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春》作者:一罐糖霜 文案: (假的)先婚后爱。男女主差9岁。 “我不在意你有没有女朋友,反正我们结婚的目的,你和时——你和我爸都已经达到了,我们各自有没有喜欢的人,有没有交往对象,都不重要。我没想计较,你也不用——” 席政和看着她:“是我想计较。” “时甜,你有没有喜欢的人,有没有交往对象,我想计较。” 内容标签: 甜文 现代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时甜,席政和 ┃ 配角:宁慕阳,徐知常等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很感谢遇见你,很高兴又遇见你 领证 两人从民政局出来的时候阴沉多日的天空终于下起了雨,像是要把积压几日的雨在这一刻挥霍一空似的噼里啪啦砸得人措手不及。 时甜走在前面,走出大门看到瓢泼大雨就收回了往外跨的脚步,席政和跟在她后面低声打电话,大概是没注意外面湿漉漉的新世界,时甜停在原地后他还惯性地往前走了几步。 半下午的天色因为这场暴雨而提前进了黄昏,黑蒙蒙的天空陡然闪过两道闪电,站在雨棚下的时甜猝不及防被吓得往回一哆嗦,正正好撞进身后专心打电话的男人怀里。 席政和右手握着手机,左手绅士有礼地扶住时甜的左臂,右脚后退半步拉开两人距离的同时也收回了左手。 他偏头朝外看了一眼,正好姗姗来迟的雷声轰隆隆地响起,席政和对着手机那头的人下了最后一个指令后结束了这通电话,微低下头看向时甜。 远处民政局大门外来往的车辆在积了水的路面驶过碾出一片窸窣水声,近处嘈嘈切切的雨声擂鼓似的砸在他们头顶的雨棚上。 在这喧哗的雨声里时甜听到她这位新婚丈夫低沉的声音:“怕闪电?” 怕——还是不怕呢?电光火石之间时甜在两个人设的天平两端疯狂纠结。 耀眼的白光再一次迅疾地闪过天边,时甜还没来得及纠结出个结果,男人的手已经从后面伸过来虚虚地覆在了她眼前。 时甜:“!!!!!!!!!!!!!!!!!!!!!!!!!!!!!!” 行,我从今天起怕闪电。 “怕打雷吗?” 席政和已经收回了手,时甜意犹未尽但还是挺要脸地摇摇头否决了怕打雷的人设。 不怎么相信似的打量了她两眼,然后席政和把刚到手没三分钟的红本本递给她:“在这儿等我,我去开车。” “车停——”得很远,时甜还没来得及把提醒的话讲完,席政和已经大跨步走进了雨里。 初夏湿漉漉的风把西装吹得敞开,他步子迈得又大,正装下的腿长看起来有两米八。 就……怎么说,怪帅的。 上车之后时甜主动道:“麻烦您把我放在随便一个地铁口就可以,我坐地铁回学校。” 席政和应了一声之后两人都没再说话。车子里没放歌,也没放广播,狭小的空间里只有窗外的瓢泼雨声和雨刮器偶尔叽叽咕咕的细微响声,尴尬如有实质地在车里盘踞。 时甜靠在后排右侧的窗边,她左腿旁边是上车的时候已经放在那的席政和的西装。黑色的西装被雨沾湿之后黑得深浅不一,西装主人似乎没有要“悬挂晾干”的意思,松松对折了一下就那么放在后座中间靠右的位置。 虽然知道席政和不是那种人,时甜仍旧忍不住在心里恶意腹诽她这位结婚搭档是不是故意把西装放在不左不右的位置膈应她。明知道她来民政局的时候就坐的现在这个位置,西装放那是想赶谁呢。 虽然领了证,但他们的关系也远远不到时甜可以随便动他的衣服的地步——别说动了,就连“接触”都不合适。 时甜余光里看着那件位置糟心的西装默默又往右边挪了几公分。 开了空调的车窗玻璃没一会儿就起了一层雾,时甜就隔着那层雾看瓢泼的大雨落在车窗上的痕迹,也看窗外形色匆匆的行人和车辆。 隔着雾又隔着雨,迷迷蒙蒙地看不分明人脸,也自然看不到人心,时甜沉迷于这样的距离观看人世百态。 结果看着看着就这么睡了过去,再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学校门口。 时甜是被席政和压低了声音的讲话声吵醒的,坐起身的时候席政和感应到什么似的抬头看向后视镜,时甜就这么在镜子里和他看了个对眼。 时甜:“……对不起,我马上滚。” 席政和:“?” “稍等,一会儿给你回电话。”席政和挂了电话从驾驶座上转过身。 时甜其实没怎么睡醒,刚才脱口而出的朋友间玩笑用语让她懊恼地抓了一把头发,席政和挂了电话之后她干巴巴地道歉:“对不起我睡着了……您其实可以叫醒我的。麻烦您送我回来了。” “没事,”席政和倾身从副驾拿过一把伞递给后排的时甜,提醒道:“雨还没停。” 啊,这是赶人无误了。 时甜接过伞,连声道了谢抓起包就下车。结果下了车站在了瓢泼的雨里才后知后觉地注意到,伞是新伞,吊牌伞套一应俱全的那种新。 她手忙脚乱地拆了伞套撑开伞,然后弯腰敲了敲副驾的车窗。 “谢谢您送我回学校,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席政和点点头,发动了车子。 时甜直起身的时候视线从副驾上划过,刚才放了伞的位置现在只剩下一个空有虚壳的红色结婚证。 —————— 雨点噼里啪啦地砸在伞面上,包里的手机隐隐约约振动了一阵,时甜掏出手机看到手机屏幕上的16:05和纪衾寒的4个未接电话的时候眼前一黑。 等时甜以从膝盖上方一直湿到脚的德行出现在教室门口,传染病学的授课教授懒洋洋转头看过来,地中海中间那片“海”明晃晃地反射着教室灯光,镜片下的双眼X线似的把门口的迟到生从头扫描到脚。 深谙教授尿性的时甜在门口低着头装死。 半晌教授高抬贵手放人进来,嘴上不忘数落:“本学期最后一节课迟到,怎么个意思呢?是不是觉得这学期学的都掌握了,所以划重点都不需要来听了?” 纪衾寒坐在教室靠后门倒数第四排的位置冲她偷偷招手,时甜对教授的嘲讽和数落一概乖巧微笑而过,顶着全班人的目光快速在纪衾寒旁边的空位上坐下。 等教授终于放过她之后,纪衾寒在草稿纸上写了字推给她。 【干嘛去了?】 ……领了个证。这话说出来我怕你吓得跳起来。 时甜把披散了一下午的长发扎起来,动笔写道:【朋友那边有点事。】 划考试重点之前教授还在讲上次课讲剩下的一小截尾巴,时甜趴书上放空了一会儿,看了一眼教授,又看了一眼专心看书的纪衾寒,确认安全后偷偷摸摸在桌面下掏出手机发微博。 刚点了发送,宁慕阳给她发来信息。 【宁慕阳:你在A教1楼上课吧?我在3楼,下课吱一声。】 ——————— 某办公室内,徐知常汇报完工作进度,问:“你下午不领证去了吗?” 办公桌后的席政和抬起头:“怎么?” “不是,虽然是联姻,但你这也太公事公办了吧?人小姑娘二十岁出头,正是脑子里上演各种浪漫爱情故事的时候,结果碰到你这么个玩意儿……” 席政和把手机递给徐知常:“徐总,遇人不淑的人好像是我。” “你放什么硫化氢气体?”徐知常嘴上骂着人,不明所以地伸手接过手机。 屏幕上是个微博界面。 【寸甘:就因为去领了个证,回来没赶上魔鬼的课,本学期兢兢业业搞的平时成绩就这么毁于一旦。nmd领证误我:)】 徐知常一副被雷劈的表情:“……你别告诉我这你老婆微博……” 席政和没吭声,徐总监表情复杂动作机械地滑动屏幕看底下评论。 【NeNer:领证?糊弄网友的时候先想想自己配吗[doge]】 【抹茶奶盖加奶盖:Ner这就是你不对了,我们寸寸子怎么就不配了?倒霉起来喝凉水都塞牙的寸寸子丢个身份证什么的不是很正常?领身份证是每个公民都配的事情不是吗?[微笑]】 【你秃我不秃:寸,简单点,说补办学生证的套路简单点。】 【西岭东篱:楼上几位别自欺欺人了,我寸说的领证就是你们明知道的那个九块钱的红本本,千真万确,因为我是另一位当事人[滑稽]】 【TAeVeSeL:你寸不愧是你寸。寸:只要他们一致diss我不配领证,就没人会记得我这个月不但没有画画也没有写小作文。】 “‘脑子里上演各种浪漫爱情故事’?”席政和起身抽回手机,“爱情故事的主人公是学习吧?” 能言善道的徐总监在这个时刻终究还是丧失了语言能力,喉结滚动了两下,终于磕磕绊绊滚出句话:“说明你老婆是个学霸,学霸好……哈,哈,是吧?学霸多好啊。” 憋出一个切入点后徐知常捡回了自己话痨的尊严:“学霸好啊,我老婆当年那学霸劲儿,你知道吧?唉但凡我老婆没那么学霸一点,我上学那会儿也不至于这么自卑……” 席政和听不下去了,“你?自卑?” “席政和你这是什么语气?” “没有,”席政和一心二用用钢笔在文件上圈出一组数据打了叉,继续道:“就是单纯的好奇,对谢沁说出‘喜欢你的人里我一定是颜值才华人品各方面都最优秀的那一个’的人,我比较眼拙,实在看不出来你自卑在哪。” “滚!那是情趣你懂不懂——算了万年光棍懂个屁,老子干活去了,今晚我家不欢迎你蹭饭!!” 一样 宁慕阳收到时甜下课消息下楼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学校冷色调的路灯早早地亮起,灯罩下大雨的下降轨迹急促又清晰。 下了课的教室冷冷清清只剩下三个学生东西南北地远远隔着,时甜仍旧坐在倒数第四排,纪衾寒已经先走了。 宁慕阳看时甜一时半会儿没有要起身的意思,进了门在她旁边坐下:“再上会儿自习?” 时甜恹恹地趴在桌面上,半晌从包里掏出她那个结婚证。 宁慕阳沉默接过,又沉默翻开。 红底的双人照上衣服着装一黑一白的两个人靠的很近,看起来却隔得很远。 教室里另外的两位同学收拾了东西出门。 “我奶奶刚才给我打电话,”空荡荡的教室里只有时甜不悲不喜的声音,“知道联姻的事情一直在哭。我跟她说我喜欢席政和好几年了,老人家不住地说那就好……奶奶可能不知道,现代人结婚,单靠一方喜欢另一方,就只会有束手束脚的悲伤。还不如是陌生人,各过各的还能更快乐一点。” 宁慕阳把结婚证塞回时甜的包里,伸手像安抚小猫似的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两人都沉默了很久,最后是宁慕阳先开口:“时庆的料收集的差不多了,想搞他的话随时都可以。” 时甜趴在桌子上眼睛看着右前方的椅背,从表情上看不出她在想什么。十几秒后她轻声道:“再等等。” 彻底黑下来的天空猛地又亮起一道闪电,稀里哗啦的雨仿佛一瞬间又下得更大了。 时甜不可避免地又想起几个小时前在民政局门口席政和从她身后伸手盖住她眼睛的那个场景。 虚虚悬空挡住她眼睛的时候宽大的手掌同她的鼻尖一触即分。分明是瞬间的动作,表盘上的秒针都来不及走完一格,时甜却在那瞬息的碰触里,在他手腕上几不可查的淡香水味藤蔓似的扑面攫取她的嗅觉的那一刻感受到了席政和手掌的温度。 干燥而温暖的,大地的触感。 两个人各怀心思地安安静静听了一会儿雨,时甜双手一撑从桌子上直起身来,“你刚才在楼上干嘛呢?” “写论文啊,”宁慕阳配合地转移话题,“研究生生活很惨的,考完期末考还能没喘口气就被导师揪出来问论文进度。” 时甜一边收拾桌子上的东西一边和他比惨:“我下周考试周,7门主课,4门没考试重点——我可能离猝死不远了。” 宁慕阳接过时甜的包站起身,顺带抽出了背包侧袋的雨伞。然后他忽然想起什么,拿着伞的那只手用手背蹭了蹭鼻子,道:“本来给你带了伞,临下楼的时候自习室坐我前面那妹子问我借伞来着……” “我有伞。”时甜转过头来不怀好意地打量他:“妹子是不是特别漂亮?” “……” 时甜:“有些人哦,嘴上义正言辞说来我们学校监督我复习,实际上又是和别的妹子一起上自习,又是把我的伞借给别的妹子。我就是一个工具人罢辽。” “……”宁慕阳被说笑了,“有点良心成吗甜小姐?坐我前面那妹子写论文进度比我还惨,两只论文狗互相安慰了两句而已。” “我懂了,”时甜边说话边快走两步拿起教室走廊上撑开放置的席政和那把颜值十分路人的黑胶三折伞,“只要别的妹子比我惨你就会毅然决然抛弃我选择关爱更惨的。宁慕阳我错看你了。” “恶意曲解我的本意,故意捏造虚构的事实,贬损我的人格,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四十六条第二款的规定,我可以告你诽谤。”宁慕阳在原地等她收完伞之后一起往教学楼出口走,“新买的伞?上次那把梵高的不才买一个月?又丢伞了?” “法律上有没有侮辱罪?我可以告你侮辱吗?我怎么可能买这么丑的伞?” “……” “伞是席政——” 时甜忽然想起来当时在民政局门口,她上车的时候副驾上分明是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的。 她记得很清楚,在把席政和那个结婚证递还给他的时候他偏头让她放副驾上。时甜坐在副驾后排,腿边是席政和那件打湿了的西装。她从副驾和车门之间的空隙伸手把结婚证放到副驾的椅面上。 那时候座椅上没有伞。 时甜脑海里冒出一个微弱的疑问。 这把伞套吊牌齐全的颜值十分“便利店专供”的伞……难道是她睡着的时候席政和在路边便利店买的? 带着疑问时甜撑开了伞走进雨里,捂了两个小时还没干的裤子又一次经历风雨的洗礼,每走一步都冷冰冰湿腻腻的感觉让她简直崩溃。 “话说,你和席政和领证前达成过哪些约定没有?” “就领了证还继续各过各的呗,还要有什么约定?我总不能跟他说,‘虽然你情史丰富情人众多但拜托你和我领证之后少给我戴点绿帽’吧?” 近六点,晚餐高峰期已经过去,加上下大雨学校主干道上都见不到什么人,一眼望过去只有冷白色的路灯和稀里哗啦的雨,还有路边带着湿漉漉绿意的繁茂梧桐树。 “……不是,”宁慕阳把时甜让到右手边,“你们不是联姻么,婚礼办不办,婚前财产公证了没,还有你爸和席政和公司的股份,结婚之后要给你多少,这些没谈?” “靠,没谈。”时甜一副心死的表情,“我完全忘了。啊就因为那个人是他妈席政和,我智商完全下线。” “那你们当时是怎么说好去领证的?” “就……我们昨天不是相亲么,席政和问我想不想结婚,我说想,他就说那好——然后我们就结婚了。” 紫色的闪电像一把利剑从远处行政楼上方的天空往下劈,雷声紧跟而来轰隆隆地砸了个透天响。 时甜自我安慰:“反正我也不觊觎席政和的财产,我应该不亏吧——席政和总不能够觊觎我的东西吧?他要实在想分我的财产,那我完全可以慷慨地把一米高的医学教材分他半米。什么男科学性病学肛肠病啥的,统统让他拿走。” —————— 公司大楼的灯光一盏接一盏地熄灭,暴雨的傍晚人们比平时更加眷恋家的温度,平日里的加班常客们也都早早收拾了东西回家。 徐知常下班前照惯例上来席政和办公室晃一圈,果不其然某人还不动如山地坐在原位低着头批文件。白瞎了这么大空间装修这么好的房间。 徐知常敲了两下敞开的办公室门,“狗子,新婚第一天还加班不合适吧?” 席政和头也没抬:“新婚第一天没发红包就算了,连饭都不给蹭的人有脸谈合适?” 徐知常在落地窗边的大沙发上瘫下来,伸着懒腰舒服道:“新婚第一天还去别人家蹭饭当电灯泡你自己说合不合适?” “谢谢提醒,我现在认识到我在你家的身份是‘电灯泡’了。” “哈哈哈哈哈哈当然要是你叫我一声爸爸,那你的身份就另算了。” “滚。” 席政和晚上约了客户吃饭,手机提醒响起来的时候插科打诨了半天的徐知常正好说:“奚宁可能要回来了,听说了你领证的事儿,气势汹汹地来找我确认了消息。” 席政和淡淡应了一声表示听到了,神色如常地关掉手机提醒,推开椅子站起身。 “我晚上约了晟安的林总吃饭,一起?” —————— 宁慕阳说着要监督时甜复习,两人吃晚饭的时候知道时甜已经穿着那条湿得能拧出水来的裤子在教室坐了俩小时,忙不迭把人赶回了宿舍。 宿舍里三位室友都在,听到时甜的开门声靠门的纪衾寒从蚊帐里探出头来:“崽你回来啦!我还以为你要和宁慕阳在外面上了自习再回。” 时甜进门放了手机和背包,一边换拖鞋一边回答:“原本是要上自习,但是我下午赶去上课的时候裤子完全被打湿了,宁慕阳出于人道主义精神允许我再多颓废一晚上。” “对了!”纪衾寒从床上坐起来,“你下午不是说三点半之前就能赶回来嘛,怎么迟到了那么久?” “啊,睡着了。” 时甜觉得眼睛有点酸热,像是发烧的前兆,但是抬手搭额头温度好像不高。 时甜邻铺的姜蓉这会儿坐在桌子前背书,咖啡没少喝,手上的书也没见多翻一页。一背书就发现手机好玩、头发好玩、指甲好玩,平日里微不足道的小物件都吸引力巨大。这会儿刚回来的室友也足够吸引她的全部注意力。 姜蓉:“甜总????睡着了????在哪睡的啊!!!” 时甜转了两圈最后在自己桌子底下的桌洞里找到了睡得四脚朝天的话梅——一只人肥话不多的玳瑁猫。凭借着“话不多”这点,话梅安然地在时甜的被子里躲过了大学四年N次的宿管查房。 薅了两把话梅暖呼呼的肚子,面对姜蓉激昂的提问时甜半死不活地起身从柜子里拿出睡衣:“朋友的车上。” 姜蓉对面那张床上哼着歌的俞舒岚幽幽道:“我的关注点竟然在时总这个长期失眠患者居然大白天的在外面睡着了。” “啊岚生你发现了华点。”纪衾寒翻着手上的教材摇头晃脑,“崽,下午这个朋友不一般啊。” 姜蓉小鸡啄米式地附和:“不一般不一般,甜总老实交代,哪位朋友——哦不对,有车的朋友,那必然不是我校的穷狗嘤嘤嘤我不配认识甜总的朋友。” “……”时甜没好气道:“崽崽们,求求了,换你们连续彻夜失眠一礼拜你们也能搁哪都能睡着。” 趴在床上的俞舒岚翘着腿从容怼道:“崽,爸爸也不为难你,你就今晚表演一个半小时入睡吧。” 纪衾寒举手:“爸爸附议。” 姜蓉:“爸爸也附议。” “我看你们今晚就要被我暗鲨。” 星辰 瓢泼大雨到了晚上仍旧没有减小的趋势,打在空心的阳台不锈钢栏杆上敲出气势汹汹的空豁声响。 时甜洗完澡出来三个室友都在安静看书,她趁着没人注意从包里拿出结婚证塞进了桌面上平时放小件杂物的铁盒里,然后在桌子前坐下来整理下午划的传染病考试重点。 看看写写地过了大半个小时,时甜觉得自己呼出的鼻息越来越热,摸了摸额头后翻出很久没用的温度计,一拷体温,37.5。 因为生怕在考试周这种日子身体作妖,时甜冲了一包感冒冲剂喝了之后又磕了一颗退烧药,然后吨吨吨喝了两杯温开水。 刷牙的时候了无生趣地打开微博转发了下午那条。 【寸甘:发烧了,领证真的误我:)还有,画稿和小论文别催了,考试周到了,我命都要没了你们还想要催债?想想医学狗的期末炼狱你们还笑得出来吗?】 互怼惯了的网友们哪怕是关心人都带着怼天怼地的气息,一个个列队整齐地让她多喝热水之外还要哈哈哈几句表达对医学狗期末的幸灾乐祸。 宁慕阳在微信上云监督时甜在寝室的复习情况。时甜喝了药头昏脑涨地爬上床给他发信息:【我睡一会儿,九点再爬起来看书。九点前别吵我。】 每一个期末都在听时甜痛哭“不该放纵自己”的宁慕阳怒其不争地提醒她:【你现在睡的觉将使你下周无觉可睡。】 时甜戴上耳机把手机往枕头旁一扔,拉起被子就进入“全世界都和爷无关”模式。 结果还没等时甜进入梦乡,好不容易拜感冒药所赐酝酿出来的些微睡意被突然响起的手机振动声打得魂飞魄散。 时甜闭着眼睛按了耳机的接听键,声音带着困意和浓重的杀意:“宁慕阳我鲨了你,真的,我差一点点就能睡着了……看在我这么多年失眠的份上,我现在多睡一个小时怎么了?我鲨了你……”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没说话就挂了电话,安静的耳机里重又出现麦浚龙的粤语歌声。 “谁人有脸记得要面红,谁人有眼努力别要哭。 从来世界最终会徒劳, 坏到明明会碰到, 但只得一分钟。” ———— 夜以继日焚膏继晷脱发续命的考试周随着天气的放晴也终于告一段落,考完最后一门,寝室的四个人一起去后街吃了顿火锅续命,再回到宿舍看着满宿舍的东西又是一个头两个大——考完期末,他们作为大四的医学狗下下周就要进入大五一整年的实习。 时甜她们是中医专业,实习的医院主要集中在省内的几个三甲中医院,由抽签决定。 时甜运气好,留在了本市,纪衾寒是外省人,家里用了点关系帮她联系了回当地的医院,姜蓉和俞舒岚则一起抽到了本省南部的副省会城市的市中医院。 一个月前抽到市内实习的那个周末时甜就在宁慕阳的陪同下租好了医院附近步行五分钟路程的房子,剩下的事情就是把多如牛毛的东西打包了运去市中心那边的房子里。 吃完饭回来的时候宿舍楼里有学生家属进来帮忙整理行李,男女老少一大家子。 还在上幼儿园的小朋友对着佝偻着背的老太太奶声奶气地教育:“奶奶,搬东西这种活你不可以做哦。你腰会痛的!” 时甜和纪衾寒路过的时候听到这么一句,忽然就有点想自己的奶奶。 点开通话界面想给奶奶打电话的时候才发现有天晚上19:58席政和给她打了通电话——不是未接电话,有个19秒的通话记录。 但可怕的是,时甜完全没有印象。 时甜百思不得其解,抱着满脑袋的怀疑机械地站在柜子前整理衣服。 “时总在吗?”隔壁寝室的王闻澜手上拿着卷封箱胶带推门进来,目光一转看到时甜后道:“时总借下剪刀。” 时甜正把衣柜里的衣服转移到行李箱里,闻言道:“在我桌子上那个橙色的铁盒里,自己拿。” 等时甜手上抓到领证那天穿的白衬衫想起来的时候—— “卧槽????” ——王闻澜的尖声惊叫已经炸开在寝室里。 “干嘛呢,吓死我了。”收拾书桌的姜蓉摸着胸口转头对王闻澜怒目而视。 时甜头痛而故作镇定地从王闻澜手里抽过被翻开的结婚证。 第二波尖叫已经兜头砸来—— “时总你结婚了?????” 宿舍静了几秒后骤然炸开。 席政和妈妈的电话就是在这个时候打过来的。 领证前两家人一起吃过一顿饭,席政和的妈妈长相明艳动人,时甜第一眼以为他妈妈会是那种高贵冷艳的性格,没想到一顿饭吃下来坐在时甜旁边的席妈妈对她温柔又热情,关心她的学习,询问她还有多久毕业,还想约时甜一起去逛商场,仿佛她不是一个联姻的棋子,而是他们家真正的儿媳妇。 自从那顿饭之后席妈妈是第一次给她打电话,时甜看一眼宿舍里一个个眼放精光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了的室友,破罐破摔地承认:“对,结婚了。我去接个电话。” “谁啊?你老公吗!!” 不顾寝室里一浪高过一浪的震惊声,时甜带着手机转身出了门。 电话一接通,席妈妈温柔又软糯的声音就通过手机传了过来:“甜甜,我是柳阿姨,席政和的妈妈。没有打扰到你吧?” 时甜第一次意识到原来吴语腔调的普通话可以温柔成这样。 她忙不迭道:“没有没有,阿姨您好。” “考完试了吧?” “嗯?考完了考完了,今天刚考完……”时甜犹豫了一下,轻声问,“阿姨您怎么知道我最近在考试啊?” “还能怎么知道的?”席妈妈笑眯眯道,“当然是席政和告诉我的。” “席政——”时甜想再追问席政和又是怎么知道的,话到嘴边猛然间想起来那通19秒的电话。 时甜手一抖,开了免提去找席政和那个通话记录,时间是领完证她发低烧那天晚上。 ——她一直以为那个电话是宁慕阳打来催她起床看书的。 阿西…… 时甜懊恼地关了免提把电话举回耳边,席妈妈看她没说话,继续温温婉碗地说:“本来你们刚领证那会儿就想让政和带你来家里吃饭的,政和说你在忙着考试,就一直推到了现在。甜甜,你这周末有没有空呀?” 席妈妈讲话真的太温柔了,时甜毫无招架之力,徒劳地纠结了一阵之后仍旧没忍心说出拒绝的话,自暴自弃地:“有空的,但是我不知道席政和有没有空……” 席妈妈笑道:“他当然有空。” 挂了电话之后时甜头痛地在楼道里的窗户边站了一会儿,然后给宁慕阳打电话。 原本约好了宁慕阳晚上开车过来帮她蚂蚁搬家似的每天搬运一部分东西,但现在结婚证一曝光,这个局面就很难以解释。 一个个在美满家庭长大的小姑娘们,二十岁出头的年纪心里装的大概只有“隔壁学院的院草有没有对象”、“求求末考不挂科”,“马上要和男朋友异地了怎么办”。 没有人知道,也不会有人理解,一个领了结婚证的女生为什么会和另一个男生亲密无间。 可现实世界里是真的有人会把亲生女儿当工具的。小的时候当调和家庭矛盾的工具,长大了当商业交易的工具。 但也真的有人会像天使每分每秒地抓着你不让你在刀剑林立的尘世里掉进不得翻身的梦魇。 这个世界,有人想她死,有人让她活。 “收拾好了?”宁慕阳那边有人在跟他说话,他低声说了两句之后重新对着电话道,“喂?甜甜,你收拾完了么?我这边大概半小时能结束,你在寝室等我?” 时甜靠在窗口,上半身探出窗外吹风。连日的大雨一过,气温一天天地往上奔,楼下草丛里的虫鸣和梧桐树上的蝉声交相呼应,混杂着不知名花香的晚风已经彻底带上了暖洋洋的夏天气息。 天气那么好,又让人好想死一死啊。 “甜甜?”宁慕阳走出讨论室,重复喊她名字,“时甜?能听到吗?” “啊,”时甜在体内和自己拉锯,好半天终于缓缓开口,“能听到,你慢慢来。” “我想一次性把东西都收拾完。” “以后就不回来了。” 不知道怎么解释,那就逃避吧。 7年前的盛夏凌晨,有个人就是这么跟她说的。 那时候海边的风很大,头顶的星光浩瀚璀璨,海浪扑打沙滩的水声在耳边一茬接着一茬。 在那个腥咸又潮湿,仿佛永远都不会有黎明的夏夜凌晨,有人跟她说:“如果有的事情面对太难,你可以先做个逃兵,逃出去一百里两百里三百里。” “你可以永远不回头,也可以在麻木到不再恐惧的时候,或者拥有直面的勇气之后,再回去和那些事情杠一杠。” “你还那么小呢,人生的路才刚出发,虽然现在可能会难过害怕,但是只要不管不顾地埋头往前走,你总能走上只有阳光和鲜花的路。” “你的猫这么可爱,在走完这段辛苦的路之前,你就先和猫一起好好长大吧。” ———— 宿舍里王闻澜已经叫了室友过来,时甜一进门两个寝室七个人就堵上来一副准备严刑逼供的模样。 时甜没什么热情应付这个阵仗,三言两语主动交代:“对,结婚了,老公叫席政和,家里认识,年纪比我们大,长相见结婚证。宁慕阳是我哥。没有三角关系也没有出轨。好了散了吧。” 众人显然不满足这么点资料,张牙舞爪磨刀霍霍地向着时甜涌去,还是纪衾寒察觉到时甜脸色不好,抢在众人进一步逼问之前道:“甜甜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脸色看起来好像不太好诶。” 时甜顺势说:“对,通宵复习掏空了我的身体,我现在头痛到爆炸。” 时甜想问问七年前那个人,他当时说的“好好长大”,是不是包括这样。年少时可以不顾旁人感受甩着脸色走掉,长大后面对不想应付的局面也还是要笑嘻嘻地扯着借口顾东言西。 时甜十天半个月不会有人打电话的手机今晚第二次来电。 从后面搭着时甜肩膀的王闻澜眼尖地看到来电人,不是期待中的结婚证男主人公“席政和”,也不是什么“老公”、“亲爱的”之类的指向男主人公的爱称备注,大失所望地放开了时甜的肩膀。 时甜又一次转身去楼道里接电话。 席政和的声音比之前听到的好像要哑一点点,开口是生疏又老套的:“你好,我是席政和。” 时甜憋着气,故意学他的老套和生疏:“你好,我是时甜。” 不知道是不是时甜的错觉,席政和好像短促地笑了一声,只是笑意太一闪而过,时甜想仔细辨别的时候那头已经开始一本正经地说起了话:“我妈说刚才给你打电话约了你周日一起吃晚饭。” “对,你妈妈刚才给我打电话约了我周日一起吃晚饭。” 这次时甜听清楚了,席政和就是在笑,她鹦鹉学舌,他就好像很愉悦。 “怎么回事?”席政和带着笑意问她,“以前就是个复读机吗?” 时甜自己较着劲,她是不是有在“好好长大”的提问也许这辈子都得不到答案了,她很久以后才知道那个让她“好好长大”的人自己都没有“好好长大”,所以她一个人继续一本正经地梗着,不愿意好好去讲话:“以前不是复读机。” 楚苏卜背着健身包出来,透过路灯和车内仪表盘的灯光看到驾驶座上席政和嘴角眉梢的笑意,手里那条擦头发的毛巾啪嗒落到了地上。 楚苏卜弯腰捡起毛巾抖了两下,拉开副驾的门。 席政和:“那今天是怎么了?” 楚苏卜咚地一声一头撞在了副驾门框上。 席政和朝他看过来,人称宁市公检法门面的楚检在副驾痛得龇牙咧嘴毫无形象。 楚苏卜已经疯了,不顾脑震荡般的头痛,掏出手机噼里啪啦在四人群里打字。 【你楚检:救命】 【你爸爸:咋了?上厕所没带纸?】 【你楚检:滚!!!!】 【你楚检:席政和是不是谈恋爱了???】 【你爸爸:?】 【你楚检:你也不知道???】 【你江老师:?】 【你楚老师:徐知常我要你有什么用?你一天到晚地和席政和待在一起你消息还没我灵通??】 【你楚检:叫爸爸,我给你们现场直播】 【你爸爸:?】 【你江老师:?】 【你江老师:滚】 【你爸爸:滚】 【你楚检:赶紧的】 徐知常打来电话,楚苏卜冷漠地点了拒接。再打,再拒。重复四五次之后—— 【你爸爸:爸爸】 楚苏卜心满意足给徐知常打了语音电话直播席政和电话恋爱现场。 机智的江老师在两人接通电话后钻篓子默默加入了群聊语音。 “你暑假有什么安排?我……咳,我妈给你准备了套房子,你暑假如果有时间可以去那边住。周日我顺便带你去看看房子,在市中心,你出门买东西都比较方便。” 一提到席政和的妈妈,时甜满脑子耿耿于怀的事情瞬间都烟消云散,也不机械地学舌了,十分不好意思地局促道:“啊,不用了不用了,我用不着,您跟阿姨说一下吧,谢谢阿姨,但是我真的不用。” 楚苏卜最小化了通话界面,在群聊里敲信息。 【你楚检:暑假???是个学生???席政和还是个人吗??】 【你爸爸:哦,还是个学生,散了吧,是他老婆】 【你楚检:???????????????????????????】 【你江老师:时甜?】 【你爸爸:航二你认识?】 【你楚检:??????为什么航二也知道???】 【你楚检:所以时甜是谁???】 【你爸爸:狗子老婆啊】 【你楚检:????席政和什么时候有老婆——】 楚苏卜敲着手机键盘忽然想起来上周席政和说准备联姻的事,脱口而出:“我靠!” 时甜听到席政和那边有人,生怕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着急忙慌地说:“您还在忙吗,那我不打扰您了。房子的事情……还是麻烦您跟阿姨说一下,真的非常不好意思,再见。” 席政和被挂了电话,移动数据重新恢复,群聊消息噼里啪啦地涌进手机震得人手麻。 席政和点开微信,群聊语音通话的提示就显示在页面最上方,他冷笑着扫了几眼聊天记录,看向楚苏卜:“你现在以死谢罪我还能留你个全尸。” 楚检搞刑事案件搞多了,眼睛不是一般的狠:“席政和你刚才那是跟联姻对象打电话的样子?你是打着联姻的幌子对人家早有预谋吧?” “我怎么了?” “你自己照照镜子看看铁树开花什么样,打个电话笑得一脸春意还能逼逼赖赖是联姻关系?” 席政和被气笑了:“人小姑娘可爱我还不能笑了?” 楚苏卜和语音通话里另外两位异口同声同仇敌忾:“禽兽!” “你他妈刚才讲电话那个语气,是跟联姻对象讲话的样子?” “那难道用跟你讲话的语气去跟人小姑娘讲话?楚检,做个人行吗?你平时怎么跟家里小朋友讲话的需要我帮你回忆回忆吗?” “滚!” 席政和手机往右手边的扶手盒里一丢,油门一踩起步直接提速到了六十码,只顾着八卦还没系安全带的楚苏卜猝不及防往前飞出去,再一次撞得龇牙咧嘴骂骂咧咧。 席政和在开车,楚苏卜开了外放大家一起唠嗑。 江航那把能直接上新闻台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来。 “所以房子到底是他妈的还是他自己的?他当时那个清嗓太可疑了。” 徐知常:“席狗子自己的,我赌一顿饭。” 楚苏卜把手机举到席政和跟前,狗腿道:“席老板?” 席政和:“滚。” 徐知常:“不正面回应,说明是他自己的。知老板者,莫若我徐某人也。” 前面是个红灯,席政和踩了刹车缓缓降速,握着方向盘的手屈起食指敲了几下,徐徐说道:“徐总,美国那个项目我想了很久,一直在想找什么由头才能把你派出去……” “我靠??”徐知常秒怂,认错认的驾轻就熟,“老板我错了!!!!阿政,席哥哥,欧巴,我错了我不该多嘴我错了我给你下跪!我不能去美国啊,我老婆等我热炕头呢老板我真的错了!” 席政和不为所动:“优秀如我们徐总监,扬名立万功在千秋的大项目必须由你亲自负责。” “这么好的机会留给您更合适!!!您就是21世纪的枭雄!大项目的代名词!你是光你是电你是唯一的神话……求求了!!” 寄人篱下的徐某人痛哭流涕,公报私仇的席某人不为所动。 吃公家饭的两位吃瓜群众隔着个手机笑得头掉。 温柔 前一阵的暴雨下完之后天气一天比一天热,艳阳高照的周六气温直逼37摄氏度。 持续嗡嗡运转的空调突地一声进入了休眠,窗外扯着嗓子嚎了一整天的蝉有样学样终于也宣告了中场休息。 傍晚五点的房间,一瞬间安静得过了头。 “起了没?” “没睡着,”时甜坐在化妆镜前一边擦脸一边自嘲道,“在猝死的边缘反复横跳。” “……中药呢?拿到没有?” “拿了,歌颂跑腿小哥,外卖和跑腿是这个世纪最伟大的发明之一!!” “懒死你得了,医院就在你对面你还叫跑腿。” 时甜笑着骂:“你好烦。” 简单擦了个保湿之后时甜一边说话一边把泡在热开水里的中药拎出来,撕开一个口子后视死如归地闷头开喝。 电话那头的宁慕阳:“你不是要去看你奶奶?” 时甜被中药苦傻了,拧着眉口齿不清地道:“喝完中药就去。” 喝完中药时甜嚼了两块糖,等苦味压下去后继续坐回化妆镜前化妆。 刚挂断没多久的电话又一次地响起,这次是席政和。 时甜开了免提把手机放梳妆台上,手上继续凑在镜子前画眉毛。 电话那头的人仍旧是生疏又老套的自我介绍:“你好,我是席政和。” 在猫抓板上伸懒腰的话梅突然兴奋地一骨碌爬起身,左右晃着尾巴嗲声嗲气地冲着电话连声“喵喵”。 时甜:“……”话梅,一把年纪了,可收收你那狗腿样吧。 “嗯?”席政和问,“你的猫吗?” “嗯。” “明天下午我四点去接你你方便吗?我妈他们住得……” 没来得及听完席政和的话,汹涌的恶心感在一瞬间排山倒海而来,时甜起身直奔厕所。趴在洗手池边上呕了半天,胃绞得厉害,整个人都被拧毛巾似的拧了起来,呕了半天却没吐出什么东西。 话梅跟着她来厕所徘徊了一阵,绕着时甜的腿转了几圈后又喵喵叫着回了卧室。 席政和在电话这头半天没等到时甜答话,喊了她两声也没动静,猫叫声也同时消失了,他以为是信号问题。 挂了电话重打,再打却没再接了。 “啊……”半死不活地缓过一阵,时甜扶着洗手池的边缘蹲下身来,气若游丝地自言自语:“空腹喝中药又做错了什么呢……” 席政和抬眼看向从厨房出来的人,把电话打给了徐知常。 徐知常把刚洗的水果放在茶几上,看了一眼在茶几上振动的手机。 徐知常:“你有病?” 席政和:“手机打电话没问题啊,她怎么没声了?” “谁?” 席政和继续给时甜打电话,心不在焉地回复:“时甜。打着电话忽然没动静了。” 徐知常在沙发上瘫下来,盯着席政和的脸研究了半天。 “狗子,你不对劲,你真的不对劲。” 时甜终于有力气重新爬回卧室的时候手机上有2个席政和的未接来电。 时甜倒在床上给他回电话,电话接通的时候那边一个男声正好掷地有声地问“你真的喜欢她吧?” 席政和的声音置若罔闻地盖在那个男声上,问她:“刚才有事?” 时甜觉得胃上的那股子绞榨感一瞬间爬到了心前区,心脏也像是被攥在手里榨汁似的疼得她头脑发空。 理智告诉时甜在席政和旁边有人的时候不能和他打电话,保全自己的快乐最重要的一点是千万千万不能和他的交际圈有交集。 只要闭目塞听,席政和就可以只是她眼里的席政和。 可刚刚呕了个天昏地暗的那一半很丧的灵魂叫嚣着去探听他的私生活,去诛心,去彻彻底底地对他死心。 两方交战,刚平静下去的胃又开始绞了起来。 话梅趴在时甜怀里自顾自地舔毛,温热的体温从柔软的猫毛传递到时甜身上。 话梅曾经带来过神迹,只是这么多年过去,话梅老了,神迹也早已消亡。 席政和没回答那个男声的提问,男声也没再说话。 窗外休息已久的蝉鸣再一次地上岗营业,滋儿哇啦的声音汇入楼下的车水马龙中。西斜的夕阳在时甜朝南的窗户窗帘上印出一块通透的橙色。 席政和在那头不确定地试探:“时甜?” “啊,”时甜半死不活地出了声,“你刚才说明天约4点?我知道了。” “声音怎么了?不舒服?” “我靠席政和你绝——” 刚才说话的那个男声语气兴奋的话被席政和打断,席政和的声音听起来离手机远了一点。 “你闭嘴。北美一个月不够?要不要把非洲也留给你?” 对面一瞬间安静如鸡。 时甜一直没出声,席政和威胁完人温声叫她:“时甜?” 时甜蜷缩在被子里,握着手机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最早开始,第一次无意中发现他的本质的时候时甜仿佛一脚踏入冰河,浑身的血液在一瞬间自下而上凝固,头脑嗡嗡直响,心脏疯了似的做着垂死挣扎,但最终那颗鲜活心脏也难以逃过被冰封凝固的命运。 这么多年过去了,时甜杀死了自己无数次,心脏被她亲手一刀又一刀地反复划割。旧的伤口慢慢愈合细密瘙痒,新的伤口血流如注痛不欲生,在痛和痒的日夜煎熬里时甜以为自己早就麻木到足以保护自己不再受到新的伤害。 可现在电话那头席政和和他的朋友在讨论现目前的心动对象,时甜心脏和胃绞在一起让她几乎喘不过气,好半天她才冷淡地应了一声:“嗯?” “身体不舒服吗?” 时甜有一秒钟软弱地想如果她承认了不舒服,席政和会不会来安慰她。如果她再装装可怜,昧着良心假装不知道呕吐的原因,或者再故意夸大一下症状,席政和会不会出于责任道义来陪她去医院,帮她挂号,陪她抽血。 要是她再装作怕抽血,他会不会像那次一样伸手盖住她的眼睛。 你见一个爱一个流连花丛也没有关系,反正我也只是贪恋你随手挥霍的温柔。 懦弱的念头在脑海里转了一圈,有那么几秒时甜甚至可耻地心动了,然而最终她说出口的还是“我没事”。 ———— 因为后面又呕了两次,时甜到时家的时候已经过了晚饭时间。 天色已经全黑,院子里的小路灯下聚了一群飞舞的夏虫。 进门的时候王琳香在客厅敷着面膜看电视,听到门口的动静转头看到时甜,口齿不清地问:“不是嫁出去了么?回来干嘛?” 时甜充耳不闻,径直穿过客厅。刚走到奶奶房门外,周姨从楼上收了衣服下来,在楼梯上见到底下的时甜惊喜道:“哎呀甜甜回来了?” 时甜扭头冲楼梯上的周姨笑了笑:“周姨晚上好。” “怎么这个时候才来?不是和你奶奶说好的要来吃晚饭?” 王琳香一把揭了面膜站起来,阴阳怪气道:“知道的知道我是这个家里的女主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周芳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呢。” 周姨的笑凝在脸上,没怎么保养的脸已经有了苍老的痕迹,一缕花白的头发垂在额前,不尴不尬的像极了主人现在的心情。 时甜累得很,要不是因为临时取消和奶奶的约定会让老人家东想西想,她实在没有心力跑这一趟。 偏偏有些不长眼的东西非得来节外生枝。 时甜温婉的五官向来把锋芒伪装起来藏得很好,这会儿倒是跃跃欲试地让那抹锋芒出了鞘,冲着王琳香以牙还牙道:“人皮披久了就真把自己当人了?知道的知道你是见不得光的玩意儿,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你是这个家的女主人呢。” “你——”王琳香狠狠地把手里的面膜揉成球朝着时甜砸过来。 面膜质量终究太轻,抛物线刚刚越过沙发就已经坠地。 王琳香正欲继续发作,院子里从远到近响起了汽车进门、停车、关车门的声音。 王琳香竖耳听了几秒,交叉着抱起手扯了嘴角笑道:“你爸爸回来了,让你爸爸好好教教他的乖女儿怎么说话。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嘴贱讨打——” 尖酸刻薄的话语终止于她看到从大门进来的男人。 席政和神色浅淡,喜怒难辨地站在门口向他名义上的丈母娘点了点头:“你好。” 时甜看着白衬衫深蓝色西装裤的挺拔男人,好半晌才机械地开口:“你怎么来了?” 王琳香羞辱时甜被席政和当场撞到,尴尬地转了脸色,喜气洋洋道:“我们家的女婿来了?前一阵时甜说忙也没怎么回家,按道理你们俩领证之后还是应该喊你们来家里吃个饭的。” 时甜冷眼看她作秀,席政和礼貌地把她推到时甜身上的责担过来:“不好意思,前一阵其实是我比较忙,一直没时间过来拜访。” 王琳香虚伪客套了几句,席政和态度不冷不热地应着,几个回合之后她借口说上楼去叫时甜的爸爸。 席政和瞥了一眼王琳香上楼的背影,一边朝时甜走去一边诚恳道:“想你了。” “咳咳咳咳。”时甜猝不及防被口水呛到。 与此同时楼梯上的王琳香也差一点一脚踩空,右手抓着扶梯缓了两秒才继续噔噔噔地一口气跑回了房间。周姨抱着刚收下来的衣服自觉地进了时甜奶奶的房间回避。 一瞬间客厅只剩下电视机的广告声和时甜连绵不绝的咳嗽声。 席政和无奈地过去帮她拍背,低声解释:“看刚才氛围不太好,想让……时夫人放心。你挺好的,没给时家丢过人。” 时甜分明听出来他在“时夫人”那个称呼前停顿了一下。 说“想她”与其说是让王琳香“放心”,看起来更像是让王琳香“小心”。 时甜憋着咳嗽盯着他的脸看。明明不记得她了,为什么好像还记得他们家那档子破事。 席政和的眉目比第一次见面时成熟凛冽了很多,岁月把他从一个年轻好看的富二代变成成熟绅士的精英男士。 院子里的夏虫又开启了今晚的夏夜奏鸣,电视机里广告播完放起了耳熟能详的悠扬片尾曲。 席政和的手还在安抚似的拍着她的背,透过夏季的单层布料时甜能清楚地感受到他宽阔而干燥的手掌。 明知道他不是好人。 明知道他的温柔廉价到可以批发销售。 哪怕三个小时前还在电话里听到他近期又有了新喜欢的女人,时甜看着他的脸,还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他眼里的自己再一次对着他的温柔溃不成军。 知道 地铁站的冷气和地面的热浪在地铁口相撞,时甜提着束花和给席政和爸妈买的东西在地铁出站口的阴影里站了两分钟,时不时就恶心呕吐的症状好不容易随着她放弃了中午份的中药而改善,被四面八方高楼大厦的反光一照又是一阵恶心想吐。 时甜带着手上的东西疾步朝地铁站的厕所狂奔,却在厕所门口被人在后面叫住。 金色短发和咖啡色直长发的两个女生还没开口,时甜胃里又是一阵翻山倒海,忙不迭甩下两人进了厕所。 然而除了清水,时甜仍旧什么都没吐出来。 刚才厕所外面叫她名字的两人手挽手叫着她的名字进来找她,时甜缓过来之后在洗手盆漱口,从镜子里看着越走越近的两人后知后觉地认出来这两位是同一个班的同学,同班了四年没讲过几句话的关系。 金色短发的应该是褚偲偲,另一个好像是俞舒岚的同乡贺柠。 “你没事吧?”褚偲偲问。 “没事,”时甜觉得嘴巴苦得厉害,又漱了一次口后转头问:“你们有什么事么?” “啊,哈哈,没事,没事,”贺柠尬笑,“我们俩也在市中医实习,上午看到你报完到就走了,没在医院宿舍看到你,你是在外面租房子了吗?” “对。”时甜生怕一会儿上了席政和的车还想吐,擦干了手一边揉着胃一边深呼吸。 因为考虑到地铁口不方便停车等人,所以她跟席政和约好等她下地铁之后给他了发信息他再开车过来接她。算算她发信息的时间,席政和应该已经快要到了。 “你租的是哪里的房子啊?几室的?我和柠柠看了宿舍条件之后也想去外面住。” 席政和给她打来电话:“在哪呢?我到了。” “马上马上,刚才有点事。” 时甜一边往外走一边对着镜子擦干嘴上的水。 口红已经掉色,她唇色又淡,显得精神很差,但时甜也干不出嘴上说着“马上”却还停下来补个口红的事儿。 “我租的一室一厅,”时甜提着东西一边快速往外走一边抱歉道,“不好意思,我朋友在外面等我,我先走了。” 褚偲偲和贺柠对视一眼,快步跟上来道:“我们也要上去,你走A口出吧?” “你是刚约会回来吗?” 时甜闻言抬眼看过去,褚偲偲指了指她手上那束向日葵,“花挺好看的……” 时甜不习惯这种突如其来自来熟的闲聊搭话,只是淡淡地解释:“花是给长辈准备的。” 出站口人很多,有好几个人朝着路边指指点点地兴奋说着什么。时甜跟着他们一转头就看到了那辆浑身上下闪耀着金钱光辉的黑色宾利欧陆GT敞篷版? 时甜:? 不是吧?飞驰开完开欧陆GT?席政和是个宾利控?? 她目光在路边转了一圈,确认没有其他车之后不得不承认,大概应该也许就是那辆。 大家不就相差九岁么?为什么她还在温饱线挣扎某人就已经豪车一辆接一辆了??——所以时庆那个有时钧年庇佑的废物开着辆烂大街的车就洋洋自得地招蜂引蝶果然是个井底之蛙型的废物。 跟她一起上来的两个女生好奇道:“你朋友呢?” 席政和降下车顶棚,隔着墨镜迎上时甜的目光。 欧陆GT变形金刚似地升降,车窗降下顶蓬收起。 人流接踵,烈日灼眼,树影斑驳,车流如梭。 他们的目光在知了的声嘶力竭里遥遥相接。 时甜听到有人嗷了一嗓子说“卧槽这个富二代好帅!” 两三秒之后时甜手里刚挂断没多久的电话再次响起,席政和:“是我,你没认错。上车吧小姑娘。” 时甜抱着花束提着礼品在副驾外面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坐在敞篷车里的席政和。 她有点拿不准席政和是不是准备在烈阳这么高照的情况下开敞篷车。这个阳光,这个温度,她那束给席政和妈妈准备的向日葵要是放后座,可能顶不过五分钟就能蔫头耷脑当场死亡。 因为席政和戴了墨镜她看不清他的视线落点,时甜有点不自在地问:“请问方便开一下后备箱吗?” 时甜的本意是让席政和把后备箱开启,没想到席政和干脆下了车,绕到车后替她拉开后备箱,嘴里问道:“怎么还带东西?就是吃个家常饭而已,不用准备东西。” 时甜讪讪地:“就……不太好意思。” 等放了东西两人绕回车前面,时甜糟心地看了两眼可能腿都不能伸直的后座,心累地问:“那什么,副驾能坐吧?” 席政和又开始笑。 驾驶座的门已经拉开了,他左手扶着挡风玻璃的边角,右手食指把墨镜勾下来,双眼含着笑意看向副驾外面的时甜:“副驾要是不能坐……想让我把驾驶座腾给你?” 席政和下午在公司加班,周末仍旧穿的白衬衫和西装裤,左手扶着挡风玻璃的时候身后的阳光把他的身体轮廓照得若隐若现,肌肉在衬衫的包裹下隐隐起伏。 时甜看了一眼后屁滚尿流地逃进了副驾。一天到晚笑笑笑笑个什么玩意儿,举手投足非得这么无差别开屏? 席政和等人坐进去后收了表情看向地铁口和时甜一块儿出来的两个女生。偷拍被抓了个现行,金色短发的那个女生只顾得上藏手机,脸上的表情没来得及藏起来。 是和“想八卦好友恋情”完全相反的一副表情。 席政和坐进驾驶座,一边继续揪着刚才的话题发挥一边按了键关上顶蓬:“你要是有驾照,我能让你过过瘾。” “不了不了。”席政和刚才孔雀开屏似的打开了顶蓬,车里的冷气已经一散而空,但副驾前面的几个出风口的冷气直挺挺地对着时甜吹,时甜伸手拉安全带的时候还是被吹得一哆嗦。 “虽然我对车子没有什么研究,但是长得好看的车子我不巧都看过——您这辆……我要是磕磕碰碰擦掉点漆,我赔不起。” 席政和伸手调高了空调温度,闻言低声笑了笑没说话。 车子顶蓬慢慢合上,刚才还艳阳高照的敞开空间骤地封闭了起来,突如其来的二人世界里时甜面对他的笑声有点气结。 到底有什么好笑的啊你妈的能不能别笑了。 连联姻对象都撩你他妈还是不是人啊。 席政和一边把车开出去一边状似不经意地问:“刚才和你一起的女生是你朋友?” “不是,同一个班上的而已,没怎么说过话。” 席政和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她:“你是不是感冒了?” 时甜不明所以:“没有啊。” “看你昨天开始就好像不太舒服,今天脸色比昨天更差。” 时甜担心自己的胃又要在关键时候造作,上车后一直用手捂着不给胃吹冷受凉的机会,闻言此地无银地松开了手:“没有——” 时甜忽然想起来,“啊,脸色不好是那什么……”她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没涂口红。” 八车道的马路上车辆不多,席政和又转头看了一眼时甜,下诊断:“黑眼圈也很重,没睡好?” “……”时甜揉了一把脸,生无可恋地拉开斜跨的背包:“没遮黑眼圈没涂口红是我不对,请您别diss我了。我现在立刻补,求求了。” 席政和又一次笑出声,在两个人的密闭空间里这个低沉的笑声实在过于犯规了一点。 “没diss你,我的意思是,要是你身体不舒服,我们就不去和我妈吃饭了。” “没有,”时甜对着随身化妆镜快速地往黑眼圈上糊了一层遮瑕膏,包里没有化妆蛋,只能用手指快速地拍打点开,“没睡好是真的,但是其他真没什么不舒服。” “那在车上睡一会儿,”前面正好是红灯,席政和把车停下,挂了空档转身把椅背上的西装取下来,“冷的话盖这个。” 时甜正好在涂口红,手忙脚乱地伸手接过西装,对着镜子草草抿了一下嘴唇后把化妆镜和口红塞回包里。手里拿着席政和的灰色西装无处安放。 红灯转绿灯,前面的车缓缓起步,席政和挂了档往前开,余光里时甜举着那件西装满脸纠结。 “不用不好意思,”席政和自认为善解人意地安慰小姑娘,“虽然你对我还不熟悉,但是名义上来说我们已经是夫妻关系了——” “……”时甜头皮发麻视死如归地把西装展开。 “——你可以不用那么拘谨。” “……我,”时甜木着脸把西装盖在身上,转移话题道,“那我睡一会儿。到了麻烦您叫我。” “嗯,需要听歌吗?你前面的储物格里有CD碟,你挑挑看有没有喜欢的。” 时甜把头扭向窗外,假装很困的样子:“不用了,谢谢。” ———— 徐知常周日下午投客户所好约了客户喝茶。没成想喝茶唠嗑唠到了个大新闻。 徐知常刚把客户送上车就转身给席政和打电话:“你在哪呢?” 席政和偏头看了一眼副驾上半天没动静的人,放低声音问:“怎么了?” 徐知常义愤填膺没注意到席政和刻意压低的声音,机关枪似的上来就突突:“我刚和泰风的李总喝完茶,李总手底下有个……哎总归就是有那么七拐八拐的关系,就大概知道时钧年他们家的事儿。刚才吃饭的时候聊起你和时钧年小女儿联姻的事,他就告诉了我点他们家的内幕,你可能还是知道一下比较好。” 席政和顿了顿,又看了眼时甜,心虚似的抬手摸了摸左耳的蓝牙耳机,确认没有外放之后道:“你说。” “之前我不还感叹说时钧年那小女儿是个学霸么?她发微博说因为和你去领证耽误了学习那事儿你还记得吧?” “可能不是和沁沁似的单纯的学霸,听李总那意思,时钧年的小女儿看重成绩也许是为了拿奖学金。” “就我他妈都惊呆了啊当时。他们时家比你们家可能稍微差了一点点,但是你当年上大学那会儿那点奖学金放你眼里能算是钱么?结果时钧年小女儿好像上学的生活费得指望那点儿奖学金。” “话说你老婆叫啥来着?泰风那李总一口一个‘时钧年的小女儿’,我现在已经忘记你老婆叫啥了。” 烈日当空的环海公路上没有来往的车辆,柏油路面总像是熔化在了烈日里。人迹罕至热浪滚滚的海滩上仿佛连沙子都带着火。 时甜睡了一会儿后换了个姿势,脸偏向了驾驶座,乌黑浓密的大卷发散落着遮住了她半边脸,肩膀以下的发丝悉数被藏进了身上那件西装里。 席政和偏头看着她轻声道:“时甜。” “哦对对,时甜。说是虽然对外都说的时甜和时庆都是时钧年跟王琳香的孩子,但实际上时甜是他前妻生的,王琳香是后面才进的门。” “王琳香对自己晚了几年才能进门这回事儿一直耿耿于怀,气不能往时钧年身上撒就全部撒到时甜身上。时钧年对他前妻没什么感情,连带着对时甜也不上心,王琳香折腾时甜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要我说,时甜她亲妈也够狠的,女儿在那个家里过得那么惨也不来带她走。” “我说席政和,虽然是联姻,你也对人小姑娘好一点吧,太可怜了。” 徐知常倒豆子似的把刚听说的一股脑全都倒给了席政和,结果那头半天没反应。 “席政和?” “狗子你听到我说话没?” “你妈的席政和你到底听——” “我知道她的情况。” “知道很久了。” 默契 时甜没想过自己真的会睡着——然而事实就是她的的确确又一次在席政和的车上睡了过去。 等她再醒过来,窗外的景象已经从摩天大楼转化成了一望无际的碧海蓝天,五点多的夏日傍晚,太阳还没有落山。 “醒了?”席政和转头看她一眼,“大概还有三分钟就到了。” “嗯,醒了,”时甜是被放在腿上的手机振动吵醒的,一边回答席政和,一边从西装底下拿出手机:“对不起我又睡着了。” 声音还带着微不可查的懒意,像黏黏糊糊的小奶音。 电话是纪衾寒打来的,时甜还没来得及接,纪衾寒那边已经挂了电话。 席政和:“晚上睡眠很差吗?” 时甜点进微信给纪衾寒发信息,一心两用地回答席政和:“嗯……大概就是……每晚在睡眠的高峰上爬两米跌三米的那种吧……” 席政和记得这个形容,好几年前时甜在微博上发过。大概是凌晨两三点的样子,他加完班下楼,在电梯里刷当天份的微博,页面一刷新就是她这句话。 某人明知故问:“一直都这样?” “嗯。” “那你能自己开药吗?” 时甜这会儿没觉得冷了,把身上的西装拉下来一边低着头整理一边回答:“开了,每晚睡前吃两颗安眠药但是没什么用。这两天搬了——不是,”时甜把搬家的事吞回去,“这两天睡不着得更严重,为了不让自己猝死我自己开了点中药。” 席政和看了一眼后视镜确认后方来车情况,打了右转灯转进小路。 “那刚才睡着是中药有效果了?” 时甜心知不是,却也没回答。 微信消息发出去没一会儿纪衾寒就又打了电话过来。 “甜甜,褚微濛联系你了吗?” “没啊,之前我说忙着复习,他就没再来找我。他怎么了?” “他好像要来宁市了,我就说之前他为什么来找我打听你实习去哪个医院,”纪衾寒在电话那头幸灾乐祸地悠然道,“崽,褚微濛铁定是为了你来的,你已婚这种爆炸性消息可怎么告诉他哦。” “……” “我本将心向明月,谁知明月说已婚。太惨了太惨了,人间惨剧,惨不忍睹。” “……”时甜不怎么自在地调整了一下坐姿,顾忌着席政和在场,说话说得很隐晦,“全是你们自己脑补的东西,没准他就是对宁市中医药文化事业有极大的热情所以才来的呢?” “呵呵,”纪衾寒清甜的嗓子假笑了两声,“你自己信吗?我坐等你们的后续。” “后什么续啊,我这都已成定局了还后续?当那谁是死的吗?” 拜多年同进同出互相打掩护的默契所赐,纪衾寒在第一时间就在这句隐晦的表达里get到了该get的信息。 “你老公在你旁边?” “嗯。” “啧啧,”纪衾寒再次替小褚抹了一把辛酸泪,转而问道,“你跟你老公到底咋回事啊?我之前怎么一次都没听你提起过他?那天在寝室看你好像有点生气,我都没敢问。” 时甜看着车窗外一幢幢独立成栋的泳池别墅和别墅与别墅的间隔中露出来的沙滩和大海,沉默了两秒之后道:“晚点微信上跟你说。” 全世界她唯一可以毫无保留完全信任的两个人,一个是宁慕阳,一个是纪衾寒。 只是纪衾寒是小公主,她要把所有不适合小公主知道的事情都藏起来,只给她看可以给她看的那部分。 院子里停了一辆席政和没见过车牌的黑色奥迪A6,因为打算吃完晚饭就回市区带时甜去看房,席政和就没把车开进车库,而是停在了A6旁边。 时甜看了两眼那辆A6,对着电话道:“先不说了,我挂了昂?” “好的好的,”纪衾寒连声应,“拜拜崽崽。” “下车吧。” 席政和下了车绕到后备箱拿东西,席妈妈听到动静从二楼阳台上跑出来扬手打招呼:“甜甜你们来啦!” 时甜鞠了个躬,也笑眯眯地:“阿姨您好。” 席政和带着时甜朝大门走,院子里绣球花、蔷薇花、月季花开得错落有致,院子最西边还有一汪小池,假山上汩汩喷着水。草坪像是新修剪过,隐隐约约还能闻到青草香。 席政和一边介绍这边的结构一边把人让进屋,席妈妈已经从楼上下来,站在客厅进门的位置指着门口粉红色的兔子拖鞋给时甜介绍:“甜甜,这是给你准备的!” 时甜声音乖乖地道谢:“谢谢阿姨。” 被当空气人的席政和自己弯腰从鞋柜里拿了拖鞋换鞋进门,把手上的向日葵花束递给柳女士,“时甜给你准备的,还有这个。”席政和轻轻晃了下另一个手上的礼品盒。 席妈妈笑得开心,却还是故作严肃地教育时甜:“以后来阿姨家不用带东西,下不为例,嗯?” 除了奶奶、周姨和宁慕阳的爸爸妈妈,时甜这辈子没有和其他长辈温馨相处的经验,有些忐忑地乖乖点头:“好。” 席政和问:“谁来了?” 席妈妈一边拉着时甜去沙发坐,一边回答席政和:“炎燚的人,想拉你爸投资。” 茶几上摆满了水果坚果和蛋糕,公事上席妈妈不欲多言,拉着时甜关心道:“饿不饿?你席叔叔这会儿有人找他讲点事情,我们今天可能要六点开饭,饿了就吃点东西垫一垫。” 席政和在一边观察了一会儿,看两人相处得和睦,放心地准备下楼去找他爸。 脚刚踩上通往底下会客厅的楼梯,那边时甜对着他妈妈道:“阿姨,房子的事情真的很不好意思。” 席政和:“……” 忘和柳女士串词了。 他原本准备今晚吃完饭回去的路上再和时甜聊房子的事,就没和柳女士串词。没成想小姑娘还惦记着这回事儿,还来当面向柳女士道歉。实在是……乖得过头。 “什——”席妈妈手上给时甜削着桃子,刚一开口就被打断。席政和坦然淡定地向下指了指会客厅的方向:“妈,我爸好像在叫你。” “叫我干嘛?他们聊完了?让他赶紧上来——甜甜你刚才说什么房子呀?” “咳。”席政和干脆收回了脚,一边抢答一边往两位女士唠嗑的沙发走,“妈,就是海淮区世悦湾那边那套房子,你不是说想给时甜住吗。” 时甜低着头没往这边看,席政和对柳女士使眼色。 得益于母子连心的默契,柳女士恍然大悟地拖着音“啊”了一声,“瞧我这记性。” 席政和松了一口气。 “席政和先前来问我,说送你什么东西当结婚礼物好。” 席政和刚松了的那口气没上来,握着拳头咳岔了气,咬牙道:“妈……” 柳女士面对亲儿子的恳求无动于衷,无中生有得有声有色。 “那套房子哪里是我的,那是席政和自己买的房子,”柳女士把手里削好的桃子递给时甜,笑眯眯的,眼睛都弯成了浅浅的月牙:“你别看席政和那么大岁数了,脸皮还是挺薄的,不好意思的时候就喜欢拿我当幌子。” 席政和:“……” 时甜:“……”这话我接不了。 一时间客厅落针可闻,不远处的海浪声和院子里的虫鸣声见缝插针地涌进客厅。没注意什么时候打开的客厅音箱里邓丽君甜腻腻的声音小声地在唱“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 时甜头皮发麻,不敢抬头看席政和。 柳女士对着席政和得意地挑了个眉,席政和:“……” 你可真是我亲妈。 席政和看着缩在沙发里低头专心啃桃子装死的小兔子,刚想主动打破尴尬,那边柳女士已经先一步开了口。 “甜甜啊。” “嗯?”时甜眼睛不敢看席政和,只能继续盯着桃子。 “都怪席政和,你们结婚结得太仓促,我这边还什么都来不及准备。” 时甜摆着手否认,轻声道:“没有,不用准备什么的。” “那哪行啊,席政和这大老爷们啥都不懂,一点都不懂得照顾我们女孩子。但阿姨懂啊,阿姨也是像你那么大过来的。” 席妈妈的语气真的太温柔了,时甜小的时候,对一切都还抱有希冀的时候,设想过很多次如果她妈妈在的话,母女间的对话会是什么样。 “阿姨也是像你那么大过来的”,这句话精准无比地戳着了她的泪点,时甜的心一瞬间酸软得一塌糊涂。 时甜拿着桃子低头细嚼慢咽,席妈妈歪头看着她,弯起的双眼里满满的都是喜欢。 “甜甜宝贝,女孩子什么都能囫囵,但结婚可不能囫囵。席政和这个混蛋这么仓促地把你骗去领了证我没法管,但是婚礼咱们必须得好好办。” 时甜一口桃子梗在了喉咙里。 她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席妈妈,再求助似的看向席政和。 婚礼就别了吧阿姨,我怕被你儿子的前情人现情人和未来情人们组团追鲨。 而且要说谁骗谁去领证的话……其实是我套路了你儿子来着。我才是那个“混蛋”,对不起orz 席政和接收到她的目光,挺身救场:“妈,婚礼的事情先不着急。” 时甜也跟着附和:“嗯嗯,阿姨,我和席政和本来就是商业联姻,领了证两家的合作有保障了就可以了,婚礼就没必要了……” 柳女士的表情随着时甜的解释变得越来越复杂,老母亲朝着自家儿子甩去一个又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席政和也是今天第一次知道柳女士在时甜面前会坑他坑得毫不手软,几乎怕了似的弱弱竖了食指恳求柳女士嘴下留情。 说话间席爸爸从楼梯上来,见到客厅的一家子人,冲时甜点了点头。 时甜忙站起来局促地问好:“叔叔您好。” “你好你好,”儿媳妇第一次来家里,席爸爸解释了一句,“刚才底下有点工作上的事情绊住了。” 时甜敏感地意识到,席政和的爸爸解释的那一句也许是怕她误会自己被轻视了。 夏季的晚风从海上吹到岸边,红日在海天交际的位置一点一点下沉。 一对雪白的海鸥扑腾着翅膀从被夕阳染红的海面掠过继而一飞冲天。 客厅落地窗外的景观亭一角垂下一串紫藤萝,蝴蝶和蜜蜂在橘红色的光线里绕着花朵捉迷藏。 客厅的音响仍旧在虫鸣的应和声里小声播放邓丽君的歌曲。在这个安宁的夏季傍晚,时甜第一次偷尝到席政和家里的温情。 海边 席政和原本想吃完晚饭再坐一小会儿就带着小姑娘回城,结果柳女士还在餐桌上吃饭时就提议:“甜甜吃完晚饭和席政和一起去海边走走哇?不着急回去吧?” 席政和观察一个傍晚得出了一个结论,小姑娘在他这儿的“不用,没事,谢谢”到柳女士那就一概成了“没有,好的,谢谢阿姨”。 拒绝三连无缝切换成接受三连。 差别对待得十分明显。 等两人被丢出家门就着堪堪擦黑的天色走向沙滩,席政和在夜间渐渐凉下来的海风里宽慰小姑娘:“我妈一直都想要个女儿,所以见到你就特别热情。你要是不自在了就说,不用什么都顺着她。” 时甜第一反应就是这人指的是婚礼那件事。 怎么着啊。我当时也明确提出来只是联姻用不着办婚礼,您这还不放心呢? 随着离大海越近,海浪声也愈发清晰。 时甜拒绝办婚礼倒不是真的怕席政和那些小情人们会来找她麻烦,情敌见面这种事情,早在她决定要把席政和骗去结婚的时候就想得很清楚。只要席政和别明目张胆地把人往她眼前带,她都可以当做不知情。只要那些小情人别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上赶着来找她麻烦,她也不会怎么着对方——要实在有没什么眼力见的人找到她面前,那对不起,爸爸不手起刀落解决掉你对不起爸爸我这么多年痛苦的单相思。 也算是得益于时甜这么多年的自我折磨,对席政和这个人麻木到不抱有任何希望之后,哪怕他现在在一顿和乐融融的家庭聚餐后想为了自己的风流史进一步游说时甜不办婚礼,时甜也觉得还行。 因为对这个人不抱有任何的期待,得到的温柔就都算是恩赐,残忍都不值一提。 海边的路灯只安到沙滩上方的绿道,真正到了沙滩区域只有上面的光线影影绰绰地映照。 在他们不远处,昏暗的光线里有一对年轻人卷了裤脚手牵手笑闹着去踩浪花,女生像只兔子似的蹦蹦跳跳。 海风腥咸微凉,时甜今天为了见家长穿的是显乖的过膝白色连衣裙,头发披散在身后。此时风大,裙角和长发都被风吹得猎猎飞舞。 两人原本是并肩走,风大起来之后席政和自然地往前多走了一步替时甜挡了点风。因为他那句话没得到回应,他怕小姑娘不自在,又另起了个话头:“你暑假准备怎么过?” 时甜双手忙着扎头发,闻言内心嗤了一声,总归不会去打扰您的春宵。 虽然这个人让她失望乃至死心,但时甜在他面前仍旧习惯性地总想披着温柔和善的外衣,不在他面前讲脏话,不在他面前暴露任何的负面情绪。 于是时甜心里想怼他的话堆了一箩筐,说出口的回答仍旧是平淡乏味的一句:“没什么安排。” “要出去旅游吗?”席政和偏头看她一眼,在他们这段遥远而陌生的婚姻关系里主动向小姑娘迈进一步,“我最近正好有休假,要不要一起出去玩?” “?” 时甜那颗麻木不仁的心脏垂死病中惊坐起,然后一头撞在了树上,撞得时甜眼冒金星。 怎么个意思啊,撩联姻对象你到底还是不是人啊你妈的席政和你是不是有毛病啊,大家各过各的不好吗???你休假带你的小情人们出去不好吗?关我屁事啊你妈的。 时甜内心咆哮了满屏的弹幕,然后冷静开口:“我没假。” 路灯把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黯淡不明的光线里时甜隐隐看到席政和转过身来微微抬了抬眉毛,然后听到他带着笑意的声音:“不是放暑假了么,还要忙着学习吗?” 就像时甜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搬家到了市区,她同样也不想让他知道她再过一周就要开始实习。 既然要保持距离,就不该互通信息。 “暑假有事。”时甜简单敷衍道。 正好一直握在左手的手机来了信息,她吃晚饭前给人发消息去求证的事情有了回信。 看完消息时甜抬头看向席政和,手机的屏幕亮光在她的脸上打出明灭光影。时甜缓缓吸进一口气,就当是席政和爸爸妈妈对她这么好,还他们的。 “我们来的时候停在院子里那辆车我认识。” 席政和讶异地看过来。 潜藏在黑暗里的海水波涛汹涌,沙滩上海浪拍岸的声音有规律地一浪接着一浪。头顶是璀璨的星空,脚下是绵软的沙子。 和几年前如出一辙的夏夜海边虫鸣声里,时甜看着席政和道:“那人和时庆——和我哥是好朋友,我哥带他去过家里。那时候我在厨房倒水,他们以为家里没人,在客厅聊过几句。” 时甜不能把真正的信息来源告诉他,只能现场临时编了个真假参半的故事,把重要信息装进故事里传递给席政和,“总而言之,那个人不太干净,叔叔要是想投资的话,你让叔叔谨慎一点吧。” “不太干净”的程度是要劳驾检察院的那种,这应该就没必要和席政和说了。 越往下走光线越暗,时甜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觉得他们应该是对视了几秒,然后席政和低低地开口说:“我知道了,谢谢提醒,我会让我爸注意的。” 那边那一对踏浪的情侣牵着手准备往回走,看到他们之后又迂回地折过来打招呼。 好听的女声在离他们还有五六步路的时候出声确认道:“席政和?” 时甜:? 时甜坏心眼地想,要是这也是席政和的前任那这他妈就是神展开。 光线太昏暗,女生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对着自己和身旁的男人一顿照,自报家门:“我和沈策!” 沈策无奈地把唐吟的手机截住,向席政和点了点头:“政和,好久不见。”顿了顿后看向时甜,“这位女士是……?” 唐吟被抢走了手机忿忿地拍打沈策的胳膊,边打边抢答:“还用问吗?他家又没有姐姐妹妹,除了他对象还能是谁。” 席政和意味不明地应了一声,跳过身份,介绍道,“她叫时甜。” 然后抬手示意了一下对面那两位,向时甜介绍:“那位姐姐叫唐吟,边上她老公,沈策。” 时甜一句“你们好”还没说出口,唐吟抢先挑刺道:“姐姐?叫你大爷的姐姐,席政和你一个奔四的人你有什么脸叫我姐姐??” “时甜今年22。” 唐吟气势汹汹的质问被席政和一句话噎得顿时偃旗息鼓。 时甜顺势乖乖打招呼:“你们好。” 沈策向她看过来,视线停了一秒又收回去看向席政和:“联姻是真的?” “嗯。” “什么联姻?你们又有什么小秘密没告诉我?” 席政和不欲多言,转而问唐吟:“你身体没问题了吧?” “暂且还死不了,”唐吟不屈不挠,抓着沈策问,“什么联姻?” 时甜还在场,沈策不好主动提,他应付着张牙舞爪的大小姐看向席政和。 光线实在太昏暗,所有人的表情都被藏进黑暗里。连同每个人各异的小心思。 最后是时甜主动道:“我和席政和,联姻。” 唐吟怀疑风太大听错了:“你们在耍我吧?不能因为我现在隐居不问世事就编料耍我玩啊。席政和怎么可能是委屈自己去联姻的人?还有叔叔阿姨,怎么可能同意?” 时甜没来由地又有些想吐,被好吃好喝招待了的胃仍旧定时绞起来秀着存在感。 是啊,让席政和和她联姻,真的是委屈他了呢。 放荡不羁爱自由的人,现在还要顾虑办婚礼的事,太委屈他了。 后面他们又说了什么时甜没注意听,她一心一意深呼吸揉着胃只求它别在这个时候让她吐出来。 反正好像没一会儿那两人就走了,时甜实在太难受他们一走就在原地蹲下来,右手夹在双腿和身体之间紧紧按着胃脘部。 “怎么了?”席政和的声音从她头顶响起。 时甜忽然很想哭。 “怎么了?”席政和温声重复了一遍,跟着蹲下来看她,声音温柔得像是这场夏夜海风,“不舒服吗?” 7年前在她面前蹲下来的那个人和眼前的人渐渐重合。 同样的海边,同样的海浪声,同样的人,问她同样的话。 时甜实在没忍住,眼泪无声地砸在地上。 她15岁时给她续命的人,22岁被她拐去结了婚。 这个人,在她魂牵梦萦把他当成荒芜人生最后的支撑和信仰很多年之后,在她雀跃而郑重地去靠近他的时刻猝不及防见证了他的滥情和随便。 她日以继夜为席政和塑造的神像在她虔诚供奉了许多年之后被席政和亲手打碎。碎片迸溅,尘土飞杨,时甜那颗藏在神像里的真心就那样砸进地里,砸得血肉模糊,泥泞不堪。 可即便发现他是那样的人,她也还是没办法把他放下。丢弃那堆瓦砾继续往前走,时甜做不到。她成了地缚灵,她这辈子都走不出这一地有关于席政和的残垣断壁了。 厌恶他的滥情,又极度渴求他的温柔。 想保持距离让他继续做遥远神祇,又奢想能得他另眼相待有朝一日拥他入怀。 哪怕是一地残破瓦砾,也还是想拥进怀里。 席政和怕小姑娘真有什么事,按亮了手机屏幕去看时甜。 屏幕不甚明亮的光线里,小姑娘直直地看着他,脸上满是泪痕。 席政和7年前在海边捡到自杀的小姑娘的时候也没现在这么慌。 他支着一条腿俯身想抱她,又怕她哪里疼不敢轻易碰到她。 “甜甜,哪里不舒服?我送你去医院。” 时甜眨了一下眼睛把眼泪眨出去,她没想哭的,眼泪是世界上最无用又矫情的东西,可她在胃的急剧收缩下实在忍不住了。 他形形色色的人接触得太多了,来者不拒也无从苛责,忘记曾经救过她也合情合理,她没必要再自讨没趣地揪着往事不放。没必要,也没意义。 于是时甜伸出左手擦干了眼泪,哑着声音道:“胃痛,很痛。” 海浪接二连三地扑打在沙滩上,不知名的海鸟回旋在海边,夏夜虫鸣N重奏里忽然加入了远处房子里传来的两声狗叫。 在夏夜越来越凉的湿润海风里席政和轻叹了一声,搂着时甜的肩膀伸手穿过她的膝弯把人抱了起来。 “自己就是医生,怎么还照顾不好自己呢?” 抱了 席政和把人抱回家门口的时候唐吟正好出来扔垃圾,隔着两三栋楼一转头看到这个场景垃圾也没顾得上丢就风似的狂奔而来。 “我他妈就说!!!!!!”唐吟仿佛抓住了什么了不得的证据,气壮山河一点都看不出生病的迹象,“你们怎么可能是联姻!!!!!!” 时甜在他的手搭到她肩膀的那一刻开始脑袋嗡地一声一片空白,席政和从手到身体整个人的温度都比她要高,她被席政和横抱在身前,肩膀上腿弯上还有两人相贴的躯干上都是席政和的温度。 是熨帖的,让人想沉溺的温暖。 想吐的感觉却也比之前更加汹涌。 太喜欢一个人的时候,胃和食道真的会紧张到痉挛的。 一路走过来哪怕她解释了很多遍胃痛好一点了不需要他再抱了,席政和都无动于衷,抱着□□十斤的人不觉得累似的快步往回走。 在这样肌肤相亲的距离里时甜又一次闻到他身上淡不可闻的香水味,和领证那天他盖住她眼睛时闻到的如出一辙的带点橘子香气的沉稳味道。 如果把时甜眼里真实看到的席政和独立出来,斩断他那些乱七八糟的社交单单看时甜面前的席政和,其实和这个香水味给人的感觉很像。都是举手投足绅士有礼进退有度的成熟男性的感觉。 从沙滩往住宅区一路过去,灯光越来越明亮,时甜在黑暗里敢肆无忌惮地偷看席政和那张近在咫尺的帅脸,到了光线亮的地方不自在地只敢小心翼翼把脸转向一侧装死,还要不停不动声色地深呼吸以防自己真的因为面对这样的席政和太过紧张而吐出来。 偏偏席政和福尔摩斯似的随便一回忆就精准地找到疑点,居高临下地拷问她:“昨天打着电话突然不见了是不是也是身体不舒服?” “……”时甜破罐破摔,“……是。” “为什么一个人撑着不说?” 时甜张了张嘴,因为说出来也没有意义啊。 从小到大,她每一次的生病难受都是自己熬过去的,既然抱有期待的卖惨永远都不可能得到回音,那就不如别留有期待。 时甜没说话,席政和低头看着她,冷白的路灯在他身后照过来,夜风渐渐减弱了温柔地吹过发梢和脸侧,隐隐约约的香水味里时甜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到他低沉好听的声音温柔地教育她:“以后要说。” 顿了顿,席政和又问:“知道了吗?” 时甜一瞬间喉咙酸胀得不行了。 她胡乱点了点头,刚被风吹干的眼角隐隐又有湿润的迹象。 唐吟的声音从远至近:“你们果然是在合伙骗我!!!!” 听到几分钟前刚听过的声音,时甜如梦初醒般猛地一惊,手忙脚乱地想从席政和怀里跳出来。 “时甜身体不舒服。” 席政和对唐吟解释了一句,好歹是松了手把时甜放回地上,不放心地观察着她的脸色,再次叮嘱道:“别硬撑,不舒服要说。” “好点了,缓过刚才那一阵就没事了。”时甜因为刚哭过,声音还不可避免地有颤音和哭腔。 唐吟关心道:“妹妹怎么啦?” 时甜终于在路灯的照耀下看清了唐吟的脸,是几年前活跃在电视上却突然销声匿迹的女明星。和网络上光鲜亮丽的照片相比,现在的她素面朝天却看起来多了一些烟火味。 时甜右手仍旧按着胃,不太好意思地解释道:“昨天空腹喝中药,有点伤到胃了。” 席政和看着她:“治失眠的中药?” “嗯。” 唐吟在两人之间打量半天,刚才黑灯瞎火的她看不清,这会儿算是看到了,妹妹长得可真好看,眼睛鼻子红红的像只雪白的小兔子。 还有席政和那双眼睛可能是黏在妹妹身上下不来了吧,这讲话的腔调,哄小朋友是不是也就这种语气了啊?? 他们认识这么多年,几时听到过席政和那把嗓子这么低沉温柔的讲话啊。 联你大爷的姻,唐吟气呼呼地把骗她的罪魁祸首安到最早提“联姻”的沈策头上。你的小宝贝我,一个结婚N年的人都被塞了一把狗粮,这他妈骗她是联姻当她瞎么。 “席政和的联姻对象”和“席政和的恋爱对象”显然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唐吟看清局势后把时甜划入了“自己人”范畴,一边说着话一边把手上的垃圾扔进席政和家门口的垃圾桶:“我那有各种各样的胃药,止痛的止吐的助消化的什么都有,要不要去我那拿点?” 时甜和席政和异口同声地:“不用。” 席政和拉着人的手腕往院子走,“我直接带她去医院看看。” 时甜:“????” 我说不用是指我这情况连药都不用吃,你还想小题大做地去医院??? 经历过刚才被公主抱了一路的冲击,时甜破罐破摔也没什么“男女授受不亲”、“要和席政和保持距离”之类的顾虑了,急急忙忙伸手扯住他的衬衫袖子求饶道:“不用去医院,我真的没事。” 席政和无奈:“昨天你在电话里也说没事,时医生,你的话暂且没有什么可信度。” “……”时甜第一次被人强制要求去医院,一时间说不上是什么感受,投降般同席政和商量:“不去医院我先吃药行不行?我……我好歹也是个学医的,我去看看唐吟姐姐那有没有药适合我吃的,先对付一下,明天白天我再去医院行不行?” 席政和回身朝她看过来,不知怎么的时甜在这一刻直觉对席政和卖惨是有用的,于是她说:“现在要是去医院,一套检查做下来就很晚了,没有时间睡觉了……” 唐吟以为他们俩要去医院,转了身准备回家找沈策算账,走了两步却被席政和叫住。 “唐吟,去看看你的药,有对症的让时甜先吃上。” 唐吟转头看过去,铁树开花的那位仍旧牵着他家小姑娘的手腕。小姑娘皮肤太白了,席政和那只在男性中还算白的手握在小姑娘的手腕上形成鲜明的色差对比。 看起来是彻底没打算演“我们不熟”的联姻剧情了。 唐吟把人领回家,沈策在客厅对着电脑敲键盘,见到进门的那一串人合上笔记本起身打招呼,视线也如出一辙地在席政和握住时甜手腕的那只手上停了一会儿。 唐吟把客厅单人沙发旁的黄花梨小柜子推出来,拉开最底下那个抽屉道:“胃药都在这儿,妹妹怎么不舒服,我给你拿。” 席政和:“时甜是学医的,你让她自己看吧。” 时甜终于把手从席政和手里抽出来,唐吟他们家里的空调温度开得比较高,属于席政和的体温在手腕上若有似无地缠了好一会儿才消散。 两位姑娘一起坐在羊毛地毯上翻药柜,沈策把人往旁边带了两步,抬眉问:“联姻?” 席政和下意识地偏头看了一眼时甜,转移话题道:“炎燚的人你认不认识?” 沈策意味深长地拍拍他的肩,心照不宣地跟着他转了话题回答道:“炎燚四个股东,一个是你小舅子,一个是以前荣炎的章栋炎,还有两个是N市那边的。” 沈策看着站起身扶着柜子缓了一会儿才迈步的唐吟,补充了一句:“是趟浑水。” 席政和心里有数了,道了句谢后过去检查时医生的成果。 “有适合你的药吗?” 时甜对着他摇摇手里红色白色的药盒,炫耀似的眼睛亮亮的:“这个就可以!” 唐吟倒了杯温水过来,时甜拆了药就着温水吞了,然后乖乖向主人家道谢。 两人走后,唐吟咬牙切齿地把人扑倒在沙发上,掐着沈策的脖子控诉:“你又骗我!!他们俩联个屁的姻啊!!!恋爱的酸臭味让我都酸了!!” 沈策扶着她的后腰以防大小姐掉下去,把自己知道的事如实交代道:“大概半个月前政和那边放话说有意向找利益相关的公司联姻,十来天前我听说做芯片的那个时家有意把小女儿送去让席政和见见。” 唐吟松了手上的劲,追问:“就是时甜?” “嗯。” “十来天就发展到这个样子了???那再过半个月怕不是孩子都要生出来了???” 沈策没说话。 “席政和本人和他爸妈可都不是会需要让席政和联姻去发展事业的人。” 两人心知肚明地对视了一眼,沈策伸手替她摘掉落在肩膀上的几根头发,应道:“是啊。” 唐吟张牙舞爪完顺势缩进沈策怀里,抱着他的腰转了话题:“明天我还要和你一起去公司。” 附近的几个别墅院子里都栽了花草,夜风带着不知名的花香。 时甜一出门就接到了褚微濛的电话。 时甜心虚地看了眼席政和,接起电话。 “寸寸,我来宁市啦。” “啊,”时甜努力摒弃纪衾寒给她灌输的那一套,笑着道:“欢迎这位大兄弟。” “或许,我能有幸邀请寸寸子一起吃个夜宵吗?地头蛇请带我了解一下宁市吧。” 时甜头痛地抓了抓头发,敷衍道:“行啊,我问问寒寒子和宁宁子什么时候有空,我们四个约。” 席政和向她看过来,她眼睛四处乱瞄就是不去看席政和。 席政和又被可爱到。 压下翘起的嘴角,席政和故意在她打电话的时候出声:“身体好点了吗?想回家还是再去走走?” 时甜:“……” 那头褚微濛愣了愣,问:“宁宁子在你旁边?” 时甜想干脆趁着这个机会暗示一下对方也好,于是坦荡地否认:“不是宁。” 两人已经走到了家门口,时甜转头回答席政和:“你先进去吧,我打完电话就回。” 席政和点了点头没再多说。 褚微濛排除了一下她在微博上提到过的男性好友,除了宁好像就没有其他人了。 他开玩笑般试探道:“不会是你对象吧?” “对象”这个词时甜还是有点不太好意思,不自觉地用胳膊挡了一下眼睛,嘴上却还是语气欢快地应道:“是滴。” 电话那边一瞬间静了下来,叶面宽大的棕榈树在夜风里沙沙作响,一片寂静的住宅区连几百米开外的海浪声都清晰可闻。 几秒后褚微濛控诉的声音响起:“说好谁先脱单谁是狗的!!!” 时甜配合地接上梗:“为了对象狗就狗,对不起,单身贵族生活留给你们吧,本少女就去快乐当狗了。” 附近有人出来遛狗,金毛哈哧哈哧吐着舌头从时甜身边跑过,身后遛狗的叔叔被狗一路拖着跑。安静了许久的蝉鸣复又滋哇响起。 两人什么都没有明说,却什么都已经清楚了。 成年人的好感,不是都非要说出口的。心知肚明的知难而退双方都得体,见了面也还能继续插科打诨。 以后就当个不怎么联系的损友吧,这样就可以了。 重逢 时甜期末考结束搬来城里之后宁慕阳也退了学校的宿舍回了家。 周日下午去篮球馆打了球回家,在楼下等电梯遇到个熟人。 “奚宁姐?” 奚宁一身黑色修身长裙,脚上蹬着双目测有十来公分的细跟高跟鞋款款向他走来。 新剪的齐耳短发搭配御姐范的红唇妆容,气场比几年前宁慕阳最后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强大了不止一倍。 奚宁听到声音看过来,见是宁慕阳后挑了挑眉上下打量了一阵,然后高贵冷艳地问:“帅哥你谁?” “……” 宁慕阳把头上的白色鸭舌帽摘下来,用手胡乱抓了几下头发,然后用帽子指着自己的脸道:“您再看看?” 奚宁再看了看,然后盯着他背在身后的那个中间黑色两侧面白色里用红色大开大合写了logo名的健身包,不容置疑地道:“宁慕阳你这包归我了。” 宁慕阳乐了,不笑的时候看起来已经是成熟寡言的成年人模样,一笑起来就还是中学时期阳光下打球的健气少年。 “看上我包了就认出我了?”宁慕阳伸手接过她手里的花篮、茶叶盒和一提化妆品,“什么时候回来的?都没听我爸提起过。” “刚回,昨天到的。”奚宁手上东西一空,勾勾手把和健身包同一个配色的鸭舌帽抢到手,拿着帽子边调整头围边问:“我在国外都没买到你怎么弄到的?” 宁慕阳提醒她:“你这身儿戴帽子不搭。” 正好电梯下来,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电梯,宁慕阳伸手按下19楼,“这次回来了还走吗?” 奚宁戴上帽子把电梯当全身镜,左右看了看满意地摘了帽子,一边用手整理头发一边回他:“不走了。帽子不错,也归我了。” 宁慕阳看着她,几秒后伸手替她把后脑勺翘起的一缕头发压平。 “怎么剪短发了?上次看你发朋友圈还是长发及腰呢。” 奚宁不甚在意地道:“失恋了呗。” “……???” 奚宁耸耸肩,“大学时我不追过财经的一男生么?追了那么多年丫没理我,结果最近跟个不认识的妹妹联姻了。” 奚宁说着又打量两眼宁慕阳,“你今年二十几啊?” “24啊姐姐。” “哦,那男的新婚对象比你还小2岁。果然男人永远都喜欢二十来岁的小姑娘。” 比他小2岁,联姻。 宁慕阳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时甜。 “冒昧地问一句,”宁慕阳那时候还小,只知道奚宁有段时间嚷嚷着要追一个男生,但一直也没问过那男的是谁,“或许……你的前任心动对象是叫席政和么?” 奚宁眼神锐利地向他看过来,“我追他那破事儿这么多年了还在学校流传?” “没没没,”电梯到了19楼,宁慕阳示意女士先行,“他对象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妹妹。” “异父异母什么玩意儿?”奚宁被这个孽缘气笑了,“合着,你妹妹是我情敌?葬送了我十来年感情的爱情杀手?” “而且这杀手没有半分情感投入就完成了我十来年求而不得的梦想?” 宁慕阳家是两梯两户的公寓,出电梯就是他们家门,他开了鞋柜蹲下身给奚宁找拖鞋,嘴上安慰似的解释了一句:“投入了七年感情换的。” 奚宁坐在小矮柜上脱高跟鞋,闻言抬起头问:“什么意思?你妹妹有个谈了七年的对象?最后还是忍痛去和席政和联姻?” 宁慕阳自己三两下换了鞋,奚宁穿着裙子,他居高临下地不方便看过去,背对着她纠正:“不是,七年的感情,给席政和的。” “???”奚宁提着高跟鞋放进鞋柜,“所以是这妹妹把席政和追到手了???22岁,七年前那不才15岁???” “没追到手,”宁慕阳伸手用指纹解了锁,在拉开门前最后说道,“明知道他滥情花心,还是飞蛾扑火跳了火坑。” 奚宁想说什么,一口气都提到喉咙了,在看到客厅里向他们看过来的老师和师娘之后只得把所有的话吞了回去。 奚宁和师娘一起在厨房做了顿饭,系着围裙端菜出来的时候宁慕阳指指沙发上他那个包。 “我东西都拿出来了,帽子在包里,一会儿记得拿。” 奚宁老怀甚慰,想摸小朋友的头,抬了手才发现这位小朋友在她穿平底鞋的时候已经比她高了一个头。 伸出去的那只手不得不半路改道,狠狠地拍了两下宁慕阳的背,“谢了啊弟弟,你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弟弟。” 宁慕阳嫌弃地把人推开,“谁稀罕你那异父异母的亲弟弟。” “好啦好啦,你有什么想要的,你提出来,姐一定答应你。” 宁慕阳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奚宁被看得莫名其妙。 “我警告你啊宁慕阳,别给我提下一款限量什么的,我要有搞限量的本事我还至于来抢劫你的么?” 宁慕阳又开始笑,笑了一阵后拍拍奚宁的肩膀:“先记账,要求以后再提。放心,不是什么难事儿。” 宁爸爸还戴着眼镜坐在沙发上看书,等他们俩聊的告一段落,宁爸爸开口问:“奚宁啊,检察院那边怎么样了?” “昨天让我去面试了,”奚宁面对老师一秒乖巧,“让我明天开始去上班。” 宁慕阳心脏猛得一跳,然后安安稳稳落回了胸腔:“你要在检察院工作?市检?” “省检。”奚宁说着向宁爸爸鞠了个躬,“谢谢老师这次帮我打招呼。” “没事。主要你自己优秀。” 宁妈妈端了最后一锅骨头汤出来,招呼道:“同志们可以吃饭了。” 宁慕阳跟在奚宁身后往饭桌走,半晌回头冲他爸道:“宁检,帮个忙吧,实习让我去跟着我奚宁姐混行吗?” 奚宁忙用手势打了个叉,“人生地不熟业务也没上手的我怎么去带另一个人生地不熟业务没上手的你!” 宁慕阳宽慰她:“省检我从人到地再到业务,我哪哪都熟,别怕,哥带你。” 奚宁:“???”那你这个检二代真是我打扰了。 宁爸爸看完那一页放下手里的书站起身,对自己的亲儿子冷面无私:“想换实习自己去换,别用我的名头在外面给我惹事。” 宁慕阳开玩笑道:“那等晚上您睡了我去书房借您的章用用。” 宁爸爸冷笑一声,打蛇打七寸:“论文写完了?” “……” 宁慕阳瞬间泄了气,一边盛饭递给奚宁,一边道:“刘叔给我定的毕业要求是不是你瞎掺合的?我同门毕业要求2篇核心,到了我这儿要4篇SSCI,爸,这差别待遇是不是过了?” “我同门都以为我得罪了刘叔刘叔给我穿小鞋。” 奚宁这么多年都在和论文打交道,闻言幸灾乐祸地笑出声,末了拍拍他的肩安慰道:“刚才那个记账的要求,你可以提让我给你挂一作,姐答应你。” 宁爸爸笑哼道:“奚宁你公然学术造假啊。” 奚宁从善如流地改口:“那宁慕阳咱们私下交易。” 宁慕阳:“不了,论文不配浪费那个机会。” 奚宁夸张地哇了一声,冲宁爸爸道:“老师您听听宁慕阳这口气,怕是杰青都稳了。我那时候谁要能送我一篇SSCI,我愿意倒追他十条街。” 宁慕阳:“那现在呢?” “什么现在?” 宁慕阳:“现在送你SSCI,还能让你倒追吗?” 奚宁笑了,财大气粗地抬手指指自己:“弟弟,时代在发展,姐姐在进步。现在谁能帮我解决对象问题我送谁SSCI。” 宁慕阳低声问她:“不是刚失恋?能放下?” “说说罢辽,”奚宁毫不在意地摆摆手,“只是太无趣了随便扒拉个人寄托一下感情,恰好席政和长得比较是我的菜。要说真用了多少感情,那的确算不上。” 宁慕阳看着她,自带眼影的一双桃花眼里看不清有什么情绪。 过了半晌宁慕阳点了点头:“那行,帮你解决对象问题送我SSCI。” 宁慕阳他爸在上位落座,路过他时一个爆栗扣在他后脑勺:“真当我聋了?” 宁慕阳的视线还是锁住奚宁:“说好了,别赖账。” 奚宁对上他的眼神,无端觉得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 怕鬼 时甜做了个很长很长的玄幻梦,醒来看到席政和20分钟前发来的信息。 【席政和:醒了打我电话。】 好像一切微小却不同寻常的改变都起源于海边的那个公主抱。 那天她和席政和从海边回来,时甜没说自己已经离校的事情,差点被席政和一脚油门送回学校。还是她在副驾驶上坐着百无聊赖地点开地图看还有多久到市区才惊觉路线不对。 外面是浓重的夜色,背离大海开了半个多小时的车,海浪和沙滩早就被他们甩在身后,时甜却总觉得耳边还有海浪声和着她的心跳声大声喧哗。 信誓旦旦要把席政和当洪水猛兽严防死守的时甜在那天晚上自暴自弃地想,干脆溺死在席政和的温柔乡里算了。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只要她搞死时庆和王琳香之后闪人的速度够快,席政和的风流史就追不上她。 搬了家隐瞒不报的某人坐直了身体,看着驾驶座上的法定丈夫很有觉悟地认错:“说起来你可能不相信,但我其实已经没住学校了。” 当时车载音响在播放山行瑞秋的歌,时甜讲完那句话正好到歌曲情感最高潮,在忽然急切的鼓点里磁性的女声撕心裂肺地唱:“I just want to give it one more time, But you won’t let me.” CD是上车的时候时甜选的,席政和副驾的柜子里仿佛一个小型的九十年代影像店,层层叠叠地堆了满满一柜子的CD碟。 时甜选了半天的CD,翻到自己喜欢的乐队或者歌手的时候就星星眼地“哇”一声,选了十来分钟,然而最后时甜也没放她超喜欢的那几个乐队的任何一张碟,而是选了山行瑞秋。 7年前那个海水兜头罩来的夏夜里,席政和的车子里就是放着山行瑞秋的歌。 她被从没腰的海水高度里拉回岸边,席政和一手抱着话梅,一手拽着她,一句话没说把一人一猫丢进他车里。 时甜回过神来的时候耳朵里就是声线独特的女声温柔地缓缓唱着“Your time is soon to shine.” 席政和在那样的背景音乐里问她为什么想跳海,亮起的车顶灯把俊朗的他照得像是时甜的救世主。就像解救灰姑娘的那位教母。 他们在山行瑞秋一首首或温柔或慵懒的歌里聊天,然后在东方海面露出鱼腹白的时候下车坐在车前盖上等日出。 歌声从打开的车窗里低低流淌,在那样的背景音里席政和陪她看了她人生里的第一个日出,然后告诉她只有活着才有遇见奇迹的可能性。 时甜从前没听过这个歌手,但凭着记得的那句歌词找到了这个女歌手,然后从那次之后在觉得想死的时候就翻出她的歌反复地听。听到这个女声就好像那个告诉她做逃兵也没关系的人始终在身边鼓励她。 后来在时甜以为他们这辈子都没机会再遇见了的时候她反复听着山行瑞秋的You take my trouble away又一次见到席政和。 在宁慕阳学校的篮球场。 耳机里是歌曲结尾叹息似的“you take my breath away”,时甜眼睛里是支撑着她又多活了3年的席政和。 时甜站在离他两米远的地方看着他背了健身包经过,再也没记起该怎么呼吸。 —— 席政和调小了音量看向时甜,“现在住在哪了?” 时甜有点疑惑。 按照正常人的思维难道不该默认她期末考结束后已经放暑假回家了么,为什么还问她住在哪? 还是说在他眼里领了结婚证的人是不配回娘家过暑假的??(不是 一盏接一盏的高大路灯和车内仪表盘的灯光在他脸上打出深邃的光影,时甜一转头正好撞进他的视线。 在他安安静静不说话只是看她的时候时甜在他微微凹陷的深邃眼窝里仿佛能看到只属于她的专注和深情。 他眼睛黑沉沉的,和网上那些小爱豆们“有星星”的闪亮眼睛大相径庭,她却觉得在他眼里看到了宇宙苍穹。 时甜在那一瞬间彻底耽于美色,哪怕他看谁都这个德行她也认了。 横竖她这辈子可能都没机会再去喜欢谁了,与其极力克制和他当陌生人那不如还是在他那再多赚点温情——大不了早点下线。 “搬到海淮区加州里了。” 那天席政和把她送到小区楼下,等她上楼亮起灯之后才走。 时甜原本以为那天的结束大概就是他们这次交集的结局了,再有交集大概要等到下一次席政和的妈妈喊他们俩回去吃饭。结果一小时后她洗完澡抱着话梅在刷微博,席政和又打了电话来。 话梅这只平时话少又高冷的猫在听到电话里男人的声音的时候再次一秒切换到舔狗模式,不停绕着圈对着电话嗲里嗲气地喵喵叫。 “明天上午我来接你去医院,你检查要空腹吧?别太晚,八点能起来吗?” “????”不是,我们什么时候约好明天要去医院了????? 时甜脑袋轰地一声,半晌嚅嗫道:“我不去。” 你看,差别待遇。在他妈那他妈说什么都乖乖答应的小姑娘,一到他这儿就什么都不配合。席政和轻叹一口气。 “别仗着年轻不重视自己的身体。” “喵喵喵喵~” “你的猫都在赞同我的话吧。” “喵……” 时甜一把揪住话梅的后颈皮把猫塞进被子里,心烦意乱地:“不去医院。” “小姑娘,身为医生还讳疾忌医是不是说不过去?” 时甜脱口而出:“反正都要死的,有没有病都是一样的结局,我就不去浪费医疗资源了。” 席政和一窒。 这几年时甜的微博风格越来越活泼有趣,他以为小姑娘已经彻底告别了过去开始积极生活。最近的几次接触,虽然没有微博上那么话痨活泼,但他只当她是因为不熟悉而腼腆。 原来在她微博上频频讲段子的背后,她还是抱着那样的心态在生活。 7年前席政和对她一无所知,安慰她的时候毫无设身处地的心思和其他附加情感。但现在在他不知不觉想要保护她的时候再听小姑娘讲这样厌世的话,只觉得心疼和慌张。 时甜话说出口就后悔了,她在席政和面前的人设不该说这种话。 于是她故作轻松地找补道:“有没有觉得我是个哲学家?” “时甜……”席政和没被她的玩笑带过去,斟酌着想说点什么,叫了她名字之后又想起在小姑娘的认知里他们没有任何的前缘,近来的相处也并没有让他们熟悉到能谈论更深的内容,忽然就失了语。 “甜”字的尾音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消散在夏夜的晚风里。 话梅嗷嗷叫着从被子里挣扎出来,难得粘人地想主动靠近时甜。时甜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席政和的下文,无端又想起回市区的路上在山行瑞秋那首歌的结尾情绪一浪高过一浪的“But you won’t let me”里席政和那双好像全心全意看着她的眼睛。 一回到家一个人独处就冷静下来又挣扎着想和席政和保持距离的时甜认命似的退让了一步,“我明天去预约做胃镜。” 那之后席政和仍旧话少,却不主动说要挂电话。 时甜揣度不出他的心思,又心虚于把随时想跑路的心思说漏了嘴,只能举着手机东扯西扯,讲很长的句子,然后得到席政和几个字的应答。 明明每句话都能得到他的回音,时甜却觉得席政和好像是在因为她那句话不开心,说不开心可能不准确,也许是有点生气。 可她对席政和来说明明只是见过三面的陌生人,她不明白席政和对她生的哪门子气。 总归她死之前肯定会和他解除婚姻关系,一定不会让他年纪轻轻就遭遇“丧偶”的人间惨剧。 她不明白,但是也无从问起。只能讲东讲西再讲到中医西医,等她参照黄帝内经的条文把四季早睡晚睡的不同养生知识科普完一遍,时间已经指向了十一点。 话梅早已经逃开时甜的怀抱躲进猫窝睡得四脚朝天,时甜却还是没迎来对方挂电话的提议。 几乎是无可奈何地,时甜轻声问他:“你还不准备睡觉吗?” “你困了?” “?”难道你不能get到这是委婉地表示我想挂电话了么? 时甜只得扯谎:“有一点困了。” “那你先睡,等你睡了我挂电话。” “?” Excuse me? Pardon? Sorry? 电话费不用钱吗???你有钱就可以这么浪费吗??? 半晌,时甜讷讷:“我……那啥,失眠……等我睡着可能要很久……” 席政和不知道在干嘛,时甜听到电话里传来纸张翻动的声音,还有席政和低沉的说话声:“没关系。” “?”我是想听你说没关系吗??我是想听你挂电话啊兄弟!!! 时甜深吸一口气,明知道他大概还在生气,却还是铁着头在惹他生气的路上更上层楼:“我挂电话了。” 时甜正欲再接再厉说完晚安就挂电话,那边席政和低低叹了口气,开口竟然委委屈屈地:“我有点怕鬼。” ? ? ? 时甜满脑子问号。 席政和低声解释:“刚才在车上你给我看的那张图,有点害怕。” 时甜回忆了一下,好半天终于在微博的帮助下想起来她造了什么孽。 就是一个医学狗发了张去年九月在教学楼之间的长廊下上解剖课的图,说是天气太热在室内解剖味道太酸爽,被逼无奈只能挪到通风的地方。 时甜当时刷到这个微博的时候席政和正好在问她医学生平时都要上些什么课程,时甜就大大方方把这张图给席政和展示了一下。 当时……席政和好像还挺镇定的?原来那古井无波的帅脸下是碍于形象包袱没能表现出来的恐惧吗???不知道他内心有没有土拨鼠尖叫。 后知后觉产生愧疚心理的时甜有被席政和这种反差萌萌到。 难怪死都不挂电话,原来是害怕。 时甜一瞬间妈粉人格上线,母爱泛滥到简直想呼呼席政和的小软毛。 时甜:“对不起啊,我平时那种重口味的图看多了没考虑太多,你……还好吧?我今晚陪你唠一整晚,你别怕。” “没事,你睡你的。” 你看席政和这个人,这话说得听起来云淡风轻,仿佛刚才说害怕的人压根不是他。呵,男人。 善解人意的时甜:“这样吧,你现在去睡,我陪你讲讲话转移一下你的注意力,等你睡着之后我也不挂电话,这样万一你睡醒了害怕就可以随时叫我。” 结果最后反而是时甜在不知不觉里先睡了过去,大概是这几年里一点前睡着的唯一一晚。 再醒过来的时候发烫的手机上时长6个多小时的正在通话页面让时甜头皮发麻,心底像塞了瓶气泡水,咕嘟咕嘟酸酸软软地往外冒气泡。 就是从那天开始席政和联系她的次数频繁了起来,不确定她在睡觉还是醒着的时候会给她发信息,确定她睡醒之后就给她打电话。 时不时地不太好意思似的小声说一句有点害怕,更多的时候是关心时甜睡觉情况和身体状况。每天晚上必然要打着电话睡觉,时甜有几次都差点忍不住想问问他最近怎么不去找小情人们陪他。 临到了嘴边,想到他害怕都是自己的锅,没必要让大家都下不来台,只得又憋回去讲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 —— 今天是时甜预约做胃镜的日子,胃镜约在中午11点,席政和前一天晚上睡前说会来送她去医院。 时甜说医院就在她小区对门,用不着他跑一趟,偏偏席政和不知道哪里打听来的消息,知道无痛胃镜必须有家属陪同。 “听说胃镜不用麻药很难受,你做无痛的吧,无痛的需要家属签字是吗?我去给你签就好。” 时甜以前实习的时候拿过很多份医疗文书找患者家属签字,她只要一想到他和席政和的名字会出现在同一张知情同意书上,就有一种她的命牢牢攥在席政和手里的感觉。 麻醉知情同意书上肯定条条款款写满了可能发生的意外和风险,席政和在那里签上字,时甜遭遇的任何生与死之间的可能就都只能由席政和全权做主。 太有诱惑力了,时甜没办法抗拒。 关系 热烈的阳光从没拉好的窗帘缝隙里直射进来,微尘在那一抹光柱里悬浮升转。大腹便便的话梅扭着屁股爬进了猫砂盆,没多久传出刨猫砂的窸窣声音。 时甜看了一眼时间,上午9:02。席政和那条“醒了打我电话”高高挂在锁屏页面。 时甜洗漱完后给席政和回电话,等他接电话的过程中习惯性打开了微博。 “醒了?在家等我二十分钟,不能吃饭不能喝水,别忘了。” 席政和那边好像在忙,背景音显得有些嘈杂,时甜应了一声后挂了电话,然后在周日晚上发的许愿微博下勤勤恳恳还上今日份的愿。 楚苏卜今天调休,检察院、健身房、家三点一线的楚检百无聊赖地晃到席政和这儿来关心被资本压榨的兄弟们。 结果坐在席总的办公室旁听了一早上各路人马的公事汇报,他都觉得乏味想撤的时候竟然看到席政和忽然让汇报的人暂停一下,然后接电话的态度好得让楚苏卜鸡皮疙瘩直掉。 等办公室里只剩下席政和、楚苏卜、徐知常三个人的时候楚检拿出一派和犯罪嫌疑人聊天的架势,坐在席政和桌子对面右手轻轻敲了敲桌面,淡淡掀了眼皮看过去:“聊聊吧席总?” 席总看了眼手表,一边把衬衫袖子挽起来一边站起身:“没时间,走了。” “?”楚检被嫌疑人无视地彻底,一拍桌子站起身,冲着徐知常道:“席狗子谈个恋爱兄弟都不要了?” 徐知常即将被流放到美国,席扒皮那还有个“非洲”威胁着他,不敢在他面前造次,只敢在他走后骂骂咧咧:“糟老狗子坏得很,嘴上说什么联姻,看他那个劲儿,分明是蓄谋已久。” “我说他怎么这么没尊严地去走联姻这条丢人现眼的路呢。” “为了把人小姑娘骗到手,不择手段呗。” 办公室内两人你一言我一语,最后异口同声地下结论:“禽兽!” 时甜微博粉丝不算多,但基本都是活粉,每条微博都有百来条评论。 她那条许愿博其实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许愿博,但偏偏发完微博后连续三天都实现了愿望,简直比许愿博还灵。 微博是时甜没有任何三次元朋友知晓的私人领域,所以多的是时甜三次元里一闪而过的胆大包天的念头。那条微博是周日晚上从席政和爸妈家回来,时甜洗完澡之后整个人精神得可以当场蹦迪的状态下的单纯口嗨。 【寸甘:啊,今日份的睡眠额度已提前透支。实不相瞒,你们的修仙好伙伴寸寸子找到了人形安眠药。现在唯一的问题就在于……该怎么义正言辞没有歧义地邀请人形安眠药一起睡觉。我要是直接说“安眠药你好,请问能提供陪|||睡业务吗?”会被当成性骚扰吗?在线等挺急的。】 当天晚上底下的回复五花八门。 【网恋吗我汉语拼音:取决于寸寸子你的颜值了[doge]被好看的人邀请一起睡觉那叫天降甘霖(不是】 【Vinnnnneda:男的女的?如果是女性那就是好闺蜜一起睡完全没问题,如果是男性……那……寸你就说你是同吧[doge]】 【TAeVeSeL:前排认真答题的模样让我惊了,重点难道不是……至少是之前先睡过一次了才知道安眠药有效吧[滑稽]我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吃瓜]】 【抹茶奶盖加奶盖回复@TAeVeSeL:TA果然永远慧眼如炬!!!在线蹲一个寸的床伴身份[doge]】 【NeNer:你们在想什么,请问她的床伴是话梅吗?辱床伴了。】 【今少肉明我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盲猜一个是宁!!!!!!!!宁值得[大哭]宁宁这么温柔可靠的男孩子太稀有了呜呜呜睡他就现在!!妈妈同意了!!!!】 时甜微博里提到过几次宁慕阳,用的是单字【宁】代指,在一些真情实感的散文随笔里写他们从小学至今的友情,写这些年宁慕阳对她的治愈,还有随手记录的有趣或者值得吐槽的生活琐事。时间一久就有好一些人嗷嗷叫希望他们在一起。 都说异性之间没有纯友谊,但她和宁慕阳之间这么多年真的是纯得不能再纯的友谊,比“邀请安眠药一起单纯地睡个觉”的那种单纯程度还纯。 “今少肉明我秀”的那条评论没多久就被点赞到了最前面,时甜看到之后马上就回复澄清道:“冷静点朋友,我和宁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妹。亲兄妹,敲黑板,考试要考的。” 【你秃我不秃回复@寸甘:寸?我们不是在讨论“单纯”的床伴吗?跟你和宁是不是亲兄妹有什么关系? “单纯”的陪||睡关系不允许哥哥陪妹妹睡吗?】 这条评论底下又是新一波的“我发现了什么大事[推眼镜]”的列队,与之同时拷问时甜安眠药身份的人也越来越多。平时时甜一条微博的评论量从来没达到过300,这条微博的评论却甚嚣尘上直冲500。 甚至后来时甜新发的其他沙雕微博下也仍旧是网友们不屈不挠的追问,时甜不堪其扰,铁着头回复“你秃我不秃”:“别问,问就是我合法同居人。” 【你秃我不秃回复@寸甘:醒醒,还没到你睡觉时间,别讲梦话[嫌弃]】 【吴亦凡下任女友回复@寸甘:话梅:麻烦这位博主结一下本同居人的出场费。】 【一个热水福回复@寸甘:大家好我是寸寸床上的螨虫,我的确是她合法同居人没错啦~】 【可事可乐:新粉弱弱地问一句,寸寸结婚了吗?有好心人能指路寸寸的对象吗[笑哭]想知道仙女会喜欢什么样的人[笑哭][笑哭]】 【NeNer回复@可事可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被新朋友一本正经的样子笑到头掉】 【贰叁叁叁叁叁回复@可事可乐:2333333333朋友,老粉给你科普一下,nili寸寸子,这么说吧,黄河倒流天上下红雨我中彩票了,寸寸子也不可能有对象的】 【滚去学习回复@可事可乐:哈哈哈哈哈哈哈老粉来科普+1,虽然寸寸子三天两头地好像自己真的有对象似的,但你翻翻以前的微博就知道了,她其实是母胎solo,村里最高贵并将永远高贵下去的单身贵族——寸某人[抠鼻]】 【是敬不是苟回复@可事可乐:听说有新粉,我这不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了嘛。都让让,本陈年老粉来了。你寸以为互联网没有记忆,一天到晚假装自己有对象,其实她大概三四年前就认真说过她是独身主义。她现在这个德行主要是因为有一段时间粉丝疯狂给她塞狗粮,她一不做二不休就给自己搞了个有对象人设。】 【抹茶奶盖加奶盖@可事可乐:楼上敬姐科普很到位了,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虽然寸相亲、领证、有床伴、有合法同居对象,但我知道她是条孤独而高贵的单身狗[doge]】 时甜忽略掉那些通篇哈哈哈的嘲讽,在评论里打卡: 【寸甘:第三天,零点睡到九点。】 ———— 医院离时甜的小区只隔了座天桥,时甜让席政和过来后把车停在楼下小区停车场,两人走路过去医院。 上了消化内镜中心那层楼,隔着很远都能听到广播里的电子女声机械地播报下一个入内的病人名字,等候区满满当当地挤满了病人和家属,导医和护士高声维持秩序的声音、规培医生扬声喊人领取报告的声音夹着嘈杂的低语声,吵闹得仿佛高峰期的菜市场。 时甜把前两天做的心电图报告单交进麻醉评估室排队,退出来之后和席政和一起在麻醉评估室门口等叫名字。 因为人太多太吵,对席政和解释医疗流程只能凑近他说话:“做无痛的要先评估麻醉风险,没问题了再去排胃镜的队。一会儿麻醉风险知情单上需要你签字。” 席政和为了配合她的身高稍微往她这侧弯了点腰,时甜仰着脸站在他的右侧面,眼前是他穿着白衬衫的流畅肩颈和耳朵上方一丝不苟的乌黑发梢。 一靠近他就能闻到的那股很浅淡的橘子调香水味轻车熟路地往时甜的鼻子里钻。 她不可避免地又一次想起海边夜风里那个公主抱,还有电闪雷鸣时民政局门口的那个抬手。 哪怕心脏自我麻痹过无数次,只要一闻到这个专属于席政和的香水味时甜胸腔里那颗心脏就仍旧心动得来势汹汹。 “时甜!”麻醉评估室里跟诊的学生拿着单子出来叫人,“时甜在吗?” 时甜应声往里走,席政和跟在她身后。 麻醉师抬头确认了病人后快速翻看时甜的门诊资料,她左手边的跟诊学生示意时甜把手伸过去测血压。 麻师:“以前用过麻药吗?” “没。” 按照评估单顺序一边提问一边打勾及打叉,麻师把时甜测出来正常值范围内的血压填进对应的空白栏里后抬头看向站在时甜身后的席政和问:“你是病人家属吗?” “对。” 麻师从学生手里接过填完的评估单,简单说了一下麻醉可能存在的风险后把单子调转了放到时甜面前,“用药之后会睡着几分钟,等胃镜做完就醒了。”说着点了点页面底部的几处空白,“没问题的话病人在这边签字,一会儿家属在这里签字。” 桌子的高度对站着的席政和来说过于低矮了一点,时甜签了字把笔递给席政和的同时起身给他让座。席政和右手接过笔,左手不轻不重地压了一下她的肩膀示意她继续坐着,然后屈了腿弯下腰来行云流水地一笔签完了名。 刚要放下笔直起身,跟诊的学生叫住他:“关系也要填。” 时甜一颗心在胸腔里跳得飞快,万幸血压早早地测完了,要是这会儿胳膊往那一杵,显示器上的心率可能会快得让麻师拒绝给她上麻药。 席政和握着笔重新向那张评估单看过去。 他签字的位置右边一栏是“和患者关系”,后面留了一截空白。 时甜那个角度能看到他坚毅好看的侧脸,还有他毫不犹豫落笔的动作。 她以前实习的时候看过太多病人家属在那一栏填上关系词,却从来没有一次心跳得这么地动山摇。 趁着席政和站起身的时候时甜心如擂鼓却假装不经意地往页尾看过去。麻师的手伸过来,两个手指捻起了单子,在单子被抽走前时甜清楚看到关系栏里席政和飘逸潇洒的字迹—— 【夫妻】。 与患者关系:夫妻。 胃镜 时甜进去做胃镜之后席政和拿着她的迷你小背包坐在检查室外面的椅子上等她,门口护士台和旁边办公室几个挂着学生工牌的年轻女生来回经过他面前,席政和每次抬头看过去都能撞上她们窃窃私语的打量目光。 刚才广播叫到时甜名字的时候就有一个穿白大卦扎马尾辫的女生听到了什么大事件般瞬间扭头在人群里扫描时甜的身影。时甜从站起身到进入检查室,对方拉着另一个白大褂行了一分钟的“注目礼”,随后两人掉转了视线又用手指指搡搡地向他频频看过来。 医院是时甜学校的附属医院,挂着学生工牌的医生和护士应该是小姑娘同校的学长学姐,但时甜没怎么在微博上提到过学校里的事情,席政和无从得知她在学校的知名度和人缘情况。 这种不友善的打量让席政和不能不在意,他不太忍心去想小姑娘是不是长期被这样窥探的视线包围,同时也不禁想到她不惜命的问题,除了家庭原因是不是还有学校的因素。 是他太大意了。 他被时甜在微博上的形象诓骗,有时候还被她微博底下不知内情全天哈哈哈的网友带偏思路,时甜没提过学校的情况,他就从来没想到过她在学校里也过得不太好。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小姑娘还有那么多自己默默忍受的不开心经历。 席政和垂着视线,半晌掏出手机走去人少的角落给江航打电话。 “席总今天不忙吗?”江航上午没课,在家写了一上午的论文,这会儿开了免提一边敲酸痛的肩膀一边问,“大白天地给我打电话干哈呢?” 席政和视线停留在时甜进去的那个检查室,因为不清楚做胃镜检查需要多久,他生怕自己打电话走开的这一会儿功夫小姑娘做完出来了找不到他。 席政和:“帮个忙。” “曰。” “财政对门的中医药大学,你认识什么人吗?” “怎么了?”江航顿了顿,“时甜不就是吗?” “就是时甜的事,”说话间席政和又抓到两个东张西望朝他看过来的白大褂,“帮我问问,时甜在学校是不是受什么欺负了?” 江航停下敲脖子的手:“发生了什么?” “还不清楚,你帮忙打听打听,问问校园暴力、孤立那方面的情况。” 江航惊了:“不是吧???时甜?校园暴力?不会吧……” “他们学校的学生你问得到吗?教职工未必会知道这些东西。” “问倒是问得到……有几个一起打球的男生。”江航第一反应其实是先去问宁慕阳,“我去问问再跟你说吧,先这样,问到了回你。” “哟,席政和!!” 席政和闻声一转头看到好几年没见的奚宁站在离他两步远的位置朝他敷衍地挥了挥手。 席政和挂了电话和她打招呼:“回国了?” “回了。”奚宁把左侧的头发撩到耳后,夸张的大耳环在灯光下闪闪发光。 她刚才没注意,这会儿看到他另一个手里抓着个手掌大小的牛油果绿单肩包,一看就是小女生的玩意儿——不知道是他那位小女生联姻对象还是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小女生。 奚宁挑了挑眉:“听说你结婚了,恭喜恭喜。” 席政和客气地应了声谢谢,然后问她怎么在医院。 奚宁把手上那几页A4纸大小的体检单抖得哗哗响:“入职体检,你干嘛来了?” 席政和隔几秒看一眼检查室,“陪……”他本来想说陪人来做检查,临说出口想起他们那段彼此都心知肚明的往事,改口道:“我爱人身体不舒服,陪她来做检查。” 奚宁啧啧两声,“你可真是够了席政和,这么塞狗粮就不太厚道了。” 顿了顿,那天在宁慕阳家门口没问出口的话奚宁直接坦荡地拿来向当事人求证:“我听说你大学毕业后感情史很丰富啊,哦你别误会,我现在对你没什么想法,我就单纯好奇,你大学毕业后遭受了点什么,怎么就从高冷禁欲挂转向花花公子挂了?还有现在这联姻,是准备各玩各的还是又转性要好好过了啊?” 席政和皱眉,“你什么意思?” 奚宁无所谓地耸耸肩:“字面意思。” 席政和刚想说什么,时甜进的那间检查室出来了个医生,席政和一边告辞一边大步往回走:“她检查完了我先走了。不知道你从哪里听来的消息,但‘花花公子’我自认不是。” 席政和没去细究奚宁从哪里道听途说来的不实消息,也没把这个放在心上,反倒是进门去找时甜的时候后知后觉地想起另一件事。 他没向江航他们提起过时甜的学校,应该连徐知常都不知道时甜的学校信息。 江航和时甜认识? 时甜以为区区胃镜的麻醉她完全可以hold住,万万没想到醒过来之后头重脚轻四肢不协调。 席政和问了医生多久可以拿报告之后把小姑娘扶起来:“感觉还好吗?” 时甜倒是想说还好,偏偏做胃镜那医生时甜去年暑假来医院实习跟着他在住院部上过半个月的班,大概是因为时甜的名字比较特殊,他一见到名字就把人对上了号。自认为和时甜混熟了的中年男医生抢答:“你是她哥哥?把人扛出去吧,小时对麻药比较敏感,走不了路这会儿。” 时甜:“……”我谢谢你了。 席政和当了真,刚想弯腰去抱人,时甜忙不迭推开他七荤八素地往外走:“我能走能走。陈老师拜拜。” 席政和向医生道了谢跟着她出门,不放心地问她,“真没事?” “你看我这不是走着呢吗。” 时甜走路像踩棉花,还一个劲地往一侧偏,席政和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小姑娘偏得要撞到墙了或者前面有人了他就伸手把人拉回跟前。 时甜恍恍惚惚的脑袋里忽然想到一个比喻。 她就像是席政和的风筝。 内镜中心外面仍旧非常吵闹,等候区靠后的位置有一个空座位,席政和让时甜去坐。 手机在牛仔裤口袋里振动,时甜手脚无力但看到是宁慕阳的电话还是十分努力地举起了手机。 宁慕阳在电话那头说了什么话,然而因为头顶的广播正好响起来,时甜一个字都没听清。 “……” 时甜握着手机的右手右胳膊抖啊抖的,席政和没说话,却站在她面前默默伸手帮她举起了手机。 时甜也不管宁慕阳能不能听清,直接对着电话说:“有事打字,我这边太吵了听不清。” 说完又伸手往上去拿耳边的手机,因为触觉还没完全恢复,她摸到手机好半天才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受到手背上有些异样的温度。 四周还是夹杂着方言的絮絮人声,热烈的阳光从南面的窗户泼进来被窗外浓密的梧桐树叶分割成细碎的金色光斑。有人相携离开,有人快步经过。 用了麻药后运转缓慢的大脑慢腾腾地处理来自四肢百骸的信息。 四周的高声叫喊席卷着喧嚣低语在时甜的鼓膜敲打出沸反盈天难以辨别的响声,大脑慢动作地接收了信息,又慢动作地进行处理,好几秒之后那些喧阗声音在大脑同步处理到来自手背的温度时一瞬间全部被误判成了暮鼓晨钟般的声响。 时甜慢半拍地意识到,纷繁嘈杂的这一秒里,她的手背正贴着席政和的温暖手心。或者说,她的手被完全地包裹在席政和的手心里。 这应该也能算一个牵手吧。 牵手不就是手心手指交缠紧靠嘛,他们没交缠,但是贴靠了,形不似但神似。 应该能算是牵手。时甜兀自下了判断。 她头昏脑胀地想,席政和,21世纪连牵手都珍而重之的纯情美少女也就只有我了,要不然你最近喜欢的小姑娘让她先等等,让我先插个队吧。你先喜欢喜欢我吧。等我死了你再去喜欢她行不行啊。 时甜也不知道他们的手挨在一起挨了多久,反正她仗着自己麻药没过的劲故意占他便宜,没像往日的接触那样心惊肉跳地率先退让。 这次是席政和先收了手,居高临下地问了句“打完了?”,然后把手机从她手底下抽出来递还到她面前,很绅士地抬了视线没去看时甜的手机界面。 时甜抬头去看他,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席某人果然对这个不算牵手的牵手毫无波动,也看不出丝毫留恋。 因为一直以来对他都没有期望,所以时甜也没失望,接过手机挂了电话后又伸手指了指他手上那个和他这身衬衫西裤皮鞋不搭的绿色小包:“包给我吧,谢谢。” 席政和把包还给她,又问了一遍:“还好吗?” 时甜右手边位置的人正好被麻醉评估室的医生喊走,席政和在她身边坐下来,看着她提醒:“不舒服要说,还记得吧?” 时甜轻轻点了点头,如实交代:“还好,就是有点没力气,反应有点迟钝——据说过一到两个小时就好了。” 手机振动了一下,时甜解了锁去看宁慕阳发来的信息。 【宁慕阳:学校有人欺负你?】 时甜被问得莫名其妙,按下语音键道:“什么鬼……” 消息刚发出去,宁慕阳第二条微信又发了过来。 【宁慕阳:你在哪呢?怎么这么吵?】 时甜刚说完“什么鬼”席政和就朝她看过来,时甜讷讷解释:“我发语音消息……” 【宁慕阳:没事,我就问问。】 时甜继续发语音消息:“我在医院。” 【宁慕阳:你们不是下周才开始实习吗?】 时甜把手机举到半空中发语音也累得慌,看他没什么要紧事就懒得再回,手机一锁扔回腿上,脑袋靠着椅背没话找话地同席政和说:“你上午忙不忙啊,要是赶时间的话你先走吧,我休息一会儿就没事了。” 环境太嘈杂,时甜又有气无力,席政和不得不稍微靠近时甜去听她说话,闻言道:“我上午没事,别担心。” 话音刚落,他似有所觉地一转头,隔着来往的人群正对上护士站旁边办公室门口举起的手机。他看过去之后偷拍的人一闪身进了门,一个马尾辫一闪而过。 席政和想起周末地铁站出站口跟时甜一起出来的女生也如出一辙地拍了他们的照片,几乎是想起来的同时席政和大概就猜出了时甜也许在遭遇的事情。 小姑娘还一无所觉,他敛了视线对时甜道:“见到个熟人,我去打个招呼,你在这里等我?我很快回来。” 时甜点点头。 席政和起身朝那间办公室走去。 大学里天生对“豪车”敏感,地铁站那次他那辆车足以把小姑娘带进学校舆论的风口浪尖。 同班同学都对小姑娘有那么大恶意,席政和心里那把火烧得不行了。 办公室里就两个女学生,他沉着脸礼貌性地敲了敲敞开的办公室门,见到他两人明显脸色慌张了一瞬,但很快又故作镇定地问他:“有什么事吗?” 席政和那身白衬衫西装裤的装扮和卖保险的如出一辙,但他那张不太大众的脸和十分不大众的气质,加上肩宽腿长一米八五的模特身材,那身“保险行业职业装”在他沉着脸的时候就极具威压。 席政和站在门口没进去,只是看着对方,“刚才拍了什么我看看。” 两个女生装傻:“什么拍了什么?” 席政和无意欺负女孩子,但他的小姑娘被恶意地发散造谣孤立他也的确做不到彬彬有礼,于是他压着火气重复了一遍:“刚才拍时甜的照片,我看看。” “谁拍——”说话的马尾辫女生被旁边的戴眼镜女生扯了一把,咬住了话头。戴眼镜那个女生大声道:“时甜是谁啊?” 席政和掏出手机,“去调监控还是我直接请我律师过来?” 扎马尾辫那个女生顿时就慌了,忙把桌子上的手机拿起来:“我现在就删照片。” 戴眼镜那个女生,席政和看向她的胸牌,叫潘雨星,扯着马尾辫女生向席政和争辩:“公共场合我们拍个照怎么了?没用照片去盈利就不算侵犯肖像权,哪国的法律说我们侵权了?” 马尾辫那个听完渐渐有了点底气,拿着手机继续和席政和对峙。 席政和被气笑了,“这样?那我让律师过来和你好好讨论讨论这个构不构成侵权。” “我……”马尾辫犹豫着出了声,潘雨星想阻止她但没成功,“我现在把照片删了你就不追究了吗?” 他太从容太笃定,要是其他人张嘴闭嘴“请我的律师过来”,她可能会以为对方在装X,但开宾利的富二代显然她惹不起。照片是潘雨星怂恿她拍的,说学校瓜田的瓜就靠她今天搬运了,但说到底最后要是真被追究责任还是拍照人她一个人的锅。 席政和看着她删完所有有时甜的照片,连“最近删除”里的照片也清干净后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地问:“你们在背后怎么说她的?” 潘雨星:“什——” 马尾辫三两下打开微博找到那个帖子递给席政和,小声道:“你……你自己看吧。” 【医学狗bot:投稿“本人某双一流在读,分享一个我校知名高冷院花的丰富私生活瓜”。】 下面配了一张长图。 长图最上面截了要求打码的投稿人和博主的聊天记录,微博引号里的文案也取自投稿人的文字消息。下面是有图有解说的“私生活掠影”。 照片上的人脸被打了马赛克,但仍旧一眼就能认出来女生是时甜,而男性则被用白底黑字的马赛克编号为ABC。 十来张照片里有时甜上下不同车子的照片,也有她和A男生一起上自习、吃饭乃至摸头的照片,还有和B男性站在校门口聊天的同框照,而最底下是那次他和时甜在地铁站隔着敞篷车对望的照片,他被标注为了C。 底部那几行绿字的解说让席政和已经阴云密布的情绪彻底地电闪雷鸣起来。 “前两天才刚见到最上面的A君帮女神搬家,今天就换成了这位C君,更耐人寻味的是,今天偶遇女神在厕所恶心干呕——从专业的角度出发,谁能不怀疑一个那是早孕反应呢……而且经过求证,最近新传出的女神已经和人领证的消息为真,且经知情人指认,女神老公就是图上的C君。奉子成婚嫁入豪门,女神不愧是女神。不得不说,从A到B到C,根据几人的座驾来看女神的确如愿步步高升。只是可惜了A君这么多年鞍前马后的关爱~然鹅,谁让A君没有宾利呢……” 牵手 纪衾寒拖拖拉拉地收拾完学校的行李,跟时甜约好了今天上午寄完行李就来时甜这边蹭住。她买了后天傍晚回家的机票,到时候直接从时甜这边去机场。 时甜之前简略地向她讲了一下她和席政和的关系,没提联姻的事,三言两语把这场契约婚姻包装成了她对席政和情根深种,追了几年终于得偿所愿的童话故事。 纪衾寒大一的时候曾经热情澎湃地当月老撮合过一对学长学姐,万万没想到最后那狗屎学长劈腿渣了她温柔可爱的学姐,她在学姐那简直里外不是人,从那以后她就对别人的爱情统统绕道而行,对不起打扰了我不配。所以对于这次被闺蜜瞒在鼓里这么久倒也不是多么生气,只是脆生生地指责她:“别人家的对象从在一起到结婚得请女朋友的室友吃多少顿饭啊,你给你对象省了多少钱啊你说说!!” 让席政和请你们吃饭是不可能让席政和请你们吃饭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让你们这群火眼金睛的八卦能手近距离观赏我和席政和的尴尬互动和当众处刑有什么区别? 时甜去麻醉评估前纪衾寒给她发消息说快递小哥到了,时甜估算着时间,等她寄完快递坐地铁来这边可能也差不多就是中午的样子。 因为不希望纪衾寒和席政和遇到,时甜看看手机时间,想着一会儿麻药劲过去之后就恭送席政和离开。 【纪衾寒:甜甜】 手机突然跳出来纪衾寒新发来的信息。 时甜握着手机等了一会儿却没等到下文,点进和纪衾寒的聊天界面,只看到上面一直显示的【对方正在输入】。 【时甜:咋了?】 又等了一会儿,广播里叫过了两个名字,状态栏没再提示正在输入了,但时甜仍旧没等到纪衾寒刚才写了好几分钟的信息。因为怕她路上出事,正犹豫着是不是给她打个电话,纪衾寒的电话先打了过来。 时甜手上的力气恢复了一点,接起电话后往后侧靠进椅背里,借着按摩椅背稳住了手和手机。 纪衾寒向来可可爱爱的声音带着哭腔:“甜甜……” 时甜吓了一跳,忙问:“寒寒怎么了?你到哪了?” “我没事,我还在地铁上,还有5个站。”纪衾寒吸了吸鼻子,“甜甜,我刚才看到有人在朋友圈转发了一条微博……” 纪衾寒人没事时甜就松了一口气,有心情开玩笑了:“咋了?又是那种打感情牌的把你看哭了?” 纪衾寒吞吞吐吐地说不出口,正好广播又一次响亮地在时甜头顶的响起来,纪衾寒又多纠结了几秒。 时甜等那阵广播过去之后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纪衾寒深吸一口气,如实告诉时甜:“有人拿你的照片去微博投稿说你傍富二代,还……还说你怀孕了奉子成婚。现在学校的人都在传这个事……” 时甜那颗还在麻药作用下飘荡的脑子好半天才回过味来,啊了一声算是知道了,半晌又追加了一句,“奉子成婚?对不起辜负了大家对我的期待。” “……”纪衾寒对她这个反应始料未及,愣愣地,好半天才问:“你不生气?” “就……其实也没错啦,”时甜最开始那阵不舒坦过去之后心态还挺平和的,“我对象的确是富二代啊。” 纪衾寒一开始看到那个微博生气地眼泪都掉下来了,明明是正常恋爱,被人恶意揣度成傍富二代,她都不敢想作为当事人时甜要是知道这个事得多生气,结果时甜竟然那么平静。 啊,时甜甜太成熟了,纪衾寒更加心疼想哭了。 时甜看着护士台旁边办公室门口的高大身影,席政和现在站的位置比他一开始过去的位置往里走了两步,身体也微微偏向了右侧。 不知道办公室里有什么人,他又是在叙什么旧,几分钟了还没聊完吗。 时甜不可避免地想到,他最近喜欢的人。 虽然也许喜欢的有效期不会很长,但在这一刻至少是喜欢的。 聊那么久,是他喜欢的人吗。 那个办公室里的人,无非就是医院医生或者规培生,不然就是进出的护士。他们俩的八卦在学校里传开了的话,医院里会有人听说吗。 时甜鬼使神差地一转头,对上检查室附近向她看过来的两个规培生,女生正好抬手指着她的方向,被时甜一抓包不尴不尬地收回了手,收到一半又掩饰似的把手指向了另一个方向。 医院里也传开来了吧。 时甜垂下视线,对着纪衾寒道:“那个链接发我看一下。” 纪衾寒把帖子内容美化了太多,时甜原本以为八卦内容仅仅是嘲讽她傍上席政和,万万没想到宁慕阳也被牵扯了进来。 更恶心的事情是几个月前时庆那个傻逼玩意儿去学校找她不痛快的照片也被拍了下来,扭曲成他们俩也有一腿。 时甜气血冲头,但偏偏麻药的后劲让她上头都上得十分不痛快,思路跟不上心底的火,好半天才后知后觉地把链接转发给了宁慕阳。 【时甜:兼职一下律师吧朋友。】 宁慕阳看到链接的标题随手打了个“?”发过来,等他点进去看了内容,一边冒着火一边点开了屏幕录制,把博主ID、内容长图、转发评论全部录了进去,然后给时甜发信息。 【宁慕阳:你怎么样?还好吗?】 【宁慕阳:我留了证据,你想私下解决还是怎么样?】 时甜看到席政和从那个房间退出来,快速地回复他:【起诉】 【时甜:我跟席政和在地铁站的照片应该是我班上的褚偲偲和贺柠拍的,也是她们俩撞见我在厕所吐】 【时甜:投稿应该就是她们俩投的】 【时甜:包括底下评论里装熟人爆假料的,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别想逃】 【宁慕阳:OK交给我。你别看这个了,去干点其他事情转移注意力。】 【时甜:对了,时庆和王琳香的事情我也想最近就开始搞。】 【宁慕阳:?】 【宁慕阳:行,有需要我帮忙的随时提。】 等了十来分钟的胃镜报告终于由检查室里帮忙打下手的护士拿出来:“时甜,拿报告!” 席政和本来正向时甜走去,闻言转身往检查室门口走。 席政和拿到报告后站在原地低头看,时甜就坐在座位上不远不近地注视着他,身形气质都器宇轩昂的人在遍地的凡人堆里非常地鹤立鸡群。 他看了几秒报告单后抬起头来朝时甜看过来,时甜偷看被抓包,眨巴了几下眼睛默默扭了头。 席政和脸上看不出有什么喜怒,时甜估摸着自己应该没什么问题,最多大概就是个“慢性非萎缩性浅表性胃炎”,要胃镜真有什么大问题,刚才在检查室里陈老师就会跟她说。 席政和让过了几拨病人和家属,然后拿着报告单走到她跟前把单子递给时甜,声音居高临下地传下来:“好点了吗?” “好多了。” 胃镜报告不出她所料,没什么问题。 席政和伸出手,“能起来吗?去找消化科医生给你看看报告。” “?” 时甜仰头看去,看着席政和那张优越的脸后知后觉地感叹,啊,原来全能型精英也有知识盲区。 时甜把报告单举给席政和看,两人一坐一站海拔差距十分悬殊,那么嘈杂的环境里时甜不得不依靠刚恢复了一点的力气扯着嗓子:“非萎缩性胃炎,意思就是没毛病。” 席政和收回手,低下头来看她,明显不相信。 时医生避重就轻地向席政和解释:“‘非萎缩性’就是正常的,要是‘萎缩性胃炎’那可能有癌变的风险,但是‘非萎缩性胃炎’这个是没有癌变风险的。” 席政和静静地看着她,关注点没被她带跑:“但是有胃炎啊。” “胃炎是多么普遍的问题啊!!”时甜稍微拔高了语气夸张地道,“慢性胃炎太——常见了。我前两天来预约胃镜的时候查了幽门螺旋杆菌,那个是阴性,那我这个慢性胃炎就不用管了。” “我这个结果,就是消化科医生自己去做胃镜多半也是这样,真的太常见了。” 时甜记挂着纪衾寒快到了,一边秉着赶紧把席政和送走的心打消他对胃炎关注,一边想站起身。 手伸到椅子扶手上刚想借着扶手撑起来,时甜又想起了之前那个勉勉强强才能算牵手的牵手,越来越想放飞自我的时甜心思一转,伸手去抓席政和刚才收回去垂在身侧的左手,语气再自然不过地道:“麻烦拉我一把。” 双手一前一后握住他的手之后小算盘打得贼响的时甜心满意足地盖章,这次是真的标准意义上的牵手了。 喜欢 任时甜好说歹说还是没逃过被席政和压去消化科门诊的命运,席总还大少爷架子十足地“非专家号不挂”。 挂号窗口:“专家号都挂满了。” 时甜把席政和扒拉开,对着窗口小姐姐道:“普通号就可——” 话没说完,被大少爷不满地打断:“没有专家号就主任号。” “好的,主任号有的。” 时甜:“……” 站在曾经给他们上中医内科学脾胃病章节的沈页主任中医师的诊室门口,手机上是纪衾寒说到她已经小区门口的微信消息,时甜的内心充满了惆怅。 她最后一次同席政和商量:“我们回去吧,我真的没问题……” 诊室里最后一拨病人看完病出来,门口的叫号系统很会卡时机地在这个时候叫了时甜的名字。 时甜就那么被席政和高冷而不由分说地推进了诊室。 时甜:nmd。 沈页看看电脑上的就诊患者名字,再看看门口不情不愿进门的小姑娘,乐了:“时甜啊,你干嘛来了?” 席政和看两人明显认识,只在把手里的报告单递过去的时候说了句你好,没多说其他的话。 时甜抬手捂了一下脸,半死不活地在诊疗桌前坐下来,指了指报告单,再指了指身边的席政和,拖着音不情不愿地开口:“沈老师,劳烦您,帮忙向他解释一下我还是个健康人。” 沈页拿着时甜的胃镜报告单和碳十三检查结果问时甜:“你什么症状啊?” 时甜生无可恋:“之前空腹喝中药喝吐了。” 席政和补充:“还有胃痛。” 时甜争辩道:“那也是空腹喝中药喝出来的!” 沈页:“那你自己开药啊,来,你自己辨辨你这是什么证型,用什么药。” “……”时甜就知道,来沈页这儿最终的结果就是被督查中医临床思维。以前班上的同学有什么不舒服的在沈页上课前去咨询,无一例外都会得到一句“你自己辨辨你这是什么证型,用什么药”。 时甜声调没什么起伏地回答:“我觉得我这是饮食不节,注意生活方式就行,不用用药。其实我这几天都已经好了,我来这趟就都是为了让他——”时甜冲沈页指指席政和,“——别把我当重病患者。” 坐在沈页右手边帮忙敲电脑的女生和左手边抄方的三个女生在他们说话的时候视线在时甜和席政和之间来回打量,然后又低头去快速地敲手机。时甜直觉她们大概也看到过那个八卦,这会儿可能是在群里交流信息。 帮沈页敲电脑的那个学生在看完手机又一次抬头去看席政和的时候时甜把手里拿着玩的挂号单副联往桌子上轻飘飘地一扔,迎上她视线冷声道:“别看了,没怀孕,喝中药喝吐的。” 席政和下意识地朝时甜看过去。 他以为时甜不知道微博的事,原来小姑娘什么都知道。 知道了却什么都不说。 席政和不清楚小姑娘不愿意来医院、来了医院也还是想赶紧离开是不是还有这层原因在里面。 沈页视线在时甜和几个跟诊的研究生之前转了一圈,研究生表情尴尬,沈页问时甜:“怎么一回事啊?” 时甜缓和了语气:“没什么事,就是之前吐的时候被学校的人看到了,传我孕吐。” 沈页以前做过中医临床技能大赛的指导老师,时甜在他手底下各方面表现都很优秀,他对她印象很好,闻言当即板起了脸教训研究生:“胡闹!” “女孩子的名誉是让你们这么糟蹋的吗?!” 沈老师唱了白脸,时甜就顺着唱|||红脸谦卑有礼地冲那几个研究生学姐道:“学姐,既然在脾胃门诊遇到了,不如就麻烦帮忙澄清一下孕吐的事情吧。” 几个跟诊学生没表态,时甜见好就收,横竖她当着沈页的面把这事儿拿出来一闹,她们下门诊之后要么去和自己亲密的朋友吐槽,要么去发朋友圈吐槽,总归比她和席政和被那么指指点点却只是沉默应对来得舒坦。 —— 最后在席政和的坚持下时甜还是苦着脸开了一礼拜的中药,沈页打趣她:“你这个对象不错的,那么重视你的身体健康,不错。” 时甜假笑着没反驳,心里却觉得自己在吃药这方面简直是惯着席政和任性的好家长。席政和坚持让她来检查,她拗不过他滚来做了胃镜。现在席政和坚持要她喝点药调理身体,她虽然贼不想喝那么苦的中药却还是半推半就地答应了。啧,时甜甜,小小年纪就承担起了宠老男人的重担。 等两人从诊室出来,时甜的麻药已经完全过去了,着急忙慌地对席政和道:“我麻药过去了,剩下的事情我可以自己来,你有事的话可以先走了。” 席政和好像没听出她赶人的潜台词似的,按照导诊单上的指示带着人往收费窗口走。 时甜拦下他:“我直接手机缴费。医院代煎中药要下午才能拿到,这会儿没什么事了。” 席政和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跟着时甜往外走。 等两人上了下楼的扶手电梯,席政和站在时甜下面一级的台阶上还是比时甜高出一截,他转过头来问她:“微博的事情,什么时候知道的?” “!!!!” 时甜瞳孔地震,吓得声音都不稳了:“你怎么知道的!!!” 席政和不说话,时甜手忙脚乱地解释:“那个A是我哥,呸,不是我亲哥,但胜似我亲哥,就单纯兄妹关系,小学到现在已经认识很多年了!B是时庆!都是捕风捉影无中生有!!” 席政和其实当时多看了几眼之后认出了B是时庆,至于A,他多少能猜到应该是时甜微博里提到的“宁”。 虽然知道他们俩应该没什么男女之情,但动作那么亲密,席政和不得不承认他看到那些照片的确有点不太舒服。 领证前时甜说领证之后仍旧各过各的互不干涉,他也答应了,所以他好像没什么资格去“不舒服”。 他最先开始只是因为单纯地好奇自己随手救下来的小姑娘有没有继续活下去所以才一直关注她的动态。 后来是小姑娘在微博上用诙谐幽默的语言记录她在家里被王琳香折腾,因为用词太夸张幽默,网友都以为她那句“今天也是家人很想我死的一天”只是吐槽。但知道她因为家庭原因一度想自杀的席政和在那些活力满满的词句背后看到的是真正的“家人希望她死”的信息。从那时候开始,他渐渐地想知道小姑娘的身份,想去帮她离开那个令人窒息的家庭。 再后来,是时甜有一天在微博上说“小小年纪就要被安排去相亲”,以他这几年对时家的关注,完全能预料到时钧年会干出把亲女儿抛出去待价而沽的事情。 所以在时钧年对外表露准备让小女儿联姻的事情之前,席政和先一步放出了自己要联姻的风声。在宁市的企业里,他百分百确定时钧年会来联系自己。 他原本想过,如果小姑娘还记得他,他该怎么假装这是个他都没想到的巧合,但是那天小姑娘去约好的餐厅见他,看他完全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席政和那时候有点不足道的小失望,但同时也觉得她忘记了当初轻生的那段往事也许也是好事。 他问小姑娘想不想和他结婚,也算给了她选择的机会。要是那时候小姑娘对他说不想,那他可能会问问她有没有意中人,如果没有的话,他会再问问她想不想移民,他应该可以帮她逃去任何她想去的地方。 但是她那时候回答说想。 席政和问她想不想和他结婚,她说想。席政和在那个瞬间觉得这几年一直想做的,想把小姑娘从时家那个沼泽里拉出来的想法,总算是能够实现了。 温柔和善的父母,其乐融融的家庭,时甜没有的东西他以后也都可以分给她一起拥有了。 徐知常三天两头拷问他是不是喜欢时甜,坚强又可爱的小姑娘谁会不喜欢。 他在今天之前都只当那是对小辈赞赏性的喜欢,换个同样身世背景但可爱坚强的小男孩他也喜欢。 但刚才看着那一叠的照片,看到时甜的从小到大的好朋友摸她的头,他在又生气又酸溜溜的情绪里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是那种喜欢。 他对时甜,不是对小辈的欣赏,而是想拐她回家保护珍藏的欲望。 也许早在预谋联姻之前,在每一个寂寥无声的深夜在下班的电梯里看她微博了解她每天的生活情况也被她有趣形象的文字逗笑的时候,他的心就已经不知不觉地交出去了。 席政和低头看着时甜,小姑娘今天穿的是帆布鞋,身高只到他的下巴,瘦瘦小小的,学生气的打扮青春又朝气,仰着头解释的时候葡萄眼一眨一眨的,可怜又无辜。 席政和心底暗暗叹道,这么可爱,他实在是生不起气。 “我没把网上的事情当真。” 时甜轻轻地拖长了音“啊”了一声,像是被席政和这句话兜头泼了一杯冷水,条件反射的解释完之后被他一提醒时甜才想起来,席政和自己有那么多小情人,也许压根不在意她这边区区一个宁慕阳。 然后她不可避免地又想到了他现在有喜欢的人,忽然就觉得自己刚才那一串解释太过于自作多情。 于是她干脆收住了话头低头给纪衾寒发信息。 聊天界面上是纪衾寒十几分钟前发来的信息:【歌颂密码锁!!!我已经进你家门了!】 时甜给她回复:【我大概再十分钟就到家了。】 席政和又出声道:“你把身份证给我一下。” 时甜闻声抬头去看他。 席政和解释:“网上的事情,我让律师朋友去处理了,走司法流程需要你的身份证。” “!!!” 你不是不在意吗?你不是不当真吗????你还去帮我走司法程序??? 哦不对,毕竟你在宁市有头有脸,联姻对象的劈腿八卦会给你丢脸。 时甜的心情大起大落,最后到医院大厅的时候她礼貌而客气地冲席政和道:“不用了,我已经让朋友帮我去起诉了。” 因为最近几天频繁且算得上温馨的相处,加上上午的几次肢体接触,时甜被温柔的假象蒙蔽了心神,但随着席政和刚才那句话,她想放飞的自我在这会儿又小心翼翼地想缩回壳里。 医院大厅里到了将近饭点也还是人满为患,有个小孩子大人一没看住就像脱了缰的野马在人群里撒了欢地跑。 时甜低着头在看宁慕阳刚给她发来的微博事件的进展,没注意到身后的小孩子朝她冲过来。 席政和在她被撞到前眼疾手快地拉了她一把。 小孩没撞到时甜,但撞到了时甜前面的一位男士,小孩子被健硕的男士身躯弹了回去,屁股着地倒在时甜右前方的地上哇哇哭。 小孩的家长是个六七十岁的老人,腿脚慢,这会儿才气喘吁吁地追上来,对着被撞到的男人道歉后抓起小孩的胳膊照着屁股就是一顿揍:“让你皮!还皮不皮了?!” 时甜的左胳膊还在席政和手里,旁观了一出屁股开花的戏后自觉地想往旁边退开一步和他拉开距离。 但席政和没松手。 时甜向他看过去。 被揍的小孩哭喊声惊天动地,被撞的肌肉男和其他几个围观群众七嘴八舌地在劝老人家消消气别动手。 喧闹的场景似乎和他们俩无关,席政和好看的眉眼里只装了时甜。 时甜在心里反复提醒自己都是假的,他看谁都深情,你对他一点都不特殊,他一点都不在意你。 等她觉得自己的心理建设已经能抵挡得住席政和的无差别温柔攻击之后,时甜听到他说: “你以后,可以多依赖我一点。” 聊天 时甜为期一年的实习从医院的岗前培训开始。医院的年门诊量、病房床位数、全国地位等等内容听不同行政部门的主任颠来倒去吹了无数遍,然后在做了两份心理健康测试卷,上了一下午的院内感染培训之后,也不管各位小崽子们准备好没准备好,第三天直接就把他们下放到了临床。 也许是之前医院抽签用完了时甜为数不多的运气,她实习的第一个科室就被安排去了听上去就压力山大的急诊内科。 拜“本硕连读”的专业光环所赐,时甜这种即将大五的实习生在带教老师眼里被自动归为“能独当一面”的学生范畴。时甜的带教心很大地三天两头消失,尤其是夜班的时候,接班那会儿来点完卯就没人影了,只要没有人命关天的大事就只有学生们守着诊室。 之前几个夜班是时甜和另外两位研一的学长学姐一起守,有他们在时甜还能安心一点,今晚的夜班因为那两位请假去考执业医师,不得不落到时甜一个人头上。 可怜,弱小,又无助。 时甜胆战心惊地转完一条求平安锦鲤博,再把她上班前专门为了今晚的夜班去买的红彤彤的苹果摆在电脑架上,嘴上嘀嘀咕咕念叨着从学长学姐那听来的“放苹果保佑夜班平安”的经验论。 嘀咕了一会儿想起来这周还没打电话问候奶奶的身体状况,时甜看看这会儿也没病人,就躲在电脑后面打电话。 “囡囡,吃饭没有啊?” “吃啦,奶奶最近身体还好吧?血糖好的吧?” “好的好的,”老人家乐呵呵的,“你跟政和最近怎么样啦?” 领证那天时甜为了不让老人家太难过自责,对老人家说她喜欢席政和好几年了,她以为这个素来缩在自己房间里诵经念佛努力降低存在感的老人家对于孙女被儿子送去联姻的事情也就关心到这里了,所以她回时家那天见到了席政和实在是震惊到甚至怀疑是不是幻觉。 “你爸和他那媳妇面前奶奶没办法帮你什么,但政和这孩子心软,奶奶倚老卖老还能有点用。你要是想见他,奶奶就给你张罗。” 时甜鼻子一酸,差点就忍不住想哭。 “我们俩挺好的……”时甜捏了捏发酸发胀的鼻子,瓮声瓮气地讲,“前天他还带我出去吃饭了,现在每天都有联络的。” 老太太又一个劲地说“那就好”,喃喃许久之后交代道:“你哪天不上班了,再和他一块儿来家里让我看看,他要是对你好,我这辈子就算是放心了。” 挂了电话,宁慕阳在微信上给她发信息鼓劲。 【宁慕阳:甜医生,你想想你那绩点,什么病人你不行啊?】 时甜因为打电话刚缓解的焦虑经宁慕阳的信息一提醒又开始持续上线。 【时甜:我什么病人都不行QAQ】 【宁慕阳:……】 【宁慕阳:那要不我一会儿过去陪你?】 【时甜:不用不用,你又不是学医的,你来干嘛】 【宁慕阳:万一出了什么事,我还能替你辩护。】 【时甜:[微笑]我谢谢你】 【宁慕阳:放松啦,你把病人都当成我就行了,你干啥我都不会说你。】 【时甜:病人要是你我就直接让你明天白天再来你信不信?】 【宁慕阳:……时甜甜你没有心。】 【宁慕阳:那你就把病人都当成王琳香吧,怎么狠怎么治,治错了也不要紧。】 【时甜:哦那我今晚就给她和时庆开死亡证明顺便帮他们联系殡仪馆,丧葬一条龙[微笑]】 【时甜:看在他们俩在时家作威作福了这么多年的份上,我还愿意帮他们填个出殡快乐词[微笑]】 【宁慕阳:……】 【宁慕阳:那……你把病人都当成席政和?】 时甜看着宁慕阳那句话半天,嘴炮忽然就卡了壳。 “你好。”有病人敲门进来。 时甜心一惊,如临大敌地放下手机:“你好。” “请问急诊外科三号诊室怎么走?”一个年轻的女性举着缠了纱布的手问她。 时甜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语气都一瞬间轻快起来,“出门左手边再往前走大概两三个房间就能看到了,门口牌子上写了。” “哦好,谢谢。” 病人一走,时甜继续对着那条信息愁。 【宁慕阳:不是说和他关系好一点了么?】 【宁慕阳:又提不得他了?】 时甜删删改改半天,给宁慕阳发消息。 【时甜:没有,看在他是个好人的份上,我就在想我这么草菅人命真的不行。】 【宁慕阳:?】 【宁慕阳:合着到他就是草菅人命了,我就可以随随便便打发了明天再来?】 【宁慕阳:时甜甜你真的没有心。】 【时甜:不是,对自己人嘛,总归比较随便~】 【宁慕阳:我信了你的邪.jpg】 【时甜:话说,王琳香出轨养鸭的照片我寄给时钧年有一两个礼拜了,时钧年怎么还没动静?】 【宁慕阳:你走邮筒当然慢。】 【宁慕阳:你以为“从前慢,车马邮件都慢”是说说的?】 【时甜:……那现在寄快递又不能匿名,我这不是被逼无奈么……】 【时甜:谁能想到同一个城市都能那么慢。满脸都写着高兴.jpg】 【宁慕阳:再等等吧。】 【宁慕阳:时庆怎么样了?】 【时甜:时钧年之前请了几个朋友在家谈重要事情,我让怀孕的小模特和女学生去闹了一次,时钧年被气得半死,停了时庆的两张大卡。】 【宁慕阳:为时小姐运筹帷幄的风范鼓掌。】 【时甜:客气了客气了,都靠您指点的好。】 【时甜:要不了多久就要劳烦宁检察官您了[鞠躬]】 【宁慕阳:哈哈哈哈哈哈放心吧,争创一流检察院,争当一流检察官[doge]】 【时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宁慕阳:对了,你们女孩子到底喜不喜欢收到花啊?】 【时甜:???】 【时甜:你不对劲.jpg】 【宁慕阳:老实巴交.jpg】 【时甜:坦白从宽!!!】 【宁慕阳:我就问问】 【时甜:阳阳你慌了,你连句号都不打了,你慌了你慌了。】 【宁慕阳:……我追到了再说好吧?组织需要你的时候到了,快点儿的,喜不喜欢花?】 【时甜:看人】 【宁慕阳:……】 【时甜:如果对方没有花粉过敏的话,你送总比不送好!送!】 【宁慕阳:玫瑰?向日葵?绣球花?】 【时甜:你看她平时的穿衣风格,文艺小清新那种就送向日葵加白色黄色玫瑰,御姐范的就直接红玫瑰,小可爱小公主那种就送粉玫瑰。】 【宁慕阳:行。】 【时甜:我们阳阳终于长大了,姐姐甚是欣慰[指甲油]】 【宁慕阳:……】 【宁慕阳:你和席政和怎么样了?】 【时甜:……】 【时甜:请单身男性不要打听已婚女性的婚姻情况谢谢】 【宁慕阳:?】 【宁慕阳:是我打扰了。告辞.jpg】 【时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时甜: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怀疑席政和最近改邪归正浪子回头了】 【宁慕阳:嗯?】 【时甜:你敢相信?就因为我之前给他看了张解剖课现场照片,三个星期了,他说一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就想起那图,每晚必给我打电话】 【宁慕阳:???三个星期???那记忆力可真够好的。】 【时甜:而且每天晚上,everynight,都是我先撑不住睡着】 【宁慕阳:?那你们怕不是打了个通宵……】 【时甜:没,碰到他我就不失眠[微笑]话梅对他差别对待就算了,谁能想到我的失眠也能这么作】 【时甜:我最近基本上十二点左右就睡着了】 【时甜:打电话打到十二点,他要是等我睡着之后去开启夜生活私会小情人,那我敬他是个时间管理达人[微笑]】 【时甜:我要早知道他一怕鬼就不出去乱搞,我早八百年就给他造个鬼片现场】 宁慕阳半天没回话,时甜继续埋头抱佛脚。 十几分钟后,宁慕阳回复:【那他有没有可能就真的没你之前以为的那么混乱啊?】 【时甜:但之前我知道的就的确有那么混乱啊……可能现在年纪大了乱不动了[微笑]】 【宁慕阳:[捂脸]已婚女性别对单身男性开车好吧?】 【时甜:对不起医学狗的世界里没有车】 宁慕阳又半天没回复。 时甜头皮紧绷地看了一个发烧病人,问了病史查了体,然后给他开检查让他检查完拿着报告再回来。 等终于把人送出门,手机上有2条宁慕阳发来的信息。 【宁慕阳:也可能他结婚之后收心了。】 【宁慕阳:你找个合适的时机问问他对你们之后的婚姻生活有什么想法,要是真的浪子回头了,你也可以再考虑考虑他。】 时甜噼里啪啦地打字哭诉自己刚独立诊疗了一个病人。 【时甜:啊我的天刚送走一个急诊病人[大哭]我紧张到离窒息就差了[OK]那么点】 【时甜:你是不是还在忙啊?】 【宁慕阳:我就说你可以!稳住不要慌!】 【宁慕阳:还在加班】 【时甜:你这……三天两头加班,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去撩妹子哦?[皱眉]】 【宁慕阳:在陪她加班】 时甜无声地捶了几拳桌子,把激动到想嗷嗷叫的心情发泄完之后冷静地回复他:【是我打扰了,告辞。】 【宁慕阳:……】 【宁慕阳:你趁着没病人就先在桌子上趴一会儿,能睡的时间就抓紧睡。】 【时甜:行行行,陪你妹子去!妹子在旁边你还玩手机!!!还想不想要对象了!!!】 检察院某办公室内。 奚宁翻完手上的最后一册卷宗,双手“啪”地一声撑着座椅扶手起身,一边活动脖子一边打趣宁慕阳:“你对象催你下班呢吧?” “想什么,”宁慕阳还在整理手上的资料,闻言笑道,“国家又不包分配对象。” 奚宁斜睨他:“你从刚才开始不一直在回信息么,不是对象还回那么勤?” “就是跟时甜聊了点正事儿,”宁慕阳抬起头来看着她,“就我之前跟你说过那个异父异母的亲妹妹,席政和老婆。” 奚宁听到席政和三个字毫无波动,一边用手捏着酸痛的脖子一边道:“行吧,我还以为你多出息呢,白瞎了你这脸这身材。” 宁慕阳乐了,“这脸这身材还行是吧?” “那可太行了,你在学校到底怎么混的,不说所到之处鸡飞狗跳吧,至少蜂拥而上的小姑娘应该不少才对啊。你怎么能混到现在一个对象都没谈过?” 宁慕阳趴在桌子上看着她,从下往上看奚宁的时候看起来乖得简直像只可怜兮兮的大狗。 “我比较没出息,混得不太行。宁姐可怜可怜我,明天你生日趴带我去见见世面吧。” 告白 接近晚上十点的时候席政和跟之前每晚一样风雨无阻地给时甜打来电话,虽然也就最近一个月的事情,但每晚打电话打到睡着在不知不觉里已经成了他们两人的生活常态。 但时甜今晚心系书本,陪聊也陪得心不在焉,席政和问她:“还在忙吗?” “对,”时甜一边翻页一边哭唧唧,“我今天!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抱佛脚机器QAQ” 席政和笑问:“不是期末成绩都出来了吗,还要抱什么佛脚?” “医学狗的卑微你不懂。” 每年绩点第一的人还要抱佛脚其他人还活不活了。席政和笑着纵容道:“那今天准备几点睡?” 时甜对席政和低声笑出气泡音这个苏操作其实还没免疫,但今天在独立值班的巨大压力下她愣是看破红尘心无旁骛地圈出一行原本就画了荧光笔的诊断依据,清心静气遁入空门:“十二点之前吧我争取……” “好,那我就不打扰你看书了,你早点看完早点睡。” “好的,拜拜。” “拜拜,”顿了顿,席政和道,“晚安。” 凌晨三点,时甜依靠和席政和的聊天记录好不容易才睡着,刚陷入半梦半醒的状态就被值班的护士老师敲醒,吓得时甜心脏疯狂失速。 “来了个新病人,就在门口,我让她进来?” “好,”时甜喝了口水清醒了一点,本就超速的心脏在听到新病人之后更加加速狂飙,但她不得不硬着头皮迎接挑战,“什么病人?” 护士从门口把病人扶进来,嘴上说道:“腹痛的。她家属挂号去了,你先问病史吧。”护士老师是个二十多岁的高挑女孩,在急诊已经干了两年多,深知时甜那位不靠谱的带教的尿性,因为担心时甜这个新手手忙脚乱hold不住场面,她扶着病人进门后就站在门边随时准备着给时甜的带教打电话请救援。 女病人看起来三十岁左右,披散着一头亚麻色及肩长发,穿了身白色修身休闲服,如果不是脸色惨白表情痛苦的话应该是个大美女。 对美女毫无抵抗力的时甜恻隐之心顿生,轻声细语地询问:“哪里痛指给我看一下呢。” 美女咬着下嘴唇勉强地指了一下右侧的下腹部。 “痛了多——”久了。时甜的问句终结于看到拿着挂号单进门的男人。 和她往常见到的一丝不苟的精英造型不一样,席政和穿的是宽松的黑白色运动服和帆布鞋,没有用发胶的头发柔顺而蓬松,因为跑动的关系额头的刘海开了一个小小的三角形豁口。 是年轻而随性的,比穿西装的时候多出一万倍亲和力和安全感的,让时甜这么多年无数次回想也让她依靠着那点回想走到了今天的模样。 七年前让她好好活下去的人,几个小时前对她道晚安的人,拿着一个月前也帮她拿过的挂号单出现在她面前。 在凌晨三点的急诊科。 以年轻女病人的家属的身份。 诊室墙上的时钟秒针咔嚓一声正好走到凌晨三点,时甜自欺欺人为他重塑的那尊金身摇摇欲坠了这么久,终于在这一秒里由七年前的席政和也由此刻的席政和携手打得粉碎。 碎过一次了,是她既想他当神又贪恋他的温存,所以才迎来了第二次彻彻底底的崩裂瓦解。 宁慕阳,我怎么会因为他对我好就以为他会洗心革面呢?我怎么会觉得只要我报完仇立刻跑路就不会遭遇这样的难堪呢?我怎么就因为他的频繁联系就忘了他朋友说他最近有真正喜欢的人呢。 时甜从灭顶的窒息里仓皇出逃,脑袋嗡嗡嗡响成一片,像是停车场的所有车辆在这一刻被一个平地惊雷炸出此起彼伏的尖声警报。 她之前还和宁慕阳开玩笑说席政和要是在她睡着之后还出去乱搞,她就敬他是个时间管理达人。开玩笑的时候怎么能想得到,和她说晚安的人真的会转身把别人抱进怀。 席政和看到时甜也是一愣,把挂号单和就诊卡一股脑地递到时甜面前,温声问她:“你怎么在这里?” 时甜回过神来,没接就诊卡,只从他手里抽出挂号单,没看他也没回话。 手速飞快地从电脑里找出就诊人“谢沁”,时甜一反刚才对着美女殷勤的态度,抿着嘴公事公办:“痛多久了?” “半个多小时。” 时甜对着电脑一边提问一边敲键盘,席政和就站在桌边离她一步远的地方沉默看她。 不知道是给自己找难堪,还是给他们俩找难堪,时甜迟疑了两秒之后问:“痛之前……有没有进行性生活?” 到这个时候席政和终于开口,眼睛仍旧盯着时甜:“她是我朋友。” 哦,凌晨三点一起来医院的朋友。真新鲜。你怎么不干脆说是你大侄女呢? “没有。”谢沁痛得太厉害整个人都蜷缩起来,闻言转头看向席政和:“认识?” “她是——” 时甜打断他:“家里认识。” 对于他们两人的关系她明显不欲多言,冷着脸也冷着声硬邦邦地解释,也算是给自己捡回一点尊严:“无意窥探两位的私生活,只是女性突然出现下腹部的剧烈疼痛需要常规排除黄体破裂和宫外孕。” “时甜,”席政和双目沉沉地盯着她,“不是你想——” 时甜置若罔闻地打断他继续问:“月经正不正常?有没有怀孕可能?” “月经上周刚结束。” “以前有没有过这种情况,有没有得过尿路结石?” “没……” 时甜抬手指了下旁边的诊疗床,“躺到床上去我查个体。” 时甜在电脑诊断里敲“腹痛待诊?”,余光里谢沁伸手去抓席政和,席政和还杵在原地看着她,迟疑了一下之后弯腰把人扶上了床。 抓过桌子上的免洗消毒液,时甜一边消毒双手一边快速道:“鞋子不脱,腿屈起来。” 简单做了腹部查体,排除了阑尾炎,时甜用手背把因为弯腰低头滑到眼前的碎发拨开,“坐起来我查一下腰上。” 谢沁勉强撑起身体,席政和可能想过来扶她,时甜为了不继续看到两人在她跟前亲密无间的模样自己伸手把人扶了起来,然后叩了几下她的后腰,右侧肾区叩击痛阳性。 时甜一边在洗手池洗手一边问:“平时喝水多吗?” “不太多……” “可能是尿路结石,”洗完手抽了两张抽纸擦干,她噼里啪啦地敲键盘下医嘱,“先给你打个止痛针,然后去做个彩超查个血查个尿。报告出来了再过来。” “病人跟着护士老师出去打针,家属去一楼收费窗口凭就诊卡缴费,隔壁楼三楼打彩超,出门右转走到头抽血查小便。先打彩超再查小便。”快速说完最后一句话,时甜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手机,没再多看他们一眼。 席政和看着明显在生气的小姑娘欲言又止,先前网上的造谣消息才处理干净,这会儿再当着护士的面在他陪谢沁来医院的状况下解释什么都可能被曲解了再传出去。让时甜再成为话题中心被人打量议论,他舍不得。 最后他还是在护士出门后留下一句徒劳的“你等我回来解释”,把痛出冷汗的谢沁扶去了注射室打针,然后自己跑去窗口缴费。 打完针谢沁缓了一阵总算是感觉自己重新回到了阳间,席政和交完费回来她已经人模人样地坐在过道上的椅子上了。 席政和:“不痛了?” “好了好了,谢天谢地老娘今天没交代在这儿。” 席政和把手里的缴费单子和就诊卡塞进谢沁手里,“那检查你自己去吧,我去看看时甜。” 谢沁骂道:“你说你去看谁???席政和你还是个人吗?你对得起我老公在美国帮你卖命吗?要不是你把我老公发配边疆,我会这么惨痛得要死了只能求你来救我吗?你现在让我自己去做检查??你这是人说的话吗?” 席政和着急往诊室走:“沁姐,我再陪你去做检查我老婆可能今晚就要跟我离婚了。” “????????” 刚才痛得走路都走不稳的人起身一把拽住席政和:“啥????” 席政和想起刚才排队缴费的时候时甜新发的微博,拍拍谢沁的肩膀:“看在你老公和我这么多年兄弟的情分上,一会儿检查完去向我的小姑娘解释一下凌晨三点你找我送你来医院的原因。” “刚才给我看病的小美女就是你老婆????年纪这么小?”敏锐的谢沁一回想就觉得事情不太简单,“你俩不是联姻各过各的么?” 席政和没搭理她,直奔着时甜那间诊室走。 谢沁刚才痛得整个灵魂都死去活来了一遍,这会儿脑子仿佛重新启动的主机,运行速度要多快有多快,分分钟就理清了思路跟上去:“席政和啊席政和,难怪我老公被你发配边疆呢,敢情少男心思全藏在这儿呢?他之前说你铁树开花我还以为他瞎,没想到啊没想到,席政和你也有今天。” 刚才给谢沁打针的护士以为他们没明白检查流程,看他们又回来就道:“缴完费直接去抽血查彩超就可以了,抽血走到底,打彩超隔壁楼三楼。” 谢沁看着席政和的脸色,主动把护士姑娘打发走了,一转头席政和站在诊室门口靠着墙没动静。 时甜好不容易才草长莺飞的那颗心被今晚的一把火又烧得寸草不生,冷静下来之后她冷着脸发微博。 【寸甘:啊所谓的医德大概就是“虽然你给我戴了绿帽,但我也还是要熬夜爆肝殚精竭虑为您看病”吧:)nili寸寸子,今天也觉得人生不是那么有意义。】 不知道是夜猫子还是时差党的一个网友给她评论:【TAeVeSeL:寸,你老实说,你到底什么时候有的对象?】 时甜回复他:【大概是梦里吧:)】 【TAeVeSeL:我他妈信了你的邪。我就不该大晚上真情实感地评论你[再见]】 褚微濛不知道为啥这个时间也还没睡,看到微博给她评论了一串省略号。 【麻桂姜辛下草丛:……】 席政和过去的时候时甜就埋着头在接褚微濛的电话。 “没事,梦里梦到的。” “没,不用,真没事。” “三更半夜你来干嘛啊,你来帮我上急诊那我回家睡觉?” “啊,”时甜烦躁,“我他妈!!!褚微濛你好好说话,没睡醒就滚去睡,别说不该说的话我警告你。” “滚,挂了。” 时甜挂了电话把手机往桌面上一丢,趴到桌子上盯着桌面发呆。席政和这辈子没干过偷听的事,却站在门口听完了时甜打电话,在门外看了她一会儿之后抬手敲了敲门。 时甜抬头看到他,一个“滚”字就想脱口而出,想了想不管怎么样自己还是得维持一直以来的人设,勉强压着情绪问:“还有什么事吗?” 席政和在刚才谢沁坐的椅子上坐下来,隔了张桌子低头去看时甜的眼睛,温声道:“你别多想,我和谢沁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时甜忍了又忍,有往事光环加持她对着席政和骂不出口,但她的确无意再和他有任何交集。被温柔假象蒙蔽,放松警惕之后再被这么骤不及防地捅上一刀,这比过去的几年里她不断给自己捅刀子更生不如死,从三点开始的这把带着倒刺的刀子让她痛得宁愿这几年没有活过。 “谢沁是我好朋友的爱人,我好朋友叫徐知常,是我公司的业务总监,上个月被我派去美国了还没回来。因为我就住他们楼上,所以谢沁痛起来就马上给我打了电话。” 时甜一直低着头靠在椅背上看手机,从席政和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的睫毛时不时的轻轻眨一下。 看不到小姑娘的表情,他只能继续道:“等徐知常回来了我让他和谢沁来给你送锦旗,嗯?” 时甜看着自己可见的那条微博,静静地听完了他的解释。 【2013年07月06日 05:36 发送自iphone5 寸甘:我从没奢求像我这样荒芜的人生里也能得以窥见神迹。 可是话梅带他来了。】 很多次她觉得太难了走不下去的时候她都靠这条微博续命。 微博是用席政和的手机发的。 那天席政和陪她看完日出,她彻底没想再死之后,她向席政和借了手机登上当时只有一两百个人关注的微博账号。 出门前她写了篇长文,稍稍回顾了一下不怎么长却度日如年的15年生命,然后跟总是催她交画稿也经常逗她笑的网友们认认真真地告了个别。出门的时候只抱了话梅,其他什么东西都没带。 才从校门口垃圾桶旁边捡回来一个月的小猫,体型瘦瘦小小的,还没有她的脚长,把它留在家里的话,不是被丢出去饿死就是被打死,不如把它一起带走,也还算有个伴。 但她抱着话梅往海里走的时候天生恐水的小猫烦躁不安地在她手里挣扎,最后在她跨入水里前咬了她一口跳下去往海滩上方的马路逃。 凌晨寂寥的环海公路,远远地有冷色车灯直直地照射,小猫不安的叫声越来越远,那两束车灯却越转越近。 时甜一边往水里走,一边想,希望车主是个好心人,看到话梅能踩个刹车。 她已经听不到奶声奶气的猫叫声了,乍然响起的幽幽虫鸣仿佛她的死亡礼赞。 夏季夜晚呼啸的风把海浪掀得很高,在喧嚣的水声和风声里时甜如愿听到了刺耳的刹车声。 但在她真正被海水吞没之前,她又听到了猫叫声,然后一双温热有力的双手抓住了她。 公路离海滩不远,路灯勉勉强强照到了这一块沙滩,时甜看不分明来人的脸,只依稀能看出是个身形高大手上的力气也很大的年轻男人。 被拉出水里之后时甜拳打脚踢地让他松手,是不是坏人她都已经无所谓了,但在积蓄了最大勇气去赴死的时候被人从海里拉回来,她没来由地想嚎啕大哭一场。 席政和犹豫着松开了手,时甜蹲下身抱着膝盖哭,起初是无声地掉眼泪,在席政和跟着蹲下来问她怎么了之后开始哭得撕心裂肺。 话梅从席政和另一只手里跳出来,小心翼翼地“喵”了一声,习惯性地去蹭她的裤脚却蹭了一身湿。 席政和在她面前无声地蹲着陪了她一会儿,眼看着她仿佛要哭得地老天荒,干脆又一次伸手把一人一猫拎回了车里。 他车上没带换洗衣服,他们在夏季的凌晨开了暖风吹衣服。 看完日出她用席政和的手机发了两条微博。 第一条是【寸甘:对不起,本人第一次退博挑战失败,我又灰溜溜地滚回来了。评论里那些什么想报II警让警II察叔叔去找我的,我只想说,旁友们,要是哪天微博不好玩了,就算是警II察叔叔把枪顶在我头上我也不会回来的[doge]还有说我那是遗书的,兄弟们,是手机不好玩还是学习不有趣,我为什么要想不开[doge]】 插科打诨完她发了第二条仅自己可见的微博。那条微博在之后的长久煎熬里渐渐成了她最后的稻草,也成了她唯一的信仰。 但那时候怎么能想得到,海边救下她和话梅的人七年后他们会是这样的关系。 处心积虑地想在死之前造个梦给自己,却最终还是被梦魇反噬。 话梅老了,神像也早已轰然倒塌。 她又在坠落的边缘,可是神迹再也不会有了。 “你——” “我——” 诊室里两人各怀心思沉默了半晌,又同一时间开了口。 席政和示意时甜先说。 时甜今晚第一次抬头认真看席政和,白净精致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睫毛却一颤一颤像两片受惊的蝴蝶。 只是在死之前不再有他的暧昧温柔而已,仅仅是习惯了一个月的东西,和漫长而痛苦的长久遥望相比不过是倏忽一瞬。 更何况,反正也快死了,哪怕现在这么难过,也不会难过很久了。已经难过了那么久,再更难过一点也还能再坚持的——反正也不需要坚持多久了。 时甜弯起眼睛笑了笑,仰着头冲席政和说道:“我不在意你有没有女朋友,反正我们结婚的目的,你和时——你和我爸都已经达到了,我们各自有没有喜欢的人,有没有交往对象,都不重要。我没想计较,你也不用——” 席政和第一次在她说话的时候打断她:“是我想计较。” “时甜,你有没有喜欢的人,有没有交往对象,是我想计较。” 时甜那个温柔的笑容让席政和无端慌乱起来,像是吹过水面的风,他有种再也抓不到时甜的预感。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时甜的心理状况,她的求生欲望,每时每刻都像一把悬在他头顶的刀。 席政和只能在这一刻竭尽全力地把心剖开,用最笨拙也最冒进的方式尽可能地去抓住他的小姑娘。 循序渐进去靠近小姑娘的计划被他抛到脑后,井井有条的男人也开始颠三倒四。 “时甜,我和你结婚的目的是你。和你爸爸的商业合作只是结婚的手段,从来都不是目的。” “你有没有喜欢的人,会不会喜欢上谁。” “你开不开心,有没有偷偷难过。” “你是不是又睡不着觉。” “是不是又忍着不舒服不说。” “这些都是我关心的问题。” 时甜闻言笑出来,眼尾的两抹红昭示着眼睛的主人在竭力地不让自己哭出来。 “席政和,别了吧,”时甜哑声嘲道,“对别人说过千万遍的话,就别再这么真情实感地讲给我听了吧。” 凌晨 隔壁急诊外科急诊骨科的值班医生们各自趴在桌子上假寐,凌晨的急诊中心一片寂静祥和。 没有人知道急诊内二诊室里在发生什么样的诛心大战,也没人看得到这场感情博弈里时甜的血流成河。 时甜说完那句话后席政和的讶异凝在脸上,时甜却没给他再说话的机会,毫不留恋地起身出了门。 谢沁检查完坐在过道里等报告,深更半夜安静得连过道里簌簌的风声都清晰可闻。她琢磨了一会儿席政和那在乎联姻对象的死样,靠在椅子里给远在天边的老公打电话。 徐知常那儿是下午,刚和洋人斗智斗勇了一盘,瘫在只剩他一个的会议室里和在祖国母亲怀里勇敢修仙的江航“互诉衷肠”。 “我想辞职。” “我也想辞职。” 两个男人同时沉默了一会儿,徐知常先道:“辞!辞他丫的!你说……席狗子能不能包养我们?” 谢沁的电话就是这个时候打过来的。 不守夫道妄图求兄弟包养的徐某人吓得手机都没拿稳,心虚地对着江航说:“我老婆打我电话,挂了。” 接通老婆的电话,徐某人不自觉地抬头挺胸,腰板笔直精神饱满:“老婆怎么啦?睡醒之后想我了吗?” 谢沁毫不在意地道:“我在医院呢——” 徐知常一个鲤鱼打挺从椅子上坐起来:“为什么去医院?!宝贝你哪里不舒服?我这就回家啊你别着急,谁陪着你呢?宝贝我马上回去——” 谢沁扶额,十分无奈地打断他的过度紧张,“停停停,我没事儿,我来医院看戏呢。” 徐知常回办公室拿身份证和护照的动作停在了原地,不信邪地看了看手表上的时间,“宝贝,你那边快凌晨四点,你去医院看戏?你生病别瞒我啊宝贝。” “真没病,有病的是席政和。” “哦,”徐知常冷漠脸,把护照塞回包里,在办公室的椅子上瘫下来,翘着脚道,“是席政和有病啊,那没事,死不了就行——他咋了?” 抽血的窗口人员拿着谢沁的化验报告单喊她名字,谢沁应了一声过去接,徐知常耳尖地听了个全,当即又一把拿起包冲出门,“老婆你说吧你什么病,我都受得住,你别一个人杠。” “……”摊上这么个紧张她身体紧张到丧心病狂的人谢沁简直没脾气了,她抖了抖手上的彩超检查单和查血检查单,“席政和老婆说我可能是尿路结石,刚刚打了彩超,说是有颗小石头,0.3厘米。” 徐知常出了办公室有人向他打招呼,他心急如焚地敷衍了两声就想走,电话里谢沁扬声道:“徐知常我警告你啊,别小题大做,我这儿现在P事没有,你赶紧把事情忙完再滚回来。现在回来到时候还得再回去,一来一回路上多耽搁那么多天,我削你信不信?” 和他打招呼的两个高管看出来他急着走,主动告了辞,谢沁还在警告他:“我真屁事没有,你不是说再两三天就能搞定了么?赶紧给我去搞!” “——不对,先别搞!先跟我扒一扒席政和和他的小娇妻的爱情故事!” “宝贝你真的没事吗?你一定不能瞒着我啊。” “真没事。席政和的小娇妻竟然是省中的急诊科医生,这事儿你知不知道?” “什么??宝贝你都挂急诊号了?!” “我他妈……夜里只有急诊号没有普通号。徐知常,你到底要不要跟我聊席政和的八卦?不聊我挂了。” “聊聊聊,老婆——” 谢沁不耐烦道:“闭嘴!听我说完。” “好好好,你说你说。” “席政和他老婆是急诊科医生,席政和三更半夜送我来医院,他老婆就误会了我和他的关系。但是吧,小姑娘完全就当不认识他,也半点没有要计较的意思,完全就是一个毫无感情基础的联姻对象该表现出来的各玩各的那种宽宏大量。” “啊,”知道一点时甜身世背景的徐知常点点头,“那小姑娘……可能无心搞爱情。” “是吧?但咱们席狗子……怎么说呢,我当时没注意,这会儿浑身舒坦了再回想一下,他那是生怕自己苦守多年的清白被我玷污了,解释得那叫一个火急火燎。” “哎,我们狗子剃头挑子一头热,但他小姑娘心里只有学习。” “他那是联姻之后爱上的——不对,他压根就不可能为了狗屁商业合作去联姻——我靠!!!” 想通了这一层,谢沁简直没眼看,“席狗子真是够了……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这也太……闷骚了!” “是吧?这会儿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当初那联姻压根就醉翁之意不在酒。” “老婆,他铁树开花也不容易,咱当爹妈的能推一把是一把——那小姑娘也不容易,要是能看得上咱们狗子,也能脱离她家那个水深火热的坑。” “嗯?小姑娘不是哪家的大小姐么?” “亲妈被小三逼走了,小三带着比时甜还大的儿子大摇大摆地进了家门……”徐知常简单说了一下,“前一阵她和狗子的事儿被造谣是包养,学校里还有他们附属医院里都闹得沸沸扬扬,小姑娘以为是同班同学干的,狗子后面查出来是她哥指使的——给了点钱让小姑娘班上的学生给她找绊子。就……爹不疼妈不在的,估计从小到大这种事儿没少发生。” 备孕期的谢沁孩子还没怀上,母爱已经先酝酿好了,听到席狗子的心上人这么惨,爱屋及乌地就心疼起了小姑娘,闻言把手里的检查报告单抖得啪啪响,放话道:“席政和必须得追上她,追不上也得追!虽然他一个大龄单身男青年可能没什么照顾小姑娘的经验,但看今天狗子那样儿,绝对能把小姑娘捧手心里疼!小姑娘嫁给他不亏!那我现在拿着报告单回去看看席政和解释得怎么样了。” “嗯嗯,老婆一会儿把检查单拍照给我看看。” “看屁,你又看不懂,赶紧去干活,早点忙完早点回来。” “那也得发给我看——还有,这个月就请假别上班了吧?” “我自己看着办吧,你去忙你的。” “啊老婆我好想你嘤嘤嘤。” 平时在家里打电话说这种话谢沁还没什么特殊感觉,在医院这种公共场所乍一听到这话老夫老妻那么多年的谢沁还是稍微有点脸红,但十分嘴硬地冷漠道:“滚。” 灯火通明的急诊诊室里就席政和一个人,时甜不知所踪。 谢沁拿着报告单进去问他:“你老婆呢?” 席政和从最初的诧异里回过神,复盘了无数遍时甜和他这段时间的接触,怎么都没办法解释她那句“对别人说过千万遍的话,就别再这么真情实感地讲给我听了吧?” 小姑娘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仅仅因为他送谢沁来看病就给他判死刑,这说不通。 席政和无奈:“生我气呢,出去了。” “???”谢沁对狗子很失望,“席政和你行不行了还,搞事业的时候不挺行的吗,到了心上人这里就连跟我这简简单单一清二白的关系都解释不清楚了?” 刚才给谢沁打针的护士注意到时甜出了门之后几分钟了都没回来,过来向他们打招呼:“医生可能去厕所了,你们稍微等会儿。” 席政和趁机打听:“时医生值班到几点下班?” “放心吧,要明天早上八点才下班,”护士误会了席政和的问句,安慰他们,“她肯定要回来给你们开药,稍等一会儿。” 一片安宁寂静的急诊中心被突然的电话打破平静,席政和听到护士接了电话后小跑着去了隔壁急诊骨伤诊室:“老王出急诊!有个醉酒摔骨折的在酒吧街那边!” 等救护车红蓝色的灯光闪烁着朝医院大门走的时候时甜终于回到了诊室。 眼睛还是红的,表情比刚才谢沁见到的更冷。 时甜目不斜视地越过席政和和谢沁坐回桌子后面。 护士在刚才出急诊那一阵的兵荒马乱里已经出去了,这会儿诊室里就他们三个人。 谢沁看看皱眉的席政和,再看看明显生着气的时甜,拨通了徐知常的视频电话,想先替狗子把事情解释清楚。 时甜在电脑上看了谢沁的检查报告,视线盯着电脑,头也不转地问:“谢沁,考虑输尿管结石,石头不大,一般能自己排出来,给你开点促排石的药吗?” 徐知常接起电话。 “老婆怎么样啦?” 谢沁把视频页面给时甜看,“弟妹,这我老公徐知常。徐知常,给席政和对象打个招呼。” 徐知常瞬间反应过来估计是席政和哄小姑娘没成功,笑着挥了挥手替他助攻,“弟妹你好,今天沁沁给你和席政和添麻烦了,真的谢谢你们俩,太感谢了。” 视频都打了,解释都到这个份上了,在外人面前时甜也没办法再甩脸色,冲着徐知常和谢沁摆出标志性的笑容,大方得体地卸去了自己的功劳道:“我只是做了医生该做的,不用道谢。” 徐知常谢的是“你们俩”,时甜回答的是“我”,不着痕迹地同席政和划清了界限。 徐知常暗暗叹了一句席政和铁树开花开得不太顺利,又客气了几句之后谢沁挂了电话。 时甜敲电脑的手速向来很快,十指纷飞,要不了几秒钟医嘱就已经下完了。她开完药之后抬头看向谢沁:“给你开了一个促排石的药和一个止痛药——平时胃没问题吧?” “没。” 时甜点点头,“因为急诊这边有规定,最多只能开三天的剂量,你之后等白天正常上班时间再来续药就可以。” “好的,谢谢。” 时甜在电脑上把谢沁的诊疗界面点了就诊完成,最后道:“平时多喝水多跳,上下楼可以多跳跳楼梯,能促进排石。” “好的好的,辛苦弟妹了——”谢沁十分操碎心地替席政和问出关心的问题,“你晚上能睡么?还是必须在这儿守着?” 席政和在这儿默不作声地盯着她时甜实在是不太想搭话,一边站起来洗手一边暗示:“没病人可以去睡。” 席政和沉默了这么久终于出了声:“谢沁你先出去,我跟时甜说几句话。” 时甜的心脏仍旧不争气地跳了个空,脸上却条件反射地挂起不好意思的笑:“别别别,有啥要说的明天再说吧,今天太晚了你们可赶紧回去睡吧。” 时甜从洗手台上面扯下两张擦手纸,一边擦手一边朝门口走,没去看席政和,自顾自地把场面话尽可能地说好:“我熬不动了,先去睡了,你们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谢沁对着席政和挤眉弄眼用口型催他追上去,席政和看着落荒而逃的小姑娘好脾气地笑了笑,冲着她的背影道:“明天早上我来接你下班?” 时甜迈出去的脚步钉在了原地,转过头来皱着眉想骂人,一看到他那张脸又硬生生把脏话吞了回去,客气地扯谎:“不了不了,我明天有事。” 席政和挑了挑眉,时甜鬼灵精怪的变脸让他忍不住想再逗一逗她,于是忍着笑说:“正好我明天没事,我给你当司机。” 时甜对他莫名其妙地倒贴一肚子气,拒绝地够明显了吧???你妈的都是成年人了大家给彼此留点余地不好吗??非得让她把那些不堪都摆到台面上说出来才舒坦么?? 谢沁已经自觉地溜出了门,席政和向她走近两步,刚想问问小姑娘怎么对着他的表白“血口喷人”,时甜先一步开了口。 “席政和,我们的交集到此为止吧。” 喜欢 第二天时甜下班回家后抱着话梅以睡觉逃避现实,一直到下午两点多被纪衾寒的电话吵醒。 “崽!!!我宣布我单方面恋爱了!!!” 时甜从床上蹦起来,比当事人还激动:“什么情况!!!!” 话梅在被窝里睡得四脚朝天,被时甜的动作吵醒,细声细气地喵了几声后跳下床去吃猫粮。 “我不是前两天跟你说我管的一小孩他爸帅绝本省吗!” 时甜清醒过来,“冷静一点,结婚生娃的男人别觊觎。” “不是!!那不是小孩他爸!那是他小叔!!小孩都跟我交代了,帅哥单身可追!!” 时甜也上头了,“那追啊!!不要怂!” “追追追!!崽崽之前怎么追的你老公请务必要写成女追男宝典全盘传授给我!” “……”时甜之前睡得昏天黑地的,加上纪衾寒一上来就是粉色泡泡,她晕头转向地忘了和席政和的那点破事儿,被一提醒又想了起来。 凌晨她说完那句话之后,席政和的错愕她明明白白地看在眼里,然后他干巴巴的,几乎有些无所适从地问她话的模样也被她尽收眼底。 像是真实地受了多大的委屈一样。 时甜举起胳膊盖住眼睛,无声地出了口气之后若无其事地对纪衾寒道:“你不需要,你这么美,还需要女追男宝典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就商业互吹上了吗?” 等挂了电话,时甜看到手机上褚微濛上午发来的几条信息,问她是不是还在睡觉。 时甜下床把嘎嘣嘎嘣嚼着猫粮的话梅乱七八糟地薅了一通,调节完情绪给褚微濛回信息:【?】。 她原本以为之前那次在席政和爸妈家门外那个心照不宣的电话就是他们的结局了,没想到昨晚发完那条微博之后他莽莽撞撞地捅破了那层窗户纸。 褚微濛看到信息立马给她回了电话。 时甜有点膈应,她向来不知道怎么在拒绝别人的好感后再若无其事地和对方当朋友。 手机震了半天,最终她不情不愿地接起电话。 “寸,晚上我请你吃饭吧。” 时甜皱眉,“不……” 褚微濛叹气,“我就是把喜欢你的心情表达给了你,没想你回应我什么,你这如临大敌的模样是怎么回事?” 时甜顿了半天,咬牙切齿地挤出一句:“……你妈的。” “微博上怼天怼地的你怎么能轻易被我的深夜表白吓到?网络上重拳出击,现实中唯唯诺诺是不是你寸寸子本人了?” “滚啊你!!!” 褚微濛无声笑了笑,“好了,晚上出来吃个饭吧,别躲着我了——”顿了顿,他故意吓她道,“你总不希望我直接去急诊堵你吧?” “……我不去。”时甜耍无赖,“我减肥。不吃晚饭。” “那我去发微博了,‘寸寸子,被表白就怂到连家门都不敢出第一人’。” “我鲨了你!” “那吃不吃吧——或者为了表达歉意你请我吃也行。” 时甜继续咬牙切齿地重复:“我鲨了你。” “杀我不还得见我一面才能杀?好了,病人家属在等我,你先想想晚上吃什么,晚点我再联系你。我挂了?” 时甜高贵冷艳地准奏:“滚滚,赶紧滚。” —— 空调在持续嗡鸣了一下午之后突地一声进入了休眠,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没拉窗帘的办公室宁慕阳的后背沐浴在金色阳光里。 另外两个同事出去找资料,只有宁慕阳和奚宁两个人的办公室空荡荡到连翻页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下班时间一到,宁慕阳把资料一丢,跃跃欲试地起身:“下班下班!” 奚宁还拿着卷宗没放手,淡淡地掀起眼皮看他一眼:“我现在相信了,你是真的没见过世面。就是几个朋友聚一聚,值当你这么激动么?” 宁慕阳笑得阳光灿烂:“这不是以前我宁姐不在没人带我去见世面嘛。” 奚宁哼笑一声,“看看你那出息。” 宁慕阳过去把她手里的资料抽走,拉着人起身:“走了走了,生日诶姐姐,生日加班合适吗?” 等两人下了车库,宁慕阳一反常态地走在她身边陪她到了副驾这侧。 眼看着他就要伸手去拉车门,奚宁忍着扶额的冲动教育小孩:“宁慕阳你正常点,姐姐就是过个普通生日,不是过八十大寿,开车门这种事暂且还不需要你尊老爱幼。” 宁慕阳弯着嘴角,眼窝深邃的双眼带着笑意的时候像是傍晚霞光潋滟的温柔水湾。 奚宁印象里的小男孩早就已经在她没有看到的地方长成了出色而俊朗的男人,而这个男人有足够的耐心等她意识到他的成长。 宁慕阳就那样眉目含笑地伸手握住副驾的门把手,温润如玉的声音也藏着笑意:“不是八十大寿的待遇,是母胎单身的待遇——你知道,哥一向宠你。” 奚宁一脚踹上他的小腿,穿着十几厘米的细高跟宁慕阳被踹得心惊胆战,生怕这位小姐踹他一脚把自己摔了。 “你丫胆子肥了是吧?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在院里混得如鱼得水我初来乍到就不敢收拾你这根老油条??” “没有嘲讽你的意思。是国家不发对象,不怪你。” 奚宁被气笑了,“不是,大家都是母胎solo,五十步笑百步有意思吗宁慕阳??” “说了没笑你。” “晚上吃饭不带你信不信?” “那不行,”宁慕阳装模作样地收敛了笑意,“真没笑你,我尝够了单身的苦,不能让我宁姐也尝。” 奚宁闻言笑出了声,好整以暇道:“来你给姐说说你都尝到了哪些单身的苦?我没记错的话你小学初中那会儿就整天收小女生的情书了。你还‘单身的苦’,你先问问单身答不答应——” 尾声在宁慕阳拉开副驾门的时候戛然而止。 奚宁和副驾那束鲜红鲜红的硕大红玫瑰花束大眼瞪小眼。 “叫我一声哥你真的不亏,”宁慕阳弯腰把花束捞起来,一边往奚宁怀里塞一边道,“哥哥尝过的单身苦绝不会让你再尝,生日送花节日转账,我什么都会,以后朋友圈想秀什么哥都能给你机会秀。” 奚宁虽然踩着十几厘米的高跟,但宁慕阳那逆天的身高使得她不得不还是稍微抬了点头才能对上他的眼睛。 奚宁拍拍他的肩,“哥哥,我最讨厌的花,红玫瑰是排行榜第一。” “……” 正值下班高峰,停车场电梯在他们说话间又载下来一拨人。 奚宁的顶头上司,也是宁慕阳从小喊叔叔的老宁几十年的好友,拿着公文包哼着小曲儿从他们车前走过的时候走了两步哼歌声一顿,不敢置信地又退了回来。 奚宁那句“排行榜第一”刚刚落下尾音,顶头上司的声音幽幽响起:“两位,虽然我无意掺合年轻人的爱情,但是作为你们领导我必须说一声,办公室恋情is forbidden。” 宁慕阳从出师不利的打击里迅速找回状态,对着上司面不改色地笑道:“叔,没恋爱,今天我宁姐生日,我给我宁姐感受感受收花的快乐。” 上司看过人间百态的双眼像两只探照灯从宁慕阳脸上一寸一寸地扫射而过,宁慕阳咧着嘴笑得阳光灿烂人畜无害。 奚宁简直没眼看这个场面,“领导您知道我和宁慕阳差多少岁吗,还‘办公室恋爱’,您看我们俩有可能吗?” 在检察院干了一辈子什么世面都见过的领导拔高了音调:“怎么没可能?郎才女貌的,有什么不可能的?” 宁慕阳抬手握拳抵在嘴边咳了两声,嘴角的笑都被装模作样的拳头挡住。他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领导您放心,办公室恋情是不可能办公室恋情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办公室恋情的。” 领导翘着胡子冷笑一声,“你最好是!” 宁慕阳在心里补充:“只要在不同部门就不能算是办公室恋情。” —— 夜幕彻底降临的时候时甜冷着脸被死皮赖脸的褚微濛拉出去吃饭。 她没穿平日那些人畜无害的裙装,一反常态地穿了套酷到飞起的紫金篮球服,脚上踩着红黑配色的高帮AJ1,头上戴了顶黑色鸭舌帽。 褚微濛在医院门口等到她,用手背蹭了蹭鼻子,笑道:“寸寸子穿这么帅是来重拳出击的吗?” 时甜的帽檐压得很低,一声不响地转身去拦车。 褚微濛跟在她身后,语声带笑:“兄弟,你穿这么帅一会儿吃完饭不去打个球说不过去。” 时甜出门没找到配得上这套穿搭的包,干脆只带了个手机就出了门。眼下手里握着手机抬手拦车,手机壳上的两排黑底白字在她细长的指间清晰可见。 褚微濛借着路灯的亮光盯着看了两眼,看出来是一个完整的句子。 【Would you meet me by the water】。 错开了下班高峰期出租车很好打,时甜自顾自坐了副驾,甩出一个餐厅地址后就转头看着窗外不说话。 褚微濛坐在后排,眼看着她一副誓死不和他交流的架势无可奈何地用手机戳了戳她的肩膀:“寸,应该尴尬的那个人是我,你别抢我剧本,球球了。” “……” “昨晚冒然打扰的是你的微博网友麻桂姜辛,现在在你面前的是你的同院实习同学褚微濛,你不能把两个人混淆起来一概而论。” 时甜动了动嘴皮,吐出一个字:“滚。” 虽然不是什么好话,但至少搭理他了,褚微濛再接再厉,“我现在是客居异乡举目无亲的状态,扒拉个同学带我出去吃个当地美食不过分吧?” 时甜怼道:“扒拉减肥不吃晚饭的人出去吃美食不过分?” 司机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闻言“嚯”的一声插话:“小姑娘你还减肥?你这瘦得一阵风就能吹走了吧?” “是吧?”褚微濛和大叔一唱一和,“你这么瘦还减肥,其他人还活不活了?” 手机提示有新消息,时甜低头看过去,纪衾寒给她发来微信:【崽崽崽崽崽!!!!帅哥微信get!!!!!!四舍五入就是我和帅哥已经开始恋爱了!!!!】 时甜紧抿的嘴角不自觉地有了笑意,回复她:【加油!!!!先看看他朋友圈,总结一下他的兴趣爱好发圈风格,再针对性开启对话!!】 褚微濛看着窗外灯红酒绿的都市夜景,眼前这个女孩子就是在这个城市出生长大,很难过但也很坚强地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也许她的微博粉丝们没有人记得很多年前的夏天夜里那条道别微博了,也许少数几个记得的人也都真的被她打哈哈的“退博”解释敷衍过去了。但他还记得那天晚上他是怎么深切地彻夜担心过这个表面上很开心的陌生网友。 她说退博失败的那天之后他尽可能地去找有趣的事情转发给她,也尽可能地在她失眠发微博的时候陪她聊天度过漫长的夜晚。 她微博上比现实里开朗,什么鬼灵精怪的话都能冒出来,特别是怼人的时候往往可可爱爱地就能达成气死人不偿命的成就。他三天两头去烦她之后两人就渐渐熟了起来,再后来他以给她寄好吃的特产为借口有了她的微信、手机号、城市地址,也用各种借口得到了她好友的联系方式。因为时时担心她像当年那样决绝离开,所以只有有了她好友的联系方式他才觉得能把她拽得更紧一些——至少她消失的时候能找到人第一时间去找她。 她前段时间微博上似是而非的“领证”让他刷到微博的时候心里一咯噔。以前也没想和她发展到什么程度,就只是单纯地想让她更开心一点,但那时候却突然在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了追悔莫及的遗憾。 他一个人闷了几天,理清楚感情后踩着学院里省外实习的报名截止时间报名来了她这里。 如果领证是真的,就继续默默关心她。如果领证是假的,就努努力把这个女孩拐成他对象。 那天知道她有对象之后他一方面觉得遗憾,另一方面也替她高兴。虽然她之前在微博说要被拉去相亲,但他对时甜的了解,她不喜欢的人绝对不可能让她迫于家里的要求委屈答应,所以那时候听到她亲口说有对象,他其实也是轻轻舒了口气,孑然一身茕茕孑立的女孩在这么多年之后终于有人去牵她的手了。 希望那个人可以牵着她的手带她走完漫长而美好的一生。 那时候他是这么想的。 只是没想到才在一起没多久对方就出了轨。昨天晚上他看着她那条微博气得几乎想去到现场替她揍人,可冷静下来之后他的本能带着理智,做的第一件事是向她表了白。 没有想趁人之危,也毫不期待从她这里得到任何回应。只是单纯地要她知道,她是很好很好的人,她有被人好好地喜欢着。 表白之后躲他也没关系,反正他自说自话的技能这么多年已经足够炉火纯青。只要让她知道被喜欢着,只要这份喜欢给了她哪怕千分之一的留在这个人世间的力量,就都值得。 【纪衾寒:我的天呐他先给我发消息了!!我怀疑我会憋不住!!!我的手有自己的想法,我的键盘也想脱离我的管控,手和键盘都想现在立刻马上问问他能不能做我男朋友!!!】 【纪衾寒:啊我怎么是这种肤浅的颜狗!!!】 【纪衾寒:崽,万一我没忍住表达了好感,对方会不会直接拉黑我顺便去医院投诉我骚扰病人家属?】 【时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怎么可能!被仙女喜欢他烧香拜佛还来不及,拉黑你???】 【时甜:你先曲线迂回,混熟之后再考虑表白的事情好吗!!】 时甜发完消息,正好车子到了地儿靠边停车。 司机抬手指指右前方,“喏,那儿就是。” 时甜道了谢,刚点开微信扫一扫,还没扫到二维码,司机那已经响起了收到微信转账的语音提示。 “我付了,下车吧寸。” 砰地一声关上车门的时候时甜脑子里火花一闪,后知后觉地回想起刚才安慰纪衾寒的话。 -万一我没忍住表达了好感,对方会不会直接拉黑我? -怎么可能! -被仙女喜欢他烧香拜佛还来不及。 褚微濛低头向她看过来,“怎么了?” 被他喜欢她也该烧香拜佛吧,凭什么还给人脸色呢。 求而不得的心酸她那么懂,为什么还要高高在上地在他求而不得的基础上还理所应当地要他努力找话题纾解她的尴尬呢。 一晚上收到两份表白。 一份她日夜祈盼却不能当真。 一份真情实感她却没法接受。 在她死前任性而执拗地放任自己做一场大梦的时候不成想在席政和之外还会牵扯到其他的人,她措手不及。 可措手不及也不是伤害对方的理由。 因为自己难过得生不如死就冷言冷语地把伤害转嫁给一个对她真情实感的人,太没道理也太不应该。 褚微濛伸手把她的帽檐往上拉了几公分,隔着两个身形的距离能从上往下看到她的下半张脸之后问她:“怎么了?临时不想吃这家了吗?” 她的荒唐大梦在今天凌晨三点的那一秒里带着穿心的疼痛醒过来。 太痛了,如果可以的话,希望褚微濛别那么惨。 暖黄的路灯里一辆辆私家车安静有序地来来往往,街边的几家餐厅排号等位的人已经坐到了店铺前的盲道上,人声鼎沸的夏季傍晚,接天蔽日的翠绿梧桐树上知了也不甘示弱地奋力鸣叫。 满目的城市烟火气里,时甜闭了闭眼又睁开,仰起头从帽檐下和褚微濛的视线相接,诚恳地而小心翼翼地劝他。 “你别喜欢我了。” “我指不定哪天就死了,别喜欢我。” 错综 开完本日的最后一个会议回办公室,楚苏卜正瘫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打手机游戏。席政和松了领带解了两颗扣子问他:“今天不去健身?” “我等你一起,最近健身房小零越来越多了,我一个人去不太行。” 席政和看了看表,八点出头。 “江老师半小时前跟我说把手里的文章投出去就过来,估计也快到了。” 席政和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那我再忙会儿,你打完游戏问问他到哪了。” “OK。” 两分钟后决赛圈,楚苏卜的队友漫山遍野地扔雷试探仅存的那一个对手的位置,结果手机进来个电话,手上的雷没扔出去直接砸在了自己身上,楚苏卜毫不光荣甚至有点智障地就了义。 队友开着麦骂骂咧咧早不来晚不来的傻逼电话,楚苏卜打了个招呼退了游戏。 游手好闲的楚检打量着闷不吭声的席总,招猫逗狗地关心自家兄弟道:“你今天怎么话比平时还少??” 席政和翻着文件头都没抬,淡淡地回了一句:“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人罢了。” “别放屁,现在徐知常不在,咱们几个感情最充沛的就是你。谁不知道你铁树开花?” 正好江航推门进来,听到最后一句自然地接话道:“席总又怎么了?” 楚苏卜夸张地鼓了个掌:“恭喜我们江老师闭关一个月顺利出关!” 江航举手投降:“别膈应我,我现在一想到标书和论文就很想吐。” 席政和顿了顿,抬头向他看过来。不是什么要紧的大事,之前没见面就一直没问。 席政和:“你跟时甜之前就认识?” 江航把健身包丢到沙发上,闻言道:“是啊,时甜没跟你说?你们俩相亲的事儿不还是我出的力?” 楚苏卜:“??” 想了想,江老师严谨地自我纠正:“哦出了一半的力。我来游说你的时候你给我挡回去了。” “不是你那时候放话要相亲嘛,我跟她一起吃饭的时候她也正好说起她爸想她去相亲,我就提了嘴你也在准备相亲。我帅气多金的好兄弟钻石席老五和漂亮可爱的小姑娘时甜甜,这个CP我觉得可。我就替你美言了几句,怂恿她优先考虑考虑你。” 楚苏卜先跳起来:“不是,你丫作为中间商有那么多料可以扒,你怎么能一个屁不放闷到今天??” 江航按着太阳穴:“你试试连着写两份标书两篇邀稿三个结题,再给两百个学生批鬼画符一样的期末卷给五个学生改狗屁不通的论文?我还没辞职还没离世就谢天谢地了我还有心思聊八卦??” 席政和想起来了。 他放消息说准备联姻之后徐知常把事情捅到了群里。隔天江航给他打过一个电话,说有个合适的女孩让他看看。 他联姻目的明确,只等着放了消息等时甜家里上钩,就直接回绝了江航。 “没想到你那时候说的已经有合适的人选,到头来那人选还是时甜甜。” 楚苏卜煽风点火故意找茬:“合着有些大学老师有时间和年轻女学生吃饭,没时间和兄弟们唠嗑呗?” 江航照顾有妇之夫的情绪,冲席政和解释了一句:“一起吃饭的还有你老婆的男闺蜜,我跟你老婆清清白白,哦男闺蜜就是那次照片造谣事件里的A,同样和你老婆清清白白。” 楚苏卜:“什么照片?什么造谣?” 席政和不是喜欢聊这些的人,当时出了这个事自己就处理了,没在群里提起过,江航和徐知常也不是嘴碎拿这种事儿当谈资的人,以至于楚检一直都没吃到这个瓜。 席政和仍旧语气淡淡的:“没什么。” 平时工作的关系尸体和阴间事看多了,能赶上点阳间瓜楚检不能轻易放过,席政和跟锯嘴葫芦似的没关系,还有和蔼可亲的江老师。 然而因为照片对时甜名誉有影响,去健身房的路上楚苏卜磨了江老师一路都没能如愿。 江航烦不胜烦,最后放了点无足轻重的边角料:“席政和老婆的男闺蜜你可能也认识。” 楚苏卜:? “世界不至于这么小吧。” “宁慕阳,在你们省检实习吧最近。” “……我还真认识。” 沉默不语专心开车的席政和闻言看着后视镜问江航:“你也认识?” “啊,我跟时甜是因为慕阳认识的。你可能没印象了,大概有四五年了。就我还在念博士那会儿,咱们俩有一回去学校球场打球,有个三分很猛的小师弟,你当时还夸他球技了,你有印象没?那小师弟就是宁慕阳。” 席政和记得那场球赛,但对宁慕阳的确没印象了。 他只记得那天打完球背着篮球包出球场,时甜穿了身嫩黄色的连衣裙迎面走来。 人头攒动夜幕低垂的学校大草坪旁,小姑娘白得发光。 楚苏卜怀疑了几秒世界,伸手拍拍开车的席总,“狗子,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你老婆男闺蜜现在跟着奚宁在混。” 江航:“啥????” 楚苏卜笑着摇了摇头,感叹:“宁市是真的小。” 这个孽缘也是……江航笑道:“奚宁什么时候回来的?狗子你知不知道她回来了?” 席政和转头看了眼后方来车,一边打转向灯一边道:“之前陪时甜去医院看病的时候碰到她去做入职体检。” “哇这也够修罗场的。” “奚宁惨,一回来就撞上你和时甜相亲相爱的场面,太惨了。” “大好青春浪费在一个木头身上,完了含恨远走他乡这么多年一回来发现木头原来也会开花……太惨了。” 楚苏卜和江航你一句我一句地感叹。 “你们闭嘴吧,奚宁对我没那想法。” 车子碾上地下停车场的减速带的时候席政和猛地想起那天在医院里奚宁说的话。 -我听说你大学毕业后感情史很丰富啊。 -我就单纯好奇,你大学毕业后遭受了点什么,怎么就从高冷禁欲挂转向花花公子挂了? -还有现在这联姻,是准备各玩各的还是又转性要好好过了啊? 乱七八糟的局面仿佛在一瞬间被震荡过滤了一遍,他原本毫无头绪的事情在这一刻忽然有了清晰的轮廓。 不知道奚宁哪里听来的他私生活混乱的消息。 时甜的男闺蜜现在是奚宁的实习生。 在每一环的偶然里环环相扣最终在千万分之一的可能性里时甜的男闺蜜作为中间纽带向时甜传递了毫无根据的有关于他的道听途说。 时甜凌晨强忍着眼泪嘲他的真心太廉价的原因终于有了解释。 “不过你知道宁慕阳是什么身份么?” 时甜心目中他伴侣无数,却还是乖乖的什么都不跟他闹。 “公检法一把手的儿子。” 给她打电话就乖乖地接,发信息就乖乖地回。他忙起来没看手机的时候她就也安安静静从来不催他回信息。 “宁思修?” 在他因为太忙没回信息的时候,小姑娘会误会成什么呢。 在他自以为利用联姻把她从时家的沼泽拉出来的时候,他又在不知情的状况下推她进了一个多深多冷的新沼泽。 “宁慕阳真没给他爹丢人啊,业务能力真的强,院里压根没人怀疑过他的背景。” 刺耳的刹车声在空旷的地下停车场乍然响起,唠着嗑没系安全带的两位后排选手双双被甩进了前排椅背。 楚苏卜哀嚎:“老子的鼻子……” 江航:“有野猫跑过?” 席政和垂眼看着车前盖压着情绪道:“下车,我有点急事现在就要走。” 楚苏卜撞到了鼻子现在老泪纵横,骂骂咧咧道:“你丫除非你现在告诉我你老婆要生了,其他事儿我都跟你没完。” 席政和直接遥控开了楚苏卜那边的车门,“去找我老婆表白,赶紧下车。” 楚苏卜揉着鼻子还是夸张地“哇”了一声,打趣:“终于承认你对你家小姑娘预谋已久了?” 江航看着席政和脸色不太好,把没脑子的楚苏卜往外踹:“下车啊傻狗!” 席政和给时甜打电话没人接,想着小姑娘凌晨那句“我们的交集到此为止”心疼得仿佛刀割。 等一路风驰电掣地到了时甜的小区,因为没有门禁卡门卫不让进。 门卫是去他爸妈家的那天他送时甜回来的那个大爷,席政和耐着性子解释:“我是里面六栋二单元九楼靠西边那户那小姑娘的爱人,之前送她回来过。” 大爷想了想六栋二单元九楼,半晌慢吞吞地“啊”了一声,然后不近人情道:“你给她打电话吧。” “……我惹她生气了,不接我电话。” 大爷皱着眉看看他的车,又仔细回想了之前那辆,凶神恶煞地问:“你别是那种骗小姑娘感情的渣男富二代哦?” “不是,”席政和气结,“我们领了证的。” “领证也还能出轨好吧?你要什么错事都没干,小姑娘干嘛跟你分居?” “……”越描越黑。席政和不抱希望地又给时甜打去个电话。 这次响了十几声后出乎意料地接通了。 “甜——” “冬先生?”对面的女声有点迟疑,嘈杂的背景音里她转去了相对安静一点的地方,“你好,你朋友的手机落在我们店里了,你是刚才和她一起的那位吗?” 席政和敏感地抓住了对方那个称呼,压下疑问回答道:“你好,我是手机主人的爱人,麻烦你告诉我你们的地址,我现在过去取。” 冬日春 席政和拿到手机向服务员道了谢往外走。 这是一家餐饮店,至少证明时甜今天有好好吃晚饭。这大概是今天这一天里他唯一的安慰。 回到车上的时候席政和带着窥探时甜隐私的愧疚,用自己的手机给她打去电话。 时甜的手机屏幕亮起,来电显示人—— 【冬日春】。 席政和疼了一晚上的心脏因为这么一个意义不明的备注像是被注射了一管柠檬水,酸涩得不太像话。 她以前在微博上写过一篇关于“八月春”的小作文,感叹秋海棠的这个别名带有一种盛夏气息的热烈温柔。 “……‘春’这个字眼太温柔了,横撇竖捺里藏着和煦的春风和叮叮咚咚的冰雪消融。燕子回来时的第一声啾鸣,光秃树干上的第一支嫩芽,辽阔草原里的第一朵野花,这世上所有休眠过后的新鲜生机都被藏进它的一笔一画里,连带着我见你第一眼时的猛烈心悸和久别重逢的恋人间无尽的絮语。” ——她四年前的微博,席政和至今仍印象深刻。因为这条微博出现在那一年的八月,他们第二次见面那天——确切地说应该是他单方面第二次见到时甜的那天。 那天时甜戴着耳机表情浅淡地在草坪中间石板铺出来的小路上边看手机边往前走,他们俩在那块窄窄的石板上错身而过的时候大概只隔了三十厘米,他甚至能闻到那天小姑娘身上的花果调香水,她却始终没抬头看他一眼。 香水有点甜,但不腻,像是清甜的梨子,夹着抹若有似无的玫瑰温柔。 有点像那天晚上她发的那条微博。 席政和白日间的微小遗憾被那条微博抹平,小姑娘误打误撞的关于“八月春”的小作文成了他一个人的纪念日奖章。 “八月春”带着热烈盛夏的温柔,那么……“冬日春”,是带着刺骨寒意的温柔……吗? 他不太忍心去细想这个备注的意义。 挂断电话手机回到锁屏界面,随着手机的震动消失,整个车里又重归寂静。 时甜的手机屏幕上除了未接电话还有好几条微信消息,席政和无意再窥探小姑娘的隐私,移开视线锁了屏。 再开车回时甜那个小区的路上,时甜的手机又持续嗡嗡震动提示有电话。 席政和自认目前的身份还不配替时甜接电话,就放任着没管。 电话坚持不懈地打了好几遍,最后又发来条消息。 席政和等红灯的间隙为了不看到反复亮起的积了一堆私人消息的屏幕,伸手把手机屏幕朝下盖了起来。 然后他看到了时甜的手机壳—— 【Would you meet me by the water】。 —— 时甜小区门口下车才发现自己手机不见了,仔细一回想多半是落在了吃饭的店里。她跟褚微濛抢着结账,抢单失败后滚去厕所洗手,手机应该就是放在洗手台忘了拿。 褚微濛给她手机打电话一直没有人接听,转而找了商家电话。 接电话的女声很活泼,褚微濛一说好像在店里落了个手机,对方就印象深刻地啊了一声,脆脆地道:“小姐姐的老公把手机拿走了呀。” 电话是外放的,时甜和褚微濛两人各怀心思的心脏同时咚地一声踩了个重拍。 褚微濛声音沉下来,道了谢后挂了电话。 他斟酌着还没敢问时甜和她对象的事情,今天叫她出去吃饭的目的只是让时甜放下被表白的负担,他还没准备把话题延伸到其他方面,没成想在一顿尚且达到了目的的饭之后又迎来了这个棘手话题。 褚微濛还没开口,时甜转着手上的鸭舌帽先一步嘲道:“完了,在他那还不如被人偷了。” “……嗯?” 时甜重新把帽子戴回去,篮球服外的两条胳膊在橙色的路灯下有种流光溢彩的白。 “凌晨才说完让他别来烦我,晚上就要去求他还我手机,去他妈的真香人生。” 啊……会当着他面骂人了,应该是个好兆头。 褚微濛把解了锁的手机递到她面前:“你记得他电话吗?或者能不能密码登陆微信?我帮你去要手机。” 时甜抬手把因为吃饭扎起来的马尾辫从帽子活动扣里拉出去,一边往小区门口走一边回答道:“没事,我回家了。” “你跟他……”褚微濛跟在她身后,斟酌着用词,“现在算是个什么情况?” 门卫的大爷在保安室里探头探脑半天,推开窗户探出身来朝他们喊:“小姑娘,你是6-2-901的小姑娘吧?” 他刚才视线在时甜和褚微濛之间来回转了几圈,后知后觉地开始心疼刚才那富二代。怪不得分居呢,敢情是他那如花似玉的老婆出轨。可怜那小伙子,小姑娘那哪是生气不接他电话,分明是偷情没空接他电话。 大爷替小伙子不值,本着能膈应一把是一把的心情,大爷冲时甜大声道:“你老公刚才来找你了,他给你打电话打不通,我就没放他进去。你老公人挺好的,你俩有什么话就掰扯开了说。他刚还给我炫耀你俩那结婚证呢。” “……” “……” 真的是结婚。 褚微濛垂在身侧的手捏了拳头,低声问她:“你们俩——” 时甜打断他:“家族联姻。” 褚微濛错愕地看过去,时甜抬手推了一下帽檐,漫不经心地解释:“虽然看起来不像,但我真的是某个大户人家的大小姐。你们没人相信我这个身份我也很无奈。” 时甜说完冲门卫大爷笑了一下,没接话也没解释。 褚微濛在她要进门前拉住她胳膊,他两根手指就能绰绰有余地扣住她的小臂,瘦得有点过分。 “你想过脱离你们家吗?在宁市不行就去其他城市,家里对你不好还绑架你的感情,你要不要……” 时甜把胳膊从他手里抽出去,仰头懒洋洋地笑了起来,“我当然要啊。” “那我帮你。” 时甜拍拍他的肩膀,“小朋友,坏事就别掺合了,姐姐我有自己的想法。” 门卫大爷对他们这依依惜别的画面简直没眼看,心烦意乱地摆摆手:“你们俩注意点儿影响,万一你老公去而复返,让他看到了怎么想?” 时甜:“大爷,他真拿结婚证给你看了?” 瘦小而精神矍铄的大爷眼睛一瞪,假话说得和真的似的:“那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干嘛?他还向我炫耀娶到了你呢,”他朝褚微濛看过去,眼神暗示得很明显,“像你老公这么好的男人现在可不多了。” 时甜点点头,乖乖道:“他结婚证网上找人P的,我今年17,还没成年,哪能领什么结婚证哦。” “啥?????你还没成年???”大爷义愤填膺,一句话就倒戈了阵营,气得东北口音都跑出来了,“那他那就是……他就是……”那个词就在嘴边但大爷这么都想不起来怎么说,结巴了半天转而教育时甜道,“未成年人可不能被成年人占便宜!!你要小心一点!!不行就别跟他来往了。” 褚微濛低声笑了笑,抬手晃了晃时甜那个马尾辫:“你这嘴可真是……” 时甜没好气地拍掉他的手,“我走了,你自己回吧,好走不送。” 褚微濛好商量地拖长音回了个好。 时甜压低帽檐往里走,经过保安室窗子正前方的时候对大爷说:“大爷,我手机在那男的那儿,他说我不接他电话是诓你呢,下回他要再过来,您让他把手机给我留下再走。” “那放不放他进去啊?他是不是追你呢?”大爷说着凑近了一点,眼睛瞟了一下褚微濛,低声问她,“那边那男的是不是也追你呢?” “没有,”时甜面不改色,“开车来那男的和别人玩游戏输了,按规矩得来当面叫我一声爸爸,他这不想方设法地想来贿赂贿赂我好取消那赌注嘛。至于外面那男的,我同班同学,来跟我商量暑假报哪个补课班呢。” “嚯,你们班这一个两个的,长得都跟偶像剧似的,还那么积极学习呢?” “那可不?”时甜摆摆手,“我去争分夺秒看书去了啊大爷,手机那事儿就拜托你了。” —— 一晚上的时间,“没出息没见过世面”的宁慕阳和奚宁那堆好友都混了个熟,哥啊姐的叫得别提多顺溜。人家聊宁市的吃喝玩乐他能有高见,人家聊衣食住行他还能跟上趟。在一堆平均年龄比他大八九岁的人里毫不怯场扭捏,被起哄上去唱歌也答应地干脆利落。 房间的灯没开,整个房间的唯一光源是最前面的大屏幕,沙发区这边光线昏暗不清。 他在那昏暗的光线里精准找到坐在沙发另一头女生堆里的奚宁,笑道:“那既然今天是我宁姐生日——” 坐在奚宁身边的长卷发女士抢过她们那边桌子上的麦出声打断他:“弟弟你怎么回事儿?我们宁宁永远18,你叫姐你看你合适吗?” “Woooooo!!!”众人起哄。 寿星也好整以暇地看热闹:“宁慕阳你看你合适吗?” “对不起我错了,”宁慕阳认错态度良好,顺竿子爬第一名,“为了祝我们宁宁18岁生日快乐,作为哥哥我决定给她唱首歌。” 奚宁正对着电视机屏幕,前一首歌的MV被按了暂停,粉红色的屏幕光线照在她脸上,笑起来的眼睛变得又粉又亮,这么看起来就像个天真小姑娘。 宁慕阳原本很没有新意地想唱首生日快乐歌,这一刻看着她的笑临时改了主意。 “既然我们宁宁今天才18岁,我唱首应景一点的吧。” 不知道谁大声起哄:“可别是单身狗之歌。”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包括奚宁在内的几个单身狗都抓起身边的沙锤之类的小东西朝他砸过去。 学长叫苦连天:“兄弟姐妹们手下留情手下留情,年纪大了,比不得以前留学那会儿了。” 坐点歌机前的小哥等不住了,笑着骂道:“能不能让弟弟唱了再闹?在弟弟面前能不能有点海归精英的形象?” 宁慕阳低低的笑声被麦克风放大了传出来,“感谢我译哥替我说话,麻烦译哥帮我点首李宗盛的《你像个孩子》。” 话音刚落,沙锤声和起哄声简直震天响。 刚才怼宁慕阳那姐们儿又笑着挑刺道:“‘像’个孩子是怎么回事?意思就是我们宁宁不是孩子呗?” 宁慕阳笑着接话:“那我为了宁宁临时再改改歌词呗。” 奚宁受不了了,拿过话筒喊话:“宁慕阳你可别张嘴闭嘴叫我宁宁了,鸡皮疙瘩都掉一地了。” “宁宁你别玩双标,”吉他前奏里宁慕阳笑得好看,“在场的除了我都叫你宁宁,我不叫破坏整个画风。” “别睁眼说瞎话啊你,你听听沈译怎么叫我的?——来,译,给小孩表演一个什么叫尊敬。” 沈译从善如流,立刻切换成上海话耍宝:“阿拉心肝宝贝宁宁囡囡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瞬间房顶都被此起彼伏的“哈哈哈”声掀飞。 “我他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沈译不愧是你!!!” “我笑到打鸣,我们沪上岳云鹏真的不是浪得虚名!!” 奚宁握着话筒试了两次都没能憋住笑说出一个清晰的句子。 宁慕阳笑完举起话筒:“好,谢谢译哥的示范,心肝宝贝宁宁囡囡,这个尊敬的称呼我记下了,争取之后每天对你尊敬一次。” 伴奏已经走了一截,宁慕阳看众人笑得都渐渐收了声,就说:“那心肝宝贝宁宁囡囡,这首歌献给你。” 奚宁笑得倒在身边女生的身上,闻言捂着肚子骂他:“你给我滚!!!” 宁慕阳笑不做声,看着屏幕又等了一个小节,然后进了伴奏,温润的公子声唱李宗盛的歌有种别样的温柔。 “已经做了的决定,是不会再更改的了。 …… …… 而决定容易,等待太难。 怕如果等了,这些年学会的成熟稳重 就要被你通通化解,被你通通化解 …… …… 所以我说 工作是容易的,恋爱是困难的。 赚钱是容易的,相爱是困难的。 …… 你就是个孩子,我想为你唱首歌。 你就是个孩子,我想为你唱首歌。” 我爱你 时甜其实知道,席政和一会儿肯定要来找她,先不说他之前就来小区找了她,单单是他拿到了她的手机,他也肯定会第一时间给她送过来。 其实是很没有道理的直觉,但她面前的席政和,抛开滥情冶游不谈,对她是真的贴心绅士,绅士到哪怕昨晚她单方面划清了界限,也仍旧有坐等他来送手机的底气。 可是然后呢? 他来送手机,她道个谢,然后呢? 时甜想问问时钧年公司前台到底能不能对老板上点心,一封邮政的信到底还收不收得到了。 一系列互相咬合的齿轮在等一个关键的组件,那个组件却在路上始终到不了位。 只有时钧年看了那堆有关于王琳香的照片,后手才能继续出。也只有赶紧出完了后手,她才能不用因为席政和而持续难过。 因为知道席政和会过来,时甜回家之后一直没洗澡。没心思看书,她只能看个电影打发时时走神的等候时间。 电脑上张世豪第二次重复“天蝎座,O型,游泳队吉他社”的时候门铃响起。 可视门铃的显示屏上只能看到一截灰色条纹衬衫,袖子卷到了小臂。 门铃摄像头的角度智障,但收音孔工作尽心尽力。 时甜听到席政和有点失真的声音从麦克风里传出来:“时甜,是我,席政和。” 时甜站在屏幕前没动,心脏却跳得疯狂。 席政和慢慢地说:“你愿意……让我进门吗?” “你的手机落在了晚上吃饭的店里,我给你打电话,店员告诉了我地址,我去拿过来了……” “小伙子你干嘛呢大晚上的?”时甜对面的邻居大妈出来扔垃圾,开门看到个一米八几的大个子杵在楼道里吓了一跳,“你找谁啊?” 席政和一梯一户的楼住惯了,第一次遭遇这种情况抿着嘴一板一眼地冲对方低了低头:“不好意思。” “901回来了啊,你再按按门铃看看。” “好的。” 时甜在他抬手按铃之前开了门。 “你看,我就说小姑娘在家吧。”大妈得意道,“快进去吧,你穿这么严实在外面也不嫌热得慌。” 席政和向大妈又一次道了歉,小心翼翼地推开时甜那扇门。 进门有一盏感应式的小灯,他一推开门玄关灯就在头顶亮起。 时甜仍旧穿着紫金球衣,踩着拖鞋从客厅门铃可视屏那过来,指了指里侧的鞋柜:“最上面有拖鞋。” 席政和站在玄关灯下看着她,眼神深得仿佛要吃人。 时甜避开他的视线,“如果你要把手机给我之后就走我也没意见。” 时甜冲他伸出手去,席政和沉默地把手机物归原主。 有一瞬间时甜想起他们俩从海边回来那个晚上,她脱口而出不珍惜生命的话后席政和生气时的异常沉默。 那时候她东扯西扯努力地转移话题努力地制造轻松氛围,然后他一边绷着形象说不怕,一边因为怕鬼不敢挂电话。 也才大半个月而已,他们就已经到了两两相对都无话可说的境地。 一旦对一个人贪心,魑魅魍魉就都成了感情中的利刃。那时候她以为可以不在意的东西,最后还是成了最杀她的刀子。 在被温水煮青蛙地一点点习惯他的存在之后,在几十个个早安晚安的缱绻问候里,在难以计数的无意义日常聊天记录中,要有多坚硬才能对他始终如一地不抱一丝一毫的贪心。 时甜问了自己一天,后不后悔。 如果再给她一次机会的话,她应该还会去接近江航,还会去透露她的家庭状况,还会在被时钧年打她的算盘的时候在江航面前不经意地提起相亲,然后再问问他有没有合适的单身人选。 温柔美梦,在走到今天这一步之前都有致命的诱惑,就算再重来一次,时甜也还是想听他的气泡音通过电话在她耳边说早晚安。 两人相对站着都没有动作,感应灯一暗,整个房子里只有暂停在张世豪那张年轻脸上的投影仪亮光。 隐隐约约的暧昧光线里,时甜听到他说:“我的私生活不混乱,在你之前没交往过女孩子。” 时甜冷眼听他作秀,他说一句她就在心里吐槽一句。 哦,“玩伴”而已,的确不算交往。 “我不知道奚宁从哪里听来的不实消息,但我真的没有。” 西宁?嗯?又是什么新的玩伴吗?:) “我的手机你可以随便翻。平时我说要去忙,一般是去开会,有一部分时间是去和客户谈判。” 时甜后退了一步,感应灯捕捉到她的动作复又亮起。 “我说了,你怎么样我都不在意。” 明亮的暖色灯光下时甜避开他投过来的视线,低头按亮手机屏幕。手机上有好几个她奶奶一小时前打过来的电话,还有周姨发来的短信:【甜甜,家里乱了套了。你爸想打死王琳香。你奶奶让你最近别回来。】 时甜手一抖,手机差点从手里掉下去。 时钧年看到信了。 时钧年终于看到信了。 席政和沉沉地看着时甜,湖人的球衣空荡荡地罩在她身上,本来就瘦的人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永不言弃的湖人球衣被她穿出了一股易碎的酷。 席政和抿着唇看了她一会儿,问她:“‘我怎么样你都不在意’,包括我爱你吗?” 时甜惊愕地抬头撞进他的视线,半晌惊讶的神色从她脸上褪去,讥讽一点一点挂上了温婉精致的脸。 “别了吧席政和,真的,这样就很没意思了。” “我四年前就找到了你的微博,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一天要对无数人说无数遍‘爱’就真以为自己是情圣了吗?” 席政和语塞,“……我的微博?” 时钧年的剧情按照她的预想正常推进,后续的其他操作都蓄势待发。她的计划要不了多久就能彻底如愿,时甜没了后顾之忧,因为席政和那句故作深情的“我爱你”点燃的情绪她没再忍。 既然他要这么没意思,那就干脆把难堪都摆出来。 “席政和,既然话说到这个份上,那我们不妨把话说开了。” “七年前你救过我。” 玄关又一次陷入昏暗,时甜忍了一整天的情绪在说出这句话后彻底崩溃。 “四年前我在财政又见到了你。” 时甜每说一句话席政和的心脏就惊天动地地跳一次。 原来她都记得。 那些他以为只有他一个人记住的过往,原来她也都记得。 那她手机壳上那句“Would you meet me by the water”指向的人,席政和心尖发颤,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可以那么幸运。 “我那时候以为我可以努努力去追你,结果在下决心追你之后看到了你的微博。” 席政和那颗心脏猛地失重之后又被瞬间提起。 “席政和,毫不夸张地说,”时甜努力把想倾巢而出的眼泪吞回去,直直地看着席政和,“在看到你的微博之前,我都是依靠想再遇到你的信念在活。” “看到你的微博之后……”时甜说不出口了,她曾经怎样日日夜夜被当初看到的微博内容折磨,她没办法说出口,太难过也太失望了。那种猝不及防却铺天盖地的失望把她本就摇摇欲坠的生的信念彻底摧毁。 席政和心如擂鼓,时甜的话让他在冰和火之间反复折磨,但疑惑却越来越深。 “我的微博……”席政和点开微博个人主页,玄关灯再次亮起。 十几年前注册的账号,这几年除了用来关注她的消息,基本没发过什么内容。他把手机递到时甜面前,“我的微博怎么了吗?” 时甜伸手上划去刷新首页,刷新了两次,最近一条微博的时间停留在四年前的十月,转发了一组别人的结婚照,说了句:“感谢儿媳妇眼瞎之恩,恭喜儿子理想成真。” 再前面一条微博的时间则直接跳到了九年前,而且还是一条转发微观经济学考点的微博。再往前也多是大同小异的专业课考点转发,夹了两条别人艾特他的“今天你学废了吗”的吐槽博,他转发一句“废了”。 总微博数31,没有时甜之前看到过的那些内容的任何蛛丝马迹。 时甜转而点开他的关注栏。 之前她看到的账号关注了一百多个人,粉丝有一千多,去全球各个地方旅游的照片微博里除了风景还有各个人种的漂亮女生,微博底下的评论里还有各种头像是自拍的女生们和他互动。 【为什么不带我一起去?】 【宝贝乖,下次带你一起。】 【你上个月才说要来加国看我,转头你就去了北欧,是北欧的小姐姐比我美吗?[微笑]】 【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最美,隔空亲亲我的大宝贝~】 【老公我今年可能都见不到你了[大哭]】 【没事宝贝,等我去看你】 评论里的女生仿佛毫不在意和其他人共享一个男人,在玩笑性的争风吃醋之外还会一起打趣席政和的回复太油腻。 但这个账号不仅没有全球旅游的照片,关注列表里也是清一色的男性,还有几个财经金融相关的知名大V。 长按右下角切换账号,没显示有其他账号。 时甜抬起头:“清空微博有什么意思?” 小姑娘肯定是把别人的微博当成他的了。席政和轻轻松了一口气,找到了误会的由来,像是乱七八糟的毛线团被他找出了那根线头,剩下的事情就是用点耐心把毛线拆分开来整理整齐。 他温声问:“你之前……怎么知道我的账号的?” 时甜用自己的手机搜索席政和的微博。 和之前她搜到的那个一样,现在有十万多粉丝了。主页里仍旧是“小可爱”“大宝贝”随口叫的轻浮浪荡模样。 她把账号页面举给席政和看,“这个不是你的吗?” 席政和从她手里接过手机。 时甜认错的那个微博名就叫席政和,置顶的那条微博是一张三个女生坐在圣诞树下拆礼物的图,配字是【希望来年的圣诞还能和我的宝贝们一起过[礼物][圣诞树][圣诞树]】 席政和被气笑了,也不管对方是不是在睡觉,直接点开自己的手机给某个混账东西打电话。 他看着要哭不哭的小姑娘低声安慰:“不是我,”他指着置顶微博的那三个女生中间那个戴着圣诞帽的短发机车装女孩,“这个,这微博账号是她的,屈茜忻,我堂妹,我爸他妹的女儿。” 时甜当场石化。 “我不知道她一直用我的名字当微博昵称。” 席政和开了电话外放,嘟嘟的电话铃声响了一阵后被接起。 屈茜忻睡眼朦胧,张口就骂:“我他妈不在国内啊!!!我不前天跟你说了我来夏威夷了吗???凌晨三点你给我打电话席政和你他妈是不是人啊!!!” “零花钱你还想要的话现在立刻把你微博ID改了。” 凌晨三点给她打电话就为了让她立刻改微博ID,屈茜忻被气笑了:“哥你是不是单身久了终于疯了???” 席政和眼睛看着坐立不安的小姑娘,速战速决:“别让我说第二次,听到了吧?” 时甜站不住了,刚才想破罐子破摔把所有的难堪都摆到台面上计较,这会儿被告知这一切都是误会,把误会剔除之后她刚才那几段话里除了表白还是表白。 这会儿不仅仅是眼尾红了,连脸和脖子都开始慢腾腾地烧起来。 席政和在小姑娘捂着脸转身逃跑的第一时间眼疾手快地蹬了鞋,在小姑娘躲进卧室前抓住了她。 席政和笑着逗她:“时医生要干嘛去?” 席政和握着她偏凉的胳膊把人转过来,一双手分别抓着时甜的两条胳膊。 两人离得很近,席政和的手稍微动一下他们就能拥有一个面对面拥抱。 时甜的心跳不要命似的疯狂超速,抬起双手捂住了脸,不甚分明的光线里藏在头发里的耳朵红得要烧起来,奶声奶气的声音闷在掌心里,小猫撒娇一样:“你能不能赶紧走?” “时医生可能对我不太了解,”席政和低头看她,眼睛里像是装着整个宇宙,语速慢慢悠悠的,给足了小姑娘消化的时间,“除了想你,我和人谈判从来不中场休息。” 穿着一身禁欲的正装,嘴上一本正经地说“想你”,时甜的心脏当场中箭。 捂脸的手掌下嘴角不听话地想翘起来,又被她努力地压回去,她闷着声音小小声地问:“那如果对方当场死亡了呢?” “如果你再不走,我要当场死亡了。” 席政和一窒,听到之前时甜说原本把想活的信念维系在他身上,他心疼又后怕,他实在是害怕她又像之前一样随便放弃生命。 话梅从开了的卧室门缝里大腹便便地挤出来,仰头看看站着的两个人,扒拉了两下新面孔那质感不错的裤腿,没人理它。再扒拉了两把铲屎官的袜子,仍旧没人理它。 突然间失了宠的话梅气势汹汹地喵了两声,一边叫一边绕着两人的腿打圈,尾巴卷起来缠上他们的腿,发现仍旧没人理它之后干脆骂骂咧咧地转身回了卧室,一个屁股蹲就把卧室的门乓地一声关上了。 电脑由于长时间无人操作进了休眠模式,连接电脑的投影仪也一起进了休眠。 彻底陷入黑暗的房间里席政和慢慢地把人拥进了怀里,像是怕人跑掉似的一点一点把人抱紧。 时甜像被撸到了禁区的猫,一瞬间绷紧了身体。 毫无撸猫经验但怕鬼演技日臻成熟的席政和弯下腰,下巴轻轻蹭着小姑娘的后脑勺,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声音低低的:“时医生可怜可怜我吧。” “没有你的话,没有人能在我怕鬼的时候安慰我了。” 甜甜 为了给时甜一个缓冲的时间,席政和提议陪她把电影看完。 时甜又翻出出门时那顶鸭舌帽扣上,非常冷酷无情地要求席政和只能坐在沙发另一头,同时提出看电影期间席政和不得转头看她,不得出声打扰她看电影。 席政和是个言而有信的资本家,借一部电影的时间让小姑娘对他放松了警惕,然后连本带利地去向她讨债。 电影欢快的片尾曲里,席政和余光看着缩在沙发角落里的小姑娘,起身去开了灯,回来后按了电影暂停,然后半靠着茶几在时甜面前的地毯上坐下来,在骤然安静下来的密闭空间里好整以暇地开了腔。 “时甜甜,请你解释一下‘结婚证是P的’这件事情。” 沙发上的小猫是真的受了惊,一瞬间手脚都不知道怎么放了。 席政和坐在地上,正好能从下往上在她的帽檐底下看到她的脸。 像是逗弄猎物的狮子,不急不缓地看猎物自己做徒劳的逃窜。 “那什么……”时甜眼看着自己想不出合理的解释,干脆不要脸地装傻,“什么结婚证是P的?你说什么呢……” 心虚的某人一边说话一边往沙发的另一个方向挪,此地无银地转移话题:“你喝不喝水?牛奶喝不喝?我冰箱里好像还有可乐,无糖的,你喝吗?” 席政和不为所动,语气愈发低沉温柔:“游戏输了要来叫你爸爸?” 时甜从沙发上起身的动作一顿,逃生路线在脑海里乱七八糟画了一遍,最后干脆自暴自弃地在地毯上跪坐下来,语速飞快地胡说八道:“说起来你可能不相信我今晚不仅丢了手机我还被盗号了,你乍一听可能会以为那是我说的话但实际上不是现在在你面前的这个我!请英明神武的您务必要明察秋毫!” 席政和恍然大悟状,“原来真是你说的啊,我还以为是门卫故意瞎说为难我。” “……”靠!大意了!!! 席政和你怎么竟然是这么恶趣味的人!!! 时甜坐立难安,狼狈出逃,一边飞速躲进厨房一边道:“刚才那一秒的我是真的被盗号了!不是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你知道吧,现在就是有一些科学无法捕捉到的东西,我刚才就是被那东西控制了。” 席政和的声音在客厅懒洋洋地传过来:“那你逃什么?” “读书人的事情,怎么能叫‘逃’?我怕您渴了,来给您倒水。” 席政和憋着笑:“我不渴,不用你倒水,你出来吧。” “……”nmd。 资本家对如何压迫他的小长工心得颇深,耐心等小姑娘硬着头皮端着杯水出来之后收了今晚的第二个网。 时甜把水放到茶几上,刚在离他最远的沙发上坐下,席政和就步步紧逼道:“说起来,你也玩微博是吧?我们互关一下?” 可怜的小猫几乎是立时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浑身的毛都倒竖,偏偏席政和坐在地上,她那顶鸭舌帽形同虚设遮不住半分惊慌的脸色。 时甜按捺着坐回沙发上,眼睛眨得飞快,两秒后跟外交部发言人似的义正严辞字正腔圆地回答:“我不用微博。” 席政和慢条斯理地遗憾道:“这样啊……” 无良的资本家借着仰头喝水的动作把憋不住的笑压下去。 异常静谧的空间里白瓷的水杯放回玻璃茶几上的细微撞击声音清晰可闻。时甜一惊一乍的心脏随着那声轻嗑又是一抖,生怕他提议不如现在申请一个账号。 战战兢兢的时甜目光小心翼翼地从全场扫过,最后在沙发那头找到了自己的手机。 “……”不行,距离席政和太近了,不敢过去。时甜转而蹭向茶几上的电脑,手指滑了一下触摸屏,界面退出全屏模式,右下角的时间显示十点半。 沉默而暗潮涌动的气氛里时甜轻咳一声准备赶人,那边西装革履的席总又人模狗样地开了腔。 “你知道我刚才为了进小区大门被大爷骂得多惨吗?” “!!!!” 怎么话题又回到了这个?!!!不是已经过去了吗???不是聊到微博了吗???你又转回来干嘛!!!! 时甜选择间歇性耳聋,摸了摸被盯得要烧起来的右耳,自顾自道:“十点半了,你要不要回去了?” “那我现在下去大爷肯定还得再盘问我。” “……”时甜自暴自弃地低头:“我陪您下去,我送您到小区门口,大爷那我去解释,我去向大爷负荆请罪。都是我的错,我有罪,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我。” 太乖了,乖得人心尖软。 席政和不逗她了,从地毯上站起身来,“不用你,你抓紧时间去洗澡,昨晚是不是没睡?今天早点睡。” 席政和从时甜身边经过,顺手摘了她的帽子,停在她面前轻轻理了理她的头发,轻声问:“明天上不上班?” 时甜,一位无望暗恋席政和N年的少女,有朝一日发现暗恋对象原来不渣,甚至那位对象居然也喜欢她。 倒暂且还没有体会到被大饼砸到头的快乐,在天降大饼的快乐到来之前心脏可能要先报废了。 这一天天地跟没有刹车的跑车似地策马奔腾极速狂奔,这谁他妈受得住啊。 时甜面对席政和的动手动脚艰难发声:“上完夜班休两天,明天也休息。” 席政和对这个答案很满意,把帽子放在她身旁的沙发扶手上,双手抄进西裤口袋里,敲章:“那明天八点,我来接你吃早饭。” “!!!????” “我特——”时甜脑内警报器疯狂SOS,紧急吞回说了半截的脏话,忍气吞声地改口道:“不用了不用了,我明天……准备自己做早餐!” “那也行,”席总从善如流,“那我明天来你这儿蹭个早餐。” 时甜冷静的皮实在披不住了,在沙发上蹬着腿挪回最开始缩的那个角落,拉开和他的距离后总算找回了点气场,气势汹汹地放话:“不行!不可!我决定明天舍己为人去医院自愿加班!加班使我快乐!一个优秀的成年人就应该通过加班不断地充实自己!” 席政和看着她胡说八道,眼神温柔眉目含笑。 “你别一天天地来找我!工作的快乐你可能还没有体会到,但只要用心去体会,你就能拥有别的什么都无法取代的充实感——再说了,你作为单位一把手,你得以身作则,给下属们作加班好榜样!” 席政和低下头有点无可奈何,笑着摇了摇头之后盯着她问:“甜甜……你是不是有点怕我?” “我怎么可能——“时甜气结,条件反射地反驳完,顿了一下后补充道,“我!解剖学资深爱好者!杀人不眨眼资格证获得者!21世纪开膛手寸——”用“寸甘”的身份自吹自擂惯了,这会儿睁眼说瞎话一上头差点习惯性地把“寸寸子“给带出来,幸亏她眼疾手快地住了嘴。 “行,”席政和像是没听出她那戛然而止的异样,配合地点点头,“那我跟你说个事儿希望你别冲动,至少饶我一条狗命。” 时甜矜贵地“嗯”了一声,“说吧,我保证不杀你。” 席政和隔着一张长沙发在璀璨的客厅水晶灯下看他色厉内荏的小姑娘,缓缓道:“刚才大爷不让我进门,就‘结婚证的真实性’问题跟我耗了大概半个小时吧。然后我公司一个员工就住在你们小区,从外面回来认出了我的车——”席政和眼见着睁眼说瞎话神采飞扬的小姑娘一点点皱起眉头,眼里的笑意更明显,“现在的状况就是……门卫大爷不仅知道了结婚证不是P的,还知道了宁市最高那两栋楼是咱们俩的,你明天如果自己一个人出门……” 席政和轻轻收了声,话已尽而意深远。 【老板被老板娘小区大爷拒之门外,原因竟是——】 【扒一扒我那被关在小区门外的老板】 【宁市知名年轻企业家夏夜流落街头,知道原因后我沉默了】 【惊!上市公司老总的结婚对象竟然还是未成年!】 时甜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标题劈头盖脸砸得七荤八素,半晌挤出一个假得不能再假的笑容。 “请问我现在连夜去世还来得及吗?” 睡觉 第二天早上七点四十时甜不情不愿地被养生达人席政和电话吵醒,赖了三分钟的床之后被席某人一句“我已经到你家小区了”吓得从床上弹起来,以毕生没达到过的速度在五分钟之内完成了刷牙洗脸换衣服,擦了水乳画了个眉毛之后就顶着张大素颜去给席大爷开门。 席政和进门之后先看了眼灯都没开的厨房,善解人意地把打包过来的早餐从身后拿出来。 时甜叫苦不迭,“能不能求您带着您的早餐直接回公司?” 席政和拍拍她的头:“早饭必须要吃,有胃病还一天天不吃早饭——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先前你口头跟我说吃早饭了但没图片的那几次,是不是都敷衍我呢?” 时甜假笑着往厨房走,“那哪能啊,我怎么能敷衍您呢。” “那我记得某人昨天晚上说今天准备自己做早饭来着,我要不要先等等你做的?” 不争馒头争口气!时甜被怼得很生气!倒了两杯鲜奶又抽了两双筷子气势汹汹地从厨房出来拍到餐桌上——然后非常没骨气地认错:“对不起我错了,昨天说自己做早餐的确是在敷衍您。” 昨晚由于心情太过大落大起,时甜又一次失眠到凌晨,席政和的电话陪|||睡业务都不太好使。眼看着她不睡席政和就不挂电话,考虑到他今天还得上班,时甜演技爆发才堪堪在快两点的时候把人安心骗去睡觉。 某人是睡了有五个小时,可怜时甜到天亮才真的睡着,现在为了个她常年不吃的早饭被拉起来,时甜的内心是崩溃的。 为什么 席政和 这么 粘人 啊 ! 时甜的房子是个一室一厅的小屋,餐桌也大概就一米见方的大小,席政和带过来的早餐几乎摆满了一餐桌。 时甜半死不活地看着他把印着本市某家知名酒店logo的外卖盒一盒盒打开,忍了半天还是吐槽道:“席总这是开美食品鉴大会呢?下次要在我家举办这种会,您至少提前给我打个招呼,我好提前准备场地。” 席政和逗她:“行,那就提前预定一下,明天早上——” “你鲨了我算了,”时甜累了,“二十一世纪的独立男性,请您学习一下独立用早餐的技能以及培养一下节约粮食的美好品德,球球您。” 席政和去厨房洗了手,笑着安慰她:“今天是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明天起接受你提前点餐服务。” 时甜一字一顿地重复:“‘明天’、‘起’?” 不用上班的日子里能睡到自然醒绝不用闹钟的时甜觉得人生失去了色彩,看着一整桌的各色早餐也快乐不起来了。 席政和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来,时甜盯着个糯米烧麦看了十几秒,然后抬起头认真道:“要不然我们离婚吧,为了不早起吃早饭,我愿意净身出户。” 席政和被气得肝疼,“昨天‘结婚证是P的’,今天‘离婚’,时甜甜你是不是对我的脾气有什么误解?” 他明明靠进椅背里姿态闲适地擦着手,时甜却隐隐咂摸出了点儿霸道总裁的气势。在作死的边缘迎风起舞的时某人见风使舵,运用语言的艺术溜须拍马的技能无师自通:“没有,大数据研究表明长得帅的人脾气都很好,我应该对你的脾气没什么误解,我相信你是全世界脾气最好的人。” ……行吧。 席政和观察着她的饮食喜好,一边问她:“平时上班是几点到几点?” “正常上班是上午八点到十二点,下午两点到五点半。” 席政和遗憾:“我九点上班,我倒可以晚点起,但你八点上班早餐就只能这么早吃啊——不然晚上再提前一小时睡觉?” 时甜恶狠狠地戳碎了一个奶黄包,升高了语调不敢置信地确认:“你们几点??” 席政和笑眯眯:“九点。” 哦,没事,至少还有宁慕阳这个八点上班的陪着她,可以,要平衡,要淡定。 时甜自我安慰半天,然后端起牛奶猛灌了两口。 “慢点喝,”席政和跟个老妈子似的教育她,“温度低的东西喝的时候慢点。” 时甜不理他,转而问:“请问你们公司缺人吗?我觉得你们那么大的公司,至少需要设立一个医务室。” “嗯,可以考虑。”席总很配合。 “是吧?医务室吧,中医比西医更好使,西医动不动就得做各种检查,医务室没那机器设备,不方便。但是我们中医不用,中医看的是人,而不是检查报告,中医你值得拥有。而且中医还能向员工提供一些养生知识、食疗方子,在看病之外引领保健风潮。” “说得很有道理。” 时甜满意地吞下一口奶黄包,再接再厉道:“所以呢,宁市中医药大学中医学专业连续三年一等奖得主,也就是我本人,如果您愿意高薪聘请的话,我也不是不能考虑……” 席政和看她喜欢吃流心奶黄包,把装奶黄包的盒子同她面前没动过的马蹄糕作了交换,闻言点点头:“我没问题,而且我想了一下公司楼层分布,医务室大概可以设在我办公室里面,我的办公室大,分你一个角落完全可以。” “?”我是为了和你共用一个办公室吗?而且设老板办公室是不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医生和老板有点什么奇怪的关系?? 席总慢条斯理:“唯一的问题在于——” “时医生您作为一个能胃痛到哭的人,向我的员工传授保健知识我好像不太放心。” “……”慢性浅表性胃炎是过不去了是吧? “再看看你喝鲜奶的速度,你们女孩子是不是更加不能多喝冷饮?你的养生水平我也很怀疑。” “……”时甜咬牙切齿,“实不相瞒,其实我性别男。虽然留长头发,穿小裙子,但我知道我是个男孩子。” “这样,”席政和若有所思,“那有空一起上厕所。” 时甜猝不及防被逗笑出声,“你怎么回事儿啊,你以前是这样的吗?你想想相亲那天,你多高冷啊!你再看看你现在……”高冷男神一去不返,时甜痛心疾首,“你是不是去学了个相声速成班?” 席政和握着手里的牛奶杯看着她笑,笑了一会儿端正了神色:“之前你怎么不爱惜身体我不说你,之后你至少把你的养生理论知识用到实践中去,嗯?” 时甜低头躲开他的视线,要是被他知道她准备于近期搞完时家之后就收拾东西离开这个美丽世界,他可能能疯。 “我对你没其他要求,就希望你别仗着自己是医生就作自己的身体,不舒服要说,该吃药吃药,该检查检查,别老是自己拖着扛着。” 时甜的两尾睫毛轻轻抖了抖,很疼很疼的伤口好像就被他这么一句话尽数抚平了。 高考填志愿的时候,时甜是为了能给自己看病去学了医,选择中医的理由和刚才她说西医需要检查设备的理由一样。因为小时候有太多次发烧没有人管,她才从小有了学医的想法,只希望学医之后能自己管自己,也能在生病的时候告诉自己这是小病,要不了命,用不着担心。 现在席政和说虽然她学医,要是不舒服也别自己扛。 小时候那些因为身体不舒服一个人缩在床上默默流眼泪的时刻因为他这句话而变得无足轻重,那些她原本以为这辈子都忘不了的难受和害怕,因为他一句话尽数成了随风飘扬的沙。 时甜觉得,为了这一刻的感动,她至少愿意再多活十年。 饭后时甜想回去继续睡觉,席政和仗着自己九点上班赖着不走。 时甜破罐破摔,很早就想说的话终于说出了口:“那不如你陪我睡个觉?” “……” “……” 时甜努力把话说得正直:“我就是单纯地请求您陪我睡觉,没有其他意思。” “……呸,不是,我的意思是,我想去睡个回笼觉,既然你不走,那不如……”啊,越解释越不对劲,睡觉这个词明明那么正直,为什么一到席政和面前就充满了调戏老男人的风尘味??? 席政和看着她:“昨晚没睡好?” 时甜牢记自己昨晚两点不到睡着的人设,似是而非地道,“中途醒了好几次,现在还有点困。” 席政和从沙发上站起身,绅士地问了一句:“你卧室方便我进去么?” 时甜虽然面对他突如其来的动手动脚紧张得要死掉,但对他仍旧一点都不设防。 席政和跟在她身后推门进了卧室,拉得严严实实的房间一片漆黑,淡淡的有一股薰衣草精油的香味。 开了灯之后房间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铁锈红的双人床,平铺的被子靠近床头那突起了一大坨。 席政和还没问她往被子里塞了什么抱枕,时甜一边往床边走一边道:“我给你表演一个魔术。” “嗯?” “只要我虔诚地许愿说我想拥有一只猫,我就能变出一只猫。比如说现在,我数三二一——”时甜快速掀开铺得平整的被子,话梅“喵”地一声倒下来伸了个懒腰。 “你看,这个魔术就叫大变活猫。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席政和笑了笑,很给面子地鼓了个掌,然后看了眼手机时间,指挥道:“去躺好,我等你睡了再走,你放心睡。” 时甜环视房间,刚想去梳妆台前把椅子搬到床边,往那边迈了一步就被搭住了肩膀。时甜条件反射地一抖。 “干嘛去?” 时甜尽力放松身体,“给你搬个椅子。” 进了小姑娘的卧室,要逗她实在太简单了,随便说点什么都能让她顶着个大红脸落荒而逃,但昨晚得寸进尺逗小姑娘的人今天不太舍得用卧室里的事情逗她。 席政和揽着时甜紧绷的肩膀,轻轻把人拨回床边,“不用,你睡你的。” “那你……”时甜生怕自己暗示得不够明显席政和会跟着她上床,他要真往她床上一躺,时甜那颗不争气的心脏能扛着床连夜去世。 席政和收回手,直接而明了地让小姑娘安心:“我坐地毯上。” 黑暗里,时甜越睡越往被子里钻,席政和借着调暗的手机屏幕伸手把被子从她鼻子处拉下来,在调高了空调温度后起身出门去上班。 时隔近一月,人形安眠药终于结束找借口上岗的电话服务阶段,迈进了实体服务新征程。 席政和开车去公司的路上开始期待小姑娘今天睡醒之后的微博。 徐徐 连日的艳阳之后宁市迎来了今年的第一个强台风,电视机里、电台里、微博上到处都是关于台风的消息,风渐渐地大了起来,阳光却仍旧热烈。 奚宁的工作逐渐步入正轨,宁慕阳也渐渐有了空闲在上班时间为自己的几篇SSCI努努力。 奚宁开完会回来,宁慕阳难得没在她进门的第一时间看过来,小朋友对着电脑屏幕一脸苦大仇深。 宁慕阳这个人,自律又天才,她第一次在他爹办公室见到还在上初中的宁慕阳的时候就被小孩对各类法条信手拈来的法学界大佬样震惊到怀疑他的年龄。那时候宁慕阳才刚拔节,身高一下子蹿很高,身上没什么肉,瘦得跟个竹竿似的,见到他们几个去办公室找宁院讨论课题的人小大人似的从座位上起身向他们颔首招呼他们先坐,然后把他自己前期查找的相关资料分发给比他大了至少七八岁的本科生以及硕士生们,用那时候刚变声的沙哑声音介绍:“宁院说让我们先讨论,他临时有个会议,大概二十分钟后回来。” 就……有些人投胎可能真的是带着上辈子的技能投的吧?她当年初中的时候每天愁的是怎么在不被班主任请喝茶的情况下换个发型,怎么在全封闭管理的学校里偷渡一包方便面,人宁慕阳初中的时候能在几个法学专业的本硕生面前拿出一篇文章礼貌而谦卑地介绍说:“这是我前期整合了相关文献之后写的综述,前沿一点的研究我都写在第二部分了,第三部分的最后是我认为值得进一步做的方向,宁院看过之后说可以拿出来和各位讨论一下,听听各位的意见。” 奚宁当时看着他拿过来的杂志样刊,被“初中生发中文核心”的事实吓得人都傻了,第一反应是宁院跟网上爆出来的某些带自家小孩发文章的教授没什么区别,利用职务便利给儿子大开方便之门。后来的小组会议上,宁慕阳一次又一次地引经据典侃侃而谈直接把人侃傻之后奚宁不得不承认,他们一群专业学法的人,的确比不上宁院家一个上初中的小孩。 就是这么金手指点满的人,这么多年奚宁是第一次在宁慕阳脸上看到这种明显被困扰的表情,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过去看他在干嘛。 宁慕阳在看文献。 奚宁扫了两眼他电脑上满屏的英文,伸手拍拍他的后脑勺:“干嘛呢?” 宁慕阳回头看到她,在桌子趴下来惨兮兮地问她:“宁姐,发现你出去之前和出去之后我有什么变化吗?” 奚宁装模作样地打量了他几眼,配合他玩套路:“更帅了?” 宁慕阳眨眨眼,从桌子上直起身来薅了一把头发。他最近换了发型,原本有刘海的时候看起来就是别人家的学长,最近他把刘海薅上去露出了好看的额头,整张脸比有刘海的时候看起来更英挺成熟,从“别人家的学长”变成了“别人家的同事”。 这位同事丝毫看不出不好意思地“不好意思”道:“你要这么说的话也没错啦……” 奚宁陪小朋友玩了一把幼稚游戏哼笑一声准备回座位上,宁慕阳一把拉住她:“等等等等,宁姐,你再仔细看看呢。” 窗外的那棵梧桐树上知了又滋儿哇啦地开了嗓,大风呼啸的艳阳天里梧桐叶一片片地在风中簌簌摆动。 奚宁看了一眼窗外灼眼的阳光,收回眼的时候正对上宁慕阳亮晶晶的眼睛,没来由地想到那时候的瘦竹竿儿怎么现在变异成了只边牧。 虽然是只高贵帅气的边牧吧,但总归透着那么点憨。 奚宁像个有耐心的狗主人,伸手薅了两把狗头,然后弯了眼睛笑眯眯且温柔地道:“上班时间再自恋我揍你哦。” “……” “不是,”宁慕阳压着头上的手不让她抽走,“你感受感受,你出去开会的一个小时里,我对着文献至少多掉了一百根头发,你摸摸我头发是不是薄了一层?” 奚宁:“????” 同一个办公室的姐们儿听不下去了,在奚宁出声之前先吐槽:“弟弟,你看个文献而已,都还没到写文章的阶段呢你就脱发……” 奚宁冷漠地抽回手,冷笑一声甩下宁慕阳回了自己座位。 “文姐你别听他瞎抱怨,宁慕阳初中就开始发文章,他要能为文献脱发,那咱们早八百年前就秃头了。” 文姐手里的笔直挺挺地砸到了地上,高声确认:“初中?????” “我没记错的话,他第一篇文章,初二发的,写的是司法裁判过程中人工智能那一块的先进东西,”顿了顿,奚宁在文姐能塞一个鸡蛋的震惊嘴里添上最后一刀,“中文核心。” “!!!!!!”文姐从座位上冲过来抓着宁慕阳的脖子前后摇摆,“你是人吗???弟弟你是人吗????” 宁慕阳无可奈何地被摇完一阵,文姐又狗腿地替他捶肩:“大佬下次有不要的文章,请直接卖给小弟,小弟绝不讲价也绝不外传!” 奚宁:“哎,这儿还有第三个人在场呢,学术不端要不得——除非你们带我一起玩。” 宁慕阳笑道:“求宁姐带我们飞。” 奚宁手指敲着桌子悠闲道:“不是说了嘛,谁给我解决对象问题我送谁文章。” 文姐第一个出声,跟卖瓜似的啪啪拍着宁慕阳的肩膀:“来来来,奚检看看我们弟弟——”说着低头确认道,“——弟弟你是单身是吧?” 宁慕阳两条长长的胳膊搭在座椅扶手上伸展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好整以暇地看着奚宁,笑着说:“是啊。” 奚宁简直没眼看,“姐,求求了,萧亚轩宁市分轩您看我配吗?”说完她自己又自言自语地纠正,“对不起我真的配——但是宁慕阳配吗?” “哎,”文姐看不过去了,“我们弟弟怎么不配了?初中就发中文核心的天才少年,再看看这脸,这身高,这肌肉,配你还不够格了?” 宁慕阳默不作声,拳头抵着嘴憋不住地低低咳了两声。 “对不起是我不配。” “没有,”宁慕阳嘴角还噙着笑意,看着奚宁火上浇油:“宁姐在我心中是萧亚轩东部地区总代理,试问哪个花季少男能抵挡住我们宁姐的美颜暴击呢。” 奚宁笑出声,“你可少说两句骚话吧宁慕阳。” 文姐欣慰地拍拍宁慕阳的肩,继续卖瓜:“你看我们弟弟,这么真心实意地夸你,你是不是也该看看我们弟弟?萧亚轩的快乐,奚检你值得拥有。” 奚宁举手投降:“放过我吧,回头宁慕阳爹妈要知道单位里竟然有人想撮合我们俩,提着刀就杀来咱办公室信不信?” “不会,”某人继续推涛作浪,“我爸妈那你放心,委屈不了你。” 奚宁用看死人的眼神看向他,隐隐有磨牙的趋势了:“宁慕阳你够了啊,胆子越来越肥了是吧,玩笑开到你姐头上来了?” “让你喊我哥你不干,那我寻思着你是不是想get一下萧亚轩的同款快乐。” 文姐一开始倒是真的开玩笑,眼看着宁慕阳不仅不排斥还自己上赶着去讨骂,倒真的起了他们俩或许真的能撮合一下的心思,笑着插入两人的对话:“宁宁讲真的,咱们院里单身女孩子们哪个不对咱弟弟有点儿心思啊,换我年轻十岁我也有啊。萧亚轩的快乐谁不想拥有啊,鲁迅说过,肥水不流外人田,近水楼台先得月。你们俩真不错,颜值学历能力都搭,不错不错。” 奚宁冷漠脸:“鲁迅没说过那句话。” 宁慕阳笑着接梗:“那就是莎士比亚说的。” “……你闭嘴。” 宁慕阳见好就收,转移了话题:“宁姐,说真的,救救孩子吧,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多年只能发CSSCI发不了SSCI吗?” “嗯?” 论文不易,帅哥叹气,宁慕阳自暴自弃:“我英语还没过六级。” 奚宁一口咖啡呛在喉咙里,咳得眼泪糊了眼睛,稍微咳顺了点气就不顾形象地哈哈哈嘲笑他。 宁慕阳起身抽了两张纸巾过去帮她拍背,另一只手把纸巾递过去:“擦擦眼泪吧大小姐,一会儿眼线花了又得少吃一顿饭。” 宁慕阳说的是她刚入职那两天可能是因为刚回国有点不适应,过敏性鼻炎犯了,喷嚏一个接一个地打,眼泪鼻涕一个劲地流。因为忙着擦鼻涕没顾上眼睛,等打了一上午喷嚏起身去厕所,奚宁看到左眼晕开的眼线气得没吃午饭。 奚宁一边拿纸巾把眼泪蘸干,一边无情地嘲笑他:“你英语这么差啊?你之前文献都怎么看的啊?” “看文献还可以,至少有翻译软件,连蒙带猜地能知道意思,但写我是真不行——好姐姐,有点同情心成吗?有这么好笑吗?” “那不行,终于有个能嘲笑你的点,我得笑够本。” 宁慕阳拿她没办法,等她捂着肚子笑完之后请求道:“所以我能不能请我们海归宁姐救救我的英语?” 宁慕阳看她一眼,徐徐加码:“能不能顺利毕业全靠我宁姐了。” 上头 接近傍晚的时候高挂了一上午的艳阳终于被姗姗来迟的乌云挡了进去,风越吹越大,医院住院部楼下的几株香樟树被吹得树叶哗哗作响,台风在声势浩大地推进。 时甜急诊之后下一个轮转的科室是骨科,去的那个组上清一色摔跤脚骨折的。时甜作为本科实习生,组上有七八个规培的研究生们顶在前面,手术有外科专业的师兄师姐上,她每天的工作就是跟在大部队后面浑水摸鱼地查完房,再和不上手术的师兄师姐们分配着去给病人换药,换完回来就可以开始快乐的写病历和摸鱼时间。 要是没有新入院病人,事情在上午就能忙完,等到下午基本上就是全办公室的学生们唠嗑自习的时间。 时甜入科快乐地当了一星期的闲鱼,只在今天下午快四点的时候收了个新病人,问完病史一堆医嘱下完,再写完入院记录和首次病程记录,时间堪堪指向了下班时间。 白大褂口袋里的手机上已经积了一堆纪衾寒发来的微信。 轮转去了妇科每天都被月经和白带折磨的纪衾寒在难得的下夜班空闲里开始愁自己稚嫩的爱情之苗。 【纪衾寒:崽,小叔又约我去吃饭】 【纪衾寒:我真是佛辽。不是约饭就是约图书馆,约会约了大半个月,连个手都没牵过,他其实是因为放暑假需要找个饭友加学友吧???】 【纪衾寒:请问已婚少女时甜甜,我可以先表个白吗?】 【纪衾寒:要最后反正都能成,那早表白早快乐】 【纪衾寒:要是成不了,那本少女就和他拜拜!!】 【纪衾寒:对不起拜是不可能拜的,这么帅的哥哥谁能有勇气说出拜拜呢】 【纪衾寒:你说!这么帅的男人,理论上来说不应该是渣男吗??(没有说好看的男人都渣的意思)】 【纪衾寒:渣男的套路不应该就是三天表白接吻一周分手拜拜吗???】 【纪衾寒:这都当饭友吃了大半个月饭了,有这么不上道的渣男吗??】 【纪衾寒:啊,崽,我有点心急。】 【纪衾寒:爱让人伤神(沧桑脸)】 时甜看完所有信息,缓缓打出一个:【?】 本少女结婚那么久了,最大的成就也就是借着麻药的劲单方面达成牵手成就一次,我说什么了吗:) ——哦,还有那天晚上席政和单方面的一个拥抱。 已婚人士都没有牵手!我说什么了吗!!! 已婚少女内心充满了愁苦。 误会解开顺便互相表了个白之后,她以为将来的婚姻生活:亲亲抱抱举高高。 实际的婚姻生活:吃饭睡觉打豆豆——不是,吃饭睡觉忙工作,总之就是男女授受不亲。 所有亲密的肢体接触截至目前累计就之前那俩,没了。 【时甜:你那小叔应该不渣吧??哪有渣男利用侄子套路妹子的——要真是用侄子套路妹子那也太渣了】 纪衾寒秒回:【他之前那算是对我有点想法吧???算吧???】 这个问题时甜在这一周里被纪衾寒问了无数次,大概是暧昧期的患得患失,因为没有预想中的剧情,就总怀疑是不是自己在自作多情。 时甜第无数次从相册里找出之前那张聊天记录长截图发给她让她重温当天她被天降大饼砸晕的快乐—— 【纪衾寒: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崽我没了!!!!!】 【纪衾寒:天哪天哪我现在可能在做梦!!!】 【纪衾寒:这种绝美剧情是我配拥有的吗!!!】 【纪衾寒:我今天不是值班吗!!!】 【纪衾寒:我刚才去查房,到小饼干那房间门口就听到小叔在和小饼干商量!!!】 【纪衾寒:(小饼干就是帅绝本省的小叔的侄子)】 【纪衾寒:我在门口听到小叔说:我知道宝宝你不咳嗽了,但是你要是明天就出院的话我们就见不到纪姐姐了啊】 【纪衾寒:然后小饼干说:你骗人,今天我叫纪姐姐小阿姨,她不理我】 【纪衾寒:我???????然后我就迟疑了一下没进去】 【纪衾寒:我就在思考他们俩说的“纪姐姐”到底是不是我】 【纪衾寒:结果我还没思考完,就听小叔说:那么想让纪姐姐当你小阿姨啊?】 【纪衾寒:小饼干奶声奶气地大声道:是你说要让纪姐姐当我小阿姨的!】 【纪衾寒:我??????黑人问号脸.jpg】 【纪衾寒:然后小叔又说:那为了早点让纪姐姐当你小阿姨,明天纪姐姐来看你的时候你得说自己咳嗽还没好,要再住两天】 【纪衾寒:我?????】 【纪衾寒:我直接原地升天了你懂吗!!!!】 【纪衾寒:请问这个“小阿姨”是和“小叔”成一对的那个“小阿姨”吗????】 【纪衾寒:请问这个“纪姐姐”是南方张曼玉也就是纪衾寒我本人吗!!!!!!】 【纪衾寒:我在门口旋转跳跃闭着眼转体三百六十度之后铁着头敲了门进去】 【纪衾寒:我贼高贵冷艳地说:夜查房啦,小饼干晚上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呀?】 【纪衾寒:小叔就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到我进去好像有点心虚,就抿着嘴站起来看着我不说话】 【纪衾寒:然后小饼干半卧位抱着本童话书,撅着个小嘴看看我又看看小叔,再看看我,再看看小叔,来回看半天之后努力而做作地咳了一声,小声说:小阿姨,宝宝还咳嗽。】 【纪衾寒:我!!!!!!崽!!!!!你知道我当时有多克制才绷住了高贵冷艳的皮没有泄露我内心的开水壶叫吗!!!!!】 【纪衾寒:本来今天早上主任查房的时候小叔不在,小饼干他妈妈在,主任查完房之后说安排明天出院的!!!】 【纪衾寒:啊!!!!!!!!!!】 【纪衾寒:月老啊丘比特啊红娘啊他们遗忘了我22年,终于在今天想起我了!!!】 【纪衾寒:然后小叔就用他那贼好听贼低沉贼charming的声音问我:今天值班吗?】 【纪衾寒:我继续高贵冷艳地绷着:对。想了想又十分心机girl地给他递话:小饼干的妈妈回去了吗?】 【纪衾寒:小饼干从床上爬起来手脚并用地往小叔身上爬,小叔一边用手镇压他的为非作歹一边看着我说:嗯,我手头的事情忙完了,之后饼干住院都由我来照管。】 【纪衾寒:我没了我没了我没了】 【纪衾寒:啊!!病房的灯光为何如此亮堂!!】 【纪衾寒:啊!!因为那是我明媚的春光!!!】 【纪衾寒:之前在微信上完全就是尬聊啊!!但是从此以后!!】 【纪衾寒:——估计也还是尬聊(对不起)】 【纪衾寒:但!!!我可是要成为小饼干的小阿姨的女人!!!从此以后尬聊都是巨甜的糖!!!】 …… 【纪衾寒:卧槽卧槽卧槽!!!就在我刚才给你敲这些字的时候小叔提着两杯奶茶来了办公室!!!】 【纪衾寒:我们办公室不是东西两个病区共用的嘛,另一个病区的值班医生是个副主任】 【纪衾寒:小叔进来看到有其他人之后愣了一下,然后发现我向他看过去就笑着十分祸国倾城地指了指另一个手里的奶茶和几盒水果果切】 【纪衾寒:我假装自己是个见过世面的少女,虽然内心汹涌澎湃地震海啸火山爆发但还是hold住了!!】 【纪衾寒:小叔就很简单地跟那个病区的带教打了个招呼,给她送了杯奶茶和两盒果切说谢谢我们医生对他侄子的照顾,然后就带着剩下的奶茶和水果在我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了!!】 【纪衾寒:我我的脸现在都还是红的!!!】 【纪衾寒:天哪怎么会有这么帅的男人!!!!颜即正义!!!就算他是个万花丛中过的花蝴蝶我也可以!!!】 【纪衾寒:他说了点啥我完全没印象,我全程就是被他的脸帅得神智不清】 【纪衾寒:我宣布我和小叔锁了,钥匙我丢黑洞了】 …… —— 时甜给纪衾寒发完那张长截图后纪衾寒好半天回了她一个省略号,时甜回她一个问号。 【纪衾寒:小叔约我吃饭的时候问我晚上有没有安排,我说无。】 【纪衾寒:刚才我和他在餐厅碰头,他带了个外套,我:???】 【纪衾寒:我就问他是感冒了还是干啥,怎么带外套】 【纪衾寒:他就很礼貌地问我晚上能不能一起去看电影】 【纪衾寒:我????】 【纪衾寒:我就说:所以你到底是不是感冒了(我才发现原来我真的是个直女对不起)】 【纪衾寒:他就叹了口气,很无奈那种,说:没,如果你愿意和我一起去看电影,那外套就是给你准备的,因为电影院会比较冷 】 【纪衾寒:我当场死亡】 【纪衾寒:太上头了,我太上头了,我没了我真的没了崽崽我真的死了】 【纪衾寒:帅就已经完全占据我的心了,现在他还搞温柔,我的一颗心还得万分艰难痛苦地分一半给他的温柔,啊,上头】 【纪衾寒:这就是爱情的甜美吗】 时甜:“……” 【时甜:谢谢,已婚少女有被酸到】 —— 席政和公司里理论上的下班时间是六点,但是席总能走得开的时候三天两头地早退四十分钟来接时甜下班,陪她吃了饭再把人送回家,然后他再回公司去加班。 某次时甜被他拐去公司陪他加班的时候徐知常正好溜达上来。 徐知常出差结束回国之后就和谢沁一起请她跟席政和吃了顿饭,席间时甜还有幸收到了行医生涯中的第一面锦旗。 因为徐知常活跃气氛的高超能力,一顿饭之后时甜已经被他单方面地唠嗑唠熟了。 徐知常进门看到时甜就来向她告状:“老板娘,能打小报告吗?” 时甜:Excuse me??????老……老什么玩意儿??? 徐知常不顾时甜的震惊和羞耻,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你能管管老板吗?他每天早退一小时,公司的员工们——主要就是我本人——心理十分不平衡,敢怒不敢言,严重影响员工——也就是我本人——的正常工作积极性,彻底摧毁了员工——仍旧是我本人——的加班热情。” “???”时甜慢动作看向办公桌后面难得面色尴尬的某人,缓了半天之后向徐知常确认:“你们……下班时间是几点?” “咳,”席总咳嗽一声妄图恢复自己霸总的尊严,沉声道,“徐知常你过来一下,这份计划书有点问题。” 徐知常双耳不闻席总声,殷勤地打小报告:“六点下班啊,他最近五点半不到就下班了,为了公司的稳定和发展,希望你管管他!” “……”时甜微笑脸,“好的呢。那我再冒昧地问一下,你们早上上班时间是几点?” “九点——早上他没迟到,就是早退太严重。我一直以为他最近每天傍晚去见客户,结果秘书说他交代了傍晚不要约任何安排——”徐知常后知后觉地灵光一闪,“不对!等一下!老板娘,他……别是早退去见你吧???” “……”时甜咬着牙否认,“不啊,席政和怎么可能是那种人呢,他肯定以正事为重啊,他提早走可能是有事呢。” 等徐知常走之后,时甜往席总对面一坐,笑得温柔可人:“席总,我记得有些人说自己下班时间是五点?” 席政和低着头假装看文件十分忙碌。 时甜装模作样地幽幽道:“联姻对象果然不重要嘤嘤嘤,这才几天席政和就把我当空气了……” “……”一句话完成绝杀,席政和头疼地抬起头看向狡黠的小姑娘,努力维持自己在她面前的成熟稳重形象:“老板有自由安排工作时间的权利。” 时甜盯着他看半天,哄孩子似的跟他商量:“这样吧,反正医院门口就是地铁站,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下班之后可以来等你一起下班去吃饭。” 席总高贵冷艳地拒绝了她的提议,退步到“可以让司机去接她”。 时甜敲着桌子教育席总:“节能减排低碳出行好吗?” 席政和还想再争取一下,时甜瞪着眼奶凶奶凶地威胁:“再闹晚饭各吃各的。” 席·无理取闹·政和:“……” —— 席政和五点的时候说去开个会,这会儿还没动静,估计还没开完。 窗外呼啸的风声和之前差不太多,雨一时半会儿可能还下不了,时甜看看时间还算早,想着新收的病人明天可能要安排手术,干脆就准备把新病人的术前小结和手术计划核准书写了再去找席政和。两个文件都有模板,十分钟之内就能搞定。 安静了一会儿的手机又开始在桌面上接连不断地震动,下了班的办公室里只有时甜和今晚值班的一个师姐,手机震动得太夸张师姐转头向她看过来。 时甜冲她抱歉地笑了笑拿起手机。 【纪衾寒:啊我又双叒没了!】 【纪衾寒:因为刚才给你发信息,他问我为什么一直在玩手机】 【纪衾寒:我说在给你发信息】 【纪衾寒:他就假装很委屈地问:是因为他太无趣了吗为什么我不和他聊天】 【纪衾寒:我???????】 【纪衾寒:他是在撩我吧?????】 【纪衾寒:听他那我见犹怜的样儿,可把他委屈惨了……】 【纪衾寒:他就是在撩我吧???????】 时甜沉默两秒,给她回:【我算是发现了,男人这个物种,不管是奔三还是奔四,本质上都是小学□□……】 【时甜:我以为席政和越来越幼稚是因为我太御了导致他逆生长,但是你这种小可爱都能遇上小学鸡……说明不是女生的问题,是他们男性真的人均小学鸡:)】 时甜换了衣服边发信息边下班往电梯走,经过护士站的时候听到个耳熟的声音,一抬头看到许久不见的时庆和另一位她只在照片里见过的男人从大厅里走过来。 他们身后大厅的落地窗外虚张声势了一整天的台风在天色将暗的傍晚终于有了风雨欲来的压城黑云,远处一道紫色闪电从落地窗的一角一闪而过,轰隆隆的雷声像是乌云拖拽着千吨巨石。 时甜手机突地开始震动,来电人:冬日春。 胆怯 “哟,这不我妹吗?”时庆看到时甜,同以往每一次一样吊儿郎当地走过来,上下打量一番后道:“嫁出去之后过得不错啊,娘家都不回了?” 时甜把席政和的电话按了拒接,看着人模狗样的时庆脸上淡淡的没什么表情:“是还不错。” “听说你和席政和最近走得很近?”时庆轻蔑地笑了一下,“好心”提醒道,“别以为攀上了他就多了不起,男人嘛,图个新鲜罢了。” 跟时庆一起的那个男人叫彭轩,长得也是属于能骗小姑娘的类型,一双桃花眼自带笑意,“阿庆的妹妹?我说他有个妹妹怎么一直没带出来给我们见见呢,敢情这么好看,换我我也藏着不给别人看——哦对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你哥拜把子,你也叫我哥哥就行~” 语气撩拨,最后还来了个wink。 时甜的眼睛和耳朵都有被冒犯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纠正:“不好意思,我是时钧年的女儿,但时庆是不是时钧年的儿子还有待考证,兄妹关系就先不攀了吧。” 彭轩脸上的笑一瞬间就有点挂不住。时庆虚假的笑意也凝固在脸上,咬着牙低声问:“你什么意思?” 时甜也回他一个假笑:“字面意思。” 彭轩大概知道时庆他妈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大消息,听得尴尬,索性先一步去了护士台打听兄弟的病房位置,不掺合他们的家务事。 “怪我最近太忙,”时庆伸手想去拍她的肩膀,被时甜一把避开,时庆笑得越发亲切,“只顾着忙自己的事情,忘了给你找点事儿做,是哥哥不对。” 积了一天的雨终于掉了下来,噼里啪啦地打在落地窗上,闪电像一把利剑把宁市一劈为二,引来护士台一个护士的惊呼。 引而不发多时的台风终于登了陆。 时甜:“怎么说我也已经长大了,也是时候让我回报你这么多年的‘照顾’了。” 时庆凑近她轻声威胁:“不怕死的话,你可以试试。” 时甜退开两步,“的确不怎么怕——先走了——哦对,门诊楼四楼是精神科,三楼是脑病科,你有需要的话多去看看。” 席政和刚才被挂电话之后又发来了条信息,时甜过完嘴瘾甩下时庆往楼梯走——为了避免时庆不依不挠,她选择步行去下一楼等电梯。 席政和说今天天气情况特殊,让她在医院等,他刚开完会,马上来接她。 时甜边下楼边给他回电话,席政和接起来就问:“甜甜你没去坐地铁吧?” “没,加了一会儿班,现在刚准备下楼。” “那你在办公室等我一会儿,路上有点堵,我可能还要十来分钟。” “好的呀。” “要是害怕的话先把窗帘拉起来。” “????”时甜黑人问号脸,“害怕啥??你是不是串频道了……” 说话间彻底暗下来的天空又滑过一道闪电,楼梯的通气口一瞬间亮如白昼,时甜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莫非…… 席政和确认了她的怀疑,气泡音听起来懒洋洋却温温柔柔地说:“怕闪电呀,刚才听秘书说今天有雷暴预警,晚上闪电可能会有点多。” 讲话都有回声的十几层楼高的楼梯间,脚步声在每层楼里来回飘荡。时甜想起两个月以前,两人领完结婚证出门的那一幕。 席政和以为她怕闪电,伸手过来替她挡住眼睛。 “结婚不是手段,结婚是目的”,急诊科那天晚上席政和这么向她解释,这么久以来她其实都没太大的实感,直到这个时候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在民政局的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在用心地记住她的喜好和恐惧了。 ——可是为什么呢。 就仅仅只是海边见了一面,几年后在财政大学里又擦肩而过了一次,就这样,他就喜欢她了吗? 时甜问过纪衾寒,只是看脸,真的能喜欢上一个人吗? 纪衾寒那时候说:【我的天哪什么叫“只是看脸”,看脸是什么容易的事情吗???试问这22年,我还拥有其他什么看脸的机会了吗???我这是22年磨一剑,不比看内在的人容易好吗???】 【时甜:那如果对方的内在和你的理想型南辕北辙呢?】 【纪衾寒:???崽,希望你知道,我的理想型就是这张脸。】 【时甜:……】 【纪衾寒:好吧我不能这么肤浅,我认真说哦。】 【纪衾寒:我感觉……在小叔的颜值这么加分的情况下,他的内在只需要达到我的合格线我就可以。】 【纪衾寒:因为工作学习其实大家都是按部就班,除了特别有才华的特别优秀的能加分到让人忽略颜值,其他人其实都差不太多。剩下最重要的考量其实就是人品了】 【纪衾寒:人品这个东西吧……简单的接触看不出来,得在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下才能看出对方真正的人品咋样,但是小叔对小朋友很耐心,哪怕是其他病房的小朋友和他侄子吵起来了,他也都很耐心很温柔地去当小朋友们的调解员,要是小朋友哭了他还小声温柔地去哄他们!!!我恨我自己不是那个小朋友!!!哄小朋友有什么意思,来哄我啊!!!】 【纪衾寒:然后平时我们去查房啥的,他如果在的话,肯定会站起来……就……不知道咋说,就是查房的时候大爷似的坐在座位上不动和有礼貌地站起来向大家打招呼,然后等我们查完房出去了才坐下,感觉上来说就差很多吧,站起来就真的很有礼貌——特别是配上他的身材和脸蛋,平平无奇的小细节在他那里就是闪闪发光的加分项】 【纪衾寒:you know,charming,这个词就是为小叔量身打造的】 时甜这段时间反复想过很多次,在她和席政和那两次见面里自己有什么加分项值得他另眼相看。 一见钟情太假了,其他人可能会,但是席政和绝对不是那种人。 说不上来为什么,就觉得席政和、江航以及宁慕阳,都是那种……“会被自己感兴趣的某个点吸引,但那个点绝对不是颜值”的人,甚至于,爱情可能对他们来说都只是锦上添花,谈恋爱对他们来说并不是什么生活必需品。因为本身足够优秀,生活也足够充实,他们对对象的“需求度”就几乎是零。 这就使得时甜更加惶恐。 她还没有勇气去展望和席政和的未来,仅仅是当下的恋爱状态,她都七上八下生怕席政和说“啊不好意思其实我就是把你当妹妹”。 ——毕竟,连肢体接触都没有的恋爱状态,时甜真的很怀疑到底能不能算“恋爱状态”。 时甜坐在医院门诊大厅的候诊区座椅上等席政和过来,为了避免自己想太多影响心情,她听着歌刷起了微博。 因为最近频繁地在微博上吐槽席政和粘人,她微博收到的评论从最先开始的【寸你又开始了是吗?】、【醒醒,起来吃狗粮了】、【你寸:只要我假装搞男人的微博发得够多,他们总有一天能被我洗脑以为我有对象】渐渐地开始变成了【等等,我怀疑寸最近真的搞到男人了】、【救命我连着看了大半个月的男人,我现在就很怀疑你寸是不是真的走了X友变真爱剧情……】。 时甜粗略地扫了两眼热门评论,退出来把很久之前画的图发了出来。 图片上冰封万里,倒灌的海水在空中凝成坚硬的冰箭,闪电结成地狱之网兜头罩来,漫天都是冷冷冰冰死气沉沉的世界末日的景象,然后画面正中是一只修长的手的轮廓。一只男人的手。 手的轮廓里填充的是春和景明,是鸟语花香,是温柔和希望,是她的诺亚方舟。 其实这幅画画完已经很久了,转存到手机里一直没有发,但因为今天的闪电,时甜想把图片发出来。 【寸甘:虽然但是……男人真的查有此人,是这幅画的原型。很气的一点是,这手是凭记忆画的,最近暗戳戳地比较了一下发现手画得没有真手好看(生气!!我记忆的美化滤镜真的不太行(当然也可能是本手残的画画技术不太行,满脸都写着高兴.jpg[附图]】 门诊大厅有六层楼的高度,时甜坐的位置往东南面看是门诊楼的玻璃幕墙,外面的暖黄色街灯和被街灯照亮的梧桐树在墙外的磅礴大雨里上下摇摆,雨越下越大,磅礴的雨声和着三不五时的闪电和雷鸣带来了这个盛夏最声势浩大的雨景。门诊大楼外下班高峰的大街上来往的车辆一个个都亮起了尾灯。 瓢泼的大雨,亮起尾灯的车辆长龙,湿漉漉的梧桐叶,零星的车辆喇叭声,还有路边撑伞快走的行人。 整个世界都有一种湿漉漉的归家的安宁。 时甜脑海里常有这样的画面,明明是雨声嘈杂的模样,偏偏她觉得安宁。 席政和果不其然被堵在了路上,不甘寂寞的粘人精席总给时甜打了电话就不愿意挂,时甜有一茬没一茬地和他聊天,一心二用地刷完首页的微博转而去看热搜。 一刷热搜时甜就受到了惊吓:“唐吟姐上热搜了!!后面跟个爆字的那种!!” 上个月她还在急诊的时候某个周末又正好是她下夜班休息的日子,席政和的妈妈邀请他们去海边住了两天,时甜也在那两天里和唐吟更熟了一点。 时甜本身比较慢热,唐吟却活泼又张扬,满身都是可爱的活力泡泡。时甜可太喜欢被她带着一起玩了,既有大姐姐的周到,又有小妹妹似的元气,谁能不喜欢唐吟呢! “‘唐吟恋情’,”时甜一边碎碎念给席政和转播文字一边点进了热搜,“啊,唐吟姐和沈策哥被拍了……” “姐姐不是都退圈好多年了吗,竟然热度还这么高……” “‘林吟CP这么多年还是BE了吗’……”时甜念完评论扶额叹道,“我的天哪这是什么时代的眼泪啊,林安初和唐吟姐的CP,我记得这是我小学还是初中的时候的事吧。当年炙手可热的女明星时隔多年竟然成了姐妹……” 时甜迟疑了一下,小声问:“我能不能问问……唐吟姐当初怎么突然退圈了啊?” 席政和顿了顿,缓缓道:“生了很严重的病。那时候她和沈策还没回宁市,他们俩……有段时间关系很僵,唐吟知道自己生病之后在微博上说自己退圈了,然后就消失了。” “她经纪公司的工作人员联系不上她,那时候策哥以为她又是闹脾气,因为关系很僵就没去管她。后来是林安初因为一直联系不上唐吟去她家找她才发现她一个人在家晕倒了都没人发现。送去医院后医生那边调出了以往的就诊记录,说是肿瘤。” “林安初去找到策哥把事情说了,策哥当时差点都疯了。” 时甜吸了吸鼻子,觉得好难过呀。 人生就像一个终生制的障碍物躲避赛,世界上那么多种病,就是会有人遇到不幸,一不小心就被疾病缠身。 可唐吟那么好,活泼又开朗,为什么要生那么重大的疾病呢,为什么要让她的头顶时时悬着生命的倒计时呢。 虽然自己学医,虽然自己有随时都想离开人世的想法,却还是怎么都看不开别人的生死。在急诊科看到危重病人心跳呼吸骤停一边做徒劳的胸外按压一边掉眼泪的时甜一想到唐吟年纪这么轻就生了这样的病眼睛就红了,哑着声音问:“那后来呢?因为她生病关系就缓和了吗?” 席政和立刻就发现了她在哭,声音温柔得不太像话,“你别哭,她这几年已经稳定下来了,之前手术做得也很干净,这几年复查都没有问题。” 席政和温柔得像白麂皮的声音让时甜一瞬间就绷不住了,眼泪大颗大颗地砸下来,“为什么呀……姐姐这么好……为什么呀……” “你别哭,甜甜,别哭。”席政和第一次觉得自己不够好,她哭的时候什么安慰人的话都说不了,翻来覆去就是让她别哭,没有新意也没有作用。 车辆轮胎飞速碾过湿漉漉的柏油路,雨刮器安静无声地左右摇摆,密集的雨帘里终于能看到省中医院的院名在暗夜里发着红光。 “我马上到了,甜甜,别哭了。想想我们晚上吃什么,不哭啦。” 时甜根本就停不下来,一想到肿瘤的预后就怎么也收不住眼泪。好不容易止住了哭声,她一边无声地掉眼泪一边抽抽嗒嗒地小声说:“沈策哥哥有多难过啊……唐吟姐也很难过吧,她看起来那么活泼,是不是因为怕沈策哥哥担心,所以才……” 因为天气的缘故六点多的门诊大楼已经没有什么人,席政和火急火燎地把车停进地下停车场,一路跑着到了门诊大厅,才进大门就感应到什么似的朝着楼梯底下的候诊椅看过去。 他的小姑娘孤孤单单地坐在那里,像是乖乖等着家长来接回家的班上最后一位小朋友。 外面的喧嚣雨声和鸣笛声被四周的建筑墙体挡在外面,大厅南面的出入口急救车蓝红色的灯光在门口地面上一闪而过。 席政和看到她低着头伸手擦眼泪,哭得满是鼻音地对电话里的他说:“希望你永远平安健康。” 三对 席政和来的路上在车里绞尽脑汁地找可以逗小姑娘开心的东西,最后在扶手盒里找到一颗糖。 他把手里那颗彩色玻璃纸包装的硬糖递到低着头的小姑娘面前,声音从时甜头顶也从她的耳机里响起来。 “甜甜,吃颗糖,不哭了好不好?” 时甜抬头看到他,彻底没了。眼泪越流越凶,这一个多月在临床上积压的生离死别的动荡在见到他之后彻底地泄了洪。 眼睛鼻尖都红得像只兔子,席政和想抱抱她,手伸出去之后顿了一下又收回来,转而在她身边的椅子上落座,努力地讲点话转移时甜的注意力。 “甜甜,其实我们第一次见面,跟唐吟也有点关系。” 小姑娘眼泪汪汪地朝他看过来,满脸的眼泪哭得人心疼。 席政和从她手里抽出纸巾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继续说:“我那天其实是去看她。那天她刚结束手术和放化疗的一系列治疗从国外回来,因为时差的关系一直不愿意去睡,等散场差不多就两点多了。” “其他人第二天没事就留在了那儿睡,我因为第二天早上有个重要的会只能连夜回城。” “然后就遇到了你。” 时甜被他擦眼泪起先是条件反射地往后躲了一下,反应过来之后又自己凑过去蹭了蹭纸巾。 席政和一遍又一遍地给她把眼泪擦干,眼看着渐渐地不哭了,在他说完最后一句之后她又开始汹涌流泪。 “你那天有重要的会议,你还陪了我一通宵……” 席政和无奈,“怎么又哭起来了?熬个通宵很常见的,别哭了。” 时甜看着席政和在眼前近到失焦的手,踟蹰很久之后带着大哭过后的颤音和鼻音小心翼翼地问他:“我可以抱你吗?” 席政和愣了一下,然后俯过身轻轻把她拥进了怀里。 小姑娘仍旧肌肉僵硬,后背紧绷,却在两三秒后抬手攥住了他的衬衫。 —— 席政和是晚上回家之后才看到时甜微博发的那幅画,起先是因为打电话的时候没有蜂窝数据,微博没有推送她的发博提醒,等后来他见到时甜之后就一直忙于哄小姑娘,没注意手机消息。 几乎是看到那幅画的那一秒席政和就想起了小姑娘给他的备注——“冬日春”。 席总的理智告诉他小姑娘的微博应该尽早取消关注,或者尽早光明正大地请求她微博互关,日后要是被小姑娘发现她自以为的“背后说他好话坏话”实际上全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小姑娘可能会又气又羞地把他拉黑,甚至可能又嚷嚷着要“离婚”。 但请求微博互关明显不太可能。之前他们各自带着家属聚餐,楚苏卜的妹妹是个微博控,以往的熟面孔们都已经被要求去关注了她的微博,难得见到个新面孔,欢天喜地地凑上去套了半天近乎,然后满怀期待地提出来:“姐姐,你有微博吗?你能不能来关注我?我们班上我粉丝数排第三,马上就能超过第二名了!” 时甜睁眼说瞎话顺便妄图转移焦点:“我不用微博的呀,不过席政和哥哥用,你让他关注你呗。” 楚苏沐嫌弃地摆摆手,“他早都关注我了,但他那账号跟僵尸粉似的,我还因为这个被同学嘲笑我买粉!!!气死我了!!” 时甜刚刚笑出声,楚苏沐就又跃跃欲试地提议道:“姐姐那不如你现在申请一个微博账号吧?我帮你申请呀,很简单的!” 席政和眼见着他的小姑娘被小学生吓得咳岔了气,一边憋着笑一边坏心眼地作壁上观。 时甜眼睛往旁边转了转,迟疑了一两秒之后找到了新的借口:“不行哦,我手机里存的东西太多啦,没有内存下载新的app了。” 席政和心里评价道,跟小孩子讲话就带很多可可爱爱的语气词,真是个奶声奶气的小朋友。 楚苏沐不甘心自己就这么损失一个近在咫尺的粉丝,转头拍拍专心看老婆的席政和,探身从他面前的桌子上拿起手机:“席哥,你啥手机?哇最新款?????” 楚苏沐很生气:“你为什么自己用最新款,让我们甜甜姐姐用前年的手机,还是个内存不足的旧手机??你太抠门了!” 时甜:“……” 席政和还没来得及说话,小脑瓜十分灵敏的楚苏沐一拍桌子激动道:“我知道了!!!姐姐姐姐,你用我的手机申请微博账号!!注册的时候填你的手机号就可以!然后微博就会给你的手机发送一条验证码,你把验证码告诉我就欧了!” 席政和眼见着他的小姑娘因为找不到拒绝的借口表情严肃,自觉地出声替她解了围,扬声把正和徐知常日常小学鸡斗嘴的楚苏卜喊了过来,利用大人的权威镇压小孩的闹腾:“楚苏沐欺负我家小姑娘呢,赶紧把人给我带走。” 楚苏沐不敢置信地转头看着他,眉头皱得跟小大人似的,“席哥你变了,你居然含血喷人!我教姐姐用微博怎么就欺负她了??明明是你自己不给姐姐买手机!” “哥,席哥他冤枉我!陷害未成年!大检察官要给我做主!!” 楚苏卜心想你席哥能为了老婆断绝我和他这么多年的社会主义健身房情,你杵在他和他老婆之间当了那么久的王母娘娘,他不冤枉你冤枉谁。 楚检内心毫无波动地提着楚苏沐的后颈把人丢去了江航那,“你江老师学生多,和江老师搞好关系,他那些学生将来都是你粉丝。” 楚苏沐一走,时甜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 席政和好整以暇:“吃完饭去换个手机?” “!!”小姑娘又一瞬间炸了毛,明明很紧张又要装作冷静地回绝:“不用了不用了,勤俭节约节能环保从我做起。” 席政和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把手上解了锁的手机递给她:“那你要申请微博吗?” “!!!!!!”时医生有理有据张口就来:“我不,研究表明碎片化的网络阅读会导致注意力不集中、记忆下降,为了我的大脑我坚决不玩微博。” 为了不暴露微博账号连“手机没内存”、“碎片阅读降低专注力”都扯了出来,想和她微博互关估计这辈子都没指望。 但要让他取消关注吧,席政和真的觉得有点难。 一个是,她的心理状况他目前还没有把握,如果小姑娘明明很难过却在他面前装得很开心,他不敢赌自己能看穿她的微笑面具。 另一个是,小姑娘变着法地在微博上提到他,席政和一把年纪了仍旧虚荣心作祟,想看他在她的微博里占据越来越多的存在感。 —— 时甜等席政和离开后刷着唐吟那个热搜越想越不对,洗完澡出来一头撞上了浴室的门。 “我他妈竟然给席政和念了微博热搜榜?????”想明白问题出在了哪时甜以头抢地,“我的天我都干了点什么事儿???!” 把人拐回家和爸妈一起吃了个饭顺便被辅导完今日份的英语论文写作,宁慕阳刚从厨房端了盘西瓜出来就收到了时甜无数个自杀的表情包轰炸。 【时甜:我完了,我真的完了,我今天在作死的边缘一脚油门把自己送走了】 【时甜:我不是一直跟席政和说我不用微博吗!!!今天我竟然直接为他表演了一下微博热搜朗诵】 【时甜:我凉了,我现在去买个小号还来得及吗?】 宁慕阳无情地发了一串:【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时甜:别笑了别笑了,席政和可能也还没反应过来,万一一会儿他反应过来了,我连夜扛着新浪总部跑来得及吗?】 【宁慕阳:你去买个小号吧】 【时甜:干啥啥不行,露馅第一名。人间真的不值得】 “台风吹过来了,电视里说城南的树都被吹断了,你今晚住下吧。”宁太太在沙发上拉着奚宁让她留宿。 宁慕阳收起手机,把果盘放到两位女士面前,接话:“宁宁我把我房间让给你,我去睡书房。” 下班那会儿其实就隐隐有台风来临的架势,上午宁慕阳提出辅导英语之后顺带就敲了章请她晚上回家吃饭,奚宁下班见天色不太好想临时取消约饭,宁某人睁眼说瞎话:“台风今天来不了,你手机没收到短信吗?明天白天才登陆,今天就是吹吹风虚张声势。” 结果饭还没吃上,倾盆大雨就哗啦啦地倒了下来,还伴着噼里啪啦的闪电。 奚宁冷着脸看看窗又看看宁慕阳。 宁慕阳:“……一般来说台风的时候是没有闪电的,说明现在下雨应该不是台风导致的下雨,我只说台风明天到,没说今晚不下雨……” 奚宁笑得亲切:“这样哦……” ——然后宁慕阳被她从客厅一路揍进了书房。 “可能一会儿就停了,也许就是夏日雷阵雨——” 奚宁一巴掌拍到他后背上,“我信你个鬼!!!” “没事,一会儿我送你回去,淋不到你。” 宁慕阳那时候没想到,原来还可以有让她留宿的操作,学到了的宁慕阳顺着竿子爬:“我们家洗漱用品都有新的,睡衣你可以穿我的,明儿上班的衣服一会儿丢洗衣机洗了明天早上就能烘干再穿。完美。” 奚宁还要推辞,宁慕阳的爸爸出声:“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雨下这么大回去也不安全,就睡这儿吧。” 宁太太立刻指挥道:“宁慕阳,去把你房间的床单被套换了给宁宁睡,你睡哪自己看着办。” 等到奚宁跟着他一起在房间里换被套,宁慕阳不得不感叹,爹妈是真的亲爹妈,这辈子都没那么亲过。 给宁慕阳发消息没得到实质性的建议,时甜又哭丧着脸去找纪衾寒哭诉。 纪衾寒刚穿着小叔的外套看完电影顺便勾勾缠缠地在看完电影出来的人群里一不小心被小叔牵上了手,爱情的甜蜜来得太突然纪衾寒只顾得上和时甜对吼。 【时甜:啊啊啊啊我完了我可能要掉马了!!!】 【纪衾寒: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没了妈妈我真的恋爱了!!!】 【时甜:我竟然在席政和面前刷微博还念给他听!!!!万一被他发现我微博账号我能羞耻到当场去世一万八千次!!!】 【纪衾寒:我和小叔竟然牵手了牵手了牵手了!!!!一开始因为人多他怕我们俩被挤散就拉着我胳膊,结果他的手越抓越往下最后直接牵了我的手!!!!!!人间值得!!!!】 几条信息之后时甜知道恋爱中的女人指望不上了。 再次表白 席政和洗了澡出来,手机上躺了两条来自时甜的信息。 【甜甜:我最近在你们的安利下最终还是没能逃过互联网时代的碎片化信息毒害,下载了微博】 【甜甜:互关吗!】 席政和低着头无可奈何地笑了出来,小姑娘可终于意识到自己露馅了。 还知道亡羊补牢,不算太傻。 席总左手擦着头发,右手懒洋洋地打字回复:【好啊。】 时甜估计是紧张得坐立难安,秒回他:【桂枝芍药等量伍 我昵称,你加我吧~】 席总很有耐心地陪着小姑娘玩马甲游戏,搜索到的用户关注0,粉丝0,注册日期是今天,微博里什么内容都没有,头像都是空白的。 动了动手点了关注,席总回复她:【关注你了】 时甜立马点了回关。 自认为含混过关后某人切回微博大号去疯狂倒苦水。 席政和刚吹完头发,手机就提示她发了微博,点进去了解到了他的小姑娘今晚为了不暴露账号的心酸和努力。 【寸甘:朋友们!!!我太难了我真的太难了!!我今天差点翻车!!!!为了不在三次元暴露微博账号我真的承受了太多这个年纪根本不该承受的压力TAT我刚才哭着求助场外观众,宁只知道哈哈哈嘲笑我,然后我又哭着去求助纪,但是纪已经被爱情蒙蔽了双眼,她眼里再也没有我了QAQnili寸寸子,可怜弱小又无助QAQ】 虽然有点可怜,但席总有被可爱到。 她傍晚发的那幅画的微博下有人问她画的是不是人型安眠药,时甜发完微博后回复:【是】。 还有人评论她:【寸寸子最近都不发宁宁子了,我的宁寸真的BE了嘤嘤嘤猛汉落泪】 时甜回复:【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虽然很不忍心但我不得不告诉你,宁最近也在有对象的边缘试探了[doge]宁寸BE得非常彻底,蒸煮良心推荐磕宁寸不如磕药寸,人型安眠药真的很可】。 席政和一把把手机盖在桌面上。 不能再看了,再这么偷偷摸摸地看下去真的会出事。 跟偷看小姑娘的日记本似的,真的不行。三十多岁的老男人了,不能干这么跌份的事儿。 时甜回复了几个评论,退出来看到热搜框里推荐热搜【唐吟承认恋情】,点进去看到唐吟发了微博。 傍晚那个【唐吟恋情】的话题里唐吟当年在娱乐圈留下的高光时刻又被人翻了出来,毒舌怼人的、放肆骂人的各种截图,还有她以前出席活动的惊艳造型图。 有人扒出她以前的饭拍图,追根溯源地找她和沈策的同框时间线。 有人感叹他们那么早就在一起了,也有人揪着那时候唐吟的年龄不放,说第一次被拍到两人同框的时候唐吟还未成年,后面风向就指向了沈策对未成年下手。 【唐吟:说我老公炼铜的傻逼都闭嘴吧,同框即恋爱这一套傻逼理论这么多年了还在流行??还不允许我跟他从小认识了???我退圈之后才在一起的谢谢。】 时甜看了一会儿就受不了了,那么漂亮鲜活的人,高中时期就活在镜头底下,嬉笑怒骂却毫不收敛掩饰。因为有全世界最大的底气,所以敢那样真性情。 可命运没有善待这一对有情人。 话题里有个真假不明的爆料贴被顶成了热门,说唐吟和沈策是亲兄妹乱|||伦。 宁市的一家知名律所直接针对这条微博发了律师声明,附言:【开门,收一下法院传票。】 时甜刷了一会儿微博之后意识到席政和今天安静得过分了,平时就算是回家加班也还要打着电话加的席总今天话少得有点过分,既没电话也没信息。 时甜忐忐忑忑地想,他是不是知道她撒谎了,是不是因为这个就延伸到其他方面认为她谎话连篇了,会不会对她的人品起了疑心…… 本来就是因为她的脸产生的好感,在说谎面前这点好感根本就一击即碎吧。 傍晚打了几个闪电之后安静了几个小时的夜空又开始电闪雷鸣,雷声和闪电并见,听起来就像是近在头顶。 时甜陷入了深不见底的自我否定,怀疑下一秒席政和就要收了所有对她的好转身离去。 闪电之后席政和就打来了电话。 时甜恹恹的,生怕下一秒席政和就要说对她很失望。 “吓到了吗?” 万幸,他的声音还是温柔的。时甜猛地松了口气,没反应过来他问了什么,条件反射地先否认:“没有。” 席政和遗憾地叹了口气,“给我一个借口回去找你吧。你如果说害怕闪电,我现在就去找你。” “我……”刚才还在深度丧,突然遭遇席政和这么直球的情话时甜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好半天才讷讷道,“我不怕,现在外面开车太危险了,你别来。” 说了两句话都情绪不高,席政和警觉:“你语气不太对,你是不是又在难过呢?” “没,”时甜缩在沙发角落里,抱着膝盖低声否认,“我没有。” 台风来势汹汹,风雨交加电闪雷鸣,路灯下的树枝在风雨里东摇西摆,时甜坐在窗边看着雨景有一句没一句地同席政和打电话,十几分钟后却听到耳机里席政和对她说:“甜甜,开一下门。” 时甜心跳砰砰砰地开了门,几十分钟前刚离开的人又进了门。 时甜有点局促地请他在沙发上坐,要去给他倒水却被席政和拉住了手腕。 席政和看着她的脸,不放过她所有的表情,温声问她:“你在为什么难过,要告诉我吗?” 时甜不敢看他的眼睛,摇了摇头故作轻松地道:“我干嘛要难过啊,是学习不快乐还是手机不好玩啊。” 席政和看着她不说话,难过的时候眼角都耷拉下来,整个人都显出一种低耗能模式的过度平静状态,七年前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他第一反应仍旧是时甜家里的事情,可是最近她没有回过家,加上王琳香和时庆目前自顾不暇,应该没有人会来找她的晦气。 唐吟的事,傍晚哭完之后给唐吟打了电话问候,被唐吟亲自安慰过之后她也肉眼可见地放心了一点。 还有什么事可能让她难过。 发微博哭诉差点翻车的时候情绪还是正常的,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她不想说,席政和配合地不再询问,转而拉着人撒娇:“甜甜,我现在住的房子是四室两厅的。” “?” “你搬过去和我一起住吧。” “!!!” 时甜被烫到手似的一把把手抽回来,还没开口,席政和又说:“我习惯住那边主要是徐知常和谢沁就住在楼下,平时来往比较有人气,蹭饭也方便,而且离你们医院也相对比较近。如果你不喜欢,还有其他的房子随便你选,我都可以,只要你愿意。” 现在提这种请求其实还有点早,席政和原本的计划是等她彻底适应他们的关系之后再说这个事,但像今晚这样她又一个人难过的事情他不太希望再发生了。 “我保证不会对你动手动脚,那个你不用担心,我只是希望你呆在我身边,”席总适当地示弱,“我比较恋爱脑,我希望你可以总是在我目之所及的地方——不然我猜之后像今晚这样因为想你回家后再跑来见你的剧情可能会反复发生。” 时甜动了动,局促不安地眨着眼,等他说完之后沉默了很久犹犹豫豫地小声问:“为什么……你……” 席政和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后面的话,以往她又想吐槽他粘人。从第一次硬着头皮在她微博认领“粘人精”这个称号到现在席总已经对这个标签适应良好,坦坦荡荡地道:“我就是非常粘人,但是你现在后悔也晚了,结婚证都领了,你应该不能退货了。离婚是不可能离婚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离婚。” “不是,我没嫌你粘人……”时甜抬手捂了一下脸,深呼吸之后放下手来看着席政和破釜沉舟地问:“我想问,你为什么,不对我……动手动脚?” 席政和:“……” 时甜:“……” 气氛在一秒钟之内冰封千里,时甜在一片寂静里觉得太过羞耻又想转身就逃。 席政和又一把把人拉了回来。 小姑娘耳朵已经完全红了,垂着眼睛不看他。 席政和看着她轻声问:“你愿意让我‘动手动脚’吗?” 太羞耻了,真的太羞耻了,仿佛欲|求|不|满的求|欢现场,时甜羞耻到无法言说,转而怒容强面,强撑着道:“不想,滚。” 席政和伸手把人按进怀里,低声道:“你看,我一碰到你你就很紧张。” 退开一步把人放了,席政和:“等你习惯了我的存在我们再有肢体接触,嗯?反正我们又不着急。” 身前的热源一触即退,时甜被他提醒才发现,每次他一靠近她就不自觉地绷紧了肌肉,如临大敌。 席政和没说,他怀疑也许时甜对肢体接触条件反射地害怕是因为小时候的经历。 当年在海边的时候小姑娘一边哭一边说:“妈妈和哥哥常常打我,我以为是我不够乖。可我今天回家的时候听到妈妈在客厅里对别人说我又不是她亲生的,看到我这张像我亲生妈妈的脸就恨不得我死。” 席政和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头,“你可以随时对我动手动脚,不需要经过我的同意,”席政和想起傍晚她小心翼翼地问能不能抱抱的那一幕,努力给她尽可能多的安全感,“甜甜,时至今日我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希望你能喜欢我依赖我不离开我,因为我想长久地拥有你。” “在我们这段感情里,我已经做好了长久爱你的准备,你可以在我的世界里随便折腾,只要你能回应我。” 吃瓜 那天晚上的最后席政和留宿了。 时甜提出来的。 知道唐吟生病之后对“人生无常”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天气情况那么差,加上他又怕鬼,时甜没让他走。 席政和失笑,环视了一圈房子,认真地目测了一下长度应该不到一米五的长沙发,诚恳道:“宝贝,请你考虑一下上了年纪的男人,不是你们二十来岁搁哪都能睡并且第二天早上还不会浑身酸痛的年纪了。” 刚被他姿态那么低地表白完,时甜舍不得让他又冒着那么大的雨回去,也舍不得让他睡这么小的沙发。 因为是席政和,所以她想克服自己莫名其妙的羞耻和紧张,想努力朝他再走近一点。 时甜羞耻得根本不敢看席政和,背对着他倒水的时候才有勇气说话。 时甜尽可能拿出在微博上重拳出击的气势假装随意道:“如果你能提供哄睡服务的话,我的床也不是不能分你一半。” 席政和没回话,时甜喝完水偷偷摸摸地转头看过去,席政和坐在沙发上盯着她,看不出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换今晚之前时甜面对他这样的反应肯定会把他的沉默归为“在想怎么不失礼貌地拒绝”,但今晚听到他说“时至今日我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希望你能喜欢我依赖我不离开我”,说“你可以在我的世界里随便折腾,只要你能回应我”之后,时甜有了朝肯定的方向去猜测的底气。 雨点在玻璃窗上敲出噼里啪啦的乐章,闪电在“哐”的雷鸣声里照亮了整个宁市夜空。 在单人沙发上睡了半天的话梅被一个惊雷砸醒,蹬着腿醒过来左右看了看,懒洋洋地跳到长沙发上往席政和腿上爬。 客厅里空调早就已经关闭,异常静谧的明亮空间里时甜躲闪着眼睛强装镇定地迎上他的目光。 席政和把猫抱到腿上揉下巴,话梅舒服得仰起头哼唧。 他用眼神示意时甜看看猫,“学会了吗?” “??????????” “以后让我□□的时候最好先这样自己过来让我抱抱。” “??????????” 席政和洗完澡穿着家居服过来的,说是家居服,其实就是他平时工作状态不会穿的运动休闲类的衣服。不需要再洗漱的席总抱着话梅起身:“走吧,睡觉。” 第二天是周五,台风徘徊在宁市不走,狂风暴雨一晚上之后还没有要歇的意思,大早上都一片灰蒙蒙的景象。 提供了□□服务的席总还买一送一提供了床边叫醒服务。 比平时的叫早服务晚了半小时,自觉多赚了半小时睡眠的时甜心满意足地洗漱完出来,看到桌子上的白粥、鸡蛋和炒菜,第一反应是去看天。 “还在下暴雨啊,你什么时候出去买的早饭?” “……我做的。” 时甜震惊四连:“你会做饭??” “你竟然会做饭!!” “那你以前干嘛老去常哥家蹭饭?” “那为什么我们要每天卑微地去外面吃饭?” “……”席政和一言以蔽之:“因为懒。” 时甜无言以对,狗腿地替席总拉开椅子:“您辛苦了,您请坐,您请用餐。” 席政和心想,真挺辛苦的,一晚上没睡着,□□行业太难做了。 下午下班的时间风势渐渐减小,雨势却依旧磅礴。 时甜昨天下午收的那个病人今天安排手术,因为是她的病人,哪怕她对外科毫无兴趣也还是不得不跟着上了手术台。 因为这台手术排得晚,手术室空出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半下午,做完手术下来已经过了下班时间。 席政和六点多给她发了消息:【我在你们住院部楼下的负三层停车场等你,下班了给我打电话。】 时甜跟组上的研三师姐一起下的手术,两人在更衣室换衣服,时甜边换边道:“师姐那我换完衣服就先走了啊,术后医嘱就靠你和带教了,万分感谢!!下周请你喝奶茶~” 时甜还在手术台上的时候就求爹爹告奶奶地请求带教允许她下了手术先撤,主任和带教都好说话,打趣她是不是帮着约会,时甜嘻嘻笑着默认了。 那会儿老师们在场师姐不好八卦,这会儿只剩下他们俩了师姐好奇道:“所以你对象是不是上次那个爆料贴里的某位?到底是A上B还是C啊,有没有□□高清图啊?嘤嘤嘤据说超帅的,请可怜可怜我这辈子没见过帅哥的卑微,给我看看照片洗洗眼吧。” 进入医院轮转一个多月以来,时甜已经被无数人求证过帖子的事情,虽然拍照发帖的人被责令在网络上道歉,但经那天在脾胃科上门诊的几个研究生们一传,最后在医院里流传的版本是“帖子可能是假的,但她作为红颜祸水搞到了个高富帅对象是真的。” 时甜换完衣服就撤,出门前甩下一句:“无!” 席政和玩着手机等日理万机的时甜下班,徐知常在群里艾特并辱骂他:【席政和你妈的你又比我早下班??】 【席政和:不行?】 【你爸爸:你妈的这一个月你给我丢了多少我份外的工作了??】 【你爸爸:你每天为了爱情提早下班的时候你有考虑过我们的亲情吗你没有】 【你爸爸:你的心里只有你的甜甜,再也没有爸爸的一席之地】 【席政和:对不起我的心里从来都没有你的一席之地:)】 【你爸爸:……】 【你楚检:我是不太懂,有些男人怎么会这么上赶着自取其辱】 【你爸爸:楚苏卜你滚啊】 【你江老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江老师:所以周末有安排吗?搞到了个省级课题,请你们吃饭。】 【你楚检:吃】 【你爸爸:吃】 【席政和:可能不行】 【你爸爸:逆子,我下班前问了小李了,你周末压根没安排】 【你楚检:狗子,男人不能说不行】 【席政和:啧。】 【你江老师:你们要回你爸妈那?】 【你爸爸:二老前天刚出去旅游,压根不在家】 【席政和:希望你们能有我已经是已婚人士的认知。】 【你爸爸:?】 【你江老师:把时甜甜一起喊上啊】 【你爸爸:我的直觉告诉我逆子可能要说骚话】 【你楚检:+1】 【你楚检:我靠】 【你楚检:我靠】 【你楚检:我靠!!!】 【席政和:?】 【你爸爸:?】 【你江老师:心动款出现了?】 【你楚检:我靠!!!】 时甜下了负三层的电梯给席政和打电话,等时甜上了车,席政和把震个不停的手机转手给她:“帮我在群里说一声我开车了。江航他们的群,你要是想跟他们聊也可以。” 时甜乖乖接过,结果刚看了一眼屏幕就难以置信地道:“我的天……” “?”席政和一边转弯一边转头快速看了她一眼,“楚苏卜说什么了?” “……奚宁是谁?” “……”席总叫苦不迭,就不该作大死地妄图让小姑娘给他们发信息虐狗。 席政和欲盖弥彰地咳嗽了一声,解释,“就……很多很多年前,追过我一段时间。但我没答应,没故事,没交集,什么都没。” ”嗯?”得到了意料之外的信息,时甜转头盯着席政和好整以暇地打量,“追过你?” 车子还没开出车库,席政和看了眼后方来车,确认没有车辆后靠边停了车,心虚伸手道:“我看看他们说了什么。” 时甜酸溜溜感叹:“席总真就万人迷呗。” “别闹,”席总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十来年前的事情了,别当真。” 席政和一边解释一边低头去看手机。 【你楚检:我靠谁能想到】 【你楚检:奚宁好像和宁慕阳在一起了】 【你爸爸:?谁??】 【你江老师:?????????】 【你楚检:就是狗子对象的男闺蜜】 【你爸爸:???????】 【你楚检:我刚在停车场听院里两个小姑娘聊天说到宁慕阳。其中一个说别惦记了,没戏了,她亲眼看到前段时间宁慕阳给奚宁送玫瑰】 【你楚检:红玫瑰】 【你楚检:听说最近都是同进同出的】 【你江老师:??????】 【你爸爸:席政和呢?别装死,出来谈谈感想???】 席政和:“……” 群里全程没提他和奚宁有什么猫腻,他自己先入为主地以为他们三个又在拿这个破事调侃,一心虚全交代了。 时甜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哥俩好地安慰他:“没事,谁还没个过去呢是吧?” “……” “所以奚宁是谁?除了‘你前追求对象’的身份之外。” “……” 席总重新把手机给她,挂了档继续开车,假装若无其事地道:“现在应该是宁慕阳的实习老师,以前是法学院的,前段时间听说进了省检工作。” 时甜为了难得一见的席总的窘迫模样,坏心眼地故意找茬:“哦原来现在还有联系。” 席政和:“……” “咳,宝贝,我们晚饭吃什么?” “转移话题太生硬了,差评。”说完时甜自己先憋不住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地笑倒在了副驾上,边笑边道:“席政和你真的太搞笑了,居然还这么一本正经地解释十来年前的事儿。我怎么可能真的因为历史这么久远的事找不痛快。” “……”席政和也就是受了那三位的毒害,在和时甜领证之前隔三差五就要被采访:“奚宁出国这么久了,你真香了吗?”,被采访出了后遗症。 时甜笑完帮他在群里回复:【席政和在开车啦,因为被我摆了一道,他现在可能不仅没什么感想甚至有点想揍我】 【你江老师:时甜甜?】 【你爸爸:老板娘?】 【席政和:dei!】 “……”时甜问:“你爸爸是谁?”问完觉得不太对,纠正道,“群里这个‘你爸爸’是谁?是常哥吗?” “对。” 【你楚检:弟媳,宁慕阳多大?】 时甜回复:【24】 【你江老师:再大也比奚宁小】 【你爸爸:这就真的‘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呗?】 【你楚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江老师:哈哈哈哈哈哈哈就……宁市萧亚轩】 时甜还在手速飞起地打字,当了一会儿开车工具人的席总不甘寂寞地出声吸引她的注意力:“晚上给你做饭?” “嗯?”时甜惊喜抬头,“可以吗?你不懒了吗?” “可以。” 时甜脱口而出:“爱你么么哒。” 说完差点咬了舌头。 以前和纪衾寒说习惯了,表达感谢的时候常规都是黏糊糊却丝毫不走心地说这个。对象换了个人,这句话说出来就很有问题。 从车库一出来外面喧哗的雨声就倒灌进车里,挡风玻璃上噼里啪啦地砸出无数水迹。席政和淡淡“嗯”了一声,食指随意地一推打开了雨刮器,同时打了转向灯,视线从时甜脸上滑过,又平静无波地看向副驾的后视镜。 时甜紧张得心提到了嗓子眼,他要是抓住这句话做什么文章,那她能羞愧而死。 然而席政和就看了她一眼,非常正经地开着车没多说话。 时甜感动到哭泣。 看看我们席总!!立身如此之正,全世界最绅士的男人就是他了!!从来不口嗨占对象的便宜,地球上最后的绅士!!!今晚要在微博上为席总写论文立丰碑!!! 群里还在感慨奚宁的姐弟恋,因为顾忌着时甜在场,三个狗男人难得放过这么好的机会没拉踩席政和。 时甜打了个招呼就撤了,转而用自己手机给宁慕阳发信息:【阳阳!!!!!!!!!】 【宁慕阳:说。】 【时甜:我刚吃到了一个瓜】 【宁慕阳:?】 【时甜:我们阳阳出息了】 【宁慕阳:????】 【宁慕阳:黑人问号脸.jpg】 【时甜:奚宁是谁[吃瓜]】 【宁慕阳:……】 【宁慕阳:哪吃到的瓜?】 【时甜:你先说奚宁是谁吧[指甲油]】 【宁慕阳:……你未来嫂子。】 【时甜:未来?我吃到的瓜好像是现在进行时】 【宁慕阳:没,还需要一段时间。】 【宁慕阳:你说吧哪吃到的。】 【时甜:席政和他们群里。楚苏卜你知道吗?】 【宁慕阳:……】 【宁慕阳:我知道。】 【时甜:你们检察院的是吧?之前席政和带我和他们吃饭,他好像说的就是你们省检的,我当时还怀疑了一下下你们俩会不会认识】 【时甜:没想到真的认识】 【时甜:席政和楚苏卜他们好像跟奚宁是大学同学,航哥也是。】 沉默开了一会儿车的席政和出声道:“甜甜,我昨晚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嗯?什么——”时甜转头看到席政和的脸的时候想起来了,句子就这么戛然而止断在了雨声里。 从医院出去汇入主路后又是滂沱大雨中傍晚时分暧昧光线里的车辆长龙,湿漉漉的车辆红色尾灯和轨迹清晰的暴雨雨帘。 那种湿漉漉的,傍晚归家时分专有的人间烟火气。 在雨声和车辆轮胎碾过柏油路的沙沙水声里捕捉到第一声蝉鸣的时候,时甜看着前车的尾灯轻声说:“那你要经常做饭给我吃。” 绅士 台风天之后放晴的某天下午,时甜跟师姐们在办公室喝着奶茶唠嗑的时候收到了宁慕阳发来的信息。 【宁慕阳:时庆的事妥了,前一阵我们放风声要查他公司他急了,辗转用你爸的关系去上面打点,税务那边有个领导我从小喊叔,时庆前脚走他后脚给我打电话。 【宁慕阳:白白送我们一条行贿罪。】 时甜避开旁边师姐看过来的视线,快速给他回复。 【时甜:先等等,我怀疑他可能还有我们不知道的小惊喜】 【时甜:前两天我在骨科碰到他,后面打听了一下他是来看我们这边某个摔骨折的病人,那病人……主管的师兄跟我八卦说可能摔骨折那天磕ll了ll药的。】 【宁慕阳:……这么上赶着送人头是我的确没预料到的。】 傍晚六点院里有面向全院中医专业医务工作者的中医经典课程,中医药大学的中医经典教研室主任级别的大佬每周三过来授课。 时甜义正言辞地否决了席政和提早下班来陪她吃晚饭的提议,跟着组上的师姐一起去了食堂。 省中的食堂闻名宁市医疗系统,饭点的时候全院的职工外加病人和病人家属,占地有一整个病区那么大的食堂人声鼎沸人满为患。 时甜跟在师姐后面打完菜去找座位,经过一个满座的四人桌的时候被人拉住了胳膊。 时甜转身看过去,褚微濛新剪了很短的头发,狗啃的刘海意外地显得很有活力。 褚微濛拉住人之后冲他对面的两人道:“给学妹让个座吧。” 对面两个师兄盘子已经见底,闻言冲着两人不怀好意地起了个哄,“马上走马上走,师妹儿来坐这儿,褚微濛特意让我们俩帮你们占的。” 褚微濛挥挥手赶人:“快闭嘴滚蛋吧,都说了她是我大兄弟。” 时甜把往前走了一截的师姐喊回来,一起在褚微濛对面落了坐。 坐褚微濛旁边的男生应该是个落单的陌生人,他们这边走人又来人对方始终专注于埋头苦吃。 距离那次的表白已经过去了好一段时间了,那之后两人在医院组织的讲座上见过几次,褚微濛气氛掌控得太好了,时甜被他带着一直以从前那种异性好友的关系相处。 他没再提喜欢,时甜就假装那天的事没有发生。 褚微濛:“你们俩进门我就看到你了。我这方向正好对着门。” “巧了。” 师姐自来熟地搭话:“这是师兄还是师弟啊?” 时甜介绍:“师弟,跟我同级,实习生,蓉市过来的。” “他叫褚微濛,褚微濛这我组上的研三师姐,薛伊婷。” 说话间席政和给她发来消息问她吃饭没。 时甜趁着他们俩寒暄右手吃饭左手打字:【正在吃,我们食堂的人也太多了一点。】 【时甜:直观地形容就是人从从从从众众从从众众人众众从众众众人人从众人众众众众众众众众从从从从从从人人人众众众众众众众众众众众】 【时甜:下次不想做饭的时候我带你来感受一下锣鼓喧天的场面~】 “师妹你又在发消息,”薛伊婷挤兑她,“吃饭都发消息,你是觉得我晚饭吃不饱所以要给我喂狗粮嘛?” 时甜第一反应是垂下眼避开褚微濛看过来的视线。 褚微濛笑道:“他今天不来陪你吃饭?” 语气非常自然,像师姐八卦她那么自然。 “我们六点要上课的嘛,他六点才下班。” “嗯??师弟你认识她对象??” 褚微濛“哦”了一声,转而对师姐道:“拜时甜所赐,在不限量发放的狗粮里已经对她对象有了充分的认知。” 时甜发完信息把手机放餐盘旁,抬起头来怼他,“取消关注点一波你值得拥有。” 褚微濛一本正经道:“那不行,至少得等你掉马。” “……” “什么掉马?” 时甜那条哭诉差点翻车的微博底下热评前三是三条一百四十字的【哈】,热评第四是一百多个【哈】之后跟了句【所以寸是在安眠药面前翻车了吗?】,热评第五是【安眠药给点力啊!!智商务必要在线!!!我们三万活粉每天在线等你发现寸的微博!!】。 当代网友,快乐建立在别人的心惊胆战之上,丝毫没有人性。 时甜翻出微博小号给褚微濛展示:“别想了,掉马是这辈子都不可能掉马的,我已经拥有了小号,我以后再也不可能翻车了。” 师姐作势要加入围观,被时甜推了回去:“师姐你不能看,这是沙雕网友的特权。” 师姐:“嘤嘤嘤。” 褚微濛笑着替时甜解释:“ 小姑娘有点小秘密,师姐别放在心上。” 上完课是八点半,席政和来接她,时甜在医院大门口一拉开车门就迎来一记来自老男人的颜值暴击。 偷偷摸摸观察不过瘾,颜狗时甜干脆抓着安全带转了身直面向他。 “干嘛?”席政和好笑道,“你这样很干扰驾驶员行车。” 时甜转身面向副驾的玻璃窗咣咣撞头。 “我没了。” 席政和笑问:“怎么了这是——别真撞啊宝贝。” 席政和平时吧,白天上班浅色系的衬衫加深色系的西装裤,晚上回家白t恤和运动裤。 要不然就是事业型,要不然就是踩着帆布鞋的大学学长型。 时甜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见到他这种轻熟的打扮。 黑衬衫解了三颗扣子,喉结突出,锁骨若隐若现,袖子挽到小臂,右手中指戴了枚时甜目测像是宝格丽风格的黑色戒指,随意握在方向盘上那双指节修长的手看起来就……很贵。 黑色衬衫和戒指也就算了,还斯文败类地戴个黑框眼镜。 戴个眼镜也就算了,头发还处于一种半干不湿的状态,额发全部被后梳,干了的几缕头发散下来松松搭在额头上。 就…… “我没了。”时甜瘫在座位上打开了音乐app,连上车载蓝牙之后半死不活地道:“我给你放首歌表达一下现在的心情。” 席政和应了一声,伸手调了一下音量。 然后听到音响里的“歌”—— “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 席总:“??????” 太可了,真的太可了,又欲又可。 时甜实在没忍住,席政和在商场的地下停车场停车的时候叫停了他开车门的动作。 时甜飞速地开门下车绕到驾驶座,从外面拉开车门之后探身一把抱住大帅哥。 还不忘埋头深吸两口大帅哥的帅气。 从前微博首页大家转发认领lsp称号的时候时甜嗤之以鼻,新时代进步女青年,怎么可能为色所迷。 时至今日,时甜对自己的lsp罪行供认不讳,对不起,色太迷人了,不迷白不迷。 席政和对这个突然的投怀送抱措手不及,失笑:“今天这是……怎么了?” 边问边薅了两把小狗一样瞎蹭的头。 时甜占完便宜,起身的时候友情附赠了个脸颊吻——然后亲完看着那完整的口红印人就傻了。 “不是,”时甜赶紧从包里掏出湿纸巾,一边给席政和擦脸一边心虚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忘了我涂口红了我有罪。” 席政和好笑地问她:“我能不能问问……” 时甜狗腿地殷勤道:“当然可以,您问您问。” 席政和看一眼小姑娘近在咫尺的脸,低声问:“触发点是什么?” “什么触发点?” “嗯……主动抱我还主动亲我的触发点,”顿了顿,席政和又补充道,“而且还是在公共场所。” “……”口红印已经擦干净,时甜眼疾手快地直起身想逃出去假装无事发生,不料席政和早有准备,一直虚扶在她腰后的胳膊在她起身的时候顺势用力,直接把人提进了驾驶座。 顺带还关上了车门。 时甜:“!!!!” 这么近的距离,时甜条件反射地想起她上手术那天的那个晚上。 傍晚她因为席政和没在她的口头禅上做文章感动地想去微博上歌颂他一万八千次,暗下决心必须要给他冠上“地球上最后的绅士”荣誉称号。 晚上两人吃完席总亲手做的两菜一汤,时甜刚准备狗腿地揽下洗碗的活,席政和先靠着冰箱懒洋洋地把人喊了过去。 被投喂的时甜当时还沉浸于“席政和真是全世界最绅士的男人”的美好感动之中,酝酿着一会儿在微博上歌颂他绅士的时候还要把厨艺也一块儿歌颂了,听到席政和叫她屁颠屁颠地就跑了过去。 等她快快乐乐地站到他跟前仰头问大佬有什么吩咐,席政和好整以暇地抱了手,挑了挑眉悠悠道:“刚才在车上说准备怎么感谢我做饭给你吃的?” “嗯?啥呀?”时甜心目中伟光正的好人问她问题,她很认真地回想了一下,一回想就开始笑容碎裂瞳孔地震。 席政和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变幻莫测的脸色:“想起来了?” 时甜惊疑不定地看着他,妄图从他脸上找出在开玩笑的证据。 几十秒前还是她心目中“地球上最后的绅士”的男人这会儿“绅士”地靠着冰箱,白衬衫解了两颗扣子,闲散地支起了一条腿,全身上下都写满了“耐心”。 窗外的大雨还在哗哗地下,被关在卧室里的话梅喵喵喵地叠声叫着。 时甜怀疑这么安静的环境,她极速狂奔的心跳声会被席政和听了去。 亲了 席政和看着时甜,慢慢道:“饭也吃了……是不是到了你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时甜一瞬间脸就红了。 低沉的声音在喧哗的雨声里缓而清晰:“这么大的人了……应该不能说话不算话吧……你说是不是,嗯?” 脸红蔓延到了耳尖。 “宝贝……到了你对我‘动手动脚’的时候了。” 脖子也完全红了。 网络上重拳出击寸寸子,生活中含羞带怯时甜甜。 席政和没忍心把人欺负得太狠,退了一步,朝小姑娘稍微偏了一下头,“第一次,先适应一下,亲脸就行。” 时甜鼓起勇气抬起头来,一双小鹿眼一眨一眨的,满眼都是无声地控诉。 席政和哑然失笑,“甜甜,在我愿意给你打折的时候,我建议你抓住机会下手抄底。等我漫天要价了,你只会更加身不由己。” 时甜后退一步,宕机很久的大脑在她的焦虑催促下终于完成了龟速重启,被无良资本家讹上的无辜少女好半天小声叫他:“席政和……” 资本家温柔应声。 时甜边说话边往后退,“我今年,17岁,还未成年,请你遵纪守法。” 想让合法妻子兑现个承诺还能被上升到“遵纪守法”的层面,席政和也是没有想到。 见过了大风大浪的席总没见过时甜甜这样的小可爱。 太可爱了,想欺负。 “甜甜,我再给你十秒钟的时间,十秒钟之后,我就加价了。” 房子太小了,时甜已经后退到了客厅沙发跟前,红着脸对他怒目而视,垂死挣扎道:“你可能平时不太接触网络用语所以不太了解,我今天下午说的那句话,表达的意思是我爱你,没有其他意思了。” 时甜惊讶于自己在这种时刻竟然还能有心思感叹‘有对比才有安慰’。在‘主动亲他’这种顶级羞耻度的事件面前,‘说我爱你’的羞耻度仿佛就不值一提。 席政和一脸“原来是这样”的表情点了点头——然后说:“十秒钟过去了,甜甜,亲脸颊的价签失效了。” “……” 席政和朝她走过去,“昨晚的欠款本来没想收,现在决定一起加上。” “???” “我昨晚是不是说了陪|||睡要用抱抱换?” 时甜整个人都开始烧起来,手指尖都是红的。 席政和气定神闲地从厨房踱步出来,经过时甜身边的时候时甜浑身的毛都竖起来。 席总十分绅士地从她跟前径直走过,在长沙发上坐下来,靠进沙发靠背里继续有条不紊地教小姑娘做生意。 “本来我想,发展新业务嘛,第一次可以开业让利,不计成本。但是我们甜甜好像不太满意。” 时甜小声嘀咕:“不满意难道不应该降价以及提供更优质的服务吗?” 席政和笑了笑,看着小姑娘提醒:“宝贝,你可能忘了,我已经垄断了市场。我让利只是为了双方合作更愉快,我不让利了这个市场还是我的。” “???????” “甜甜,现在的价格你仍旧还有十秒钟的时间考虑。” “?????” 席总好心提醒:“下一个价签我可以提前透露给你。错过这一个十秒,就不是亲脸颊可以敷衍过去的了。” “我给你个倒计时,现在算是第二秒好了。” “8。” “7。” “6。” 时甜强忍着羞耻小声嚅嗫:“你亲我不可以吗?” 资本家笑着摇了摇头,“5。” “4。” “3。” “2。” 十秒倒计时的最后一秒,他的小姑娘视死如归,浑身都冒着害羞的热气踉踉跄跄地撞进他怀里,秒针还没来得及走完一格,右脸颊就被蜻蜓点水似的轻轻碰了一下。 被讹上的小女孩撑着他的肩膀想起身,无良的资本家动了动手把小女孩扣下当了人质。 时甜试了两次都没能起身,羞愤难当地埋着头,高高扎起的马尾辫把耳朵和脖子完完全全地暴露在猎人的眼睛里,原本瓷白的皮肤这会儿红得快熟了。 时甜小声抗议:“我亲完了!” 席政和低声应道:“嗯。” “也抱了的。” “嗯。” “我亲完抱完了,你别耍赖。” 席政和一手揽着小姑娘的腰,另一手把小姑娘的膝弯捞到沙发上,以便于让她可以侧身坐到他腿上。 在小姑娘顶着个红脸羞愤地指责他说话不算话的时候席政和收回垫在她膝弯下的手,转而搭在了她的肩上。 小姑娘仍旧紧张,但至少没条件反射地在接触的时候抖。 感受着她比往常要稍微放松一点的肌肉,席政和低下头去亲了一下她的眼睛。 资本家低声发表声明:“没耍赖,现在是我的赠品。” 那天席政和原本的安排是吃完饭逗完小姑娘之后收拾一些小姑娘的东西,晚上回他那边住,结果因为逗狠了,小姑娘把他关在卧室门外气鼓鼓地让他睡沙发。 单方面取缔了他的陪|||睡业务,也不允许他这么大的雨回家,只允许他在那个小沙发上反省自己的错误。 话梅在卧室里爱莫能助地喵了两声,席总摸摸鼻子因地制宜寻找切入点,过了一阵去敲门:“宝贝,牙刷毛巾在你卧室的洗手间里……而且我还没洗澡。” “牙刷和毛巾自己叫外卖。洗澡憋着!” 看看,多凶,刚才那个害羞软糯好欺负的小糯米团子这会儿成了龇牙咧嘴的小猫咪——如果没有害羞到躲进卧室的话,也许可以勉强算是小老虎。 席政和过了一会儿又去敲门:“宝贝,下雨天怪冷的,给我床被子吧。” “客厅空调可以制热。” 太可爱了,奶凶奶凶的,又总是思路清奇,席政和憋着笑,小姑娘真是可爱得要命。 小区里不知道哪里传来两声像婴儿啼哭的猫叫声,因时制宜理论满分的席总几乎立刻找到了制胜的法宝。 第三次敲门席政和还没说话,时甜先一步道:“如果你今晚再跟我说话,明天早上开始我将单方面对你冷战。” 老天爷为了帮他入室,楼下的猫还在哀怨婉转地叫,在雨夜里尤其瘆人。 席总善于把握时机,丝毫不浪费天时地利人和的道具布景,演技炉火纯青地小声道:“宝宝,那个猫叫……我有点害怕,我还是挺怕鬼的。” 时甜没说话,过了一会儿门从里面打开。 小姑娘脸上的红还没完全褪下去,故意冷着脸瞪了他一眼,凶巴巴道:“滚进来。” 自此,席政和的陪||睡业务得以重新开展,但因为被欺负狠了,人型安眠药再次失了效。 第一晚的陪||睡以席政和单方面睁眼到天亮收官,第二晚驾轻就熟的席总正闭着眼当他的清心静气好绅士,旁边安静了半小时的时甜甜越想越气实在气不过干脆摸黑实施了家|暴。 话梅左拥右抱地横亘在两人之间,时甜抽出枕头往右手边砸过去的时候手落到了话梅软乎乎的肚子上,肥猫喵地一声蹬脚推开她的手,尚未了解目前床上局势的肥猫转头又继续睡了。 席政和夜半突遭袭击,按住凶器好笑地问她:“不睡了?” 时甜控诉:“你以大欺小!” “是,我以大欺小,我不对。”声音带着明显的笑意,丝毫听不出忏悔自责。 “‘我错了,下次还敢’是这个套路吗!” 席政和低低地笑出声。 时甜更气了,傍晚她还傻不拉几想要为他歌颂三千字,草稿都打好了,结果那他妈都是表象!!!都是表象!!! 自己仿佛一个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智障,寸寸子的一世威名有朝一日竟然这么颜面扫地!! 更气的是就因为他怕鬼,竟然还不能把他赶出去睡沙发!!! nmd。越想越气。 乳腺结节都要气出来了。 时甜一把抽回枕头,又一次冲他砸过去,这次避开了猫,枕头砰地一声准确落到了混蛋的身上。 席政和认命地坐起身,先是够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眼时间。 席政和前一晚留宿是洗完澡穿着家居服过来的,早上送完时甜又回家换了工作服,今晚原本准备把人拐去他那,没在她这里准备睡衣。 时甜虽然嘴上凶,但把人放进卧室之后还是找了衣服给他换。 虽然时甜身高一米六,但平时一个人在家喜欢穿oversize的大T恤,家里有两件180以及185的短袖。 此时席政和身上那件白色T恤就是她185的那件,胸前印了个黄色垃圾桶,上书【医疗废物】。 席政和按亮手机屏幕的时候冷色的光线把他胸口到额头都照亮,松散的头发,棱角分明的侧脸线条。 时甜无端想起七年前的海边车座里,车内灯光从头顶洒下来,他像俊美的神祇。 时甜在那一两秒的时间里觉得情侣T恤有了,她是医疗废物,席政和可以去印一件毒||麻药品。 “23:36。”席政和按熄屏幕后在黑暗里说了一句。 时甜以为他播报时间旨在催她睡觉,气呼呼道:“生气,睡不着。” 席政和靠着床头状似为难地问:“那怎么办呢?揍我能出气吗?” “不揍肯定出不了气,揍了也许能出气。” 席政和很好商量,“那你揍吧,我不反抗。” 可怜时甜甜这辈子还没有过单方面揍人的经历,用枕头装模作样地砸了几下,对方没什么反应,仿佛每一拳都砸在棉花上,毫无报仇雪恨该有的痛快。 ……好像更气了。 时甜丢下枕头转而去找手机,原本预定的三千字歌功颂德小文章将在今夜变成三千字罄竹难书辱骂文。 时甜刚探身摸到自己床头柜上的手机,话梅被席政和提着后颈皮丢到了床尾。 时甜凶巴巴地找茬:“我的猫,我允许你动它了吗??” 席政和笑着“哦”了一声,“那我给你赔礼道歉?” 时甜一边点进微博一边道:“我不接受。” 窗外的雨势好像减小了一点,风声却转着调地呜咽,老旧的小区玻璃窗发出轻微的玻璃磕撞声。 席政和借着她手机屏幕的亮度一寸寸地看着她的眉眼。 过了半晌,席政和出声叫她:“甜甜。” 时甜恶声恶气地在微博上一条条细数他的罪状,闻言凶道:“干嘛?” 没有了猫这条防线,席政和朝小姑娘靠近得十分顺利,时甜专注于写微博,还没注意到什么就被抽走了手机。 像是高中时期偷玩手机猝不及防被班主任缴获的现场。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抽走手机直接按了锁屏,时甜至少不用担心微博翻车。 “‘气到睡不着’?”席总细嚼慢咽地重复了一遍她的话向她确认。 刚看完手机骤然又陷入黑暗,时甜眼前还有绿色的光斑,闻言瞪着眼应了一声,小声道:“你明明就是故意欺负我。” 资本家又开始给小女孩挖坑:“因为肢体接触吗?还是因为我逼着你主动?” 黑暗里时甜的脸又开始烧起来,害羞却坦诚,“因为……主动。” 借着窗外微弱的光线,席政和隐隐约约看到小姑娘又抬手捂住了脸。 声音软软糯糯的,带着点委委屈屈的可怜,明明害羞得不行了,却还是努力和他沟通,“刚才那样……我……超级害羞。我不太行。” 席政和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听起啦声音怪温柔的。时甜趁热打铁,小小声地同他商量:“所以……以后……能不能……” 席政和接话:“都你主动?” “?????”时甜才以为沟通有效,狗男人又开始狗破天际,气得再一次抡起枕头砸人。 席政和接住枕头用力往自己这边一拉,枕头那一头的小姑娘跟着就投怀送了抱。 席政和丢开碍事的枕头,一手按着小姑娘的背,另一手拨开她散乱的头发,低声哄:“我主动,以后我主动。” 时甜强装镇定,手撑着他的肩膀想拉开距离,蛰伏已久的猎人在黑暗里摸到她的嘴角,俯身压了上去。 时甜:“????!!!!!!!!!!!” 草!!!!!!!!!亲了!!!!!!! 暗戳戳肖想了很久却因为羞耻心只能心焦等席政和主动的时甜,黑暗里脑海中弹幕与烟火齐炸。 还礼 距离那天的亲吻过去了五天,距离时甜搬去席政和那边住也已经有四天。 台风过境艳阳又重回,说要“主动”的人除了那天那个亲吻,实际上却并没有任何实际行动。 在时甜那边留宿的那两晚受房间数量限制两人好歹是同一张床上睡的,回了席政和那,到处都是空房间,客厅沙发都宽阔得能当床。 财大气粗的席总一扬下巴:“喜欢哪个房间自己选。” “?” 那天晚上时甜洗完澡出来,在微博上发表自己的疑问。 【寸甘:安眠药陪||睡两天后主动要求下岗,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陷?】 评论里清一色的问号。 【你秃我不秃:exo me????我没记错的话,上个月您就说邀请安眠药□□了吧????????】 【一个热水福:才两天??????】 【NeNer:安眠药怕不是不行了(对不起,安眠药别暗鲨我)……】 【抹茶奶盖加奶盖回复@NeNer:哈哈哈哈哈哈哈不是我一个人污!!我第一反应也是安眠药:一滴都没有了.jpg】 【TAeVeSeL:开车的先等等,考据党先来。上个月15号那天中午她发的微博你们还记得吗?[寸甘:实不相瞒今天邀请安眠药一起睡觉了],这条之后她开始每天搞男人的。之前虽然三不五时地也搞,但是是从这条微博之后真情实感地每天搞男人】 【TAeVeSeL回复@TAeVeSeL:那条微博之后她每天的发微博时间没有超过零点的,朋友们回想一下,nili寸寸子以前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凌晨四五点发小作文和小画。试问,谁能不怀疑从那条之后安眠药就一直在□□呢:)】 【TAeVeSeL回复@TAeVeSeL:综合以上内容,我对寸这条微博的推测是——这次的陪||睡可能是一|夜|七|次的那种吧】 【抹茶奶盖加奶盖回复@TAeVeSeL:我靠姐妹我他妈以为你分析半天分析了个啥,结果还不是开车??????】 【是敬不是静回复@TAeVeSeL:不可能,我们安眠药这种粘人小奶狗向来都是床上床下一样粘人,就算一滴都没有了也要抱一抱蹭一蹭的那种】 【可事可乐:???????我记得我上一次上微博的时候你们还给我科普寸寸子是独身主义,怎么我去考了个试回来寸寸就已经有xsh了???】 评论里开车开得风驰电掣,时甜刷了两眼评论就没眼看下去了。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大家都在关心车,没有人关心可怜弱小又无助的寸寸子可能又要面临失眠到天亮的人间惨剧。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席政和先生虽然和她分房睡,但还是要先送她回房等她睡着了再回自己房间。亲密接触却的确是没有了。 他每天在她眼前晃,垂涎他的美貌却不好意思主动占他便宜,时甜无数次地怀疑,席政和是不是希望她主动去抱抱他,毕竟他说陪||睡要用抱抱换——但主动去抱他主动开口要求同|床,太羞耻了,时甜不行。 ——然而最终时甜那过度的羞耻心还是没能抵挡住对他的美貌的蠢蠢欲动。 色令智昏的时甜在停车场里占完席政和的便宜,被受害人不由分说地拎进了驾驶座。 席政和还慢条斯理地伸手把座椅往后调了一截。 时甜:“???” 面对席政和的时候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紧张的时甜冷静地哄孩子:“宝贝,注意一下影响,放我下去。” “占完我便宜就想走,没有这个道理。”席政和调整了一下坐姿,仍旧一手抄着她的膝弯一手按着她的腰,时甜穿的是到膝盖的裙子,席政和还极尽绅士风度地理了一下她的裙摆。 忍着腿上被他手若有似无地碰到皮肤的瘙痒,时甜一本正经:“世上本没有道理,讲的人多了,就有了。” 席政和笑了一下,“在我讲道理之前,你不如先讲讲占我便宜的理由?” 时甜眨巴着眼,措辞半天,最后自暴自弃地躺平任嘲:“太帅了,没忍住。” 席政和挑了下眉,矜贵道:“平时不帅吗?” 时甜狗腿:“帅啊,但是今天格外帅,今天这种帅就是值得我洋洋洒洒歌颂一万字再熬夜画个速写的那种帅。” 席政和懒洋洋地靠在驾驶座靠背里,时甜昂首挺胸尽可能在狭小的空间里和他保持距离,心里还要分神祈祷千万不要有人从他们车子前面经过。 虽然这个车位比较靠角落,但车库的照明过于良好了一点,只要有人经过,就能看到他们这么刺激的画面。 席政和好整以暇地点点头,“懂了,原来你喜欢这种风格的。” 舔狗时甜再接再厉:“不是,我不是喜欢这种风格,我是喜欢你。” “这种风格在别人那叫轻熟,在你这儿叫偷心圣手。” “别人是人靠衣装,但你这只应天上有的帅气外表和绝美身型装点了这套衣服。” “宁市的人均颜值以您一人之力拉到了全国前列。” “……”席政和忍无可忍,“在你刚占完我便宜的情况下我建议你最好暂时先别这么说话。” “???彩虹屁都不好使了吗???”时甜偷偷摸摸伸手想去开车门,手伸到一半被截了胡。 席政和抓着她的手跟捏小猫爪似的饶有兴致地捏了捏,“想说点彩虹屁麻|痹|军|心,好让我把你放下车?” “没有,怎么会呢,您怎么可能会因为区区彩虹屁就被麻|痹!我就是觉得吧,咱们像现在这样挤在驾驶座里……我会压到您隐形的翅膀。” “?”席政和故作严肃地咳了一声,不让自己笑出来,“既然我今天这么帅,只亲亲脸是不是说不过去?” “……说不过去,”时甜硬着头皮,“看在你这么帅的份上,我允许你礼尚往来。” “嗯?礼尚往来我也亲亲你的脸?”狭小的密闭空间里,席政和的声音低低的,仿佛自带混响,“不是说只亲亲脸说不过去吗?” “……”寸寸不行了,寸寸又要死了。 时甜小小声地说:“你可以亲别的。” 席政和低声笑了笑,手一下一下轻柔地理着她身后披散的头发,“宝贝,这种情况下,我建议你把款项列清楚,你这么笼统的概念……也就是我,不准备趁人之危,要是我想欺负你……” “不准备趁人之危”的席总意味深长地断了话头。 时甜红着脸瞪他:“你现在不就是在趁人之危吗?” 席总摊开双手示意了一下目前的状况:“宝贝,讲道理,现在是你入侵我的驾驶座,坐在我的腿上,对我做了一些流氓事。” “……”120在吗,在吗?救个命吧,我可能要原地去世了。 席总善解人意道:“你开不出价的话,要不然我帮你开?” 席政和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椅子高度调低了,膝盖高,大腿低,时甜侧坐在他大腿靠近膝盖的位置,隐隐就有要往他胸前下滑的趋势。 “……”狗男人。 时甜左手被把玩着,只能用右手抓住方向盘保持平衡,听到他又要开价吓得把自己往方向盘那缩了一寸。 时甜控诉:“你坐地起价第一名!!” 席政和人模狗样地安慰她:“我这次是帮你开价,我是买方。” “???”买方和卖方有什么区别????便宜都是你占。 时甜嘀咕道:“你明明就不怀好意。” 席政和没忍住笑出了声,坦坦荡荡地承认:“是啊,我不怀好意,”顿了顿,提醒她道,“可是为非作歹的人是你。” “……”一失足成千古恨,时甜想再垂死挣扎一下,继续发动彩虹屁攻击:“哥哥,您长得这么好看,就不要和凡人一般见识了。” “试问哪个凡人能抵挡得住天神的诱惑啊?” “我不是故意占你便宜,我是情不自禁。天神下凡,我能忍住吗?我忍住我还是人吗?” “神仙哥哥,您大人大量放我下去吧。” “那不行,这是原则问题。” 时甜抱着方向盘对他谆谆教导:“有时候没有原则一点会更快乐!只要让我下车,你就是这条街上最宽容大量的绝世大帅哥!!” “可以啊。”席总很好商量,“我还完礼就让你下车。” “——所以现在就等你开价要我还什么礼了。” “不用还了不用还了,”时甜忙不迭说,“咱们这关系,哪需要您还礼啊。” “那不行,我这把年纪了,要是还占小姑娘便宜,说出去太丢人了。” “???你他——”时甜把脏话吞回去,义愤填膺地控诉,“你现在就在占我便宜!!你还不让我下车!!” 话题又回到了原点。 席总再次提醒她:“现在是你入侵我的驾驶座,是你在占我便宜。” 时甜甜累了,时甜甜不想说话了。狗男人太狗了。 “你想让我亲哪,你说,”席政和画蛇添足地补充,“只要你说,我都可以。” 时甜想速战速决去吃惦记了一天的榴莲千层,再跟他耗下去店都要关门了。 时甜舍己为甜品,忍着羞耻道:“我现在化了妆,回家再亲行不行?” 时甜努力解释,“我现在全脸都是防晒霜和粉底,不适合被亲。” 席政和不说话,就看着她的嘴巴。 时甜的心跳声势磅礴,躲闪着视线小声道:“嘴上有口红,也不行。” 席政和好商量地点点头,“——那就亲没有化妆的地方好了。” “???”羊入虎口的时甜甜耳朵又红了。 “没有化妆的位置,你让我亲哪,你说,我也都可以。” “……”120你别来了,麻烦直接联系一下殡仪馆,我收拾一下现在立刻去世。 时甜心里想着榴莲千层,勇敢地开价:“那亲亲头发就可以。” 席政和把小姑娘拉着方向盘的手握到手里,小姑娘没了支点可怜兮兮地滑到了他身前。 席总低头亲了亲她的头顶。 时甜紧紧闭着眼,等他亲完松了口气伸手要去开车门。 手还没扶上把手又被拉了回来。 时甜:“???你亲完了!!!!” “你的礼太重,”席政和若有所思,假装苦恼道,“我刚才还的礼太轻了,不够格。好像得再添点。” “???”还他妈能这样的吗??? 上次是“赠品”,这次是“礼轻”。 行,席政和真有你的。 时甜忍无可忍,深吸一口气后咬牙切齿:“甜品店要是关门了我就鲨了你!” “……”席政和表情有点一言难尽,“原来占我便宜的时候脑子里还全是榴莲千层。” “……” “原来现在还能有这种渣法的吗?” “……” “嘴上夸着我帅,实际上心里想的却是别的甜品??” “……席政和,你这样,我会很怀疑你是不是在吃甜品的醋。” “我是啊。” “??” “我和甜品,今天你自己选一个。” “?????” 甜品 时甜前段时间曾经发过一条微博。 【寸甘:别看有些男人表面上看着事业有成人模狗样,甚至有点凛凛不可侵犯的高岭之花即视感,谁知道他们背地里是不是什么粘人精转世又点满了老妈子属性呢:)】 时甜那时候以为“粘人精”和“老妈子”已经高度概括了席政和的属性,现在觉得自己还是太年轻。 别看有些男人表面上看着事业有成人模狗样,甚至有点凛凛不可侵犯的高岭之花即视感,谁知道他们背地里是不是会恬不知耻地和甜品争风吃醋呢:) 停车场这个角落里的感应灯在这么久之后终于自动熄灭了,时甜紧绷的神经在骤然暗下来的环境里松懈了一点,妄图继续以彩虹屁攻势化解小学鸡的无理取闹。 “这种问题还需要问吗?甜品和你掉水里我肯定救你,只救你。” “甜品算什么东西,怎么能和绝世大帅哥相提并论?” “我不允许你这么妄自菲薄。” 昏暗的光线里时甜听到席政和的声音低低地从头顶传下来。 “这样……”时甜听出了那么点若有所思的味道,仿佛他又学到了。 时甜再接再厉,运用这么多年混迹微博学到的各类彩虹屁知识努力为自己开辟生路:“没错,你是造物主的荣光,你是人类世界的第九大奇迹,你是女娲手办,你是东方帅哥的代名词。” 席政和非常满意地“嗯”了一声。 时甜趁着大佬高兴,正想趁热打铁请求大佬高抬贵手放她下车,大佬就说话了。 席政和:“你想去下车去吃甜品吗?” 看看,小学生就是好哄,只要彩虹屁到位,小学生就能屁颠屁颠跟着你走。 时甜快乐道:“想吃!走吧!” 边说还边从席政和手里把手抽回来又一次要去开门。 席政和直接动了一下触控台,时甜清清楚楚地听到车门哒的一声被锁上的声音。 “大前提是我比甜品重要得多,甜品不能和我相提并论。” “小前提是你想吃甜品。” “那根据逻辑关系我是不是可以推出结论:你以比‘想吃甜品’更冲动的心情想着吃我?” 时甜的左心室本来因为马上能吃到榴莲千层快乐而努力地把血液输送到全身各个角落,结果因为听到不该听到的话吓得直接栽了个狗吃屎,血液一个猛烈撞击全部上了头。 时甜脑子里“轰”地一声,人彻底没了。 120,殡仪馆也别联系了,别麻烦了,我自己就地火化吧。 席政和还嫌她不够臊似的,见她不回话又用他那懒洋洋的气泡音戳了戳她:“嗯?时甜甜我这个逻辑成立吗?” 被人耍流氓耍出内伤的时甜勉强咳嗽了一声找回自己的声音,艰难道:“不是,我错了我刚才不该吹那么多彩虹屁,我不该昧着良心夸你。” “你跟甜品比你就是以卵击石,不自量力。” “甜品是人类之光,你却是个流氓。” “用你和甜品比较是辱甜品了。” 人间墙头草时甜甜,拨|乱|反|正得十分迅速。 从“造物主的荣光”到“流氓”,席政和的地位在短时间内坐了个720度过山车,席某人脸上的笑意却分毫未减。 席总气定神闲地收网:“我地位这么低啊?” “对。”黑暗里时甜的声音脆生生的,带着点她独有的软糯音色,郑重其事地宣布:“如果你再不让我下车,如果我今天没吃到榴莲千层,你的地位将直接等同于打翻了猫砂盆之后又去猫砂里打了个滚再冲出来打碎了我一瓶精华和两支唇釉的那一刻的话梅。” 席政和又开始认真而若有所思地说“这样”,时甜条件反射地一凛。 不对,这个狗男人一说这个词就没什么好事。 时甜连忙又补了一句:“对不起辱话梅了,我们话梅那么可爱,你不配。” 席政和低声笑了出来,带着止不住的笑意说:“这样啊。” “……”不对,这他妈不对。 120在吗,求你们再来一趟。求求了。 席政和的手穿过时甜披散在肩后的头发握住她脖子的时候时甜就觉得大事不好了。 席政和比她体温高一点的手贴在她的脖子上,一寸一寸地从颈侧往后颈部移,时甜身体没抖,心脏已经抖得下一秒就心力衰竭了。 “那你让我努努力,我争取向话梅靠齐。” 远处的车位有车辆进出,车灯直直地从很远的地方照过来。时甜心跳太剧烈,手脚和胸腔都控制不住有点抖。 时甜借着那远道而来的灯光小心翼翼地偷瞄席政和,当她看到席政和黑框眼镜下的双眼垂着视线盯着她脖子的时候觉得自己真的要当场死亡了。 他原本半干不湿后梳的头发这会儿因为最外层干的头发越来越多,已经有好几簇落回到了额头,配合他那露锁骨的黑衬衫,有种凌乱的性感。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为色所迷的时甜甜隐隐有点期待他的“努力”法。 ……不是,不行,寸寸子你是要去吃榴莲千层的人。 在席政和身上橘子调的浅淡成熟香水味把时甜迷得晕头转向之前时甜干巴巴地提醒他:“快九点了……” 席政和仿佛慢动作一般一点一点地低下头来,路过她耳边的时候低低“嗯”了一声,轻浅的呼吸从耳畔一路往下,每一次呼气都轻轻地打在她的侧脸,最后在她下颌的位置停下。 后梳的额发随着他低头的动作接二连三地落到前额,发梢从时甜的脸上轻轻划过,引起时甜一阵细微的战栗。 远处那辆出入的车辆早已收了灯光,这边再一次地陷入昏暗,时甜只能看清他的轮廓。 席政和在几乎要肌肤相亲的位置低声问她:“在害怕吗?” 不是刚才撩拨她的语气,是很认真很温柔地在问她的感受。 时甜条件反射地摇了摇头——一动,下颌线就撞上了他的嘴唇。 凉凉的。 她下意识地一凛。 席政和掌心下的小姑娘肌肉僵硬,透过她瘦削的脊背,能感受到胸腔里心脏的剧烈跳动。 跳得太快了。 席政和于心不忍,亲了亲她的耳朵就收了手,把人抱在胸前摸着她的头温声道:“不闹你了,你别怕。” 紧张到忘记呼吸的时甜终于猛地出了口气,又软又凶地向这一秒的绅士席政和告前一秒流氓席政和的状:“你刚才又欺负我……” 席政和亲亲她的头发安抚,“不欺负了,除了甜品还要吃什么?” “也许连甜品都吃不上了呢!!”软乎乎的糯米团子气鼓鼓地,“吃不上就怪你!!” “不会,”席政和低声顺毛,“你说想吃他们家榴莲千层的时候我打电话确认了他们的营业时间,让他们给你留了一整个。” “……所以你才这么有恃无恐地作大死!!!” 席政和低声笑了一下没否认,解了锁伸手推开车门:“下车吧小姑娘。” —— 等时甜心满意足地吃了千层喝了奶茶回家,第一件事情是冲去给手机充电。 一天没充电,手机这会儿只剩下百分之二的电量,因为刚拍到了个心脏狙击视频,时甜立志今晚必定要摸个帅哥速涂。 谁能想到绝世大帅哥衣品这么绝呢。 因为在车上发生的无法言说的事情,时甜刚下车那会儿还没怎么注意席政和的全套look,还是两人进了甜品店之后时甜敏感地察觉到甜品店里有一桌的女生兴奋地朝他们这边看过来,她跟着一转头才看到正在低头结账的席政和今天的全套行头。 上面黑衬衫,下面是烟灰色西装裤,露了一小截小腿和脚踝,脚上是一双很复古的黑色皮鞋。 看起来腿贼长贼瘦。看起来肩贼宽身材贼好。 光看背影就是绝世大帅哥。更别提那张本来就祸国殃民的脸。 时甜酸不拉几地想,刚才那句彩虹屁竟然一语成谶。 ——“这种风格在别人那叫轻熟,在你这儿叫偷心圣手。” 偷心圣手让人打包了剩下的千层,给时甜留了一小块端过来,低声叮嘱:“有点凉,慢点吃。” “你不吃吗?” 席政和摸摸她的头,“你吃你的,我去楼下帮你买奶茶。” 时甜夸张地“哇”了一声,“这么好的吗?” 席政和笑得很无奈,“那不是要争取地位向话梅靠近嘛。” 时甜坐的那个位置她一开始没注意,坐了一会儿发现是空调吹风口,怕冷少女没一会儿就坚持不住搬着全副家当去了靠外面玻璃窗的位置。 等她坐在那个位置看到提着两杯奶茶回来的席政和的时候,席政和绝世大帅哥仿佛正在轻熟style大型走秀现场,对旁边路人的打量毫无反应,咸了时甜一脸。 被帅到内心土拨鼠尖叫的时甜隔着玻璃窗看了一会儿,没忍住,掏出手机用还剩6%的电量的手机开始录视频。 大概三四秒之后,两人大概隔了两三米的距离,席政和感应到什么似的偏头朝这边看过来。 原本面无表情的人看到镜头后面的时甜之后眉目一下子温柔了下来。 透过手机摄像头的镜头,时甜看到席政和眼睛染着笑意,对着她无声地做了个口型。 ——么么哒。 时甜手一抖差点摔了手机。 相册 立志今晚要摸绝世大帅哥速涂的时甜在卧室里找了一圈没找到iPad,又出来客厅找,最后在客厅茶几地面上找到了她的iPad尸体——之所以说是尸体,是因为它躺在一滩水里,脸朝下,横尸客厅。 上面还有个碎了一地的玻璃杯。 时甜不用想都知道罪魁祸首是谁——然而一个夏天换了三个住处,猫咪有应激反应犯点事好像也能理解——理解个屁!!! 话梅探着个肥脑袋从她卧室门口往外张望,见她看过去拔腿就跑。 因为地面太滑它太肥,猫形肥猪还摔了一跤,灵活的胖子矫健地爬起来之后继续蹬着小短腿飞奔逃命。 时甜先怀抱着一线希望去查看了一下iPad的伤势,看到已经碎得很有艺术感的屏幕还能够亮起,时甜第一反应是松了口气。 ——能亮就好,画的图还能抢救。 时甜收拾地上的玻璃杯残渣的时候话梅就沉默而警惕地徘徊在沙发周围,时甜每次朝它看过去它都一哆嗦转身就跑。 ——仿佛能意识到自己犯了个错误还生怕自己被揍。 席政和听到她打扫的声音一边打电话一遍出来,看到她脚边的玻璃渣忙叫了停。 “放着一会儿我来。” 时甜看看他举在耳边的手机,没好意思说话,做了个手势把人往书房赶。 结果某人一边正经地跟电话里的人说着利润点,一边从她手里抢了扫把,把人丢去了沙发上。 席政和还穿着那套黑色的轻熟风,只是皮鞋换成了拖鞋,一下子就从男模跌落神坛滚进了居家的尘世烟火里。 手上还拿个扫把,一手握着手机谈公事一手扫玻璃渣,就……怪贤惠的。 时甜回了房间平心静气地等了一阵,话梅一方面担心被揍一方面又习惯性地在新环境里找时甜,等它小心翼翼地贴着墙进了卧室后时甜眼疾手快地关门提起它的后颈皮把猫好一顿揉搓,话梅被折磨得一个劲喵喵叫。 时甜一边□□一边碎碎念教育肥猫,最后被肥猫咬了一口后干脆把它锁在房间里让它闭门思过。 席政和已经打完了电话在进一步处理那包玻璃渣,手边放了支记号笔,时甜过去的时候他抬头看了她一眼,“扫地机器人在书房,你去拿出来让它再过一遍。” 时甜应声去了,等她出来的时候席政和正提着那个装了玻璃渣的纸袋往门口走,时甜看到白色的纸袋上他龙飞凤舞的字迹写了句【玻璃碎渣,注意安全】。 一小时前把她扣在地下停车场昏暗的驾驶座里花式耍流氓的人这会儿默不作声地包装了玻璃渣写上警示标语,生怕陌不相识的环卫工人伤到手。 时甜一瞬间被苏得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席政和把垃圾放到电梯口,反身回来的时候时甜缩着脚在沙发上玩手机,见他回来小姑娘抬头向他看过来,讨好地笑了笑,“哥哥,那个杯子是我能赔得起的吗?” 席政和失笑。 时甜顺着竿子爬,软乎乎地卖乖:“哥哥,能不能借用一下您的iPad呀?” 席政和刚才扫地的时候就注意到她的iPad屏幕碎了。 他视线四下转了一圈,“你找找放哪了,密码是四个零,你随便用。” 时甜从一个沙发靠垫下翻出了席政和的银色iPad,输密码前手及时刹了车。 拜网络世界所赐,对当代青年男性的业余生活勉强有一定了解的时甜甜不知死活地抬头打趣道:“你要不要先把该删的东西删了?万一我看到点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大家都会很尴尬。” 席政和在倒水,闻言就笑了,隔着个客厅的距离笑着提醒她:“小姑娘,别上赶着找欺负。” “……” 反客为主技能课终身导师席政和先生为学生展示在任何一点上都能完成完美的“反客为主”,他看着被他一句话说脸红的小姑娘,慢条斯理道:“就算真的有点什么……也是人之常情,我相信时医生能够理解。” “……”时甜顶着个红脸,强装镇定地歪曲内涵,虚张声势地嚷嚷:“什么叫人之常情??在iPad里留着前任的照片啊聊天记录啥的,你管这叫人之常情??” 席政和莞尔,“甜甜,在我不欺负你的时候你最好别这么找茬,虽然一把年纪了没前任不是什么光荣事迹,但你无中生有挑拨是非我可能会想教育你什么叫peace and love。” “……” 席老师教育完小姑娘,心情很好地回了书房加班。 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时甜甜在沙发上半死不活地后悔了一会儿,忿忿地爬起来拿手机。 席政和流氓归流氓,甜品店里拍到的那段“么么哒”的视频是真的上头。 时甜在iPad上登自己的app store账号下载了她平时常用的绘画app,一边无限循环播放天神T台秀现场直拍一边设置笔刷。 没有了流氓席政和的骚扰,时甜越看那视频越觉得,啊没了,没了,太帅了,腿太长了!天神下凡!帅哥是活下去的动力! 时甜之前画原创没什么特别的绘画习惯,画前构思好了一般画得都会比较顺,结果到了席政和这儿却左画右画都觉得不太可。 她的凡人绘画能力不配支配天神的头身线条。 绘画菜鸡时甜甜重画了无数次之后觉得手机观察天神影响创作,转而把视频截图隔空投送到了iPad上,想直接在绘画app里导入参考图搭线条框架。 时甜第一次干打开别人的相册的事儿,点开相册app前又跑去书房确认了一遍。 “你相册里没什么我不能看的东西吧?我想传个图。” 席政和无奈了,拉开他书桌下的某个抽屉,拿出另一个银色的iPad,“看到没有?不能让你看到的在这儿。你手里那个才开封还没两个月,电都没充过几次,哪来你不能看的东西。” 时甜嘴贱:“原来还真有前任照片和聊天记录?” 席政和笑得十分和善,和善地放下鼠标和善地推开椅子,还没站起身,时甜见势不妙先一步拔腿就跑,边跑边求饶:“我错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您赶紧忙您的!!” 这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盛夏夜晚,闷热的夏夜晚风里万家灯火热闹安宁,璀璨的纵横长街上归家的车辆来去如风。夜风里有盛夏小花,有夏虫吱呀。 纪衾寒以前给时甜看过一张屏幕壁纸,电视剧男女主人公各自抱着电脑忙工作,男主眼睛看着电脑,手却伸过去替女生揉脖子。 时甜这辈子没奢想过两情相悦,更没有奢想过两人心里时时装着对方又各忙各的的场景。 她从席政和书房跑出来的那一刻发现,那些她从前没敢想过的东西,现在全都有了。 时甜搬了手机和iPad回房间,想把她的天神画得比她平时的水平更完美一点。 话梅见到她进来小心翼翼地靠近了两步,观察着她的反应得寸进尺地又往前走了两步。 取得过主人明确同意的时甜心安理得地拖了相册app到绘画界面,屏幕右侧出现了相册的缩略图。 时甜原以为相册会是个空相册,也许她刚投送的图是相册里的唯一一张图。 然而iPad右侧栏上,最上面是偏头朝她看过来眼含笑意的席政和。 下面是几张一眼看过去画风和用色很熟悉的风景图。 中央空调无声地吹着冷风,扫地机器人撞了两次沙发腿后转而去了别处,话梅细声细气地叫了两声跳上了床。 安静到能听清呼吸声的环境里,时甜看到随手点开的风景图右下角的署名,大脑开始嗡嗡作响。 相册里有26张图,每一张的署名都是【寸甘】。 掉马 谢沁和徐知常晚上去了超市,买了个宁夏西瓜十多斤,俩人根本吃不完,徐知常切了一半给楼上送上来。 徐知常以往是知道席政和家的密码锁的,但自从席政和明示过时甜被他拐过来之后他进出都得低眉顺眼地等主人家来开门。 今时不同往日,狗儿子好不容易开启了婚姻生活,当爹的生怕大摇大摆地进去会打扰儿子的好事。 徐知常等了一会儿,儿子人模狗样地给他开了门。 “给你们送吃的,希望没打扰老板和老板娘的夜生活。” “老板还在加班,既然你来了,不如帮老板干点活再回去。” “滚,下班时间叫你老板纯属礼貌,”徐知常跟着他进门,看了一圈问,“儿媳妇呢?” 席政和扬声喊道:“甜甜。” 徐知常自顾自穿过客厅把西瓜放去了厨房,再出来的时候席政和在次卧门口敲门。 老父亲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徐知常把席狗子往旁边拉了一截,郑重其事地小声八卦道:“你别告诉我你们俩……” “不该问的别问,”席总拍着人的背把人往外推,“不想去非洲就别打听爸爸的隐私。” 徐知常被他推着往前走了一截,再三斟酌了一会儿还是在出门前语气复杂地问:“席政和,你……是不是真的性冷淡?” 席政和甚至听出了那么点心疼,席总头疼道:“……我不是。” “儿子,你对这个要有个正确的认识,你不要自己憋着不说,这是病啊,去看医生能看好的……你老婆就是医生,她不会歧视你的,她能理解——” 席政和忍无可忍地打断他:“我没病。” 徐知常还想说什么,席政和轻叹了口气,朝身后看了一眼确认时甜没过来后低声解释:“甜甜以前……被继母继兄家暴……到现在对肢体接触还有点过度紧张。我想给她点时间。” 徐知常原本咋咋唬唬的,闻言立时静了下来,好半天跟着叹了口气,拍拍席政和的肩膀鼓励道:“好儿子,儿媳妇嫁给你没嫁错。” 席政和笑道:“快滚。我去看看她在干嘛。” 平时一叫她就出来了,今天半天没动静,席政和不太放心。 徐知常走了两步,又折回来叫住他:“所以她继母的事是不是你搞出来的?” ”为了给你小姑娘报仇?“ 席政和很浅地笑了一下,眼里没半点笑意,“我倒是想,但说到底那么干伤的都是时家的名声,我能干么?” “所以到底谁干的?一开始我也以为对家干的,但那么久了,也就一开始股价跌了跌,时钧年借着你们俩联姻的事儿做文章拿你往他脸上贴金都给稳住了,要真是对家干的不能够到现在也没什么后手吧,图什么?——难不成还真是他老婆的骈头因爱生恨?” 席政和摇了摇头,时甜家里那关系,他想动手都碍于时甜的身份而束手束脚,王琳香的事情刚闹出来的时候他问时甜需不需要他做什么,时甜说就当吃瓜群众吧。 没让他帮,也没让他踩。不让他掺和。 中间他们还回过一次时家和老太太一起吃饭,时钧年也在,大家都心照不宣地不提王琳香的事,浑当家里没这号人,一顿饭下来还算是气氛融洽。 “外面不是有传闻说上面想搞时庆自己开的那小破公司么,”徐知常继续挖八卦,“那这是你干的吗?” 席政和叹气,“儿子,外人眼里,时甜和时庆是亲兄妹,我作为亲妹夫能干这事儿吗?”席政和拍拍他的肩膀,“你要是能打听到背后谁在操作,务必帮我带个话,我匿名入个股。” 时甜长久地盯着屏幕上的那个署名,时间久到这两个总共八个笔画的字在眼里越来越陌生,她的大脑也没能计算出这26幅图出现在这台平板上意味着什么。 相册里所有的照片系统按照年月日一行行地罗列清晰,第一张画的时间是五年前的11月,最后一张的时间是今年的3月。 平均每张画的时间间隔大概是两三个月。 时甜去翻手机里的微博私信记录,在成堆成堆的私信列表里她在最底下翻到她备注了身份的微博用户。 iPad上每张照片的时间都能和他们俩的私信聊天记录对上。 私信对面那位,她没记错的话以前的昵称叫【深夜加班达人】,最近几个月对方没来约稿,因为没有联系她压根没注意到对方改了名,还换了头像。 现在的昵称是一串乱码,乱得就像是仓皇间手指划过手机键盘。头像换成了一个什么玩意儿时甜半天没看出来,像是一个什么数据表。 时甜给他的备注是【长期约稿还不催稿的金主霸霸】。 【我不急,你什么时候画好了什么时候发给我就可以。】 【今天听同事说现在画手的稿费都很高,你的收费有点过于白菜了。这样吧,以后我按照我们公司的稿酬给你吧。】 【除了我约的内容,你有其他的成品图也可以发给我看看,有合眼缘的我就直接买了。】 【提前转了十张画的稿费给你,你慢慢画,明年年底前画完给我就行。】 …… 时甜点进他的微博首页,设置了展示时长的微博页面和她很久以前点开他的首页看到的是一样的内容——空无一物的主页上只有系统的几个灰色小字:【没有更多了】。 用新注册的小号和他互关的那天时甜暗自腹诽过他的昵称和头像,暗自吐槽就这样儿的账号不被楚苏沐的同学们当僵尸粉才怪。 没想到原来是他最近换了张皮。 也没有想到,原来早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就已经给她发过很多私信消息,也想方设法地给她转过很多钱了。 那时候她一度惴惴不安,对方作为甲方爸爸过于好说话了一点,从来不让她改稿,从来都是自说自话单方面上赶着给她涨价,从来都是先给钱却总让她慢慢画。 原来。 原来。 席政和敲了一会儿门没人应,问能不能进门也没回声,不放心地推开门就看到他的小姑娘坐在床下的地毯上掉眼泪。 小姑娘看到他进门,一眨眼睛眼泪大颗大颗地掉。 席政和一颗心古井无波了三十年,回回遇上小姑娘哭就动荡得翻天覆地。 “甜甜,宝贝,你……” 问句还没出口,时甜抬手擦了一把眼泪,直接飞奔撞进了他怀里。席政和习惯性地伸手接住她,被撞得往后退了一步,靠在了门框上。 话梅有样学样地从床上飞过来,一个肉团子直挺挺地弹|射|到了席政和的小腿上,又“啪”的一声坠了地。 遭遇拖家带口的投怀送抱,席政和却毫无旖旎的心思。 抬手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头,席政和温声问她:“甜甜,怎么又哭了?” 时甜的脸埋在他颈侧,皮肤上眼泪的温热触感一点点洇开来。 一直哭,却不说话。 席政和伸手把小姑娘推开了一点点,弯下腰去给她把眼泪擦了,看着她的眼睛温柔而耐心地又问了一遍:“宝贝为什么这么难过呀,能不能告诉我呢?” 时甜摇了摇头,流着眼泪抬手抱住了席政和的脖子。 她一个人独处的时候无数次地想过,席政和如果真的对她是见色起意,那份“意”会持续多久。 现在她曾经画的那26张画告诉她,也许早在她知道的起点之前,他就一个人默默地走出了他们这段感情的起点。 没有人的见色起意会闷不吭声地以陌生人的方式默默给她打钱,一打就是五年。 这段日子以来的如履薄冰被那个账号彻底打碎,时甜终于踩在了坚实的地面上。 席政和的手一上一下地搭在她背上和腰上,哄小孩子似的轻轻拍着她的背,“甜甜,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陪着你呢。你别哭,有我在呢。” 草,太温柔了,太好哭了。 时甜直接哭出了声,边哭边断断续续道:“你别……别说话了……” “……”席政和摸摸颈侧那颗哭得一抽一抽的脑袋,用手指梳着她的头发,声音就像他身上的香水味,温柔而包容,带着年长那一方独有的耐心宽和,再一次问:“宝宝,发生什么事了?” 时甜努力地想不哭,却怎么都忍不住,一想到这个人什么都不说默默地对她好了这么多年,她的整颗心都酸胀得不行了。 时甜吸吸鼻子,故意道:“在iPad里发现了你和前女友的聊天记录。” 席政和摸不准她这会儿还有心思用前女友梗是像在微博上那样装嗨还是心情的确没那么丧,只能先顺着她的梗逗她多说点话:“那聊天记录里都说了什么?” 时甜破涕为笑,眼泪还在流,嘴上先有了笑意,声音软绵绵地骂他:“你好烦,你不应该解释说你没有前女友吗?” “对不起导演,我记错台词了,我重说可以吗?” 时导演蛮横道:“不可以!” “……那能怎么补救吗?” “不行,我都看到了,你跟前女友说你全世界第一喜欢寸寸子。” 席政和失笑,“是啊,全世界最喜欢你,你还哭什么呢?” 时甜从他怀里退出来,仰头瞪着他:“寸寸子是谁?” 话梅刚才弹|射|失败溜达着去吃了几口猫粮回来,也仰着脸眨巴着黑溜溜的大眼睛冲他喵喵叫了两声。 “……” 席政和忽然有点接不上台词,这……还带自己嘴瓢自爆身份之后上赶着再自爆一遍的吗?现在的年轻人为了找茬连自爆都是可以的吗? 科技 时甜问他寸寸子是谁。 第一句席政和可以当没反应过来,现在这么直接的提问他该怎么反应才能替小姑娘把马甲穿回去? 席政和在电光火石之间思维百转千回,最后抬手擦掉小姑娘脸上的泪花,拿了最不会出错的台词回避问题:“别哭了,我心疼。” 时甜不依不饶,眼泪还在一个劲地流,眼睛红红鼻子红红地凶巴巴道:“你还没说,寸寸子是谁,你为什么全世界第一喜欢她。” 席政和第一次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老了,不太懂现在年轻人的找茬和吃醋方式。 已经叱咤风云了好几年的男人踌躇再三,边动手边犹豫,小心翼翼地替小姑娘把马甲脱下来,温柔地叹道:“是你呀。我全世界第一喜欢你。” 时甜自己揉了一下眼睛,瘪嘴道:“我不是,我是时甜。” 席政和好笑地改口,“那我全世界最喜欢时甜,快别哭了。” “前一句说最喜欢寸寸子,后一句又说最喜欢时甜,”索性掉了马,时甜骂人也光明正大不憋着自己了,“狗男人。” 席政和失笑,微博上被她偷偷摸摸骂过好几次,却是第一次亲耳听到她当面骂他“狗男人”,感觉很新奇。语调里带着点嫌弃,偏偏音色这么软,还带着鼻音,听起来就很像是撒娇。 席总犹豫着要不要再给她把马甲穿回去,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装傻道:“我以为寸寸子是你给自己取的小名。” “滚,你明明就知道……”时甜边哭边委屈,带着嘤嘤的哭腔小声道:“你明明一直都知道,你都不说……” 席政和把自己掉马的原因先放到一边,这会儿只能先全力哄小姑娘:“那现在哭这么难过就是因为我知道你微博了?” 时甜哭得一抽一抽的。 席政和叹气,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安慰她:“被我知道你微博你哭什么,你要是生气想骂我或者揍我都可以,哭什么呢。” “怕自己揍我不够疼,所以哭成这样让我心疼?” “的确心疼得不行了,别哭了甜甜。” 时甜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问他:“你是不是……很久以前就喜欢我了啊?” 席政和莞尔,摸不准这个情况下小姑娘想要什么答案,只能似是而非地回答:“你指哪种喜欢?对小朋友的那种喜欢是很久很久了,想把你拐过来的喜欢比那个时间短一点。” 时甜打直球:“你买我画是哪种喜欢?” “……”风水轮流转,游刃有余的席总有朝一日居然也因为一句话浑身肌肉僵硬,几秒后艰难发声:“怎么发现的?” 距离上一次私信买画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时甜那微博每天给她发私信的人不少,之前她截过一次私信页面的截图发微博,一溜未读私信大概有几十个,他那几个月前的账号应该早就被淹没在私信列表里了。 难道她最近又画了新画想问他收不收? 但最近他们俩下班时间基本上都在一块儿,她应该没什么时间画新画。 时甜抓起他的手用他的袖子擦眼泪,高冷道:“都说了让你检查一下iPad你不检查。” 席政和一头雾水,一边依着她的动作帮她擦眼泪,一边不怎么相信道:“那iPad真是新的,我只用来收过几次邮件,微博应该都没下载吧。” “可是你登了iCloud……”时甜小声提醒,“iCloud同步了照片……” “……” “你居然只把我的画上传到了iCloud……我的画这么重要吗?” “……” 席总作为搞现代科技的公司老大,第一次被现代科技搞,一时之间心情复杂程度无以言表。 等时甜终于吃着打包回来的榴莲千层和徐知常刚拿上来的西瓜不哭了,席政和开始愁另一个问题。 小姑娘可能光顾着感动了还没意识到被他知道微博意味着什么。等她冷静下来想起来她先前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的那些微博,可能刚才那点感动不仅半点不剩,甚至会想咬人。 愁。 想到之前他还拿微博的事打趣她让她紧张得心惊胆战,席政和觉得可能这就是报应不爽。 苍天绕过谁。 时甜挖了两口千层,抬头问他:“你吃吗?” 席政和坐在餐桌对面,宠溺地摇了摇头:“我不吃。” 愁得根本吃不下。 手机在书房震动个没完,席政和把手机拿出来坐回时甜对面看手机消息。 他们那四人群里深更半夜在刷屏。 【你江老师:我没了。】 【你楚检:曰】 【你江老师:老子掉马了】 “……”席政和一瞬间甚至以为那是自己手机发的消息。 【你楚检:哈哈哈哈哈】 【你楚检:你什么马?】 【你楚检:先恭喜了再说】 【你江老师:滚啊】 【你楚检:@你爸爸 @你席总人呢??出来一起笑】 【你江老师:给老子滚啊!!!】 【你楚检 :啧,这还不到十一点,有老婆的人都开始睡了???】 【你楚检:航二,也就爸爸大晚上听你讲少男心事,逆子还让爸爸滚?】 【你江老师:滚啊】 席政和抱着那么点掉马的同病相怜在群里吱声。 【席政和:?】 【你楚检:席狗子还没睡呢?】 【席政和:没】 【席政和:我也掉马了:)】 【你江老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楚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江老师:你什么马?】 【席政和:小姑娘发现了我知道她微博账号:)】 【你楚检:??她不是不玩微博?】 【你江老师:?所以她其实一直有微博账号?】 【席政和:……对】 【你爸爸: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爸爸: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爸爸:之前小沐沐追着她要微博账号那回我憋得多辛苦才没笑出来你们知道吗】 【你爸爸:席政和家小姑娘从他们俩领证那天开始在微博吐槽席政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楚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江老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楚检:所以有截图吗?@你爸爸给兄弟们来点截图,吐槽啥了?】 【席政和:……你们做个人不好吗】 【席政和:所以航二你怎么回事?】 【你爸爸:吐槽和席政和领证耽误她上课】 【你楚检: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路边随便找只狗,地位都比席政和高一点】 【席政和:……】 【你江老师:上星期我不耳朵痛去医院么,遇到那跟诊的学生可能和时甜甜差不多大,我看完病出来就跟出来问我是不是行舟】 【你楚检:?】 【你江老师:我都没反应过来】 【你爸爸:行舟??这是什么年代感的身份啊。】 【你江老师:谁说不是呢,我人都傻了,这个年代了,竟然还有人记得行舟???】 【席政和:你大学玩的那个配音?】 【你爸爸:就是那个!!我记得他当时好像很红啊,我们有一次上大课他起来发言之后下课的时候不还被女同学堵住了问他是不是行舟吗?】 【席政和:想起来了,是挺红的,实不相瞒,屈茜忻都用过他翻唱的歌当手机铃声】 【你江老师:我当时下意识就否认了。那小孩也没追着这个不放,我说不是后他还礼貌地道了个歉说认错人了。然后跟说我这个急性中耳炎他在做课题,希望我加一下他微信 他想后续追踪我的疗效】 【你楚检:?我怎么听出了一点基佬气息?】 【你爸爸:这小孩男的女的?做课题是现在新的要微信套路吗??】 【你楚检:“他”,不认字吗儿子?】 【你爸爸:你给爸爸滚。】 席政和在小姑娘想吃第三块西瓜的时候抬起头来:“西瓜不能再吃了。” 时甜瞪大了眼睛,愣愣道:“连西瓜都不让我吃了吗?这就是联姻吗,就是连口饱饭都不让吃吗?” “……”到底哪里学来的这种卖惨方式,席政和头疼道:“没吃饱去吃茶几上果盘里的水果,西瓜没了。” 时甜垂着脑袋收回手,真情实感地表演委屈。 席政和收了餐桌上的西瓜和榴莲千层的三角盒子,十分头痛地解释:“西瓜太凉了,去换点别的吃。” 时甜眼巴巴地看着他:“周末我想吃西瓜你都没让我吃……” “你就是虐待未成年。” “大夏天的,晚上奶茶给我买热的我就不说了,现在还因为西瓜太冷不让我吃,你怎么不把西瓜煮熟了再让我吃呢?” “虽然你是金主爸爸,但我也有人权的。” 席政和额头青筋直跳,忍了又忍,有些小姑娘,又不会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脸皮又薄,歪理又多,不解释吧她一串一串地数罪状,一解释吧,一会儿又该顶着个红脸骂他流氓。 就……很难。 “西瓜是知常哥拿上来的,又没有指名道姓把西瓜全部给你,你为什么不让我吃?” “西瓜我们俩一人一半不过分吧?” “我才吃了我那一半的三分之一都不到……” 席政和忍无可忍地提醒道:“你是不是忘了你还在生理期?” 软乎乎的埋怨声戛然而止。 席政和:“一边吃着布洛芬一边吃冷饮吃西瓜?” 刚才上赶着不知死活,这会儿知道害羞了,时甜把脸埋进手里,露出来的两个耳朵都红透了。 席政和善解人意地去给她冲了杯温牛奶,端出来放她跟前的桌子上了,缓了语气道:“喝了牛奶去洗澡睡觉。” 时甜犹豫再三,小声问他:“你为什么知道……啊……” 席政和没回答,手指轻轻叩了一下桌子:“喝得下就把牛奶喝了,不喝就去洗澡。不早了。” 席政和把人赶去洗澡后重新拿起手机,群里又积了几十条信息。 【你江老师:加了微信后那小孩三天两头来问我耳朵怎么样了,问完还顺便和我唠一会儿嗑,聊聊NBA啥的。今天下午我去复诊他问我打不打球。】 【你江老师:我寻思着好久没打过球了,那就去呗。】 【你江老师:打完球他又喊我去吃饭,一起去的还有一堆当时球场上的人,我也没想太多。】 【你江老师:刚才回家因为顺路我就顺便把他送回去了,本来说着其他的话题,他突然来了句行舟你声音真好听。】 【你江老师:我顺口就接了句谢谢,说完我他妈就发现不对了】 【你楚检:那你承认没?这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不能承认的】 【你江老师:老子当时也是这么想的】 【你楚检:结果?】 【你爸爸:这小孩是不是对行舟有什么执念啊?他是不是看上你了?】 【你江老师:哦,他表白了:)】 【你楚检:……】 【你爸爸:我他妈就知道……听个开头就觉得gay里gay气】 【你楚检:长得怎么样?那种娘里娘气的你可别,你要带出来我怕我忍不住起鸡皮疙瘩】 【你江老师:?楚苏卜你在讲什么垃圾话?你对老子的性取向有什么误解吗?】 【你楚检:没,就是先打个预防针,看在兄弟的面上,就算要弯也别找兰花指娇滴滴的,我怕了】 【你楚检:骚里骚气的肌肉男也别,我怕了。】 【你楚检:你们知道席政和不跟我一起去健身的日子里我在健身房都他妈怎么过的吗?】 【你楚检:@你席总狗子,真的,晚上陪老婆差不多就得了,上了年纪的男人陪老婆也得有身体支撑,健身房再提上日程吧】 【你爸爸:你跟狗子一起去就不被骚扰了?】 【你江老师:他们俩一起去别人以为他们俩是一对】 【你爸爸:????????】 【你爸爸:那你跟他一起去别人不以为你们是一对吗?】 【你江老师:……我这么笔直笔直的谁会以为我们是一对啊?】 【你爸爸:??我寻思着……我狗子再怎么也看着比你直啊】 【你楚检:航二不行,他三天两头地不去,别人三天两头问我是不是和他分手了要不要考虑换个新的】 【你江老师:?????】 【席政和:?】 【席政和:健身房可以,等过段时间我把时甜甜一起拐过去】 【你楚检:??】 【你江老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可能,时甜甜不是那种能健身的料】 【你爸爸:不是,狗子你带你家小姑娘一起去,那楚检和自己一个人去有什么区别?该骚扰不还是被骚扰?】 【你楚检:徐知常你终于说了句人话】 【席政和:……楚检,一把年纪了,去找个对象吧。别指望我,我毕竟是成家了的人了】 【你楚检:????????】 【你江老师:截图转发给时甜甜了】 【你爸爸:我依稀记得半年前我还在对你们仨谆谆教诲,眼看着现在狗子继承了我的衣钵,爷爷很欣慰啊。孙子们,加油找对象吧,再老起来就更没人要了】 【你楚检:闭嘴好吗:)不会说话就闭嘴好吗儿子们】 【你江老师:闭嘴好吗:)不会说话就闭嘴好吗儿子们】 【你楚检:所以航二给你表白那小孩长什么样?】 【你江老师:滚啊】 【你爸爸:说说吧,你们现在年纪大了估计也没什么人眼瞎看上你们,好不容易有一个,让他在咱群里拥有一个姓名】 【你楚检:徐知常你能不能闭嘴?要不是谢沁眼瞎看上你,你特么能单身到八十岁】 【你楚检:航二,你只要告诉我他是不是兰花指娘们唧唧的,其他我都不在意,只要不是那种的,你要弯我也不拦着你】 【你江老师:弯你大爷啊】 【席政和:儿子们,上了年纪的人了,早点睡吧。爸爸先撤了。】 【你爸爸:孙子们,爷爷也先撤了。你们别对象还没找到先把身体熬夜熬透支了:)】 【你楚检:……这个时间点去睡……说得他们俩能有什么xsh似的。】 【你江老师:……说的你好像有经验似的】 【你楚检:说说吧儿子,谁想追你啊?】 【你江老师:滚啊,爸爸也去睡了。】 午夜(奚X阳) 盛夏的午夜,路灯下的街道空空荡荡,梧桐树在树影里疯长,流浪人幕天席地地蜷睡在路边躺椅上早已进入梦乡。 宁慕阳下了车根据手机上的信息一路找进了酒吧最里面的卡座。 “哇哦,”之前奚宁生日坐奚宁旁边老是抓着他打趣的长卷发女孩宋婷看到宁慕阳吹了个口哨,“弟弟,挺积极啊。” 宁慕阳笑了一下,看向一旁还在和人喝酒没注意到他的奚宁,头痛道:“怎么回事啊姐?” 宋婷向他摊手:“如你所见,喝上头了,谁劝都不好使。” 驻唱歌手正好唱完歌下台,酒吧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宁慕阳看了眼喝得东倒西歪还抓着奚宁酒杯倒酒的陌生男人,眼神示意了一下,“那谁啊?” 宋婷故作玄虚冲他招招手,等人凑近了小声道:“一个男人。” “……谢谢姐,我勉强也还能看出这位的性别。” 同桌的另一个男人上完厕所回来,看到宁慕阳“嚯”了一声,“弟弟怎么来了?” 宁慕阳转头看过去,之前在奚宁生日会上见过。 “风哥晚上好啊,”宁慕阳笑着打招呼,“我这不,来接我宁姐吗。” 新上去的驻唱歌手穿得很嘻哈,戴着个帽子看不清脸,一上去就大声喊了句“You are so bad girl!!”敲架子鼓的兄弟把鼓敲得噼里啪啦一串响,底下一众观众也跟着鬼哭狼嚎地make了一点noise。 奚宁喝得整个人都趴在桌子上,跟她拼酒的男人抓着她手腕想把人拉起来,大着舌头大声道:“你还行不行了?赶紧的,起来继续干啊。” 宁慕阳隔着张桌子探身把奚宁手边的酒杯移走,敲了敲桌子把男人的视线引过来。 在舞台那边安静下来进前奏的时间,宁慕阳冲男人礼貌道:“哥们儿,麻烦让一下,我来接人。” 男人把他上下打量两眼,不悦地转头问宋婷:“这人谁啊?” 宋婷跟着舞台在摇,闻言看看奚宁,再看看宁慕阳,大声回答:“这不明摆着呢嘛,宁宁对象啊。” 宁慕阳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奚宁,还趴在桌子上没动,可能压根没听见他们说话。 宁慕阳转头视线和宋婷对上,宋婷给了他一个眼神,继续道:“赶紧给人让个地儿,快把这姐送走!” 舞台上的歌手唱起了吴亦凡的Bad girl,台下的人集体踩着点蹦,在吵闹到极致的氛围里宁慕阳探着身不动声色地把奚宁的手腕从男人手里抽出来,拍了拍她的头,大声问:“你这是醒着还是睡着了啊?” “不好意思哥们儿,让个地儿吧,宁宁应该是醉了。” 男人不情不愿东倒西歪地起了身,怀疑道:“奚宁什么时候找的对象啊?” “我不太懂~真的太囧~”宋婷跟着台上在唱歌,摇头晃脑地看过来,“我也不知道啥时候找的,宁宁生日那会儿就在一起很久了吧——是吧风哥?” “对,那天那狗粮把我吃的……” 叫不醒奚宁,宁慕阳干脆一弯腰把人横抱了起来,从座位里出来后抱着人站在桌子前问宋婷:“婷姐你一会儿自己回?” “我你不用管,我没怎么喝,自己回完全OK。你赶紧带宁宁走吧,一会儿发酒疯我可不想伺候。” 宁慕阳点点头,抱着怀里人事不省的人告辞,“那我们先走了,今天的账单都算我的,你们继续玩。” 酒吧里人影幢幢,歌声震耳欲聋,宁慕阳抱着人七拐八拐地绕过人群去前台结了账,再把人一路抱着出了门。 一出大门奚宁就从他怀里跳下来,站得不太稳,但意识是清醒的,抓着宁慕阳的胳膊稳了一下后拍拍他肩膀:“好弟弟。” “……”宁慕阳给她把歪了的衣领拉正,“怎么回事儿啊?” 奚宁今天喝得真的有点多,头昏脑涨不说还很想吐,拉着他的胳膊踉跄了两步,最后扒拉着他肩膀靠在了他身上,讲话声音都恹恹的,“你婷姐不给你发信息了吗?别问,问就是情债。” “……”宁慕阳满脑子都是刚才酒吧里震耳欲聋的歌词——“你说我是你小鲜肉,其实是你酒保跟班”。 闷热了一整天,到了午夜终于有了点微风,但气温还是很高。 奚宁靠着宁慕阳吹风醒酒,宁慕阳在三十多度的温度里额头沁了一层汗,看着她好半天,缓缓笑了出来:“看来我宁姐混得还是不太行。” 奚宁闭着眼慢半拍地回他:“混得也还行吧,宁市萧亚轩这不就坐实了嘛。” 宁慕阳低低地笑出声,奚宁靠在他身上能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动,还有左胸腔里沉稳有力的心跳。 “我要早知道是来替你坐实宁市萧亚轩身份,我今天肯定不穿这身,不够嫩。” 奚宁勉为其难睁眼看了一下他今天的衣服,一件潮牌白色T恤,一条黑色束脚裤,底下是一双耐克SB。 “够嫩了——主要是帅。嫩不嫩的不重要,帅是重点。” 宁慕阳笑道:“行吧。”顿了顿,宁慕阳又问:“不是天天喊着要脱单么?真有人上赶着来让你脱单了,你这又是哪一出?” 酒劲上来了,奚宁头晕得厉害,胃一抽一抽地难受,缓了好几秒后才道:“那不行,脱单也得看脸好吧?” 宁慕阳回忆了一下刚才那位,“里面那位也还行吧——当然比我是稍微差了那么点儿。” 宁慕阳拍拍她的头,“来,姐,评价一下我。” “评价你啥啊?” “按你那脱单标准,我及没及格?” 奚宁一把拍开他摇摇晃晃地往前走:“滚啊,别刺激我。也不知道以后谁家小姑娘那么幸运——我他妈怎么就早生了那么多年。” “晚生几年可遇不上席政和。” “你可赶紧闭嘴吧,我年轻几岁我那会儿追你多好,怎么就把青春浪费在了那个狗男人身上。” 宁慕阳在原地看了两秒她穿着高跟鞋歪歪斜斜的背影,大步走上前去一把把人横抱了起来。 空无一人的深夜长街,街灯和霓虹牌把地面照得亮如白昼,两人交叠的身影在身后拉出很长的影子。 身后的酒吧里沸反盈天,他们走过的小广场却安静得连蝉鸣都了无声息。 夜风吹过梧桐树梢的沙沙响声里,宁慕阳低沉的,带点笑意的声音响起。 “那你说说你都怎么追的?我考虑考虑要不要被你追上。” 家规 宁慕阳给时甜发消息的时候时甜正在席政和的陪||睡服务下半梦半醒。 经历过两晚上的同床共枕后席总的陪||睡地位已经从地板转移到了床上,时甜抓着他的衣角睡在床中间偏右的位置,席政和半靠在左侧床头继续忙工作。 关了灯的房间里只有席政和调暗了屏幕的平板和床尾的加湿器还微微亮着光。 床头时甜的手机震了一下,席政和偏头看过去,亮起的屏幕上有条微信消息。 深更半夜给已婚女性发消息,席总直接把这位未知姓名的来信人拉入了警惕名单。 时甜迷迷糊糊地从被子里爬出去伸手摸手机,点开看了之后“哇”了一声,整个人肉眼可见地清醒了,手速飞快地敲手机。 席总看着iPad屏幕装作不经意道:“这个点给你发消息是有什么急事么?” 时甜一心二用一边发信息一边回答道:“我们阳阳出息了,开心心!” 回复完信息把手机放回原位,时甜转身回来往席政和这边蹭,声音带着点慵懒的睡意,嘤嘤嘤地撒娇:“完了我睡意又没了。” 席政和发现掉马之后小姑娘对他有点不太一样了。 之前他们俩的相处,一直是他主动,她默默地接受。掉马之后时甜甜好像比之前黏他了一点,也比之前稍微放开了一点,甚至还会主动对他提要求了。 往常要是被他说得面红耳赤了,小姑娘会故作镇定地默默和他保持距离。而今天晚上的小姑娘,洗澡前还因为生理期的事脸红,洗完澡出来就又眼睛亮亮的了,还主动凑过来问他能不能帮忙吹头发。 陪|睡的时候就更是,破天荒地主动问能不能拉着衣角睡。 虽然之后等她意识到掉马的另一层内涵后可能会想杀了他,但现在的主动让席政和老怀甚慰。 就……提心吊胆下的甜蜜。 席政和摸摸她头顶,“宁慕阳给你发的消息?” “对啊,”时甜应了一声,一边揪他的T恤下摆一边兴冲冲地话痨道:“宁慕阳不是追奚宁吗!!奚宁喝醉了,我们阳阳问我咋解酒。” 席政和扫了一眼她兴风作浪的手,没说话。 时甜自顾自地滔滔不绝:“要我说!当一个女生能放心大胆地在一个异性面前喝醉,那离在一起就没多远了!” “我们阳阳!终于!守得云开!!” 一口一个“我们阳阳”,看在宁慕阳照顾了她那么多年的份上席总很克制地没吃醋,只是刚想纠正一下她的用语,时甜一翻身又拿起了手机。 时甜想礼尚往来地给宁慕阳分享一下自己今晚的快乐,为了不被席政和看到还钻进了被子里。 【时甜:阳阳!趁着你煮开水的空当!我跟你说个事儿!】 【时甜:我为曾经以为席政和是个万花丛中过的渣男下跪道歉】 【宁慕阳:嗯?】 【时甜:之前向我高价买画那人好钱多事少的金主霸霸你还记得不!】 【时甜:我今天发现那人居然就是席政和!】 【时甜:他居然这么多年前就在关心我了!!】 【时甜:我感动到昏古起】 【宁慕阳:?】 【时甜:???】 【时甜:你为什么不为我的爱情感到激动?】 【宁慕阳:微博上那个?】 【时甜:dei!】 【宁慕阳:???】 席政和前脚关于称呼的醋还没吃完,后脚又被小姑娘为了给宁慕阳发信息而冷落,而且还是在半夜这么不合适的时间发信息,自认非常成熟且克制的席总十分隐忍地伸手掀开了时甜头上的被子。 “甜甜,既然你这会儿没有睡意……”席政和准备教育一下小姑娘午夜的时间该和谁怎么样正确地度过。 时甜手机一震,宁慕阳的下一条消息发过来。 【宁慕阳:你那微博居然没发什么不能给他看到的内容???】 时甜一心二用,一边抬眼去看掀他被子的席政和,一边下意识地否认了宁慕阳的恶意揣测。 “干嘛?” 时甜出声问席政和,手上打字不停:【我怎么可能有不能给他看的内容??我的微博根正苗红天真可爱,谁会不喜欢我的微博子?】 “甜甜,我是不是还没告诉过你,我们有个家规?” 时甜发完信息锁了手机,在平板的微弱光亮下看向席政和,声音软软糯糯地好奇道:“没,你们家家规吗?比如说考试成绩不能低于多少分那种类型的家规吗?” “不是‘你们家’,是‘我们家’,我们俩。” “……”时甜脸又红了,磕磕绊绊地小声问:“什、什么家规啊……” 宁慕阳的消息又发了两条过来,时甜被“她和席政和两个人的家”这个名词解释砸得心如擂鼓,躲闪着席政和看她的视线,没敢去查看手机消息。 “家规第一条,不得在正常作息时间之外和异性聊天。”席政和意有所指地顿了顿,“比如现在你和宁慕阳零点之后发消息,这个一般情况下是不被允许的。” “……”时甜还没听出某些老男人的醋劲,很正经地解释:“不是经常那么晚发消息啦,就是今天突发情况嘛……而且宁慕阳也快有对象啦,我们俩就是姐妹关系,我的心是属于你的。” 时甜甜,从无到有,面不改色说情话的功力指数级增长。时甜在心里给自己点了个赞,不愧是我,彩虹屁能手寸寸子。 “心是属于我的?” “对啊,”时甜再接再厉,“谁会不喜欢我们金主哥哥呢?” “嘴上说喜欢我,实际上却半夜三更给别的小哥哥发消息……”席政和找茬,“宝贝,按照家规你可能需要缴个罚款。” 席政和把iPad放到了床头柜上,屏幕放远之后床上空间的光线愈加的暗,在暧昧不清的光亮里时甜心里隐隐升起一点隐秘的小期待,压着胸腔里一瞬间剧烈的心跳声小声问:“什么罚款?” 席法官慈悲为怀地想放她一条生路,“念你是初犯,又认错态度良好——” 时甜小声纠正他:“我没认错。” “……”席政和失笑,“那这是不打算认错了?” 时甜为了给自己争取从重处罚的福利又伸手去拿她刚才塞在枕头底下的手机,和他唱反调道:“我刚才只是礼貌性地接你的话礼貌性地好奇了一下处罚方式,并不代表我觉得自己有错。” 席政和坐起身来,把今晚一直睡在时甜腰边的猫从被子里拖出来放生去了地毯上。 “!!!”话梅先被丢掉是有大动作的预兆!!时甜一想到上一次在她家真正接吻那晚上,话梅被他丢去了床尾,紧张到呼吸都开始不知所措。 为了掩饰紧张时甜故作镇定地按亮了手机屏幕。 【宁慕阳:不应该啊甜小姐。】 【宁慕阳:以我对你的了解,你居然没在微博上暗地里记录一下你们俩的爱情故事?你在我这儿三天两头地呐喊他多帅多好,你居然能忍住不去微博上嚎?】 【宁慕阳:但你但凡嚎过那么几次,你现在应该都不是这么快乐的基调,你至少应该是在羞耻和愤怒里上我这儿再辱骂他一小时不带歇的啊。】 手机直挺挺地砸在了时甜的颧骨上,痛得她瞬间热泪盈眶。 席政和见她被手机砸了也没动静,拿掉掉在床上的手机问她:“砸痛了没?” “……” 【就因为去领了个证,回来没赶上魔鬼的课。nmd领证误我:)】 【所谓的医德大概就是“虽然你给我戴了绿帽,但我也还是要熬夜爆肝殚精竭虑为您看病”吧:)】 【实不相瞒,早上邀请人型安眠药一起睡觉了:)】 【今天也是被安眠药帅得神智不清的一天】 【我大概知道话梅为什么要做他的舔狗了,因为他是真的狗:)】 【天哪这个世界上竟然还有人不知道叫醒迪士尼在逃公主要靠亲亲,怎么会有狗男人早上叫起床是用一分钟之内的三个电话轰炸呢??满脸都写着高兴.jpg】 【我怀疑有些男人可能只是不知道有嘤嘤嘤这个词存在,要是知道的话,他一天能嘤十次】 【害,值班的夜晚不就是为了让少女们尝一尝相思的苦吗】 【别看有些男人表面上看着事业有成人模狗样,甚至有点凛凛不可侵犯的高岭之花即视感,谁知道他们背地里是不是什么粘人精转世又点满了老妈子属性呢】 【安眠药陪||睡两天后主动要求下岗,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陷?】 【奉劝各位胖友别在我微博里开车,没有人比医学狗更懂开车】 【我怀疑有些人洗完澡不吹头发就出来就是为了□□我。但是你哩寸寸子,当代女版柳下惠,内心不仅毫无波澜甚至还想复习一下内科学:)】 【卧槽我没了我真的没了,我今天被安眠药帅到色令智昏□□熏心色胆包天色彩缤纷(?兄弟们等我返图,这个穿搭真的太好看了值得每个人回去抄作业!!!】 时甜随便一回想,就想起来那么多羞耻发言。 你好,请问是阴间吗?我买张今晚连夜的站票,我想马不停蹄披星戴月昼夜兼程地去个世。 iPad自动熄了屏,整个房间只有床尾加湿器的微弱蓝光。 话梅被丢下床后随遇而安地在地毯上舔起了毛,整个房间里唯一的声源是它的舔舐声。 时甜眼里还含着一包泪,躺在床上心如死灰:“席政和,离婚吧。” 哄人 台风过去还没一个礼拜,宁市又迎来了新一轮的降雨,淅淅沥沥地没完没了,蝉鸣声在不知不觉中就消失在了人们的耳朵里。 “儿子们,爸爸来了。”楚苏卜背着健身包大摇大摆地进了席政和的办公室,“很久没见儿子们是不是想我了?” 徐知常嫌弃地看了他一眼,继续专注于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抽空问席政和:“你喊他来干嘛?” “意识到自己年纪大了体力跟不上了所以亡羊补牢想跟爸爸去健身啊,这都看不出来?”楚苏卜在徐知常对面的单人沙发上瘫下来,“你们还要多久?够不够我再打个游戏?” 徐知常看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一脸了然:“狗子你婚姻生活是不是不太和谐?” 席政和从办公桌后面面色不善地看过来,徐知常一副见过世面的模样:“连续两天不早退,甚至还想重回健身房,你跟你小姑娘是不是吵架了?” 楚苏卜一边登陆游戏一边兴致勃勃地插话:“早跟你们说了上了年纪的男人要好好运动保持身材保持体力,你们不信,是不是不听爸爸言吃亏在眼前?” 席政和忍无可忍,“楚检,我体力还行,不然健身房还是你自己去吧。” “别啊,”楚苏卜在拉队友准备四排,一心二用:“我来都来了,为了蹭你的车我都没开车,这下雨天打车那么难打,你让我自己走多不合适。” 徐知常丢下一天天只知道自称爸爸来精神胜利的单身狗,抱着电脑去了席总那,隔着张办公桌八卦:“你跟你小姑娘怎么了?” 席政和看了眼一天没动静的手机,头痛道:“就是微博掉马的事。” 前天晚上被手机砸完脸后小姑娘先是一脸的生无可恋,再是气势汹汹地爬起来开了灯单方面对他进行了一场家暴,等终于给他机会狡辩了,听了一句“相亲那天之后就没关注了”的谎话,又开始不由分说地抡枕头。 席政和当天晚上被吊销了“安眠药”的从业资格,被连骂带推地赶出了房间。第二天早上没能保住司机的饭碗,过了两个小时之后又收到陪吃工作也丢了的通知。 两天过去,上下班不让接送,午饭晚饭不回家吃,在家还对他进行冷暴力。除了每天早上还吃他做的早饭,其他时间都气鼓鼓地不理他。 今天更是过分一点,早上他还没到公司,就收到小姑娘的通知:【今天值班,不回家了:)】 发的微博私信。 席总就很愁。 “哄女孩子我老专家了,”徐知常拍拍胸脯,“不就是生气么,想我们沁沁上大学那会儿三天两天让我滚,我经验贼丰富。” 席政和嗤笑:“你很自豪啊。” 新来的实习秘书敲门进来给楚苏卜送茶,出去前问席政和还有没有什么交代的。 “没,你们没什么事就下班吧。” 徐知常灵机一动,给时甜发微信消息。 【徐知常:弟妹儿,在不?我打个小报告。】 等实习秘书一出门,徐知常得意道:“小姑娘不理你是吧?爸爸有妙招。” 时甜给他回信息:【咋了知常哥?】 席政和对他的“小妙招”丝毫不感兴趣:“大学那会儿为了让我们帮你把谢沁骗出来,你叫我们爸爸的次数需要我和楚苏卜帮你回顾一下吗?哄对象的事情你有点自知之明行吗?” “今时不同往日,我在爱情的坟墓里躺了这么多年,我已经是情感专家了谢谢。”徐知常边说话边给时甜打字。 【徐知常:我发现,你们家席政和最近新招的实习秘书对他有那么点不可言说的思想。】 【时甜:……哦。】 没了??徐知常又等了等,等来个【谢谢知常哥提醒】,然后就真没了。 徐知常看向桌面上席政和的手机:“你小姑娘给你发消息没?” “没。” “这不科学啊,这招放我们沁沁身上分分钟打电话来把人户口盘查一边再问我对对方有什么感想……时甜这是不按常理出牌啊。” 席政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你做什么了?” “我跟她说你这儿有个实习秘书看上你了,她回我一个‘哦’,这是该回‘哦’的时候吗??” 情感专家徐知常咂摸了一下,心疼道:“狗子,你别是努力了这么久人小姑娘还对你没半点想法吧?” “……”席政和笑得和善,“徐总,您的工作量的确是太少了:)” “???你别不干人事儿,我这是好心好意地帮你呢。” 席政和准备去给小姑娘发消息解释一下徐知常的无中生有,点进聊天界面发现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新头像。 白底黑字的两行字——有事漂流瓶联系。 其中“漂流瓶”被红笔划掉,改成了“微博私信”。 席政和:“……” 【席政和:宝宝,徐知常骗你的,我实习秘书是男的。】 消息发出去五分钟,石沉大海。 席政和:“你给她发个消息解释一下。” 徐知常阳奉阴违,给时甜发:【弟妹,你要不来查个岗?我们都还没下班呢,你来彰显一下老板娘的霸气[坏笑]】 【时甜:不用了,祝你们加班快乐。】 “……”情感专家第一次上任,出师未捷。 下一分钟席政和手机震动了一下,提示特别关注发了微博。 【寸甘:听说安眠药那边有个实习弟弟看上他了,安眠药的好基友还建议我去现场参观一下,朋友们,看耽美直播吗?】 席政和:“……” “徐知常,你收拾收拾明天就滚去非洲吧——不,你就今晚的飞机去非洲吧。我让小王帮你订票。” 徐知常不知内情,拍着桌子嚷嚷道:“席政和你是不是人?你惹对象生气了爸爸帮你调和,你他妈恩将仇报让我去非洲?” 楚苏卜在沙发那边骂:“徐知常你嗓门大了不起怎么着?要加班就赶紧加,爸爸还等着狗子和我去健身房好吧?” 席政和认命地继续给时甜发消息。 【席政和:甜甜,晚上吃饭没有?我给你点外卖?】 【席政和:或者我给你送晚饭过去呀】 微信发了一遍,微博私信又发了一遍,都没有回音。 席政和敲敲桌子:“你给她发个消息问她晚饭吃了没。” 徐知常骂骂咧咧地发了。 几十秒后时甜回复:【不好意思知常哥,席政和让你帮他发消息的时候你可以直接让他滚哦[可爱]】 席政和在徐知常和楚苏卜持续的爆笑声里冷着脸在电脑上敲完最后一段话,“楚苏卜,走了,去健身。” 八点多健身结束席政和把楚苏卜送回家之后又给时甜打电话,电话响了一下就被对方拒接,不合作的态度十分明确。 席政和思量再三,点进了微博。 在时甜刚才那条微博底下一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寸寸子快去!!!!拿出你正宫的气势!!!!】、【对不起我好激动,搓手看寸寸子手撕男小三!!!】、【什么???直播????寸寸子和安眠药的脸真的是我配看的吗??】的热评里,席政和顶着新改的昵称回复了一条沉在底下的新发评论。 【你秃我不秃:所以寸寸子到底什么时候微博翻车,我真的好期待安眠药发现她微博的那一天(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期待!!!每一条关于安眠药的微博都比前一条更期待!!!】 【糖果供应商回复@你秃我不秃:实不相瞒,我其实是寸寸子七年老粉。】 然后席政和在微博里评论:【宝贝,回个信息吧,回电话也行。】 席政和买了奶茶和蛋糕到医院的时候,时甜的消息和电话没等到,他的微博先噼里啪啦地消息爆了。 起先是时甜的零星几个粉丝回复他:【姐妹醒醒,想要寸寸子回信息和电话的人往后排个队。】、【哈哈哈哈@安眠药快来,有人冒充你】 三分钟后时甜回复他:【亲亲,这边建议您注销微博专心和实习弟弟一起好好加班呢[可爱]有改昵称的时间不如多加个班呢[微笑]】 然后你秃我不秃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卧槽所以这真是安眠药本人的回复?????七年老粉????????卧槽????】 再然后他那两条评论就炸了,紧跟着他微博的粉丝关注和私信也都炸了。 席政和熄了车灯在时甜医院的地下车库里写微博,挡风玻璃上的雨滴接二连三地顺着玻璃滑滑梯。 车库里的车辆进出了一辆又一辆,在最后的一颗雨滴沿着挡风玻璃滑出长长的水迹的时候席政和终于在他的微博上发了第一条原创内容,也是他的微博可见范围内的唯一一条。 【糖果供应商:七年前我说你可以做个逃兵,几年之后我开始后悔当时说的这句话。 具体是从哪一天开始后悔的我其实说不出具体时间,就是某一个晚上,也许是夏天也许是冬天,可能有风,可能没风,就是一个平平无奇普普通通的晚上,我刷到你新发的微博,脑海里冒出一个想法。 “太可爱了,那时候不应该说让你做逃兵逃出去几百里的,应该跟你说,请你务必逃到我这里。” 后来又过了一段时间,那个想法渐渐又变了。 变成了“请你务必逃到我怀里。” 一直没有告诉你我关注了你微博,一个原因是我想通过你的微博感知你的真实情绪。我们刚开始那段时间,你不怎么愿意理我,从你微博上我才知道你发烧,也从微博上知道我在你身边的时候你会比较能够睡着。那时候我小心翼翼地向你靠近,都靠了微博的直观情报。 等到我们关系进展到我可以不需要情报的时候,你在微博上吐槽我的内容已经到了我自爆身份会被你暗鲨的程度。所以我反复思量之后替自己找到的唯一生路就是捂好马甲——然而万万没想到最后还是猝不及防地掉了马。 希望你不要难为情,你的每一条微博都很有趣,吐槽我的甚至偷偷骂我的微博也都很可爱,至于夸我的微博——如果你是因为这个恼羞成怒不理我,我可以当着你所有粉丝和我所有微博好友的面每天夸你一百条。一直夸到你觉得“原来寸寸子的彩虹屁不过如此”的时候。 如果你想看。 你值班不回家的时候话梅在家里到处找你。 它有点想你。 我也是。 阳台你种的花今天谢了一朵。 我猜是因为下雨。 也可能是因为想你。】 两对 席政和又在车库里等了半小时,微博底下小姑娘的粉丝艾特她艾特了几百条,他的小姑娘就是装死不出声。 时间已经过了九点,按照前一次她在骨科值夜班的时间线,她这会儿应该已经查完房在办公室无所事事了。 席政和最后又给她打了一个电话,还是拒接。 追妻火葬场的席总提着奶茶和蛋糕上了楼。 上一次她值班的时候席政和来过一次,就是她发微博说【害,值班的夜晚不就是为了让少女们尝一尝相思的苦吗】那天。 那天他们俩大概从九点半左右开始打电话,快十点的时候席政和看到她发了那条微博,于是像个十几岁的愣头青似的莽莽撞撞地来医院见她。 席政和下了电梯往医生办公室走,护士站的护士叫住他:“你找谁啊。” “我是值班医生的家属。” 席政和走到办公室门口,看到小姑娘穿着白大褂坐在最里面的位置上,旁边站了个五六十岁的女性,应该是病人家属。 小姑娘温温柔柔地在跟家属沟通病情。 席政和在门口看了一会儿,拍了一张她的背影照片。 她在她的专业领域里已经成为了能够独当一面的小医生,七年时间,她已经长成了很好很好的大人。 病人家属弯腰去签字的时候时甜东张西望地在桌子上找印泥,一转头看到了门口的席政和,呆呆地看了他可能有五六秒,然后若无其事地拿过后面桌子上的印泥让家属按手印。 家属出门后席政和提着奶茶和蛋糕进门,时甜坐在座位上低声道:“你来干嘛啊。” 刚才转头看到门口席政和穿着潮牌T恤运动裤和帆布鞋,头发柔软而蓬松,因为他那条微博的关系时甜有一瞬间以为看到了七年前的席政和。 席政和拖了张椅子坐到她身边,坐定后看着她轻声道:“因为想见你啊。” “……” 时甜垂眼看着桌子底下的键盘空格键,看到他那篇微博之后被偷看微博的气愤就不剩下多少了。 现在一看到和七年前没什么差别的真人,最后一点火气也没了。 “甜甜,你不让我看你微博的话,我以后不看了,”席政和小心检讨,认真保证:“我可以把app卸载了。” 时甜还是不看他,却小声地抗议道:“你才说要每天夸我一百条,现在又说要卸载微博……” “你不理我,我以为你不想要……”席政和说着掏出手机,“我现在就开始夸。” 时甜欲言又止,止又欲言,最后挣扎着问:“你的微博……不是跟知常哥他们互关了吗?” “是啊。” “那你……”太羞耻了,时甜设身处地地一想就觉得羞耻得不行了,“还是别夸了。” 时甜一直躲闪着视线不看他,说话也垂着视线,卷翘的睫毛一眨一眨的,仿佛眨在他心上。 席政和心里有点痒。 “甜甜,你是不是还在害羞呢?” “……”时甜故作镇定地转过头来,奶凶奶凶地小声吼他:“滚。” 因为身高差的关系瞪人的时候微微仰了点头。 席政和伸手扶住她后脑勺,蜻蜓点水似的亲了一下她的嘴。 “!!!!” 时甜僵硬着身体第一反应是转头去看办公室门口,确认没人之后转头回来对席政和怒目而视。 席政和沉默地回视,两三秒之后默不作声地起身去关了办公室的门。 走回来的时候每一步都迈得很大。 时甜在他转身去关门的时候在他背后虚张声势地软声骂他:“对医生耍流氓你是不是人啊?举报你信不信?” 时甜坐的椅子是旋转椅,席政和关完门回来右手一拉椅背椅子就载着他的小姑娘转向了他。 在时甜因为害羞仍旧躲闪着视线却又想装出一副生气模样的时候席政和右手撑着椅背把椅子推得抵在了桌沿上。 椅背和桌沿的沉闷嗑撞声里席政和左手抬高小姑娘的下巴有点重地亲了上去。 病房里夜间的输液到了尾声,护士台取吊针的呼叫铃丁零零地响个没完。 灯火通明的医生办公室,窗外是细雨中的万家灯火,办公室的最角落穿着白色T恤的人和穿着白大褂的人在安静接吻。 ———— 晚上宁慕阳又借着补习英语的名头把奚宁拐回了家。 奚宁还没出国那会儿就和同门们经常被宁院喊来家里开学习会,学习会结束后大家又再蹭个师娘做的饭才回去。这么多年过去,当年师门的其他人也就逢年过节的时候上门送个礼,奚宁却比读书那会儿来得更勤了点。 把宁慕阳扔在书房练习写作,奚宁自己晃出来帮师娘晾衣服,还表达了一下经常过来蹭饭的不好意思。 “我巴不得你每天来呢,我不是一直都说嘛,我就喜欢女儿,我每天盼着宁慕阳有点出息早日给我找个儿媳妇。结果倒好,这么多年了,带回家来的就一个甜甜——本来我觉着甜甜也挺好啊,长得好看人也乖,成绩也好,专业也好,我满意得不得了,结果那小子跟我说他们俩是好兄弟……气得我……那天追着他揍了一晚上。” “时甜是吧?” “是啊,你也认识啊?” 奚宁笑道:“算是认识,她老公是我以前大学同学,之前也听宁慕阳提起过。” ”嗨,就是说,我们甜甜那丫头比宁慕阳还小呢,她都已经结婚了,你和宁慕阳真就抓紧点吧。“ “让我和我宁姐抓紧干嘛?”宁慕阳出来接水,就听到了最后一句。 “让你们俩抓紧找对象啊,还能抓紧干嘛?”宁妈妈赏了儿子一个白眼,“甜甜都结婚了,你一天天地连个对象的影子都没见到。” 宁慕阳笑得阳光灿烂:“我宁姐都还不急,我急什么。” 奚宁把宁慕阳一件T恤展开晾到衣架上,闻言举手比了个叉,“对不起,我挺急的,但是我寻思着我急也没用啊。” “你急就好办了啊宁宁,我这儿有好几个合适的,你要是有兴趣我跟你说说呗?” “大领导,”宁慕阳接完水踱步过去,靠着阳台门冲他|妈抬手指了一下自己,“我冒昧地问一下,你那堆人选里有比我帅的吗?” “你帅有什么用?还不是没对象?” “……话不能这么说,我宁姐这条件,长得没我帅的人不能让她将就。” “长得帅能当饭吃?宁慕阳你一天天闲的,跟个开屏的孔雀似的,你以前也不把自己帅挂嘴上啊。你干嘛?” “……”开屏被亲妈当场直白指出,场面有那么一点点尴尬。 “没有没有,师娘,宁慕阳虽然可以靠脸吃饭,但是他现在的确是在靠才华。”关键时候奚宁出来帮他说话,“前段时间我多亏了他,前面几个案子的起诉书基本都是他帮我写的。” “领导,听到没有?你儿子现在是又有脸又有才华。” 宁妈妈翻白眼:“就是没有对象。” “……”宁慕阳看了眼背对着他晾衣服的奚宁,说:“这可能得怪你生我生太晚了。” “你要能早生我几年,这会儿你儿媳妇可能已经有了。” 奚宁的动作顿了一下,宁慕阳眼神宠溺,悠哉悠哉地继续道:“你要早生几年,你儿媳妇大二上学期就开始追我。那我琢磨着照她那追人的方式,我顶多能撑三个月。” “所以要是你早七年生我,我大二下学期之前就能脱单。你自己算算,可不可惜。” 宁妈妈皱眉,盯着宁慕阳研究半天,“你这煞有介事地做什么梦呢?你能不能脱单跟你早生晚生有什么关系?” 奚宁晾完衣服转过身来给了他一个“你死了”的眼神,然后目不斜视地迈步进了客厅。 宁慕阳低头笑了笑,冲他|妈意味深长地留了一句“关系很大”,然后跟在奚宁身后回了书房。 宁慕阳门一关上。奚宁就单手掐着他脖子把他压在门板上,巴洛克风格的珍珠耳环随着动作在宁慕阳的视线里摇曳。 “没完了是不是?” 刚晾完衣服的手有点凉,宁慕阳脖子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笑着讨饶:“我错了。” “在我这里找死还不够还闹到你妈妈哪儿去?”奚宁手上力气加重了一点,“你最好给我一键删除那天的记忆。” “那不行。”宁慕阳两只手抓着脖子上那只作威作福的手,也没真的拽开,就只是轻轻搭在她的手上面,是一个几乎像是在帮她捂手的动作。 宁慕阳慢悠悠地说:“之前已经看在咱俩认识这么多年的份上答应你不每天尊敬地喊你‘心肝宝贝宁宁囡囡’了,咱俩目前的情分只够开这一次后门。” 奚宁前天晚上喝醉之后大脑比较兴奋,面对宁慕阳诱导性提问她直挺挺地上了钩,回忆了各种大学时期想实施席政和却没给她机会实施的追人方案。 第二天醒酒之后再想起来就后悔得想撞墙。 偏偏宁慕阳这糟心玩意儿这两天还天天拿着这个说事儿。 就很烦,想鲨人灭口。 奚宁半死不活道:“你开个价吧。” 宁慕阳缓缓笑了开来,笑得春暖花开,湖生微澜。 奚宁差点被他这个笑容闪瞎狗眼,然后听到这狗崽子体贴地提醒她:“宁宁,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有一个我可以任意提的要求没帮我实现。” “我要真有什么需要开价的事儿,我用那个指标不香吗?” “你准备每天约我上自习陪我吃饭再每周陪我打篮球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选择性遗忘?” 脖子上的手掐得更紧了一点,看起来快要恼羞成怒了。 宁慕阳见好就收,盯着她右耳耳尖的小痣,笑着问她:“那我虚心请教一下,女追男是用你那套方案,那反过来男追女你这套方案还适用吗?你从你自己的角度出发设身处地地代入一下,用这套方案能追上吗?” 回溯 夜间输液的高峰忙碌期渐渐过去,病房的灯错落地暗下,护士台的两个值班护士也先后回到了原位。 窗外的雨还在沙沙地落,窗檐下飞蛾扑愣着翅膀拍打办公室的纱窗。 敞亮的办公室里,震耳欲聋的心跳声大有永远都平息不了的架势。 席政和一次次地说喜欢她在先,领证在后。时甜总也没能在这个前提下去回溯既往的所有事情,但在刚才被亲得大脑缺氧的时候她终于慢吞吞地消化了席政和那条微博的内容,也总算迟钝地反应过来,相亲那顿饭也好,领证也好,去席政和爸妈家也好,他们那段时间生疏的接近,原来双方都捧着小心翼翼的真心。 时甜红着脸喝了两口奶茶,决定翻一下旧账来缓解紧张兴奋和羞耻尴尬混杂在一起让她几乎想上微博无意义尖叫两百字的被吻后遗症。 “相亲那顿饭,你为什么那么高冷?” “?”为了让她缓解她那莫名其妙的羞耻心,席政和没盯着她看,但视线总忍不住飘到她身上。“甜甜,讲点道理,我本来准备了全套的‘这么巧竟然在相亲宴上遇到了’的剧本,结果你一进门就一副陌生人的样子,我感到很受伤。” “……”时甜咬着吸管回忆了一下当时自己对他装不认识的场景,“你也不想想因为你堂妹那微博,你在我这儿是什么形象……没给你甩脸色是我最后的温柔好吗?” 很随口无心的话,席政和的心却疼了一下。 “以为我是那样的形象,还愿意和我结婚……宝宝,你是不是傻呀。” “……” 死前最后的狂欢什么的,不适合告诉席政和。时甜凶巴巴地转移了话题,“领完证你为什么不让我坐你的车?” “别故意找茬。” “你明明就有!”时甜软声控诉,“我们去民政局的时候我就坐在副驾后面,你领完证之后故意把你那件淋湿了的西装放我坐的地方……车里那么多地方,你偏偏要放在我座位上,暗示我让我自己滚是不是?” 席政和肘关节抵在桌子上扶着额头低声笑了一会儿,无可奈何地叹气:“那是想暗示你坐副驾上来——后来发现暗示不管用,所以那之后我们再见面我换成了跑车。” “……”找茬失败还莫名被塞了一口糖,时甜揉着胸腔里黏黏糊糊裹着心脏的糖浆无奈放弃,转而去抠之前那些细节。 “领证那天你在校门口给我的伞是你路上去买的吗?” “嗯。” “你知道那把伞丑绝人寰吗?” “……” “那那天晚上给我打电话被我当成宁慕阳辱骂的快乐您能谈一谈吗?” “……蛋糕还吃不吃?奶茶不喝了?” “你说说嘛。” “……被吐槽领证耽误你上课,还让你发烧,给你打电话还被当成别的男人……”席政和伸手揉捏着时甜的颈部,缓缓道,“你可以揣摩一下我当时的快乐。” 被威胁性地提住了命运的后颈皮,时甜稍微缩了一下,突然间灵光一现惊呼:“你别告诉我就因为那天晚上被我当成了宁慕阳,所以之后每次给我打电话都先来个自我介绍!!” 席政和头痛地按了一下额头,翻旧账这个气焰不能助长,必须扼杀在萌芽阶段。 上下扫了一眼挖旧料越挖越快活的小姑娘,席政和缓缓道:“忽然想起来那天被打断的家规罚款。” “……” “拖了这么久,再加收个滞纳金不过分吧?” “……”时甜一方面对罚款蠢蠢欲动,另一方面又对亲密接触羞耻得不行。 在这么敞亮的医生办公室缴罚款……和黑暗里的私人卧房相比冲击性也过于可怕了一点吧。 时甜习惯性想抬手捂脸,伸到眼前又意识到手还没洗,只能硬生生地又收了回去,低着头小声道:“你刚才都亲了……” 席政和的手仍旧放在她颈后,像个不敬业的按摩师,有一下没一下地捏着她三天两头喊痛的脖子,对于一句话转移小姑娘注意力的效果感到满意。 资本家好整以暇地继续臊时甜:“我应该没说过罚款是亲吻。” 时甜反应了一下,人傻了。 好不容易褪下去的脸红又一次来势汹汹地卷土重来。 时甜虚张声势:“别耍流氓。” 顿了顿出于保险起见又脆生生地补充道:“我在值班,你正经一点。” 席·正经人·政和好商量地点点头:“明天早上九点能下班吧?罚款明天再缴——也就是多一天滞纳金的事儿。” 我怀疑你在开车但是我没有证据。 时甜感觉自己那颗没见识的心脏可能真的要报废了。 为什么没有病人来敲门? 为什么护士老师不来让她改医嘱? 为什么没有人能来打断一下席政和的流氓行径?? 为什么没有人给席政和打电话? 说好的资本家很忙呢??为什么他每天都有耍流氓的时间??? 是可忍孰不可忍!寸寸子你应该把流氓耍回来! 时甜给自己打完气,一拍桌子站起来,十足十的色厉内荏,用膝盖顶了一下守着出入口的流氓。 席政和抬眼看她。 时甜对上他的眼睛,寸寸子的那一半骁勇逃逸得一干二净。 “——让让,我要出去。” 席政和好商量地起身把椅子往后拉给时医生让路,“干嘛去?” “洗手。” 时甜把桌子上刚才两人擦口红的纸巾团起来扔进了洗手池旁的垃圾桶,故作冷静道:“不早了,你是不是可以回去了?” 席政和还没说话,时甜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先震了起来,席政和视线跟着小姑娘的背影转,在电话震动声里不慌不忙道:“我这不是……上门提供陪||睡服务么。” “……”时甜冷着张红脸快速擦完手过来拿手机,看到来电人顿了一下,接通之后乖甜乖甜地对着电话叫人:“阿姨晚上好呀。” 时甜举着手机想回刚才的座位,如法炮制地用膝盖碰了碰席政和的腿,刚才好商量的人这会儿不动如山,甚至还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大腿。 “????” “我今天……在医院值班,”时甜乖乖对着手机说话,一心二用地甩下耍流氓的某人准备去办公室的其他座位落座。 “从今天早上八点上到明天上午。” 时甜被拉住了手腕。 时医生转头对始作俑者怒目而视,嘴上还是乖顺地冲电话那头解释自己的值班时间:“要是顺利的话明天早上交完班查完房就可以回家。” 席政和空着的手搭上了时甜的腰侧,稍微一用力时甜就能被带回他腿上。 “别别别,”时甜忙把手机移开小声道,“白大褂很脏,你别碰。” “没关系。” “走开啊你,我有关系!!”时甜一边努力和腰上那只手做对抗,一边气呼呼地对电话那头的人告状,“阿姨,席政和欺负我QAQ。” 席政和:“……” “他每天都欺负我,丝毫没有奔四的人该有的稳重!”时甜添油加醋,“还不给我吃西瓜……又小气又凶。”还流氓。 “……” 时甜听电话里说了几句,然后扬着眉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开了外放。 席政和他妈柳女士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席政和?” “……”被点名的某位奔四人士头痛地应了声。 “欺负甜甜?你怎么那么能耐呢?” 席政和沉默两秒,十分自然地问:“你跟我爸这会儿在哪呢?” 柳女士没上当,凶道:“你管我们在哪。欺负我们甜甜这事儿你说怎么办吧。” 席政和抬眼,时甜快速地冲他眨巴眨巴眼睛,笑得人畜无害。 席总视线钉在她脸上,冲着电话简单道:“准备教育一下我们甜甜什么状能告,什么状不建议她告。” “阿姨你看,我怀疑他现在在威胁我!” 柳女士沉吟了一会儿,温温婉婉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没事甜甜,不行就离。” 席政和:“??????????” “席政和当初为了能跟你结婚,那叫一个煞——” “妈,信号不好,挂了。”席政和打断柳女士的扒底裤行径,一气呵成地从时甜手里抢过手机挂了电话。 窗外雨势渐渐转小,沙沙的雨声几乎轻不可闻。蝉鸣声在减弱的雨声里异军突起,又一次占领了今晚的演奏场。 时甜抓住百年难遇的机会调侃他:“为了跟我结婚,煞什么?” 席政和低着头快速给柳女士发去一条消息,为了怕小姑娘尴尬发送后又删除了她手机里的记录。 发完抬起头来看着她道:“煞费苦心。” “提醒一下你,柳女士教你的‘不行就离’在我这儿没用。” “没有‘不行’,你所有的‘不行’我都有耐心等到它变‘行’。” 席政和慢条斯理地捏着她的手,“告状可以,但柳女士管不到我,你告你的,她骂她的,我仍旧我行我素。你撑死就是通过向她告状获得个心理安慰。” “我建议你,与其向她告状,不如向我告状。你要像跟她讲话那样软乎乎地来跟我告状,哪怕被告人是我自己,我也毫不留情大义灭自己。” 席政和用刚才搂她腰的手一颗颗单手把她白大褂的扣子解开,“穿白大褂不让抱是不是?脱了能让我抱了吗?” 某海岛的星空下,刚被儿子挂了电话的柳女士收到一条信息。 【甜甜宝贝:柳女士,你疼她我很高兴,但作为儿子我委婉地提醒您,别干涉我们的婚姻生活,包括现在。】 心声 席政和的爸爸妈妈旅行完回来的时候时家正闹得鸡犬不宁。 时庆被举报聚众吸||毒,被抓当晚凌晨又被举报挪用公司资金、虚开大额增值税□□。 时钧年为了自己的好儿子焦头烂额地走关系,时甜在他劳心劳力了几天之后给他送了最后一份大礼。 王琳香自从时甜走邮政信筒寄的“私生活掠影”照片曝光,就被时钧年赶出了家门,净身出户,离婚手续一办只让她滚了个人,存款首饰什么都没让她带走。 这么长时间一直是时庆捏着鼻子收留的她。时庆出事之后王琳香肉眼可见地衰老了下去,平时医美和保养品堆出来的脸在接连的巨大打击下再也维持不住往日的风光,神情憔悴地去求时钧年想想办法。 时甜去时钧年公司的时候正好撞上王琳香拼着最后一点高贵的自尊心趾高气昂地甩下前台往电梯走。 半下午的时间,办公楼里零星有几个进出的人。 时甜难得没穿温柔无害的长裙,穿了一身黑的T恤和阔腿裤,加上正红色的口红,平日里温婉的气质被不好惹的御姐范取代。 那堆照片的收信人填的是时钧年的秘书,所以那堆照片其实是先在秘书室里被过了一遍,然后才被意识到发生了什么的秘书战战兢兢地拿去给了时钧年。但秘书室人多口杂,加上当时来往进出的其他部门的人,照片在一开始就被传了出去。老板家的秘闻成了近日业界的最大瓜,几乎谁都认得到那位“了不起的前老板娘”。 前老板娘来访,前一天已经被保安难看地请出了公司,前台一边小心阻止王琳香再次靠近电梯,一面回身例行公事地询问时甜的身份。 时甜神色浅淡,对王琳香投过来的怨恨眼神视而不见,淡淡道:“时甜,时钧年的女儿。来见我爸爸应该不需要预约登记吧?” 前台抱歉地笑了笑,快速联系了秘书室确认时甜的身份,然后恭恭敬敬地为她按了电梯键。 王琳香冷笑:“好歹叫了我那么多年妈妈,现在这是拿乔给谁看呢。” 时甜给席政和回完消息,转头看向王琳香,平静道:“那真是谢谢你的养育之恩了。” 顿了顿,时甜又道:“所以最近不都在向你报恩么。” 王琳香反应了一下,一下子就疯了,叫骂着扑上来,“是你?!!照片是你干的??死丫头你***——” 电梯在时甜面前打开,王琳香被反应过来的前台拉着往外走,保安见势也在往这边跑。 时甜进了电梯,在电梯门关上前慷慨地对着被保安拉住的王琳香说了最后一句话。 “不用太激动,还有一份礼,马上就能送给你了。” 时钧年见到时甜起先是皱眉,而后想到席政和的那层关系平生第一次好言好语地关心她的生活:“甜甜啊,你跟政和最近挺好的吧?” 时甜连敷衍都欠奉。 “你哥哥的事情,我这几天找了很多关系,以前经常吃饭的那几个检察院法院的人都暗示我上面有人想搞你哥哥,你回去问问席家那边认不认识上面的人,请他们帮帮忙。” 时甜面无表情地听他说完,把手里的文件袋扔在了他面前。 “头上一片绿还不够还准备劳民伤财地捞别人的儿子?”时甜嗤笑,“您胸襟开阔,不愧是干大事的人。” 时钧年表情不悦,隐隐有发怒的趋势,压着火气抽出文件一目十行地看了几秒,在眼里的火山爆发的同时一把撕了文件,撕完不过瘾似的又把文件袋也一起撕了,办公桌上父子俩的合影被他狠狠扔出去,相框砸在大理石地面上砸得稀碎。 时甜没心思看他发怒,淡淡地告辞:“我先走了,挺忙的。” 气派的高层办公室,落地窗外宁市的繁华景象尽收眼底,桌子上地上纷纷扬扬的碎纸片每一片都在无声嘲笑着他这个亲子鉴定结果。 时钧年自顾自乒零乓啷砸了一会儿东西,在时甜打开办公室门的时候突然喊住她。 “时甜,你在忙什么?放暑假没有?公司的事情你也该接触接触了。” 落地窗外的阳光炽烈而灼眼,时甜偏头看了一眼,忽然觉得时钧年这人真的挺可笑的。 “你的公司……等时庆出来之后再交给他吧,我对时家所有的东西都没兴趣。” “你这辈子做过的,唯一值得我感谢你的事情是你让我去联姻。” “虽然从小到大这么多年你也没尽过一次当父亲的责任,但还是正式地告知一下你。” “虽然你唯一有血缘关系的子女是我,但我从今往后都无意再和你有任何往来。奶奶你愿意照顾就照顾,不愿意就让我接走。” “我从小到大没麻烦过你任何事情,希望从今以后你也别来麻烦我和席政和。” 说完最后一句话,时甜拉开办公室的门毫不留恋地离开。 时庆的审查意见书是宁慕阳亲手写的,庭审也是宁慕阳亲自辩的。 结果出来的那天时甜下夜班休息,她跟着席政和去接旅游回来的爸爸妈妈,在市区吃了午饭之后他们俩又送两位长辈回海边。 当时时甜在席政和爸妈家里给唐吟把脉,桌子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宁慕阳:八年。】 时甜看完消息面色如常地给唐吟开了一些中草药食疗方,开完借口上厕所溜去阳台一个人蹲了好一会儿。 宁慕阳给她打来电话,“你怎么样啊?” 时甜沉默。 “甜甜,如愿以偿了,以后就放下过去的所有事情,和席政和好好过吧。” 时甜仍旧不说话。 “甜小姐?”宁慕阳笑了一下,“甜小姐,在听就吱个声。” 时甜盯着脚上的兔子拖鞋,缓缓做了一个深呼吸,终于哑着声音道:“宁慕阳……” 宁慕阳笑道:“你这是对这个数不满意还是怎么着啊?” 时甜在木地板上坐下来,为了不被发现她关了阳台门。室内的冷气被隔绝在门内,阳台上半下午正是最热的时候,目之所及的沙滩仿佛翻滚着热气,光是看着脚底就有被烫到的感觉。 知了在这个时间热得不知踪影,海浪声隐隐约约地传过来。楼下客厅里正热闹,这里却什么都听不到。 庭院里的夏花开得正艳,凌霄花攀着亭子开出热烈的花朵。天空好像很低矮,大片大片的云朵仿佛触手可及。 时甜坐在阳台地板上背靠着墙轻轻闭了闭眼,把骗了宁慕阳很多很多年的事情完完整整地告诉他:“宁慕阳,七年前我和席政和不是看日出认识的。” “那天我是去跳海。” 电话里传来清脆的玻璃杯落地的声音。 时甜慢慢地继续说:“那天其实本来给你设置了第二天晚上的定时邮件,后来被他救了就没用上。” “我执着于报仇是因为……除了这件事,我那时候不知道还有什么理由能支撑我继续活下去。” “在时家的每一天都让我觉得痛苦,但是只要想到有一天你会帮我让他们落到今天这样的下场,我就觉得我还能再熬一熬。” “那时候不顾你的劝说执意要和席政和结婚是因为我知道离结局不远了,我原本的打算是等到王琳香和时庆都搞定之后我就再去死一死。就想着不管席政和有多滥情,在我死之前至少想拥有他一次。” “现在王琳香和时庆都搞定了,时钧年也除了公司一无所有了。” “我囤的安眠药也足够让我好好死一次了。” “但我……不想死了。” 时甜不知不觉已经泪流满面,声音带着微微的颤音:“宁慕阳,我不想死了。” “你在哪呢?”宁慕阳连地上的杯子都没收拾,冲奚宁指了指电话示意了一下就往停车场冲,在时甜说话的功夫已经上了车,“甜甜,你在医院吗?我去找你。” 时甜吸了吸鼻子,笑着骂他:“干嘛啊?我说的是不想死了,又不是想死,你怎么回事啊?” 车子已经发动了,宁慕阳系了安全带,握着方向盘向她确认:“你跟我说实话时甜。你现在在哪,心理状况怎么样。” 时甜带着鼻音瓮声瓮气地:“在席政和爸爸妈妈的家里,我真没事。” “席政和呢?也在吗?” “嗯。” 宁慕阳熄了车回去找奚宁,一边对电话里的时甜说:“以后没有时家了,你在时家受过的所有伤害都不会再有了。” “你前一阵还跟我说有些病人不把自己的生命健康当回事儿,时医生,你要给你的病人做好表率,别把生命当儿戏。” “嗯。” “你不是常说席政和都奔四了么,年纪这么大了能结个婚不容易,你要是抛弃他结束生命,他可能这辈子都要孤独终老了,你就当可怜可怜他,活到□□十岁吧。” “……嗯。” 宁慕阳一路狂奔,声音却四平八稳丝毫不喘,等他汗水狂飙找到叫来了清洁阿姨打扫玻璃碎渣的奚宁,忙一边冲时甜说着话一边在手边的笔记本上写字。 【有没有席政和电话?】 顿了顿,又加了一句:【微信也行】 “?”奚宁看他一眼,小声道,“有,干嘛?” “你明天上不上班?约个饭?”宁慕阳语气如常地和时甜讲话,快速写字:【让他立刻去找时甜】。 席政和找到时甜的时候时甜和宁慕阳的对话已经转到了宁市的麻糬排行榜。 席政和推开门走出去,角落里的时甜抬头向他看过来。 去找时钧年的事她没告诉席政和,一步步对付王琳香和时庆的事她也没敢让他知道。 席政和喜欢微博上可可爱爱的寸寸子,也喜欢生活里温柔害羞的时甜甜,但应该不会喜欢步步为营报仇的阴暗时甜。 但七年前席政和救下她之后她的人生目标就是这个,在宁慕阳的帮助下到了最后收网阶段,要她放弃她做不到。 席政和在时甜满脸的泪痕里在她面前蹲下来,像他们第一次见面那样,温声问她怎么了。 对话 席政和在时甜身边坐下来,伸手把他的小姑娘抱进了怀里,两条叉开的长腿把她完全圈进了自己的范围。 关了门的阳台可以算是个有落地窗的小房间,因为没拉窗帘,半下午的阳光当空直照,房间里时甜来之前的冷气在十来分钟后已经渐渐朝户外温度看齐。 来自席政和的体温从时甜的后背透过皮肤肌肉穿越血管神经持续不断地到达她的心脏。 这颗心脏,宁慕阳为她修修补补拉扯着走了十五年,现在她想做个开心手术,换一颗全新的、健康的心脏。 时甜靠在席政和胸前,感受着他胸腔的跳动和呼吸的起伏。 两人沉默着一起看了几分钟的大海,席政和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脸,没哭了。 他缓缓开口:“你哥哥的庭审结果出来了,你在因为这个哭吗?” 时甜垂眼,她那颗旧心脏,没那么红,带了点黑。她不确定席政和能不能喜欢。 她也不确定能不能在他们相爱的时间里藏好那点黑永远不被他发现。 该对爱人有所隐瞒还是全盘托出,理智告诉她恋人之间也需要自由空间,没必要事无巨细都向对方报告,感性的那部分却想的是,趁着还有死亡的勇气的时候,应该去把最大的不确定因素变成确定。 时甜低头看着深棕色的木地板,把自己绑到了悬崖峭壁,在愈渐闷热的空气里小声开口。 “时庆不是我哥,知道我不是王琳香亲生的之后我就没把他们俩当过家人。” “我不确定你能不能接受,但我还是想告诉你。” 时甜深吸一口气,赌上了自己整个心脏,把自己的底牌全部亮在席政和面前。 “王琳香和时庆的事情,全部都是我做的。” “我……没有你以为的那么无害。” 时甜一口气说完,垂着眼只敢看身前的地板,心脏疯了似的在胸腔里穿凿。 席政和听完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地笑了一声。 交叠抱在她身前的胳膊被松开,时甜在震耳欲聋的心跳声里一瞬间坠入冰窖。 失重的感觉让她头皮发麻,脑袋里嗡嗡嗡地出现了雪花屏。 他不喜欢。 他果然不喜欢。 时甜直觉想从这样窒息的氛围里逃离,还没来得及起身却迷迷糊糊地先被咬了嘴唇。 不疼,有点痒。 时甜楞楞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席政和。 席政和右手扶着她的后脑勺,左手贴在她脸侧,热意源源不断地从他手上传过来。 席政和又低头半惩罚半逗她地咬了她一口,无奈道:“你怎么不告诉我?为了能掺一脚,徐知常和江航前段时间到处在帮我打听是谁在公检法那边打的招呼。” “……”时甜还回不过神,语气飘飘荡荡地,“掺一脚什么?” “帮你报仇啊。” 席政和又低下头去亲她,嘴唇若有似无相碰的时候轻声道:“让你多依赖我一点你是不是又不听话?” 时甜被亲得七荤八素的,好半天才想起要推开他。 时甜那颗心还在悬崖上,她红着脸忐忐忑忑地向他确认:“你……我是传说中的心机girl,你……不讨厌吗?” 因为刚才的亲吻席政和嘴唇的颜色比平时更红润,唇峰和下嘴唇上还沾了一点时甜山楂色的口红,看起来性感又色|情。 听到时甜的问话席政和缓缓笑出来,嘴唇弯起好看的弧度,那几抹口红在时甜的眼里熠熠生辉。 “甜甜,你对‘心机girl’有什么误解?” “?” 席政和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我唯一的不满是你没有让我帮你。我一直都想动他们俩,但是一直碍于你和他们明面上的关系束手束脚地不敢轻举妄动。”席政和一副“败给你了”的无奈模样,笑着摇了摇头,“你怎么能憋着什么都不说?收证据应该收了很久吧?微博上也没半点风声。” 因为这两件事对时甜太过于重要,她生怕一说出去就会泄露了风声,会不灵。 “你真的……没有讨厌我吗?” “没有,”席政和眼神温柔,“我很高兴,你不是只会受欺负的小可怜。你这么软乎乎的,我常常担心医院里医生护士病人家属会不会谁都欺负你,现在知道你有刺,我放心了很多。” 时甜完成了一场高风险的开心手术,九死一生里侥幸获得了新生。 她对席政和再也没有任何隐瞒了。好的坏的,所有的面目都给他看了。 他没讨厌。 从此以后时甜可以彻底丢掉过去22年在时家所有磕撞出来的新旧伤口,换上她全新的心脏出发了。 时甜的视线盯着席政和嘴唇上的口红,抬手想去帮忙擦掉,被席政和先一步截住了手。 “想干嘛?” 时甜红着张脸小声道:“有……口红……” 席政和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她的嘴唇,然后意味不明地道:“难怪你嘴上的口红都没了,原来是来了我这儿。” “……”时甜抬手捂住脸,声音闷在手心里,“你别说话。” 席政和懒洋洋地靠回墙上,戳了戳要害羞熟了的小番茄,“看在我帮你擦口红的份上,报个恩不过分吧?” 时甜好不容易缓了一点的心跳又开始疯狂失速,磕磕绊绊地想逃,刚起身就被席政和拉住了裙角。 亲了这么多次了还这么害羞……席政和失笑,就这德行还想当心机girl。 席政和抬眼,“逃什么?话都没说清楚,想去哪?” “事情都是你干的,尘埃落定得偿所愿了,你哭什么?” 他只接到奚宁的电话让他赶紧去找时甜,只知道宁慕阳在和她打电话拖延时间,具体的奚宁不清楚,他也就不知道。 时甜眼睛鼻子嘴巴都红彤彤的,一边妄图从席政和手里救出自己的裙角,一边结结巴巴地打马虎眼:“得、得偿所愿了激动到流泪。” 席政和哼笑一声,“别逼我动刑。” “……”不是,这他妈是在你爸妈家啊,随时都有人上来你他妈在说什么骚话??? 时甜心惊胆战地和他讨价还价,“唐吟姐还在客厅,我们先下去好不好?这儿好热,你看你都出汗了……” 席政和指了指自己的嘴唇,“这样下去?” “……” 把人拉回身边,席政和捏着她软得没骨头似的手,语气温柔地又问了一遍为什么哭。 “……”时甜眨巴了几下眼睛,理直气壮道:“谈恋爱过程中应该给彼此适当地留一些私人空间。” 席政和挑了挑眉,很短促地笑了一下,“行。” ——然后席某人又指了指嘴唇,“谈恋爱过程中应该可以偶尔帮忙擦个口红吧?” “……”时甜顶着个大红脸,警惕道:“我帮你擦,你别耍流氓别动手动脚。” 席政和抬眼看着她,人畜无害地真诚保证。 时甜提着裙子小心翼翼地蹲下来,手刚伸过去还没碰到他,席政和先往后避了一下,“甜甜,我刚才是用手帮你擦的吗?” “……” 裙子没被他攥住,手脚也都是安全的,门在身后两步的位置,借着惯性把推拉门往右推应该能更快开门。二楼最近的厕所在书房旁边,开门出去直跑左拐就是。 时甜在沉默中把逃生路线规划了一遍,在席政和不干人事的笑容里眼疾手快地起身逃出了门。 席政和没起身追人,收了笑意坐在原地给奚宁回电话。 宁慕阳和奚宁刚从法院出来,在回检察院的路上,奚宁看到来电显示人知趣地把手机递给了宁慕阳:“多半是找你。” 宁慕阳在开车,让奚宁开了免提,一抬手关了电台广播。 电话一接通,奚宁主动道:“宁慕阳就在我边上,我开了免提,你直接跟他聊。” 席政和道了谢,宁慕阳冲着电话自我介绍,“你好,我是宁慕阳,你应该知道我。” “嗯,经常听她提起。” 宁慕阳笑道:“你别对我抱有不该有的敌意,我有喜欢的女孩,没人觊觎时甜甜。” 奚宁瞪大了眼睛看过来,小声指着他道:“你居然有喜欢的女孩???” 宁慕阳握着她的手安抚性的把她推回副驾,冲席政和开门见山:“我不知道时甜原来以前想要自杀过。” 奚宁的动作顿在了原地,画了眼线眼影的精致眼睛瞪得比刚才更大了一点。 “我知道她一直对生命的热情不多,从我认识她的时候,她就已经那样了……小学一年级,又瘦又小的小朋友,放了学不回家,每天饿着肚子耗在省图书馆耗到关门。我第一次找她搭话的时候她脸上胳膊上腿上到处都是小伤口,我问她怎么了,她说哥哥把她扔进了灌木丛。” 亲耳听到时甜小时候的遭遇,席政和一瞬间心疼得整个胸腔都是酸苦的。 “……有时候是哥哥,有时候是妈妈,没在她嘴里听到过‘爸爸‘,我一度以为她是单亲家庭的小孩。” 宁慕阳顿了顿,试探道:“最近时钧年家里,王琳香和时庆的消息你都知道吧?” “嗯。时庆被判八年?” “是,我干的。”时甜一直怕他们私底下干的事情被席政和知道了会让他反感,宁慕阳大包大揽地把事情全部揽到了自己头上,“时甜从小到大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青紫瘀斑这些几乎都没怎么断过。她左边膝盖上应该还有疤,被时庆从楼梯上推下去,光着腿摔在了时庆事先准备在那的碎碗上。” “也是运气好,滚下去碎片没扎到脸……” “我帮着时甜把事情做到今天这一步,所有的方案制定人都是我,时甜甜多干净的小姑娘啊,她哪懂怎么收拾人。” “你要是觉得我不念及时甜和他们的亲情,觉得让时庆进去八年报复得过了,你大可以把帐算我头上,跟时甜没关系。” 席政和胸口到喉咙的酸胀还有左胸口的心疼漫得几乎要溢出来,开口的声音又沉又冷:“才八年?我后续再追送几年吧。” 宁慕阳、奚宁:“……” 宁慕阳轻轻松了口气,席政和的态度明显是在心疼时甜,他安心了一半。 “时庆这个先不说,你后续要追加的如果有证据大可以联系我——我想跟你聊聊时甜甜的心理状况。” “我先前不知道她自杀过,她在我面前从来没表现出自杀倾向。” “但刚才庭审结果出来之后我给她打电话。她告诉我原本的打算是尘埃落定之后她就准备再次自杀。” 席政和心脏踩了个空拍,令人恐慌的失重感骤然席卷全身,他张了张嘴,好不容易才挤出问句:“‘原本’?那现在呢?” “现在……她刚才跟我说的是愿意再多活几年,但她那张嘴……我这方面不敢轻信她。” “所以你最好还是多关注一下她的心理状况,尽量别让她一个人呆着——我也尽可能多联系她旁敲侧击地观察观察。” 宁慕阳看了一眼副驾上对目前接收到的消息仍旧震惊的奚宁,缓缓说:“她无望地喜欢了你很多年,既然你正好也喜欢她,希望你能一辈子都留下她。” 憧憬 宁慕阳一挂断电话,奚宁就高声质问:“你竟然有喜欢的女孩子!!!!!” 宁慕阳轻轻笑了一下,车子在接天蔽日的梧桐树下飞驰,星星点点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叶片洒进车里,宁慕阳的眉眼在这些光斑里看起来阳光又温柔,沉静又热烈。 “我又不是和尚,喜欢什么人很奇怪吗?” “没,你单方面喜欢就很奇怪。我心目中你在感情这一块应该无往不利。” 奚宁沉思了一会儿,问:“你追不到那女孩是因为时甜吧?” 宁慕阳笑道:“跟时甜有什么关系。” “你们俩太亲密了,人女孩子膈应。” 宁慕阳趁着红灯的间隙转头看着她问:“你觉得我和时甜的关系过于亲密了吗?” “我?我觉得还好啦,人小姑娘这么惨……多照顾一点也是应该的。” “是吧?我这也不过吧,就是把她当亲妹妹。我跟她要能成早八百年就成了,还有席政和什么事儿啊。” 奚宁想起那天宁慕阳的妈妈说的话,在副驾上自顾自地笑了半天,“师娘说一度以为时甜能成你们家儿媳妇,暗戳戳地对时甜哪哪都满意之后你告诉她你们俩是兄弟哈哈哈哈哈哈哈神他妈兄弟。” “所以你喜欢那女孩为什么追不上啊?你这条件没道理还得尝求而不得的苦吧——”奚宁反应过来,“难怪之前问我我那倒追方法追女孩有用没用呢,敢情还真是要追人啊。” 宁慕阳没说话,奚宁一个人突突突地自问自答说个没完,“不对,你三天两头地找我辅导英语,你实践了个屁。就你这样你还想脱单?刷存在感都不会还追人……” 宁慕阳平静地接受了所有莫须有的罪名,笑道:“先在你这儿演练一下,求宁姐客观地给我打个分,评价一下我还有哪些地方需要改进的。” 奚宁煞有介事地回想了一下,“挺完美的,不用演练了,直接上战场吧。” “你别是在敷衍我。” “真挺好的,你这……外形和能力这两块我就不重复吹了,你自己心里也有数。性格也挺加分,多耐心多温柔啊,还挺懂怎么照顾女孩子。三观这一块也完全OK,就……完美。别说三个月了,你要这么追我,我看三天就能成。” 宁慕阳左手握着方向盘,右手握拳抵在唇边带着笑意轻轻咳了一声,“三天就成?那我这前前后后应该至少有三个星期了吧,姐你看我成了吗?” “成成成。”奚宁态度敷衍。 宁慕阳看着前方没再说话。 道路两旁接天蔽日的苍翠梧桐树仿佛没有尽头,蝉鸣声排山倒海般的在头顶炸开。 奚宁欣赏了几秒宁慕阳的侧颜,手指在玻璃窗上敲出有节律的咚咚声,“你喜欢那女孩什么样啊?透露点信息我帮你参谋参谋。” 宁慕阳沉默了两秒,憋屈地开口:“除了不喜欢我,其他方面都完美。” “……”奚宁嗤笑,“出息。” “同学还是你学妹啊?” “没,网上认识的。” “网恋啊宁慕阳?!网线那头是人是狗你知道吗你就网恋??” “……不是,见过真人,就是产生好感是在网上。” “哦……就是网恋奔现?居然还有人奔现奔到你还看不上你??这难道不该泪流满面地回去烧高香吗??” 宁慕阳纠正她:“说了不是网恋,我单方面,我单恋。” “你还自豪上了?” “……没有,我的少男心事都摆我宁姐跟前了,我就等宁姐帮我改卷呢。” “改什么卷啊,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人要真看不上你你就换。” 宁慕阳一边让过一辆超车的奥迪,一边缓缓道:“她……说看不上吧,她好像又能看上。就是……‘你这脸可真是够可以的’、‘你业务能力也很行啊’‘你这条件找什么对象找不到啊’,就类似这种彩虹屁式的好人卡,她都看到了我的各种优点,宁姐你说她为什么还看不上我呢?” 奚宁木着脸,冷漠道:“可能是同吧。” “……她应该是直的。” “那可能你不是她喜欢的那类型。你知道吧?就可能她喜欢痞气一点的,你这太根正苗红了,就不行。” 宁慕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车子转进一条小街,满目的梧桐树终于褪去,道路两旁被矮小的香樟树取代。 他状似不经意地道:“那宁姐你喜欢痞气的还是根正苗红的?” 奚宁低头回了个信息,闻言笑道:“你是不是就想从我这儿得到点成就感?你直接说你想听我夸你就完了,拐弯抹角让我二选一有什么意思?” 宁慕阳减了速慢悠悠蹚过小街的一家家店面,委屈道:“我是那么虚荣的人吗?我真心实意关心你的择偶标准呢。” “我没什么择偶标准,对方有没有才华收入高不高都无所谓,只要长得好看,人品不奇葩,姐姐愿意包养他。” “……” 宁慕阳在一家蛋糕店门口停了车,“等我一会儿,我拿点东西。” “行。” 等宁慕阳提着一个蛋糕出来,奚宁好奇道:“谁过生日啊?” “我妈。” “哇我这么多年都不知道师娘生日。” 宁慕阳没接话,把蛋糕放到后座,重新回了驾驶座发动车子,漫不经心道:“我这外形你夸的是真心实意的么?” “……”奚宁无语,“宁慕阳你怎么回事儿?你这是因为追不上人小姑娘被打击到自卑了??” “你这颜值属于我要是作为陌生人在街上看到了,会想上去要个电话号码的那种。满意没?” 宁慕阳笑道:“要个电话,之后呢?问问我愿不愿意让你包养?” “是啊。” “我愿意,谢谢宁姐。” 奚宁笑骂:“滚啊。” —— 时甜洗完脸补完妆再下楼的时候唐吟和席政和的妈妈挤在沙发上看电影,席政和跟席政和的爸爸不见踪影。 “你去个厕所怎么这么久?”唐吟不怀好意地打量她,“席政和可真够粘人的啊。” 时甜瞬间脸又红了,强撑着否认:“不是,我刚才去接了个电话,席政和去哪了?” 柳女士一想到这么软绵绵好欺负的甜甜宝贝被自己家儿子拿捏得死死的,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心疼,拉着人坐她旁边后善解人意地替她转了话题道:“你们俩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什么?” 时甜摆摆手,唐吟也摇了摇头。 可能有一种饿叫妈妈觉得你饿,柳女士得到了两个否定的答案之后还是站起身去了厨房,“我看看家里有什么水果,王嫂应该今天早上才补给了冰箱。” 长辈一走,唐吟蹭到时甜身边小声道:“你这眼睛红成这样,是被席政和欺负的还是真哭了?” “……”时甜脸更红了,小声道:“没,刚才洗脸自来水进眼睛了,把我隐形眼镜冲出来了,在厕所半天都没戴上。” “不好意思承认,那肯定是席政和那个禽兽。” “……不是,”时甜艰难道,“他没欺负我。” “那你哭什么?” 时甜在席政和那边能恃宠而骄理直气壮说出“谈恋爱要有私人空间”,面对唐吟却说不出这样的话。 可是关于生命的论题,她最不能讨论的对象就是唐吟。 她寻死觅活不珍惜的生命,是唐吟和沈策战战兢兢日夜所求的东西。 时甜笑得乖巧,冲唐吟撒娇转移话题:“姐姐,你跟我说说你和沈策哥哥的爱情故事呗。” 唐吟翻了个白眼,“你这很像八卦记者。” “嘤嘤嘤,我只是想吃点狗粮。” 电视机里在放宫崎骏的龙猫,在两姐妹兴奋地找楼梯的背景音里唐吟简单道:“我亲生妈妈是沈策的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单亲生下我之后生病去世了,沈策家里就把我抱去领养了。我跟沈策算是青梅竹马?差了13岁,家里一直把我当亲生女儿养。但我从高中开始喜欢他,从我18岁生日开始单方面表白表到22岁,丫没理我,还劝我改邪归正。” “这就算了,”唐吟气愤地砸了一下抱枕,“那傻逼为了让我‘改邪归正’还给自己安排了一个对象,从我20岁开始他们俩携手抛头露面,我怀疑我生病就是那两年气出来的……” 时甜伸手抱住了唐吟,脸埋在她脖子里摸着她的后脑勺小声安慰她:“不气不气,身体重要。” “22岁我知道自己生病了,跟我妈一样的病,我就觉得……还好,幸亏没追上那傻逼,不然我撒手人寰了他可能要哭死。所以22岁开始就没再追他了,也没再跟他有任何联系。到23岁那傻逼知道我生病了,估计是吓得整个人都傻了,据别人的事后描述,我当时人还在ICU昏迷,沈策为了求我早点清醒,自欺欺人地满足了我的愿望,走了点关系在我本人昏迷的状态下单方面领了结婚证。” 时甜松开了唐吟,眼泪没忍住,低着头又开始哭。 唐吟没发现她的异常,继续三言两语地概括她和沈策的故事:“后来等我清醒之后他就说之前那对象是假的,都是为了骗我。我当时让他滚来着……后来他每天班也不上公司也完全不管就24小时守着我,我没忍心,我就估摸着没有本美少女他可能也谈不成恋爱,我就大发慈悲地多活几年和他谈谈恋爱好了。” “绝美爱情故事,没了。” 时甜快速地擦掉眼泪,红着眼睛抬起头,真诚道:“姐姐,你的舌象脉象都特别好,你别担心,你和沈策哥哥一定能白头偕老。” 唐吟不以为意,“我这还青春呢他就人到中年了,白头偕老就不求了,希望他老的时候我还是美少女。” 唐吟顿了顿,“你跟席政和也差好多岁呢,咱们一起做美少女,让他们俩当老头子。” “还有林安初和陆清致,他们也差好几岁。到时候我们六个人相约去爬山,咱们健步如飞,他们仨老胳膊老腿的走路颤颤巍巍拿个拐杖,啊这画面我爱了。” 时甜破涕为笑,“那说好了,请两位大明星到时候一定带上我们。” 席妈妈端着一整盘切好的各色水果出来,探头摸了摸时甜的脸,低声问她怎么眼睛这么红。 电影里爸爸骑车带着两个小女孩歪歪扭扭地下山坡,小女孩的欢声笑语清脆地洒在客厅的每一个角落。 时甜开始期待四十岁五十岁六十岁乃至九十岁的席政和,也开始好奇,如果他们将来有小孩,席政和会是什么样的爸爸。 求婚 晚上□□点,小区里最是人间烟火气的时刻,散步的遛狗的夜跑的在小区的各条小路上交汇。 宁慕阳和奚宁给大领导过完生日陪她下来散步,路上遇到她的老姐妹们笑呵呵地上来打招呼。 “老徐你这儿子媳妇陪着散步的日子潇洒哦。” “哎哟儿子媳妇这好看的,跟明星似的。” “害,这一对比我又想骂我那不争气的儿子了,大学毕业这都三年了,还没对象呢。” “现在找不到对象的小姑娘小伙子可太多了,我们单位有个小伙子,看起来一表人才,三十多了还没对象……家里不知道急成什么样了。” 宁妈妈否认的话都到嘴边上了,听完她们的七嘴八舌又把否认给吞了回去,乐呵呵地受了夸奖。 宁慕阳在装乖陪笑之余还冲奚宁挤眉弄眼地嘲笑大领导的虚荣心。 等两人恭恭敬敬地目送宁妈妈被老姐妹们拐去跳晚场的广场舞,宁慕阳看了一眼奚宁,开口问她意见:“走走再回?” 奚宁无可无不可,宁慕阳走在她左手边,把她和来往的行人和狗子都隔了开来,有意无意地带着人去了偏僻的小土坡。 小土坡在小区最东北角,坡上满地都是酢浆草,坡下面是独栋的别墅,因为交通不便,少有人来这里。 路上只有到小腿高度的夜灯,蚊虫绕着冷白色的灯光不知疲倦地飞舞打圈。 宁慕阳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道:“宁姐,不如我们讨论一下包养的问题。” 奚宁服了宁慕阳这揪着不放的本事了,好笑地破罐破摔道:“这还需要讨论什么?包养的条款都金主说了算。” 宁慕阳挠了一下眉毛,笑道:“这么霸道的吗?” “那必须的,宁市萧亚轩分轩,不能给我们总部丢脸。” 宁慕阳低低地笑出了声,在暧昧不清的路灯光线里他低沉的声音慢慢道:“那金主给我讲讲条款吧,带我熟悉一下业务。” “滚。”奚宁笑骂,“你烦不烦人。” 宁慕阳拉住奚宁,低着头看她,声音在夜风里沉静如水:“我这次是认真的。” 奚宁笑着抬手用手背捂了一下额头,憋着笑意道:“宁慕阳你真的好烦,这是追人的套路在我这儿演练还不够,还要把表白流程都演一遍?” 宁慕阳安静地看着她。 光线太暗了,微小的细节都看不分明,奚宁笑着笑着忽然顿住,在宁慕阳异样的沉默里见鬼了似的叫道:“你别告诉我你来真的啊宁慕阳!” “下午你怎么说的我帮你回忆一下,”宁慕阳语气里听不出表白的紧张,插在裤兜里的双手却不自主握着拳,“陪你上自习的套路,如果是我的话,你应该三天就能被追上了是吧?” “还有,靠着我这张脸,就愿意包养我是吧?” 宁慕阳朝她走近了一步,“我当真了。” 两人已经走到了小土坡的最高点,草丛里不知名的夏虫在轻轻地鸣叫,远处的人语声朦朦胧胧像是隔在另一个时空。 奚宁凶道:“你滚啊,下午还在说有喜欢的女孩,这会儿又拿我开涮,真以为我不会揍你?” 宁慕阳又轻又低的笑声转瞬散在夜风里,“‘除了不喜欢我,其他方面都完美’,你以为我说的是谁?” “……” “宁市萧亚轩分轩,我郑重地请求你戴上这个荣誉称号。” “……”奚宁往后退了一步,高跟鞋踩地的声音在空旷的小土坡上突兀地响起,紧接着奚宁带着轻飘飘的笑意的声音也出现在夜风里。 “宁慕阳你讲真的?如果你下一秒跟我说在演习,我今天不把你头发薅秃我就不叫祖国的跨世纪接班人。” 宁慕阳张开胳膊,“你需要我用个拥抱来证明么?” 顿了顿,宁慕阳又纠正道:“拥抱不够亲密,不如用亲亲来证明好了。” “滚啊!!!!!” 奚宁甩下他转身就走。 宁慕阳好脾气地跟在后面,喋喋不休:“宁宁你别赖账,说好的包养我你不能因为是口头合约就单方面撕毁协议啊。” “你想想你之前前前后后给我画了多大的饼说要追我啊,这会儿我认真了,你逃什么?” “滚啊。” “你要喜欢小男孩我可以每天喊你姐姐,你要喜欢成熟款你也可以喊我哥哥,我都可以,全看你。” “滚啊!!” “我妈今晚的生日愿望你听到了吧?希望咱俩脱单,满足一下师娘的愿望吧宁宁。”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土坡,在汇入主路前奚宁忍无可忍地转过身来。 他们站在一盏高大的路灯下,刚才晦暗的光线终于被明亮到能放大每一个眼角眉梢小表情的光亮取代。 奚宁冷着脸,宁慕阳眼角嘴角都噙着笑。 奚宁:“你知道我几岁么?你知道我们俩差多少岁吗?” 宁慕阳提醒她:“时甜比我小,席政和比你大。他们俩已经结婚了。年龄差算什么问题吗?” “……”奚宁转头看着灯柱深呼吸了一下,转回头好声好气地教育小朋友,“宁慕阳,姐弟恋和他们不一样。” 宁慕阳很浅淡地笑了一下:“如果我们一样大,你能答应我吗?” 奚宁胳膊上被蚊子咬了,抬手抓了两下,笑道:“这种假设有什么意义?” 宁慕阳看着路边的一株桂花树,不甚在意地道:“你先给我个回答,我看看我除了吃了年轻的亏还输没输哪。” 奚宁无奈,“没,年纪是最致命的问题。” 其他都没问题,年纪是唯一的问题。 奚宁身后有个女孩被阿拉斯加拉着气喘吁吁地跑过,宁慕阳把奚宁往路边带了一下,搭在她肩上的手就没再松开。 等一人一狗消失无踪之后宁慕阳慢慢弯腰靠在奚宁肩膀上,轻声道:“那就好。” 奚宁深明大义地拍拍宁慕阳这只边牧本牧的狗头,“今天的事儿就当没发生过,以后也别耗时间在我这儿。” 宁慕阳彻底把头埋进奚宁的肩颈,蓬松厚实的黑发蹭了两下她的下颌,笑道:“那不行。” 夜间闷热的晚风里高大的男孩直起身来笑得万物生辉,成熟的嗓音带着点计谋得逞的小得意:“宁宁,你要无条件答应我一个条件你还记得吧?” “你说我们俩唯一的阻碍是年龄,那我的条件就是,你无视我们的年龄差。” “……” 奚宁低声骂了一句,彻底放弃当温柔和善的知心姐姐,凶神恶煞道:“你给我滚啊。” 宁慕阳拉着人温柔安抚:“我家两位领导在我多年潜移默化下对我对象的年纪要求是正负10岁,你已经通过了形式审查。” 奚宁甩开他噔噔噔往前走,夜风经过奚宁又吹向宁慕阳,像是一个遥远的拥抱。 宁慕阳看着她的背影慢慢笑起来。 “回去我再给我妈唱一回生日快乐。” ———— 晚上□□点的环海公路一如往常的一片宁静,道路两旁的高大路灯鳞次栉比,公路下面的沙滩在路灯的余光里吞吐着海浪。 席政和的车从爸妈家出来,开了十来分钟后在一个拐角前面靠边停了下来。 夜里的海风有点凉,席政和下车后从后备箱里取出一件车里备用的时甜的外套,拉开副驾门把人请了出来。 时甜一下车就意识到这是什么地方了,她抖着睫毛去看席政和,席政和在明亮的路灯下看着她勾起一个温柔的笑容,展开手上的针织外套:“把外套穿上。” 时甜生怕又泄露出一丝一毫曾经想死的心情,试探着问:“干嘛啊?” 海风很大,时甜披散的头发都被吹乱了糊到脸上,席政和帮她把外套穿上后伸手理了一下前襟和头发,把人抱到了车前盖上。 车子里还在放山形瑞秋的歌,慵懒的女声在湿润的海风里悠悠飘荡,几乎就像是复刻了七年前的场景。 席政和在她身边坐下,长腿撑着地,抬手指了一下左手边的公路,“我那时候,减了速转弯过来,话梅大概就是在那个位置,细声细气地叫了两声,我本来想停车让过它之后继续走,它朝车子走近了两步,然后一转身朝你那边跑了。” “我追着它看过去,就看到了你。” 席政和抬手揉了一下时甜的头,低沉而温柔的声音在时甜身边响起。 “甜甜,我真的很高兴,你和话梅都好好长大了。” 时甜转头看着席政和,两人在明亮的路灯下视线相交。 七年前把她从海里拉起来的人七年后让她有了活到一百岁的憧憬。 时甜一点一点地蹭过去,最后攥着席政和的T恤抱住了他的腰。 说话的声音从席政和胸口闷闷地传出来:“金主哥哥,谢谢你。” 车里播放到的歌正好是时甜手机壳那首。 Meet Me By The Water。 湿润的海风里慵懒磁性的女声唱:“You’d be the one。” 席政和抬手回抱他的小姑娘,两个人在空寂的海边安静拥抱,席政和身上沉稳又温柔的橘子味香水和夜风轻轻纠缠。 那首歌结束的时候席政和在时甜耳边重复了一遍其中的一句歌词,在时甜脸又变红的时候又道:“甜甜,七年前我们在这里遇到,七年后我想在再这里做点事。” 时甜忙不迭地松开了环着他腰的手,坐回自己的位置昂首挺胸和他划清界限。 席政和纵容地笑了一下,从车前盖上起身,从裤子口袋里掏出藏了半个下午加一个晚上的东西。 老席和柳女士这次去欧洲的时候席政和拜托他们去订的,今天下午才从老席那拿到的戒指。 一望无际的环海公路灯光璀璨如珠,公路外侧是浩瀚翻涌的沙滩和海面,内侧面是蓬勃生长的芦苇地。 头上是耀眼的星空,脚下是坚实的人世红尘。 席政和眼里只装了时甜,眉目温柔,声音动人,在喧嚣的风声里他慢慢道:“从一开始就欠你的……” 席政和拉起时甜柔软的手,动作轻柔地把戒指一点一点套进她的无名指,“希望你能嫁给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和话梅平起平坐的机会。” 时甜愣了一下,然后弯着眼睛笑起来:“哪有你这样一边说一边戴戒指的,话还没说完戒指先戴上了?” 席政和拉起她的手亲了亲,把人按进了怀里。 席政和亲了一下时甜的头顶,十分温柔地不讲理:“这件事情上你没有说不的权利。” 时甜傲娇地哼唧了两声,席政和揉着她的头发,低声同她商量:“婚礼等天气凉一点就办可以吗?” 时甜很记仇地想起第一次跟席政和去他爸妈家吃饭的那次,席妈妈让他们办婚礼,席政和说不着急。 席政和在她低声的控诉下回忆起那次柳女士的提议,无奈地笑了一下,“柳女士那是为了撮合我们俩没事找事……你知道,之前和你领证,大概全世界都知道我居心不良……” “我当时拒绝是因为……我希望我们的婚礼是在我们互相喜欢的基础上举办的,而不是作为商业联姻的证明去做戏给别人看。” 时甜窸窸窣窣地从他的拥抱里抽出手,抱着他的脖子仰头在他脸颊上盖了个章。 讲话的声音就响起在席政和的耳朵旁。 “席政和,虽然我常常觉得爱情是很飘渺的东西,来无影去无踪的,但我还是希望我们能相爱到一百岁。” 夏虫嗡鸣,少女的愿景被这场夏夜海风妥帖珍藏。 男人毛糙的心被她软糯的话语顺利抚平,席政和同她拉勾。 “一百岁,自己说的话别|吞|回|去。” 番外一:寸甘 【寸甘:“如果你17岁,你想的只是能不能上大学,不再是处||男,尿尿可以一直线的话,你该是多么幸福的小朋友喔。” 因为这句台词我看了可能有上百遍《蓝色大门》。 很久以前有人给我发私信,问我怎么能每天都这么快乐,我想了半天,回复对方“因为爱情:)”。 那位朋友气得脱粉了72小时,72小时后她给我发来张照片,说她被求婚了。 气得我当场一键移除粉丝。 你们眼里的我或许是快乐的,但我本人其实并不快乐。 不快乐了22年。 因为知道自己的死期,所以很多事情我都抱着“忍一下就死了,问题不大”的想法。 于是就日益佛系。 ——和死比起来,其他事情真的微不足道。所以兄弟姐妹们,向死而生你们值得[doge] 安眠药在给话梅洗澡,为了歌颂他勤劳勇敢的高尚品格,本少女决定给他著书立说(虽然他(之前)关注了我的微博,但只要我神不知鬼不觉移粉的速度够快,窥屏就追不上我[doge]) 我看到有人居然妄图从安眠药的每日一夸栏目中拼凑出我们的故事梗概,太惨了,这狗粮吃得太卑微了,寸寸子实网名心疼。 ——所以我扛着狗粮来了。管饱。 链接的这首歌大概可以完美总结我们俩的故事,“meet me by the water”。 不知道还有没有七年前的老粉,七年前我那篇退博小论文实际上的确是遗书没错(对不起),是安眠药救的我,在汹涌的海边。 见义勇为舍身取义药药子,我男神。(这条十块) 我没有抑郁症,我是因为生活太难了,所以想结束那样很疼又很苦的生命。安眠药那时候救下我之后陪我看了一场日出,他跟我说,只有活下去才有遇见奇迹的可能。 那时候海面在清晨的海风里波澜壮阔,熹微的光线中话梅从他背后爬出来,脑袋靠在他肩头。 硕大的橘红色朝阳从云层里一跃而起,橘红的阳光洒在他们俩身上。 他们披着霞光,所以从那一眼以后他们俩成了我的太阳。 海边那一面之后我们就没再有交集了,直到又过了三年之后我在宁的学校又见到他。凭借着宁出色的社交技能,很快就帮我打听到他的来历,然后我在宁的助攻下和当时跟宁一个学校的,安眠药的基友混熟了。 但因为一些事情,安眠药从那一年开始就被我误会成是滥情的中央空调,我的太阳被后羿射死了无数次。 但好在最后太阳挺身而出自我反黑,告诉我:“神话故事信不得。”——不是,好在我的微博足够有趣,也好在我的颜值也还行。距离海边他救我过了七年之后,安眠药在三次元里以联姻的由头把我骗去领证了。 安眠药可能一直都不知道,他以为是他处心积虑把我骗去结婚,实际上在那时候之前,我就已经给他挖了坑。 如果太阳注定要陨落,那至少我想再拥抱住黑矮星。 不耀眼了也没关系,不温暖了也不要紧,只要是他就可以。 所以虽然我那时候以为他是渣男,我还是在他基友面前假装不经意地提起我要寻找有缘人。介于我历来对我理想型的外貌都照着安眠药写实描述,所以基友一拍大腿:“我基友XXX也单身啊!完全是你理想型啊!而且家世背景跟你家完全门当户对啊!最重要的是他最近也脑子不太正常准备寻找有缘人啊!我单方面宣布你们俩成了!” 于是我们俩就成了。 成了之后又发生了一些事情,他单方面撩我,我暗地里辱骂他,这么交互了几个回合之后我单方面宣布了绝交(对不起)。 再后来,误会被解开,别的小朋友拥有的甜甜的恋爱我终于也有了。 就像在宇宙里跋涉了几万光年,终于被我的太阳拉进了怀里。 我有很多很难过的事情,很多我曾经以为这辈子都要耿耿于怀的事情因为安眠药的无心之举而变得云淡风轻。我曾经整夜整夜失眠,现在因为他每晚都能拥有安稳觉。 我以前从来没想要活过25岁,但因为安眠药,我开始希望我能长命百岁。 也许有人会质疑,我是不是在为了爱情而活,但我想,因为“安眠药”而想继续活下去,和因为“和安眠药谈恋爱”而想继续活下去应该还是存在一定的区别的。 后者的风险在于……有朝一日爱情消失,可能要哭天抢地当场去世。 但我应该不会,我每一分钟都做好了安眠药不再喜欢我的准备,但他曾经在无数个时刻不经意地治愈我,这就足够给我继续走下去的动力。 继续走下去,去看看不再喜欢我的安眠药会成为什么样的人,那样应该也很有趣。 因为是他,所以什么样的故事我都好奇。 我在很久以前的一篇小论文里写,只要把人生看成一个账本,得与失就会变得无关紧要。因为不论是得还是失,都是账本上的一笔,而能被写下来就构成了人生的传奇。 安眠药在这里同理,他喜欢或者不喜欢我,我们在一起还是分开,在故事里始终都是“我”和“他”,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故事。哪怕他在月球砍树,我在火星挖土,我们一辈子都没有交集,但在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故事记录本上,我和他隔着几千万公里,但我们仍旧有关系。 他爱我最好,不爱我也行。 这是我爱他的方式。 前段时间我和过去的所有苦痛告了别,从此以后22岁的我每天想的可以只是能不能喝奶茶,西瓜想冰冻了吃,吃甜品可以不长胖的话,我应该也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小朋友了。 这个微博昵称……寸甘,一点点的甜。我以前觉得那一点点的甜应该就是我遇到了宁。他在无数个我濒临崩溃的时刻告诉我没关系他会帮我。 现在那位“糖果供应商”叫我“甜甜”,每天喋喋不休地教育我不能吃冷饮三餐要按时晚上要早睡,明明是很琐碎的日常小事,我却常常觉得胸腔甜得仿佛要溢|出|糖|浆|来。 看到有人说安眠药那个“糖果供应商”的昵称说明他是发糖大手,我猜也是——但我猜他的供货对象是我,你们属于捎带着洒到点糖屑[喵喵] 他给话梅洗完澡了,我要去讨颗糖,就写到这里吧。 最后放一句链接的歌里支撑过我的歌词。 “Would you meet me by the water baby Cause I can’t get you off of my mind ” 我的手机壳是这个歌词,用了七年,七年之后梦想成真了。 我很庆幸,过去这些年我能丧也丧得很乐观很有趣,而他恰好喜欢那样的乐观和有趣。我从此以后不丧了,祝愿你们也可以。 祝愿你们永远温柔可爱,永远有人去爱,也永远被人偏爱。 可爱的美少女只要“活下去就有遇见奇迹的可能”,所以我们一定要一起可爱!一起美!一起活下去!!!】 当晚睡前,被单方面移除关注的安眠药在微博雷锋们“举手之劳”的艾特下看到了寸寸子的微博,评论并转发:【甜甜是我的宝贝,其他乐观有趣的人,不论男女老少,你们以后也能成为某个人的宝贝,哪怕当下有一点不如意,也别太丧气。太阳终归会出来的。】 紧接着安眠药今日份的“每日一夸”也上了线。 【糖果供应商:她可爱有趣温柔善良,但总学不会理直气壮。是我失职。】 而粉丝们听完歌扒完歌词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安眠药的微博简介原来除了字面意义的狗粮,还有对寸甘的更深层次的回应。 寸甘说那两句歌词她做了七年的手机壳,那首歌里女声在寸甘那两句歌词之后唱“Would you please fall asleep holding my hand ?” 安眠药的简介是【Fall asleep holding your hand.】 众粉丝:哦,饱了,谢谢款待:) —— 时甜上完厕所回床上,话梅亦步亦趋地从厕所跟出来。 席政和靠着床头放下手机,把跟着跳上床的猫丢回了地上。 时甜警惕地看着他:“你昨晚说今天不……那什么……的。” 席政和失笑,“我答应过你的事情食言过吗?” 开了窗的卧室里夜风已经渐渐染上了桂花香气,席政和刚洗完澡身上的橘子调香味比平时更为明显,混杂了夜风之后变得又甜又安稳。 时甜小心翼翼地往被子里钻,小声道:“那你为什么把话梅丢下去?” “碍事。” “!!!”时甜猝不及防被他捞过去的时候忙不迭道:“你别说话不算话!!!” 席政和还是笑,英挺的眉眼专注而柔和,时甜撑着他的胸膛起身和他保持距离,一边努力抵抗他的美颜攻击一边心惊胆战地提醒他:“已经十二点了,说好要早睡的。” “马上。” 说要马上的人压着时甜的腿不让她动弹,时甜毫无回击之力地|跨|坐在他大腿上,只能尽可能地上半身后倾。 席政和没关灯,卧室墙壁上错落地挂着他们的婚纱照和生活照,时甜无数次羞耻地抗议不要照片,又无数次被席政和这样那样地教育到说不出抗议的话。 平时看多了也还行,但现在这个|姿|势……时甜看了一眼就不行了,逃不开某位流氓的禁锢,只能转而请求:“能不能关灯?” 席政和伸手理了一下她的头发,绅士地提议:“或许你可以换个句式,我们俩之间你不需要太有礼貌。” “……”时甜忍着他的手若有若无碰触她肩胛骨时激起的鸡皮疙瘩,凶道:“关灯啊混蛋!!” 席政和拍灭了灯光,在一瞬间陷入黑暗的时候又慢条斯理地说:“继续。” “继续你个鬼,”时甜延续着那口气掩盖掉内心的害羞和忐忑,仍旧很凶地道:“睡觉啊!!!” “好。” 席政和把人按回胸前亲了一口,放了人,“睡觉吧。” “?”时甜难以置信,“这么好说话?” “是啊。”席政和躺下去,把人抱回怀里,感受到她窸窸窣窣地转身攥住他的衣角后低声说:“只要你提,我都会做。不需要用‘能不能’‘可不可以’的询问句,在我这里你能一直使用祈使句。” 时甜还没来得及感动,又听席政和严谨地补充了一句。 “当然,有效范围不包括床上的时候。” “……”时甜一瞬间脸就烧了起来。 席政和在黑暗里亲亲她的额头,“如果你说,要我爱你一万年,我也会对你这句指令绝对忠诚。” 话梅眼看着床上没了动静,试探着叫了两声也没回应,于是一蹬腿又矫健地上了床。国王巡视国土似的腆着大肚子昂首阔步,走了两步后撅|着|屁|股一伸懒腰,龇牙咧嘴地打了个哈欠后傍着一条长腿睡下了。 时甜忍着胸腔里满胀的甜蜜小声道:“不用一万年,一百年就可以。” 席政和揉了揉时甜的后脑勺,温声道:“好,那就先爱你一百年。” 时甜奖励似的仰头亲了亲他的脸颊,毫不意外地被拽着得寸进尺地一顿亲。 她在愈发浓烈的橘子调香味里听到席政和低沉而温润的声音近在咫尺地响起。 “甜甜,‘你爱我最好,不爱你不行’,这是我爱你的方式。” 番外二:吸猫 时甜逗话梅的时候老当益壮的话梅子为了时甜手里的妙鲜包一个矫健飞扑——飞太高落地的时候又碰倒了一个玻璃杯。生前流光溢彩艺术气息浓厚的玻璃杯走了和它的前辈一样的路,在木质地板上四分五裂身首异处。 历史惊人的相似,唯一的不同是这次是在席政和眼皮子底下打碎的。 “……金|主哥哥,”时甜的赔笑也和上一次如出一辙,“那个杯子是我能赔得起的吗?” 席政和哼笑一声,没说话。 时甜先发制人撇清关系,“杯子是话梅打碎的,要是我赔得起我就努努力,要是不行就让话梅自己给你还债。” “亲情诚可贵,自由价更高,若为杯子故,话梅可以抛。” 席总手上的Pencil轻轻敲了两下iPad的边缘,饶有兴味地问她:“话梅怎么给我还债?把它送去猫咖打工?” “???”时甜震惊脸,“你怎么是这种冷血资本家???你怎么忍心让我宝贝被别人吸???” “那你准备让它怎么还债?”席政和一边起身把小姑娘和猫丢去沙发另一头,一边找了纸袋和扫把出来收拾地面,“把猫抵押给我但又不许我随意支配它?” “你可以吸啊!”时甜痛心疾首,“我宝贝,流浪猫的身世血统猫的手感,猫届迪士尼在逃公主,你竟然想让公主去——当。公。主。” 时甜说完自己先被口水呛了一下,不敢置信地面瘫着脸感叹汉字真·博大精深。 席政和笑出了声,收拾完地上后同前一次一样在纸袋上写了警示语,写完起身的时候一本正经地提醒她:“宝贝,吸猫不是我的爱好。” 经他提醒,时甜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好像的确是话梅这个舔狗单方面追在他身后求吸,席政和好像真的没怎么吸过猫。老母亲恨铁不成钢,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话梅,就因为你这么上赶着舔他,你在他那才这么一文不值! 贫穷少女时甜甜试探道:“那我……我勉为其难忍痛割爱,把话梅的监护权转让给你?” “那这个监护权能允许我把它送猫咖吗?” “……你没有心!”时甜忍无可忍,“所有权转给你它就是你女儿了,你竟然还想让你女儿去当公主???” “别瞎说,”席政和笑道,顿了顿又问她,“舍不得让猫去猫咖?” “不行,不可,不可能,你别想。” “那送去我公司怎么样?正好公司少个吉祥物。” “???不是,你是人吗?当你女儿必须有职业吗??我单方面回收你的监护权信不信?” 为了父女关系的和谐发展,时甜劳心费力地谆谆教诲:“你现在只是还没有get吸猫的快乐,等你get了吸猫的快乐之后你会一发不可收拾,我建议你好好感受。” “我们话梅虽然肥了点,但是奶声奶气的喵喵叫多可爱啊,而且那肥肥的小肚子,毛茸茸的手感,试问谁会不喜欢呢。你只要把头埋它身上,它就嗲嗲地叫唤着想逃跑,想推开你但是小猫爪又没什么力气,只能欲拒还迎地喵喵叫着乞求我们放开它。吸猫当恶霸的快乐你真的值得拥有!” “啊……”席总恍然大悟,洗完手出来之后一步一步开启今晚的狩猎,“原来吸猫的快乐是这样。” 时甜眼睛闪闪亮亮地向他确认:“是不是!!你明明就get到了是不是!!” 资深铲屎官毫不藏私,把自己多年的经验尽数分享出来,“我跟你说,你只要先轻轻握住它的两只前爪,吸猫的快乐就全部都是你的了。话梅只要被握住前爪,它就失去了反抗能力,和提它的后颈皮效果是一样的!然后你可以吸下巴吸前胸吸肚子!只要你想吸,没有你不能吸的地方!!我们话梅,就是这么软!!” 席政和点点头,狩猎成功,接下来就是一点一点地享用美味。他把擦手纸丢进垃圾桶,又把扫地机器人往沙发这边踢了踢,慢悠悠道:“get到了,不过不知道原来这就是你说的‘吸猫的快乐’。” 入冬之后席政和在家里穿睡袍和穿长袖卫衣随机交替,今晚他穿了一身白色的睡袍。 刚吹干的蓬松刘海搭到英挺的眉眼上,精致无害的感觉在柔软睡袍的衬托下就尤其强烈。和穿西装把头发后梳的危险席总仿佛两个极端。 时甜记吃不记打,三天两头被人模狗样的席政和狠狠欺负,这会儿又乐颠颠地上赶着纵深跃进坑里再给自己把坑填上。 “现在知道也不晚——你要感谢时老师教给你的新知识。” 席政和眼睛盯着她雀跃的样子,闷着笑开始打开餐盘盖:“是,谢谢时老师——就是不知道……时老师能不能让我实践一次,我想理论联系一下实践。” 时甜大方地朝话梅一指:“随便吸,就当给你杯子还债了。去吧皮卡丘!” 席政和莞尔。 学以致用的好学生席政和默不作声地靠近时甜,一弯腰直接把他的小猫捞进了怀里。 好学生不忘谨遵时老师的教诲,轻轻握住了她的两只前爪,再把头埋到她身上。 “不是???”时甜人都傻了,好半天才讷讷,“你干嘛??” 席政和脸埋在她肩膀上,声音带着笑意:“吸猫。” “??” 沙发对席总的身高不够友好,居高临下地吸猫伤腰。年纪大了,不能干这么伤腰的事儿。 时甜瞪着眼还震惊于这个猝不及防的剧情发展,腰上被一勒,莫名其妙就被抱了起来。 还没来得及适应这个新高度,席总已经调整完了吸猫新|姿|势。 时甜看看大摇大摆坐在沙发上的席某人,再看看席某人身上的自己,以及被十指交扣的双手,不太懂这个骚操作。 “你又开始了是吗?”时甜一回生二回熟,坐某人的大腿坐多了,脸不红了气也不喘了,除了心跳有点过速,其他生命体征一切平稳,甚至还有多余的脑子教育孩子。 “我教你吸猫你却对我耍流氓?你觉得这是一个好学生该做的事情吗?” 席政和慢条斯理地复述她的吸猫安利。 “奶声奶气的叫声,毛茸茸的手感,”席政和重新把人按进怀里,自己低了头把脸埋进小姑娘的颈窝里,“只要把头埋她身上,她就嗲嗲地叫唤着想逃跑。” “?” 席政和的声音闷闷地从她脖子边传出来,说话的时候时甜能感受到他若有似无轻贴在皮肤上的嘴唇。 暖热的鼻息和说话间嘴巴开合的气息一前一后地打在颈侧,她条件反射地缩了一下脖子,那一块皮肤酸酸麻麻说不上什么感受。 “有点痒,”时甜抽出手去推他,被席政和又一次抓住带到嘴边亲了一口。 小猫爪被烫到似的一把抽了回去。 然后奶凶奶凶的声音响起来:“你别不做人!!” 时甜的对面是陈列整齐的酒柜,冷色调的灯光打到酒柜上,层层叠叠的酒瓶在下方映出错落有致的阴影。近处是米色的沙发靠背,靠背上搭着一张前一阵席妈妈拿来的铁锈红的午睡毯。在他们刚才的打闹里毯子松散地半搭在靠背上摇摇欲坠。 莫名有一种色|情的视觉感受。 席政和的声音从颈侧低低地响起。 “时老师刚才教我的,我都有在照着做。” “‘先握住她的两只前爪,然后你可以吸下巴、吸前胸、吸肚子,只要你想吸,没有你不能吸的地方。’” 为了证明自己是个好学生似的,席政和一句句地复述时老师的上课内容,气泡音放轻之后带着点不可言说的色|气。 “我们甜甜,话梅有比你软吗?” 皮肤上随着他的每一个字句被一次次地吻过,电流从时老师的脖子到大脑来回乱窜,几句话下来半边身体都麻了。 席政和还在低声说:“我get到了吸猫的快乐,谢谢时老师的教学。” “……我要中风了。” 席政和以为听错了:“什么?” 时甜双手齐上阵去推他,“你再不起来,我要中风了。” “??” “半身不遂那种。” “……”席政和从她身上抬起头,手松松抱着她的腰,“这样呢?” 时甜硬着头皮强装冷漠:“在我让你今晚滚回你之前的房间自己睡之前,你最好现在就放我下去——哦对。” 时甜指了指旁边沙发上的银色iPad,想当强占财产的恶霸也学不会抛弃礼貌,冷着脸问他:“iPad明天能借我带去医院吗?这两天不忙,我想看一下专业课视频。” 席政和微微皱着眉,低头看着她:“这么讲礼貌……是我教你的吗?” 时甜一下子反应过来,“明天iPad我带去医院,你没得用就重新买!满意了吗!” 瞪着一双小鹿眼,软糯的声音应该是很努力地凶了,但还是很像努力装大列巴的白嫩小馒头,可爱得非常犯规。 席总故意找茬,“满意,但第一句是不是得付点代价?” “……”时甜在被培养成暴躁大佬的道路上出溜,“赶紧放开我!!” 席政和亲了一下她的耳朵,重新靠回时甜肩颈上,叼着她的脖子温柔提醒:“床上是特例,不管你讲不讲礼貌都没用。” “这他妈是沙发上啊!!!”时甜忍无可忍,薅着他浓密的头发把人扒拉出来,然后手动让他转头看一旁瞪着金色大眼睛一脸无辜的话梅,“你女儿就在这里看着你,你有点监护人的羞耻心吧!!!” 席政和和话梅对视了几秒,冲话梅莞尔一笑,抱着人起身大跨步进了卧室,冷漠无情地在他亦步亦趋的女儿面前把门砰地关上。 时甜被放到床上的时候席总人模狗样地正经询问:“在床上可以随便我吸猫了是吧?” 门外翘着尾巴徘徊的话梅喵喵叫了两声,没能挠开卧室的门,只能认命地在门口趴下来舔自己的爪子。 门内那只小猫“欲拒还迎地喵喵叫着乞求恶霸放开她”,吸猫的那位恶霸却因为get了吸猫的快乐“一发不可收拾”。 番外三:儿子 “……”时甜看了一眼扒拉她腿的话梅,忽然有点头痛,“幸亏你女儿听不懂人话,要不然……‘讲礼貌会受罚’这种骚话植入你女儿的脑子里,以后可能要完犊子。” 席政和忍了忍,没忍住,冒着被骂流氓的风险正经道:“甜甜,我建议你,如果还没准备真的要生个女儿,别开口闭口说‘我女儿’。” “……” 时甜其实不排斥,但席政和好像默认了她不想生。 带着那么点隐秘的不可言说的小心思,时甜故意惹他:“反正话梅都绝育了,性别不是特别重要,要说它是你儿子也不是不行……” 席政和盯着她的视线很锐利,但还是好声好气地提醒她:“别上赶着找欺负。” 时甜和他对视了一会儿,明知故问小声又小声地道:“为什么不能说啊……” 席政和摸了摸她的头,“不想欺负你。” “平时也没见你少欺负了啊……”时甜抱住他脖子,脸靠在他肩膀上,忍着害羞小声问他:“你想要小孩吗?” 席政和笑了一下,语气却没先前那么漫不经心了,带了点警告意味,“甜甜,你别招我。” 时甜心跳得砰砰砰的,估计席政和都能透过紧贴的躯干感受到,却还是磕磕绊绊地勇敢表达想法。 “如果你想要的话,就是……就是……因为你……比较老,不是,”时甜口不择言自己先笑了出来,“不是,因为你毕竟已经奔四了,再过几年的话……小朋友和你的年龄差会更大……” 席政和抬手捏着她的脖子,温声说:“没关系。你不用考虑这些。” 把话说出来之后时甜索性不要这个脸了,说话也顺畅了一点,“在儿科轮转过的我,哄孩子超厉害。” “嗯。”席政和亲了一下她的头发,没接话。 “……你真的不想生吗……”时甜再而衰,语气失落,“早点生的话,你们还能一起打篮球一起去健身……” 席政和叹气,“晚几年我也没老到不能陪她玩的地步。” 作者强势插话:“楚苏卜,你妈妈cue你呢。” 时甜、席政和、楚苏卜:“?” 作者:“‘一起打篮球一起健身’,席政和的儿子,就是楚苏卜。” 时甜、席政和:“……” 楚苏卜:“作者你等着!!我这就去走‘书穿作者世界’的剧情!!爸爸揍不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