和安宁中,共享喜气。 华灯初上,光彩斑斓。 众弟子们从一开始的不理解,到如今的共同张罗布置,仅仅也就经过了几个月而已。 素心将喜服首饰理好,这喜服双玉和秦珏早已试穿过了,黑红搭配的华丽锦袍,金线勾勒的边儿,缝了许多的翡翠和珍珠,就这么叠起来放在桌上,在烛光的照耀下都显得珠光宝气,可见秦珏定做之时花了多少心思。 “师叔,您想好了吗?”素心叹了口气,“确定要动手吗?” 而双玉却没有回答她,只是愣愣的盯着喜服,意识全然已经沉浸在另一个空间。 那一日应府谷喜气洋洋,战功赫赫的女将军秦玲娶夫,在谷中大摆三日宴席。谷主为了表示对将军的重视,亲自为她订制喜服,那黑红相间的锦袍熠熠生辉,各色珠宝的光泽盈盈而动,秦玲潇洒美丽觥筹交错间更是意气风发。 席间的双玉有些呆傻,原来成亲是一件这么美妙的事情,她以前从未想过有朝一日她也可以成亲,但现在,她有些想了。 甚至如同百爪挠心,令她茶饭不思。 但看了眼对面的子桑罂粟,天颜少年郎神情淡淡,只是应付着敬酒的诸位,显然是没什么特别的想法。 眼见着秦玲和夫君在众人的哄闹中,共入洞房,她突然有一些心猿意马。 虽然双玉在中原狼狈不堪也没什么恋爱经验,但她也晓得互相钟情的二人总要送个定情之物的,子桑罂粟已经送了她铃铛,可她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想到此处,双玉从腰间取出两枚红豆珠子,这珠子本是小妖的眼睛,她杀了妖以后觉得好看,便给挖出来了。 虽然双玉手笨,但毕竟跟子桑罂粟学了些时日,她费劲心力努力捣鼓,终于还是搞出了一条红头绳,虽然还是挺寒酸,尤其是在这富甲天下的应府谷中。 但这已经是她能拿出来的最好的了。 当然,更好的是她的忠诚和真心,但那她早已捧到子桑罂粟面前了。 近日因为一直在捣鼓头绳,所以双玉已经很久没去找子桑罂粟了,子桑罂粟向来高傲,脾气又不好,从来都是双玉主动找他,厚着脸皮缠上去才行。而今双玉忙起来忘了时间,子桑罂粟居然一次也没来探望过。 双玉心里也不是不难受,他们二人分明是已经定了关系的,拥抱亲吻,该做的不该做的也都做了,她抢来的朱砂花王子桑罂粟已经炼成了朱砂结,可奇怪的是,只给了她铃铛。 想来也是,如今她吃住都在应府谷,又因为名声不太好,无法从军,至今也没给应府谷出过力,最多就是采采药罢了。可应府谷少主人又怎么好跟一个采药的成亲? 这许多时日不见,双玉难免胡思乱想,她找来一个锦盒将头绳小心翼翼的装进去。 今日谷主讲学,子桑罂粟作为少主人肯定要随同,她早早的便来到学室外,藏在院落拐角处,等待讲学完毕。 眼见着其他听学的人都走光了,就连谷主都从后门回去了,子桑罂粟还没出来,双玉有些着急怕自己空等,于是干脆就进了学室。 她推开门的时候就听见里头传来一个女子的笑声,她似乎正在跟子桑罂粟说话,言辞之间也算幽默,语气中浓情蜜意,显然是想追求他。 双玉手僵了一下,可还是固执的将门推开,正见到子桑罂粟与一黑衣女子面对面站立,那女子她认得,是秦玲将军的副将吴怡,深得谷主赏识,据说很快又要高升。 按照她对子桑罂粟的认识,他早就应该烦了,但如今的他却没有。他只是淡淡的听着,偶尔还点点头,分明知道她来了,却连一个眼神都没给。此刻吴怡笑着,子桑罂粟居然也跟着笑,一副十分融洽的氛围。 要知道,子桑罂粟可是很难与谁十分融洽的,即便是她,那也是因为巧舌如簧,嘴上抹蜜再加上脸皮够厚。 手握紧了锦盒,那里头的东西显得更加寒酸了。 心底莫名的升起了些许羞耻感。 就如同谷主所言,她凭什么呢?她怎么配? 她连两件像样的喜服都买不起。本来她在谷中滞留至今已经是脸皮极厚,若不是因为子桑罂粟,早就该走了的。 这真的有点不像她了,按照她以往的脾气这种时候肯定要冲上去将那胆敢觊觎子桑罂粟的女子暴揍一顿,但现下她却突然怂了。 这不是一件珠宝或者一块美玉,这是一个人,是她全心全意爱着的,希望他拥有世界上最好的生活的人。 而那种生活,她给不了。 眼见着子桑罂粟的笑意侵入眼底,好似止不住了一般的快乐,又想想这些时日他都没来找自己,双玉将锦盒揣入怀中,又静悄悄的关上了门。 只不过她心里难受,耳闭目塞,根本没有留意到她关门的同时学室内的笑声也戛然而止。 “玉姐姐,您上回教我的阵法我又使不出来了,您能不能再教教我?”少年皓齿明眸,顾盼生姿,一袭墨色锦袍,乌发松松的拢着,一脸巧笑的看着双玉。 她心里真的烦闷急了,根本就没有心思去应付别人,但这位毕竟是秦玲将军的侄子,她想要留在应府谷想要跟子桑罂粟在一起,多多少少都得顾及到这些人的面子。 “好啊,秦升我再给你画一遍。”双玉硬是憋着心里的火气,好着脾气耐着性子又给秦升画了一遍阵法。 秦升蹙着眉头,一副很不明白的模样,他拿起笔自己开始学着画,可总有那么一两处是不对劲的。 “这里要这样拐……”双玉失了耐心,直接握住他的手教他。 秦升笑道,“是我太笨,有劳姐姐了。” 就这样教了好一会儿,终于送走了秦升,一回头子桑罂粟正在后头站着呢。 “粟儿。”双玉心中大喜直接跑到子桑罂粟面前要去拥抱他。 可子桑罂粟却一脸冷然的蹙着眉头迅速避开了她。 双玉扑了个空,这还是第一次。 她僵在原地,愣了半天。 倘若是脾气不好那双玉自然是能接受甚至是觉得有趣的,但如果令她感觉到是因为她的某处被旁人给比了下去而遭到嫌弃,那她万万是忍受不了的。 眼神一撇,正见到子桑罂粟腰间的美玉,她记得是谷主赏赐给吴怡的,如今却配在了他的腰上。 双玉的脸色冷了下去,端正自己的仪态,冲子桑罂粟淡淡的笑着。 “找我有事?”轻声问。 子桑罂粟一僵,凤眸死死的瞪着双玉,“老子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了?这应府谷可是我的地方!” 双玉一顿,羞臊的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但娇生惯养目中无人的子桑罂粟根本觉察不到双玉的窘迫,“可是怪我打扰到你了?” 双玉难得在子桑罂粟面前阴阳怪气一次,“我寄居在应府谷,哪里敢提打扰二字?” 子桑罂粟恼怒,“这么多天不见,看来你挺忙啊。” “嗯。彼此彼此。”那美玉温润盈透,刺眼无比。 双玉这个态度,可是子桑罂粟做梦都没有想过的,一时间他竟无法接话,就连火气都发不出来了,只是狠狠地攥着拳头,凤眸微红,“那个秦升,挺好看啊。” “嗯,是不错。”双玉又补充道,“性子也好。” 他们秦家的人大多如此,秦玲、秦升都是人中龙凤。 鬼使神差的,双玉继续道,“比我强多了。” 子桑罂粟凤眸阴云密布,攥着拳头的手都在颤抖,“你想说什么直接说,老子又不是玩不起!” 她已经近一个月没去找他了,那日他实在难耐相思偷偷来寻她,正见到她手把手的教秦升画阵法。秦升与他自幼相识,更是因为二人面皮生的好,被誉为应府谷双绝。与他不同,秦升温柔体贴,就是话不多,平日里不太爱与人交往。 眼下主动上门学阵法,想必是动了心思的。 秦升动了心思子桑罂粟自然是不放在心上,可双玉却一副来者不拒的模样,真是要将他活活气死! 这下双玉却被问住了,只觉得子桑罂粟莫名其妙,要换做往常,她肯定耐心哄着,等他脾气过去了,再仔细问问是自己哪里错了,惹了他,日后注意。 但现在却没这个心思,“是我玩不起。” 说完也不管震惊的愣在原地的子桑罂粟,一回头,进屋去了。 眼见着那门关上,子桑罂粟就这么被晾在了门外,一回头,好巧不巧的还正看到回来拿东西的秦升! “少谷主,我忘了笔,拿了就走。”秦升拿了笔走过子桑罂粟身边的时候戳了戳他,“玉姐姐那么好,倾心于她的人可多着呐。”声音软软糯糯,可又不黏腻,只觉得可爱。 这话听在子桑罂粟耳朵里,那真是□□裸的挑衅! 子桑罂粟杵在门口良久,像是做了极大的牺牲一般,终于迈步朝着房门走去,伸手要去推门。 “是升儿吗?你的笔在石桌上,自己拿去吧。”门内传来双玉闷闷的的声音。 子桑罂粟的手僵在原地,慢慢握成了拳,蓦的一转身,愤恨而去。 黯然离去 这一别扭,就又是大半个月不见。 这应府谷虽然春风和煦,鸟语花香,是个避世的好地方。 但双玉终究是个外人。 现下子桑罂粟每每与吴怡副将出双入对,谷中早已传开,众人看她的眼神也越发奇怪,她真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双玉收拾了东西,她本就穷困潦倒被追杀而来,根本也没什么东西,非要说也就子桑罂粟送她的那些。但现下拿走已经不太合适。 于是双玉便将子桑罂粟送她的法器全部放回盒子里,恭敬的摆放在桌子上,包括那枚用他心头血炼制的铃铛。 最后,双玉拿着自己那个锦盒犹犹豫豫,思虑再三。 这锦盒中的红色头绳非常朴素,因为手法生疏编的也不太好,本来想练成法器结果也没成功,只有那两颗红豆珠子挺圆润漂亮,但与这一桌子的上阶法器比,确实很廉价就是了。 最终双玉还是将锦盒收起来,揣在怀中,虽然没送出去,但多少留个念想。 毕竟她应该一辈子都不会再这么喜欢一个人了。 双玉背着包袱,在脚下画了个阵法,一眨眼的功夫她便出了谷。在谷中住着的这些日子,她早已熟络了谷内阵法,想要出谷的确只是一瞬间的事。 原来谷外是冬天啊。 北方的寒冬,鹅毛大雪飘着,地上的积雪到达腰腹,冷风刺骨森森的疼。 双玉衣着单薄,一时间冷的哆嗦。 她掐了个诀护住自己的心脉,虽然冷但不至于被冻伤。 天下之大,她茫然的站在一片雪白里,四周全部被白雪覆盖,根本就没个参照物,一眼望去无穷无尽,不知哪是哪。 她想画个阵法,却也不知道要将目的地设置在何处。 她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 真可悲,竟又变成了孤身一人,站在雪地里,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迈步。 心酸无比,竟流了泪,实在太冷,眼泪凝结在睫毛上成了冰珠子,双玉伸手给拽下来,还扯掉了两根睫毛,双玉自嘲道,“真没出息。”说着抬脚便走,也不知道自己是往哪里走,反正等追杀她的人跟上来,就能抢些钱财,总能活下去的。 不过,活下去要做什么呢? 这个问题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奇怪的是现在却开始想了。 那么努力的活下去,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应府谷内,秦升一大早就来找双玉请教阵法,结果敲了半天门无人应声,心下以为双玉去找了子桑罂粟,结果门没关严实,他不小心给碰开了,这一碰开不要紧,见到一桌子的法器陈列的整整齐齐,当下心中一惊,赶紧跑去找子桑罂粟。 子桑罂粟那边也被纠缠的紧,吴怡又捧来一些新鲜玩意儿,说是缴获北方蛮夷的,应府谷和中原都没见过。 但子桑罂粟却全无兴致,这吴怡倒是爱给他送东西,但他从来没要过,之前随意应付她几句,也不过是因为在双玉那里吃了醋,想讨回来几分,教训教训她。 可眼下双玉显然是不在乎了,她日日教导秦升画阵法表现了极大的耐心,他自个儿还在这演什么?根本连个观众都没有! 搞不好还让双玉没了心理负担,觉得谢谢吴怡呢! 想到此处子桑罂粟瞬间冷了脸,“副将日后不要再给我送东西了,我已经有了倾心之人,这全谷上下都是知道的。” 吴怡自然知晓,但没到最后一刻谁赢谁输都是未必,她们带兵打仗的从不轻言放弃,“可双玉姑娘近日来跟秦升不是……” 这一下子戳到子桑罂粟的痛处,他脸色白了白,“玉儿好心教他阵法而已。” “虽说咱们谷中三夫四侍也是常事,可您到底是少主人,日后要接任谷主的,不知道双玉姑娘有没有下定决心种朱砂结呢?她向您讨要了么?” 子桑罂粟沉着脸,她自然是没要的,因为朱砂结这么大的事儿,双玉哪敢厚着脸皮要,但在子桑罂粟看来,自己又怎么好意思主动给。这不成了逼迫双玉跟他成亲了吗? 就在吴怡想乘胜追击再抛出几个问题的时候,秦升跌跌撞撞的跑过来,一脸的急切,他一把抓住子桑罂粟,“少谷主,玉姐姐走了!” 子桑罂粟呆呆的看着吴怡,像是整个人痴傻了一瞬间,根本听不懂他说的话。 “少谷主您听到了吗?!玉姐姐她走了!!离开应府谷了!!” “……你……你说什么?” 到底还是舍不得,双玉艰难的靠脚力前行,出了谷,这也没走出多远,还在雪地里留下一行深深的脚印。 她这是做什么呢? 双玉自嘲一笑。转而准备画阵法,还是先躲得远远的吧,若是让谷中人看到了,该笑话死她了。 眼见着阵法已成,金色光芒乍现,双玉却突然被人扑倒,那红色身影似火,将这冰雪消融,双玉看着子桑罂粟怒到狰狞的脸,还未来得及说话,就被他狠狠的咬在了肩膀上! 金光熄灭,双玉带着子桑罂粟一同到了一处山林。 这距离可真够远的,应府谷外是冬天,这山林却是夏季,艳阳高照,幸亏高耸的树木遮挡些许,但仍旧刺的人有些睁不开眼。 子桑罂粟死死的抱住双玉,嘴巴亦是狠狠的咬住她的肩膀,热泪滴下,落在她的颈窝,双玉已经忍了许久,终于还是疼的太厉害,“粟儿,太疼了,我受不住了。” 子桑罂粟这才松了嘴,但仍旧抱紧双玉,将下巴埋在她的颈项,只是沉沉的喘着气,半晌不语。 双玉身上粘的积雪融化了,腰腹以下全部湿透,不过在热炎炎夏日倒是挺凉爽。 “为什么要走?”子桑罂粟哑声道。 热热的湿气呵到双玉的脖子上,她耳垂通红似是要滴血一般。 双玉垂下眼睫,攥紧拳头,“没有留下来的理由。” “秦升他不是还要学阵法?”子桑罂粟酸溜溜的说。 双玉一愣,只觉得这话莫名其妙,“我是因为你才想讨好谷中权贵,眼下你都不想要我了,我还理他干嘛?笨的要命,烦都烦死我了。” 子桑罂粟一惊,顿时不知道心底是酸涩还是狂喜,他蓦的起身双手按住双玉的肩膀,将二人拉开一些距离,他凝视着双玉的桃花眼,此时她眼中满是委屈,“真的?” “什么真的假的?我骗过你吗?”双玉问。 “你没骗过我?”子桑罂粟蹙眉。 “好吧,虽然我是经常骗你,但那都是哄你玩。秦升的事我有必要骗你吗?” 子桑罂粟沉默。 双玉道,“你来找我做什么,不用陪吴怡副将?等她高升了将军,你们的婚礼肯定比秦玲将军的还要气派风光的多。” 一听此话子桑罂粟恼怒至极,直接弯下腰又将双玉另外一边肩膀给咬了。 “你是狗啊!”双玉心底委屈又嫉妒,自然脾气没那么好,这接连被狠狠的咬了两口,当下就吼了出来。 “我若是成亲,你来观礼吗?”子桑罂粟问。 双玉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唇部肌肉不受控制的略微颤抖,桃花眼眨巴眨巴早已盛满了泪水,勉强昂着头才不滴下,“那你想要什么礼物?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只要你想要,我都会去给你弄来。” “我要你的祝福,你能给吗?”子桑罂粟再次凝视她的眼睛。 再也撑不住,泪水流下来,双玉咬咬牙,“可以给。” “那你现在就说。” “我祝福你!” “你祝福我什么?” 双玉一双桃花眼瞪住子桑罂粟,只觉得他实在欺人太甚。她拥有宇宙灵海,若是拼了命去,他应府谷根本不可能保住吴怡那厮的小命。想到此处,双玉也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她居然想杀了吴怡。再看子桑罂粟充满探寻的眼睛,就好像他已经洞悉到自己丑陋无比的内心,顿感羞耻。 她对子桑罂粟自然是有很强的占有欲的,但她本身处境窘迫,而子桑罂粟又是名门贵子。一直以来她都小心翼翼的宠着哄着,多少也有点觉得自己配不上的意思。要不是子桑罂粟始终表现的非常喜欢她,她怕是早就要放弃了。 从来没被爱过的人,多多少少觉得自己不配被爱。 现下她居然生出了那种卑鄙无耻的想法,便更觉得自己不是个东西,简直就像破烂一样。 再看子桑罂粟,锦袍美眸,一身华贵,而自己呢?腰腹以下湿哒哒的贴在身上,脱了子桑罂粟给的一切,简直就像一个乞丐。 “行。”一狠心,“我祝福你跟……唔!”话未说完,子桑罂粟突然捧住她的脸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他很少主动吻她,更别提这样热切。 她脑内嗡鸣,下意识的回应他,撬开他的齿探入那一片柔软,互相缠弄,直至双方都面颊绯红透不过气,这才依依不舍的放开彼此。 子桑罂粟冷着脸,“你若是敢说出那个名字,我杀了你!” 双玉还沉浸在那个销魂的吻中,有些木然,“为什么?” “你真的能看着我与旁人成亲?”子桑罂粟问,语气中湿哒哒的,那心口的绞痛显而易见。 “你开心就好。”双玉低下头,“你愿意和谁成亲就和谁成亲,我不会勉强你。但我不会留下来,对不起,我不能看着。” 子桑罂粟从怀里掏出“和鸣”,“还记得我把它给你的时候说了什么吗?” 双玉看了眼铃铛,“就算死,也得把它戴在身上。” “对,就算烧成了灰,也得把它放在骨灰上,你在哪,它就得在哪,可你却把它丢在应府谷?” 到底是娇生惯养的贵人,始终无法理解双玉内心最深处的自卑,起初她隐藏的很好,插科打诨,甜言蜜语,好似脸皮极厚,什么都不在乎。但随着越爱越深,也就越发介意自己的不好,终究还是爆发了。 “对不起。”双玉道。 子桑罂粟抓起双玉的手将铃铛再次塞入她手中,“这是我的命,我把它交给你就没想过要拿回来,如果你再丢掉它一次,我绝不会原谅你。” 鱼水交融 篝火跳跃,虽然还是白日,但双玉的衣衫需要烤一下,她脱了裤子搭在木棍上,下身真空凉飕飕的。 此时她与子桑罂粟一起坐在稻草堆上,双玉肩膀疼的厉害,时不时的拿手去揉揉。 子桑罂粟发完了脾气这会儿正摆弄着篝火,余光看了眼双玉的裤子和鞋袜,子桑罂粟面颊绯红,“为什么不直接回去?” 在林子里他就要和双玉一起回谷,但双玉却不肯,子桑罂粟死死拉着她的手臂生怕一不留神她就画阵溜了。结果双玉自顾自的走着,竟找到了一个洞穴,进来后便生火烤衣裳。 “不想回去了。”双玉沉声道。 现下她离谷应该所有人都知道了,那谷中人本就不太欢迎她,谷主更是瞧不上她,她自己负气出走,又怎么好意思再回去混吃混喝? 子桑罂粟一僵,难得生出一些讨好来,“跟我回去吧,好吗?” 双玉却不回话,只是揉着自己的肩膀。 子桑罂粟咬咬牙,心一横,“对不起,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乱来了,你别走行吗?” 她有生之年居然能听到子桑罂粟说出这样的话,着实令双玉有些吃惊,但她也只是淡淡的看了子桑罂粟一眼。没办法她这人好面子,平日里被追杀都不愿意在话语上矮几分,现下是真没脸回去。 “玉儿……”子桑罂粟深情的看着她,“这天下太大了,我怕我找不到你。” 双玉道,“你找我做什么,你是少谷主,在谷中过好日子就是了。” “没有你,我便没有日子了。”子桑罂粟轻声道,“玉儿,我不能没有你,我活不下去。”说话间,凤眸里水汽盈盈,“对不起。” “你不用道歉,也是我考虑不周,不应该让你误会。” “如果你不愿意回谷,那我与你一起走,可以吗?”子桑罂粟问。 “那怎么行!”双玉声调一提显然有些生气,“你绝不能跟我一起走。”他怎么吃得了那些苦 这下子桑罂粟彻底慌了,他本想自己道个歉双玉便能回头,最差的结果也是他与她一同走,没想到她竟不愿意。 “你是不是已经没那么喜欢我了?”子桑罂粟轻声道,带着卑微的小心翼翼。 “不是。”双玉否认。 “那你为何?” “喜欢也不一定就得在一起。”双玉道。 子桑罂粟默然,他真的后悔至极,见到双玉和秦升在一起,他心里不舒服当下就应该与双玉说,而不是去招惹该死的吴怡。这下好了,他心痛的厉害,已然卑微至此,但她却仍旧不愿松口。 子桑罂粟起身去为双玉寻来了水和一些野果子,要知道让他来伺候,这可是惊天动地的头一回! 双玉颇感意外但面上不表,只是吃了些野果子并没有喝水,也没道谢。 见她神色淡淡,子桑罂粟又殷勤的问,“玉儿,你为何一直揉肩膀,可是被我咬伤了?” 双玉哀怨的看了他一眼。 子桑罂粟凑过去伸手帮她揉了揉,“对不起,我有药,我来看看。” 说着他解开双玉胸前的系带,指尖下滑,轻易便拨开了衣领,没了系带的束缚,衣服瞬间滑下耷拉在臂弯处,整个肩膀和半截肚兜都暴露在外。 子桑罂粟一下子涨红了脸,双玉也有些不好意思。 他看了眼肩膀,两排整整齐齐的血牙印,他急忙掏出药粉慢慢倒上去。 “撕!”双玉倒抽一口气。 “是有些疼,但用这个不会留疤。” 双玉闷声道,“留你的牙印也没什么不好。” 子桑罂粟涂药的动作一顿低头去看双玉,双玉却别开头回避了他的目光。 金灿灿的火光照射在双玉洁白的身体上,若不是那根腰带勒着,她半遮半掩的衣袍只怕早已完全脱落了,她的一双白皙长腿交叠着,没穿裤子,薄薄的衣衫根本就遮挡不住。此时她微微别过头去,面颊绯红,红唇更是娇艳欲滴。 可子桑罂粟是应府谷的少谷主,于他从来都没有主动一说的。 双玉正盯着稻草发呆呢,但感觉后颈一凉,转而温热湿润起来,第一反应还以为是子桑罂粟又要咬她,可紧接着有什么柔软的热热的东西一扫而过。 这……这……粟儿是……舔了她一下? 还未等双玉反应过来,一个一个吻密密麻麻的落在她后颈,又酥又麻还痒痒的,“粟儿……你……” 子桑罂粟已经羞恼的不行,倘若双玉令他停下,他真的干脆去死好了,于是他根本不给双玉说话的机会,掰过双玉的脸就吻了上去,用嘴巴堵住她的话,手却没有停,沿着她的肩膀抚向锁骨,逐渐向下滑去…… 他手上还沾着药粉,抹了双玉一身。 双玉被吻得意乱情迷,子桑罂粟慢慢将她推倒,而后沿着她的下巴,锁骨,一路吻下去,他沉迷又虔诚,显然已经顾不得羞臊了。 双玉被他撩拨的不行,气息越发紊乱,眼下已经意识不清。 子桑罂粟喘着粗气,哑声问,“玉儿,你要不要我?” 双玉够到了子桑罂粟的头,五指插入他的发中,带着他引向自己…… 过了一会儿,双玉终于再也忍耐不住,一个翻身变换了位置,她疯狂的吻着子桑罂粟,口中呢喃着“粟儿,粟儿……” 她吻过他的眉眼,他的鼻梁,他的唇,他的锁骨,他的守宫砂…… 子桑罂粟流下了泪水,“玉儿,永远也不要离开我。” “好,我不离开你。” 洞内春光旖旎,双玉一声惊呼,显然是吃痛,子桑罂粟轻声安抚,他尝到了甜头,是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停下来了。 二人的发丝纠缠在一起,篝火跳跃,忽而急躁,忽而缓慢,忽而热烈,忽而平淡…… 直至最后一小块木炭轻轻爆了一声,这才化作无数个火星子逐渐熄灭。 双玉和子桑罂粟相拥着躺在稻草上,她用指尖点点子桑罂粟原先守宫砂的位置,那红点点已经没了。她虽然不是应府谷人,但事情这么明显,便也心中了然。 双玉心情大好,早已没了之前的阴云密布和敏感多疑。 这会儿她又想起那根红头绳,也不再觉得过于磕碜,当下就想送给子桑罂粟然后将话说清楚,怎料双玉刚一要起身,方才还在睡觉的子桑罂粟却突然抱住了她,“你要去哪里?”子桑罂粟问,声音略微颤抖。 双玉反手抱住他,而后还在他唇上亲了一口,她笑意盈盈,桃花眼里满是温情蜜意,“粟儿,我有礼物要送你。” 子桑罂粟再三确认了一下,这才松开了双玉。 双玉起身披上衣衫,而后在里头摸出一个锦盒,她拿着锦盒递向子桑罂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但我现下只有这个。我之前没去找你,是在闭关炼法器,结果没炼成,只能先这样了。” 子桑罂粟接过锦盒打开一看,是一根红头绳,头绳编的极其用心,对双玉来说已经是很不容易了。头绳两端坠着两颗红豆珠子,浑圆饱满,一看就是大妖怪身上得来的,若是拿到谷外遇见识货的人,也能出个好价钱。 双玉有些局促,“这个跟你送我的那些是没法比,但是这个珠子有特别的意思。红豆在我们中原寓意着‘相思’。粟儿,不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在想你,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也在想你。” 豆大的眼泪从子桑罂粟凤眸中落下,他将头绳捧在手心,低头轻轻吻了一下,“谢谢,我很喜欢。” 而后他又将头绳递向双玉,“你能不能帮我扎起来?” 那是她第一次帮他梳头,高高的马尾,朴素的红头绳,两颗可爱的红豆珠子来回摆动着。 “我们成亲吧,好吗?”事已至此,她知道对于子桑罂粟而言,这话应该由她来说。 子桑罂粟凤眸里水汽未退,“我的脾气可能永远都改不了。” “可我喜欢。我就喜欢你这样的。” “我不能修道,总有一天会老的,我……”到时候连这个皮相都会没有了。 “粟儿,我喜欢你的脸,是因为那是你。”双玉这才意识到原来子桑罂粟也有着许多顾虑,毕竟越爱越深的人不仅仅是她,她觉得好笑,也觉得可爱,更觉得心疼。她捧住子桑罂粟的脸轻轻的吻着,“锦衣怒马是你,白发老翁也是你。如果我有幸能够陪着你慢慢变老,那我这一生的苦难便都值得了。” 又一滴泪滑落子桑罂粟的脸颊,双玉轻轻吻了去。他并非一个爱哭的人,可以说他这一生所有的眼泪,都流在了双玉面前。 “如果你不嫌弃我,我便也不修道了,陪你一起变成老翁和老妇。”她语气平静却深情款款,“反正等粟儿老死了,我活着也没劲儿。” 应府谷的人没有灵海和气海,无法修道,对于仙门子弟而言,他们的寿命实在是太短了,短的令人害怕,自古以来,没有任何仙门子弟胆敢与应府谷结亲。 “不。”子桑罂粟闭上眼睛,“我不喜欢老妇,我只喜欢你好看的样子。” 泪水无法止住的滑落,子桑罂粟低下头,“就算我死了,我也要你活着,我子桑罂粟一生碌碌无为,但我知道,你会永远记住我,只要你仍旧记得我,还会想念我,我就依然活在你的身边。” 眼泪如珠,红豆似血,一曲相思,绵绵无尽。 灵海的容器 子桑罂粟腰间的那块美玉自然不是吴怡送的,他虽然假意应和吴怡几句想要气气双玉,但也不会拎不清到那种程度。 此时他拿着那块美玉,玉晶莹通透,里面云雾缭绕水头很足,这是谷主送的,只不过他没想到还有另外一块类似的,由谷主送给了吴怡。 “原来这玩意是一对。”子桑罂粟蹙眉,还未等双玉说话,一甩手便将玉佩给摔个粉碎。 双玉倒抽一口气,赶紧去捡,结果只剩下一些碎片和玉屑,“太可惜了。” “母亲太过分了。”子桑罂粟十分气恼,“也怪我不察。”一想到只要他迟了哪怕一刻,双玉就要用阵法走掉了,子桑罂粟就惊出一身冷汗。 双玉可惜的捧着碎屑看了一会儿,见确实已经没救了,便也拍拍手丢掉。 “那个……”玉也摔了,不该做的也做了,子桑罂粟也不想因为过多的顾忌令他后悔终身,他掏出朱砂花泥,“朱砂结我一直带在身上。”说话间还是垂着眼睫,因为紧张细长和浓密的睫毛微微抖动,白皙的脸颊染上一抹红晕。 双玉一把抓过来,拧开盖子闻了闻,“好香,怎么种?” 子桑罂粟再次提醒,“朱砂结一旦种了,除非一人身死,否则再也无法解除。而且……每当我的眼泪流经泪痣的时候,你都会心痛难忍,历史上也不是没有活活疼死的例子……” 双玉宠溺的笑着,用手指点了点子桑罂粟的鼻尖,“傻瓜,我不是说过了吗?无论有没有朱砂结,你流泪我都会心痛。” “那其实……种不种也不是很必要……”子桑罂粟低着头。 “那不行。”双玉拿着朱砂花泥研究,“你该不会是因为自己的在眼尾,怕被人知道已经心有所属吧?” “你胡说什么呢?!” “嘻嘻,那就告诉我怎么种啊?” 花泥涂满细长的法器,一点点刺入皮肤,插入肌理,沿着筋脉缓慢的进入,逐渐与其融为一体,七日后再将法器取出,而朱砂花泥这时已经凝固为朱砂结。这是心口种植的方式,非常危险,稍有不慎便会刺破心脏因此丧命。 还好子桑罂粟是个谨慎又手巧的人,双玉疼的满身大汗,但却仍旧记得管理自己的表情,脸上始终带着盈盈笑意,生怕子桑罂粟又会莫名其妙的愧疚。 眼尾那颗就方便多了,用细针沾着朱砂花泥点一下就好。 而眼尾那颗的主人几乎不会因为朱砂结付出任何代价,泪水的疼痛亦是单项的。 双玉捧住子桑罂粟的脸颊,在他眼尾落下一个温柔深情的吻,“粟儿,这颗痣很适合你,你真好看。我知道你的介意,虽然我喜欢看到你变老的样子,但我答应你,我一定会找到帮助你永葆容貌的方法。我们回谷,我会去向谷主求亲,她若是答应,我们便在谷内成亲,她若是不答应,我便带你走。若是那些追杀我的人再敢来……我便再不留情面。” “我会杀光他们。” “我会给你好的生活,也会陪在你的身边。” “不论我是恶人也好,好人也罢,我都不在乎了。” 房间内,素心见双玉攥着喜服,那光洁顺滑的布料都被她攥出了褶皱,“师叔?师叔?”一连叫了好多声这才将双玉的神智拉回。 “嗯。”双玉松开喜服,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锁灵链黯淡无光,似是轻轻一扯就会碎掉。 “沈门主不听劝告,执意要亲自营救温琛,而今已经到后山了。”素心道。 “子桑门主还没来吗?”双玉问。 就在此时有人敲了敲窗子,素心走过去将窗户打开,子桑修左翻窗而入。 “门主为何有门不走偏要走窗?”素心笑着问。 子桑修左仍旧穿着那件黑色大罩衫,这能很好的帮助她隐匿,那图腾几乎已经布满全脸,邪气可怖,就像是外露的血管,她略微低着头,令那罩衫帮她多遮住一些面貌,而后用下把指了指门框。 双玉走过去仔细查看,“原来被设了阵法。”从门步入,即便有那件大罩衫子桑修左也会被发现。 子桑修左的话从来不多,她掏出一个锦囊递给双玉,双玉接过锦囊打开它,里头是一根很长的银丝,这是利用“小可爱”的毛发编制的法器,用它绑住秦珏便可以化解他的气力,类似于锁灵链对双玉的作用。 “双玉姑娘还是打算留他一命。”子桑修左道,只觉得她的声音凉凉的,听不出喜恶。 双玉将银丝装回锦囊无奈一笑,“就算我们想杀他,我们也杀不掉啊。” 双玉将锦囊戴好,“粟儿还好吗?” “他很好。” 二人之间似是根本无话可说,强行客套一波便又会化为孤寂,略带尴尬。 子桑修左转身欲走,双玉却突然想起什么,“等等,你的伞。” 子桑修左一僵,“那把伞嵌有很多的灵石,拆了锁灵链后,你灵力高强却时常不稳,它可以帮助你。” 双玉一愣,“莫非子桑门主一开始就打算赠与我的?” “就当是个巧合吧。”言毕,子桑修左身姿轻盈的从窗户一跃而出,一眨眼的功夫便没了身影。 素心瞧着子桑修左离去的方向啧啧称奇,赞叹道,“他们应府谷的女子各个追求力量,脊背笔挺,我瞧着也只有在您面前子桑门主才会略微有点羞涩了。毕竟咱们师叔是强者中的强者嘛。” 双玉拍了素心脑门一巴掌,“时间差不多了,素贞赵靖他们那边怎么样?” 素心捏了个已经用过的传音符给双玉看,“准备好了。” “走!” 双玉掐了个隐匿阵法带着素心一同奔赴后山,她知道因为温琛身体条件一直不允许,秦珏要做的事情居然活活拖到了大婚前夕。 整个后山被突然袭来的浓雾包围,山顶飘着一小块墨色的云,这很奇怪,云内似有闪电在聚集,似是有人需要渡劫。但仙门并无相关记录。 牧城和牧伸架着已经昏迷的温琛,他衣着得体甚至是华贵的,面容洁净清秀,只是那四肢处空空荡荡,整个身子都软绵绵的,像是没了骨头一样。 他们令温琛平躺在一处金色阵法内,秦珏就在一旁冷眼看着。 牧伸和牧城退出阵法以后,但见源源不断的灵力自温琛体内流出被阵法所吸收,阵法越来越强,温琛却越来越虚弱俨然气若游丝。 此时十几位士兵不知从何处而来,他们丢掉自己的武器,走到阵法内,围着温琛站成了一个圈,接着他们盘腿坐下,口中默念着什么咒语。 头顶乌压压的黑云越来越低,里头噼里啪啦的闪电发出巨大的声响,但此处的隐匿阵法很强劲,这里的动静居然传不出去。 “啪啦!” 一声惊雷炸响! 一道金色闪电直直劈下在温琛身上,温琛痛的闷哼一声! 一圈士兵皆被波及,但阵法转换将所有的伤害都给了温琛,并且利用温琛的灵海治愈着其他士兵!同时阵法自动吸收温琛的灵力,自主撑起了五行诀,御,用来保护其他士兵。 紧接着,第二道天雷劈下! 温琛的皮肤已经开始脱落,显然这脆弱的身躯是支撑不下去了。 秦珏蹙起了眉头,“废物。” 才两道天雷,眼看温琛就要气绝,那些打坐的士兵自然也不会有好下场。 就当第三道天雷即将劈下的时候,但听一声大喝,“狗贼秦珏!还我温琛!” 周围响起冷冽的剑气划破空气的声音,青龙门全部弟子在沈青的带领下直击而来! 沈青面部狰狞,显然已经不管不顾了,他速度极快,轻易便突破了牧城和牧伸的防守,或者说,牧城和牧伸根本就没想管他。他们二人去与其他青衣门弟子缠斗在一起,任由沈青袭向秦珏。 秦珏并没有使用不留剑,而是在掌心聚集气力,在沈青袭来之时轻轻一扬,秦珏的气力与沈青的剑撞击在一起,碰的一声巨响,沈青被弹飞,他手中的剑也断成好几截。 见自家门主在秦珏面前如此不堪一击,青龙门士气溃败,众弟子乱作一团,很快便被牧城牧伸二人全部击杀。 沈青仰面躺在地上,右手被震得失去了知觉,他左手捂着胸口吐了一大口血,“究竟要怎么样你才肯放过他?!” “他?”秦珏挑眉,“你是说那边那个容器么?” 容器? 暗处的双玉心中一痛,那想必也是她的称呼。 “你!”沈青指着秦珏,“你简直不是人,你是一个怪物!” “呵。”秦珏一声冷笑,“瞧,你一边试图向世人证明你们不是怪物,却一边指责跟你们不一样的我是怪物。” “一派胡言!你手段残忍!毫无同理心!将人不当人!还不是怪物?!” “那怎么能是怪物呢?那只是坏人而已。”说着秦珏慢慢走近沈青。 沈青一边用双腿蹬着后退,一边继续道,“你看双玉姑娘也仅仅是个容器罢了!”他自然是知道双玉在附近的,只盼能尽力挑拨双玉与秦珏的关系。 这句话显然惹恼了秦珏,“呵,温琛被一个废物当做宝贝,所以才仅仅是容器。但玉儿怎么能一样?玉儿是我的心上人,这世间没有人可以不把她放在眼里。” 说着一把掐住了沈青的脖子,直接把他给拎了起来。 “废物的心肝儿仍是废物,怎么能跟我的比?” 双玉的绽放 说话间一把将沈青甩到阵法里,温琛瞪大了布满血丝的眼睛,第三道天雷应声劈下,他自然不希望沈青被雷劈死,于是自主释放掉所有的灵力,那也是他维系生命的最后力量。 而沈青则绝望痛哭,扑过去用身体护住温琛,这第三道天雷力量最强,他们所有人可能都会撑不住。 秦珏神色淡淡,似乎阵法内上演的悲情一幕完全无法打动他,即便自己有着最深爱的人,却也无法与温琛和沈青共情,毕竟人也不会与细菌共情不是吗? 就在秦珏准备接受他们将渡劫失败变成一堆木炭的时候,突然一张遮天蔽日的金色巨大御展开,它光芒强盛,将整座后山都照成了金色,那道最强天雷劈在这道御上,就像帮它挠了个痒。 这是双玉的御,是没了锁灵链,全盛时期的双玉。 牧城和牧伸大惊,对视一眼,而后有些无措的看向秦珏。 秦珏微垂着眉眼,唇角扯出一个浅笑,“玉儿也来了,明日就大婚,为何不好好歇息?” 双玉撤了自己的隐匿阵法,而素心则继续被很好的保护。 “东君,你收手吧。” 秦珏抬眼看她,那眉眼仍旧温润如玉,姿容绝佳,端的一副君子做派,“你即将成为我的妻子,为什么却还要为旁人说话?” “我不会与你成亲。” 一听此话牧城牧伸瞪大了眼睛,眼观鼻鼻观心根本就大气都不敢出。 而秦珏却像是根本没听见似的,“牧伸,你送玉儿回去休息。” 牧伸应了,却根本不敢去扶双玉,因为他注意到了,双玉右手的锁灵链已经不见了。 牧城道,“双玉姑娘,我们公子也是为了您好,这才捉来温门主先练练手。” “温琛!温琛!温向明!双玉姑娘,向明没有呼吸了!”沈青颤抖着双手试图去抱温琛,但他皮肤都熟了,一碰就会脱落,搞得沈青一直在那抖,却根本无从下手。 听到此处双玉急忙朝温琛跑去,但秦珏却闪身过来伸手挡住了双玉的路。 “怎么不叫句芒?”秦珏问。 双玉咬着嘴唇。 “让它来看看,它的爹爹和尼昂尼昂有多恩爱。”秦珏眼底浮现一抹紫,“还记得我的话吗?玉儿,就算仅仅是一具尸体,我明日也会与你完婚。” 言毕,秦珏摘下不留簪,不留剑闪现,紫气萦绕,显然是灌注了不少气力。 双玉不再留手,信手捏了个诀,与秦珏战在一起。 秦珏气力浑厚,剑招极快,双玉动作灵敏,阵法强劲。一白一紫两道光缠斗在一起,看的众人眼花缭乱。 “先知之眼!” 开启先知之眼之后,虽然有效的放慢了秦珏的速度,加快了双玉的速度,但半狂化的秦珏速度实在太快,即便如此他们二人也只是刚刚好持平罢了。 随着双玉阵法的变换,一时间风云乍起,地上的枯枝时而开花,时而萎靡,周围空气时而温暖,时而阴寒。 原来灵力可以这样强大!与整个自然交流互通,从身边源源不断的获得补给,体力几乎无穷无尽。 素心震惊的看着这一切,作为姚华仙山的弟子,他们全部修习气力,心底对灵海持有者是有偏见的,毕竟身体脆弱不堪,一旦被近身几乎就等于完蛋。可双玉不一样,她的御六面防御,她的身子飘逸潇洒,她的进攻强劲有力,居然跟半狂化的秦珏缠斗了那么久还未分出胜负。 整个后山虽有阵法保护,但仍旧一片狼藉,树木被横着切断,山石滚落,脆弱的花草早已化作黑灰飘散,空气中弥漫着巨大的力量相撞后产生的类似乎火药的味道。 “七星锁魂阵!束!” 先前的七星锁魂阵并不能束缚秦珏,但此时秦珏已经缠斗许久,而双玉亦是满状态,“我不管你是什么东西,入了我的阵,便是我的俘虏!” 果然,秦珏双腿被金色光束困住,一时间居然迈不动。 “俘虏?”秦珏自嘲一笑,“我早已经是了。” 眼底紫色越发浓郁,他担心自己会因为全状态狂暴而伤害双玉,所以即便是这种情况仍旧死死压制着,只动用半狂暴状态。可谁让他的玉儿,实在太强了呢。 双玉手一挥又召唤出六位战神,她拽出腰间锦囊内的银丝抛向战神,“捆住他!” 一通令下,战神门接过银丝便去捆秦珏。 秦珏深深的看了双玉一眼,紧接着眼瞳便消失,全部化为紫色,他右手的绷带燃烧殆尽,并指为爪轻轻一划,那些金色光柱崩裂破碎,阵法不整齐,已经无用。六位战神扑向秦珏,秦珏一跃而起,即便是用先知之眼也无法看清他的动作,仅仅一瞬间,战神们的金甲碎裂,哀嚎一声,魂飞魄散了。 “朔月之刃!” 双玉幻化出自己的近战武器,手持朔月之刃迎着秦珏而上,秦珏表情狰狞似是十分痛苦,他低吼着扑向双玉,就在双玉以为御会被击碎,她或许也会被掏心之时,狂暴的秦珏却再击碎御后一把抱住了她。而后两个人一同坠地。 双玉僵住了。 秦珏只是死死的抱住她,似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松开。 即便是这种状态,她也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和心痛,但是她又不能…… “玉儿……”却是秦珏率先开口了,他语调温柔又疼痛,带着细微的颤抖,“别闹了,好不好?” 再看秦珏,眉眼湿润,略带怜惜,显然抱住她的时候已经恢复了,他放弃了战斗,结束了狂暴。 “在闹的是你!”双玉一声低吼,一脚将秦珏踹开,举起朔月之刃就要去刺他。 秦珏用不留剑抵挡,且战且退,“你知道我舍不得你受伤!”咬牙道。 “是吗?不过一个容器,你有何舍不得的?”双玉问。 秦珏一愣,眼里多了几分戾气,“你为何故意这样说?你要激我?!” “你本就是个疯子,用得着我激你?!”双玉恨恨道,“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刻我都在忍耐,现下终于不必了,我痛快的要死,我根本懒得激你!” 秦珏眼神骤冷,一个闪身,不留簪割掉了双玉的几缕发丝! “你只是太生气了。”秦珏道。 与其说是再说双玉,倒不如说是在洗脑自己。 “我从来都没有喜欢过你。”双玉咬牙道,“我的心上人永远都只有子桑罂粟,若不是为了他的安全,我根本不会再看你一眼!” 秦珏脸色白的吓人,呼吸越来越沉重,似是心痛难忍,动作也慢了下来。 “你闭嘴。” “不,我为什么要闭嘴,我憋了那么久,我早就要说清楚。” 双玉一袭紫衣,身姿灵动,挥舞朔月之刃的时候潇洒快意,美眸若水,却充满恨意,漂亮的樱唇亦是说出最狠毒的话语。 “你害他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委屈,秦珏,你该死!” 似是再也支撑不住,秦珏突然吐出一口血来。 在双玉的刺激和不停的缠斗下,毒终于发作了! 秦珏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和衣襟,又抬眼,颇为心碎的看着双玉。 双玉手中掐诀,往秦珏心口一按,秦珏但觉心痛欲裂,双手颤抖麻木,不留剑跌落在地插入泥土里。 “捆住他!”双玉吼道。 素心素贞赵靖等人带领众弟子,这才拿出真正的银丝一圈一圈的像裹粽子一样将秦珏给裹了起来。 他从未受过这样的屈辱,尤其是来自所爱之人,“我要他死!”秦珏怒目而视,像是野兽的泣血嘶吼,亦或是怨鬼坠入地狱之时的诅咒。 虽然将秦珏束缚住,但战斗却并未结束,方才经历过第三道天雷的士兵们纷纷站起,他们皆以渡劫成功,并且拥有肉身,已经羽化,非但姿容提升,力量更是获得了突破性的进展! 见自家主人被困,仙鬼们持剑而来,直接与素心等姚华仙山的弟子们缠斗在一起! “先带人走,此处留给我们!”赵靖道。 素贞立马扶起呆傻的沈青,双玉用诀托起温琛的尸体,同时扶着秦珏往山上走。 姚华仙山所有的弟子都在后山与那些仙鬼缠斗,一时间殿内居然无人,双玉将他们安置好,便打算去请句芒来救活温琛,她还不了解句芒的力量,但句芒本就有令万物复苏的能力,死而复生也未必不可能。 可就在双玉开门准备出去的时候,但觉小腹如同火烧一般的疼痛,她心中大骇,与此同时,沈青居然拿着子桑罂粟当初做的那枚锁灵环朝她走来。这锁灵环她记得是在秦珏手中的。 双玉一脸的不敢相信。这才片刻功夫秦珏就把沈青给策反了? “沈青,你疯了?!我是要帮你们!” 沈青显然已经急疯了,他泪流满面,不停的向双玉道歉,“秦珏答应我,只要我困住你,他就会让句芒救活温琛。” 双玉无力的靠在门框上,慢慢滑落,“你信他?句芒是个好孩子,只要我与他说,他自然会救温琛,你根本不必听秦珏的!” “不。”沈青绝望的捂着脸,“句芒是神,他会根据自己最敬重的人而变化自己的模样,你难道不知道吗?他真的太像秦珏了。” 双玉沉默。 这也是她没有直接带句芒参战的原因,他敬重秦珏,必然也更加愿意听从他的驱使。 他当然爱自己,但他更不喜欢家庭破裂,不希望尼昂尼昂离开他敬重的爹爹。 双玉抬眼看素贞,“那他又许了你什么,令你这样对我?”居然往她的药里参杂质,导致她大量使用灵海之后,小腹疼痛难忍发生淤塞。 素贞见已被拆穿,羞愧的低下了头,她解开束缚着秦珏的银线,“师叔祖许我羽化成仙,当然是活着的时候。师叔,我天资愚钝,凭借自己的力量永远也不会有所成的。况且,师叔祖这个法子倘若用在整个仙山,又有什么不好?明明能借助其他的力量飞升,为什么非得苦修几百年呢?” 双玉的嘴唇动了动,一时间居然无话可说。 眼见着锁灵环即将佩戴上,但听一声巨响,窗子被砸烂。 两情相悦 那一火红袭锦袍强势入侵,带着愤怒和热烈,直接挡在沈青和双玉中间。 秦珏捂着胸口,中了针对他的毒,又被银丝困住这许久,显然坐起来已经耗尽气力,“杀了他!”他看着子桑罂粟的眼神满是憎恨和阴翳,似是要将他剁成肉泥才能化解心头之恨。 沈青提剑而上,子桑罂粟拔出难平剑还击。 即便沈青排名颇高,但又怎会是子桑罂粟的对手,毕竟即便是与钟修明对战,子桑罂粟亦是占了上风。 这把随意捡的剑根本不堪一击,与难平剑一触即溃,碎了一地。 “粟儿……” “我知道,我不杀他。” 子桑罂粟收了难平剑弯下腰来扶起双玉,令她靠在自己怀里,“你别怕,这点瘀滞片刻便可调理好。”声音温柔甘甜充满爱意。 双玉凝视着他的眼睛,情不自禁的就笑了。 二人这自然而然的情感流露,看在秦珏眼里可真就成了割在他身上的利刃,还是涂了毒的那种,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疼,嘴巴里亦是一片苦涩,奈何他现下就是无法动弹! 此时牧城牧伸二人摆脱了仙山弟子们的纠缠,来到此处营救秦珏,一进门正见到靠在一起的子桑罂粟和双玉。 牧城用剑指着双玉,“你这是什么意思?” 牧伸的表情已经垮掉,一副悲痛欲绝的样子,“双玉姑娘,您这样对我家公子是否太残忍了。” “我与粟儿两情相悦,早已私定终身。真正残忍的人是你们!”双玉道。 “杀了他!”秦珏一声泣血般的嘶吼吓得牧伸抖了一下,他从未听到过这样的声音,一时间牧伸和牧城回头看向秦珏,但见他眼尾通红,似是要滴血一般,“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他心神大乱,不停的重复着这三个字。 牧城牧伸心疼极了自家公子,见现下殿内只有子桑罂粟一人有战斗力,便不再犹豫,提剑而上。 其实早就该杀了的。 可公子偏偏还想得到双玉的心。 子桑罂粟站起来,准备迎战,他对双玉说:“此二人武艺精湛,为求自保,我只能……”只能不留情,下杀手。 “好。” 就在双方即将开战之时,殿外传来簌簌声响,牧伸道,“不好,刘晔要来了!” 牧城道,“先带公子走!” 说着牧伸牧城不再去管子桑罂粟而是一把扶起秦珏,怎料秦珏却不配合,他伸手爪向双玉,眼里全然看不见挡在她身前的子桑罂粟,“玉儿,跟我一起走。”他眉眼一弯,露出一个温润的笑容来。 双玉只觉得心里一抖,鸡皮疙瘩起了一身,他果然是病态的,这种时候还能露出这样的笑容。 “公子!”牧伸牧城强行架起他。 “不,不要把玉儿留在这里!”秦珏继续挣扎着。 “公子,我们先走,以后再来接双玉姑娘!”牧伸道。 “不行,玉儿不可以离开我,玉儿不可以离开我!”秦珏不顾伤痛,挣扎着要朝双玉这边来。 牧伸实在没有办法,只能一下狠狠的击中秦珏后颈,令他昏了过去。 二人对视一眼,使了一张符箓,顿时消失在殿中。 这下素贞和沈青傻眼了,沈青傻愣愣的跌坐在地,那温琛已经死透了,而且秦珏重伤离开,句芒势必会追随左右帮他治疗,温琛已经彻底没救了。 沈青双手颤抖,捂着自己的脸,整个高大的身形缩成一团。 子桑罂粟虽然厌恶他算计双玉,但也颇为同情他的遭遇,倘若被设在阵中的人是双玉,他只怕会更疯,“若是你刚才不背弃玉儿,一起擒住秦珏,是可以说服句芒救治温琛的。”但到底还是恨多一些,忍不住就拿话刺了沈青。 “怪我,都怪我。”沈青嚎啕大哭,“倘若不是我觊觎他已久,设计毁掉他的灵海,他又怎么会去拿双玉的。都怪我啊,是我害死了他。”哭着哭着,他突然扬起手朝着自己的天灵盖劈去,子桑罂粟眼疾手快,一把制止了他。 沈青悲痛难忍,一时间上不来气,居然就这么憋晕了。 而素贞呢,她正低着头跪在双玉面前,此时素心推门而入,见双玉这副模样,又见素心低着头跪地,一下子就明白了。 素心二话不说,抽剑就要去斩素贞。 却被双玉给拦住了,“一切师尊自有定夺,她是仙山的人,自然要按照仙山的规矩。” 素心嘴角抽了抽,“妹妹,赵靖他战死了。” 素贞大惊,昂起头来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素心。 素心脸色惨白,浑身浴血,“你知道那些羽化仙鬼有多厉害吗?除了赵靖,还有其他十三位弟子战死,若不是子桑门主及时带人赶来相助,只怕我也活不了了。” 素贞喃喃自语,“怎么会这样……” “他们你全都认识,平日里都叫你师姐,乖顺的很……李楠、张超、李子飞……”说着素心居然开始默念那十三弟子的名字。 素贞捂住耳朵,“不不,不关我的事!我只是掺了点东西!我只是想帮助大家飞升!” “他们死的很惨,尸首都不整齐。”素心道,“我是你姐姐,是我没教好你,我以为你内向话少,没想到你心里都在想着这些东西。” “姐姐……” “我知道你喜欢赵靖,其实赵靖,也喜欢你。”说着一剑刺穿素贞喉咙,“姐姐送你去见他。” 剑□□,鲜血喷出,素贞瞪着眼睛,喉咙里发出咕咕的声音,她似是想要说话,但已经开不了口。 她不是没与赵靖告白过,但赵靖倾心之人分明是…… 赵靖是为素心挡剑而死,她永远不会原谅自己的蠢笨,亦不会原谅背叛仙山之人,即便那人是她的妹妹。 子桑罂粟出于礼数,并未过问仙山内部事宜,而他怀中的双玉早在方才就昏了过去。他抱起双玉,熟门熟路的朝着双玉的房间走去。 应府谷中百花争艳,一袭轻纱曼拢的双玉坐在花丛中试图亲手编制一个花环。 “哎,又失败了!” 想象中很简单的事情,自己动手的时候,却是那样的困难,她分明画诀画阵法都很厉害的,做个小玩意儿怎么就是不行呢? 坐在一旁的子桑罂粟一脸不屑的看着她,俊秀高挺的鼻子里发出一个轻哼来。 双玉瞅瞅子桑罂粟,“粟儿,我在这里编了一个上午,你就看了一个上午,不无趣吗?” 子桑罂粟一愣,一时间无言以对,他居然在这看了一个上午? 可不么,已经日上三竿了。 双玉爬过来,小脸探到子桑罂粟面前,眨巴眨巴桃花眼盈盈一笑,“我们果然是两情相悦的。” 子桑罂粟立马恼了,俊脸绯红,吼道,“谁跟你两情相悦?!老子只不过是想赏花!” “我想亲亲你。”双玉却根本不理会他的暴怒,只是柔柔的带着一点点撒娇的说,“就亲一下,可以吗?” 子桑罂粟愣住了,这完全出乎他的预料,对面笑嘻嘻的,又生的好看,他心跳极快,似是快要从嘴巴里蹦跶出来一样。 本来想是吼出来的,但也不知怎么的,说出的话却少了几分底气,“……不……好。” 双玉的笑容更灿烂了,她像是得了允许,直接探过去在子桑罂粟脸上亲了一大口,啵的一声响。 子桑罂粟整个人石化了,过了良久他才瞪着那双好看的凤眼,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老子说的是不好!!” “是吗?可我怎么只听见了一个好字?”双玉没皮没脸的说。 “老子掐死你!” 于漫山遍野的花草中,于头顶温和的旭日下,于谷内轻柔的微风中,二人你追我赶,像两只流连花丛浓情蜜意的蝶…… 双玉睁开眼睛的时候,但觉自己被什么东西给束缚住了,刚想挣扎,便看见了子桑罂粟抱着自己的双臂。原来他就睡在她的身边,并且双手双脚将她拥的死死的。 或许是赶来的匆忙,已经累坏了。 双玉稍稍挣扎一下,在子桑罂粟怀里翻了个身,她凝视着他的睡颜。 那一副远山一般的眉微微蹙着,他以前从不这样,他是个没什么烦心事的贵家子,现如今,都怪她。 忍不住就抬手想抚平他眉间的愁绪,可这一摸到,就舍不得离开。 他的凤眸,他的泪痣,他的鼻梁,他的唇…… 嗯,他的唇…… “反正也已经是我的人了。”双玉自言自语,而后微微抬身,温柔的落下一吻。 子桑罂粟蓦的睁开了眼睛,四目相对,双玉居然有些心虚,急忙想要起身,却被子桑罂粟一把按住了后颈,硬生生的又压了下去。 他吻得极深,极投入,似是在宣泄一般。 直至二人都粗气连连,子桑罂粟脸颊浮起一抹尬色,他这才放开了双玉。 双玉坐起来,子桑罂粟拢了拢自己腰腹间的薄被,双玉眼神瞥过去,子桑罂粟脸颊绯红,咳嗽一声,“瘀滞我已经帮你处理好了。” 他声音沙哑,非常诱人。 双玉犹豫稍许,来了个饿狼扑食一把将子桑罂粟扑倒。 子桑罂粟一惊,“玉儿,瘀滞刚除,您需要静养几日……” “……是吗?”双玉低头看着身下的子桑罂粟,只觉得自己心脏扑通扑通狂跳,“那太可惜了。” 但上半身往下一压,正靠在子桑罂粟的侧脸上,“你听听。” 那团柔软就这么贴过来,子桑罂粟别过头去,正巧被贴到了耳朵上。她的心跳有力,快速,真实…… 眼看就要流泪,子桑罂粟急忙转回头,生怕眼泪会流出来碰到朱砂结,这一回头不要紧,整张俊脸都埋进了…… “假正经!”双玉调侃道。 “我……不是!”子桑罂粟羞恼。 “就是,你就是,你用你的脸干嘛了?”双玉继续欺负他。 “我……我只是不想让你痛。” “是吗?你撒谎!” “我没有!” 双玉噘着嘴,眼珠一转,“那次我疼的很,怎么喊你都不停,你现下又说怕我疼?现下怎么还会疼呢?” 子桑罂粟脸颊通红,一时间失了语言能力。 双玉趁机在他嘴巴上亲了一口,“怎么样,承不承认?你是不是假正经?!” “老子不是!” 双玉用腿在某处蹭了蹭,“看来它比你诚实嘛,粟儿……” 欺负他,疼爱他 虹销雨霁,霁月光风。 双玉推开窗子,凉爽的风吹入,吹散了房间内旖旎的气味。 子桑罂粟披着外袍坐在榻上,额间还布着薄汗,乌发垂着,散落一身。 自打秦珏被牧伸和牧城救走以后,刘晔召集全部仙门同道,下了讨伐秦珏的仙门令,奈何搞了这么大的动静,却仍旧无法查到秦珏的信息。不过,秦珏身中剧毒,又被银丝所伤,而今攻守之势异也!刘晔更是一通义正辞严的演说,帮助双玉洗白了以前的坏名声,而今她摆脱了锁灵链,又成了姚华仙山的继任者,一时间风光无两,成了正道之光。 双玉端起桌上的鸡肉粥,亲自坐到塌边服侍,“来。” 子桑罂粟倒是习以为常的动动嘴,吃下双玉用勺子送到嘴边的粥。 “粟儿在山上闷了几日,这会儿雨刚停,凉爽惬意,要不我带你去永城逛逛?”双玉一边喂着粥一边问。 语气里全是讨好和宠溺。 最初相聚之时,子桑罂粟思念情切,表现的倒是挺好说话,但冷静下来,便开始发脾气了,这会儿好不容易在床上折腾累了,这才安安静静的,任她喂食。 “都是我自作主张,是我不好,我这不是改了吗?日后有任何困难,我都会和你一起面对,再也不会自以为是了,再也不会打着为你好的旗号伤害你了。” “其实我离开应府谷就后悔了,我想回去找你来着,无奈我被围剿了,还戴上了锁灵链,我本来就只是能打,结果当时连打也打不过了,我实在没脸去见你。” 说着,双玉一时委屈,瞬间就眼泪巴巴,子桑罂粟再也端不住架子,捧住双玉的脸轻轻亲吻,“你打不过了,才更要来找我。” 双玉心中一动,但觉一阵温暖,她软软的靠进子桑罂粟怀里,揽住他的腰,“对不起粟儿。” “我不想去永城,也不想玩乐,这一年多,我真是逛得够多的了。”子桑罂粟反手紧紧的拥住她,“我就想和你呆在这样简朴的屋子里,一直在一起。” 说着,他拿出一枚铃铛。 双玉大惊,“这是和鸣?” 子桑罂粟无奈一笑,“可别再丢了。”说着仔细的绑在了她的发尾。 “对不起。” “别再说对不起了,以后我陪在你身边,你陪在我身边,我们还是会争吵甚至会打架,但是我爱你,你也爱我。”子桑罂粟温情道。 “呃……可是你打不过我粟儿。而且打不过你就会恼。” “老子什么时候打不过你?!” “瞧,事实都听不进去,又要恼。” “我……我没有!” “来,出去比过!”子桑罂粟情绪激动一掀被子,但觉下身一凉。 双玉的一双桃花眼儿往下一撇,子桑罂粟急忙拉过被子要盖,双玉立刻伸手给他拦住了,“你勾引我?” “你胡说什么?!”子桑罂粟推开双玉将自己裹了个严实。 “羞不羞?好啊你子桑罂粟,你居然越来越流氓了。” “你闭嘴!” “啧啧,被我说破了,恼羞成怒咯。” 子桑罂粟被她欺负的俊脸通红,不管不顾的掀开被子,胡乱穿上衣服,“走!” “干嘛?!” “让老子教训教训你!” 结果又是近日来仙山日常一幕,子桑罂粟持着难平剑“追杀”双玉,双玉一边调侃欺负子桑罂粟,一边“逃亡”,最后“无奈”被子桑罂粟擒住,又甜言蜜语的讨饶。 弟子们无奈的摇摇头,“原来师叔是这样的人啊,以前都不知道。” 素心淡淡的笑着,眸中难掩此次经历的愁绪,“可能这就是跟心上人在一起的样子吧。” 双玉这边还在哄着子桑罂粟玩呢,那边刘晔的人便到了,说是刘晔有事要见他们二人。 子桑罂粟与双玉对视一眼,纷纷来到启明台,恭敬的步入刘晔殿中。 刘晔正端坐着,眼睛仍旧一片混沌,看来已经无法恢复,双玉心中难过,但面上不表,“师父~玉儿来了。”经历过这许多事,双玉对刘晔终于放下戒心,生出许多亲近感来。 刘晔笑了笑,用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都先坐下吧。” 原来前些日子刘晔亲自书信一封遣人送去了应府谷,以姚华仙山,仙门之首的名义,为自己的弟子向应府谷求亲。 要知道古往今来这么多年,从未有仙门弟子跟应府谷结亲,更别提姚华仙山这种名门了。 刘晔在书信中写的很清楚,待她离开后,双玉将接任她的位置,继承姚华仙山。 所以这门亲事,将是姚华仙山少掌门与应府谷少谷主之间的,可真是郎情妾意,门当户对。 不出刘晔所料,谷主当即同意,并遣人随姚华仙山的使者一同跟来,还带了大量的礼品。 “今晚人就该到了,我已经吩咐下去,准备宴席。届时会把你们二人将在姚华仙山大婚的消息公告天下。”刘晔一脸慈爱的说。 双玉心下却有些迟疑,她知道刘晔亦是藏有私心,她知道秦珏对自己的偏执,倘若消息传了出去,秦珏一定会来。 但子桑罂粟就在一旁,她无论如何也应该表现的欣喜若狂,“谢谢师父!”她歪过脸,当即就在子桑罂粟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子桑罂粟一惊,瞅了刘晔一眼,“在师父面前你做什么呢!”压低声音责备道。 刘晔倒是挺开明,“不碍事,玉儿与子桑公子两情相悦,我作为师父到如今才得以成人之美,已是心中有愧。而今见你们二人并未生出间隙,感情依旧紧密,只觉得十分安慰。” 刘晔摸到双玉的手,拿起来轻轻抚摸,“玉儿,以后再也不要拿自己当外人,姚华仙山就是你的地方,虽说不及应府谷富有,但绝对养得起你和你的相公。” “谢谢师父。” “不,别谢我。是我要谢谢你,我并非将你收留在仙山,而是要将仙山交付与你。为师请你,照顾好它。”说着,刘晔已经泪眼婆娑,没了眼瞳的眼睛显得有些诡异,但双玉能体会到其中的温情。 “徒儿知道。” 子桑罂粟体贴的拍拍双臂的手臂,给予她一些安慰。 双玉会回了他一眼,二人相视一笑。 离开刘晔那处,双玉牵着子桑罂粟的手在仙山瞎转悠,后山被他们破坏的厉害,弟子们紧锣密鼓的修缮着,前殿这就没什么人。 “子桑门主何时将记忆还给你的?”双玉问。 “我来帮你之前……”子桑罂粟犹豫着答。 双玉一愣,“那么晚?那你先前一直来仙山见我?我还以为……” 子桑罂粟别过头去。 双玉了然,心中狂喜,“难不成你被拿走记忆后,又爱上了我?”双玉得意洋洋的指着自己的鼻尖,“是不是,是不是?子桑罂粟你说话。” “不是!”子桑罂粟嘴硬否认。 “怎么不是?那你老粘着我干嘛?还用那种目光看着我!” “我说了不是就不是,你一直在那人身边,我喜欢你做什么?!”脑子里又浮现出大宝法器节的那一幕,子桑罂粟心下一恼,“大宝法器节的时候,你还没有恢复记忆吧?” 双玉一愣,“是啊。” 子桑罂粟心中一痛,他本不打算问的,可刚才话赶话居然就真的问了出去,真是后悔莫及。 那画面是演不出来的,他了解双玉,被暂时拿走记忆的她,或许……真的…… 见子桑罂粟面如土色,双玉料想到自己又说错话了,赶紧补救,“怎么了粟儿?是不是我说错了什么?” 子桑罂粟咧嘴笑了笑,“没什么。反正是我先遇到了你,你先爱上了我。”说着笑容越来越真挚,“突然觉得我真的很幸运,就差一点点呢!”居然越发得意洋洋起来。 双玉只觉得莫名其妙,但见子桑罂粟又开心起来,便觉得自己逃过一劫,心情也跟着美滋滋。 应府谷的人下午就到了,拉来了整整三车的礼物,姚华仙山的弟子们兴奋的清点着,虽说他们也是见过世面的人,但这毕竟是应府谷送来的法器啊,虽说大多都是普通法器,但对于新进弟子而言亦是不可多得。 不知道师尊会不会赏给大家。 刘晔自然不会赏,这种拉拢人心的好事,现下她都会留给双玉。 “师叔,子辰师叔回来了。”素心道。 双玉心中一喜,这都快半年没见过大师兄了,说着拉起子桑罂粟就去前殿迎接。 钟修明一袭月白道袍,与之前并无变化,清心寡欲,仙风道骨,他步入前殿就瞧见了面带微笑的双玉和她旁边的子桑罂粟。 双玉桃花眼内清亮,显然是极高兴的,但经历过这许多事,钟修明也更加懂得分寸,加快几步走到双玉面前却没像以前那样产生亲昵的肢体接触,他反而是拱手道,“好久不见了。” 双玉一愣,“师兄,才半年不见就学会世家子那一套,跟我也生份起来啦?” 话虽如此,但双玉却明白这是钟修明在体谅自己,她亦是行了个礼,“师兄,别来无恙。” 钟修明欣慰的看看双玉而后又看看子桑罂粟,“子桑公子情深义重,如今历尽艰难终于即将与玉儿修成正果,子辰先恭贺公子了。” 本来子桑罂粟心底对钟修明还是有那么点介意的,毕竟是双玉很敬重的师兄,但为了不让双玉为难,他尽力压抑着并不表现,可而今这钟修明心里跟个明镜似的,反倒让子桑罂粟觉得自己小心眼了。 子桑罂粟拱手道,“先前多谢钟公子对玉儿的照顾,日后若有什么用的到我应府谷的,自当鼎力相助。” 钟修明哈哈一笑,爽朗如旭日清风,“不必客气,子桑公子如果不介意的话,随玉儿一样叫我师兄就行。” 晚宴与阳谋 双玉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应府谷遣来的使者居然会是吴怡和秦升。 宴席上杯盏交错,各大门派的掌门言笑晏晏,互相之间客套吹捧,一副和乐融融的景象。 而刘晔则坐在屏风后头,简单的与众人交代几句,而后举杯恭贺双玉与子桑罂粟,接着便以要准备飞升为由离席。 在座的诸位都知道,现下姚华仙山全部事宜都由双玉代管,但刘晔的首席大弟子毕竟是钟修明。新年前后钟修明被支会下山去做一些侍卫的活,这些大家也都是有所耳闻。 现下刘晔离开,众人神色古怪的看着钟修明,像是要揣摩他是否有挣权的意思,毕竟姚华仙山乃仙门之首,作为仙山掌门自然就有号令仙门的权利,当然,大家会不会听那就要看掌门的个人能力了。 要非得在钟修明和双玉里头二选一,这仙门正道自然是要选钟修明,只是不知为何,刘晔居然要将掌门之位传给双玉,虽说刘晔已经为双玉洗清骂名,但她过去那些传言多多少少令大家心里不自在,所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刘晔刚走,钟修明立马站起举杯感谢大家在这种艰难的时期仍旧抽空前来参加姚华仙山的宴会,而后又斟了一杯酒,恭敬的走到双玉面前,一口一个代掌门的叫着,且非常真挚热忱的恭贺她与子桑罂粟定亲。同时又夸赞一番“子桑罂粟的”应府谷实力浑厚,威名远播。 一时间即表明了自己支持双玉的态度,又提醒了诸位应府谷作为双玉夫家的实力。 众门主面面相觑,也料得自己想看热闹的小心思被拆穿,但常来常往,大家便也笑着跟着一起恭贺双玉几句,也就算了。 对面正坐着吴怡和秦升,尤其是看着秦升那张皓齿明眸的脸蛋,子桑罂粟更是一肚子气根本就没有胃口。 双玉体贴的为他剥了一颗荔枝,“粟儿,尝一尝。”两根手指捏着送到嘴边。 子桑罂粟张嘴咬荔枝,双玉却坏心眼的往里头一送,小半根食指在子桑罂粟嘴唇上划了一圈儿。 子桑罂粟一僵,一时间荔枝含在口里居然忘记了咀嚼。 荔枝很甜,充满了汁水,但双玉的指尖就像是带着电流一般,使得他的嘴唇酥酥麻麻,一时间脸颊有些滚烫。 “好吃吗?”双玉语调轻佻,暧昧的问,“甜不甜?” 席间十分热闹,双玉虽未特地压着声音,但也无法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子桑罂粟咳嗽一声,居然直接就将荔枝连核给吞了。 “喂,粟儿!核吐出来!”双玉伸手去接。 奈何子桑罂粟摇摇头,“已经吞下去了。” 双玉噗嗤一笑,“我家粟儿都这么久了,还害羞啊。” 见子桑罂粟看向别处也不理她,双玉用胳膊戳了戳子桑罂粟,“给我也剥一颗。” 子桑罂粟还不知道她的小心思?干脆拿起筷子吃东西,他可不想在这么多中原人士面前被她给欺负了。 “给我剥一颗呀,小粟儿~” 双玉这边正哄着呢,那边秦升端着酒杯过来了,他貌似酒量不好,方才自己闷声不吭的喝了几杯,走路就有些飘了,“玉姐姐,好久不见了。”秦升冲双玉咧嘴笑笑,笑容乖顺无害,“升儿敬您一杯,恭喜您和子桑哥哥。” “好。”双玉便陪他喝了一杯。 只是这秦升嘴巴上说着恭喜,但眼睛里已经噙着泪了,眼见着他就要往下掉金豆子,吴怡急忙赶过来客套两句,而后将他拉了回去。 双玉看着秦升有些呆愣,这可把子桑罂粟气的不轻,他哼了一声,“怎么,见他梨花带雨的,舍不得?” 双玉急忙收回目光,咳嗽一下,“怎么可能。” 以谷主的性格,她肯定是想抓住姚华仙山这仙门势力的,既然她诚心想与姚华仙山联姻,又怎么会派遣吴怡和秦升来出使呢?当初吴怡和秦升差点把子桑罂粟和双玉给拆散了的事情,谷主一清二楚,子桑罂粟因为那块玉佩,还跟她闹了很久的脾气。 双玉面上不表,心底却早已阴云密布。 事实很清楚,应府谷出事了。 这会不会是谷主给他们释放的信号?又或者,有人故意释放出了这个信号诱导他们前往应府谷? 双玉正纠结着,但觉一缕甘甜抵上自己的唇,她垂眸一看,子桑罂粟正捏着一颗浑圆白净的荔枝喂给她。双玉盈盈一笑,甜甜蜜蜜,她微微张口,那荔枝便滑入口中,而后用舌尖一卷,卷到的却是子桑罂粟的食指。 温热湿润的舌头卷住食指,就这么暧昧的滑过。 子桑罂粟浑身如遭电击,非常明显的震了一下。 双玉坏笑着看他,但见子桑罂粟吞了口唾沫,一双眼睛直愣愣的盯着自己的桌几,一双手就按在自己腿上,一动不动。 “粟儿真甜,真好吃~” 就这么几次亲密的小动作,子桑罂粟便不再留意秦升,全身心的都在双玉身上,双玉倒也配合,一会儿给他夹菜,一会儿给他倒酒,一会儿又替他挡酒,一会儿又给他剥荔枝,总之服务非常到位。 对面的秦升时不时的会看过来,吴怡也是一样。 秦升自然是羡慕的,他知道中原与应府谷风俗不同,女子向来乖顺,这一路走来他也长了不少见识,女子伺候相公用饭在正常不过了,可他就是不喜欢。但是双玉不一样,她不是自下而上的讨好,亦不是无可奈何的谄媚,她是发自内心的疼爱子桑罂粟,她不介意应府谷的规矩,更不在乎中原的风俗,她想这样对子桑罂粟,所以她便这样对子桑罂粟,这与风俗和性别无关。所以乍一看,你会无法分辨双玉究竟是应府谷的女子,还是中原的。 可这一切看在吴怡眼里就非常可恨了,要让她说整个应府谷的女子都应该联合起来讨伐双玉,就是因为双玉这种毫无底线的溺爱,才令她们的处境越发艰难!谷内早就有人会拿双玉比来比去了,毕竟不论子桑罂粟怎么作,双玉都一副很享受的样子,真的是烦得很,而今姚华仙山设宴,她身为代掌门,居然无时无刻不在那伺候子桑罂粟,看她笑的甜蜜,一副爱极了心疼极了子桑罂粟的样子,吴怡心里就更痛恨了。 这女人简直败坏了应府谷的风气,教坏了应府谷的男子!可恨至极! 宴席结束,双玉先送子桑罂粟回房歇息,而她身为代掌门,自然是要回来应付宾客,喝多了的给安排客房,要走的,给安排送到山下。还好有钟修明在一旁帮忙,否则很多人的名字她都叫不上来,更别提在那奉承来奉承去了。 她早已习惯了骂名,一时间各种溢美之词纷纷砸来,搞得她有些晕头转向了。 安置好了所有宾客已经月上梢头,“让弟子们先歇息吧,这些东西明日一早再收拾。” 这宴客可真比一场对战还要累,适逢对手酣畅淋漓,宴客嘛,只会筋疲力尽。 “还好有大师兄,不然我真不行。” 钟修明冲她笑了笑,“只要玉儿愿意学,做什么都会很厉害的。” “不不,等这事儿解决了,这掌门就由大师兄来做,我想带着粟儿去游山玩水,我可不能把大好年华都栽在这里。”双玉一脸嫌弃的说。 钟修明微微叹了口气,“玉儿,你不必乱想,将掌门之位传与你是我与师父共同商议的结果。如今仙山青黄不接,师父她……大限将至。而我又学艺不精,如今能守住仙山的唯有你了。” “师兄乃人中玉树,道法更是在无数掌门之上,如果师兄还算学艺不精,那究竟怎样才算精?我看今日那些掌门也别做了。而且我真的不会应付那些仙门正道,他们说的那些奉承的话,真是尴尬死我了。”双玉翻了个白眼。 钟修明浅淡笑着,“这种事习惯了就好,况且我会一直在你身边辅佐你,你不喜欢应酬,以后我多做就好。” 双玉感激的看着钟修明,她觉得如果她有兄长,那么最好的样子也应该不过如此。 “师兄,我想问你个事儿,你知不知道有什么宝贝,可以令容颜不老?” 钟修明一听便明白了,“你是想为子桑公子寻药?” 双玉点点头。 钟修明蹙眉思索,他们修道之人悟道之后容颜便不易改变,平时也不会太关注这些东西,但毕竟双玉要跟子桑罂粟成亲,子桑罂粟可没这个能力。以他对双玉的了解,她自然不会介意,但子桑罂粟心高气傲,对自己的姿容又极其自信,让他在倾心之人面前一天天变老,那自然是……想想就…… “《淮南子》里写道,‘南方有不死之草,北方有不释之冰’我昔日游历天下,倒是见过服用该草药之人。” “怎么样?”双玉桃花眼清亮,一副充满期待的模样。 钟修明犹豫一下,“我见到他时他已经一百零八岁,看起来仍旧二十左右,可惜我离去的时候他便死了。” 双玉神色黯了黯,但仍旧轻轻一笑,“也就是说南方的不死之草的确可以令容颜不老?只不过,无法长生不死。” “应该是的。”钟修明有些抱歉的看着双玉,“但是子桑公子还那么年轻,玉儿大可先寻得这味草药,再另觅良方延续他的阳寿。” 可这不死之草未免也太过笼统,究竟长个什么样子,生长环境又是如何?可惜师兄见过的唯一寻得此草的人已经死了。 “钟修明道长,玉姐姐。”耳边传来秦升文文弱弱的声音,他喝多了酒,声音慢慢吞吞,甚至有些不清不楚。 “秦公子。” “秦升,你喝多了,还不回去歇息?”双玉道。 秦升站在双玉对面,湛蓝色的锦袍上沾染了一些酒渍,眼底红彤彤的,“玉姐姐,我们能单独聊聊吗?” 双玉颇为为难的笑了笑,“秦升,我家那位你也知道……我……我害怕……” 钟修明别过脸去憋笑。 秦升委屈的咬着嘴唇,“升儿只是想你了,想跟你说说话。这样也不行吗?子桑哥哥还真是小气。” “不不不!”双玉急忙解释,“我并非害怕他这个人,我只是害怕他会伤心难过。”说着双玉捂着自己的胸口,“你也知道的秦升,我跟我家粟儿可是种了朱砂结的,他一难过,我是真的要心疼死了。” 秦升幽幽的瞪了双玉一眼,“玉儿姐姐,子桑哥哥这样做是不对的。朱砂结阴邪的很,之前也不是没有人活活疼死过。” “是吗?难怪粟儿不愿意呢,还得我苦苦哀求。”双玉笑嘻嘻的说。 秦升一怔,咬咬嘴唇,那本就红润的唇顿时就像是要滴血一般。 “秦升大老远的从应府谷赶来应该累坏了吧,快回去歇息吧。”双玉道。 “来,我亲自送你回房。”钟修明伸手为秦升引路。 秦升深深的看了双玉一眼,便老老实实的跟钟修明走了。 密探将军府 月光透过纸窗浅浅的照在房内,朦胧中纱幔摇曳,透过轻纱只能看到两个交叠在一起的黑影。账内传出微不可闻的低吟,窗外梢头的猫头鹰歪着脑袋,瞪着眼儿,咕咕的叫着,背后那轮圆月逐渐被乌云遮蔽,一时间伸手不见五指的黑。 双玉疲惫的伏在子桑罂粟的身上,子桑罂粟伸手环住她,二人又是好一阵耳鬓厮磨。 “今日……” “我……” 二人同时开口,见对方似乎也有话要说,便又同时停住。 双玉莞尔道,“你先说。” 子桑罂粟道,“你是不是想说应府谷的事?” 双玉挑眉,“你也是?” 子桑罂粟道,“一起说。” 二人同时开口,“我觉得应府谷出事了。” 又是一阵沉默,其实当他们看到出使的人是吴怡和秦升的时候便觉得不对劲儿,但又互相不想扫了对方的兴,竟一直忍到现在才开口。 “我明日陪你回去看看。”双玉将五指插入子桑罂粟的发中,吻了下他的额头,“粟儿别担心,谷主实力强劲,况且子桑门主也在,不会有大事的。” 子桑罂粟轻抚着双玉的脸颊,“我知道,所以现在并非我们回去的时候。” “怎么?”双玉问。 子桑罂粟道,“近些年母亲一直像是有心事,我隐约也知道有其他势力渗透进了应府谷中。但母亲筹谋多年,他们想翻天并非易事。相反,姚华仙山此时才是最脆弱的,刘晔师尊气力散尽,但却渡劫在即,仙山青黄不接,你……暂时还不能令仙门臣服。虽说钟修明道长道法高深,没有私心,但他的实力与昔日的刘晔相比毕竟还有差距,否则她也不会强行将代掌门的位置交给你。” 他握住双玉的手,轻轻亲吻她的指尖,“所以我认为我们不应该回应府谷,这或许是调虎离山之计,而那人根本料到我们会想到此处,这只是一个阳谋而已。他的目标,应该是姚华仙山。” 他们二人真是想到一处去了,但即便是阳谋又如何?倘若因为她的原因没有回去应府谷,最后导致了不好的后果,那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子桑罂粟。 子桑罂粟早已想到了双玉的顾虑,他安慰道,“母亲也不会希望我们回去的,我们只有守住姚华仙山,将天下仙门收归己用,才是对应府谷最大的保护和帮助。” 双玉沉默着,她心底不安极了,齐国被渗透成了筛子,赵国干脆亡国,这其中干系她一清二楚,如今就连应府谷都难逃此劫,这真令她不得不多想,背后那人不是秦珏又还有谁?他究竟有多少触手,又已经伸向何处?这盘根错节的,究竟已经控制了多少。 “粟儿。” “嗯?” “明日陪我探访一下将军府如何?” “你想跟张将军说苏绾和秦珏的事?” 双玉点点头,她翻身下来,靠在子桑罂粟怀里,子桑罂粟伸手揽住她,“我们也知道的,如今张将军的张家军是齐王唯一的倚仗,秦珏令苏绾与他成亲,真是不得不让人多想。我想登门拜访,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与张将军言明,即便大婚,也希望他能提高警惕,保护好自己。” 说是登门拜访,二人却在下午防守最松懈的时候偷偷潜入了将军府,将军府外和回廊内皆设置了阵法,倘若不是双玉精通阵法,只怕早就被活捉。 “难怪秦珏要利用苏绾了,这张将军也通晓道法不容易控制。”双玉压低声音道。 将军府气势恢宏,到处都是手持戈戟,身着轻甲放哨的士兵,相较于其他富商官家的府邸,显得质朴却肃穆,少了许多精心装点,多了几分大气豪迈。 他们知道张将军刚从齐王那回来,此时应该正沐浴更衣,于是便用碧翠振翅蝶找到他的寝室,二人隐匿着潜入。 张将军穿着浴衣走出的时候,就见到一对璧人立于室内,那女子长得一双桃花眼,白皙的脸上挂着盈盈笑意,身材高挑,从容自信中又带着几分娇俏。而那男子一袭火红锦袍,周身华贵的法器,眉眼如画,泪痣如血,张将军虽是男子也难免心头一紧,惊为天人。 此二人既然能在重重守卫下如此轻松的潜入他的寝室,那他自然也不必慌张,若是想对他不利,早就动手了。 张将军十七岁一战成名,少年英雄,如今二十有七,早已拜将封侯,但见他虽身着一袭烟灰色浴衣,却难掩英气,眉宇间更是有着一股凌厉的傲气。同时杀伐过重,周身萦绕着一股淡淡的杀意。 张饶走到桌机旁坐下,顺手倒了三杯茶,往双玉和子桑罂粟面前各推了一杯,“不知道双玉姑娘和子桑公子找张某所为何事?” 双玉和子桑罂粟对视一眼。 张饶继续道,“早闻子桑公子俊美无双,如珠如玉,如今所见只觉得传闻还不够贴切。”一个人能好看到令陌生人一眼就猜出他的身份,也是世间少有了。 双玉笑了笑,“我二人冒昧到访,还望张将军原谅。” 张饶道,“二位若是因齐王的事情而来,那张某无话可说,若是为张某的事情而来,那张某只能先谢谢二位。” 看来张饶早已心中有数,“正是为张将军与苏绾小姐的婚事而来。”双玉道。 张饶哈哈一笑,“近日为张某操心的人有些多啊。不过,这苏绾张某是娶定了。” “哦?”张饶虽二十有七,但将军府却从未有过女主人,坊间传闻张饶在榻上品行不好,折磨死过人,更是惹得其他世家小姐避而远之,可如今见到了真人,虽说他戾气颇重,但看起来豪迈不羁,并不像是那种人,“莫非您与苏绾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渊源?” 张饶道,“张某十七岁便立下赫赫战功,二十一岁封侯,那以后为了压制心中杀念便开始修行,有一次遇险,幸得一位道长所救,当时那位道长身旁带着一个小姑娘……”说到此处张饶轻轻一笑。 双玉了然道,“那道长可是钟修明?” “正是。” 双玉与子桑罂粟对视一眼,原来如此,怪不得秦珏选中了苏绾呢,居然还有这一茬。 “莫非坊间传闻是张将军有意而为之?” 张饶有些不好意思,“张某深受王恩,上门说亲的世家大族也不少,实在无法一一回绝。起初得了齐王指婚,张某也是十分为难,但后头……” 双玉道,“后头见着了人,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那位,便欣喜若狂了是吧?” 张饶笑着,倒也不否认。 双玉心下不忍,这张饶爽朗快意,有了心上人以后亦是洁身自好,这在位高权重的人里非常难得,可苏绾早已被秦珏蛊惑,又怎么能看到张饶的好?但见张饶这幅样子,显然不论她说什么,他都不会放弃苏绾的。 “既然如此,那双玉也不便多说,只希望张将军处处小心谨慎,万事以安全为首要。” 张饶拱手道,“多谢双玉姑娘的好意。苏绾姑娘天性良善,待婚后我与她言明其中利害关系,朝夕相处下,我相信她会有所转变的。” 言以至此多说无益,双玉和子桑罂粟二人告辞离府。 站在永城的大街上,双玉叹了口气,“正是因为苏绾的天真,这才摆脱不了秦珏的控制啊,看那张饶,虽然杀戮很重,但却是重情重义之人,心思并没那么深,只怕……” 子桑罂粟道,“我已经留了小虫在将军府,若是有变我会感知到的。” “哦?仙山距离将军府不远,只盼届时来得及吧。” 子桑罂粟握着双玉的手紧了紧,温柔的想给她一些安慰。 双玉笑了笑,“既然来都来了,就在永城逛一逛。那边巷子里有条小吃街,让我们来从头吃到尾!”说着拉起子桑罂粟便朝那处走去。 一路上自然少不了吸引周围人的目光,毕竟子桑罂粟太俊美,双玉也够俏丽,在这动荡不安的时代里,此二人如同一缕明媚的光。 双玉走走吃吃,时不时地还与子桑罂粟分享着,他虽来中原也已经有些时日,但之前都在追寻双玉,倒也没怎么尝过中原小吃,二人玩的爽快,不知不觉竟逛到了卖珠宝服装的街道。 “这儿就不看了,反正东西跟应府谷是没法比!”双玉道。 怎知店内的掌柜的见到双玉两眼放光竟直接冲了出来,讨好道,“姑娘,您可好久没来啦!” 双玉一愣,淡淡笑道,“您认错人了。” “哎?怎么会呢!您和您家相公都是那么出挑的人,我怎么会认错呢!这眼看就换季了,不给您家小公子再添几件新衣裳?” 双玉但觉子桑罂粟的手僵了一下,她心底又惊又尬,不顾掌柜的热情阻拦,拉着子桑罂粟就逃离了这一整条街。 不该来的。 毕竟以前跟秦珏句芒来的太多,这条街上到处都是他们的记忆,以及共同拥有那些记忆的掌柜的们。 二人沉默的走着,双玉紧紧的拉住子桑罂粟的手,心下只叹那掌柜的如此没有眼色,活该生意越来越差。 怎料却是子桑罂粟先开口,“我不生气的。” 双玉一顿,停下脚步看着他。 子桑罂粟露出一个无比难受的笑容,“……真的。” 看到这笑,双玉心痛极了,她一把拥住子桑罂粟,“为什么不生气?该生气的。” “我……我只是……”只是不想再因为这些事令双玉不快,秦升那次已经让他得足了教训,这一年多的分别更是让他不敢有更多的肖想,能像这样在一起就很幸福了。 已经下定决心要改了的。 但心里还是非常难受,痛的要死,却硬生生的忍着。 双玉桃花眼里噙着泪水,低头在子桑罂粟胸口蹭了蹭,而后昂起头来冲他笑着,“你是不是没那么喜欢我了?” “怎么会,你胡说什么?”子桑罂粟蹙眉。 双玉撒娇似的戳了戳子桑罂粟的胸口,“那你居然不生气?”说着她又拿起子桑罂粟的手,用力朝自己肩部打了几下,“你表现的那么大度,会让我觉得你没那么喜欢我了。” 真真是委屈巴巴,反倒像是子桑罂粟做错了事。 “那我……”子桑罂粟一脸的为难,“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还能怎么办啊?你生气就要发脾气,要让我知道。只要别去招惹什么吴怡之类的让我误会就好。今天是我没考虑周到,令你难受了,我认罚。” 子桑罂粟急忙收了手,真怕将双玉脆弱的肩膀给砸坏了,“可我不想罚你。” “哦?”双玉眉毛一挑,脸上露出一丝坏笑,她踮起脚尖扒着子桑罂粟的肩膀,令他微微弯腰,而后在他耳边轻声耳语。 子桑罂粟脸颊一红。 双玉舔了下嘴唇,“真的不要这样‘罚’我吗?” 子桑罂粟怔在那里,显然已经心猿意马,开不了口否定了。 大婚夜惊魂 投射到人界的彩虹缺了一块,织女紧赶慢赶算是给弄明白了。刚得了空,便拿着兰霞丝料去正阳殿拜访掌管太阳之力的神,东君。 秦珏是姚华天尊带回来的灵物,天尊极其喜爱他,亲自以莲花炼化□□将他养育成人,见他姿容绝佳,天资聪颖,又端雅温润,便在上一任掌管太阳之力的神寂灭后,力荐秦珏接任此位。虽然他尚且年少,但平日里为人处世非常周到,天界的大神上仙都对他印象极好,所以也没什么阻力便成为了最年轻的东君。 即便织女在天界并无实权,但秦珏对她亦是非常恭敬,平日里也有不少照应。所以秦珏大婚的那两件喜服,就由织女亲自缝制,穿着那喜服成亲的新人,得到织女的祝福,预示着婚姻美满,多子多福。或许是因为织女自身的情感不幸吧,得了她祝福的佳偶,通常都还过的不错。 她上回将喜服交给紫书的时候,告诉她近日还会得到块极品兰霞丝料,她兴致勃勃的想送给秦珏的心上人,但紫书却一副懒得传话的样子,织女见这些时日秦珏那边也没消息,这料子再搁她手里保不齐要被别的仙娥要走了,于是她干脆拿着衣料上门,看看能不能见着秦珏的心上人,亲自给她设计一件衣裳。 正阳殿向来金光灿灿,周身正气,阳刚到有些凛冽,织女放慢脚步,正了正自己的身形,这才徐徐步入。殿外的守卫小神,见来者是织女,心下也知道织女在为自家东君置办夫人的衣裳,便也不敢多问,任由织女进去。 而殿内可谓乱作一团,自从被牧城和牧伸强行带回正阳殿秦珏就没正常过,一会儿说玉儿馋了,一会儿说玉儿闷了,一会儿说要去给句芒买小衣裳,一会儿又说玉儿别不高兴了,把句芒在内的所有人都急的团团转。 可这会儿秦珏正襟危坐,乌发束冠,身着白色绣金边儿祥云旭日袍,一副清贵隽逸的模样,安静的令人不安。 他的外伤在句芒的调理下早就好了,只是毒还没能完全祛除,毕竟是子桑修左亲自针对秦珏炼制的,但假以时日定能完全祛除。麻烦的就是……神智…… 紫书眼珠一转,趁着牧伸围着秦珏团团转的时候将牧城拉到一边,压着声音问,“牧城你在人界见过很多奇怪的法器,有没有能把我变成双玉的外貌的?” 牧城眉头一凛,虽然他比较欣赏紫书,希望能撮合她跟公子,也恨双玉对自家公子太残忍,但用这种方式欺瞒现下有些神志不清的公子他实在干不出来,况且等公子好了,发现只是一场骗局,肯定会更加痛苦。 “没有,你别乱动小心思了,现下公子悲痛欲绝,正是最脆弱的时候,您好生照料,公子总会领情的。” “嗯,说的也是。”话虽如此,但紫书却并未死心。 她想得到秦珏,哪怕只有一夜,哪怕是用别人的外表。 就在此时,有人通报织女来了,还未等众人做出反应,织女便已经出现在了殿中。由于秦珏衣着得体,神态安然,她居然一时间没察觉出有问题。 织女绕开众人直接捧着兰霞丝料走到秦珏面前,“东君,我早就想恭贺你新婚,可惜彩虹出了点问题,我这修修补补就是许久。”说着四下瞧了瞧,“你家新娘子呢?” 秦珏抬眼看她,不语。 织女自顾自道,“也是,毕竟在人间大婚的,怎么也得走个天界的流程,等批文下来再见吧。不过这料子你先看看,我特地给新娘子留的,你觉得适合她吗?我可听说了,双玉姑娘姿容无双,东君对她可是一见钟情,在人界处处维护宠爱,好不容易才娶到的。是不是?”说着揶揄一笑。 牧城急的来回踱步,生怕自家公子一开口说出什么奇奇怪怪的话。 怎料秦珏却像是听懂了似的伸手摸了摸那兰霞丝料,衣料就如同那名字一样,淡淡的蓝色,却在抖动间有如同晚霞一般的渐变色的淡淡的珠光,美轮美奂,不愧是神赐之物。 秦珏站起,弯了弯眉眼,拱手道,“秦珏代内子多谢织女上神。” 织女就吃他这一套,虽贵为东君大神却一直坚持称她这失势了的技术神为“上神”,而且一直以来张弛有度风度翩翩,长得也好看,哪哪都是讨人喜欢的后辈样子。 “那好,反正尺寸什么的我都有,毕竟才将将做完喜服。不过东君,这刚刚大婚,你伤好了便快些下界去,不要让新娘子独守空房啊。”说完也不多打扰,她早已迫不及待的一展身手,要为新娘子做衣裳了。 活泼的织女走后,这殿内便又陷入冷寂,即便是太阳的金光也无法将它温暖。 秦珏缓慢的坐进椅子里,他一只手支撑着自己的额头,似是头疼的厉害,“玉儿……在哪里?”他突然开口问。 牧伸和牧城对视一眼,正要解释,紫书却率先开口,“她跟子桑罂粟在一起。” 秦珏微垂着眸子,纤长的睫毛在下眼睑留下一个扇形的阴影,旁人看不出他眼底的情绪。 “他们应该已经完婚了。”紫书补充道。 秦珏一惊,瞪大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瞪着紫书,刚想开口说话,却突然吐出一大口血来,鲜血浸染了薄唇,更衬得整张脸惨白如纸。 “这毒可真阴损啊!”牧伸上前帮秦珏擦拭毒血,“我们定要让子桑修左不得好死!” “为我更衣。”秦珏道。 紫书一愣,牧伸牧城立马就跪下了,“公子,东君大神!如今您剧毒未解,根本使不出神力,姚华仙山动用全部仙门力量找您,那刘晔特意安排双玉跟子桑罂粟那么着急的成亲就是为了逼您现身啊!” 秦珏眼内全是阴郁,冷然道,“别让我说第二遍。” 姚华仙山张灯结彩,自家弟子们喜笑颜开,钟修明眼见着子桑罂粟就要被喝倒,尽力帮他应付着。先前为了公告天下大摆宴席,如今大婚反而低调矜持,自家人一起热闹热闹。 而双玉,则早就躲到房间里,身着喜服,盖着盖头,手里攥着床上的花生红枣一颗颗的吃着。 大红色的喜袍更衬得她的小手白皙水嫩,手指若葱白,纤细柔嫩,可就是这双手只要轻轻一画,便可创造出能吞噬千军万马的恐怖阵法,没一会儿,果壳便在茶几上丢了一堆。 耳边传来簌簌的衣袂摩擦的声音,“粟儿?你喝多了?” 脚步声也轻飘飘的,与子桑罂粟平日里的不太一样。 不过双玉期待已久,现下更是喜不自胜,急忙扔了手里的花生端正坐好。 “玉如意在那边。”甚至开始亲自指挥了,“用它掀开我头上这个。” 脚步声停了一会儿,便按照双玉的要求走到玉如意处,似是拿了玉如意,又朝着双玉走来。 “你怎么不说话?”双玉问。 其实她也是没话找话,虽说她跟子桑罂粟早已过上了夫妻生活,但这毕竟是第一次成亲,对方又是她最爱的人,多多少少有些紧张,她一紧张就想说话。 双玉低垂着眉眼,从盖头下面的缝隙看自己按在腿上的双手,紧接着玉如意的一头伸了进来,双玉紧张的深吸一口气。她今天应该看起来还不错吧,毕竟还特地从山下请来了喜娘帮她操持了妆容和头发。 玉如意缓缓上扬,烛光也照耀进来,红色盖头衬得双玉下半张脸也红彤彤的,那诱人的樱唇上擦着漂亮的胭脂,娇艳欲滴。 盖头逐渐掀开,双玉昂起漂亮的脸蛋盈盈笑着,但也仅仅是一瞬,她极美的表情便凝聚了,紧接着眉头都敛到一起,原本浓情蜜意的桃花眼内也骤然冷了下去。 秦珏手持玉如意,挑开了那红盖头,双玉的下巴,嘴唇,鼻尖一点点的露出来,她上了喜妆,他曾经幻想过无数次她身着婚服上了喜妆的样子,但都没有今日的她美。可惜,她穿着的是别人的婚服,成为的亦是别人的新娘。 秦珏眼见着她表情转冷,自己脸上却没什么变化,仍旧带着几分温润清冷的笑意,他伸手想去抚摸双玉的脸,“玉儿,你还是那么美,和我梦里的样子一样。” 双玉蓦的一震,一扬手,玉如意被她打掉,啪啦一声摔了个粉碎。 秦珏看了眼一地的碎块,“可惜了,这可预示着称心如意。”语调清清淡淡,可眼里却全是心碎。 “见着了你,我怎么可能称心如意?!”双玉冷冷道。 秦珏低垂下眉眼,唇角勾起一抹森森笑意,“玉儿,你可真无情。” “那要看对谁。”双玉道。 “要怎么你才肯跟我走?”秦珏抬眼看着双玉。 双玉噗嗤一声就给笑了,眼里尽是嘲弄,“是什么误会让你以为我有可能跟你走?” “把应府谷平稳的交付子桑罂粟?”秦珏问。 双玉一愣,“你果然……” “再加上齐国呢?”秦珏继续加码。 “你别再说了,你简直就是在侮辱他,粟儿心里从来都没有这些!” 秦珏却像是没听见似的,“驻颜草、续命丹?” 双玉一愣。 秦珏笑意渐浓,“还是直接杀了他比较方便,是不是?” 雨夜之争 一声惊雷炸响,闪电将屋内照亮了一瞬,秦珏仍旧笑着但表情却十分病态,看的双玉一阵毛骨悚然。 双玉不再犹豫,一掌击向秦珏! 她没想到的是,秦珏居然没有躲闪,硬生生的受了这一掌! 他后退数步,靠在桌子上吐了一大口血,双玉这才注意到他气力很淡,似是非常虚弱,竟然连这一掌都躲不了了。 “你现下这般虚弱,居然还敢来威胁我?!”双玉有些吃惊,不知道他又在搞什么把戏。 “我……咳咳……”秦珏抬眼看深深的凝视着她,“只是太想你了。” 双玉顿住了,她看着秦珏的眼睛,虽略显病态,但其中的疼痛不似作伪,毕竟是朝夕相处了那么久的人,他对自己的温柔她都还记得。一时间双玉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困住了似的,僵在了那里。 秦珏瞧出了双玉的心软,他眉眼一弯,眼睛亮晶晶的,擦了擦嘴上的血,又走到双玉面前,“玉儿,你也会有一些想我,对不对?” 双玉抬眼看着他,他的眼睛里只有自己的影子,一袭红色喜袍,精致华丽的头饰,漂亮艳丽的妆容,在他眼中的自己,好像要比镜子里的漂亮许多。 “不。”双玉别开头,“你走,再也不要来打扰我和粟儿的生活。否则……” “否则怎样?” “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你。” “哦?”秦珏眼里的病态越发明显,就连笑容都有些扭曲,再也端不住那些温润的做派了,“还记得吗玉儿,我说过的,若是你骗了我,我会疯了的。” “你已经……啊!”双玉吃痛,直接栽倒到了床上。 秦珏的气力疯狂在她的体内冲撞,像是利刃一般切割着她的肌理,疼的她在榻上来回翻滚。但见她如同温琛一样疼的青筋暴出,浑身哆嗦,仅仅一瞬间汗水便湿透了衣襟,额间的碎发暧昧的贴在脸上。 到底还是舍不得,虽然心底憎恨的很,但这才动了一瞬的气力,秦珏便收手了。 他撩起衣袂在塌边落座,双玉则像是被抽空了全部的力气,平躺在榻上喘着粗气,泪水从眼角的流下,她疼的眼前一黑,差点就晕了过去。 这原本是为了救她的命,特意留在她体内的,而今看来,真是不错的选择。 秦珏伸手轻轻抚摸着双玉的脸颊,还是那么柔软光滑,酥麻的感觉从指间穿入心脏,整颗心都欢呼雀跃起来,没错了,这就是他的挚爱之人。 双玉浑身无力,疼的四肢发麻,只是闭着眼睛喘气,也不去看他。 突然,一滴滚烫的液体低落在双玉的额头上,她震惊的睁开眼睛,正见到眼噙泪水的秦珏。这晶莹剔透的液体,跟心狠手辣的他真的很不相配,所以对双玉产生了更大的冲击感。 “玉儿……”他伸出手将双玉抱在怀里,“我不能没有你。”眼泪顺着他的下巴滴在双玉的颈窝,“我知道你不愿意,但我一定要带你走。” 双玉艰难的抬起手去推他,“你要逼死我吗?”她疯狂的嘶吼着,“你一定要逼死我吗?你究竟要怎样才肯放过我?!!” 但秦珏却像是没听见似的,自顾自的将双玉抱了起来,抬脚就要往门外走。 他怎么可能在这种状态抱着双玉离开?且不说双玉因为体内有他的气力才被他制住,外面可是整个姚华仙山的人,还有已经蛰伏许久的刘晔! 门外,牧城牧伸等人已经与姚华仙山的弟子们打作一团,紫书带仙鬼赶来支援。 他们这才发现,原来喝了半天,众人喝的都是水!他们根本就没醉,都在这处设好阵法,等着秦珏呢! 这会儿见秦珏抱着双玉走到院子里,钟修明和子桑罂粟立马呆住了,停止了手上了动作,心下十分担心双玉的安全,因为秦珏看起来古怪极了,像是什么事都做的出来。 他们不知道秦珏气力的事情,心想以双玉现在的实力不可能被秦珏制住,于是没有特意去设防,没想到…… 紫书神色一紧,心下大骂双玉这个废物,她可不想让秦珏将双玉带去正阳殿,那是他们的地方,是他们的回忆,那不是这个下贱女子该在的位置。 就在双方都暂时停战的时候,但听刘晔的声音传来,“众弟子听令,不惜一切代价,击杀秦珏!” “是!” 刘晔此话一出,众弟子再次飞身而上,与敌人打在一起。 而子桑罂粟和钟修明却犹豫了,尤其是子桑罂粟,对他来说双玉才是最重要的,现下她被秦珏抱着,子桑罂粟心揪的都快喘不上气了,“秦珏,你别伤害她!”子桑罂粟吼道。 一听此话秦珏笑了,“我吗?” “不是你还有谁?!”看看双玉此刻狼狈的模样,子桑罂粟心痛万分。 秦珏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儿,语调温柔,“不,我怎么舍得伤害她。” “子桑公子,子辰,你们二人还在等什么?一起上,杀了秦珏!”刘晔吼道。 钟修明道,“师父,可是玉儿她……” 刘晔冷然道,“他不会伤害玉儿的,这是最好的机会了,快!快杀了他!子桑公子,难道你要眼睁睁的看着玉儿被他带走吗?!那可是你的新娘!” 子桑罂粟当然不能容忍双玉被秦珏带走,但此刻秦珏状态实在诡异,他根本不敢拿双玉的性命冒险,钟修明见子桑罂粟不动,自己自然也不好动,只是冲过去帮助其他弟子对付仙鬼们。 又是一道闪电,似是要直接将这启明台给劈开一般,每个人的脸都被照亮,神色各异,为有那仙鬼们一切如常。 “东君,你放过我吧。”双玉放轻了语气似是在求饶,“也放过你自己吧。” “不!” 秦珏给牧伸使了个眼色,牧伸立马掏出符箓准备列阵转移,但就在牧伸朝他们飞奔而来的时候不知道被谁绊了一跤,竟然摔倒了!牧伸回头看紫书,紫书亦是一脸骇然! 此时刘晔再也安耐不住,即便气力散尽,她还有这条命! 刘晔催动生命之力,直接朝秦珏袭来,她目不能视,但她永远都不会忘记秦珏周身煞气的感觉,一百多年前,她最爱的师父,她的师兄弟,她疼爱的弟子们,全部在这道煞气中归于无。 她的师父扶慈真君早已位列仙班,却仍旧待她如初,时常下界来指点她的修行。羽化成仙后,仍旧可以保留肉身,仙界甚至鼓励仙家结为仙侣共同修行,她每天都在努力修道,幻想着羽化后,可以和师父永远在一起。 扶慈真君风清月白又温润端雅,出身世家大族又悲天悯人…… 他千不该万不该去帮助这所谓的灵物! 看着秦珏与扶慈真君极其相似的脸,忍受着他刻意端着的君子做派,刘晔觉得自己能等到今天已经是常人所不能,现下她已不能再等,今日便是除去这祸害的最佳时机! 眼见着刘晔朝秦珏袭去,牧伸还未来得及爬起来,而牧城则被素心缠住,其他仙鬼们亦是与姚华仙山的弟子们缠斗在一起。 大雨倾盆而下,雨点冰冷的砸在身上。 秦珏仍旧紧紧的抱着双玉,丝毫没有为了要抵挡刘晔而放下她的意思。 他只是微微弯腰,想为双玉遮挡一些雨滴。 刘晔汇聚全部的力量集中在掌心,一掌打向秦珏后心!可一个绿色身影一闪,居然挡在了中间! 巨大的痛苦袭来,紫书表情狰狞,她抬剑一刺,穿入刘晔的腹部! “师父!”钟修明飞身而来扶起刘晔快速后撤。 紫书再也支撑不住,昏然倒地。 而秦珏却好似完全无所察觉,只是专注的看着怀里的双玉,她已经晕了过去,但在秦珏眼里,却好似是在自己怀里睡着了一般。 “嘘。”秦珏轻轻嘘了一声。 一时间众人竟被他唬住了,所有人停下动作,现场一片寂静。 素心恨极了秦珏,她趁着牧城心不在焉绕开了牧城,紫书瞪大眼睛,但此时她根本动弹不了! 素心一剑刺入秦珏后心,秦珏下意识的抛开双玉,以防她也被刺伤,双玉跌落到地上,滚了一圈,子桑罂粟飞身过来搂住了她。 秦珏低头看看刺穿自己的利刃,一时间有些懵怔,他从未伤重至此。 但区区一把凡物,怎么可能杀得了他?! 秦珏一扬手直接切下了素心的右臂,素心捂着喷血的伤处骤然倒地。 “玉儿,醒醒。”子桑罂粟轻柔的摇晃着双玉,双玉悠悠转醒,扫了眼四周,目光冷冽。 她直接站起,手上掐诀朝着秦珏袭去! 秦珏绝望的看着来势汹汹的双玉,眉头微微一凛,双玉立马疼的浑身僵直,倒地抽搐! 子桑罂粟抱住她,“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把她还给我。”秦珏一步步的走向子桑罂粟,胸口的血已经将袍子染红,流了一地。 子桑罂粟眼尾通红,“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秦珏勾唇一笑,“子桑公子,把玉儿交给我,她自然会没事。” 子桑罂粟恨的咬牙,但眼里却出现了一丝纠结。 双玉死死抓住他的手,“不,别信他,杀了他!” 子桑罂粟根本不敢冒险,手里攥着难平剑,却不敢出招。 双玉吼道,“粟儿,杀了他!” 就在秦珏即将走到子桑罂粟面前的时候,双玉大惊,她清楚的看到秦珏在掌心汇聚了一道极强劲的气力,他要杀子桑罂粟! “粟儿,小心!”不顾身体疼痛,双玉伸手要去推子桑罂粟,奈何她自以为力大无比,出手的力道却虚弱的像是挠痒痒一般。 就在双玉心都疼碎了的时候,但见一袭黑红的身影飘然而落。 子桑修左撑着一把坠满小骷髅的伞,站在了他们面前。 秦珏的一掌被子桑修左转动油纸伞轻易化解。 身死? 电闪雷鸣中,又有数道黑色身影飘然而至,他们皆为叶罗门的精英,子桑修左作为昔日应府谷的少主人,谷中最强武将,又是叶罗门的创立者,能一呼百应拥有如此多的死忠并不奇怪。 一时间平衡被打破,阵法一个接一个的闪现,叶罗门弟子身法诡异难以揣测,仙鬼们被压着打。 “死人的控制权能被您夺了去,活人的心,可没那么容易。”子桑修左不紧不慢的说,语调上扬,略带邪气。 是的,秦珏的触角也伸入了叶罗门,这些时日她苦苦周旋,幸而大部分长老忠心耿耿,乔正清更是忠肝义胆,死心塌地。虽然最终付出了不少代价,但总算夺回了叶罗门。 秦珏一声冷哼,显然是不把子桑修左放在眼里,紫书催动阵法,试图令子桑修左心脏里的蛊虫发作,但听子桑修左闷哼一声,但也就这样了。 她毫不顾忌的拔下自己的衣领,露出爬满图腾的胸脯,但见心口处有一道丑陋的疤痕,她勾起唇角邪气的笑着,“公子以为我子桑修左是靠这颗心活下去的吗?”那颗心脏早被她自己戳烂了。 巨大的兜帽下,她笑的张狂恣意,红色图腾似血管一样布满全身,邪气渐浓。 牧伸大惊失色,“你……你居然是一件法器!” “是啊,在下已经成了一件法器,再也不是一个人了。”声音冷冷淡淡,缓缓而来,却有些藏不住的失落。 一件法器,是没有去爱一个人的资格的。 双玉抬头看着她,从这个角度,她得以窥视到兜帽下的子桑修左,如果不是那些狰狞可怖的图腾,她是极美的,冷白色的肌肤非常适合她。倘若是陌生人瞧见了,或许会一时间难以分辨子桑罂粟和子桑修左两个人,毕竟是应府谷双子,实在是太像了。 子桑修左抛给双玉一把伞,双玉仔细一瞧,竟就是那把山水写意伞。 “双玉姑娘,下雨了。” 在双玉接过那把伞的同时,但觉周身气息通畅,那一直被秦珏所控制的气力忽然老实了。 “多谢子桑门主!” 原来她早已筹谋,特地送了此伞,而她却傻乎乎的将伞当做藏品日日挂着。 “公子!”紫书站不起来,只能爬过来抓住秦珏的衣角,那处已经被血染湿,紫书稍微攥紧,血便从衣角流了出来。 紫书见状呼吸一滞,这世间没有谁是不死之身,即便是神也会寂灭。 “带公子走!”紫书一声大喊。 此时牧城牧伸才像是终于回过神来,公子余毒未除,又受了这些伤,只怕也快支撑不住,得快些带公子回去,令句芒救治。 “快!别让他们跑了!”刘晔捂着伤处喊道,“子辰,别管我,去杀了他。若是他卷土重来,仙山将万劫不复!” 钟修明闻言持剑而上,子桑罂粟亦是不再有顾虑。 双玉持着伞,安静的站在原地,微垂着眉眼,她不需要动,她知道现在的秦珏少了她这枚可用来威胁子桑罂粟的棋子,根本不可能同时招架钟修明和子桑罂粟两个人的攻击。 他死定了。 如她所料,即便牧城牧伸二人奋力抵挡,亦是无法护住秦珏。 转瞬间,他便已经伤痕累累,几处还是致命的。 眼见着钟修明一剑即将刺入秦珏气海泄了他最后的生命力,而秦珏却还在看双玉,双玉虽低垂着眉眼,但仍能感觉到那股灼灼的目光。 她攥紧了拳头,决不允许自己在这种时候心软。 “爹爹!” 天空一声悲鸣,句芒竟然也来了! 他还带领了四位正阳殿小神侍卫,“去拦住他们!”句芒道。 四位小神见此情景亦是愣了一瞬,“大胆凡人,居然敢伤我东君大神!以下犯上,该死!” 姚华仙山众人皆愣住,而那四位小神瞬间飞身而下,与钟修明和子桑罂粟缠斗在一起。 “快带爹爹走!”句芒冲牧城牧伸喊道。 而后他悲痛的看向双玉,双玉也正在看他,他抹了抹眼泪,“尼昂尼昂,那是爹爹啊,呜呜呜。”说罢,深深的看了双玉一眼,追牧伸等人去了。 四位小神分为两波,对付着子桑罂粟和钟修明。 双玉抬脚就要去追秦珏,至少要将他捉来封印,决不能纵虎归山。 而子桑修左却伸手一拦,“你留在此处,说不定秦珏还有什么阴谋诡计,你守着粟儿。” 一听此话双玉哪里还敢乱跑,只得点点头。 子桑修左道,“我追过去,杀了他。” 言毕,身形一闪,人已不见。 那四位小神倒也没有缠斗多久,大概觉得秦珏已经远离,他们的身份也不方便与凡人过招,找了个空档便跑了。 “东君大神……哈哈哈哈哈。” 刘晔突然迸发出一阵绝望的狂笑,“这世间究竟什么是正,什么是邪?我师父速来待人宽厚,却落得那样的下场,他秦珏心狠手辣,杀人无数,却是掌管太阳之力的神?哈哈哈哈哈哈!我们几百年苦修,究竟是为了什么?!莫非就为了与他们为伍?!” 信仰崩塌,身心俱疲,刘晔已经有些神志不清。 她反手抓着钟修明的肩膀,“我仙山死伤众多,我师父魂飞魄散,我放弃一切,好不容易得了这个击杀他的机会,最后救走他的居然是神?!哈哈哈哈哈!” “谁能告诉我,什么是道!哪里有道?!这百来年,我究竟是修的什么?!” 钟修明不忍的看着自己的师父,“师父,徒儿先扶您回去,您的伤口需要处理。” 终究是累了,刘晔疲惫的垂着头,一动不动。 眼见着自家师尊信仰崩塌,其他弟子们也纷纷开始自我怀疑,双玉挥挥手示意大家散了,众弟子互相搀扶着离去。 一时间此处竟只剩下双玉跟子桑罂粟二人。 双玉昂头看他,他身上沾染了血渍,喜袍有些凌乱,眉宇间满是对她的担忧。 双玉轻抚他的面颊,“不用担心我,相公。” 子桑罂粟一怔。 “你忘了?今日我们大婚。” 子桑罂粟叹了口气,伸出双臂环住她,雨早已停了,二人的喜袍都湿透,“先去换件衣裳,别着凉了。我追过去……看看。” 子桑罂粟声音低低的,双玉知道他早就对秦珏动了杀心,今日是最佳时机,他不想错过。决不能在此事上劝阻子桑罂粟,应该是她的底线。 “嗯,好,你自己小心。” 此时子桑修左却已经用阵法回来,她浑身浴血,子桑罂粟和双玉见状略微焦急。 子桑修左莞尔道,“不是我的血。” 二人皆是沉默。 子桑修左继续道,“我追上的时候,秦珏他们正要对四位小神灭口,我得了空,袭击秦珏,就在那时,沈门主突然出现,他似是抱着同归于尽的决心,竟带着秦珏坠崖了。就是无尽崖。”无尽崖,深不见底,那种状态的秦珏不可能活命,\"所以粟儿,你不必再去了。” 子桑罂粟第一时间看向双玉,但见她神色未变,仍旧保持着焦虑的样子,但眼睛已经不会眨了。 “姐姐,你确定吗?他不会那么容易死。”子桑罂粟道。 子桑修左道,“我下在秦珏体内的小虫也没了气息,哪怕他还有一口气,那小虫都会让我知道,他应该是死透了。” 言毕,她深深的看了眼双玉,“我只是来将这个好消息告知你们,今日是你二人的大婚之日,我便不多打扰了,恭贺新禧。”说罢,子桑修左闪身离去。 双玉任由子桑罂粟将她抱在怀里。 她昂头看着子桑罂粟,无知无觉的笑着。 “玉儿,你不必笑的。”子桑罂粟无奈的叹了口气,“也不必强忍着泪水。” “对不起。”双玉低下头。 子桑罂粟宠溺的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你会难过这很正常,因为你是人。” 秦珏对她的好子桑罂粟看在眼里,虽心底痛恨,但也有些惺惺相惜之感,“姐姐不会骗我们,人死灯灭,玉儿,我不怪他了。” 他抱着双玉回房,亲自烧了热水为她沐浴,双玉一直有些木讷,但勉强掩饰着。 二人穿着浴衣躺在榻上,子桑罂粟轻吻着她,轻声安慰,“今天晚上你可以难过,可以哭,因为你是个重情义的好姑娘。” “对不起。”双玉愧疚的看着子桑罂粟。 子桑罂粟抹去她的眼泪,“但如果明日起,你还为他而哭,那就是我的罪过了。” “怎么能怪你呢?”双玉疑惑。 子桑罂粟笑道,“定是我对你不够好,才让你想起了别人。” 双玉心中一暖,将头埋入子桑罂粟的胸口,那心跳有力而真挚,温暖的气息将她包围,“粟儿,遇到你,真的耗尽了我一辈子的运气。” 子桑罂粟居然像兄长一样轻轻拍打双玉的后背,温声道,“胡说什么?你一辈子还长的很,定还有许许多多的运气,许许多多的快乐,许许多多的好日子在后头。” 那场突如其来的大雨停了许久,乌云散去,明朗的星月璀璨,朗朗夜空,美不胜收。 “不!你胡说什么?!我不相信!师叔祖他怎么会死!”苏绾一把推掉了茶几上的杯盏,紫砂碎了一地。 素心缺了一条手臂,但仍旧清冷矜持,她看着发疯的苏绾,“这些日子秦珏没再联络你吧?” “那又怎样?师叔祖一些时日没有联系很正常,再说,那双玉不是亲口要求过让师叔祖与我保持距离吗?!他爱惨了双玉,还怎么敢联系!”苏绾声嘶力竭,“我早就说过她不是什么好东西!现下果然对师叔祖动手了!你们都被她骗了!你们都被她骗了!” 素心再也听不下去,回身便走,“反正我已经告诉过你了,师叔说,既然秦珏已死,你也不必再被他利用,你既然不爱张将军,最好放过他,也放过你自己。” “不!”苏绾攥紧拳头,“大婚在即,我绝不会反悔!师叔祖绝没有死,你们定会为此付出代价!!” 究竟是为了家人复仇,还是为了忠于秦珏,怕是苏绾心底也已经区分不了。 卑微的真心晶莹剔透,奈何它总是被捧到不愿欣赏的人面前。 秦珏是,张饶是,苏绾是……子桑修左……亦是。 子桑修左另一面 经过上次一战的刺激,刘晔的状态始终不好,如果说之前她都是在装疯,那么现下她似乎真的出了些问题。 还好子桑门主不辞劳苦的往返应府谷与姚华仙山为刘晔寻来调理的药物,同时她还负责帮助双玉祛除残留体内的气力。按理说秦珏已死,那气力除了能保护双玉脆弱的身体,便再没其他用处,但子桑修左却坚持那么做。 大半个月过去了,刘晔终于安静下来,而双玉也发现倘若她不小心弄伤了哪里,在不使用治愈阵法的情况下,已经和原来一样难以好转了。 看来秦珏的气力已经除净,他这个人也应该彻彻底底的从她的生活还有思想里消失了。 不过子桑修左说还需要继续巩固一段时间。 这一大早,子桑罂粟便从永城采购配件回来,顺便给双玉带了不少她喜欢的糕点。为了让双玉吃到热乎的,他直接用了符箓,当着人家商家的面,就消失在了金色光芒之中。 双玉懒懒的从被窝里坐起来,就着子桑罂粟的手咬了一口绿豆糕,顿时眼睛一亮,软糯可口,回甘浓郁。 “粟儿,你有没有给子桑门主送过去一些?”双玉问。毕竟这些日子子桑修左忙前忙后,天天守在厨房熬药,又搬来炉子炼丹,非常辛苦。关键是她要钱有钱,要人有人,双玉根本就没什么可以答谢她的。长此以往,心中有愧,但凡有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便总会想起子桑修左来。 子桑罂粟挑了下眉,“她不喜欢吃甜的,不用给她。” 话虽如此,但双玉还是觉得表达心意最重要,况且之前她每次送的,子桑修左也都是吃了的,根本看不出不喜欢甜食。况且子桑罂粟和子桑修左之间向来冷淡,问他等于白问。于是等子桑罂粟去炼制法器的时候,双玉便捧着一盒绿豆糕去找子桑修左了。 子桑修左向来非常自律,即便晚上熬制草药睡得很晚,第二天仍旧会在日出之前起床,而后会到外头冥想一会儿。因为她是姚华仙山非常尊贵的客人,又是双玉的大姑姐,所以钟修明特意为她安排了后殿最高处的一间独立屋子,里头陈设讲究,有小院儿,还算安静。 从这间屋子再往前便是启明台,启明台是整个姚华仙山灵气最盛的地方,也是刘晔的居所。而子桑修左每天早晨起来洗漱完毕以后,便习惯到启明台上的一处大石头上打坐,那丰沛的灵力有助于她压制图腾里的邪气。 毕竟她如今是一件法器,法器总是喜爱灵气的。 已是夏季,凌晨还有些凉风,快到中午便热的不行,所以去启明台打坐的子桑修左便不会再穿罩衫,更不会特意遮脸。 世人都知道她的美,也纷纷为她毁了容而可惜,但她却不以为然,她向来不在意这些。坐在启明台上,正下方就是弟子们上早课的操场,他们室外比试的时候都在那里。此时子桑修左就端端正正的坐着,眯着眼睛,全然不介意那些偷偷撇过来的目光。 双玉捧着绿豆糕偷偷摸摸的绕过操场,她可不敢让弟子们瞧见,她作为代掌门不上早课也就算了,居然还偷吃,偷吃也就算了,居然还不分享。若是给这些弟子瞧见了,肯定一窝蜂冲上来给抢没了。哎,同样都是掌门,为何她就那么没威严,没牌面? “瞧见没啊,子桑门主。” 双玉一愣,正听见弟子们在偷偷讨论子桑修左。她心中不喜,正要开口训斥。 “真美啊!” “对啊,虽然那图腾有点可怕吧,还会流血……但她长的实在好看,很像我们掌门夫君啊。” “我倒不觉得那图腾可怕,算是一种特色吧,哈哈!”一个少年道。 双玉暗暗点头,小伙子有前途,有品位。 “不过话说回来,掌门夫君是真好看啊。” “是啊,羡慕的很呐。” “早上你们见了吗?又买了吃食回来呢。” “看见了,看见了,我还跟他打了招呼。他一笑我都傻了,太丢人啦!哎呀!谁砸我!?”女弟子四下找寻也没瞧见是谁拿石头砸了她。 双玉努努嘴,“嘁!” 但毕竟身为他们的长辈,双玉决定不跟他们计较,绕开众弟子,双玉无声无息的来到启明台。 但见一袭红衣的子桑修左正端正的坐着,绿色灵气环绕,将她滋养的很好。 “子桑门主,这处的灵力还可口吧?”双玉盈盈笑着,轻声开口问。 而子桑修左却像是被雷给劈了,蓦的睁开眼睛,一睁开眼就见到面前的双玉,顿时神色一凛,飞速站起来,背过身去。 “你怎么来了!?”语气不善,有些冷硬。 觉察到子桑修左的不喜双玉有些尴尬,她拿着手里的绿豆糕一时间不知所措,“我,我就是想给你送点吃的,是粟儿买的,我觉得很好吃就想到了你。” 她站了一会儿见子桑修左没有反应,便觉得自己确实打扰了人家,于是便道,“那我把东西放这儿,我先走了,不好意思打扰到你。” 此时子桑修左却开口,“我没戴兜帽。”她嗓音低沉,语调轻缓,感觉有些闷闷的,与平时不太一样。 “啊?”双玉没明白跟兜帽有什么关系。 “我……”子桑修左颇为犹豫,“我……我的……” 见她如此难以启齿,双玉便猜测是因为脸上的图腾,可此时子桑修左为了背对她,而选择面向广场,上早课的弟子们早就昂头在围观这处了,为了躲她一个人,给所有人看?怎么想都不合理吧。 “你没有打扰我。”终究她还是换了一种表达,“你等我一下,我回房穿上外袍。” “好。”双玉原地站着不动。 子桑修左微微侧目瞥了眼她,“你先回过身去……别看我。” “哦,好!”双玉急忙走到屋子那,面壁。 子桑修左这才匆匆闪身而过,像是落荒而逃一般一跃而下,直奔自己住处,没一会儿,她便又披上那件黑色的罩袍,巨大的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她微微低着头冲双玉招招手示意她过去。 双玉应了声,便端着绿豆糕飞身而去,正落在了子桑修左的小院里。 院子里有一处秋千,两张藤椅,和一张茶几,还有几盆漂亮的花草,经过子桑修左的细心打理,都变得更加水灵了。 “坐吧。”子桑修左招呼双玉落座。 双玉拘谨的坐在她对面,她微低着头,整张脸都被遮蔽在阴影下,只有脖子上的图腾仍在流动。 双玉将盒子放在茶几上,而后双手推向子桑修左,“可能要凉了,子桑门主可以尝尝看,是我最喜欢的老刘家糕点。” 别人都喜欢什么阁什么堂什么记的糕点,偏偏她喜欢这老刘家,虽然糕点做出来跟名字一样不是很雅,但好在用料实在,口味也比较接地气。 双玉见子桑修左不说话也不打开,就跟前几天帮她施针的时候一样,就她一个人在那聒噪,想必是不想与她多聊。也是,她虽然现在洗白了,但毕竟出身不好,也没念过书,说话自然没有那些世家子好听,也不懂得怎么与门主相处,子桑修左是高岭之花,她就是山脚下的野草,本就不是一路人,她不爱跟自己聊天,也是情有可原。 想到此处双玉便不想继续打扰,于是起身告辞,“东西也送到了,那我就不多打扰了。” 说着就要走,可刚回身手腕却被子桑修左给抓住了,她手心冰凉,那图腾已经爬上了她的手指,一跳一跳的,似有血液流动,但她的肌肤却逐渐失去了人类的触感。 这才刚抓住双玉的手,子桑修左就像是被烫到了似的,又慌忙放开,而后站起来,“刚才烧了热水,我这有自己炒的茶,既然来了,就一起喝喝茶,尝尝你带来的点心吧。” 对于子桑修左居然会挽留自己,双玉倒是有些意外,可她也不矫情,一屁股又坐了下去。 “子桑门主您是不爱说话,还是不爱跟我说话?”双玉直截了当的问。 子桑罂粟似是一怔,“我只是不善言辞。昔日在军中说话的方式,自然与双玉姑娘说话要不太一样。” 原来她也怕自己说错话? 想到此处双玉大笑道,“害,我还以为怎么了呢,那有什么不一样?对了,您就跟粟儿一样叫我玉儿,或者小玉,或者妹妹都行,我都已经嫁为人妇,我们也是亲戚了,不必那么客气。” 子桑修左点了点头,此时屋内有了动静似是水开了,她起身去泡茶,没一会儿便端着一个茶盘出来,茶香味儿浓郁,子桑修左给她倒了一杯,“双玉姑娘尝尝看。”这一开口,果然还是双玉姑娘。 双玉端过茶,子桑修左不忘叮嘱,“小心烫。” 双玉先是闻了闻,沁人心脾的茶香扑面而来,她吹了吹又轻啜一小口,入口茶香很淡,但很快就在口腔里四散开去,吞下去之后,茶香窜入鼻腔,整个人都像是沐浴在茶园里一般,片刻后,一股淡淡的甘甜从喉咙深处涌现,真是层层递进,回味无穷! “好喝!”但双玉也没什么形容词来表达自己的感受,不过瞧见她那一脸享受的样子,子桑修左也是心中有数,双玉向来喜欢这个茶,所以她才会带着。 子桑修左打开绿豆糕往双玉面前推了推,“应该挺合适。” 双玉捏起一块绿豆糕咬了一小口,又啜了口茶,绿豆糕本就香甜,再配上略带苦味的茶,真是绝了。双玉舒畅的眯起眼睛,“妙啊~!” “你喜欢就好。”子桑修左这才捏起一个绿豆糕小口小口的品尝。 此时双玉眼珠一转似是在回忆,“这茶我怎么好像在哪里喝过?可就是想不起来了,你说怪不怪?” 子桑修左还剩下小半块的绿豆糕掉在茶几上,双玉伸手去接没有接住,子桑修左有些僵硬的声音传来,“人就是这样,总觉得很多事情很熟悉,我有时候也是如此。” 掌门琐事多 骄阳似火,烤的整座仙山更是雾气朦胧。 这大热的天,双玉根本就懒得动,但她瞧了眼整装待发的素心以及她的两位弟子周吉和江平,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 这回可是一群吞噬人类尸体的大妖,庆国与齐国在蒙城一战死伤数万,因为处理尸体是个大问题,搞不好会爆发瘟疫,所以他们捉来了食腐兽。本意是令食腐兽吃光尸体,结果尸体实在太多,食腐兽越来越壮,越繁殖越多,结果就形成了上百只的族群!一时间流窜到了齐国内陆,距离姚华仙山不远的海城。如今素心断了一臂,这周吉和江平也没什么独立完成任务的经验,这三人去还不是给大妖送点心? 可她虽然很有信心能处理掉这些食腐兽,但毕竟对方数量太多,她没法保证其余弟子的安全。可子桑罂粟正捣鼓法器呢,他速来喜欢弄这些个东西,一旦开始炼制,基本上谁敢打扰谁死。而大师兄又需要坐镇仙山,找谁一起去好呢? “代掌门?”素心道,“弟子们出发了。” “等等!”双玉瞅了眼周吉和江平,特意做出一副庄严的样子,“此行凶险万分,我与你们同去。” 素心一愣,“那怎么行,如今师尊已经确定要将掌门之位传与您,您的安全至关重要,您不可以身犯险。” “原来你也知道很危险?”双玉挑眉。 素心低下头去。 双玉冲周吉和江平挥挥手,你们二人先退下,我有话给你们师父说。 “是,师尊。”两位新进弟子退下。 双玉道,“倘若是素贞和赵靖二人,那你还会带他们去送死?” 素心攥紧拳头,“弟子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也教导他们如何使用符箓,并非带他们去送死。” “哦?” 突然一个闪身,双玉一把扼住了素心的喉咙,素心错愕的瞪大眼睛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 “我这还没有开启先知之眼你就措手不及,你可知食腐兽的速度有多快,它们的利齿有多长?”她松开素心,素心捂着脖子大喘气,“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我不能任你带着两位弟子去送死。你是他们的师父,他们信任你,敬重你,甚至崇拜你,你要为他们的生命负责。” 素心脸色难看,“对不起师叔,我现下就是一个废人,我不该高估自己。” 一个气力修习者,没了右臂,还怎么挥剑? 双玉做出一个长辈的样子拍拍她的肩膀,“你知道我为什么没有阻止你接下这个任务吗?” 素心疑惑的看向双玉。 “食腐兽起初都很弱小,能吞噬人类尸体的机会并不多,在和平年代,就更不可能了。所以很多人都只知道食腐兽可以在腹内炼化妖物的真元,并不知道他们也可以炼化人类的。”双玉调皮的眨巴眨巴眼睛,一副有好事的表情。 素心一惊,“难道,难道?!” “对,杀掉那些食腐兽,找出他们的老大,便可以帮你得到一只手臂。那可是几万人的尸体炼化而成,应该比你之前的手臂要强的多。”双玉揉了揉素心的脑袋,“别伤心难过,师叔我会帮你的。” “可,可是,我不应该让师叔为我冒险。”话虽如此,但已经没有先前那么坚定了,毕竟是一只手臂啊。 双玉无奈的伸了个懒腰,“谁让我是代掌门呢!” 但双玉到底是没有信心能够护住三位弟子全身而退,思虑再三,她还是决定大局为重,厚着脸皮去找了子桑修左。 以往子桑修左在住处附近是不穿戴罩衫的,但自从双玉不请自来几次以后,她便时时都穿戴着,自然热的不轻。 双玉来到小院子的时候子桑修左正在喝茶,她已经熟门熟路,也不再假客套,一屁股坐到秋千上晃悠着玩,子桑修左端了杯茶递给她,她接过一饮而尽,畅快的出了口气,而后道,“子桑门主可否随我一同出个任务?” “是海城的食腐兽?”子桑修左问。 “正是!” “你想要手臂是吗?” “对!” “等我半个时辰。” “好!”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方便,更别说这聪明人她还很仗义。此行凶险万分,但子桑修左却没有半个推脱之词,居然那么容易就应下来了,双玉心中高兴,秋千也越摇越高。自打去了锁灵链,她的灵海突然自由畅通,多多少少有些胡乱冲撞的意思。有时候明明想略施惩戒,结果一不小心就差点把人给搞没了。弄的她都不敢对弟子们动手了。 现下她玩的畅快,不知不觉间脚上灌注了灵力,用力一踹,秋千直接飞到最高处,来了个三百六十度大旋转!这双玉哪还抓得住,直接从秋千上飞了出去!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脸着地的时候一个冰冷的身体抱住了她,双玉羞臊的根本不敢睁眼,干脆装昏。 “双玉姑娘?你没事吧。”子桑修左的语气里略带焦急,转身就把她抱进屋内。 她将双玉放到踏上,检查她的瞳孔,见没什么大事,便又轻唤,“双玉姑娘?” 这可真是骑虎难下,装到一半再睁开似乎更尴尬,这该如何是好? 见双玉一直没有反应子桑修左有些慌了,她伸手去解双玉的衣带,“失礼了,在下要为姑娘检查伤势。” 双玉能感觉到子桑修左的手在颤抖,解了半天也没解开,眼看她就要开始扯衣带,双玉无奈只能假装刚刚醒来似的睁开了眼睛。 子桑修左见双玉醒了,急忙又像是被烫到了一样抽回了自己的手,“你,你没事了?” 双玉给臊的脸颊通红,咳嗽一声,“嗯。” 她堂堂天下第一仙山的代掌门,玩个秋千居然三百六十度旋转把自己给转飞咯,还让人家叶罗门门主给接住,这实在太丢人。 双玉醒都醒了,看起来也没什么事,子桑修左冷静下来,这才意识到双玉方才可能是因为觉得丢脸而装晕,反正她本就是个机灵鬼,什么样的事儿都做得出来。想到此处,子桑修左居然露出一抹笑意。 很浅,很淡。 但却如朱砂花开,如薄云笼月。 看到她勾起唇角,双玉怔了一瞬,虽然她笑的好看,但毕竟是在笑自己,她是个好面子的人,当下便有些不喜,坐在榻上也不说话。 子桑修左觉察到了她的不高兴,脸上笑意瞬间全无,“怎么了?”她试探性的问。 “没怎么。”双玉道。 见双玉这副态度子桑修左站那都不自在了,一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可她本就不善言辞,现下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更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惹到了双玉。 于是也只能木讷的站着,就这么低着头,巨大的兜帽罩住她的整张脸,她整个人显得更冷寂了。 可双玉哪里是气她,双玉只是单纯的自己臊得慌,她就这么坐了一会儿便调整好了情绪,一抬眼,便瞧见子桑修左跟个木头似的,正低着头杵在跟前呢。再仔细一瞧,她手攥着拳头,本就冷白色的手指,指关节都青了。 双玉心下就知道是自己不好,她抬手要去将子桑修左的手指给掰开,怎知这才刚触碰到子桑修左的手,子桑修左就又像是被烫到了一样,迅速抽回了自己的手。 双玉:“……” 子桑修左:“既然双玉姑娘没事了,我们便出发吧。” 于是双玉这代掌门便带着自己的三位弟子,以及特意请来的应府谷叶罗门外援,一同前往海城消灭食腐兽。 双玉掏出符箓,令大家与她站在一起,她随手一丢,一道金色光圈闪现,众人瞬间消失。 再一睁眼,双玉等人已经到了海城地界,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双玉蹙起了眉头。这食腐兽很少攻击活人,现在看来也不一定了,因为这血的味道很新鲜。 周吉和江平还是第一次瞬移那么远的距离,不由得有些晕眩,等稳定身形以后,看着双玉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崇拜,如此远距离的瞬移那么多人的高阶道法,对她而言真是信手拈来。他们早听闻过双玉的名字,不过那时候她还是天下第一大恶人。第一次进山的时候,曾经远远的看了双玉一眼。 她很漂亮,飒爽之中又略带娇俏,根本不像是恶人,更不像是高高在上的师尊。 子桑修左捏了一小撮地上的土闻了闻,“很奇怪,食腐兽居然攻击了活人。” “嗯。”双玉道,“这可有上百头食腐兽啊。” 素心一惊,“那,那这海城的百姓?” 子桑修左道,“去码头!” 虽然战事连连,但海城作为齐国最大的沿海城市,拥有齐国吞吐量最大的海港,所以一直以来商贸不停,经济繁荣,也是齐国重要的税收来源地。但海城世家大族势力庞大,有的干脆自己就是高官,更是连同其他官员一起逃税,眼见着收上来的税银一年比一年少,齐王心优了也不是一天两天。 这食腐兽向来不碰活物,更是怕水,尤其是海水。传闻他们落入有咸味儿的水便会融化。按理说他们是绝对不会来一个海滨城市的。现如今,他们开始攻击活人已经很奇怪,更何况他们还消无声息的潜行上千里,来到了海城。 这真是不得不令人多想,背后是否有什么力量在操控食腐兽? 若是真有这股力量,他又该有多强?一方面可以蛊惑齐国和庆国共同决定引入食腐兽吞食尸体,另一方面又可以将食腐兽收归己用。 而这股力量让食腐兽来破坏海城的目的又是什么? 此时子桑修左道,“去码头。” 若是海城还有活人,那么势必已经逃生到了船上,现下目之所及一头食腐兽都没有,那么它们或许正在围攻船只! 认你为主 双玉利用碧翠振翅蝶寻到了码头方向,众人迅速赶过去。 日头很猛,略带咸味儿的海风吹拂着,耳畔是大海拍打岩石的声音,以及野兽疯狂的嘶吼。 子桑修左分析的不错,双玉一行人接近码头以后但见青压压的一大圈,里三层外三层的将码头给围了起来。不过显然食腐兽还是怕海水的,一些食腐兽一跃而起妄图跳到船上,但船已经渐行渐远,它们落入海水中,痛苦的哀嚎,很快便化作泡沫,彻底溶解。 江平指着海滩左侧哆哆嗦嗦的说,“那边也围着一堆,像是在吃东西!” 食腐兽吃相极其难看,他们皮肉很厚,身上长着绿色凹凸不平的类似蟾蜍的疙瘩,只不过它们体型如象,那疙瘩也就更恶心人。传闻它们的疙瘩内全是毒液,倘若触碰到毒液便会被腐蚀。如此看来应该是海水以某种方式破坏了食腐兽的皮肤,食腐兽自身的毒液泄露,而后腐蚀掉了自己。 食腐兽的嘴巴又尖又长,像猎犬一样,同时嘴巴里的牙齿非常尖利密集,像是食人鱼,且那嘴巴巨大无比,完全张开可以吞噬掉一整头牛犊。所以牙齿相对而言也更加的长,咬合力自不必说。但这还不是食腐兽最恐怖的战斗力,他们最厉害的居然是臭气!因为常年食腐,他们嘴巴里恶臭难闻,传闻曾有道法高深者因为被食腐兽喷了一口,直接被熏晕,最后被食腐兽杀了的。 双玉等人沿着江平所指的方向看去,但见一大群食腐兽围着一圈儿,一边嘶吼着,一边撕咬着几俱死透了的碎尸,牙缝内血肉横飞,一边咀嚼着,一边乱掉,肉屑漏了一地。 “呕!”周吉没忍住捂着嘴巴一直在那干呕。 这处的动静终于被食腐兽发现了,他们突然回过身来,青压压的一片,瞪着令人恶心的绿色圆眼睛,用那一双双让人毛骨悚然的竖瞳看着他们。 双玉见不得那么多双竖瞳圆眼聚集在一起盯着她瞧,只觉得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哪哪都难受。 “我引开它们,你们上船!”子桑修左道。 “不,素心带着江平和周吉从右边上船,我跟子桑门主先教训一下这些孽畜!”双玉道。 虽然在应府谷子桑修左曾经是将军,但现下素心他们还是得听双玉的。见这食腐兽那么厉害又恶心,素心也不再逞能,眼下能护住自己的两个徒弟不给双玉和子桑门主拖后腿就是她的首要任务,“江平周吉,跟紧我!” 说罢,子桑修左两根手指往唇边一放,居然吹出一个漂亮的口哨,食腐兽得了刺激,纷纷朝子桑修左奔来。 “走!”素心瞧准时机带着两位弟子闪身离开。 双玉则瞬间掐诀为她和子桑修左各自设置了“御”。 子桑修左掏出金鞭,啪的一声抽在地上,顿时用大理石装饰的地面裂开一条窄缝。可畜生哪里懂得子桑修左的厉害,纷纷嘶吼着,流着黏腻的口水,瞪着竖瞳朝她奔来。 子桑修左一跃而起,在空中一个漂亮的旋转,将力道灌注到金鞭里,接着狠狠的挥下,仅仅一鞭子,第一圈扑上来的食腐兽全部被拦腰抽断,他们胃里的人体残肢四处飞溅,洒了一地。恶臭铺天盖地,双玉捂着鼻子,差点就给熏晕了去,哪儿还有战斗力。 可剩下的食腐兽仍旧没有惧意,继续朝子桑修左飞扑,子桑修左坠下,一脚踩在食腐兽的脑袋上,继续飞扬而起,又是一鞭子!居然直接在广场上抽出一片碎尸平铺的空地! 眼见着子桑修左又往下坠,双玉急忙掐诀为子桑修左垫脚,子桑修左自上而下似是发泄一般的抽打着食腐兽,但这些家伙何止一百只?简直源源不断! 且它们也逐渐将注意力转向双玉,青压压的一群直接围了上去,双玉掐诀自保。同时使用一道“雷”直接将食腐兽劈的冒烟! 御虽能防御攻击,但无法防御臭气,双玉被这一大群恶心的玩意儿包围,它们不停的嘶吼,臭气一阵阵袭来,眼看双玉就要支撑不住,如果被熏晕过去就全完了。但听耳边又是一声鞭响,子桑修左帮助双玉清场,借着空档双玉一跃而起,与子桑修左共同站到了自己的阵法上。 她们二人自上而下的看着这些畜生,畜生们竟生出了智慧,开始搭梯子,子桑修左和双玉虽然攻击力强劲,但耐不住食腐兽数量众多速度也够快,眼见着高空优势即将丧失,子桑修左道,“双玉姑娘你能不能用海水?” 平日里双玉可以与自然沟通,更是时常借助自然之力,但也都是些小小的花草,就连河水她都没成功过,更何况是大海。 但双玉是万万不会说自己不行的,于是她道,“你先上船,这交给我!” “不,你来施阵法,我来掩护。”说着又是一鞭子将差点爬上来的食腐兽给抽落。 言以至此双玉只能硬着头皮试试,她尝试与大海沟通,但根本没有得到回应,人家瞧不上自己,不甘心受她驱使真是再正常不过,毕竟那可是大海啊。她现在利用陆地的力量,也只不过是一些泥土和石块。 鞭子一直在抽,见子桑修左有些要杀不过来的意思,双玉心下焦急,拼命的勉强自己。 她气力刚除,重伤刚愈,这一勉强不要紧,小腹升起一阵剧痛,胸腔一热,嘴巴里迅速涌出一大口血,双玉硬生生的咬紧牙关,绝不可以吐出来!但血越来越多,腮帮子都胀得鼓鼓的,最终噗的一声,双玉喷了一口血雾! 这充满灵力的血令食腐兽们精神抖擞,一个一个疯了一样的狂冲乱撞! 而子桑修左挥鞭的动作也停了。 她嗓音清哑,低低沉沉,“是我考虑不周。” 这种时候哪还能顾得了那么多,双玉道,“怪我自己托大!走,咱们先去船上!” 子桑修左指着远处的一座哨塔,“里头还有活人,倘若我们直接走了,现下癫狂的食腐兽定会攻击他们。我们必须清理掉一部分,开出一条路,你上船,我去救人。” 双玉沿着子桑修左指着的方向看去,的确有一处孤零零的哨塔,下面围着三两头食腐兽。 “那……那怎么办?”双玉焦急万分,但那臭气她实在受不了,眼下再战,也不过就是个送。 “双玉姑娘……” “说。” “在下是一件法器。”子桑修左道,“所以还请姑娘不要介怀。” 双玉有些不知所云。 她似乎忘了,她拥有宇宙灵海,是所有灵海修习者中灵力最醇厚的,她天生对于灵物就有吸引力,当然,也包括法器。毕竟灵兽和法器认主都是要以血液为契约,倘若是灵力最醇厚的血那就再好不过了。 下头的食腐兽得了双玉的血沫子都兴奋的不行,更别提就站在双玉身边的子桑修左了,眼下她已经忍得难受,连鞭子都挥不动了。 就在双玉打算开口询问的时候,子桑修左突然一把扯过双玉,低头舔了舔她唇上的血。 双玉浑身僵直,整个人傻眼。 一股腥甜伴随着醇厚的灵力涌入子桑修左的身躯,那红色图腾似是也在欢呼雀跃,她惨白的嘴唇终于有了一丝血色,冷白色的肌肤也逐渐泛起了粉色光泽,就像是枯木逢春,万物复苏一般。 “我……已认你为主,受你驱使。”子桑修左道。在双玉眼里,她周身泛起淡淡的绿光,那是她的灵力,她的印记。 现下双玉更加呆傻,只是本能的问,“那,那现在该怎么办?” “你想要我怎么办?”子桑修左问。 “开出一条路?救人,上船?”双玉只是意思意思,她还想补充一下要在子桑修左自身安全的情况下。 但还未等她开口说话,但见子桑修左手中的金鞭迸发出耀眼的光芒,她手上的图腾蔓延而上,居然整条鞭子上都是!金色的鞭子红色的图腾,有一种决然的美。子桑修左先是飞跃而下将鞭子探入海水里,但见那像血管一样的图腾跳动,居然吸食起了海水。 食腐兽见子桑修左居然自己跳下来了,纷纷嘶吼着甩着口水朝子桑修左奔去。 鞭子吸收了差不多的海水,比原来粗了好几圈!子桑修左一跃而起,显然就连她自己也比先前更强了,无论是敏捷还是力量都增进不少。 这下鞭子甩出还夹杂着海水,食腐兽们一群一群的倒下直接化为乌有,一时间这些畜生居然有些怯了!青压压的围着一圈,愣是不敢再上前! 而后子桑修左前进一步,它们便后退一步,逐渐让出一条道来。 子桑修左走到双玉下面,“我去接人,你去船上。” 双玉见状也不再推辞,直接飞跃而起,身姿轻盈利落的落到船上,以防距离太近食腐兽会扑上来,她还特地将船划远了些。 而子桑修左则到哨塔下,用鞭子抽死了食腐兽,将一个妇人和一对孩童接了下来。可这三人看到子桑修左居然比看到食腐兽还要害怕,妇人抱着两个孩子哆哆嗦嗦,根本就不敢正眼瞧她。 子桑修左在他们旁边站了一会儿,“跟我走,还是死在这里?”她没了耐心,用冷硬的语气问。 妇人哆哆嗦嗦的说,“走,走,跟您……您走。” 在子桑修左的保护下,那三人终于来到海边,她送他们上了一条船,又等他们将船划的远了些,这才飞跃上了双玉的船。 码头上的大商船早已被幸存者开走,现在剩下的便只有这种小游船,说是船,也不过比舟大了那么一丁点。不过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里头茶几古琴倒是不差。毕竟海城的人,还是会享受的。 在船上缓了一会儿,双玉这才恢复神色,“我差点没被它们给熏死!根本就没法战斗!” 子桑修左将金鞭伸入水中清洗。 “不过子桑门主,你怎么不怕臭?”这才刚问出去双玉就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巴掌。 一件法器,又怎么会怕臭?她只怕根本就没了嗅觉。 不过一个没了嗅觉的人,又为什么要带着香茶呢? 果然,子桑修左只是微垂着头坐在一侧,根本就没有回答她这个愚蠢至极的问题。 拉近关系 夜幕很快降临,夏季的海上凉风徐徐,微咸的海水味道很快就冲散了那股子臭味。原先一直围绕在码头嘶吼的食腐兽仍旧围在那里,只不过不再吼叫。夜幕下,他们瞪着绿色的竖瞳烦着寒光,密密麻麻的,更加骇人。 双玉扫了一眼但觉汗毛直立,而后她换了个方向,背对食腐兽,反正子桑修左坐在她对面不会让她有事的。 小船上有碳炉,子桑修左烧了热水,为她泡了香茶,茶香四溢,又拿来船上的古琴抚了一曲气势昂扬的入阵曲。双玉一边品茗,一边赏乐,差点儿就忘了他们是来做什么的。 与其他忧心忡忡的船上比,她们这边的气氛简直就像是在游玩。 一曲完毕,子桑修左道,“双玉姑娘先喝点茶,我去去就回。” “等一等。”双玉拉住她,子桑修左拽开她的手,双玉有些尬住……“你去做什么?现在视野不好,如果食腐兽偷袭会很麻烦。我知道你很强,但如果不是特别重要的事真的没必要冒险。” 子桑修左就这么站了一会儿,低声道,“我去寻些吃食。” 听到吃食双玉的肚子又是咕噜一声响,是的,经过方才的战斗她体力消耗不少,虽然一直被臭气熏得不行,但她到底还是饿了。 “我不太懂你的身体状况,饿一个晚上很严重吗?”双玉关心的问,“如果必须要去,我与你一起。”说着就要站起来。 子桑修左道,“先前我……已经吃好了。我只是听到你的肚子……也怪我,没带干粮。” “原来是因为我?那你赶紧的坐下,我这肚子时时叫唤,根本就不碍事。早就饿习惯了。况且咱俩谁也没想到会被逼到海上来啊。”不过听子桑修左吃好了双玉来了兴致,“你是不是吃我的血就行?” 子桑修左点点头。 双玉道,“而且好像会变强?” “因为之前一直……” “之前一直饿着?” “嗯。” 双玉恍然大悟,“原来你饿了那么久的肚子还那么厉害啊!” 这话听起来跟恭维似的,子桑修左也不知道该怎么接,于是就保持了沉默。 船只之间保持着一定的距离,明月高照,繁星映照在海水里,波光粼粼,海水拍打在岩石上哗啦哗啦的响着。 现下又不困,两个人面对面坐着喝茶,其中一个人还没味觉,总觉得不说话略显尴尬,最重要的是,她俩又不熟。双玉见自己这马屁没拍对,人家好似不怎么喜欢,苦思冥想这聊天该如何继续下去。她跟子桑罂粟在一起的时候总有说不完的话,要是他也在就好了。 于是硬着头皮没话找话,“那之前为什么不找点血喝,要一直饿着?” 子桑修左将兜帽往下拽了拽,“喝了血就会认主。” 这下双玉内心复杂起来,看来子桑修左并不想认主,毕竟她昔日是应府谷少主,又是最强武将,又自创叶罗门,如此强悍的人生怎么会甘愿认主? 双玉又问,“认主了会怎样?” 子桑修左道,“可以共享很多东西,比如我的嗅觉。” 双玉眼睛一亮,“也就是说明日战斗的时候我也可以选择失去嗅觉?” “嗯。” 一时激动,双玉将她本想装傻的事给说出来了,嗅觉和味觉通常是一体的,完全没有嗅觉的人味觉肯定一塌糊涂。作为一件法器,子桑修左正在逐渐失去人类的感知。她本不想提的…… 子桑修左继续道,“我们是一体同心,只要你呼唤我,无论相距多远,我都会来到你的身边。而且,如果你死了,我也会消失,所以你可以完全信任我,我一定会拼尽全力的保护你。” 双玉一愣,“那如果你死了呢?” 子桑修左笑道,“别怕,你不会有事的,是单向的。” 双玉一见子桑修左误会了,当下急了,“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那,怎么解除认主?” 子桑修左一愣,回过头来看双玉,月光下她脸上的红色图腾变得灰暗不明,反倒显得整张脸更加洁净,更像子桑罂粟。与双玉视线相对,子桑修左似是突然意识到自己脸上丑陋的图腾,瞬间又转回去,低头看着自己的靴子,“你不想要吗?” “我只是觉得反正我们是朋友,我有需要你会帮助我,就像今天这样,日后你有需要我自然也会帮助你。不需要这种不公平的契约。”双玉道。 子桑修左默然许久。 “既然不是你不想要,那就这样吧。” 这下双玉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把话接下去了,“要不你再咬我一口,吃点儿,喝点儿?”她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问。 子桑修左果然浅淡的笑了,“别担心,我饭量不大,而且你灵力醇厚,浓度极高,一点点就够了。” “这灵力也不知是我的幸运还是我的不幸。” “当然是幸运的。它让你变得不凡,让你遇到了……粟儿。” “还有你。” “还有我?” “嗯,还有你们。”双玉双臂垫在后脑躺了下去,“这么说的话,确实是幸运的。倘若我一生寂寂无名,从未去过应府谷,也没来过姚华仙山,那确实会缺少很多东西。而且现在世道那么乱,搞不好已经饿死在哪里,又或者死于乱军之中。” 双玉眼皮逐渐支撑不住,意识也变得浑浑噩噩。 “其实也不必一定需要血液,只要近距离的呆在你身边,我就能感受到你的灵力,我的灵魂也会获得抚慰。我只是……”说着,耳畔响起了双玉轻轻的鼾声,到底是累了。子桑修左脱下自己的黑色罩袍,掸了掸,而后盖在了双玉身上。 月光下双玉白皙的侧脸轮廓有致,眯起的眼睫纤长,绣眉如山水画卷,整张侧脸看起来精致又温柔。 “我只是……想找个机会认你为主。” 海浪哗啦哗啦的拍打着岩石,子桑修左叹息一般的话语根本无法听清,双玉微微笑着,像是已经进入了美丽的梦境。 而子桑修左则安静的坐在那里,像是一个守梦人,守住这个美梦,令它永远也不会被打碎。 第二日醒来之时,但见眼前朝霞万丈,巨大的红日正从海平面探出小半颗脑袋,“哇,好像半颗流油的咸蛋黄!”说着双玉的肚子又是咕噜一声响,这是真的饿了。 朝霞倒映在海水里,中间夹着半颗流油的蛋黄,真是秀色可餐的奇景,令人不禁流了口水,甚至闻到了肉包子的味儿,嗯?肉包子的味儿? “吃吧。” 低头一看,子桑修左捧着油纸递到自己面前,而油纸里正抱着四个肉包子! 双玉颇为吃惊的看着子桑修左,心里已经高兴的不行,但嘴上还得说几句,“我不是说了嘛,不要自己去冒险给我找吃食,我饿几顿没事!” 子桑修左仍旧带着兜帽,“我去的时候已经黎明。” “胡说,这咸蛋黄还没出来呢。”双玉指着太阳。 “是真的,我利用阵法来回很快,先吃吧,待会儿干了,就不香了。”子桑修左又往前捧了捧。 双玉馋得很,再也端不住架子,于是嘿嘿一笑,拿起肉包子就开吃,猪肉大葱馅儿的,一点也不腥,鲜甜口味,里头还有不少肉汁。实在太美味,双玉一时间竟忘了感叹一番,只顾着低头猛吃。没一会儿功夫四只大包子就被她吞下肚。 子桑修左莞尔道,“买少了。” “没有没有正好!”为了证明吃饱了,双玉还特地拍了拍鼓鼓的小肚子,“吃饱了,该干活了!” 怎知却被子桑修左给阻止了,“先喝口茶,刚吃饱饭缓一缓,我们等天色再亮一些,以防被偷袭。” 双玉瞥了她一眼,“原来子桑门主也知道天黑会被偷袭啊。”包子虽然进了她的肚子,但该说还是得说。 子桑修左只是倒茶,也不跟她争。 双玉眨巴眨巴眼睛,“没想到子桑门主的脾气挺好啊。”经过这一夜,双玉觉得两人亲近了不少,说话也更加随意。 “你还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 双玉道,“反正比小粟儿的脾气好多了。他在谷中不是也有不少不对付的人吗?” “那是因为粟儿心软,跟他不对付的人都还活着。而跟我不对付的人,早已经死了。所以谷中自然只剩下亲近我的人。”子桑修左大大方方的解释。 “哦,原来是这样。” “嗯。” 双玉不自在的挪了挪屁股,考虑一下,带着一脸讨好的笑,“那个,咱们怎么说也算是亲戚,若是以后我有哪里做的不好,子桑门主大可直接告诉我,我一定注意。”表面上是讨饶,实际上却是一个为了拉近距离的玩笑话。 子桑修左浅笑道,“你忘了吗?你若是死了,我也会消失。不论是你对我做什么样的事,我都不会伤害你的。”前半句虽只是调笑,后半句却像是告白。 双玉将茶杯放下,又看了眼已经缓缓升起的太阳,“差不多是时候了,我要让那群臭气熏天的畜生见识一下天下第一大恶人的厉害!” “好,今日你来杀,我来辅助。” 血战食腐兽 双玉与子桑修左二人以那轮冉冉升起的红日为背景,飞身而上,稳稳的落到码头。 食腐兽已经等了一夜,它们昨日有幸尝到了双玉的血沫子,早已饥渴难耐,今日它们眼中没有子桑修左,只有双玉这块大肥肉! 双玉深呼吸,果然已经闻不到那股恶臭,她莞尔道,“臭东西,本姑奶奶今天就让你们见识见识什么叫实力碾压!” 食腐兽自然是听不懂她装逼摆谱的话的,纷纷对视一眼,像是互相商讨了似的,直接嘶吼着朝双玉扑来。子桑修左拿出金鞭,随时准备为双玉清理近身的食腐兽,而双玉则一直在等,等食腐兽们聚集在一起,紧接着她一声大喝,起了一个七星锁魂阵。瞬间阵中的食腐兽无法动弹,接着她召唤一道雷,狠狠的将这些食腐兽劈了个外焦里嫩! 这效率可比用鞭子高多咯! 外围的食腐兽幸存下来,它们缓缓后退,又开始交头接耳! 但双玉懒得理会,她直接召唤出十二位金甲战神,“给我锤死它们!” 金甲战神策马而去,用手里的流星锤狠狠的砸碎食腐兽的脑袋,一股股恶心人的黏腻液体从食腐兽体内流出来,虽然视觉上很不好,但好在她已经闻不到味儿了。 但方才食腐兽们还真像是讨论出了什么策略,它们决定散开,不再聚集在一团。 散开后,食腐兽们的敏捷和力量优势就会更明显,十二位金甲战神比较笨重,追了半天才能锤死一只食腐兽,其他食腐兽两只一队,从四面八方朝着双玉和子桑修左袭来! 这七星锁魂阵虽能束缚阵内的所有食腐兽,但阵法一旦启动,后来进入的食腐兽便不会被束缚。而且他们距离是散开的,用雷劈,也得一头一头的来。一时间双玉的效率低了很多,食腐兽牺牲掉一批甚至两批敢死队以后,后来者便能贴近双玉的身体! 啪的一声鞭响,子桑修左处理掉了试图从后方偷袭双玉的两头食腐兽。 双玉有点儿为难,这些食腐兽数量如此庞大,现下又好似有点聪明,它们不再挤到一起去,就算是地陷阵这种高级阵法也没了用武之地。虽说这样一一击破,对她和子桑修左而言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毕竟需要精神高度集中不停的作战,她就算能吸取自然之力,这种毫无趣味的重复动作,也令人不适。更何况食腐兽还那么恶心。 食腐兽的尸体和人类被消化了一半的残肢铺满了码头,眼下已经快没了下脚的地方,这腐蚀性的毒液双玉是没有办法承受的。她们能用来周旋以躲避攻击的地方越来越小,眼看着只能设置阵法转移到空中去了。 太阳已经爬到头顶,她们二人居然战了整整一个上午,双玉饿的厉害,她虽然不会被食腐兽打败,但会被它们饿死! 就在一头食腐兽瞅准时机一个跳跃准备攀上来的时候,但听一声剑刃划破空气的声音,素心左手持剑一击刺穿了食腐兽的脑袋。 “小心毒液!”双玉道。 素心闪身登上阵法,同时护住自己的两位弟子,“素心知道,师叔小心!” 啪的一声鞭响,子桑修左将再次扑上来的两头食腐兽拦腰抽断。 “你们来做什么?这味道你们受不了!”见江平周吉二人表情痛苦的捂着鼻子双玉有些焦急,“它们数量众多又有组织,擅长偷袭,你们回船上去!” 素心道,“既然是一同来出任务,又怎么能只让师叔和子桑门主赴险。我姚华仙山弟子,在拜入仙门的那一刻就应当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我明白师叔想要护着我们,但不真正经历这些战斗,又如何能够成长?” “那,你们自己小心。” “是。”江平周吉道。 素心看了眼下面,食腐兽们四面散开,原本青压压的一大群已经隐匿起来,只留三三俩俩的蓄势待发。 “我下去吸引它们。”素心道。 还未等双玉反对素心便已经跳了下去。 “师父!”江平周吉两位徒弟哪里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师父冒险?便也直接跟了过去。 一开始食腐兽并未在意素心,但后来它们逐渐发现双玉将阵法转移到素心周围,可见素心是双玉的软肋,于是食腐兽们开始围攻素心,双玉和子桑修左则在上方斩杀冲过来的食腐兽。 毕竟恶臭难闻,素心等人能坚持到此刻已是难得。更何况江平周吉不过两位新进弟子,这是他们第一次出任务,居然就是如此艰巨的。 素心带领两位弟子坚持到了下午,周吉已经开始干呕,毕竟没吃东西,吐不出什么来。江平扶着他后退,结果一不留神一脚踏入一头食腐兽的尸体内,腐蚀液体瞬间腐蚀了江平的一条腿! “啊——!师父!”江平一声惨叫,第一时间便互换自己师父的名字。 素心见状心中一慌,居然丢了剑,伸手去将江平拉了回来,但见他左腿融化,骨头发黑,而那腐蚀性的液体还在向上侵袭! 双玉飞身而下,子桑修左想要阻止却没能拉住! 她落在素心身边,捡起素心的剑,干净利落的砍断了江平被腐蚀的那条腿,江平一声惨叫,直接晕了过去! 子桑修左亦是来到双玉身边,为她驱赶扑上来的食腐兽! “周吉解开你的衣带在这里把他的腿勒紧!”双玉指挥道。 “是。” 周吉见江平为了帮他居然没了一条腿,当下浑身哆嗦,解了半□□带也解不开,江平的血一直在流,双玉干脆自己动手扯了周平的衣带,蹲在地上为江平绑紧。食腐兽们见有了机会,立马四面八方攻来,素心艰难的保护着周吉,子桑修左颇有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但她只有两只手一条金鞭,她能守住的也不过三面而已。当下他们处在空旷地带,没有任何掩体,只能将背后交给了素心,但素心已经非常吃力! 眼见着一头食腐兽从子桑修左的视觉死角潜伏而来,趁着素心头晕眼花的机会,直接扑向仍旧蹲在地上为江平施展治疗阵法的双玉! 双玉肉身极其脆弱,它的利齿只要触碰到双玉,就可以把她撕碎! “不——!”子桑修左一声凄厉的哀嚎,但她的金鞭此刻正插在一头食腐兽体内,而这头食腐兽极其坚强,它利用自己的身体拽住了金鞭,眼看就要来不及! 一道红光嗖的一下袭来,那头胆敢偷袭双玉的食腐兽被劈成两半! 双玉定睛一看,居然是散发着红色光芒的难平剑,难平剑灵气更盛,像是随时会孵化出剑灵似的,紧接着难平剑发出嗡名声,朝着后头飞过去,双玉的视线追随者难平剑,逐渐落到了那一袭红色锦袍的子桑罂粟身上。 “粟儿!”双玉大喜,“相公!!”又讨好的喊道。 子桑罂粟看起来却不怎么高兴,也不搭理双玉,只是掏出一个瓷瓶打开了盖子。子桑罂粟摇晃瓷瓶,紧接着那些食腐兽全部眼睛变红,疯了一样的冲子桑罂粟嘶吼。 “准备一下。一窝端了。”子桑罂粟道。 食腐兽们再也经受不住这股奇异香味儿的诱惑,藏在暗处的也冲了出来,青压压的一群奔向子桑罂粟。 双玉心里担心,第一时间便为子桑罂粟上了御,紧接着起了七星锁魂阵,又用地陷阵和业火一同将这些食腐兽烧成了灰,并且深埋。 一举便将所有的食腐兽处理干净,双玉心中欢喜,她朝子桑罂粟飞奔过去,展开双臂,“相公……” 子桑罂粟将难平剑一横,直接挡住了双玉,他蹙眉捏着鼻子,“走开,想熏死老子?” 什么叫热脸贴了冷屁股?现下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双玉努努嘴,一脸的不高兴。子桑修左也撤了共感,这下双玉也被自己熏得不行,眼看就要跳海。子桑罂粟却拉住了她,“回去洗洗,跳海做什么?” “哼,你不是嫌我臭吗?”双玉翻了个白眼。 “谁让你自作主张来这的?我若是不赶来,你怎么把媳妇还我?”子桑罂粟本想再教训两句,但看了眼一旁的子桑修左便也作罢,“姐姐,谢谢你。” 子桑修左收起了金鞭,“用不着你谢我。” 双玉看看子桑罂粟又看看子桑修左,正纳闷这姐弟俩为何一直都是这个诡异气氛的时候,突然听到阵阵马蹄声。 这声音整齐,显然是列队而来,气势恢宏,听起来像是轻骑兵。 果然,随着滚滚浓烟,很快,一队编制完整威风凛凛的轻骑兵出现在了码头。 双玉一眼便瞧见了领头那人太阳穴上的绿色灵力点,又是一个仙鬼。 那仙鬼出列,骑着马来到双玉等人面前,也不下马,就这么看着他们,“感谢姚华仙山为民除害,我等乃是齐王近卫骑兵,特来接管海城城防,还请诸位返回仙山,不日齐王赏赐必到。” 双玉愤愤的瞪大了眼睛,敢情就连他们都被利用上了? 原来这食腐兽本就是用来袭击海城的,海城世家大族实力雄厚又盘根错节与齐国庆国的世家都有很深厚的关系,齐国需要银子,但海城的世家就像是贪婪的貔貅一样,只进不出。倘若动用国家力量除掉他们,势必会造成其他世家大族的叛变,可如果用食腐兽就不一样了。 现下海城的世家大族多数已经进了食腐兽的肚子,少数流亡的再回来也已经变了天。虽然百姓损失惨重,但人口可以迁徙,可海城的港口和其他商业设施一应俱全,毕竟食腐兽不会伤害那些东西。这可比用军队来踏平要好使多了。 眼下海城的银钱流水直接由齐王近卫接管,又得了账簿,恩威并施从那些贪官污吏嘴里也能吐出不少钱来。 真是一步阴损的好棋啊! 如此心狠手辣又布局深远,令双玉产生了不好的联想,她回身看向子桑修左,但见子桑修左巨大的兜帽遮蔽了她的脸,不过她应该是感知到了双玉的目光,却只是将头微垂,并未解释什么。 他…… 真的已经死了吗? 将军的新娘 夜、将军府,灯火通明,一队队身着轻甲的士兵举着火把列队出发。 张饶轻柔自己的太阳穴,自幼便经历战事一向冷静自若的他难得露出一些焦躁的情绪,“还没找到人吗?” 周副将不敢抬头,“目前青州城进出城的关口已经设防,水道也已经设了关卡,我们的人正在城内搜捕。” 后天就是婚期,将军府早已张灯结彩,恭贺的礼品堆满了库房,齐王赏赐的圣物摆放在礼厅中央,一切就绪,只等将军的新娘。奈何苏府夜间来人求助,苏绾居然被绑了。 根据法理,张将军无权擅自调用禁卫军,他一向赤胆忠心更是从未犯过这种错误,眼下整个禁卫军都被派去寻找苏绾姑娘的下落,不知这事传到齐王耳朵里又要生出什么祸端。 张饶双手背后在厅内来回踱步,“是庆国,还是他?” 在这种时候掳走苏绾肯定是因为他张饶,庆国是敌国自然是脱不了干系,但他呢?张饶知道自己一直是他的眼中钉肉中刺,不愿背叛齐王就是死罪。如果真的是他那又该怎么办? “你先下去吧,有什么消息立刻来报。” “是。” 周副将走后,张饶披上轻甲拿出红缨枪正准备亲自出去一趟,但听嗖的一声,张饶身手极好,竟一把抓住了箭。箭头上绑着一张字条,张饶拆开一看。 【永城远郊雁山,一人】 看完字条张饶便毫不犹豫的出发。 将军府就在永城,骑上他的那匹快马到达远郊雁山要不了多久,下半夜的时候他便已经可以看到两座连起来的雁形山峰。 永城并非一个湿润的城市,相反夏季的永城是十分干燥的,所以山区防火一向是重中之重,但今日雁山却迷雾重重,□□经历过无数战事的马儿也感觉不安,总是顿足不前,需要张饶再三鼓励才行。到达山脚下后,张饶将马儿拴在树上,孤身一人往山巅爬去。 迷雾中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儿,令人精神松弛,难以集中注意力,张饶握紧手中的红缨枪,战中他历经凶险,都是这把红缨枪与他一同克敌制胜。 张饶脚程很快,体力丰沛,没过多久便攀登到了山顶。 雁山地形奇特,除了两座巨大的山峰远看像大雁以外,山顶还有无数的小山谷,远看瞧不出什么,爬到山顶便能看见一个个约莫五六米宽的大坑。 张饶巡视一圈,抱拳道,“上将军张饶在此。” 炎热的夏季居然起了凉风,阵阵幽香袭来,张饶沿着香味的方向寻去,突然一道剑气闪现,张饶迅速避开。紧接着两位黑衣人袭来,张饶与他们二人战到一起。 几个回合下来,三人打的有来有回,黑衣人路数奇特,似是故意隐藏自己的身法,张饶不知苏绾下落,不敢对来人下死手,就这样战了许久,张饶身上多了几道不深不浅的伤口,血渗了出来,染红了轻甲。 “苏绾姑娘在何处?!”一枪挑开长剑,张饶问道。 捏着嗓子的声音答,“还真是个情种,苏绾知道如今还有人愿意为她孤身犯险吗?” “苏府已经摇摇欲坠,苏绾姑娘对二位而言没有大用,倘若只是为了张某的命,拿去便是!”说着,张饶居然将手中红缨枪往地上一插,巨大的力量和坚硬的枪头刺入石缝,直愣愣的挺在那里,主动缴械后张饶便不再抵抗。 “啧啧,真是感人至深。”黑衣人摇摇头,“可惜就这样把你杀了太无趣,我们想做个游戏,不知道张将军有没有兴致?” “苏绾姑娘在何处?”张饶问。 “她在等你一同做游戏。” “好。” 原来苏绾近在眼前,被浓重的迷雾遮挡,在迷香的作用下张饶并未在第一时间发现。苏绾双手被绑在身后高高吊起在一个狭窄细长的深坑中间,深坑里燃着业火,显然是有人布置的阵法。张饶被压着来到苏绾面前,因为脚下炙热,苏绾一直蜷缩着双腿。她嘴巴里被塞了布,不能说话。一双眼睛死死的瞪着黑衣人,眼白通红,布满血丝。 “苏绾姑娘。”张饶的声音很轻,眼睛里全是不忍。 但苏绾却没有看他,只是瞪着黑衣人。 两位黑衣人将张饶也一同绑了上去,他跟苏绾分别吊在绳索的两头,中间有一个齿轮,为了维持体重的平衡,二人又在苏绾脚下绑了铅块,这导致苏绾非常不适,哼哼唧唧。 “你们究竟想做什么?”张饶怒斥道,“你们的目的既然是我,如今我已经束手就擒,还不放了苏绾姑娘?!” 黑衣人道,“都说了要玩个游戏,瞧见没,下头就是业火,一旦坠落绝无生还可能,而且必定尸骨无存。现下你们二人唯一活下来的机会就是荡到岸上,我们会为率先上岸的那个人松绑,另一个人没了支撑,自然就会坠落。” 听到游戏规则,苏绾终于注意到了张饶,她挣扎着,瞪大眼睛看向张饶,她的眼睛圆圆的,看起来可爱无辜,现下充满恐惧,汗水染湿了发丝,看在张饶眼里,可怜极了。 “苏绾姑娘,在下张饶,本来两日后要与姑娘完婚的。”张饶道,“可惜……” 可惜未等张饶诉完衷肠,苏绾便误会了,这分明是诀别的话,她疯狂的挣扎着,因为脚下绑着铅块,她有些荡不动。但毕竟是在姚华仙山修行过的弟子,很快便开始前后摆动,眼看就要登陆,奈何却总是差一点点。 张饶见状便不再多言,也开始摆动,苏绾见状心下已经打算放弃,反正她苏家人都死光了,这许久也都联系不上师叔祖,她活着也的确没什么意思。 就在此时,张饶突然踹了苏绾的屁股一脚,苏绾身体往前晃,幅度更大了! “别放弃,再试一把!”张饶鼓励道。 两位黑衣人抱着膀子看好戏,苏绾颇为震惊,心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一时间表情凝固,但很快,她又开始使力,如果有机会,她当然希望能够活下去。 在张饶的帮助下,苏绾很快就荡到了岸上,两位黑衣人上前抓住了她。 张饶喘着粗气,声音颇为哀痛,“还请两位信守承诺,不要为难苏绾姑娘。” 他们果然给苏绾松了绑,随着嗖的一声绳索的声音,张饶应声坠落,下头就是地狱业火。 苏绾瞪大眼睛看着张饶,他一脸的坚毅无悔。 怎么会这样?他们根本就不认识。难道就因为一纸婚约?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五行诀,御!” 一个金色御架在张饶脚下,两位黑衣人大骇,飞身而起与双玉打在一起,张饶借助御的力量一跃而起跳到苏绾身边,黑衣人丢下一缕白烟瞬间消失。双玉来到张饶身边,张饶摘下苏绾口中的布。 苏绾:“你就是张将军?” 张饶看了下自己满身狼狈的伤口,居然有些不好意思的青涩,“……正是。” 双玉看看苏绾又看看张饶,冲张饶拱手道,“张将军果然重情重义,对绾儿更是一往情深。” 张饶昂头看着双玉,“幸亏双玉掌门来得及时,张饶欠您两条命,他日若有所需,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双玉摆摆手,“大可不必,张将军忠肝义胆,治军严格,深得百姓爱戴,能帮张将军一把也是我双玉积德了。报答什么的,就算了。”说着双玉就要为苏绾把脉,苏绾却哼了一声甩开了双玉的手。 苏绾声音沙哑,显然方才吓得不轻,但仍旧嘴硬道,“你不要叫我绾儿。” 张饶一愣,颇为尴尬,“苏绾姑娘……” 苏绾死死的瞪着双玉,“你做了什么你自己知道。” 双玉无奈一笑,她不再理会苏绾,转而对张饶道,“将军还请事事小心,今日暂时化险为夷,但来者不善,肯定不会就这样罢休。苏绾姑娘受惊过度,我来为二位准备阵法,送二位回将军府,此处搜查工作就请交给我姚华仙山吧。” 张饶看看怀里的苏绾,点了点头,“好,有劳了。” 言毕,双玉瞬间出阵,一道金光闪过,张饶与苏绾已经没了踪影。 紧接着那两位黑衣人再次出现,摘下面罩居然是子桑罂粟和周吉二人。 “掐着嗓子说话,差点没憋死老子!”子桑罂粟道。 “掌门用心良苦。”周吉拱手道。 双玉却叹了口气,这张饶的确对苏绾用情至深,只是不知道今日这一出戏苏绾能入眼几分,看她方才的反应,心里分明还记挂着秦珏,即便整个姚华仙山都已经站在自己这一边,可苏绾心里却仍旧认为秦珏是无辜的。 这种事情很难勉强,苏绾心里已经认定了秦珏,无论张饶怎样付出都难以撼动,她只求关键时刻,苏绾能够看在张饶的真心实意上略微手软,露出破绽。 想到此处,双玉颇带深意的看向了子桑罂粟,而子桑罂粟也正在看她。 二人相视一笑,双玉扑过去抱住了子桑罂粟,周吉羞红了脸,丢下一个符箓,消失了。 “小粟儿……” “嗯?” “相公~” “……娘子” 她又何尝不是?一旦认定了一个人,心也会变得坚硬,旁人再是如何,的确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将军的温柔 将军府闹出的动静很快就传到了王宫之中,但齐王却表现的很宽容,现下他为了保住张饶甚至将张饶从前线调拨回来掌管近卫,又怎会因为这种事而为难他?张饶被调离以后,齐国前线居然打了几场胜仗,这对不知情的齐国百姓而言自然是欢天喜地的好事,但齐王却只是更加的绝望。 因为战事并非他授意,是军队将领擅自行动,并且还屡屡派人刺杀庆国世家大族,面对死亡威胁,庆国的世家大族只能更紧密的团结在庆国太子身边,以往无法接受的许多改革条件,也都接受了。一时间他们齐国的军队,居然协助庆国太子完成了集权。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在普通人看来,庆国齐国打的不可开交,可掌握完整信息的人都有一种错觉,这两支军队分明是在左右互搏,互相帮助彼此清除自己不方便清除的障碍。 月凉如水,将军府灯火通明,宛若白昼。 自家张将军浑身是伤的抱回来一位女子,据说那就是将军的新娘。 “倒是挺可爱,难怪咱们张将军喜欢。”妇人一边熬着粥一边说。 “就是总爱瞪着眼儿,像是咱们都得罪了她似的。”另一位妇人添了把柴火。 “害,没瞧见咱们将军的伤么?怕是这姑娘也没少遭罪,吓坏了。” “这成亲之日还没到,咱们将军倒是先来了个英雄救美,直接将人给抱回了将军府,真是一段佳话。” “是啊,咱们将军话本上的故事又要增加了。” 作为少年成名的名将,向来不擅长武力的齐国没少宣传张饶,不论是评书还是话本关于他的传奇都不少,按理说即便是昔日鼎盛时期的苏家,配张饶也绝不吃亏。更何况没落的现下,张饶非但不嫌弃苏绾,还冒着生命危险去营救,真是令人敬佩。 一时间那些莫须有的坊间传闻更显得荒唐可笑了,都说张将军虐待死了通房丫头,但根本就没有任何证据,哼,这分明都是庆国的宣传! 将军府的侍女服侍苏绾沐浴更衣完毕。苏绾身为世家小姐自然浑身娇软滑嫩,虽然被恶徒绑架,但居然没有一点伤。不过她与普通世家小姐也有不同,侍女发现她手掌中有不少茧子,大小姐们都极其爱惜自己的手,绝不会搞出这么多茧子,即便是练习书法那也是小心翼翼。况且苏绾这一手的茧子,分明是练武得来的。 “小姐莫非还习武?”侍女大着胆子问。 “我是姚华仙山的弟子。” “啊……居然还是仙门中人!”侍女对视一眼,心想这青州苏家果然与众不同,居然让自家姑娘入了仙门,“奴婢听闻仙门弟子悟道之后容貌便不会再有大的改变,那姑娘日后便都如此了吗?” 苏绾愣了下,不好意思的笑笑,“我资历尚浅,离悟道还早着呢。” “将军!”两位侍女一侧目看到了屏风后头的张饶,急忙冲张饶行礼,苏绾这边也已经伺候好了,她二人眼头也活,急忙不吱不声的退下。 张饶跟个棍子似的杵在屏风外头,站了很久,见苏绾始终坐在铜镜前没有动静,便清了清嗓子,“苏绾姑娘,厨房已经熬好了粥,是皮蛋瘦肉的。” 他还记得苏绾喜欢这个。 “谢过将军,但我现下没有胃口。”苏绾道。 并没有招呼赵饶入内的意思。 张饶也不介意,“按理说在下应该将姑娘送回青州苏府,但路途遥远一旦有变张某恐应付不及,只能先委屈了姑娘在府中住下,至于接亲当日……” “区区流言蜚语苏绾并不介意,张将军也不必挂怀,此次幸得将军所救,苏绾铭记于心。如今战事四起,百姓苦不堪言,将军素来体恤万民生活朴素,婚礼自然也应当一切从简,如今我本人已经在将军府中,如果将军不嫌弃,届时你我二人走个过场,节省下来的开支换做粮食,分与百姓吧。” 张饶星眸清亮,心中悸动,“一切都听苏绾姑娘的。” “如果没有别的什么事将军还是请回吧,毕竟你我二人还未拜堂。”苏绾开始逐客。 张饶一阵尴尬,坚毅的面上居然也红了,“苏绾姑娘说的是,是张某太唐突,不过粥还是要吃的,我这就令人送到姑娘房中来。”说罢也不耽误,张饶回身直奔厨房而去。 她的确很喜欢皮蛋瘦粥肉,打小就喜欢。 白瓷勺子搅拌着浓稠的粥,阵阵香味扑面而来,多多少少也产生了些许食欲,苏绾意思意思的吃了几口,便又觉得心中郁结,放下了勺子。 “师叔祖,两日后绾儿便要大婚了,你为何还不联络?他们都说你死了,可我不信。”一滴泪沿着脸颊滑落,苏绾捂住脸,低声啜泣。 月挂梢头,猫头鹰咕咕的叫着,永城人认为这不吉利,曾试图驱赶,但这些猫头鹰就是围着将军府起起落落。 这两日张饶对苏绾可以说关怀备至,虽然笨手笨脚但一腔热血摆在明面上,整个府中的人都一清二楚,更是没有任何人敢找苏绾的不痛快。幸好苏绾虽然也有那么点大小姐脾气,但毕竟是仙门中人,面对普通百姓多多少少有所收敛,只是每当她睡熟了以后,总是在梦中破口大骂一个叫做双玉的人,像是恨极了似的。 一天夜里苏绾正在梦中大骂不止,婢女担心她会出事,想要过去摇醒她,怎知梦中的苏绾突然抽出匕首刺中了婢女的手臂!这种事在将军府可大可小,毕竟张将军向来没什么架子,对待这些婢女也不错。这事儿要换做旁人,铁定少不了家法伺候。 但对象是苏绾,张将军虽也命人好生照顾伤者,但却连半句重话也没对苏绾说。 但苏绾心情不佳,看起来非常愧疚,搞得张将军非但不能处罚她,还要反过来哄着她。 这下令原本对苏绾印象不错的苏家上下对她都产生了看法,或许这丫头是心机太深,这才刚一进门,就利用这招来了个下马威,她今日能梦中刺伤人,明日就能梦中杀人。 而婚礼也如苏绾要求的一般非常朴素,将军府外头里三层外三层围了很多来看热闹的乡亲和流民,都没想到堂堂张饶将军和苏府的婚事就这样草草了事。不过就在大家有些失望的时候,将军府后门敞开,许多仆人抬着粥和米饭以及一些菜式出来,令流民排队领饭。 派发食物的时候,还不忘再三说明,这是新娘子的意思,新娘子特地将婚礼的钱省下来置办了这些吃食。 一时间苏绾名声大好,再联系上之前斩妖除魔的种种评书,整个永城皆对她赞不绝口。 张饶自然知道好名声有多重要,当年萧老爷为了敛财无恶不作,可正是因为后来积攒的好名声,他萧家至今安枕无忧。张饶只愿这些名声能够成为苏绾的护身符,保她一生平安。 苏绾盖着盖头,双手按在膝盖上,紧张的等在房内。 泪水滴在手背上,她攥紧衣裙,显然心中充满了不甘。 此时有什么东西轻轻敲击了窗户,苏绾一愣,连忙自己掀开盖头走到窗边打开了窗户。 原来是一支箭,箭上有一张字条还有一个锦囊。 苏绾抹干净了眼泪,笑着拆开字条,看清楚里面的字,她一愣,脸色白了白,但她很快便收拾好情绪,将锦囊内的一颗药丸捏出来嗅了嗅,而后又装了回去。 这药丸遇水即化,无色无味。 张饶有些醉了,昔日跟着他征战沙场的将士们显然很高兴他终于娶了媳妇,一时没控制住,给他灌得有点多。 几个大老爷们嚷嚷着,一起架着张饶来到洞房,打开门后更是一脚把他给踹了进来,嘴里还不忘起哄,生怕自家将军喝多了酒,“伺候”不好新娘子。 关上门,热闹的气息瞬间远去,本就喝多了的张饶脸色更红了。 他在屏风外头站了很久,“娘子,我进来了?” 苏绾也不回话,张饶便自顾自的走了进来。 他看起来非常高兴,神采奕奕,红色喜袍衬的他更加年轻俊美。 他拿起玉如意轻轻挑开了苏绾的盖头,苏绾化着喜妆,但却不显得艳丽,只是更加可爱动人。 苏绾抬眼看张饶,眼底氤氲密布,神情复杂。 张饶只当这是出嫁少女的不安和娇羞,心底甜的流蜜,温声细语的说:“娘子,为夫终于等到你了。” 说着他弯腰想要抱一抱苏绾,而苏绾却躲开了,“相公,先喝了合卺酒吧。” “哦~对!” 张饶亲自走到桌边端来两杯合卺酒,一杯递给苏绾,一杯留给自己。苏绾接过酒站起来,二人相视一笑,手臂交互,张饶正要一饮而尽,苏绾却叫住了他,张饶疑惑,苏绾道,“相公已经喝多了酒,这合卺酒意思意思就好。” 张饶却大咧咧的摆摆手,“不可不可,合卺酒意味着百年好合,我张饶势必要与娘子白头偕老,酒是一定要喝完的!”说罢,一昂头给干了,“娘子,你怎么哭了?” 苏绾一愣,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掉了眼泪。 张饶心疼的不行,“娘子,以后将军府就是你的家,你就是将军府的女主人,我张饶一定会拼尽全力保护好你。”终究没提苏府半个字,生怕苏绾记起不好的事情。 张饶捧住苏绾的脸蛋,浓重的酒香扑面而来,苏绾竟不觉得难闻,张饶吻去了苏绾的眼泪,虽是武夫,但动作却十分轻柔。 绵密的吻如同雨点一般落下,湿热黏腻,二人倒在榻上,缠绵在一起,发丝交叠,是为结发夫妻。 驻颜草 晌午,窗外的知了叫着,双玉房内凝神香燃了大半,白色的烟细细的一条旋转着向上,在高处忽而散开,香味飘了一屋。 子桑修左最后一次为双玉把脉,她指尖冰凉,每次触碰到双玉手腕的时候她都会下意识的躲一下,“已经完全祛除了气力,双玉姑娘日后定要更加小心,切勿受伤。”没了秦珏的气力虽不会被他所制,但□□的脆弱亦是不堪一击。 子桑罂粟泡好了茶,倒上三杯,“来喝茶。” 三人在圆桌旁坐下,这泡的是子桑修左送的香茶,据说整个应府谷只有她能炒制。 双玉轻啜一口,舒坦的眯起了眼睛,“我以前是做梦也没想过,我也能有这样的日子。” 子桑修左一仰脖,像喝酒一样将滚烫的茶水直接吞下,“既然气力已经除尽,我也不便叨扰。” “你要走了么?”双玉问。 “嗯。” “我送你。”子桑罂粟道。 “不必。” 连反应的时间都不给,还没等双玉想出几句煽情的话来,子桑修左拱手道别,潇洒的转身离去,双玉追到门口想送一送,却只见到摇摆的枝叶,和被惊扰了的麻雀。 “还真是来去自由,快意洒脱。”双玉感叹道。 子桑罂粟走过来从背后搂住双玉,弯腰将下巴埋入她的颈窝,“有我陪你还不够?” 双玉笑了笑,按住了子桑罂粟揽在自己腰间的手,刚想说些什么,但见一道符箓闪现,双玉捏住,一道声音传来,竟是驻颜草的消息!子桑罂粟自然也听见了,他松开双玉,“你竟一直在找这个?” “也没特意找,就是吩咐了所有仙山弟子,出任务的时候多留意一些罢了。我本以为不会有的,上回……”上回秦珏亲自提了驻颜草和续命丹,看来确实都是存在的。而今仙山弟子在南方广兰村发现了蛛丝马迹,特意用传音符禀报。 广兰村是齐国新开发的土地,人口稀疏,妖精灵草多一些并不奇怪。 “在极南……”那边常年大雪冰封,若不是为了开发灵气协助修炼法器,齐王也不会搞南进计划。 极南阴气极重,双玉这等至阳之血不知能否适应。 “你坐镇仙山,我自己去去就回。”子桑罂粟道。 双玉拉住子桑修左的手腕,顺手就画了个阵法,“屁~我怎么舍得让你一个人去。这儿有大师兄呢,哪里用得着我!”话音未落,周围景象晃动,一阵浅浅的头晕袭来,再次睁开眼,二人已经站在冰雪之中。 双玉冻得打了个哆嗦,“忘了加件衣裳。” 不知为何,身处这冰山雪地之中,突然就想到了那件雪白的狐裘大氅。她还没过过冬,更没添置过冬衣,若是要加衣裳,势必得穿那一件,那是万万不可以的。 二人之间早有默契,子桑罂粟知道双玉宁愿挨冻也不愿令自己不快,心底暖意阵阵,他牵起双玉的手轻轻吻了一下,却没多说什么。 他们二人站在雪中,身后直立的白桦林银装素裹,面前有一条溪流已经结了冰,双玉仔细一瞧,冰下还有游鱼在动。 “此处看似荒芜,却又处处充满生机。”双玉道。 溪流对面不远处有一间茅草屋,炊烟阵阵显然正在生火做饭,双玉子桑罂粟二人朝茅草屋走过去,毕竟这处是仙山弟子定位的。果然他二人才刚走到门口,就见到一白衣男子推开房门出来迎接。 他极其清瘦,苍白的面容似雪,时不时的用拳头挡在嘴边像是在咳嗽,还算俊逸的面容看起来病恹恹的。 男子一抬眼,便瞧见子桑罂粟和双玉二人,子桑罂粟一袭红色锦袍,面若冠玉,眼尾的朱砂痣在这冰天雪地里有一丝刺眼。双玉身着八卦袍,这是姚华仙山掌门的法器,但她面上却没太多的庄严,反而笑嘻嘻的,略带娇憨。 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 “二位便是姚华仙山的修士吧?在下雪修竹,在此恭候多时了。”雪修竹面上带笑,姿态闲雅,“灶上正做着饭,不嫌弃的话,一起用饭吧。” 子桑罂粟看看双玉,双玉道,“正好,我还带了茶。”嘴被子桑修左的香茶养刁了,现下已经和子桑修左一样,走哪儿都会踹着点茶叶。 “请进。”雪修竹推开栅栏,栅栏上厚厚的雪脱落,双玉瞧了一眼,面上不表。 二人被迎进了茅屋,茅屋从外面看感觉弱不禁风,但屋内却五脏俱全,家具陈设古朴洁净,非常有人味儿。小厅与卧房之间还隔着一道屏风,虽看不清里头,但双玉知道床上躺着一个人。 雪修竹忙前忙后盛饭端菜,双玉道,“里头那位不来一起吃吗?” 雪修竹一愣,眸色黯了黯,“内子身体不好,下不来床,待会儿我会伺候她用饭的。” 这雪修竹乍一看就像是个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读书人,没想到里里外外收拾的这样好,饭菜也是做的非常可口,暖炉里燃着上好的木炭,还特别做了个通风的烟筒,虽然外头大雪冰封,但这小小的茅草屋内却温暖宜人。 吃饱喝足,双玉放下筷子。 雪修竹拎来刚烧烤的热水,泡上了茶。 碧绿的茶叶随着热水的冲入打着圈儿,滚滚浓雾弥漫,更显得小屋里充满了烟火气。 这雪修竹居然还是个文人雅士,墙上还挂着几幅字画,桌机上也摆放着白瓷花瓶,里头插着一支干掉了的草,这草看起来有点像狗尾巴草,但又不是。 雪修竹背过身用拳头捂住嘴,轻声咳嗽了几声,“不好意思。” 双玉的视线在那几幅字画上流连一番,而后道,“这儿冰天雪地的不适合定居,看起来你和夫人身体都不太好,为什么不搬到更宜居的地方去呢?” “实不相瞒,内子的身体就适合在这种地方调理。”雪修竹笑了笑,“之前那位小兄弟说你们是来找驻颜草的?我看您身着八卦袍,不像是需要驻颜草的人啊。” 双玉目光暧昧的看了子桑罂粟一眼,“是我相公。” 雪修竹恍然大悟,又再仔细打量了子桑罂粟一番,“的确,老了就太可惜了。” 子桑罂粟蹙眉,有些恼了,但忍了忍,仍旧什么也不说。 “但驻颜草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它原本就是被记载在邪典中的邪物,历来得到它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雪修竹若有所思的说。 “我从来都不信这些传言,先得到驻颜草,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双玉道。 “也是。”雪修竹眯起眼睛笑了笑,“请容我先伺候内子用饭,而后便带二位去摘取驻颜草。” 说罢雪修竹端了一些软烂的食物到了屏风后头,隔着屏风已然可以听到他的温声软语,虽不知他是在说什么,但其中的爱意浓浓,令人生羡。 子桑罂粟掐了一下双玉的手背,给她使了个眼色。 双玉了然的点点头,用手指了指其中一幅画。 二人对视一眼,皆警惕的看着屏风后,此时双玉又端起香茶递给子桑罂粟,“多喝点,对你我都好。” 子桑罂粟接过,一饮而尽。 榻上的女子显然极其虚弱,雪修竹喂一会儿饭就要将她扶起来拍拍后背,貌似就连吞咽都十分困难。也难怪雪修竹虽气质清逸却带着浓重的忧郁感,即便他已经刻意隐藏,但根本就藏不住。 他夫人的阳寿即将到头了。 过了很久,雪修竹才从屏风后头出来,刚露头的时候他眉眼低垂,像是要流泪一般,但很快便用笑意隐藏。 “走吧,就在雪山后头。” 雪修竹也没有要给定位的意思,貌似到了雪山后头还得再找找,于是双玉跟子桑罂粟二人便紧跟着雪修竹走。深一脚浅一脚的踩在深雪里,真的非常消耗体力,幸好这八卦袍乃是上阶法器,不至于令双玉冻死,但也够难受的了。 子桑罂粟但觉双玉的手冰凉,当下就要去脱自己的锦袍,双玉一把按住他的手,“你做什么?我可比你抗冻。”说着掐了一个火,几团鬼火将她二人围住,虽然没什么大用,却也聊胜于无,“这样就够了,别以为就你们应府谷的法器厉害,我这八卦袍可是师父传给我的,是镇山之宝呢。” “哦~”子桑罂粟侧目特鄙视的看了她一眼,“八卦袍也是应府谷做的。” 双玉一个踉跄差点摔了,子桑罂粟拉紧她,“脚没知觉了?” “嗯。”双脚早已刺痛难忍,现下的确木木的。 “那怎么办,我背你?”可背着的话身子不动,只会冷更,“要不先回去,下次准备好了再来?” “不行,不将驻颜草拿在手里我心里就没底。”双玉软绵绵的靠在子桑罂粟身上慢慢往前走,“要不你亲我一口?” “什么?” “你亲我一口我一激动不就暖和了嘛~”双玉拿捏着语气,用食指戳了戳子桑罂粟的胸口,“你亲我我就会~热……的呀……” 子桑罂粟刷的红了脸,耳垂像是能滴血似的,“这种时候还要开老子的玩笑?!” 双玉见他有些恼了,便老实的站直了身子往前走,但心底多少有点不满,嘴巴嘟囔着。 突感唇上一热,子桑罂粟的唇压了下来,浅尝辄止,毕竟雪修竹还在前头带路呢。 双玉颇为惊讶的看向子桑罂粟,但见他目不斜视,一脸正派,双玉盯的久了子桑罂粟有些不自在,蹙着眉头说:“不行?!” “我也不知道行不行。”双玉捏起子桑罂粟的手慢慢放到自己的心口,心跳扑通扑通的,快而真实,“要不你问问它……” 子桑罂粟:“……” 痴狂的雪妖 夕阳西斜,温度骤降,漫天遍野的雪白被晚霞的色泽笼罩,反射出淡淡的彩色。 整座山头一片素白,只有他们三人身后有一条长长的脚印。 “快到了。”雪修竹回过身,眯起眼睛笑着说。 他们已经攀到山顶,放眼望去一片茫然,除了一排排银装素裹的白杨,就只有那间灰色的茅屋,小溪像是一条透明的腰带自白杨和茅屋间穿插而过。冷风袭来,双玉打了个哆嗦,子桑罂粟拥住她,用手搓了搓她的手臂。 “没事儿,不是说快了吗?”看出子桑罂粟的心疼,双玉桃花眼一弯,笑嘻嘻的说。 “小心点,下山的时候有点滑。”雪修竹提醒道。 “好。” 子桑罂粟和双玉手牵着手,慢慢随着雪修竹一同往后山走。 后山阴气极重,是个非常不适合双玉呆的地方,能看出来这边没什么生气,甚至草木不生,只有错落的石块混乱的堆叠,又被白雪覆盖,形成一个个小雪包。 双玉召唤的鬼火抖了抖,居然熄灭了,她便也没再掐诀。 此时雪修竹的声音传来,“我初遇内子的时候,也是在这样的冰天雪地,她穿着一件红色大氅,在白茫茫的一片中特别显眼。她迷了路,一个人在雪地里转着圈的走,走累了,便靠在树上哭。我上前安慰她,要送她回家。后来我才知道,她是逃婚出来的,回去就是一个死。” “然后你们就在一起了吗?”双玉问。 “她是人我是妖,她阳寿不过百十年,而我已经修炼了近千年,我们怎么可以在一起?她跪在地上恳求我收留她,我于心不忍,同意她留下照顾我的饮食起居,而我则为她搭建了茅屋,置办了人类需要的生活用品,我起初是不住在那里的。”雪修竹笑了笑,声音也越发温柔起来,“可后来,便由不得自己了。” 双玉略带悲痛的说:“她阳寿将尽了。” 雪修竹突然停下脚步,周围的雪花无风自动,围着三人画了一个圈,他的长发飘飞,苍白的容颜像是一触即碎,眼眸里全是愧疚和不忍。 “她阳寿已尽了,从服下驻颜草至今已经过了一百五十年。”雪修竹低垂着眉眼,肩膀也耸拉着,看得出非常难过,“是我……借了别人的命。” “是借,还是抢?”子桑罂粟问。 雪修竹抬眼看着子桑罂粟,眼眸里的不忍转化为残忍,“看不起我?”他又看了眼双玉,“你以为若是让她得到了驻颜草,她躲得过我这样的命运?” 双玉一愣。 雪修竹自嘲一笑,“有了驻颜草就会想要续命丹,续了一年,就会想要十年,续了十年,就会想要百年,我每次都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次了,我不能让两个人都那么痛苦,也不能无故害人性命。可越是在一起,越是舍不得,放不下。” “我们姚华仙山的弟子在哪里?”虽然心里早就怀疑,但双玉还是想听他亲口说。 雪修竹愣了下,神色黯了黯,“他是个好孩子,热情善良,看得出来自仙门名家,听到我的遭遇主动要帮助我。我本来不想害他的,可内子已经撑不住了,而我也几乎散尽了妖力。” 双玉攥紧了拳头,她看到仙山的信号就马上来到这边,但白雪上却并无其他人的脚印,而且雪比较硬,显然不是新的。雪修竹招呼他们入内的时候,栅栏上也覆盖了厚厚的一层,也就是说近日根本就无人出入过那间茅屋,看来那位弟子应该很早以前就遇害了。 “他挣扎的厉害?”双玉冷冷的问。 “是。我因为妖力快要散尽,几乎制不住他,还好内子的呼喊令他分了神。虽然我要杀他,但他却还是关心内子的身体的。” “你在饭菜里下了毒,又通过打斗诱他毒发,如果我没猜错,炼制续命丹需要活人?” “是,阳寿极盛的年轻人。”说着,雪修竹看了子桑罂粟一眼。 不仅如此,他还特意买了画,挂在留下打斗痕迹的地方用来遮挡,幸亏那弟子临死之前仍旧心系她的安危,用仙山秘法在墙上留下记号,提醒她此处有诈。看来那续命丹是没炼成。 “那么,你引我们到这里来,也是为了取我们的命?”双玉问。 “不。”雪修竹用祈求的眼神看着他们二人,“驻颜草灵气极盛,我本是因它而幻化成型的雪妖,本就肩负着守护驻颜草的使命。这世界上也只有我能找到它。我理解你渴望得到驻颜草的心情,我也愿意给你。但我希望,你也能给我一些东西。” “比如呢?” “他的五十年阳寿,以及你的宇宙灵海。” 双玉刚想要开口,但听子桑罂粟吼道,“老子实在听不下去了,我们走吧,不要了!”说着拽起双玉的胳膊就要往回走。 双玉挣扎着,“凭什么不要啊,他可是杀了我们仙山的弟子,就算驻颜草不要,这笔账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见双玉不愿意走,子桑罂粟愤愤的瞪着雪修竹,“老子告诉你,老子要那玩意不过是因为她喜欢老子这张脸,说到底,也只是为了让她开心罢了。你居然以为我们会因此答应你提出的条件,那简直就是本末倒置,愚蠢至极!” 子桑罂粟这种璧人,一开口那股莽劲儿着实令雪修竹颇为吃惊。 “我知道你们不会答应的,毕竟谁会为了一个阳寿只有百十来年的人,放弃毕生修为呢?况且目前为止,驻颜草只剩下一株了。倘若没了宇宙灵海,她也会老,你们二人又该怎么分呢?”说话间雪修竹的脸色越来越透明,他一身素白的衣袍也逐渐像是要融化了一般。 “现原形了。”双玉道。 又一阵风吹过,雪修竹已经化作无数片雪花消失无踪,彻底融入这傍晚的夜色之中。 双玉下意识的赶紧就为她和子桑罂粟二人掐了个御。果然,碰碰的响声传来,雪花砸在御上,甚至有了裂纹。 “啧!”双玉蹙眉,在这阴气极重的地方,非常有利于雪修竹,但她却有些不适应,就连御都弱了不少。 “看老子教训他!”子桑罂粟掏出一个锦囊,里面是红色粉末,他抓了一把随手一洒,粉末随风飘扬扩散在空气中,很快便标记了雪修竹的身形。紧接着子桑罂粟拔出难平剑,持剑而上,与雪修竹战到一起。 双玉颇为震惊的看着子桑罂粟更加迅速且有力道的身法,她一直都知道子桑罂粟有偷偷在练剑,昔日他仗着自己天赋异禀,拥有最好的炼制法器的能力,觉得有一把难平剑已经天下无敌,便几乎不怎么历练身体。可现在他的掌心已经布满因为练剑而磨出的茧子,他的手臂和小腿也经常出现因为失误而造成的淤青。 无论是整日将自己关在炼制法器的室内,又或者偷偷跑到后山去练剑搞得浑身是伤,双玉都没有说。但她心里清楚,包括子桑罂粟在内没有人相信秦珏那么容易就死了。 只不过她没有想到的是,子桑罂粟居然能进步的这样快! “怎么会这样?你们不是中毒了吗!?”虽然能不停的吸收阴气,不停的用雪重塑自己的身体,但面对子桑罂粟狠劲的攻势雪修竹越来越难以支撑。 “你知道他是谁吗?”双玉问,“你知道我们喝的茶是谁炒制的吗?” 雪修竹重新化作人形吐了一大口血,子桑罂粟用剑抵住他的脖子,却并没有下杀手,他知道双玉肯定不希望如此。雪修竹跪坐在地上,大喘着气,一滴滴的血慢慢落到雪地上逐渐化开,像极了一朵朵绽放的梅花。 “我们饮的茶叫香茶,出自应府谷叶罗门门主子桑修左之手。香茶可解百毒。”双玉道。 “如此名贵的茶,你就带在身上随意饮用?”他招呼他们入内的时候,他们分明是无所察觉的。 “对啊。”双玉又指了指子桑罂粟,“这位就是应府谷少谷主子桑罂粟。你以为将我带到这极阴之地,我便会束手就擒?不好意思,你打不过我,你也打不过他。” “哈……哈哈哈……难怪……同时得了应府谷双子的庇佑,姑娘的命够硬,在下认了。”雪修竹喘的厉害,吐出来的血已经发黑,他动用最后一点点妖力将衣服处理干净,而后试图站起来。 子桑罂粟面露不忍,他回头看了双玉一眼,双玉点点头。 子桑罂粟将他扶起来,“你杀了仙山的人,肯定要付出代价。但现在,老子带你回去见你夫人最后一面。” 说罢,双玉随手画了个阵法,一阵金光闪过,三人又回到了茅屋外头。 雪修竹面露惊讶,转而浅笑道,“谢了。”他费尽的整理了一下姿容,调整好自己的表情,面上带笑的推门而入。 双玉和子桑罂粟在外头站了一会儿,双玉察觉到屋内灵力越来越微弱,她便也冲了进去,直接绕过屏风来到塌边,伸手偷偷按住雪修竹的后腰,慢慢给他灌注灵力,以暂时维持他的性命。 那榻上的女子穿着一袭青色绫罗,面料华贵,刺绣精致,虽然只是靠坐着,但头发梳的整齐,还戴了简单的发饰,看得出被非常用心的照看着。 女子面容清丽,眉眼楚楚动人,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但眼神中的沧桑预示着她的年龄,“对不起,我相公他……”女子流下眼泪,低着头大喘着气,就连说话都非常费劲儿,“他有些着魔了。真的……对不起……都……都怪我。” 雪修竹攥紧她的手,低头轻轻亲吻她的指尖,眼泪落在她的手背上,很快就凝结成雪花的模样。 女子接着道,“其实我早该走了。”她费劲儿的扬起手轻轻抚摸雪修竹的侧脸,“相公,有这些年我已经很满足了。你的未来还很长,慢慢的,你会忘记我的。对不起。”说着,她啜泣起来,但因为体力不支,还带着咳嗽,“如果我早知道会让你如此,我当初,就不应该求你让我留下来。” “不。”雪修竹按住她的手,侧过脸亲吻她的掌心,“如果不曾遇见你,即便再修行千年万年,也与一日并无区别。我还只是一地白雪,不知情为何物,也不知自己是否真的活过。” 女子艰难的扯起嘴角笑了笑,她和双玉一样,笑起来都会有可爱的梨涡。 “姑娘,那便是驻颜草,咳咳。”她指了指插在花瓶里其貌不扬的那根草,“只是……不要像相公一样……好吗?” 双玉回头看看驻颜草,又看看子桑罂粟,亲眼见到此情此景说不震撼那是假的,倘若百年之后,她面对这样的子桑罂粟,她会怎么做? 女子双眸开始放空,瞳孔逐渐扩大,“相公,你要相信我……一开始你是会很难过,但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忘记我。你那么好,一定还会有更好的人来爱你……我……我只要一想到你还活着,过着好的日子,便也……放心了。” 那双本就无神的眼眸里,已经一片死寂。 雪修竹泣不成声,双玉也收了手。 “谢谢。”雪修竹道,“用山巅最高处玉石上的雪熬煮,饮下即可。至于那位仙山弟子,我已经用妖力送他入了轮回,寻了户好人家。对不起。” “我没办法随你回仙山接受审判,我不放心内子一个人,也不愿再托着这样的身躯坚持下去。” 天空又飘起了雪,这间茅屋也逐渐像海市蜃楼一样晃动,最终消失不见了,只有飘飞的雪花打在双玉的身上。没了新阳寿和妖力的注入,死去的女子很快便化为一副枯骨,被雪花包裹着,变成了冰。双玉和子桑罂粟二人一同将她和包裹着她的雪花一起埋入后山阴气极重的地方。 “其实我不是喜欢你的脸。”看着小坟包双玉突然开口,“或许一开始是有,毕竟我对你是一见钟情。” “什么?” “可后来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我喜欢你善良,单纯,强大,看起来脾气不好,却特别容易哄骗。表面上总是摆臭脸,但心思细腻,做什么事都会为我考虑。可你每次都问我究竟是为什么喜欢你。我说了很多实话,你都不信。我实在没办法,只好敷衍着说喜欢你的脸。你就信了。” 自然罂粟默然一会儿,他凝视着双玉,看起来颇为深情,“那驻颜草就不要了?” “呃……来都来了……” “你!给!老!子!滚!” 山雨欲来 “母亲。”子桑修左敲了敲谷主子桑华池炼制法器的禁室的巨大铁门,门内毫无动静。 看来她已经离谷了。 乔正清担忧的看了她一眼,“门主,紫书姑娘又来了。” “嗯。”子桑修左道,“没关系的,我们目的一致。对了正清,既然我回谷了,你大可去姚华仙山找你的钟修明道长。” 乔正清一愣,颇有些内疚,她很喜欢钟修明,但她极少在子桑修左面前提及他。她不敢也不舍得在子桑修左面前提及爱情,哪怕她到此为止还是单相思,但门主却连偷偷藏着心意的资格都没有了。 “不必的,钟修明道长也不喜见我。”乔正清道。 为了追钟修明她真的是绞尽脑汁,各种法器她得了就送过去,可人家根本不收。平日里在永城吃到什么好吃的,第一时间打包一份给钟修明送去,结果他也没什么口腹之欲。至于银子,人家姚华仙山本身也不缺。 乔正清甚至都开始怀疑自己了,按理说在应府谷中她也是挺受欢迎的,当然,这跟门主是没法比,但门主这种人中龙凤万里挑一,比不过也很正常。 不似中原女子,她比较硬朗,追钟修明的时候也非常直接,或许他们中原人不喜欢。瞧瞧中原女孩儿,即便是那么强大的双玉,眉眼间也带着惑人的娇憨,乔正清也不是没努力学习过,她对着铜镜练习了无数遍,但那表情都显得有些狰狞,无奈只能放弃。 不过,她已经追了整整一年,尤其是钟修明在苏府的那些日子,她更是献足了殷勤,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 子桑修左凝视着乔正清,她神色凝重,眸色渐深,“正清,我的意思是,你最好去见见钟修明。” 乔正清一惊,她很少能在子桑修左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当下心就往下一沉,“正清明白,这就出发。” 乔正清走后,子桑修左一人来到会客处,但见紫书正悠然自得的坐在椅子里饮茶,她半眯着眼睛,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门主,近来可好?”见到子桑修左进来,紫书也不站起,仍旧那么坐着,随意的跟子桑修左打了个招呼。 见子桑修左就这么大大方方的穿着普通红色锦袍并未穿戴罩衫,紫书眼皮一动,“哟~看来双玉姑娘不在,您连罩衫都省了。其实双玉姑娘这么个妙人,或许您努力一下,让她知道所有的真相,她不会介意您这副样子。”见子桑修左仍旧不为所动,“莫非您还舍不得子桑罂粟?啧啧,真是难得,您想保护好所有人的这份心意真的很令人感动,但是门主,您也只是一个人。有时候把自己活成个圣人可不是什么好事。” “说。”子桑修左懒得跟她寒暄,直奔重点,“什么事?” “哦~这么直接啊,我还以为我们是朋友呢。”毕竟已经合作了那么久,帮助双玉祛除气力的药还是她给的呢。见子桑修左根本没有接话的意思,紫书识趣的笑了笑,“我是来通知您,我们家公子已经准备好了。” “那么快?”子桑修左道。 “您也是知道的,我们家公子一天都离不了双玉姑娘。虽然时机还不够成熟,但他等不了了。”话虽如此,但紫书却说的咬牙切齿,“我知道您不会让他得逞的对不对?” 子桑修左道,“秦珏有你这么个部下,也算是他的报应。” 紫书却不以为然,“我只是向公子学习罢了。我喜欢的,我也要得到。”说罢,丢下一张符箓,消失在子桑修左面前。 姚华仙山后厨,双玉亲自为子桑罂粟熬煮驻颜草,但她又不放心自己的手艺,还特地把素心给叫来。 “水煮狗尾巴草您都没信心?”素心又添了把柴。 二人就在厨房里坐着,双玉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紫纱盅。 废话,全世界就这么一棵,她能不紧张吗? “手臂还好吗?”双玉忽然想起来,自打将手臂和腿交给素心,她还没关心过,貌似有点不是那么回事。 素心扬起手,“喏,除了颜色白一点跟以前的没差。而且力量比以前的还强。” 就在此时,江平气喘吁吁的冲了进来,见双玉也在,愣了一下,急忙行了个礼,“掌门,师父。” 双玉瞧了眼江平的腿,“看来腿也不错,那食腐兽没白杀。” “什么事?”素心问。 江平平复一下心情,“齐王薨了。” 雪水已经煮开,汤水颜色逐渐变紫,一股奇异的甜香溢出。 江平接着说:“庆国的军队已经挺进齐国了,齐王薨了的消息早已在军中传开,军心大乱……结果……结果前线将领居然带着整建制的军队,投降了。” 双玉倒是很平静,像是早预料到这一天会到来,“齐国还能撑几天?” “不知道,如果按照正常的情况估算应该能撑三日,但……现下一切都有点奇怪。我今日去永城的时候,永城戒备森严,张将军府邸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好像在点兵。” “江平,我们仙门弟子是不可以参与政治的,这些事知道就好,你不必忧虑。”素心见自己的徒弟有些紧张,轻声安慰。 双玉默然,她见过齐国将领太阳穴处的绿色灵力点,想必前线将领早都已经成了仙鬼,能够等到今日,无非就是想利用齐国的兵力帮助处理掉庆国尾大不掉的世家大族。看来,刘晔也搞错了,身上背着太多人命和仇敌的齐国早就被放弃了,真正的棋子是庆国。 虽然在安慰着江平,但素心却忧虑的看了双玉一眼,这可真是诡异,所有人都不相信秦珏已经死了,但所有人又都假装信了,但心却一天又一天的吊着。 双玉拿起木勺舀了一勺汤水,昂头给喝了,烫的皱紧了眉头。 甜甜的,香香的,味道还不错。 “掌门!这药来路不明,您怎么可以……”素心大惊。 双玉没所谓的摆摆手,“我味觉敏感,先替粟儿试试味儿,他吃不了苦。” 感觉一股暖流自小腹游走全身,别的并没有什么不适,双玉放下心来,端着药盅回房找子桑罂粟去了。 回到房间的时候,子桑罂粟正在摆弄新研制的法器,一颗颗浑圆的银色珠子,里头好像塞了很多东西,“粟儿,来,把这驻颜草喝了。” 还有些烫,紫色的汤水晶莹剔透非常漂亮。 子桑罂粟拿过勺子,舀了一勺刚要喝却被双玉给制止了,“要不,再等一下?” 子桑罂粟笑了笑,“你信不过雪修竹?” 双玉道,“这谁知道呢,怎么说也是我坏了他的好事。”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看他本性纯良,若不是为了倾心之人,也不会做这种事。现下已经没了希望,不至于再骗我们。况且……就算他恨你,也会希望你重走他的老路,又怎么会给一碗毒药那么简单?” “粟儿~”双玉特正经的看着子桑罂粟。 “嗯?” “你的脑袋好像没有以前那么傻乎乎的天真可爱了~” 子桑罂粟眉头一挑,却并未发作,反而深情款款的看着双玉,“我知道你心里一直对我有愧疚,你觉得是你打扰了我的生活。但不是这样的,如果没有遇到你,我将永远在谷内日复一日的活在同一天。”子桑罂粟将整个盅都端起来,“我想让你知道,无论我能活多久,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刻,我都是快乐的。”说着一仰脖,将药汤给喝了,“所以如果那天真的到来了,你也不要有遗憾,是你让我不负此生。能够拥有你的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我已经知足了。” 双玉温柔的抬手帮子桑罂粟拭去了唇角的水珠,而后慢慢的拥住他,将脸埋进他的怀里。 头顶传来子桑罂粟坚定的声音,“玉儿,无论我是活着还是死了,我都会爱着你。我永远不会让你只剩一人,你要相信我。不论时间过去多久,只要你还活着,我都能让你感受到我的爱意。” 双玉昂头看着子桑罂粟,他眼眸清澈而坚定,眉眼微弯略带笑意和温情,他低头在双玉唇上亲了一口。 “你是不是瞒着我做了什么?”双玉问。 子桑罂粟故作神秘的摇摇头,“那得是一百年以后的事情了。” “不行,我现在就要知道。” “我可没有那么大方,你现在得是我一个人的。”子桑罂粟将双玉提起来,将她整个人抱在怀里。 其实心里还是有点打怵的,要不然也不会在喝药的时候对双玉说这样的话,不过等了这许久也没见有什么不适,应该确定是没有问题了。 “那个……药我在厨房的时候已经喝过了。“见确实没毒,双玉这才老实交代。 “我知道。” “你知道?” “你没喝过又怎么会端来给我?只不过我不担心你会有事。”子桑罂粟搂紧她的腰,“因为想要你活下去的人实在太多。”慢慢将她放到踏上。 药香在房中弥漫,子桑罂粟呼出的热气喷在双玉颈窝,他修长的手指挑开她的衣襟,吻密密麻麻的落在她的身上。 双玉搂着他的脖子,已经有些意乱情迷。 “粟儿……现在还是白天。” “所以不喜欢吗?” “……喜欢……” 几个小动作,几个热情的吻,足以令双玉在心爱的人面前失去理智。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随之而来的还有素心的声音,“掌门,应府谷谷主子桑华池来了。” 双玉:“……X!” 惊变 刚被子桑罂粟撩起来的火就这么强行给灭了下去,双玉是一肚子的不满,但既然子桑华池亲自来访,她肯定是得小心翼翼的招待的。 怎知人家子桑华池根本就不是来找她的,在殿中见了面也不过点点头礼貌性的嘘寒问暖一番罢了。 原来按照应府谷的规矩,婚后一个月子桑罂粟需要回谷一趟,祭拜先祖。按理说,双玉也应该同去,但现下齐王薨了,两国交战,仙门亦是人心惶惶,双玉身份特殊,必须坐镇姚华仙山,于是子桑华池特贴心的允许她留下,只带子桑罂粟回谷。 子桑罂粟自然是心不甘情不愿的,心里只觉得母亲此时前来有些怪异,但他年纪小,以前在谷内也不太关注这些规矩,一时间也想不出反驳的话来。 见谷主多多少少是肯承认自己了,双玉心底欢喜,特别想在子桑华池面前表现的识大体,于是便拼命劝子桑罂粟要“听母亲的话。” 子桑罂粟无奈,只得答应回去三日,为了能够最大限度的节省时间,还跟双玉讨要了瞬移符箓。 子桑罂粟被谷主带走以后,双玉立马便觉得姚华仙山无聊透顶,昔日的好山好水好仙气儿,而今都变了味儿,害,真是再好的风景也需要跟对的人一起欣赏才是。 其实她一心劝子桑罂粟暂回应府谷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刘晔渡劫之日将近,确切的说就在明日。虽然刘晔自行散尽气力,但她的渡劫日期已经提上日程,上苍不会因为她的这一点小小变故就做出改变。 她作为刘晔的弟子,姚华仙山的代掌门,自然有义务帮助刘晔活下来。 刘晔作为天赋异禀的修仙者,修行了足足近两百年,这渡劫天雷只怕会凶险万分,倘若子桑罂粟留在此处,肯定不好控制,搞不好会一时冲动为她赴险。 月上梢头,一个黑乎乎的猫头鹰的身影以新月为背景,一动不动,只是时不时的发出咕咕叫声。双玉推开窗子向它看去,它亦是瞪着绿色的眼儿看着双玉,紧接着展翅而飞,消失在浓浓夜色之中。 这一夜,双玉睡得很实,鼻尖总是飘荡着一股异香,催促着她入梦。 梦里是她第一次见到子桑罂粟的时候,他鲜衣怒马,手持金鞭,怒气冲冲的指着自己,“看不见老子的马?踢死你算谁的?!” 那是的她刚刚从一场长久的昏迷中醒来,脑子还不太清醒,她只记得自己被仙门人士追杀,迫不得已跑来了应府谷,而后便昏死过去。可如今醒来,身上的衣服都是新的,以往的伤口也不见了,就连疤痕都被祛除。 显然是受到了很好的照顾。 “你的马,很漂亮。”马儿雪白高大,长长的鬃毛在后颈扎起来,跑动的时候光泽感上下浮动。 子桑罂粟抚摸着马儿的后颈安抚它,毕竟强行停下来,马儿也受了不少罪。见她这样直白的夸赞自己的马,心里头还是有几分高兴的。 “不过,你更漂亮。”双玉眨了眨惑人的桃花眼,笑的娇憨。 “你说什么?!”说着,扬起鞭子朝双玉抽了过去。 双玉掐诀挡住,反手一把握住了金鞭,“你叫什么名字?” “你这来历不明的女人,也配问我的名字?!”子桑罂粟见这看起来略带几分娇俏的中原女子竟然握住了子桑修左的金鞭,心下骇然。 “我叫双玉,中原人。”双玉笑意盈盈的说,“你呢?”根本不理会他的满腔怒火。 一拳砸在棉花上是非常无趣的,“子桑罂粟。”终究他还是用很不爽的语气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罂粟?是罂粟花的罂粟吗?”双玉接着问。 “你怎么那么多问题?”子桑罂粟不耐道,“给老子放开!别逼我用剑!” 瞧了眼子桑罂粟背后那把充满了灵力的难平剑,“那你可不能跑了,好吗?”双玉识趣的松开了金鞭。 子桑罂粟特不屑的垂眸看着她,“怎么,不缠着我姐,改缠我了?你跟我姐在一起那么久,她连我的名字都没告诉你?” 双玉一脸茫然的看着子桑罂粟。 她本就很漂亮,身上有一种别样的风情,在应府谷温和阳光的沐浴下,整个人都好像拢着淡淡的光晕,她昂着头,一眼不错的看着子桑罂粟,虽然不明白他在胡言乱语什么,但却不打算争辩,她喜欢听他说话。 方才远远的看到他策马而来,第一眼就感觉到了心动,身体早于意识,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闪身到了路上,拦在了马前。 见双玉只是痴痴的望着自己,子桑罂粟感觉心里怪怪的。 他也不是第一次见到双玉了,可以往她总是跟子桑修左形影不离,他们二人也没说过话,更没单独相处过。作为从小到大一直在应府谷里养尊处优的子桑罂粟来说,对中原还是充满了好奇的,毕竟谷中藏书充满了对中原美好的刻画。 侠骨柔情,金戈铁马。 那边不似谷中平静,似乎充满了英雄气概和尔虞我诈。 “让开,老子要走了。” “你住在哪里?我能去找你吗?”双玉却不为所动,只是发问。 “你找我做什么?!” 而且她怎么会连自己住在哪里都不知道?他们虽没说过话,但多多少少也有几面之缘。他就连她喜欢香茶,喜欢坠着珍珠的衣裙都知道,她却连他的名字,他住在哪里都不知情? 心底升起了羞恼,子桑罂粟脸色难看起来,他是绝对不愿意承认是自己先窥视她的。 “滚开!”子桑罂粟语气更加严厉。 “怎么滚?”双玉却软硬不吃,人还慢慢逼近,眼看就要靠在马儿身上了,“我要是滚的让你满意了,你打算怎么奖励我?” “你……我!”子桑罂粟没想到她是这样的人,脸皮那个厚,一时间竟然接不上话。 “嗯?”双玉拉住了马儿的缰绳,马儿似乎也觉察到她不是个好惹的,居然老老实实的一动不动,“如果没有奖励,我可不愿意滚。我没钱,买不起新衣裳了。” 听到此话,子桑罂粟从怀里掏出钱袋子,一把丢给双玉,双玉双手接过。 “讨钱就直说,老子赏给你就是,现在你可以滚了吧?” 双玉掂量掂量钱袋子,着实够重,“行,那我就当你雇用我了,等回家我给你滚。” “你说什么?!!!”子桑罂粟差点就给气笑了,这哪儿跟哪儿就雇用上了? “所谓无功不受禄,我虽然没读过什么书,也知道不能无故受人钱财。”说着,牵起马儿的缰绳像模像样的往前走,“我就先给你牵马吧。” 往日里远远的看她的时候,只知道她爱讲话,人比较活泼,总是能逗笑冰山一样的子桑修左,但绝对没有想到她是这样的人!脸皮真是厚!到!令人发指! “往哪儿走?”走到岔路口,双玉回头看子桑罂粟,不巧,他也正在看她,这下被她逮了个正着,二人四目相对。 片刻时间,子桑罂粟脸颊微红,率先移开目光,“右边。”到底还是接受了。 “小粟儿~”一边牵着马,双玉一边开口。 子桑罂粟狠狠的蹙着眉头,“你瞎叫什么?!” “如果以后我俩在一起了,我希望你知道,我是从刚才开始喜欢你的。” “什么?” “我对你是,一见钟情。” 她回过头,清风拂过她的面颊,柔软的发丝贴面,她桃花眼中带笑,温柔又坚定,仿佛她没有在讲笑话。 “你是不是疯了?!”心跳突突的加快,子桑罂粟看着她的笑容,几乎移不开眼,“老子怎么可能跟你在一起!!”酝酿许久的奇异的感觉在心底蔓延,随着心脏的血液游走全身,指尖酥麻。 只是在一起了之后很久,子桑罂粟也没老实的告诉双玉,在那天之前,他就已经喜欢她很久了。 这一觉,双玉居然睡到了正午,还是素心慌乱的敲门声将她唤醒。 “怎么了?”双玉揉着眼睛,看起来仍旧迷迷糊糊。 素心也管不了那么多,推门而入,慌乱的跑到双玉榻前,双腿一软,居然直接跪倒在地。 看清素心的模样,双玉心底一惊,她居然浑身是血,脸上也有小小的伤口,“怎么回事?!” 素心啜泣着,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说话断断续续,“师……叔……他……他被抓走了!” “你说什么?!”双玉惊的直接从榻上跳起来,头还碰到了床顶部的实木雕花。 “是……是……” “是秦珏?!秦东君?!!” 素心双手捂着脸啜泣,默认了双玉的话,“为什么现在才来找我?!” 素心道,“您房外被设了阵法,我们进不来!现在他们的人正在攻启明台,说是要掳走师尊,用来渡劫!” “走!去启明台!”甚至来不及换衣服,双玉还穿着一身解衣,随意拿了件紫纱外袍罩在身上,就随着素心一起直奔启明台而去。 房外鲜血淋淋,东一块西一块,这一路上也没见到仙山弟子,双玉的心越来越沉。 可当她与素心一起到达启明台的时候,却发现启明台意外的安静,根本就没有被围攻的架势,她甚至连个人影都没瞧见。 “走,去看看师父还在不在。”说着,双玉一跃而起,而素心紧随其后。 双玉心中担忧刘晔,快步上前推开大门,与此同时,素心一脚将双玉踹倒,双玉刚想反抗,但觉浑身酸软无力,她惊愕的看着素心。 但见“素心”慢慢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那笑容十分陌生,紧接着紫书的声音响起,“好久不见了双玉姑娘,我与您一同熬煮的驻颜草,味道可还好?” 屠戮仙山 紫书神情怪异,分明看起来愤恨难耐,但仍旧努力挤出一抹笑意来。 不想让紫书得逞,双玉双手支撑着地面站起来,“我师父在哪里?” 见双玉异常冷静,并没有如她所料的惊慌失措紫书略微有些失望,“里头。双玉姑娘,我没想到刘晔还是很爱护你的。” 双玉疑惑的看了她一眼。 紫书道,“进去瞧瞧?” 双玉艰难的踱步,担心自己会跌倒,她走的很慢,尽量每一步都非常的稳,乍一看根本看不出她被下了药。走到屏风前,双玉有些担忧,她根本感觉不到一丝气力或者生气,整座启明台,全然是死气沉沉。 正午阳光明媚,夏日烈焰,金光熠熠。姚华仙山已久笼罩于氤氲雾霭之中,如梦似幻。 “怎么?不敢进去?”紫书语调挑衅。 “你为什么恨我?”站在屏风外头双玉垂着眼眸突然开口问,“因为秦珏?” 紫书眉头一簇,顿感羞辱,“怎么,双玉姑娘不想要的人,我费尽心机却得不到,您这是想羞辱我?” “你想多了。”双玉回头淡淡一笑,“你要是能帮我解决掉秦珏这个麻烦,我一定会好好谢谢你。” “麻烦?呵!”虽然双玉不喜秦珏她很高兴,但她却仍旧无法容忍双玉用这般字眼来形容他,“快进去把,你师父在等你呢。” 双玉攥紧了拳头,慢慢绕过了屏风,她起初没瞧见,后来没瞧清,但当她看清楚以后,便是如遭雷劈的错愕和痛苦。刘晔的头被挂在寝室的门梁上,眼睛闭着,嘴唇上有几道干裂的纹,粘着血痂。 紫书见双玉攥着拳头愣愣的昂头看着刘晔的脑袋,心下说不出的爽快。 “你就不怕么?”双玉的语调出人意料的冷静平淡,她并未如紫书料想的那般崩溃,“你知道东君有多喜欢我,倘若我要他杀了你,你必死无疑。” 紫书眼眸一动,“怕,所以刘晔并非我所杀。” 双玉拼尽全力一跃而起,摘下了刘晔的头颅,轻轻搂在怀里,血迹已经干掉,她的脸也像是被人擦拭过。 “今日是她渡劫之日,可她气力散尽,自知难逃此劫。而你与她有师徒之情,她知道你定会不顾一切保她性命。况且之前刘晔暗暗帮助庆国太子,现在突然发现原来……再加上信仰的崩塌,她早就不想苟延残喘了。而且你知道的吧?刘晔一直想要对你报恩,因此才会在得知你被仙门围剿的时候挺身而出,当时她为你佩戴锁灵链,全是不得已而为之。” “报恩?” “当年姚华仙山两代弟子全部殒命,为何就她可以活下来?为何她见到秦珏第一眼就对他充满戒备?双玉姑娘,那么多世了,你永远对东君弃若敝履,既然如此,你为何不藏的好一些呢?”这最后一句话紫书说的咬牙切齿,仿佛这一切的悲剧都是双玉的过错。 双玉冷笑,“是啊,怪我没藏好。” “不过你放心,如果这一世仍旧无法挽回,下一世我一定会帮你藏好,不会再让他找到你了。”紫书怪异的笑了笑,“所以看在这个份儿上,您也不可以杀我呀~” 双玉低垂着眉眼,显然是已经懒得跟她掰扯,“那你斩下我师父的头颅目的为何?” “这样才更符合天下第一大恶人的做派啊。” 双玉一愣,顿时像是明白了什么,想要掐诀,但紫书却一掌拍在她心口,她闷哼一声倒在地上,头颅没抱住滚到床边。 “双玉姑娘,我只是奉命行事。”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包药粉扔给双玉,“这是解药。” 双玉捏起纸袋凝视着紫书。 紫书莞尔道,“先前做的是任务,现在给药是出于我个人。不论怎样,我家公子交代我做的事情,我完成的非常好,至于子桑修左什么时候得到了解药并且早就洞穿了我们的意图,特地赶来带你逃跑,我就不清楚了。” “你可真像他。”双玉道。 “谢谢姑娘的赞美。”紫书笑容真挚,“所以他喜欢的应该是我才对呀~” 双玉冷笑,事已至此,她不再犹豫,扯开纸袋一角将里头的粉末全部吞下。 “怎么样?还是甜的呢。对了,我奉劝姑娘一句,等子桑门主到了,您乖乖随门主离开,她自有法子将您和子桑罂粟藏起来,令公子永远都找不到。”回身离去之时,紫书再次叮嘱,“切记,不要认为你可以救所有人。” 门被重重的带上,双玉爬到床边抱起刘晔的头颅,而后将她和身体放到一起。她跟刘晔并没有太多的时间相处,但却是她给了她一个可以落脚的地方,心底那点小小的依恋被打碎,化作一颗颗眼泪从眼角滴下。 等解药生效还需要时间,她不敢想接下来她即将面对的会是什么。 应府谷中,子桑罂粟大发雷霆,他抽出难平剑斩开了子桑华池设下的阵法。原来子桑华池早就知道姚华仙山会有变故,特地赶在那之前将他接回,并用阵法将他困在房中。子桑修左看着因为恼怒而气喘吁吁的子桑罂粟,“你先回去帮她,我拦住母亲。” “你一个人?”子桑罂粟略微担忧的看着子桑修左。 “她还能再杀我一次不成?”子桑修左自嘲一笑,“我的人生已经这样了,就算再被她杀一次又如何?” 子桑罂粟脸上一热,顿时羞愧难耐,也不多说什么,丢出一张双玉给他的瞬移符箓直接就到了双玉房内。一站定,子桑罂粟就感觉到了不对劲,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可怖的死气。 要知道姚华仙山乃是仙门之首,平日里仙气缭绕,空气中芬芳怡人,怎么会有血腥味儿和死气?! 难道他已经回来迟了?! 启明台,双玉已经恢复灵力,同时素心带领着江平等人冲杀进来,原来他们一直都在姚华仙山厮杀,只不过仙山被人用阵法一分为二,两个空间互不干涉,他们虽身处同一地点,却根本看不到彼此。现下素心等人占了优势,终于破阵,这才突破空间,见到了双玉。 “掌门!您没事吧?!”素心冲到双玉面前,见她脸色难看,神色呆滞,“掌门?!” 双玉仔细看了下素心的手臂,的确充满了死气,是食腐兽的没错,这才放下心来,“嗯。” 江平喊道,“他们杀过来了!外面的弟子快顶不住了!” 素心江平等人浑身浴血,原本仙风道骨的袍子而今褴褛不堪,看的出的确经历了一番生死搏斗。 “掌门!我们掩护您,您先走!去找子桑公子,应府谷应该可以保护您!”素心焦急的喊道。 “不。”双玉慢慢站起来,最后再看了刘晔一眼,“他是冲着我来的,我不会走。你们留在启明台,我去会会他。” “不行!”素心一把抓住双玉的手腕,“师尊已经交代过,无论如何不能让您落在秦珏手里!您不必担忧我们,我们自打入了仙门那一刻起就随时做好了牺牲了准备!我们不怕!” “……我怕。”双玉回过头哀伤的看了她一眼,“素心,是我怕。” 素心一愣,见她昔日明媚的桃花眼中布满了泪水,眼角处的红血丝异常醒目,“掌门?” “昔日我被天下仙门追杀,整日里东奔西跑,但我不觉得苦,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之处。可现在,我有了家,有了你们。素心,江平,还有我姚华仙山的其他所有弟子。我绝不会丢下你们自己逃走。”她看起来疲惫极了,但语气却如此坚定,令人心底一动。 所有人停下动作看着她。 “可是……可是师尊她说……秦珏他另有所图,倘若让他得到你,届时天上地下皆由他主,万物生灵皆入地狱。”素心道。 “你放心,我就算是死,也不会遂了他的愿。”说着双玉掐诀幻化出她的朔月之刃,“你们留在此处,若我有去无回,你们就……各自散去。” “掌门?!!”素心刚要追去,一道双层金色六面御便将整个启明台围了起来。 他们出不去,外头的仙鬼们也进不来。 一出了灵气最盛的启明台,那血腥味儿和浓重的死气便扑面而来,双玉手持朔月之刃,一袭黑白相间的高阶八卦袍无风自动。她脸色惨白,樱唇如血,桃花眼内冷淡的吓人,咧嘴冷冷的笑了笑。 “东君,好久不见。” 秦珏一袭湛蓝色广袖衫,内衬黑色绣金边儿里衣,乌发束冠,气质清贵端雅,浑身上下里里外外整整齐齐,全然不似正要大开杀戒那般。 他原本面容冷峻,一双眼睛里全无昔日的温润,皆是残忍的肃杀之气。 但当双玉的身影映入眼帘之时,他眉眼一弯,眼底浮出些许温柔,面上带了三分笑意,宛若寒冬冰雪融化,梅花绽放枝头。 “玉儿,到我这里来。”他朝着双玉伸出手,似是要令她抓住,“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回到我身边,我都会如你所愿。” 双玉哀伤的看着他,也不知道是在哀伤自己,还是在哀伤秦珏。 此刻他被一众仙鬼围在中间,仙鬼们各个低眉俯首做出一副卑微姿态,更衬得秦珏像极了一位王者。昔日在双玉面前他还会遮着掩着点,现在显然是感觉完全没那个必要了。 “东君,我已经成亲了。”心底恨极了他,可一看到他那张脸,还是会想到那一整年的朝夕相处。 秦珏眼皮一动,半眯起来,眼底分明已经凛凛寒意,但面上却仍旧带笑,“我知道,只要你回到我身边,我不怪你。” 化为灰烬 双玉彻底放弃和他沟通,握紧朔月之刃直接冲杀过去!桃花眼中寒冰刺骨,朔月之刃直指命门! 秦珏眼底浮现出一丝痛处,转而变冷。 他摘下不留簪,提剑而上与双玉打在一起。 秦珏又变强了,即便是开启了先知之眼,双玉想要跟上秦珏的速度也是非常的吃力。可对于其他人而言,他二人已经化作一道道光束,在整座仙山里闪来闪去,根本就看不清身法。 “七星锁魂阵!” 双玉瞅准一个空档,用七星锁魂阵将秦珏困住,她毫不犹豫的挥动朔月之刃斩向秦珏的颈部,秦珏神情一凛,右手的绷带瞬间燃烧殆尽,他手臂一扬,居然徒手捉住了朔月之刃的刀刃! 双玉大惊!毕竟对于普通人而言,朔月之刃是隐形的匕首,秦珏怎么会捉住?! “玉儿,我已经告诉过你了,我们本就是一体的。”秦珏的声音轻的就像是呢喃。 他们二人距离如此之近,阳光照在双玉的脸上,她目光坚毅,已然是抱着必死的决心。秦珏握住了她的刀刃,作为一个灵力修习者,她已经是个“死”人。 但秦珏却没有动手,他只是将双玉仔仔细细的打量一遍,她因为愤怒而两腮泛红,眼底略带湿润,打斗这许久,出了不少汗,稍薄的八卦袍被汗水浸透,领口处紧贴在皮肤上,勾勒出性感的锁骨,虽然略显狼狈,但看得出,她养的不错,更加白嫩水灵,引人遐想,“看来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 “我过的很好!比你以为的还要好得多!”说着一把抽回了朔月之刃,再次朝着秦珏心口刺去。 秦珏轻轻一闪便躲过了双玉的攻击,“玉儿也变强了。”他语调轻快些许,带着稍许赞美。 “可惜还是没你快,杀不了你。”说着双玉逐渐停下动作,双手垂在身体两侧。 “你已经是灵力修习者的极限,不必难过。”秦珏居然还安慰起来她。 毕竟强大的气力修习者本来就可以随意在一对一打斗中杀掉灵力修习者,灵力修习者通常需要气力修习者和其他灵力修习者的辅助和保护才能发挥最大的效用。与之相比,双玉简直就强到不讲道理。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双玉问。 “我想要你。”秦珏眉眼带笑。 “还有呢?” 秦珏默然,低垂着眼眸,“你没有必要知道。” “如果,如果我跟你走,你能不能放弃其他的野心?能不能不要再伤害姚华仙山的人?”双玉问。 秦珏眸中一亮,见双玉居然有所松动心底十分欢喜,“我可以不再伤害姚华仙山的人,但有些事,必须由我来做。” “不,你必须答应我所有的条件。”双玉坚持。 秦珏眸色黯了黯,“玉儿,我不能答应你。” “东君……”双玉声音一软,眼睛里流露出不舍和无奈,紧接着一滴泪流了下来,看在秦珏眼里。 “玉儿。”他几步上前轻轻搂住双玉,双玉居然也没有挣扎。 “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东君,你说为什么我们之间成了这个样子?”话音未落,朔月之刃已经刺入秦珏腹部,秦珏不敢相信的看着双玉,即便她已经多次重申,即便她已经几次进攻他的命门,但他都不认为双玉会真的想要他死! 匕首深深的刺入,生怕不能致命似的,双玉还搅动了一下,秦珏脸色惨白,双手却仍旧紧紧搂住双玉不松开。非但不松开,他还趁双玉将注意力集中在匕首上的时候,突然低头吻住了她,这个吻带着一些鲜血的腥咸。 双玉心底一惊,一把将他推开。 窟窿般巨大的伤口突然离了匕首,鲜血汩汩流出,秦珏用手捂住,以防这肉身的内脏也跟着流出来。 “公子!”头顶传来紫书的惊呼,她自背后一掌击向双玉,双玉轻巧躲过。 紫书落地,扶住秦珏,“我家公子一心一意为你着想,你若是想跑也就罢了,你为何要下此毒手?!”紫书气的语调颤抖,声音也变得尖细可怖。 紧接着许久不见的牧城和牧伸也来到秦珏身边,他二人担忧的看了秦珏一眼,牧伸道,“牧城,快将公子送到句芒那里去!这边交给我和紫书!” 牧城愤恨的瞪了双玉一眼,扶起已经神志不清的秦珏转身便走。 紫书咬牙切齿满眼不屑的看着双玉,“我本不想做到这个份儿上的,是你不识好歹,你逼我的!”说着她打了个响指,紧接着整座姚华仙山响起士兵的嘶吼声,双玉转身一看,但见此处已经被身着铠甲手持利器的士兵团团围住。 他们打着旗帜,旗帜上写着“张”。 张饶的近卫军? “张将军在哪里?!他人怎么样了?!”突然想到张饶,双玉心底一沉。 “呵,这种时候你还有心情担忧别人?不过我倒是可以让你见见旧相识,毕竟你重情义。” 话音刚落,那些士兵们慢慢让出一条道来,姚华仙山不准骑马,一般的马儿也上不来,但只有他骏马红缨枪,一身银色铠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双玉能够想象,这少年成名的将领在战场之上该是如何的英姿勃发。 可惜,此时他双目无神,太阳穴处的灵力点闪着令人绝望的绿光。 苏绾终究还是动手了,亲自毁掉了一个那么爱她的人。 张家军向来军纪严明,即便被编排成了近卫军,仍旧保留昔日的傲骨。但见张饶挥动红缨枪,张家军便嘶吼着朝双玉袭来!这些可不是仙鬼,都是真真正正的活人!双玉一跃而起,掐了个诀令自己站在空中。 “将士们,张饶将军已经死了,现在的他只不过是一个傀儡!”双玉冲脚下的将士们喊话。 但根本就没人理会,两军对战,心理战是非常重要的一部分,想要成为最完美的士兵,那么有时候要学会放弃一部分思考,完全遵从将领的指挥,完成将领的部署。 紫书一扬手,张饶喊道,“弩手准备!” 这是要射死她?! 新式□□的威力她见识过,那箭比拇指还要粗,箭头是嵌了法器的,锋利无比。 双玉眼见着弩手准备放箭,自己却无法对活人出手。 “慢着!”牧伸阻止道,“你是不是疯了?!你想杀她?!” “她对公子做的事,不可原谅!”紫书道。 牧伸接着说:“大事还没办完呢,不要意气用事!” 紫书咬咬牙,做了一个停的动作,“我突然想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忘记告诉你了。你是不是很久没有见到你的大师兄钟修明道长了?” 双玉一愣,“你什么意思?” 紫书冷哼一声,紧接着周围的空气开始晃动,双玉这才发现原来他们仍旧被关在另外一个空间内,此时紫书才去掉空间壁垒,但见钟修明闭着眼睛,双手双脚都被困缚,吊在广场中心的一颗参天大树上。 “师兄!”双玉一声惊呼,钟修明似是有了点反应,慢慢睁开眼睛,而后一脸错愕的看着眼前的场景。 双玉眼眸通红,“紫书!你不要逼我!” “怎么?为了钟修明这是要杀人了?!”紫书浅笑道,“那很好。” 说着她昂头看着天,方才还烈阳高照,而今已经阴云密布,云层又黑又厚,低矮的笼罩在整个仙山之上,云内电闪雷鸣,显然是在酝酿一场浩劫。 双玉也感觉到了周遭气压瞬间降低,紫书立刻将自己和牧伸保护在法器之内,而钟修明则处在天雷的正中央。 “玉儿,不要管我,保护好其他人!”钟修明冲双玉喊道。 刘晔修行近两百年,而且昔日曾遇到高人点化,她渡劫的天雷本就与众不同,是特别强大的那道,更不用说紫书还利用阵法再次将天雷强化,并且利用空间壁垒使得天雷同时攻击整座姚华仙山。 双玉回头看了启明台一眼,虽然距离稍远,但她仍旧可以看到所有仙山弟子趴在御上,正在看她。 张家军、仙山弟子、还有钟修明,她都可以守住。 双玉收起了朔月之刃,接着从头上摘下了那枚铃铛,她低头吻了下铃铛,子桑修左已经给她解释过和鸣的来由和意义,她从未想过子桑罂粟居然会傻气到做出这种事情来。 她决不能让和鸣受损。 “粟儿,对不起,我可能守不住我自己了。” 说罢,双玉将和鸣塞进胸口,那是八卦袍最坚韧的位置,接着她又拿出朔月之刃,观察到她的表情不对劲,钟修明疯狂挣扎,“玉儿,你要做什么?!你听我说,师兄这条命苟延残喘也没有意义!想要对付秦珏,你必须要活着!否则,我们也只是早死一天和晚死一天的区别罢了!” “对不起师兄,我做不到。”双玉挥动朔月之刃狠狠的刺入了自己的宇宙灵海,刹那间,在她自己的主动催动下,铺天盖地的灵气外泄。 紫书和牧伸皆是一抖,澎湃的灵气将他们包围,顿感浑身舒畅,充满了力量。 紧接着,黑云压的更低,似是就在头顶,乌泱泱的一大片,令人喘不上气来。雷电在乌云中汇聚,一道道混乱的劈着,继而,像是终于结束了试探,啪啦一声巨响,第一道天雷劈向钟修明! 双玉的灵气自主结印,直接将钟修明罩住,但天雷威力无穷,仅一道雷,便将罩子劈碎!幸而灵气亦是强盛,很快便又重新结印! 就这样,接连数道天雷毫无章法的劈下,因为整座仙山溢满双玉的灵气,所以不论是张家军还是启明台都被很好的保护,只有双玉,越来越虚弱。 就在此时,紫书露出一个轻笑。 张家军突然痛苦的倒地翻滚,他们出发之前,由他们的将军亲自为他们敬酒,这是他们出征前的传统,没有人知道这会不会是自己的最后一碗酒。 怎料…… 还未来得及多想,张家军便一动不动了,黑色的鲜血从嘴里流出,显然是毒发身亡。 双玉绝望的看着这一切,可自己却无力阻止。 “原来你们想要的是这样?!”双玉嘶吼。 烈火赤心 巨大的乌云遮天蔽日,将整座仙山笼罩,随着天雷威力的增加,云层越来越厚,越压越低,几乎触手可及。 那种被巨物笼罩的恐惧和压迫感将每个人包裹,修为尚浅的新进弟子跪在启明台上啜泣。 素心吼道,“哭什么?!入门之时立下的誓言你们都忘了吗?!” 弟子们咬着嘴唇,强忍着心中惊恐,毕竟他们是双玉灵气的重点保护对象,整座启明台完好无损,强大的天雷啪啦一声击打在罩子上,腾空的启明台微微抖动,众人蹲下身子双手扶地才能站稳。 双玉闭着眼睛凝神打坐,努力令自己的灵气与自然感知,互相交融。 逐渐的,她居然可以预测下一道天雷劈下的位置,继而集中力量更好的保护众人。 钟修明发现了,紫书自然也发现了。 钟修明心中欣喜,不敢再出声打扰双玉,而紫书却蹙起了眉头,这与她计划中的已然相去甚远。她本以为子桑修左会趁此机会前来带走双玉,哪怕是将她交给子桑罂粟也好。奈何她居然迟迟未来。而这天雷非但没有害死双玉,反而令她有所顿悟。 再这样下去,她就要彻底失去得到秦珏的机会了。 天雷一道道的劈下,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直至月上梢头,已经分不出姚华仙山的黑是因为那乌云,还是因为夜色。 隐匿在暗处的秦珏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他赞许的凝视着双玉,眸色深沉,区区一剑怎么可能令他重伤?!他只不过是利用紫书对双玉的仇恨,让她来做这个持剑者罢了,而他自己,毒杀张家军数万人、吊杀钟修明、屠戮仙山之类的事情自然是要回避的。 毕竟如果他无法挽回双玉,那么得到其他的一切便都没有了意义。 逐渐的,银色的月光透过已经变得淡薄的云层照射进来,遍地鲜血泛着光泽居然产生了一种决然的美。倒地的士兵们再次开始挪动,天雷即将过去,众人渡劫成功,按道理天庭应该挨个封赏,许与仙位。倘若是刘晔按照正常流程渡劫成功位列仙班,那必然是上仙之一,可惜刘晔已死,而成功渡过此劫的士兵居然多达数万人。整座天庭的仙家加起来也没那么多。 秦珏都能想象现下天庭势必乱作一团,昊天上帝大发雷霆,老君和其他星君一面安抚着昊天上帝,一面又要出谋划策如何顺利诏安,令他这东君亲手扼杀掉这些已经完成羽化的仙鬼。 这数万仙鬼本就是训练有素的精锐,身体素质超乎常人,意志力更是坚韧无比。他们又经历了刘晔的天雷,更是出落的仙气飘飘,神圣庄严。 这些站起来的仙鬼们,各个仙气四溢,周身笼罩着薄薄的金光,铠甲都显得更加崭新坚硬,那都是肉眼可见的战斗力。 再看双玉,虽然灵力散尽,但整个人却更加美丽水灵,长发无风自动,柔和的月光将她包围,像是在轻抚她的肌肤。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的神圣不可侵犯。 这样的双玉秦珏再熟悉不过了,那正是夜夜出现在他梦中的人,令他牵肠挂肚茶饭不思。 他就要忍不住冲上去捉住她,将她带到自己的宫殿,他不愿再考虑她愿不愿意,哪怕是关起来,时间久了,总会变得。 但钟修明还没有死,他必须再稍微忍耐一下。 是的,即便是作为师兄存在的钟修明,这种亲昵的关系,他也容不得。 果然,见到这样的双玉紫书几乎癫狂,她当然知道自家公子夜夜梦中的人是谁,万万没想到这一套操作下来,非但没有整死双玉,反而令她成功羽化。现下双玉自己还不知道,她以为自己灵力散尽变成了废人,实际上她的灵力漂浮在天地自然之中,已经与天地灵力相结合,随时可以供她使用。 最后一道终极天雷即将劈下,紫书在心底犹豫,她想直接劈死此刻虚弱无比的双玉,可又担心在秦珏那边无法交代。于是她特别明显的看向钟修明,表情尤其狰狞。令双玉一眼就可以看穿她的不顾一切。 果然,那道天雷直直的劈向钟修明,双玉一声惊呼,起身朝钟修明扑去,秦珏蹙眉,聚集气力准备保下双玉。 然而就在此时,双玉被一股力量推开,紧接着乔正清居然扑到了钟修明身上,她是叶罗门的长老,一身法器自然是精妙绝伦,可这道雷凭她没有气力和灵力支撑的□□是无论如何也抗不下来的。即便是在她的保护下,钟修明都被劈的晕了过去,何况是乔正清? “道长……”乔正清一把扯断了绑住钟修明的绳索,扶着他跌落在地,她的头发已经焦糊的只剩下炭黑色贴在头皮上,一边的眉毛也不见了,鼻腔和耳朵里慢慢开始往外渗血,显然内伤极其严重,“我来救你了。” “乔……正清……”双玉震惊至极,以至于她的声音很轻,不仔细点,几乎听不见。 乔正清将钟修明揽在怀里,用焦黑的手掌擦了擦他唇角的血迹,钟修明还是白皙清秀,略带狼狈的姿态也掩盖不了他的道骨仙风,更何况而今经历了最后一道天雷,已经完成了羽化。 她的眼神极其深情,带着一股子与她坚韧气质所不相称的柔和,“可惜追了那么久也追不到。” 她咳嗽了几声,鲜血顺着唇角流下,她努力去擦,但越擦越多。 乔正清无奈的笑了笑,“我现在亲你一口,你不会拒绝吧?毕竟命都给了你了。” 说着她低下头,一个很轻很虔诚的吻落在了钟修明的额头上,紧接着她松开钟修明,艰难的站起来转过身看双玉,“别告诉他我来过。”说罢,用颤抖的手从怀里掏出一个法器,使劲儿砸在地上,一阵烟雾弥漫,乔正清彻底消失了。 之后的很多年,钟修明一直都在找她,就连他自己都以为只是心怀愧疚,想要确认她的安全。 直至再次遭遇碧翠振翅蝶,原本无欲无求的钟修明有生以来第一次被碧翠振翅蝶操控,那时候的他才知道,平静的心早已被一颗坠落的石子激起了波澜。 可那颗石子却沉入了深渊,找寻不见了。 “可真是感天动地。”紫书咂咂嘴,事已至此,她是无论如何都将双玉给得罪透了,趁现在仙鬼们还在她的手上,她必须一不做二不休。紫书回身一掌,直接偷袭,将牧伸给打晕。她知道牧伸心底一直对双玉有好感,天天巴巴的希望双玉能回到公子身边。所以他才会令牧城送走公子,而他自己则留下来监视她。 打晕了牧伸,紫书更加放开手脚,她表情狰狞,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浓浓的病态。 双玉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正面直视着紫书,面无表情的。 紫书挥一挥手,立马指挥两百仙鬼将双玉团团围住,“将她剁成肉泥!” 那领头之人,正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张饶。 双玉心底难过,但她很清楚张饶早就已经死了,倘若他还有那么一丁点的意识,肯定也会希望自己能帮他解脱。 奈何她现在虚弱无比,只能成为砧板上的鱼肉。 张饶提起红缨枪,□□骏马一声长嘶,直接朝双玉奔来,双玉双腿沉重,根本就躲闪不了。就在此时,四周突然响起巨大的爆炸声,空间裂缝再次打开,一袭火红锦袍的子桑罂粟提剑而出,一剑削掉了毫无防备的张饶的脑袋。 “粟儿!”双玉又是欣喜又是担忧,她欣喜与能够在这种时候见到子桑罂粟,更担忧与再这种时候见到子桑罂粟。 子桑罂粟话不多说,落在双玉身边之后直接从怀里掏出几个金属球,这正是他前阵子日日炼化的法器,原来他早就在准备今日。奋力将金属球丢出,随着金属球的落地,四周响起剧烈的爆炸声,粉尘四溢,所有的活人都被呛得咳嗽。子桑罂粟拿出一条红色丝巾围住了双玉的口鼻,而那围上来的两百仙鬼已经被炸的七零八落,散乱的肢体飞溅的到处都是,地上更是一团团的血肉模糊。 紫书神情一凛,显然是被子桑罂粟吓到了,“真不愧是应府谷少主人,千百年来炼制法器的最高成就者。” 这可真是太妙了,原本她下令击杀双玉,无论如何都没法在公子面前将这个谎话给圆过去,但子桑罂粟居然来了,为了击杀如今这么强大的子桑罂粟她多用点兵力,而后误杀了双玉,似乎也说得过去? “杀了他们。”紫书道。 上千的仙鬼围拢过来,他们仙力丰沛,平日里训练有素,如今有了防备,对子桑罂粟充满警戒,想要再用法器一次消灭一群怕是不容易了。子桑罂粟挥剑斩去,在阵中冲杀,他目光坚韧,速度极快,同时配合强大的法器运用,仙鬼们居然奈何不了他。 无奈即便手里有几万羽化者,但能够攻击双玉和子桑罂粟的空间就这么多,其他人根本就用不上。 “走!”击退新的一波敌人,子桑罂粟拉住双玉要走。 “不行!还有大师兄和其他弟子!”双玉却拒绝了。 就在此时,其他仙山弟子也突破了已经脆弱不堪的御,纷纷飞身而下落在双玉四周,素心道,“子桑公子带掌门离开,我们留下殿后!” 双玉见状立马慌了,她吼道,“你是不是疯了?!凭你们的能力,根本一刻钟都抵挡不住!只不过白白送死罢了!” 素心目光坚定,她横剑抵在身前,已经与仙鬼战到一起,“师尊曾经问过我,什么是道?如果神都已经背叛,那么道在哪里?!” 一剑刺入一个仙鬼的喉咙,素心拔出长剑继续道,“我当时答不上来。“ 与此同时,江平的手臂被划了一剑,鲜血直流。 素心道,“可我现在知道了。不与强权同流合污,永远不放弃守住心底的本真!我们在哪里,道就在哪里!” 又是一剑斩下一名仙鬼的头颅,素心已经气喘吁吁,“哪怕只剩下最后一丝微弱的光,总算还有希望,我们守住它,终有一天,它会再次照耀天地!” 素心最后看了一眼双玉,而后急切的吼道,“子桑公子,您还在等什么?!” 子桑罂粟冲所有仙山弟子鞠了一躬,而后一把搂起双玉,不顾她的激烈挣扎,飞身而去。 仙山陨落 以皎月为背景,子桑罂粟横抱着双玉飞速离去。 双玉撕扯着子桑罂粟,愤怒的瞪着他,但子桑罂粟不为所动,丝毫都没有要停下或者放开双玉的意思。 隐匿处的秦珏脸色越发难看,“可真是个废物。”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还让子桑罂粟当着他的面带走了双玉。 还好他早有打算。 就在子桑罂粟抱着双玉冲下姚华仙山之时,附近黑压压的围上来了另一群人,子桑罂粟定睛一看,各个身着各大仙门的道服,显然并非仙鬼,而是昔日里追杀双玉的修士。 子桑罂粟站定,同时将双玉放下。 华山门门主殷舍上前一步,还算礼貌的拱手道,“双玉代掌门,子桑公子,在下华山门门主殷舍,敢问二位如此匆忙这是要去往何处?” 虽言语温和但语调已有不善。 “老子去哪儿还要跟你交代,你算老几?!”子桑罂粟见了这阵仗心知再怎么解释也是无用,一场恶战已是在所难免。 殷舍万万没想到应府谷双子之一的子桑罂粟一开口如此粗鲁,当下就给哽在那里,一时半会儿说不出别的话来。 “殷门主别跟他们废话,瞧瞧这姚华仙山里的死气在山下都能嗅到,他们二人如此慌乱看来我们收到的消息是真的了!”说着他用剑指着双玉,“你这妖女,蛊惑刘晔,害死了她,谋篡掌门之位就算了,居然还对恩师下毒手!要不是我们来的路上亲眼所见刘晔的头颅,真是不敢相信!” “师父的头颅?!”双玉脸色惨白,那分明被她擦拭干净好好安放的,莫非又是紫书那个混蛋?!真是欺人太甚! “你根本不配称她为师父!”另一人站出来冲着双玉呸了一口,“你这欺师灭祖的妖女,屠戮数十万庆国战士,如今庆国太子已经统一华夏,登基在即,你罪不可赦,必死无疑。” “脏水泼够了没有?昔日你们想要我的灵海,而今改成想要我的脑袋了?怎么着,想献给庆国太子,谋求高官厚禄?!你们这些蠢货!!”双玉怒吼,对这些人她已经完完全全的失去了耐心。他们根本不知道他们口中的庆国太子是谁,如果给他看到自己的脑袋,他们又将面临怎样恐怖的结局。 被双玉揭穿了目的,众人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双玉冷笑道,“那快些来抢啊,你们来的人有那么多,难不成每个人都能用我的脑袋捞一笔?!” 话音一落,一众仙门人士互相警觉的看了一眼,二话不说就持剑冲了过来,子桑罂粟横剑立在双玉身前,死死将她护住。 普通修士无法刺破子桑罂粟的舍利手镯,子桑罂粟眼中只有那些掌门级别的,他必须极其谨慎,以防止有人趁他不备伤到双玉。 “不愧是应府谷双子之一的子桑罂粟。”殷舍手臂上中了一剑,伤口的血汩汩流淌。 子桑罂粟咬牙道,“别逼我使用法器,届时你们将尸骨无存!” 这边打成一团,那边姚华仙山上的仙鬼们也源源不断的追了下来,双玉回头看了一眼,满心满眼都是绝望。 仙鬼们追杀下来,那证明? 就在双玉悲痛欲绝的时候,看到了熟悉的道服,素心与周吉带着寥寥数人与仙鬼一同冲杀下来。不过队伍中已经没了江平的身影,而江平的佩剑被素心背在背上。 仔细一瞧,所有活下来的弟子身上都背着其他人的佩剑。 双玉心中一痛,悲从中来。 “掌门,您怎么还在这里!”素心浑身大大小小的伤口无数,他们在山上打着打着那些仙鬼们突然回身离开,他们担心是双玉被困,于是也跟着冲杀下来。 “你们来的正好!”殷舍道,“谁手刃这姚华仙山的叛徒,谁就应该成为新一任掌门!” 其他人见状纷纷附和。 “你们说什么?!”素心怒目而视。 一人道,“你们还不知道吗?刘晔掌门被她杀了,你们这群人不要被蒙在鼓里!此女心肠歹毒,花言巧语,我看应府谷和姚华仙山都是被她欺骗!你们只要手刃她,我们仙门中人自然不会为难你们!” “放你他妈的臭狗屁!”素心一声大吼。 吼的双玉和子桑罂粟都是一愣,印象中素心还算比较规矩,没想到她也有如此失态的时候。 “你们这些又蠢又坏的狗东西,怕不是被许了什么好处,才来围堵我姚华仙山掌门!”说着素心往后头一指,但见在如此紧要的关头,秦珏仍旧不紧不慢的骑着一匹宝马而来。那本是张饶的战马,此马英勇无比,却那么点儿时间便被秦珏所驯服,乖乖低垂着脑袋,驮着秦珏前来。 仙鬼们主动自觉的让开一条道,秦珏就像是一位王,整个人身上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尊贵气息。 “你们若真是想为民除害,主持正道,喏,真正的凶手就是他!!”素心道。 秦珏却波澜不惊的轻轻抬眼,视线落在了双玉的身上,“玉儿,你真是太让我失望了。”他轻声道。 殷舍道,“你胡说什么?!秦公子怎么可能是凶手,你知道秦公子是谁吗?!” 双玉冷笑,“掌管太阳的神,东君大神。” “是!”殷舍道,“既然知道,那还敢污蔑?!” 秦珏似是有些不耐,眼皮半敛着,目光由始至终只落在双玉一人身上,其他人在心里跟死人也没什么区别,甚至都没有这些羽化的仙鬼可爱,“别伤了玉儿,我还要带她回去教化。” 众人一听,这东君大神居然还要双玉活着,一时间有些缩手缩脚,搞不清楚秦珏的立场了。 他们早就听闻秦珏与双玉昔日在姚华仙山出双入对,秦珏更是宠她宠的要命,二人甚至还定下了大婚的日子。他们原以为这只是权宜之计,如今看来,似乎并非如此。众人看看秦珏,再看看子桑罂粟,两位公子各有千秋,但显然子桑罂粟更会勾人,否则怎么就让双玉移情别恋,甚至还做出悔婚这种事情了呢? 这可就难办了。倘若秦珏对双玉旧情未了,他们这些人将双玉得罪透了,日后双玉哄好了秦珏,他们又要如何自处?! 短短几个瞬间这群人精的脑子里已经转了好几个弯,互相给了对方一个眼神,已经生出一计。 当下先要将场面给搅乱,将机会留给某个恨极了双玉的人。 想到此处,众人拔剑朝子桑罂粟攻去,既然是情敌,他们若是能杀了子桑罂粟,秦珏自然是会很高兴的。 素心等人见状持剑而上,很快又与其他仙门中人打在一起,双玉仍旧未能恢复,但奇异的感觉在心底升腾,总觉得周围的风声更加明显,甚至空气中夹杂的水蒸气都湿漉漉的,似是每一颗都想要与她交谈。 更有甚者如同脚下的草地,那一朵朵娇嫩的鲜花,都疯狂的摇曳着,搔首弄姿,想要吸引她的注意。 双玉的意识一时间被左右,居然发散在周遭的自然之中,暂时迷失了自己。 子桑罂粟见双玉一动不动,回头冲秦珏怒吼,“你对她做了什么?!” 秦珏瞥了眼子桑罂粟,那眼神极其厌恶憎恨,“我对她做了什么,需要对你解释?!” “是啊。”子桑罂粟露出一个极其挑衅的笑容,“毕竟我是她的相公,她是我的妻子,我们晚上睡在同一张床上!” 秦珏脸色瞬间煞白,眼底波涛汹涌,杀气弥漫,终于完全失去了耐心,蠢蠢欲动的仙鬼们伺机而动,见秦珏不再阻止,纷纷冲杀过去,他们渴望鲜血。 拥有上仙般力量的仙鬼们却如同食腐兽一样多,一个个奋不顾身的冲过来,招招阴毒的冲着子桑罂粟而去,他再也顾不得其他,这些仙鬼们可是能刺破舍利手镯的,子桑罂粟疲于应付。 那边殷舍得了空档,他心底恨极了素心的不尊重,趁机一剑刺向素心的后心,素心刚刚为周吉拨开一剑,一时不防居然被殷舍的了手! 素心低头看着从自己胸口穿出的剑头,殷舍将剑抽回,鲜血汩汩流淌,终于支撑不住,素心轰然倒地。 这像是预示着什么,紧接着一位接着一位的仙山弟子被杀。 姚华仙山上千年赫赫传承,似乎就在今日,无可奈何的将要画上一个悲壮又无奈的句号。 道在哪里?! 守道之人被修道之人挨个击杀。 道心又有何用?! 这一切看在双玉眼中,她的神智终于从宇宙自然之中回归,随之而来的,还有她的灵力。 秦珏觉察到了,心底升起许多不安。 “哈哈哈哈哈……”双玉突然仰天大笑,她看着那些可爱的面孔都变成冰冷的尸体,尤其是素心,她一手培养的弟子,处处都最和她的心意。 子桑罂粟听到双玉的笑声,他踹开一个仙鬼,第一时间来到双玉身边握住她的手,“玉儿,走!” “不!我不走!”双玉甩开子桑罂粟,“这些混蛋,他们杀了素心,周吉,还有其他所有人!我!要!他!们!死!!!” 说着,双玉漂亮的脸蛋变得狰狞,月光下犹如地狱里爬出的恶鬼,其他仙门人士皆是一抖,因为她声音里饱含的灵力,是他们从未感受过的。刹那间他们有一种自己已经死了的错觉,居然站在原地无法动弹。 与此同时双玉周身被红色灵力包围,一草一木皆可化作凶器,她手一扬,原本柔弱的嫩草从地上飞起,变得坚韧无比,它们定在空中,等待她的指示。 就在双玉即将发号施令的时候子桑罂粟扑了过来狠狠的抱住了她,“住手玉儿,住手!” “你放开我!!我要他们偿命!我要他们偿命!!” 她发丝飞扬,打在子桑罂粟脸上,冰冰凉凉的疼。他亦是心疼的厉害,双臂死死的箍住双玉,无论她怎样挣扎就是不放开,双玉心底不忍伤到子桑罂粟,更是不敢动用灵力,于是居然真被他给困住了。 “子桑罂粟!你给我放开!你给我滚!!!”双玉冲他吼道。 子桑罂粟闭着眼睛,声音颤抖,“玉儿,我不能让你这么做,你一定会后悔,你会痛不欲生!” 双玉怒瞪着人群,她会后悔吗?昔日再怎么样,她也没有动过杀心,她唯一一次杀人是跟秦珏在一起的时候“杀掉”了那些追杀秦珏的人。好像这种事一旦做过一次,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就在双玉打算推开子桑罂粟的时候,她见到人群里冲出来一个粉色身影,她手持宝剑,直直的朝着子桑罂粟的后心刺去! 她眸中满是恨意,不用猜也知道是因为张饶的死! 可张饶分明是被苏绾她自己害死的啊! 双玉当然不能让子桑罂粟受伤,但她自己被子桑罂粟抱住根本来不及做出其他反应,于是她瞬间移形换影,将自己与子桑罂粟调换了个位置。 噗呲一声,利刃刺入皮肉的声音。 因为生怕会伤到子桑罂粟,双玉甚至还用灵力将子桑罂粟震开,就在他因为双玉的失控而焦急的时候,他看清了双玉胸前的剑头,他脸上的表情也瞬间从焦虑转变为绝望。 “不!不!我要杀的是他,是他杀了张饶!”苏绾疯疯癫癫的说。 即便是这种时候,她也知道哪怕是为了秦珏,她也不可以杀掉双玉。 同样疯狂的还有秦珏本人,他甚至呆住了,他亲眼目睹这一切发生,根本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直至疯疯癫癫的苏绾将剑抽出来,双玉跪倒在地上,子桑罂粟冲过去扶住双玉,并且慌乱的从怀里掏出乱七八糟的药粉往双玉伤口上抹,秦珏这才回过神来。 他声音喑哑,打着颤,“句、句芒……救你尼昂尼昂!” 瞬间金光一闪,被他关在另一个空间的句芒终于能够出来,他先是嗅到了浓重的死气,紧接着便看到了奄奄一息的双玉。 “对不起,对不起!!”子桑罂粟抱住双玉泣不成声,“你想杀便杀,我不该阻止你,对不起!” 都是他抱住了双玉,才导致这一切。 “玉儿,你一定要等我。” 显然倘若双玉出事,他肯定无法独活。 此时句芒跌跌撞撞的扑了过去,“尼昂尼昂!” 听到句芒的声音子桑罂粟心中惊喜,他马上放开双玉准备让句芒救治。 而已经冷静下来的秦珏却开口了,“慢着。你发誓,再也不会见她。” 子桑罂粟一愣,他不敢置信的看着秦珏,“这种时候你还要讲条件?!如果我不答应,你就令句芒见死不救?!” 句芒震惊的看着秦珏,一时间愣在那里。 秦珏悲痛的看了眼双玉,他已经在偷偷隔空给双玉输送气力,暂时能吊住她的命,“我为什么要救别人的妻?” 梅花凋零 子桑罂粟恨得将牙龈咬出了血,可如今他为鱼肉,双玉的命就吊在那里,他根本就不敢赌。 “芒芒。”双玉虚弱的声音响起。 “尼昂尼昂!”句芒嘤嘤啜泣。 他虽然已经长成了大男孩,可他终究才不到一岁而已,心智还是个婴儿,根本就不明是非,他将秦珏当做爹爹,因为心底崇拜他,连自己都长成了他的模样。 “你不必救我,你能……救其他弟子吗?”双玉问。 句芒一脸为难的低下头,“芒芒法力微弱,还是个小孩子,一次只能……救一个人。” “那救救素心吧,好吗?”说着双玉指了指素心的尸体,“就是那个……” “可她已经死了。”句芒道。 “死了的……就不行了吗?”双玉道。 “嗯。” 双玉的话就像刀子刺入子桑罂粟的心脏,她居然想放弃自己的生命,那他该怎么办?一听到句芒无法拯救死去的人,见双玉伤势这般严重,子桑罂粟越发慌乱。虽然一个誓言并不能约束什么,可一旦他起誓,秦珏便占了道理,日后他因此做出任何事情都拥有了道义。 罢了,反正他本就是个无耻小人! “我发誓!”子桑罂粟高举右手,正要说话,却被双玉阻止。 “别!粟儿,别让我恨你!” 一听此话子桑罂粟哪里还敢继续,可他心底焦急,血越流越多,双玉越来越虚弱,眼看就要撑不住了。 秦珏心底则更加煎熬,再等片刻,他就要率先投降。 就在此时,双玉轻唤了一个人的名字。 刹那间梅色光芒照耀,一团人形梅色光芒逐渐强盛,最终在双玉身边形成了子桑修左!子桑修左定睛一看,第一时间握紧双玉的手臂,一个眨眼的瞬间,双玉胸口的伤口居然愈合了!子桑修左咳嗽一声,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子桑门主,你居然还会治愈术?!”双玉大惊,她撩开衣服低头看看,确认自己完全愈合。普通的治愈阵法子桑修左是会的,这一点双玉很清楚,可眼下这愈合速度之快远远超出了双玉的想象。 子桑罂粟担忧的看了眼子桑修左,她哪会什么治愈术,只不过是已经认主的法器将主人身上的伤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姐姐。”子桑罂粟声音低沉,带着浓重的愧疚。 子桑修左傲然挺立,她一袭红衣外罩着黑色罩袍,巨大的兜帽遮住了大半张脸,胸口渗出的鲜血根本无法察觉。 “废物!”子桑修左道,“你就是这么保护她的?!” 子桑罂粟默然不语。 见子桑修左居然以这种方式出现秦珏终于不再那么气定神闲,略微焦急起来,他轻轻摆了摆手,仙鬼们再次一拥而上。子桑罂粟横剑斩杀,而子桑修左则撑开了一把坠着骷髅装饰的伞。随着伞的撑开,仙鬼们一时间怔住了,纷纷一动不动的站立。 “粟儿,姐姐最后教给你一件事情。”说着,未等双玉有所反应,子桑修左一掌劈晕了她,子桑罂粟急忙将双玉抱在怀里,“有些坏事总要有人做,有些骂名总要有人背。万万年来,善恶总是并存,倘若没有恶,便不会有善,明白吗?” 说话间子桑修左转动那把伞,居然从秦珏手里暂时抢夺了仙鬼们的指挥权,但见仙鬼们对着修士们怒目而视,立刻飞身而上与他们打在一起。 修士们痛苦挣扎,纷纷向秦珏求救。 但原本已经按住腰间玉笛的秦珏却停下了动作,这群小人,他早就想除掉,如果能由子桑修左代劳那真是再好不过了。 就在一众修士被仙鬼们斩成肉泥的时候,子桑修左心里清楚秦珏就要夺回指挥权,她退到双玉和子桑罂粟身边,一手拎起一人,抛出一个法器,一阵浓烟弥漫,三人皆消失了踪影。 实际上负伤的子桑修左根本不可能带着双玉和子桑罂粟两个人离开多远,她只是反其道而行之,将双玉和子桑罂粟又带回了姚华仙山的启明台,将他们二人安置在刘晔的房内,那间房毕竟是灵气最盛之处,仙鬼们的死气很难觉察到里头的人。 “粟儿。”子桑修左深深的看了子桑罂粟一眼,“姐姐不怪你。” 子桑罂粟一震,扶着双玉愣愣的看着子桑修左。 子桑罂粟目光柔和的最后看了眼双玉,她笑了笑,“你知道的,她的身份,本就不可能做出杀人这样的事情,所以……你一定要变得坚强。” “姐姐……” “别了。” 说罢,未等子桑罂粟挽留,子桑修左一个闪身从窗子一跃而出,她轻盈的就像一只大雁,足尖轻点枝丫,只剩下绿叶摇曳,人早已没了踪影。 子桑修左打开与双玉的通感,顿时她周身布满了双玉的气息,这种气息是完全真实的,以至于仙鬼们和秦珏都被骗了。他们完完全全的被吸引,追踪子桑修左的气息而去。 心口的血一直在流,虽然她只是一件法器,但作为人形法器,灵力总需要血液来承载。她脸上的图腾已经变得透明,终于不再是那副狰狞的面孔,洁净美好的样貌,像极了子桑罂粟。 她一瘸一拐的继续赶路,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久,直至旭日东升,阳光终于再次照耀大地,她才最终停在了一坐山头,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山,只是浅灰色的岩石堆积,根本寸草不生。 子桑修左疲惫的靠在一处石块上,她的力量终于无法维持,主动切断了与双玉之间最后的联系。 她无力的靠在岩石上,抬眼环顾四周,满眼的凄荒,居然连一根草都没有,全然是一片的死寂。 果然,死物就应该死在这种地方。 子桑修左切断了与双玉的联系之后,秦珏第一时间便反应过来,立马回身赶往姚华仙山,他心底愤怒至极,下令三千仙鬼继续追击,活捉子桑修左。而其他仙鬼则被牧城带走,为大业做准备。 她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秦珏还没有看到第七重天藏书阁里的东西,而仙鬼们早已被那人监视,倘若此时双玉落在他们手中,必定性命不保。而她自己,近日来连连突破极限,又没有及时摄取普通人的生命之力,早已坚持不住了。 仙鬼们很快便找来山头,子桑修左面色惨白,正盯着手里的一个七彩斑斓的透明球。 那像是一颗记忆珠子,全世界能够解读记忆珠子的唯有子桑修左本人。 珠子里似是她自己的脸,那时候的她高傲冷酷,在应府谷身兼要职,独自领兵,某次入谷的时候,捡回来一个身负重伤的少女…… 煎药的子桑修左、教谁写字的子桑修左、挥动金鞭练武的子桑修左,脑袋上被谁别了一朵花的子桑修左…… 整颗记忆珠子里全是她的身影,子桑修左将珠子揣进怀里,成为了法器的肉身永远不会再流泪,但她哀伤的神情却并不需要用眼泪来烘托。 她抬眼看着仙鬼们,目光恢复冷酷,其实在成为应府谷女将的那一刻起,她早就做好了战死沙场的准备,而今也算求仁得仁。 仙鬼们朝她袭来,子桑修左露出一个冷笑,刹那间烟雾四起,顿时四周迸发了激烈的爆炸,火光漫天! 三千仙鬼刹那间被炸得尸骨无存,幸存者又被火舌吞噬,只不过作为诱饵的她同样也无法逃脱。 或者说,也不愿再逃脱。 她实在太苦,太累了。 她脱下自己水火不侵的黑色罩衫平铺在地上,而后自己打坐在罩衫之上,那颗记忆珠子则被很好的放置在身边。熊熊火舌舔舐着子桑修左,她美丽的脸蛋在火焰中融化,漫山遍野的黑色浓烟,以及燃烧尸体产生尸油的奇怪味道。 火,越烧越旺。 与之相反的是整座山的寂静无声。 意识永远停留在了那一天,她像一只折翼的鸟儿,悄然陨落在她的马蹄前,她自战场得胜归来,以杀将之名威震北方。 倘若一切还能重来,她应该还是会捡起她,横放在马背上,夕阳下,战马驮着她们一直走进应府谷深处,谷内四季如春,漫山遍野开满鲜花,偶尔会路遇朱砂花,奇妙的香味儿令人陷入迷离的美梦,永远不会醒来…… 而另一处,子桑罂粟在确定秦珏和仙鬼们暂时被骗之后,立马带着双玉追寻子桑修左的脚步而去。一方面他实在不放心子桑修左,因为她离去之时的眼神不太对劲。另一方面,秦珏反应过来之后肯定会折返回来,他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会带着双玉找过去。 子桑罂粟脚程很快,他们寻着子桑修左的气息找到山脚下,紧接着便失去了所有的联系。 但这漫山遍野的焦尸味道,以及山顶浓密的黑烟,似乎都预示着什么可怕的事情。 双玉在子桑罂粟怀中悠悠转醒,她很快便记起了昏死过去之前的场景,她一把抓住子桑罂粟的领口,“快阻止她!”以她对子桑修左的了解,倘若到了她不得已要打晕自己的程度,那势必是要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了。 子桑罂粟垂眸不语,双玉的心也逐渐沉了下去。 “走吧,上去看看。”子桑罂粟道,声音沙哑的厉害。 作为姐姐,子桑修左一直都是很优秀的,从小被当做应府谷的继承人来培养,永远生活在高压环境下,子桑华池总是能预料到子桑修左的极限在哪里,而后就是用惨无人道的训练来突破她的极限。终于在某一次,子桑华池失了手,亲手害死了自己最器重的女儿。 令她只能作为法器来苟活于世。 子桑修左是那样的骄傲,倘若不是心底实在放不下双玉,只怕不会坚持到今天。 二人很快便爬到了山顶,这一路上各种尸块被烧成了碳,有的干脆黏在山上,像是这山的一部分。 最终,他们来到了一块洁净之地,那是山巅的一块岩石。 子桑修左的黑色罩袍就铺在上面,但此处已经没了她的踪影。 但见罩袍上有一枚洁净的白色舍利,以及一个闪烁着七彩光芒的珠子。 子桑罂粟瞪大了眼睛,眼泪在眼里打转,却硬生生的忍着,没有流下来。 “这是什么意思?”双玉问。 子桑罂粟走过去,捡起了舍利和那颗七彩珠子,“这是姐姐送给你的。” 双玉呆愣愣的,根本就不敢往坏处想,“那子桑门主呢?” “她伤势很重,估计利用这些物件使了个金蝉脱壳之计,现在应该正藏在哪里疗伤。”子桑罂粟断断续续的说。怕双玉怀疑,还特意补充道,“我们应府谷有一些特别的法门。” 双玉点点头,“想来也是,子桑门主那么厉害,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接着双玉又问,“那疗伤需要多久?你们应府谷的人,毕竟没有气力。” 子桑罂粟低垂着眉眼,攥紧手里的舍利,“需要很久很久……” “那是多久?” “可能三五年,也可能三五十年……” 双玉愣住,心下已经凉了半截,互相考虑到对方的情绪,二人都不再就这个话题多说。 子桑罂粟道:“这舍利就由我来为你打造法器,至于这珠子……”说着他将七彩珠子交给双玉,“很漂亮,你拿着把玩吧。” 双玉自然不知,这正是她自己的记忆。 子桑罂粟最后捡起地上的黑色罩衫,他掸了掸,而后披在双玉身上,“这是姐姐最喜爱的一件法器,只要穿上它,便可以隐匿你的气息。只要你不愿意,秦珏便再也找不到你了。” 双玉昂起头,凝视着子桑罂粟的眼睛,他眼尾布满血丝,显然是悲痛至极。 “不……我要找他。” 子桑罂粟默然。 “我要杀了他。”双玉却说的非常平静,“不能让他再错下去了。” 来龙去脉 距离仙山之战已经过去了三个月,天下已定,庆国太子成功登基,成为三界公认的人皇。 历经多年战乱,在损失了巨大人口之后,世界终于重新恢复和平。百姓努力抚平创伤,有了稳定的环境,生产活动又开始顺利进行。 姚华仙山已经变成了一座全无灵力的荒山,以往缭绕的仙气散尽,周围死气沉沉。虽然如此,许许多多的普通百姓仍旧会带着供品前来,他们不敢上山,但会在山下祭奠。 传言战乱是由妖女引起,仙山之战的时候,姚华仙山的掌门刘晔率领所有仙门弟子迎战妖女,那一战损失了天下间所有的修士,终于在掌管太阳的东君大神的帮助下取得了胜利。 自此,仙门一时间损失殆尽,世间没了修行通道,即便是有些慧根的人,因为没有师父领着,一时间也找不到法门。 正心守道,纵横天下数千年的仙门居然就此沉寂。 而双玉则很快便适应了灵力新的使用方法,空气中的水雾,石缝中的杂草,但凡天地之间有灵力的东西,皆可以为她驱使。 双玉结束了一上午的练习,回到小屋内,拿起那颗七彩珠子把玩,珠子凉凉的手感不错,握在手里非常舒服。 这间屋子不大,是用木头临时搭建的,她根本不敢让子桑罂粟带自己回应府谷。一方面姚华仙山的教训令她担忧自己会连累应府谷,另一方面种种迹象表明,子桑华池是知道秦珏的计划的。 他们将屋子建在了枫杏林的后山,双玉一直惦记着这里。 一簇火红,一簇金黄。 不知道是谁栽种了这些银杏树和枫树,不知道那栽树之人有没有亲眼见识过这里的美景。 当初在马车内,她对秦珏提起过想要住在这里,而今她真的回来了,是和子桑罂粟一起。 这真是一个大胆的想法,或许正是因此,发动天下力量地毯式搜索的秦珏,才没能找到她。 “一转眼又是秋天了。” 双玉穿着子桑修左的大帽罩衫,掂量着手中的七彩珠子,那珠子光芒柔和如烟似霞。 这三个月来子桑罂粟一直都在忙碌那枚舍利,他利用符箓偷偷潜入应府谷,使用那边的丹炉来炼制。想来子桑华池是知道的,但彻底失去爱女的打击令她不再想插手谷外的任何事情,终于还是对子桑罂粟的作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而秦珏那边的动静却震天响,双玉通过一些小妖得知,新一任人皇秦珏率领仙鬼大军攻打九重天,短短三个月遇神杀神遇仙杀仙,而今已经攻入了第七重天。昊天上帝怒不可遏,痛斥一众仙神都是废物! 他派出特使前往蓬莱仙境去找寻东皇太一的下落,指望上一任最高仙神可以帮他平叛。但当年为了挣权事儿做的太绝,而今人界对东皇太一知之甚少,作为天地之间的最高战力者,他或许已经寂灭了。至于帝俊,传言他与秦珏多多少少有些交情,何况当年昊天上帝设计东皇太一的时候,帝俊作为东皇太一的弟弟自然是不可能站在昊天上帝这一边的,如今已是万妖之主早已脱离仙籍的帝俊,不帮着秦珏来落井下石已经不错了。 万般无奈之下,昊天上帝只得启用先前被他冷落一旁的李靖、杨戬等战神迎战。 而秦珏那边经历三个月的苦战,牧伸牧城二人分别率领一支仙鬼大军,各自立下赫赫战功,而紫书此人则在第六重天的时候战死。当时秦珏下令封赏,令全军予以悼念。但事情过后,却也不再提及。牧伸牧城二人心中有数,知道他是厌恶极了她,更不会在秦珏面前提及紫书,一时间她就像是没有存在过一般。 第七重天,可触日月。 织女就住在此处,而今她不受打扰,仍旧编织着美丽的彩霞。 上回为双玉准备了兰霞丝料之后便一直不得见人,于是这丝料也就一直备着。而今秦珏势大,这第七重天都已经被他打了下来,他与双玉之间的事情也就传的更广了。那些恨极了秦珏的仙神更是用一种喜闻乐见的口吻嘲笑着秦珏。 说他是被人抛弃后疯了的变态。 这话传到秦珏耳中,他也不气。 只是淡淡道,“是啊。” 织女作为天地之间的大神,早早便化作人形,更是见证了无数的历史时刻。 现下她对于秦珏和双玉的身份已经心中有数,她轻抚着一旁的兰霞丝料深深的叹了一口气。 占下第七重天后,秦珏既没有难为她,更没有来拜访她。显然这对她而言才是最好的,日后无论形势如何,她都不会受累。 而今的秦珏周身皆为王者气度,身着双龙纹丝袍,脚踏祥云莽麟靴,头戴日月白玉冠,慵慵懒懒的坐在第七重天的帝座中,把玩着手里的锁灵环。昊天上帝重新启用李靖杨戬二人秦珏早就预料到,这而这也是他的目的之一。 李靖乃是人类出身,因立下赫赫战功被封为战神,是由人类供奉而成的神。杨戬虽天生为神,但与人类接触颇多,此二神向来立场一致,那就是反对姚华仙君提出的御人政策。 仙与神都是倚靠人类的信仰而存活,一旦失去了人类的信奉无论你有多强大,都难逃寂灭。这也是众神仙怀疑东皇太一已经不在了的原因。 可一旦天下太平,风调雨顺,人类便会逐渐远离庙宇,届时仙神力量大衰,便过不了那么逍遥自在的好日子。于是姚华仙君献计,仙神与妖魔合作,妖魔为祸作乱,仙神斩妖除魔。一时间修仙者众,人界遍地庙宇。由姚华仙君创立的姚华仙山更是一跃成为仙门之首,姚华仙君更从名不见经传的小君一跃成为了仙界第一人。 可仙神之所以存在,那便是为了守护人类,协调自然,怎可为了一己私欲纵容甚至协助妖魔为祸作乱?祸害人间?!而后再假惺惺的一番作为,佯装收拾了多少妖邪,再心安理得的接受香火供奉?!至于那秦珏双玉二人,更是令两位战神唏嘘不已,甚至有些害臊。 昔日他们听闻上古神器化作一朵朱砂花流落人间,花瓣为至善,花蕊为至恶,二者合一可掌天下。于是他们找到了至善的花瓣,那便是双玉,而后将她养在天界。她虽漂亮灵动心地善良,但在此二人眼中仍旧不过一柄兵器,到最后总是要献祭的。 无奈秦珏恶毒非常,计谋更深,最终他们事败,却也深刻的认识到了双玉是人,而不是兵器这个道理。早在那时,他们就彻底放弃了拥有上古神器的这个念想。怎料此事却被姚华仙君得知,更无奈的是,他养错了人,养在殿中的居然是秦珏。 这下好了,三界大乱,民不聊生。 但此二人对秦珏双玉有愧,又怎好领兵剿灭?况且他们原本已经被踢出了权利核心,正是秦珏的一番操作才令他们重掌兵权,无论如何即刻出兵都不合适。何况被妖邪搅乱的世道还是靠着秦珏统一的,说到底也是有几分功的。而今他贵为人皇,姚华仙君请命令他二人出山本就没安什么好心思。于是二人虽然已经领兵,但却迟迟不出。 昊天上帝早已心领神会,心知李靖杨戬一派对姚华仙君等上仙怨念深重,无奈之下,昊天上帝亲自命令由姚华仙君领兵出战秦珏,说来秦珏还是他的弟子,由他清理门户再合适不过。而李靖杨戬二人则领兵待命,以备不时之需。 姚华仙君知道秦珏的厉害,但现下时局已定,他已经无力回天。他也深知秦珏的死穴便是双玉,只要能抓到双玉,届时神兵和胜利都可以得到。于是姚华仙君非但没有领兵攻打第七重天,反而是从中筛选出精锐来,去到人间寻找双玉的下落。 此事秦珏自然是知晓的,幸而,他早了一步,得知双玉和子桑罂粟隐居在枫杏林。 这一日子桑罂粟用符箓归来,他已经洗漱完毕,衣着华贵而清爽,皓齿明眸,俊朗无比。 双玉见他一扫往日阴霾居然眼中带笑,于是问道,“怎么?已经炼成?” “嗯。”子桑罂粟拔出难平剑递给双玉,“送给你。” 双玉一愣,双手接过剑,那枚白色舍利已经嵌入剑柄之中,散发着淡淡的月色光华,剑柄因它而透着丝丝凉意,“送给我?可这是你的剑。” 子桑罂粟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喝了,“本就是为你打造的。” 难平剑本就是上乘法器,而今又嵌入了舍利,灵气大盛,双玉握着的时候,它居然自主吸取双玉的灵力而后融会贯通,又将交融的灵力返还给双玉,一时间颇有些剑人合一之感。 “这舍利和你手镯上的一样?”双玉问。 子桑罂粟摇摇头,颇带深意的说:“你掐诀为‘御’用不着我手镯的那种功能。” “那是什么?”双玉问,“增加韧性?速度?攻击力?” 说着双玉挥动难平剑,感觉与平日里无恙,虽然镶嵌了舍利却没能提升剑的属性,着实有些奇怪。 “是个容器。”子桑罂粟道,“用来炼化剑灵。” “炼化剑灵?剑灵不是随着剑品格的提升逐渐由剑本身幻化而来的吗?”双玉问。 “是的。”子桑罂粟笑了笑,“可倘若有高贵的灵魂祭剑,那剑灵便会拥有人格,而倘若这个灵魂的主人本身就异常强大,那么剑也会提升属性。” “那……是……她吗?”双玉试探性的问。 子桑罂粟一愣,颇带深意的看了双玉一眼,此二人对子桑修左的离去早已心中有数,但各自不表,这还是第一次略带直白的说出来。 “不是。”子桑罂粟的眸子黯了黯,“我与姐姐都做不了剑灵。” 双玉默然。 “到时候你就会知道了。”子桑罂粟拥抱住她温情的说,“我说过的,千万年间,不会让你只剩下一个人。” 倘若苦难是一种轮回,那也是时候该彻底结束了。 恶与善 倘若一个人生来至善,却又身怀令人觊觎的宝藏,更是美丽天真,那几乎注定着她的一生将是个悲剧。 幸好,她还有另一半。 随着觊觎双玉力量的人越来越多,秦珏的性子也越来越差越来越恶毒。 一世一世的死亡,一世一世的经验累积,他终究炼成了百毒不侵的绝世恶魔,也成了她最厌恶的那种人。 他终于有能力守住她,却也终于失去了她。 打到第七重天的那日起,秦珏方便占领了藏书阁,记忆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原来他已经爱了她那么久,守了她那么久,即便她是不愿意的。 秦珏看着手中的战帖,这是他的“师父”姚华仙君所下。战帖中字字珠心,分明暗示着双玉已经在他手中,他令秦珏迎战且败北,否则双玉将永远作为一个兵器“灰飞烟灭“无法再入轮回。 秦珏答应了,牧伸牧城整合仙鬼大军,准备迎战。 姚华仙君享受了人世间最多的香火供奉,已经成为仙界第一。如今他带着精锐仙军,自九重天居高临下俯瞰着秦珏的仙鬼大军。 姚华仙君白眉白须,一副仙风道骨的好模样,他白衣飘飘,略消瘦,这眉眼双玉是见过的,正是那日在客栈中遭遇的“高人”。 姚华仙君满眼不忍的看着秦珏,“东君,师父亲手将你带大,不舍与你动手,你自决吧。” 秦珏面带冷笑,满眼不屑的凝视着昔日的师父。 虽然姚华仙君多年来对秦珏爱护有加,即便发现自己养错了人,仍旧将错就错,希望能度化秦珏,令他为剑灵,而献祭掉双玉。即便是一把邪剑,他也有信心能够驾驭。可奈何秦珏是个冷情的,除了双玉,他是感觉不到他人的善意的。 纵使姚华仙君的不忍是真,昔日手把手的耐心教导也是真,但在秦珏心里却激不起半点波澜。 秦珏挥动不留剑,“欺师灭祖可是大罪。” 姚华仙君一愣。 秦珏道,“正适合我。” 言毕,早已布置在周围的仙鬼大军在牧城牧伸二人的率领下铺天盖地而来,姚华仙君原本胜券在握,毕竟他手里拿捏着秦珏的心肝儿,完全没有想到会有这么一出。一时间竟有些手忙脚乱。虽然他手下的仙军皆是精锐,但仙界成平日久,而秦珏的仙鬼却是一重天一重天打过来的老兵,更何况仙鬼没有恐惧,不畏死。 一时间居然能掩杀过去,令仙军溃散。 姚华仙君激动道,“你难道不顾及双玉的性命了吗?” “师父用徒儿的挚爱作为要挟,可真是仙人做派。”秦珏道。 姚华仙君一愣,难免面上一热,周遭的仙军亦是羞愧难当,居然被这种人率领,又被一群仙鬼打的丢盔卸甲。 秦珏冷笑道,“您不妨再看看你捉到的人是谁?” 一听此话姚华仙君大惊,急忙返回轿子,掀开帘子一看,居然是子桑罂粟!! “你!小子!!”子桑罂粟拿了双玉的符箓,变身为双玉,配合秦珏被姚华仙君所俘。其实在子桑修左离去之前,她就将此事告知了子桑罂粟,令子桑罂粟万不可伤及秦珏性命。再找到双玉和子桑罂粟下落后,秦珏先派牧城与子桑罂粟沟通,而后私下里见了一面。他拼劲全部的耐力才忍住没有直接杀了子桑罂粟,因为除了他自己,世间最爱双玉的怕是只有他了。 是秦珏提议令子桑罂粟假扮双玉,毕竟子桑罂粟与双玉非常熟悉,既然要假装必然要很像才能骗过姚华仙君。 否则按照姚华仙君的性子,他绝不可能亲自出战秦珏,除非他有必胜的把握。 见姚华仙君面色不善,秦珏淡淡道,“杀了他?”说着竟忍不住嗤笑出声,“那徒儿当真要谢谢您了。” 听到此话姚华仙君攥紧了拳头,他自然不会杀了子桑罂粟如了秦珏的愿,更不想自此与应府谷结下世仇,毕竟子桑修左已经没了,子桑罂粟是子桑华池那个疯女人唯一的孩子。说到底,他是不怕迎战秦珏的,经过这一出,之前的不忍便也完全散去了。 姚华仙君幻化出自己的长剑,“那便由为师我亲自送你一程。” 话音刚落便化作一束白光与秦珏战到一起。 姚华仙君对秦珏的路数非常清楚,毕竟是自己一手带大的,虽然他身体里还有一股子邪劲儿,但到底不是已经被人类供养多年的姚华仙君的对手。二人你来我往一番,秦珏就已经落了下风。 牧城心中焦急刚想上前协助却被牧伸制止,“神仙打架,哪是你我二人能够插手的,别上前给公子添乱。” 此时,胜券在握的姚华仙君突然有些慌乱,他看着异变的秦珏心中大骇,忍不住高声道,“你难道不想活了吗?倘若你死了,双玉还在,谁来护她周全?!” 原来秦珏将掌管太阳的东君大神的神力与自己的邪力相结合,一时间两股相冲的力量在他体内聚积,莫说是姚华仙君,就算是东皇太一来了也不一定是此刻的秦珏的对手。但这两股力量永远无法融合,秦珏的身子很快就会支撑不住。 他必须速战速决,处理掉姚华仙君,同时销毁一切关于上古神器幻化为朱砂花的记载。 对于他的仙鬼大军而言,能够打下第七重天并且占领藏书阁已经是十分不易,而今秦珏方已是强弩之末,不过幸好,姚华仙君终于还是来了。 用了这种自损的方式后,秦珏很快反守为攻,二人之间的形式转换之快,令牧城牧伸都没有反应过来。一时间整个第七重天乾坤颠倒,云雾被冲散了一次又一次,织女好不容易编制的彩虹也破碎成了好几截。就连第九重天都连带着震动不止,一桌子的美酿洒的到处都是。 经过几轮激战,姚华仙君终于败下阵来,他咳出了血,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秦珏,“说到底,你也就是图个双玉,可而今你即将寂灭,你又是图个什么?你若是从了师父,师父心疼你,自然会保留你的元神,令你以剑灵之身存活于世,万古不朽!!” “我图日后再不会有如你这种觊觎她特殊能力的仙神,我图上古神兵化作朱砂花的故事永远失传……我图她万事永安。”秦珏的语气和目光都出奇的平静,他果断出手,直接掏出了姚华仙君的元神捏了个粉碎。 而后下令仙鬼们掩杀其余仙军,但凡听到方才对话的,格杀勿论,一个不留。 一时间第七重天哀嚎遍野,血流成河。 南诏国国主,觊觎双玉灵海——他杀。 青海门门主,觊觎双玉灵海——他杀。 无泸州州牧,觊觎双玉神兵——他杀。 …… …… 天界上仙,姚华仙君觊觎双玉神兵——他杀。 似乎真的是最后一次了,一把火烧光了藏书阁,一把剑杀光了知情人。而今只剩下李靖和杨戬两位上神,此二位风光霁月,端正自持,自打主动放弃神兵之后,便再没动过不该有的心思。甚至还在暗地里保护过双玉,否则她也不可能在天下修士的追杀下活到与他相识。 留着此二神,对双玉而言也是正确的吧。 此次一战,他也算是还了李靖和杨戬的人情,帮助他们重掌兵权。 可他自己…… 秦珏看着已经有些透明的双手,那两股力量在他体内互斗,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如同被火烧一般的疼痛。 呵…… 真不知道子桑修左是如何甘愿葬身火海的。 倘若是他,必定会搏一把的。 毕竟,他真的很想活下去,就算做到了这个地步,也仍旧不能放心。 正如姚华仙君所言,倘若他彻底寂灭,那么又有谁来保护双玉?又有谁能作为一个恶人,为天真善良的她斩杀那些不善者?靠子桑罂粟这个蜜糖里长大的呆子么?况且,他不过一凡人罢了,他又能活多少年? 真的非常不甘,心里难受的厉害,可如今,也只能如此了,怪他能力不济,总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子桑罂粟从马车里走下来,走到秦珏身边,血到处都是,鞋底都感觉到了黏腻,子桑罂粟递给秦珏一颗药丸,“吃下去,可保你一昼夜。” 秦珏大惊,不敢置信的抬眼看着子桑罂粟。 “我谢谢你。”子桑罂粟笑了笑。 这一次秦珏却笑纳了,毕竟他已经彻底死了心,“你的确应该谢谢我。” 秦珏接过子桑罂粟手里的药丸一口吞了,紧接着便也丢出一个锦囊给子桑罂粟,“当我决定把她留给你照顾的时候,正如你所知,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在他知道藏书阁里神兵之事以前,他是真的想过要杀掉子桑罂粟,可在那以后,便多了许多顾虑,大多是为她的日后着想。 子桑罂粟打开锦囊一看,整整五颗药丸,那颜色和形状正是雪修竹一直在炼化的续命丹! “只有这五颗。”秦珏道。 子桑罂粟道,“你夺了五个人的命?” 秦珏眉毛一挑,“难不成让你来?” 子桑罂粟默然。 秦珏道,“人我已经杀了,药丸你留着,账自然也会算在我的头上。” 子桑罂粟将药丸收起,可秦珏却不放心,“现在就吞下去。” 子桑罂粟犹豫再三,最终还是掏出药丸,五颗一起塞进嘴巴里,吞下肚中。 “其实我也为你准备了礼物。”子桑罂粟小声嘟囔,“不过因为你这药丸,恐怕你收到礼物的日子要延迟许久了。” “是什么?”听到此话秦珏忍不住问道。 子桑罂粟却神色不善,“你只有一昼夜可活了,确定要跟老子在这耗着?” 此情可待成追忆 天空一片殷红,像是云层之上溢满了鲜血,搞得人的整颗心都有些压抑。 双玉看似悠闲的坐在小院中把玩着手里的七彩珠子,按理说子桑罂粟早该回来了,可他却仍旧没有。 一片阴影遮蔽而来,双玉眯起桃花眼,攥紧了手里的珠子,紧接着却露出了盈盈笑意,甚至是略带讨好的看着眼前的人。 他的穿着打扮,跟昔日在姚华仙山之时一样,面前的少年长身玉立,温润优雅,身着最高阶修士的白玉广袖衫,脚踏金莲白蟒靴,腰间系着一条天君亲自炼化的龙鳞带,头戴不留簪,如丝如段的长发垂落在腰后,冰肌玉骨,目若朗星。 他脸上带着三分笑意,眸中是似水的温柔。 他是秦珏。 秦珏留意到了双玉一开始眼睛里的提防和不悦,接着她应该是想到了子桑罂粟,很快便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甚至露出了一丝的讨好来。 “玉儿。”就像是先前的不快从来都没有发生过,秦珏的语气温润,“饿不饿?” 双玉一怔,确实已经晌午了,她一个人在院子里等了一个上午,到现在连早饭都没有吃。但见不着子桑罂粟,她哪里会有胃口? “没胃口。”双玉道,语气不咸不淡的。 秦珏垂眸,长长的睫毛像一道帘幕遮蔽了他眸中的情绪,淡淡道,“好好陪我一天,明天我就把他还给你。” 双玉蓦的瞪大眼睛看着秦珏,粟儿果然在他手上?! “那么现在,你饿不饿?”秦珏再次抬眼,眸中仍旧是充满爱意,这语调温柔的都能捏出水来。 “我吃得多,你可得带足了银子!”双玉拍拍屁股站起来,语气跳脱,桃花眼里神采奕奕,显然一秒入戏。 秦珏一眼不错的看着她,她的每一个小动作,每一个细微的表情,她脸上的笑意,可爱的梨涡,桃花眼内闪烁的星光,这每一处都是他的魂牵梦绕。 他上前一步,小心翼翼的牵起双玉的手,她明显僵了一下,但很快便又梳理好自己的情绪,做出一副很配合的姿态。 双玉昂头看秦珏,他好似完全没有留意到,开口说:“去富宝郡的味美楼,我还记得你很喜欢那边的狮子头。” 以前双玉很喜欢吃肉,但不爱吃狮子头,因为猪肉剁碎了做的肉丸子,多多少少容易有些腥臭和油腻,但味美楼的不一样。去年她跟秦珏去找龙肝和麟茸的时候,途径富宝郡,秦珏除了给她买了一大堆珠宝外,还特地带她去味美楼吃了一顿。 那清汤狮子头看起来平平无奇,怎料肉糜里参杂着荸荠,一口咬下去居然非常爽口,那美味确实令她留恋至今。 只是以秦珏的能力,他分明也是可以瞬间移动的,为什么却站在原地等她来? 双玉疑惑的看着秦珏,秦珏明白她的意思,缓缓道,“你的人在我手上,莫非还要我伺候你?” 一听此话双玉也不敢耽搁,随手画阵,一瞬间二人便出现在味美楼旁边一个隐秘的巷子里。 施法过程非常隐匿,即便是就站在双玉身边的秦珏都觉察不到灵力的波动。双玉有些不安的看了眼秦珏,仙山之战她曾自废武功释放灵海,她本想一直假装自己没能恢复,但一想到子桑罂粟却又不敢。 可眼下秦珏分明没有介意,发现她仍旧拥有力量,似乎还挺高兴? “走吧。”秦珏牵着双玉,一路走进了味美楼,小二热情的招待,秦珏居然记得去年双玉喜欢的每一道菜,一一点来,同时打赏了小二一些碎银。 小二心中欢喜,立马嘴甜道,“两位客官真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您俩往这一坐,惹得外头的人驻足偷看,生意都变得更好啦。” 秦珏又掏出一锭银子丢给小二,小二双眼发光的接住,却也不敢多打扰,憨笑着离开。 菜一道一道的上来,香气扑鼻,双玉也不多说,埋头吃饭。 秦珏似是没有胃口,筷子放在小碟子上,一次都没有动,他专注的看双玉吃,过了一会儿,他拎起茶壶给她斟茶。的确有些噎住了,双玉端起茶杯猛喝一口。 “小心烫。” 话音未落,双玉已经烫的脸颊通红,她用手捂着嘴巴,瞪着眼儿。 “吐出来。”秦珏急忙拿自己的杯子去接。 双玉见状,硬生生的将茶给吞下去了。 秦珏叹了口气,“是我不好,该早些提醒你。” 双玉端着茶杯,低头看着里面缭绕的水汽,他还是那么温柔,至少表面上如此。 “玉儿,恭喜你,又变强了。” 双玉抬眼看他,秦珏的眼睛居然是少有的真诚,他接着道,“你可知先前拥有自然之力的神是哪一位吗?” “是谁?” 秦珏拿起勺子给双玉盛了碗汤,小心的放到她面前,“小心烫。” “是谁?”双玉再次问道。 “东皇太一。” “东皇太一?”不学无术的双玉显然没听过这个名字。 秦珏笑道,“算了,不重要。” 吃了饭,秦珏非拉着双玉去挑珠宝,挑来挑去又买了一些硕大圆润的珍珠。 双玉捧着锦盒,“为什么总是珍珠?” “因为这一世,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很喜欢珍珠。”秦珏道。 双玉一脸懵,“我们第一次见面不是在姚华仙山?而且我不记得我什么时候喜欢过珍珠啊。” 那一日,始终藏的很好的双玉,被仙门中人用几颗漂亮珍珠给钓了出来,她伤重,是他暗中协助令她逃往了应府谷…… 因此子桑修左给她做了一条缀满了珍珠的裙子,咣咣铛铛的非常浮夸,但她特别喜欢。 秦珏道,“你且收着吧。” 在富宝郡买了珍珠,秦珏便不愿逗留,似是非常着急,毕竟和她在一起的时间永远不够用。 一转眼,他们又来了辉州,双玉极其喜爱辉州画舫,里头的艺妓琴技了得,歌声亦是非常甜美,茗茶美酒更不必多说。 二人登上画舫,品茗赏琴。 “这位公子看起来气度不凡,不如来我们一桌,互相认识一下?”旁边的几位世家子弟看了他们一会儿,见二人衣着光鲜,姿容绝佳,心想一朝天子一朝臣,总觉得应该是新晋的贵人,便大着胆子上前结交。 秦珏礼貌的站起来拱手道,“多谢这位仁兄邀约,可内子喜静。”说着看了双玉一眼。 那世家子脸上一臊,忙道歉道,“是我唐突了,打扰了两位雅兴。”说着,转身便回到自己座位上去了。 双玉自顾自的喝着茶,“去年喝的时候感觉蛮好,可这一年我喝惯了子桑门主的香茶,就觉得这些茶有些难以入口了。”提到子桑修左,口中的茶水变得更加苦涩,双玉干脆放下茶杯,不喝了。自打她离开以后,双玉便将那些香茶好好封存起来了。 那是故人的味道,自然不舍得再喝。 秦珏自然知道她是对自己有气,但面上不表,“那走吧。” 那边的世家子还没反应过来呢,这边的两位“贵人”一个闪身居然消失了?!! “怎么回事?莫非方才是两位仙人?!” 世家弟子们急忙站起来举杯对着空气相送,把礼仪做足,生怕惹得仙人不喜。 离了辉州,秦珏又令双玉来到朔阳,而后还特地去了一趟大宝法器节。 双玉这才留意到,原来秦珏是将他们去年走过的路,看过的风景,玩过的地方,吃过的小吃,都又尝试了一遍。 夜色渐浓,一天之间往返如此多的城镇,也只有双玉能够做到了。 最后,他们来到了南山镇的莲花湖,二人泛舟湖上,小舟上备着酒水和坚果,都是双玉最喜欢的种类。 整片湖无边无际,绿色荷叶铺散开来,洁□□嫩的莲花一朵朵自荷叶间绽放。 双玉看的有些呆住,秦珏忽而道,“那雪白的莲花像你,而这湖底的泥,则是我。” 没想到他居然会这样比喻,双玉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她还记得那一日,水鸟翩然飞过,突然俯冲,偷了一口她的吃食,吓了她一跳。而秦珏却拉着她的手,扶着她,轻轻的笑着。 细碎的阳光照射在湖面上,随着圈圈涟漪折射出钻石版璀璨的光。 那光也拢在秦珏的身上,玉面锦袍,温润若泽。 她说过,倘若他愿意放弃,她可以就这样一直陪着他。 可他显然是拒绝了。 而今,月色笼罩,他仍旧温润若泽,可整个人却难以掩饰的透露出深深的绝望和疲惫。他分明是笑着的,但这副肉身里的那个人,却好似在哭泣。以至于,他今天的每一句话,都似是带着叹息一般的悲凉。 “你被泥土包裹,却又注定要破土而出,皎洁绽放,不染一尘。” “可如果没有这泥土,莲花便活不了。”双玉道,“东君也是这个意思吗?”语气之中略带挑衅。 秦珏笑了笑,“当然不,没有我,你会活的更好。” 双玉鼻尖一酸,即便她一时控制不住,说了挑衅的话可秦珏仍旧不恼,她叹了口气,“小师叔……” 她许久没有这样叫他,秦珏一怔。 “其实我当时说的都是真心的。”双玉眸中含泪。 秦珏道,“我也曾后悔过,倘若当时答应了你,是不是就可以永远和你在一起。但后来……我便失去了后悔的资格。” 不是因为子桑罂粟,却是因为姚华仙君。 “累不累?”秦珏温柔的问。 “嗯。”双玉点点头。 秦珏露出一个温润的笑容,而后双玉但觉一阵晕眩,一倒头便失去了意识。 只是当时已惘然 他果然又骗了她。 一睁开眼,双玉已经回到了枫杏林的那间小屋,窗外阳光明媚,秋风瑟瑟,她如约完成了一日的陪伴,可子桑罂粟仍旧没有平安回来。 一只子桑鸽(鲁班鸽)叼着字条落在双玉床头,双玉急忙坐起来摘下。 定睛一看,居然是子桑华池在求援。 必然是情况紧急,她才动用这种需要飞行那么远却没有灵力波动无法被察觉的法器。 秦珏已经分兵进攻应府谷了,中原与应府谷的条约双方一直都在遵守,无论中原乱成什么样子应府谷也没有趁虚而入,反而尽职尽责的守卫北方,而大一统后强大的中原也会在经济上支持和帮助应府谷。这许多年来,应府谷已经逐渐成为了大一统的一部分,但中间总还是隔着点什么。 然而这只鸽子飞了那么久,在秦升和吴怡的里应外合下,就在昨天,应府谷被秦珏拿下,一直游离于中央王朝外的桃花源,终于归于一统。 没了应府谷作为后盾,秦珏对子桑罂粟便不会再有所顾忌。 就在双玉心急火燎的时候,窗外金光一闪,她知道是有贵人来了,急忙起床稍微整理一下衣着,便打开门迎了出去。 来人身高腿长,非常强壮,一身金色甲胄光芒灿灿,手持红缨枪,留着胡须,看起来不过四十岁,身上的凛然之气令人生畏。 “是您?”双玉眼睛一亮,此人正是经常出现在她梦中为她指点迷津的神,只不过她一直都以为只是幻觉罢了。 “双玉姑娘,好久不见。在下李靖。”声音威严庄重,带着神性的回音。 双玉一愣,原来是战神李靖,她急忙作揖道,“年幼时多亏有战神庇佑,方能活到今日。此恩没齿难忘。” 李靖大咧咧的摆摆手,“区区小事何足挂齿,不过现如今在下的确有事相求。” “尽管说!”双玉道。 “在下听闻双玉姑娘领悟到了自然之力,而今东君凶性大发霍乱三界,无论是黎明百姓还是仙神皆苦不堪言,不知姑娘是否得知应府谷的事。” 双玉一僵,“嗯。” 李靖接着道,“如若在下代表天界请姑娘相助,一同消灭东君,姑娘可愿意?” 双玉凝视着李靖,一双桃花眼里是炯炯的烈火,“求之不得。” 仙鬼大军在牧伸牧城的指挥下正在猛攻第八重天,与之前的不同,此次的仙鬼们攻势更猛烈,全然是自杀式的袭击。仙鬼们经历了数次战役,又在天界吸取灵力,而今更加强大,眼看第八重天就要防守不住。 金光一闪,李靖带着双玉出现在第八重天的天际线处。 坐在马车里的秦珏撩开帘子,昂头看着她,见双玉也看向自己,秦珏温润的笑了笑。 这可真不像是在战场上对立的两端。 “粟儿在哪里?”双玉问。 秦珏脸色惨白,忽而敛了笑容,而后随手丢出一件红色锦袍。 双玉只看一眼便心神大乱,这分明就是子桑罂粟的衣裳,这是他护身的法器,他不会脱掉的。 双玉一双桃花眼布满血丝,太阳穴处是曝气的青筋,紧紧咬住牙冠,牙龈都被她咬出了血。 第七重天与第八重天的交界处,仙气缭绕,因为距离太阳极近,所有人都金光熠熠。 真是一个留下令万人敬仰的战役的好地方。 双玉不再多说,一跃而起,手里幻化出朔月之刃,直奔秦珏而去。牧城牧伸见状慌忙来挡,其他仙鬼大军也立刻调转枪头对准了双玉。 双玉闭上眼睛,感知自然之力,瞬间,炽热的太阳之光将双玉抚慰,她整个人好似透明,长发飞舞,圣洁的金光将她包围,秦珏一眼不错的看着这一切,不想错过哪怕一瞬间。他已经坚持不了多久,他寂灭以后,这些失控的仙鬼便会成为双玉的麻烦。 位于九重天的昊天上帝大惊,“是东皇太一吗?!”他从帝座上站起来,俊美的脸上有惊恐,可更多的却是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欣喜。 上万年的至高无上,上万年的孤寂。 那唯一的挚友,在记忆中逐渐只剩下最美好的样子。 似乎早就不那么恨了,可天地之间,却再也没了他的消息。 枫杏林,挂在墙上的难平剑发出金光,它感知到了双玉的召唤,剑光一闪,飞身而去。 天际线处,仙鬼们嘶吼着刺向双玉,双玉蓦的睁开眼睛,周身的阳光化作锋利的尖针,瞬间将所有仙鬼穿透,而后在他们体内爆破,砰砰砰砰的一个个的血肉模糊,接着被第七重天的云层吞噬,化作血雨。 其他仙兵全部惊呆,一时间错愕的看着李靖,但李靖只是摆摆手,让他们不要插手。 牧城牧伸对视一眼,牧伸道,“双玉姑娘,怕是有什么误会。” 双玉看了牧伸一眼,“我可以不杀你。”而后她冷冷的注视着秦珏,“但他必须死!” 说话间,难平剑已经落入她的掌中,握到这把剑,双玉鼻尖一酸,但却没用更多的时间来追思,提剑而上直奔秦珏! 她速度实在太快,这难平剑与她产生通感,带着她前进,也不过一瞬间而已,那把剑居然就刺入了秦珏的心口! 牧城和牧伸面露惊愕之色,然而还未等他们开口说话,但见他们身体开始透明,继而破碎,消散在了清风之中…… 原来他们都是由秦珏用自己的生命之力所造,一旦秦珏生命大损,他们便会消失。 “玉儿……”秦珏仍旧坐在马车里,他似是站不起来的。 这么容易就刺伤了他,双玉是万万没有想到的,她本以为这样的攻击,秦珏能够轻易躲开。 秦珏本想多说一些,但这一剑实在太厉害,他再也坚持不住了,他温柔的看着双玉,想抬手摸一摸她的脸,终究也没能抬起来,“不论昊天上帝封赏你什么,你都要回到人界,不要留在此处。” 双玉一愣,对于秦珏的叮嘱有些莫名其妙,“你什么意思?” “你说过,让我放过你,让我……咳咳……”秦珏唇角渗出鲜血,在他惨白脸色的衬托下显得触目惊心,“让我……不要再找你了。” 他眸中带泪,像是整个人都即将破碎,“我……答应你。” 言毕,秦珏的身体也变得透明,双玉呆愣愣的看着,居然下意识的伸手想去捉,但这又怎会是捉的到的呢?秦珏仍旧是笑着,眸子里全是对她的不舍和爱意,有风吹过,还未等她的发丝落下,秦珏便消失在了眼前。 “玉儿。” 身后响起子桑罂粟的声音,双玉整个人如遭电击,她回过身,看到完整安全的子桑罂粟,双玉突然拿不稳剑,捂着嘴巴,蹲在马车旁痛苦的哭泣。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难过。 分明是杀掉了一个十恶不赦的魔鬼。 可她的心,却像是被烙铁烫着一样的疼。 雪花飘落,银装素裹,人界迎来新主,天下彻底一统。 新主在应府谷中发现了子桑华池谋划中原的证据,原来她已经布局许久,并一直与秦珏有来往,只不过她自己也没想到秦珏要的根本就不仅仅是天下,而就连她自己和应府谷也早在秦珏的算计之中。因为子桑华池还未实施,并且保护双玉有功,新主只是罢免了她应府谷谷主的身份,并将她永远软禁在谷中不得出谷。 另双玉守护三界有功,昊天上帝特地破格接见,作为如今仙界之中唯一拥有自然之力的“凡人”,双玉在天界自然是要被众仙神围观的。 “真的有点像东皇太一呢。” “是啊,长得像,看那桃花眼,一样的好看啊。” 昊天上帝坐在高高的帝座中,距离太远,看不真切,但仍旧能感受到那股庄严神圣的力量。 “双玉,拜见昊天上帝。”说着双玉按照李靖教导,给昊天上帝行了个礼。 昊天上帝没有说话,可那灼灼的目光却始终落在双玉身上。 杨戬见状上前一步,拱手道,“值此一役,双玉姑娘已经威震三界。此等能人,正是我天界所需。” 昊天上帝点点头,“你想要什么封赏?” 众人默然。 这可不是昊天上帝的风格,按照以往,他绝不会主动开口问的,倘若她要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呢?您是给还是不给?封赏这种事情,上帝给你什么,你便要接受什么。 双玉拱手道,“双玉生来逍遥自在惯了,过不了仙界的日子,至于封赏,不知昊天上帝您可知姚华仙山的众位修士?” 李靖道,“姚华仙山是仙门名家,昔日仙山众人为了对抗东君,已经全部牺牲。” “嗯……令东君做大至此是我天界不查,却令你等凡人付出如此代价,本座于心不忍。现赐大功者入神级,小功着为一方土地,继续修炼,其余牺牲弟子皆可由鬼差指引,入一个好的轮回。双玉姑娘,你看如何?” 双玉激动的跪拜与地,“谢昊天上帝圣恩!” “双玉斗胆再提起一人,他名曰张饶,是齐国的上将军。”双玉道。 李靖笑着说:“忘了告诉你了,张饶军纪森严,爱护黎民。他死后百姓为他立庙,香火鼎盛。如今已经入了神籍,只等祛除七情六欲后,便可赴任了。” 祛除七情六欲么?可苏绾还活着,按照双玉对张饶的了解,这只怕没那么容易。 昊天上帝叹了口气,“旁人的赏是旁人的,你的必不可少。” 他想了一会儿,“不如……就在这……” 话还为没说完,双玉抢先一步,“不如也给我封个应府谷的土地,我可以在那里与我的粟儿一起生活。” 昊天上帝默然,“你立此大功,就算要入九重天也合情合理,而你却甘愿做一方土地?” 双玉垂眸不语。 见状昊天上帝讪笑道,“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位故人。” 双玉继续低头装死。 昊天上帝笑道,“土地对你而言太小了,既然你已经掌握了自然之力,那本座便封你为花神吧。听闻应府谷四季如春,布满鲜花,正适合你。” 从大殿中走出,迎接双玉的居然还有另一人。 但见她手捧一套兰霞丝料定做的衣裳,微风徐徐,薄如蝉翼的衣料轻轻飘飞…… 织女上前几步迎了过去,“双玉姑娘,哦,应该是花神大人了。” 双玉颇为疑惑的看着织女。 “我是织女,这是我亲自为您缝制的衣裳,您可不要小看我的手艺,这天上的彩霞,彩虹,都是我亲手编织而成。那些想要我来亲手为她们缝制衣裳的仙娥,都要把我宫殿的门给踏破了。” 双玉急忙双手接过衣料,凉凉的,滑滑的,像是有形的水。 “织女上神为何要给小神做衣裳呢?” “故人所托。”言毕,织女挥一挥衣袖,自云层中消失了身影。 子桑罂粟走上前,他拥住双玉,“很适合你。” 双玉昂头看着他,“好像……真的结束了……我们可以回应府谷了。” 子桑罂粟捧住她漂亮的脸蛋,低头落下一个轻吻,“嗯。” 双玉环住子桑罂粟的腰,将头埋入他的胸膛,而子桑罂粟的目光则落在她背着的难平剑上。剑柄上的舍利已经变成紫色,淡紫色的光芒熠熠,一股强大的力量正在其中汇聚。 “你别想那么早就出来!”说着,子桑罂粟手上粘着药膏,一巴掌拍在舍利上,紫光黯淡下去。 “什么?”双玉疑惑的看着子桑罂粟。 “没什么。” “……粟儿,你怎么开始有事情瞒着我了?说,你是不是结识了什么新的小姑娘?!”双玉盈盈一笑,用贱兮兮的语气问。 子桑罂粟脸色一红,“老子掐死你!” ——完—— 番外 “您跟谷主都老夫老妻了,还要来抢花环啊!”叶罗门门主韩云问。 三月新春,微风和煦,阳光明媚,又是一年花朝节。 双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等着救命呐。” 韩云了然道,“又惹谷主生气啦?” 一转眼,双玉居然已经“入赘”应府谷五十余年,五十年来昔日眼熟的长辈已经辞世,许多才华横溢的新人逐渐登上历史舞台。而谷主子桑罂粟以及他的夫人双玉,则逐渐成为了一种神秘的象征。 再加上他二人整天黏腻在一起,眼里根本没有别人,谷中大小事务也早已交给旁人处理,平日里想见到他们二人也不容易。 一时间少年男女们将双玉团团围住,一妙龄少年眨巴着天真的大眼,一脸无邪的问,“夫人,您真的七十岁了吗?” 双玉一愣,显然是被这个问题给震惊了,“天哪,原来我已经七十岁了?” 韩云急忙将无知少女拉开,在谷中有个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不允许谈论子桑罂粟的年龄。现下少女问及双玉的年龄,那么肯定会引发一系列的联想。旁人或许不知,但身为叶罗门门主的韩云绝对是清楚的。 虽然子桑罂粟面容不改,但时间却仍旧在一点一滴的流逝,而双玉从来不愿意去想这些。 韩云急忙转移话题道,“听闻夫人武艺超群,不知韩云是否有这个荣幸能够请夫人指点一二?” 都是自家孩子,韩云又长得高大威猛,身为男子能在谷中异样的眼光里登上叶罗门门主的宝座,可见韩云的实力超群。 “行啊!” 那么多年了,双玉还是爱听吹捧,直接应下,而后右手轻轻一扬,空气中的水珠立刻凝结成水雾的链条,同时充斥着现世人们早已陌生的灵力,任凭韩云躲闪挣扎,最终还是被牢牢困缚。 众人见状皆露出惊愕的神色,他们知道双玉很强,但没想到居然那么强! 毕竟韩云是倚靠自己的武力值,打上了叶罗门门主的位置,而双玉居然挥一挥手就把他给制住了! 就连韩云本人都受了刺激,一时间脸色惨白,懵在原地。 双玉也觉得自己过分了,她忙松开韩云,见他仍旧一动不动,双玉上前,像个长辈一样温柔的拍打他的肩膀,“不是你不够强,主要是我太强了,别瞎想。” 就连安慰别人也要自我吹嘘,韩云无语的看了眼双玉。 就在双玉打算再组织点语言的时候,但觉众人纷纷倒抽一口气,双玉觉察到气氛不对劲儿,她缓缓回头…… 那人如天神下凡,若云开朗月。 现场的孩子们还是第一次见到他们的谷主大人,一个个被惊艳的呆若木鸡,许多少女大张着嘴,唇角似乎还沾有口水。 谷主大人果然如传言一般姿容无双! 子桑罂粟一袭火红锦袍,容颜不改,正用凉飕飕的目光扫着双玉按在韩云肩膀上的手。 双玉立马就像是被烫到了一样,将手给收了回来。 子桑罂粟凤眸一眯,“欺负小孩子算什么本事,让老子来陪你练练!“ 可子桑罂粟这暴躁体一开口,众位花痴少女立马像是刺激到了一样,不敢置信的看着他。谷主大人的说话方式,跟他的形象也太不符合了吧! “不不不……粟儿,不是那么回事。” 双玉解释的话还没说完,子桑罂粟已经挥动金鞭,朝着她袭去,双玉哪敢还手,只得一边逃跑一边求饶。 二人很快便消失在了现场,只听远远的传来双玉的叫声,“我真的只是来抢花环的啊……” “老子也真的只是想和你比试比试!” “你分明就是吃醋!你这个醋包子,你这个妒夫!” “老子掐死你算了!” 众少年男女们只觉得风中凌乱,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毕竟子桑罂粟和双玉二人已经被当做应府谷的守护神一样尊敬和供奉。 一少年道,“看来得更加刻苦的习武才行。” 一少女道,“是啊。” 将全谷的身家性命都寄托在此二人身上,真不知道是不是合适呐! 二人你追我赶许久,自然出了一身大汗,双玉停在湖边,直接蹬掉了靴子,一双白皙裸足踏在鹅卵石上,“我累了,我不跑了,你打吧,我让你打。” 子桑罂粟追到双玉身边,手里的鞭子扬了扬,又放了下去,“我不是说过让你不要动难平剑吗?” 双玉无奈的叹了口气,“一把剑而已,被你封印了那么多年了,最近一直有灵力波动,我当然想看看是怎么回事了。” 子桑罂粟紧紧蹙着眉头,一副有口难言的模样,“总之你!不!可!以!动!那把破!剑!” 要动也得等他死了以后。 双玉见子桑罂粟如此坚持,她也犯不着惹她的心肝儿生气,于是她服软道,“粟儿,我们跑了一身大汗都臭烘烘的。”说着,她软身上前,靠在子桑罂粟怀里,双手环住他的腰,“要不,就在这洗洗?” 她语气分明不对头,一双手也不老实。 子桑罂粟眉头一挑,“老子在跟你说正事!!” 双玉小手指挑开了子桑罂粟的衣带,他嘴上硬的很,但身子却很诚实的配合。 “嗯嗯,你说你的。” 子桑罂粟,“……” 五十年老夫老妻,对彼此的身体再熟悉不过,但每次她的手指拂过他身体的时候,他仍旧能感觉到激动的颤栗,就连心脏都要紧缩,心跳噗通噗通的,他身体的每一处都在疯狂的叫嚣,它们有多爱这个女子。 双玉轻吻着子桑罂粟,她随手掐诀,将此处用封印与外界隔绝,以防万一。 “粟儿……” “……” “又害羞啦?” “……滚!” “粟儿……我从未想过我可以这样幸福。可以每天睁开眼睛就看到自己最爱的人,可以每一餐都吃到可口的食物,可以在爱人的陪伴下游历天下,也可以躲在谷中只有彼此。我爱你粟儿,谢谢你。” 子桑罂粟捧住双玉的脸,细密的吻深情的落下,比起双玉,他更不善用言语来表达,但他努力克服了在野外的心理负担,更加热情的回应着双玉,以此来表达自己的真心。 湖水如明镜,倒映着灿烈的阳,湖边的植物,飞鸟一个俯冲,叼起一条游鱼,水花溅到二人身上凉凉的。 五十年光景,因为太过幸福,恍若只有一瞬。 对双玉和子桑罂粟而言,人生最悲剧的事情莫过于——时间太短,但爱意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