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尘我呀最喜欢无限了 作者:泉涌 文案 净尘,一位被系统选中加入游戏,年纪轻轻却已经历九世轮回的高僧。 系统:法师,往后你可能会被牵扯进很多杀戮之中,也可能会丢掉自己的性命,不会怪我吧? 净尘敛眸淡笑:怎会?感谢还来不及,这正是积累功德的好机会,请务必让贫僧参加,阿弥陀佛。 系统:大师不愧是大师!! 结果游戏开始后不久,恶鬼直接被他度化、队友被他顺手救下、大批玩家因为他的佛学而感到心安。 直到他与某位邪神重逢—— * 高坐宝座的邪神单手支颚,面容俊美冷峻,嗓音让人耳朵酥麻:和尚,从哪里来? 净尘:贫僧自新手村而来,望尊神高抬贵手。 邪神慵懒一笑,走下宝座,捏住净尘的下颚缓缓凑近,眼瞳中带着蛊惑人心的光:行啊,但凡事都有代价,这代价……就是你。 PS: 1,本文为现代背景,并不恐怖,非解密向。 2,本文纯属虚构,不要代入现实 3,封面来自论坛,万分感谢 4.还俗前主剧情,还俗后主感情 内容标签: 强强 灵异神怪 前世今生 无限流 搜索关键字:主角:净尘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在无限流里普度众生 立意:不热衷于杀戮,应该尊重每一条生命 第1章 山羊人的秘密【一】 荒山野岭,谁被扯掉了手臂? 临近傍晚的深山密林中,古木参天,遮天翳日,静谧的毫无生机,安静到有些阴森恐怖的地步,最奇怪的是这里连山道都没有,一行人只能踩着野草艰难前行。 “该死!四眼仔说来这里旅游会很有趣?他妈的连个吸血的蚊子都没有,无聊的要命,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转悠出去!” 一行五人有男有女,开口说话的人块头很大,是走在最前面开路的肌肉男,脸色已经臭的很难看了。 有人跟他的想法也是一样的,只是没有说出来,心中同样憋火,而提议来这里登山的眼镜男默默低下头不言语,不想因为口角争执而打起来。 虽然私下很孬,但眼镜男在赛场上的时候,自己的领域中却又大不相同了,他的职业是一名赛车手。 正当气氛僵硬让人窒息,有道清润悦耳的声线响起:“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该出去的时候,自然会出去。” 说话的人很特别,是五人之中唯一的僧人,名唤净尘。 他脚上踩着双朴素布鞋,身上的白色僧服一尘不染,衣物都侵染着淡淡的檀香,脖颈处还戴着串长长的天竺菩提佛珠,单手持着看起来有些沉重的赤钵。 身材看似孱弱,脸蛋带着雌雄莫辩的秀丽精致,上唇线处还有颗小痣。 如果不是已经剃度还拥有戒疤,光看脸只会看做是细皮嫩肉的明星鲜肉。 肌肉壮汉虽然不信佛,但对于净尘的话却也没有反驳,莫名不想跟对方发生矛盾。 他心中都已经燥烦的不行,但在和尚这么说了之后,觉得天意就是在扯淡。 太阳已经彻底落山,森林中陷入一片黑暗,他们只能依靠手电筒的灯光前行。 即使是在夜晚,也没有虫鸣声,除了他们一行人发出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安静的如同死水。 净尘走在队伍倒数第二的位置,除了脾气不好的肌肉男,以及提议来这里旅游的眼镜男以外—— 还有画着浓妆,有些整容过度,贴着夸张假睫毛的女人。 以及走在队伍末尾,唇畔时常勾着嘲讽笑意的冷傲男。 净尘是中途跟这群人碰上的,但这群人看似跟常人没什么区别,但总有哪里跟普通人有些不太一样。 其实……现在发生的一切都不能再按照常理来判断。 他大了些才跟师父学习经文,对妖魔邪物之流,谈不上惧怕,但也并没有真的见过。 甚至一直以为永远都不会碰见,度过自己平凡小僧的人生。 因此在卧病在床的师父嘱托下,他这才下山去办点事情。 可惜走着走着,平常熟悉到了若指掌地步的山路却慢慢消失,周围的一切都开始陌生了起来。 在这种时候,他才推翻了从前的认知,说不上紧张局促,毕竟不是这样的性子。 而现在,就像是进入了某个幻境,或者说是穿越来到了一片陌生山林一般。 【没错,你确实已经不在原来的世界啦。】 脑海中凭空出现的声音让净尘微微蹙眉,抬眼扫视周围,其他人并没有异样,看来是听不见的了。 【对哦,我还没有自我介绍,我是您的专属系统-代号司过,未来将会陪同您接下来的游戏旅程。不好意思啊大师,突然被拉了进来,一定很惶恐很无助吧??】 净尘在回味了话中含义后,一板一眼:“是啊,这还真是古怪的事情呢,我可能害怕的睡不着觉了。” 司过却发现,对方表情上笑意却已经加深,仿佛是感到了有趣。跟他描述的害怕截然相反。 【我们会专门挑出某些优质玩家来参与游戏,不过出家人倒是很少。积分也可以用来兑换任何东西,而且完成终极关卡的话,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哦,那是每个人都想得到的。】 净尘想不到自己想要的会是什么,毕竟修佛修心,一直以来以清心寡欲为第一要紧事。 也正因为这样,对最后诱惑力十足的话也并没有太多的感触。 司过的声音是少年音,听起来元气满满,十分热爱自己的工作,语调都是活泼的。 净尘:“那要怎么才能够挣到积分?” 他想到庙里的老师父,如果自己不在,对方多少都会生活不便,而且会很担心他。 尤其是像现在这样突兀地被拉进游戏消失。 但如果真的能够像司过说的,能够兑换任何东西,那他唯一的欲念应该就是希望生病的师父能够好起来。 司过突然正经起来,开始介绍起了任务。 【副本名称:山羊人的秘密】 【世界背景:从百年前开始的传闻中,就存在一种半人半羊的怪物,他们拥有长长的犄角,眼珠突出,瞳孔赤红,性格残暴,喜食人肉。关于他们到底从何而来,又是否存在,却无人得知……】 【任务主线:找出山羊人的秘密,并且顺利离开小镇。】 【任务支线:解密造成一切悲剧的源头,解锁法器。】 【积分获取方式:第一——成功后根据评分,即可在玩家领域领取相应的积分。第二——利用无限游戏软件,发布短视频,根据打赏或者其他途径获得积分。】 净尘眼前忽地升起透明面板,可周边的其他人却像是没看见一般。 上面确实已经安装了一款名为无限游戏的软件,logo还是牢笼栏杆的样式,黑白相间,一道道杠看着有些压抑。 点开之后里面确实是有发布视频的功能,在司过的操作下,在面板中他看见了自己,白净的皮肤清透无暇。 他看着镜头,淡然微笑的时候带着抚慰人心的模样,声音缓慢清晰,直抵人心灵深处。 说了句禅语:“凡所有相,皆是虚妄,若见诸相非相,即见如来。” 他唇角带笑,稍稍垂眸注视停止键,一条不到十五秒的短视频就发布了上去。 走在他前面的女人回头,因为夜里山上的寒意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大师不愧是大师,这种情况还有心思念经,虽然听不懂,但是莫名觉得有些道理……” 女人的脸色也不好,眼眶下青黑一片,或许是因为没有休息好。 同时净尘的身后却传来了声冷笑,“彭芸你真的蛮蠢的。” “喂,沈恭,你说话很难听诶!”女人有些被惹怒到。 但被称为沈恭的人却只是冷哼一声就不再说话了。 净尘并不想卷入这种争执当中,转而问司过:“之前说的,解锁法器是什么意思?” 【抱歉,不能再透露更多了,需要您慢慢摸索哦——】 司过这么说了后,净尘抿紧了唇,看来也不是言无不尽啊…… 已经过了凌晨的深林夜里,没人提出想要休息,虽然他们大多人已经累的眼皮子开始打架,哈欠连天。 但一想到可能会出现未知的危险,就有了继续下山的动力,没有人会想在草地上睡觉。 而在软件中,因为他发布的视频,玩家领域中很多注意到的人已经被彻底激发起了好奇心。 因为这个软件是无法隐藏真实容貌的,就连名字也是玩家本人的ID。 所以当僧人模样却拥有出挑面孔的净尘出现在新人推荐页面上时,几乎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点了红心还会顺便进入头像主页看别的。 但遗憾的是除了知道名字和样貌以外,就只有这唯一一条视频。 不过光凭借这金口良言,以及深奥的禅意,就让很多游走在生死边缘,有今天没明天的人心灵祥和不少。 至少在这个软件中,是没有第二个和尚了,而这种唯一性,才是让人更加耳目一新的。 在主页有直接的打赏按钮,不少人纷纷送了很多礼物进去,类似于鲜花气球的,而本来就有佛教信仰的直接会送出更加昂贵的礼物。 这不仅仅是寻求心灵上的安宁,更多也是为下一次任务祈福,评论区被双手合十的表情包刷了屏。 完全不知道自己有了第一笔积分收入的净尘将手中的钵放进了身侧挎着的布兜里去,他敏锐的察觉到些奇异的地方。 一直以来只有几人脚步声的树林中,似乎有了些不一样的声音。 那是种很明显的呼吸声,但在净尘能听见的情况下,其他几人好像却没有察觉,依旧步伐慢吞吞情绪低迷。 那呼吸声很粗,已经不像是人类能跟发出的,并且好像还越来越近…… 净尘出声提醒:“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靠近,快离开这!” 其他人在一开始反应不过来,可看那僧人翻飞的袍尾,也就知道事情不简单起来,跟随着对方的脚步后一步开始跑了起来! 一时间手忙脚乱,他们发出的动静在这死气沉沉的山林中更加清晰。 而之前净尘听见的呼吸声出现在了他们一行人的身后,同时伴随着类似于跳跃后落地的声音,距离极近,简直就像是随手可及。 而更加不幸的是,不够熟悉的山路影响了前进的速度,始终还是有一道惨叫声响彻夜空,实在是痛彻心扉让听见的人汗毛倒数。 他们停下了脚步,向身后看去。 地上只剩下一条血淋淋的断臂,应该是从手肘处咬断,鲜红的血液就像是有热度般刺伤了看见人的心脏,而这大片血迹一直延续到手电筒照射不到的夜幕中。 作者有话说: 开新文啦,大概每天21点更新,存稿很足请放心追更—— 第2章 山羊人的秘密【二】 快开门,别躲在里面不出声! 肌肉男举着手电的手不停发抖,现在的他越发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这。 身高接近两米的壮汉在这时候,脸色惨白到几乎有些柔弱的地步,透着几分滑稽:“怪物、有怪物!他被抓走了……我们得快离开这才行!” 妆容略有些夸张浓重的女孩彭芸虽然腿肚子都在打颤了,但在听见他这么说的时候,还是提高了音量。 她黑长的假睫毛都因为眼帘剧烈抖动而有些挂不住,尖细的嗓音在黑夜中的山林回荡:“应武,我们怎么能就这样抛下他离开呢??万一他现在还在等着我们去救他怎么办?!” 被称为应武的男人是喜欢这女孩的,但在这种时候,他却不愿意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自然也不愿意听对方的。 “你他妈睁大眼睛看看那条还热着的胳膊,人类怎么可能轻松扯得下来?不是怪物就是野兽!如果沈恭真的被抓住,那我们去找他也只是送死!” 一直没怎么开口的眼镜男因为内心的畏缩也开始附和了:“对对,就像应武说的,我们还是尽快下山比较好。” 他们的话让女人性感的嘟嘟唇嗫喏了一番,最终还是没能说出话来,无力劝说自己的朋友们。 多年来的友情在这种时候,显得脆弱起来。 但是当他们准备离开这的时候,却发现净尘没有动作,依旧在观察那条断臂。 胳膊切口不整齐,呈现出锯齿状,像是被什么东西一口咬下,而那些坠落的血迹就像是指路针般…… 彭芸只是看了一眼那血腥的胳膊,忙不迭收回眼,没想到这看起来柔弱漂亮的小和尚,胆子却这么大。 声音都透着股小心翼翼:“大师,你不走吗?” 净尘单手扶着膝盖慢慢站起身,扫视一圈眼色各不相同的几人,淡淡道:“你们先走吧,我去看看情况。” “那你可一定要小心啊,之后记得来找我们,我们可以一起离开这。”彭芸是真心实意希望能够再见面,虽然这只是萍水相逢。 就连应武都觉得自己很奇怪,明明之前对这个老是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的和尚不是很喜欢,但真的听见对方要单独行动的时候。 心中的不安就更加多了,当然不是为和尚不安,而是为自己,在这种时候他才知道,原来对方竟然能够给人这么大的安全感。 他们三人终究继续跌跌撞撞的往山下走,属于净尘手电带来的光芒逐渐变小,最终消失在视野之中。 而这三人其实在走了段时间后,很快就在接近山脚的地方发现了一种像是猎户居住的木屋,房屋牢固,看起来很结实。 里面并没有其他人。 在扒开草丛看见这个房子的时候,他们终于松了口气,连忙进去将房门锁好稍作休息,等待天亮。 甚至翻找除了背包中的食物,开始慰劳自己身心俱疲的身体,只有彭芸看着这些干饼子吃不下去,她在担心消失的另外两人。 而被担心的对象其中之一步伐放轻,布鞋踩在草地上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他手中的电筒还是来自手机灯光,正照着沿路的血迹。 血迹从刚开始很多,到后面的时候却逐渐变得少了起来,只有零星几点…… 忽然,他将手中的电筒关掉了!紧跟着身手迅速闪躲到一颗大树背后,从树干出悄悄探眼去观察前方。 在离得还有些距离的草地中央,有一团黑影正背对着净尘,上身似乎趴在某件物体上。 空气中随之传来令人牙酸的咀嚼和吞咽的声音。 即使在黑夜中,也依稀可见模糊的样貌,那团黑影看起来体格庞大,上身精悍,并且头上还有类似于犄角的物件。 还不等净尘细细打量,那影子竟然极快地转头了! 他在一瞬间看见发着红光的眼睛,还真跟司过介绍的相差无几,这种非人范畴的畸形怪物,就算是正面对上想必也会很吃力。 已经收回眼的净尘背抵着树干,屏住呼吸,垂下眼眸用耳朵去聆听捕捉那种细小的动静。 咀嚼声终于没有了,一切又变成刚开始的万籁寂静,就连点风吹草动都听不见。 他没有贸然动弹,有时候以为的安全,并不等于真正的安全。 不知过去多久,才传来跳跃的声音,似乎有东西正在四处查看。 但这里的范围很大,周遭参天大树也多如竹笋,这样寻找起来并不容易。 可就像是被吸引了一般,那怪物跳跃之后的落地声最后还是停在了净尘的不远处,紧跟着就是那耳熟的呼吸声。 怪物似乎在深深的吸气,嗅着空气中的味道。 净尘的手放在佛珠上,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他表情虽然没有改变,实际上紧绷的肌肉已经做好准备。 手指捏紧了菩提佛珠,等待着怪物的出现,但耳中的吸气声却戛然而止! 紧随着的却是渐行渐远的跳跃声。 似乎……已经离开了…… 就差一点点,就避免不了场恶战。 净尘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松开了手中的佛珠,但他还是警惕的继续等待。 在几次打量到周遭已经没有影子的存在后,他才迈步从树干之后出去。 一直被乌云遮盖住的月亮,在不久前也展露出来,淡淡的月光洒在森林之中,让一切变得清晰许多。 净尘没有开手电筒的必要,他行走间放轻脚步声,也没扰动身边的杂草,缓慢接近了之前怪物待着的地方。 路上还是能够看到星星点点的血迹。 在能看清情况的时候,他步伐才顿住,垂首看向那空无一片的草地。 有挣扎过的痕迹,被拔出的草叶,横飞的泥土,疑似脚蹬出的坑…… 而才除了来路上看见的血迹,却没什么别的,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似的。 净尘突然单膝半蹲了下去,指尖捻起一样东西——是一根细软的毛发,纯黑色,在夜晚很难察觉。 这是山羊的毛发。 再联想到食人…… 这么看来,沈恭的生还率会非常低,很可能怪物已经将自己的食物带走了。 他想到了之前司过提到的主线任务,其中有一点是离开山庄,这也就说明了,事情不会就这么简单。 他双手合十,低声念了段经文,之后才离开了这。 随着之前分开那几人行走间留下的痕迹,净尘同样也停留在了小木屋前。 他抬手叩门,隔着门板声音穿进屋内人的耳中:“是我,方便开门吗?” 门内的紧张氛围一下子就破解了,很快彭芸就将门拉开,看见站在门外完好无损的和尚时,发自真心的笑了。 “你、你没碰见那怪物?”等人坐下之后,第一个发问的人是眼镜男。 他问完之后眼神左右闪躲,额头还有汗水,明显就算只是回忆到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会让他心悸不已。 净尘微笑拒绝了女人递来的肉干。 原本洁白无瑕的僧袍,衣摆也沾染了尘土,盘腿坐在角落的垫子上,周身沉静的气质抚平人心中的急躁。 “算是碰见了,但没看见具体的样子,更加遗憾的是,也没有看见沈恭。” 净尘的话透露的信息不多,直让应武有些想掰着对方肩膀摇晃,让和尚吐出更多话来。 抬眸发现这么多人都还在看他,净尘便继续补充了句:“总之,都还是小心点为好。” 净尘并没有隐瞒什么,而是只有这些线索,之后就没再开口,闭眸开始打坐。 双手掌心朝上,抱圆置于丹田处,让人不好再打扰。 从这些有限的信息中,他们也能知道,沈恭怕是凶多吉少。 他们一行四人登山,恐怕只有三人能够回家,实在是有些唏嘘。 不过……沈恭的人缘在这群人中算不上好的,如果失踪的不是他,而是其他三人中的一个,那现在怎么也会流些眼泪。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除了心中感到沉重,一滴泪也没有。 有净尘在的时候,他们怪异地安心许多,其他人也跟着闭上眼,因为太过于疲惫,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实在是睡的很好。 如果不是敲门声响起,他们应该是能够睡到太阳升起,而不是现在…… 净尘是第一个睁开眼的人,他放下打坐的手,站起身,目光盯着那隔绝了外界的木门。 完全看不见会是谁敲响了这道门。 其他人也陆续醒来,有人睡眼惺忪,有人揉着眼眶…… 最快清醒的眼镜男将镜框重新架回鼻梁上,紧张盯着那扇未知的门。 不疾不徐的三声敲门声再度响起,在场的人没有谁听不清楚的,跟敲打在人心脏上似的。 房间内的人都不敢轻易动弹,反而是看向紧紧锁着的门把,提起来的心脏稍稍下落了些。 眼镜男咽了口唾沫,压着嗓子小声问:“外面、会是谁?” 他像是自言自语继续:“是房子的主人吗?还是、还是……那怪物找到我们了?” 从木屋顶部的天窗中能够看见,外面的天色即将破晓,但一切都还是处于被浓重雾气环绕的朦胧之中。 应武和彭芸的想法显然是相差无几的,他们都弯着腰慢慢靠近木门。 可都没有去开门的打算,一人僵硬着身子不动,另一人则浑身发发颤。 在敲门声久久没有得到回应之后,门外终于传来了新的动静。 是一道说话声,那声音带着些傲慢不逊——“快点开门。” 彭芸闻声一下子就直起腰,她眉眼中满是惊喜,看了圈同伴,“是沈恭,他没死,老天,真是太幸运了!” 第3章 山羊人的秘密【三】 山羊小镇,黑作坊小诊所 彭芸的兴奋溢于言表,原本以为已经死掉的同伴能够再次出现,会这样激动也属于人之常情,她甚至直接将手放在了门把上面,打算开门。 但当还没把反锁的门拧开,却已经被眼镜男给摁住了手。 他目光依旧飘忽,显得畏畏缩缩,在女人惊讶的目光中最后还是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你确定门后的就是沈恭吗?我们都看见了,他明明已经被怪物拖走,怎么可能自己回来……” “万一、门后的是怪物怎么办?我们都会很危险的……” 他说完就低下头,不敢直视别人的目光,但摁着彭芸的手却没有松开,用力到手背血管都突出。 是真的害怕继续开门。 因为他的话,彭芸脑海中的兴奋褪去,咬唇也开始思量着什么。 门外的人见迟迟不开门,发出一声冷笑:“难道你们打算永远不开门躲在里面吗?开门,我们该离开这了。” 在「沈恭」的话音落地后,紧接着传来了一道老者的声音。 “你这年轻人,站在我的木屋前做什么?里面可没什么值钱东西给你偷啊!”苍老的声音中充斥着怒气,似乎极为不满。 看来……这下门外不止一个人了,就连木屋真正的主人都已经出现。 外面的雾气也开始消散,他们不能继续待在这座小木屋,应该尽快离开才行。 应武环视周围,拿起靠着墙壁的木棒,静静握着尾端。 不想再畏惧不前的他血气上涌,一把推开眼镜男,同时也挤开彭芸,扭开门锁将手搭在门把上。 而只是静立看着这一切的净尘,看见面板的摄像头对准了现在发生的一切。 无意间看见许多红心,以及评论,但他在这时候已经没有多余的时间去关心这个了。 “世人言忍,忍字最难,非大智慧,断然不能。” 在说完之后,隔着面板看着已经逐渐打开的木门,随着缝隙越来越大逐渐将门外的一切看的清晰…… 这一切都在净尘的失意下一分不差被录制了下来。 净尘按下录制停止键,将手机贴身放回怀中,没有再去问有没有什么其他功能,之后自然会知道。 而现在…… 门外站着的两人才更值得重视。 捂着断臂的沈恭正站在门外,身上的衣物上也沾染了些血迹污垢,看起来颇为狼狈,但并不影响那张五官立体的脸散发魅力。 身上还背着登山包,手臂也已经用三角巾止血包扎起来。 这大概就是为什么沈恭能够融入这个朋友圈没被排斥出去的原因之一。 而除了沈恭以外,另一人白发苍苍,两鬓斑白,眸色变浅灰,看起来应该也有六十多岁的老人。 他手捋了把自己的胡须尖他看起来很是不快,身上还斜跨了把。 “没想到老头子我上山打猎,这房子里却热闹的很,不过你们应该知道,擅自闯进别人的房子是很不礼貌的吧?” 紧张的人因为看见这是两个大活人,而不是什么长相丑陋畸形怪物时,各自的脸色肉眼可见和缓下来。 但还是没人回答老人家的问题,有些难堪,一时被堵住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解释起。 还是由净尘开口,简明概要地将昨晚发生的事情,以及他们的来历都解释了清楚。他僧人打扮,手中持钵的庄重模样,大大增加了说服力。 老人家相信他颔首点头,看了眼沈恭的模样,笑起来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很亲切和蔼:“你们这群年轻人是真是胆大啊。 这座山在不久前就已经发生过好几次怪物袭击人的事情了,如今都没人来,你们竟然还来这里旅游?” 因为他的话,应武和彭芸目光毫不掩饰地放在眼镜男身上,如果不是他的话,他们现在应该过着舒服的日子,而不是在这里担惊受怕! 尤其是应武,拳头都捏紧了,看样子是想将眼镜男给爆锤一顿才能解气! 但他还没来得及做什么,老人就继续道:“你们这位朋友伤势很重,需要赶紧处理才行,不如跟我回镇上医生那里去看看?” 沈恭确实是在场的所有人之中伤的最重的那位,那条被遗落在那里的胳膊也早已没有接回去的可能性了…… 至少其他人都还是完整无缺,加上刚才因为猜忌将人关在门外,脸色登时变得五彩斑斓的,无话可说。 彭芸更是想都没想,直接道:“那我们得快去才行!沈恭,你一定很疼吧?” 她那双夸张的长睫毛扑闪扑闪的,说完还想靠近对方用手去碰那三角巾。 被沈恭侧身避开,仅仅是斜睨着她,唇角勾着嘲弄笑意,半点没有领情。 彭芸有些尴尬地收回手。 净尘一手持钵,一手竖掌,微微敛眸:“那就辛苦带路了。” 老头捏着自己胡子,点了点头,笑容和善:“和尚还真是有礼貌,这也没什么辛苦的,那走吧。” 说完就率先带路,往前走去。 净尘放下手,看着老头的背影,脑海中重复响起两个字——小镇。 这一趟,必须去才行。 这座山离镇上的距离并不远,只是早晨的雾气还没有散去,一直弥漫着薄雾,看远处并不是很真切。 如果不是有老人家带路的话,他们多半也会迷失在这片薄雾之中。 大概在泥就小路上走了半个多小时,他们终于看见了小镇的入口。 一张木棍插着巨大的牌子,上面清晰地写着——山羊小镇。 “哇,这名字好可爱啊,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这种小镇,跟童话故事似的。不过……总感觉好像有些眼熟就跟之前来过似的……” 彭芸边说边左右打量着,当踏入小镇的地界之后,那些雾也就随之消失,视野一片清晰。 没人在意她说的话。 应武指了指脸色有些不太好的沈恭,继续:“对了,猎户大叔,怎么离开你们的小镇啊?等会儿给他看完病,我们就直接出发走吧。” 只要他们就能离开这,就能早点回归原本美好的生活。 净尘隐晦地打量着这个小镇,路上行人稀少,大白天连很多的店铺都是关闭的,处处透露着诡秘。 离开怕是没这么简单。 走在前方的老人笑声带着点自嘲的意味,回头的时候眼角扫了眼出声的应武,紧接着传来叹息声。 “唉,我可不是什么猎户,而是这个镇子的镇长,只是偶尔会上山打点野味,并不常去。至于离开小镇,只有等雾散了才行,否则很容易迷路,到时候我会带你们离开。” 镇长的话让应武的表情也臭了下来,这穷乡僻壤,真是倒霉,才会来到这里! 等雾散?谁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不会有人永远离不开这破地方吧? ! 镇长似乎知道他们的所想,“我们这每个人都很喜欢这小镇,从出生起就待在这里,而你们是第一次来到小镇的外来人,很快你们就会发现这是个不错的地方的。” 说完就停下脚步,佝偻矮小的身体仰头看着诊所招牌,眼皮缓慢眨了眨:“这就是我们这唯一的医生了,他医术很好,挽救了不少生命。” 净尘跟随他的话,看向这间老旧的诊所。 看起来很有年代感的招牌上写着四个大字——黄氏诊所。 而踏入之后,那些透明展柜中的药品却没有多少,玻璃上也蒙着一层灰,看着跟黑作坊似的。 “黄医生别睡了,有位受伤的年轻人需要你看看。”镇长说完还乐呵呵地捋了一把胡子。 原本在趴着睡觉的医生见有人进来,这才慢吞吞从桌子上抬起头,眼睛浮肿,眼眶下还泛青,整个人笼罩着病态的气息。 给人的感觉就是,这医生比起医治别人更加应该先治愈自己。 但或许就是平常说的医者不能自医,所以才会造成现在的模样吧。 医生似乎也察觉到了这群外来人异样的眼光,他整理下自己有些皱巴巴的白大褂,扯起疲惫的笑容:“啊,昨天晚上没睡好,才会这样,是那一位先生吗?” 他眼下的黑眼眶很瞩目,将目光放在丢了小臂的沈恭身上。 沈恭也垂眸看着自己的断臂处,“对。” “能止血就好,看起来有些严重呢。”黄医生推开一扇单独的房间门,里面没开灯显得黑黝黝的,“跟我来后面吧,给你仔细瞧瞧。” 沈恭没有立刻跟上去,在原地显得有些犹豫,应该是对医生的技术有些质疑。 毕竟这诊所看起来很怪异,跟平常见过的不太一样。 肩上突兀传来手掌的温度,让沈恭瞬间侧头!他并不喜欢跟人肢体接触,被碰到的第一反应便是想要进行攻击。 “我陪你一起进去。”净尘收回拍肩的手,澄净的眸子中没有任何杂质,让人难以增加防备。 尤其是微笑时候上唇线的痣,带着某种光彩。 沈恭原本想拍自己被碰过的肩,但只剩下一只手也无法做到这件事,于是作罢。 他没有说不,也就相当于同意了,于是他们两人一起跟了过去。 第4章 山羊人的秘密【四】 非礼勿视懂吗? 诊所最里侧的小房间,只有简约的座椅和病床,甚至连一张窗户都没有,就算现在还是白天,也不得不点开那有些年头了的白炽灯,否则乌漆嘛黑。 惨白的灯光洒在三人身上,作为病人的沈恭将外套脱下放在一边,身上仅仅穿着一件黑色宽松T恤。 而医生正动作小心缓慢地将那被鲜血浸染的三角布拆开,观察着已经开始结疤的伤口,模样看起来十分认真。 低着头的医生喉结上下滚动了翻,像是在吞口水。 之后才抬头开始处理起来,还问:“除了这里,其他地方有受伤的吗?” “没有。”沈恭看着那些瓶瓶罐罐直皱眉,或许是对这些药品的质量感到不快。 偏偏医生就像是会读心术一样,“放心,我这里的药可没有任何问题的。” 在一旁的净尘看着沈恭被衣服遮住的部分,眼神带着些思索,那一夜听见的咀嚼声…… 而现在的沈恭除了手臂竟没有其他地方受伤,这似乎有些不太合理。 除非,那一晚被怪物趴在身上啃食的人,不是他。 或许是净尘的目光不够隐晦,有所察觉的沈恭抬头看向了他,挑了挑眉:“这是看什么?难不成是喜欢我这衣服?” 净尘小幅度摆头否认,“我只是有些好奇,你之前被怪物抓走后发生了些什么?” 沈恭抿唇,松开后仅仅道:“逃掉了,就这样。” 他似乎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回忆细节,讲太多,所以回答都是非常模糊的概念。 净尘见人不愿意多说,也就没有再追问,只是安静看着他们上药,那双偏浅淡的瞳色中像是流淌着什么不明意味的情绪。 等他们这边处理的差不多之后,就拉开房门准备跟其他人汇合。 “咩——” 一墙之隔后突兀传来的声音让黄医生拉开门把的手略有些僵硬,之后慢悠悠回头解释。 “那后面是羊圈。” 净尘看向那堵墙,那羊叫声从出现起就没再停过,并且叫声愈来愈小显然是无力了,但就是不跌不休地继续着。 “快走吧,你们城里人连这都会觉得稀奇吗?”黄医生在催促完后,就率先走了。 沈恭同样迈步离开。 唯独他重新走回房间靠墙处,抬手敲了敲冷硬的墙壁,发现那微弱的羊叫声已经停了下来…… “这地方……还真是有意思。”净尘展露笑意的时候,颇有些兴味盎然的意思。 淡然转身走出了房间。 或许,不是司过选择了他,而是天意选择他。 沈恭的伤口处理好之后,黄医生又给他开了些药品,拿着东西,他们也就离开了这。 “我们镇子上的旅馆也早停业了,你们年轻人如果不嫌弃的话,我家还算宽敞,可以去凑合几天,等外面的雾散些再走,这样也不容易迷路。” 老镇长说话客气,也很在理。 净尘抬眼去看那雾气,镇子之外的地方又加重了,如果不熟悉路的话,那肯定是很容易迷路的。 加上没完成任务,原本也打算继续逗留。 他第一个开口道谢。 其他人虽然不想继续呆在这,但就是因为有那一层顾虑,倒是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反正也只是再待几天而已,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镇长继续在前面带路,从背后看,稍微有些佝偻的背影还是昭示了他已经不再年轻的事实。 因为身心上放松了下来,气氛平和之后,一群人又能说说笑笑地继续向前走。 仿佛回到了登山之前。 沈恭没有参与话题,因为他一开口很容易冷场,所以平日里显得很沉默,难以接近。 而本来就是外来者的净尘更加跟他们没什么共同话题,加上——他的注意力已经放在别的地方。 继续向前,更加深入这座小镇,说是小镇其实面积也还是很大,不难想象以前有多繁华。 只不过如今萧条之后,到处都显得死气沉沉。 有坐在家门外的当地人看见他们,也不聊天了,手中的活跟着放下,直瞪瞪看着他们。 眼下的黑眼眶很严重,双眼睁大的时候眼白还有红血丝,专注盯着他们的时候让人脊背生寒。 那些视线一直如影随形,就算是消失在这个人的视线中,下一个如芒刺背的视线又会黏在他们身上。 应武吹牛逼的话哽在喉咙里,下半句都还没说完就自发安静下来。 眼镜男来回搓着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眼神完全不敢看那些盯着他的人。 就连彭芸也下意识地往净尘身后躲,并且自认为悄咪咪道:“大师,我怎么感觉凉飕飕的??” 净尘漂亮唇角一扬,浅浅笑道:“我猜可能是,你穿的太单薄了。” 走在最前方的镇长见他们安静了下来,背对着他们道:“我们镇上很少来外人,所以见到你们多少都会感到新奇,显得有些没有礼貌,希望能够理解一下。” 但即使在他这么说了之后,也没有让那些刺人的视线收敛,依旧扎的人不舒服。 路上还看见几户人家里有畜牧,门口拴着几头羊,羊看起来膘肥体壮,毛发洁白靓丽,平日的饲喂应该是不错的。 并且数量还不少,这里会被称为山羊小镇可能也是这个原因。 按道理一般的农村小镇,都会有鸡鸭狗之类的,但这里却除了羊以外,再没别的动物。 由此就能看出当地人对羊的喜爱。 当越来越靠近镇长家的时候,那些扰人的视线才终于消失。 镇长的家算比较偏僻的,四周也没什么邻居,所以才没人再用黏糊糊的视线死死盯着他们。 房子做成了简约的农村三层小别墅,四周竖起高高的围墙,将房子包围起来,中间空出的地方种上了花草和蔬菜。 按理说其实是用围栏会比水泥做成的围墙更通透,不会有这种窒息感。 但当看见那群旁若无人四处溜达的山羊时,就知道这么做的原因了。 大约十头山羊,公母胖瘦黑白,各种款式都有,而也正是这堵高耸的围墙,让这些被圈养的山羊无法逃脱。 彭芸一进来就开始用手在鼻尖扇风,试图驱赶鼻尖缭绕的股膻骚味,“为什么不把这些东西关在羊圈里,而是要让它们在院子里乱窜,好臭!!” 应武附和了她的话,“是啊,你看这些花草草叶子被糟蹋成什么样子了,满院子的屎让人无处下脚!” 他说完还开始在某块石头上剐蹭自己鞋底踩上的几颗羊屎,要知道他从前都没看过活着的羊,更别提沾染上这种恶心透了的玩意,心里直接不停骂娘! 这篮球鞋还是全球限量版呢,真是无语…… 大家都听到应武一边动作一边骂骂咧咧嘴里不干净,但也已经习惯了。 这样的环境让原本娇生惯养的几人纷纷开始感到在这里待着会很煎熬。 净尘看向那群大摇大摆在院子里溜达的羊,在这么多头羊中,他首先注意到的是其中最为肥硕的一只。 倒不是因为肉多而显得肥硕,而是已经突出明显的腹部,让这头母山羊在所有羊中格外显眼。 这……应该是快要生产了吧。 净尘对于院子中倒不觉得有什么,他也不是没见过更糟的,浅淡的双瞳中流光辗转,煞是好看。 “镇长愿意我们来借住就已经是好事一件,大家还是平静点好。” 净尘的嗓音让这群人烦躁的心情诡异的平静了许多,一时间那些纷扰的声响都消失于无。 虽然知道这些人就是司过所说的NPC,但至少看起来都很真实。 一直没有开口的镇长老人见人都安静下来,这才叹了口气转身推开大门带他们去休息的房间。 经过客厅的时候,净尘感觉到背后似乎有一道视线附着着他,转头用眼角余光去打量暗处。 那是墙壁转角,视线根本看不清楚,他便回头继续跟着镇长往前走,只是持钵的五指捏紧了些。 除了院子有些让人不适以外,内部倒还干净整洁,不会让人难受。 原本意见很大的应武这才勉强决定不去另外找地方住,继续留下来。 上了二楼,所有人陆续都有了暂时的房间,只有净尘和沈恭还跟着镇长的脚步,没有分配房间。 “这就是两位的房间了,之后如果缺什么东西可以告诉我,我帮你们找。”镇长指了指一左一右相邻的两间房,笑眯眯的。 等镇长背手走了,净尘才跟沈恭点头致意后踏入了房间。 房间虽然小,但胜在干净明亮,被褥看着应该也是新换的带着洗衣粉的味道。 净尘在墙壁上贴着的镜子上看见自己的脸,跟之前并没有什么区别。 在将房门反锁之后,他打开司过提供的面板,有了私人空间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问司过关于师父的情况。 遗憾的是…… 【游戏过程中是不能跟现实空间联系的哟】 净尘敛眸,偏向于琥珀色的瞳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失望。 【不过……游戏世界的时间流速跟现实换算起来,这里的一天才等于外界的半小时呢,玩家不用担心这个。】 【你还是先看看软件吧,或许会有意外的惊喜。】 听了司过卖关子的话,净尘将软件打开。 第5章 山羊人的秘密【五】 想买头羊吃吃,被泼了满脸的粥 惊喜正是,他……好像有钱了。 比起说钱,说是积分会更加合适。 而之前发布的两条短视频中,第一条视频的点赞量十分可观的到达了5w以上,评论数量也有1万多,这对于新手来说是非常不错的。 评论区更加精彩。 “法师能算卦吗?我想占卜吉凶。” 「算卦那应该是道长的事!我别的不求,就祈愿自己能平平安安最后攒够积分赎自己出去,顺便再来点小小的愿望,积分可以兑换百来辆兰博基尼,和首都十套四合院就行,嘿嘿-」 “啧啧,真是一群肤浅的人,还搞什么封建迷信,不像我连和尚说的是什么意思都不懂,除了夸夸颜值,放不出别的彩虹屁!” 「此处马赛克..」 很多人都用了双手合十的祈愿表情,看起来格外整齐协调。 净尘的目光在那些马赛克上多凝视了些时间。 系统瞬间知道了他心中所想,带着点生气解释道:“那是因为有些玩过这个副本的人不守规矩,在评论区透露关于副本的信息,而这些东西是只能玩家自己探索的。” 按照系统讲述的是,这个游戏是全球范围的,所以玩家会很多,而且就算最后离开了这款游戏,也能够继续使用这款软件。只是不能将游戏的是告诉其他人。 净尘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白净如青葱的指尖继续划着半透明面板开始看关于这个软件更多的信息。 除了发布短视频的功能以外,还有许多其他的专区: 比如能够兑换道具的板块,亮起来的是目前积分能够兑换的,而灰色区域就是现在还不能购买的。 以及玩家排行榜,有史以来总排行榜,也有年度、月度的前百名玩家排行榜,排榜的依据跟根据玩家的积分和任务评定结果来综合判断,不掺杂任何水分。 如果直接点开这些人的头像会看见简单的信息,以及具有代表性质的评价。 最特殊的当然是有史以来排行榜第一的男人,虽然软件没有具体说有史以来到底是有多长历史。 但还亮着的头像显示,这个备受瞩目的NO.1还没有退出游戏,仍然在这个游戏当中。 资料上写着,这个人名字是顾嵘,从头像能够看出长相出类拔萃,并且很年轻,也不知道是用了多长时间登顶的。 果然……优秀的人,是各方面都会很优秀,包括外形。 在顾嵘个人资料的右上角已经有不少人献花,而一朵花的价值大概是在100点积分,数量众多。 这么看来,对方的积分累积起来或许已经富可敌国了。 净尘看了些人的资料,跟平常人不同的是,他并没有那么激烈想要登上榜单增加曝光的胜负欲。 知足使人平静,知足使人超脱。 积分如果能够让师父的身体好起来就足够了。 他退出了排行榜的界面,转而注意到了专区,这是类似于论坛的地方。 有关于两性相亲的、也有聊天交友的等等…… 客服专区也能够针对游戏间出现的bug进行答复,也可以申请删帖或者举报,当然部分问题可以直接向自己的专属系统进行反馈。 最为特别的应该就是开发者专区,这里有关于游戏新加的规则公告。 比如最新的一条——严禁杀害同为游戏玩家的队友! 这条还被置顶看来真的很重要。 而还有很多的内容是净尘现在看不到的,或许是等级的原因造成的权限不够,显示在眼中的内容才会自动马赛克。 等到镇长来挨个敲响房门通知下楼吃饭的时候,净尘才拉开房门。 他没有直接下去,而是打算敲开邻居沈恭的房门一起走。 或许是镇长之前打开过隔壁的房门,有条缝的房门几乎轻推就能打开,这根本挡不住他的目光。 他看见…… 屋内坐在床边的男人只穿着白色打底背心,紧绷在倒三角的背上,身材倒是很不错。 他正在穿另一件衣服,动作因为一条手臂的不便而显得笨拙,花了些功夫才将圆领无帽卫衣给套了下去。 “你看什么?” 穿好衣服的沈恭猛然抬头,那黑压压的眼睛看不出情绪,直直撞上净尘的视线! 净尘的脑海中还是刚才那有些不真切的一幕,他应该还没到上了年纪眼花的地步。 对方……腹部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正因为紧身背心,才能看出明显有凹陷下去的痕迹。 这不是正常人会有的痕迹。 * 净尘最终还是和沈恭两人一起下楼,对方除了刚开始表情差劲压迫感极强以外,倒是没在刚才的问题上再多说别的了。 餐厅跟客厅是挨着的,并不远,而且也足够大,完全可以同时容纳这么多的人。 当所有人都围坐在大圆餐桌上的时候,唯独只剩下两个空位,忙活了很久的镇长端着最后一盘菜过来。 放下之后就在空位的其中之一坐下,随后拍了两声巴掌对着某个地方喊道:“老伴,快过来,吃饭了!” 随着他的声音,藏在墙角后的人才一点点露出自己的身体,向着她们走来。 是一个糟老太,年龄跟镇长相差不大,但实际上要小上几岁,面色憔悴,双眼呈现灰色浑浊无神,蹒跚走过来,坐下之后嘴里还小声嘟囔着不成文的话。 既让人听不懂,也给人一种精神状态不行,不敢轻易靠近的感觉。 同为女性的彭芸看见老太已经脏污到成为一缕缕的头发时候,心中一阵恶寒,还很倒胃口。 每个人的面前都放着一碗清粥,老太先是觑探了眼净尘才捧着自己面前的粥喝了起来。 她是第一个开始吃饭的人。 桌上摆放着几盘简单的炒时蔬,半点荤腥也没有,十分寡淡无味,并且这分量只能让成年人简单的支撑身体基本需要的能量,而不能填饱肚子。 其他人从糟老太的形象上回神之后,更加多的是对饭菜有些接受不了。 第一个跳出来抱反对意见的就是应武:“怎么没肉啊?光吃这些哪能行??我可以出钱,拿去买就是了,你这老头别抠抠搜搜的行吗?!” 就连一向畏畏缩缩的眼镜男都站出来说了类似的话,不过要显得更有礼貌些:“镇长,您这一头羊怎么卖的?我们买一只吃吧。” 他们这明显是有些馋羊肉了,完全忘记之前对院子里那些羊的嫌弃,反而在现在的他们眼中成为了香饽饽。 镇长没有立刻开口,而是摸了摸自己的胡须,眼神在每个人身上转悠打量着,很是专注。 之后他收回眼,慢吞吞道:“你们真的要吃吗?我的羊可是很贵,而且……怕你们吃不下。” 说完之后看向合上的大门,在门外还隐约传来羊叫声,眼神带着怜爱,似乎带着极大的感情。 净尘本就吃惯素食,所以外表才会略显单薄,他放下汤勺抬眸的时候,就发现那两人即使在听见这样的话,还是决定买下一头羊吃。 “你直接开价,别磨磨叽叽的,再贵也买得起!”应武说这些的时候,已经开始在想烤羊肉串了,恰巧他的登山包里带了孜然,这正合适! 在净尘看来,镇长是话里有话,并且警告的意味很重,为了口舌之欲而一定要吃肉的话,这并不是必要的。 他在应武已经快要掏钱包彰显自己财富的时候,劝说道:“只是暂住两天,这里的羊有没有寄生虫,禽流感这些都不清楚,你真的敢下口吗?” 应武因为他的话倒是犹豫了下,这镇子看起来荒废破败,羊或许也确实像和尚说的不干净。 万一吃出寄生虫,想想就头皮发麻。 他非常纠结,但最终还是被食欲给占据了脑海,仍旧是拿出了钱包里有着巨资的卡,豪气:“我出两万买你的羊,这总够了吧?” 镇长看着那卡片摸摸自己的胡须,点了点脑袋:“够了,不过……” 这项交易似乎就要达成,但是骤然站起身的老太太突然的举动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她动作飞速端起碗将手中剩下的粥直接泼向了应武!速度很快,这种让人完全没有防备的行为也让在场没人来得及阻止。 那些粘腻浓稠的白米粒就这样弄得应武满头满脸都是,还有米汤弄湿了他的衣服,模样十分狼狈。 这个接近两米的壮汉已经很多年没当场这么难堪过了,导致他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而糟老太手中的碗咕噜噜滚在地板上,她使劲瞪着应武,眼球都像是快凸出来了一样! 应武终于反应了过来,他完全被怒气充斥的大脑让他无法看清老太的舌头,双目中的红血丝更甚。 “你他妈的死定了,疯老太婆!”骂完之后的应武撸着袖子开始靠近老太。 这不是单纯的恐吓,而是因为真正生气之后开始动真格的了。 从他的表情上那阴冷的狠意就能看出来,在场的人都能听出来这并不是吓唬人的话,他是真的想打死这个老太太。 作者有话说: 从此以后,净尘的评论区变成了——双手合十、双手合十、点蜡、点蜡…… 晚上21点还有一次更新 第6章 山羊人的秘密【六】 仅支持现金交易,房间外的脚步声 应武个子生的高大,步子迈的非常快,转眼间就已经到了老太身边,双手紧紧勒住对方的衣领竟直接要将人举起来! 显然是被怒火给侵袭了理智,没有清楚地意识到自己这么做会勒得老人喘不过气来而死掉。 他张嘴打算继续咒骂老太,手上同时也加大了力气。 也正是在这时候,一只柔软的手看似轻缓实则桎梏住了他的手腕。 “别在这里妨碍我!”应武转头朝阻挡他的净尘喊道。 但让在场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看似孱弱的和尚会有这么大的力气,甚至让应武只能嘴上叫嚣,而不能抽出手来。 “别被情绪冲昏了头脑,做出些会后悔的事,好吗?”净尘说话的时候唇角带着些笑意,看起来一派和谐,“除非你想跟我打一架,那就继续。” 应武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感知到了危险,而且还有一种自己会输的预感。 这种预感是很突兀并且没什么具体依据的。 对方的手让自己腕骨都有种会碎裂的感觉,疼痛让他稍微冷静下来,“放手,我也懒得跟一个疯老太婆计较碗粥的事情了。” “不过……如果还有下一次,我可不会再让步。”在净尘放开他的手腕之后,应武一边转动着手腕,眼神却暗含威胁盯着老太太。 净尘收回手,双掌在胸前竖起合十,念了句梵语。 抬眸的那一刹,他看见镇长的脸色有一瞬间的晦暗,但这种变化只是转瞬而逝。 或许是因为自己的妻子被人如此对待才会有的反应。 重新变得和颜悦色的镇长对自己还捂着脖子咳嗽的妻子视而不见,反而看向应武笑道:“我刚才的话还没有说完。” 大家都安静下来,等着听镇长后面的话。 “两万可以买我的羊,但我们这里是不能刷卡的,只能收现金。” 这么落后的小镇没有POS机倒也不是特别奇怪的事,但如果让他们拿出那么多的现金,也没有。 而且……经过老太婆这么一闹,想吃肉的几人胃口也没了。 万一这里的羊也跟老太婆一样,有疯羊病呢?? 经过应武这么一闹,气氛变得不尴不尬,好在镇长还在调节,否则他们估计是在这里住不下去了的。 “我老伴的精神一直都不太好,得罪你们的地方就请多多担待,对不起啊,年轻人。”后面一句话是对着应武说的。 应武本来还不解气,但台阶都给递来了,他瞄了一眼净尘这才点点头,很是敷衍地说了个没什么。 经过这么一折腾就让所有人都开始感到疲惫,各自回到房间开始休息。 到了深夜,净尘睡眠一向很浅,带着警惕性。 也正因为这个习惯,让他在一阵奇怪的脚步声中醒转过来。 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眶,身上仅仅只穿着里面的单衣,掀开被子下了床。 没有发出任何声响靠近了房门,这样能够更加听的清晰房门外徘徊的脚步声。 那动静并不算小甚至可以说有些明显,类似于尖锐的硬物在木地板上行走所留下的清脆声。 听起来既清楚,又非常连贯有规律。 硬物行走的声音像是在不停的来回游走,但只会在经过他和沈恭的两扇房门时会停下来。 沉默片刻又会继续像是游荡一般走来走去。 这里的门都没有安装猫眼,所以他也不能看清楚外面的情况,不过脑海中开始产生了联想…… 这声音跟动物的蹄子踩出来的感觉有些类似,比如牛蹄、羊蹄也会发出这种声音。 但这都还是猜测,并不能当做是事实,具体怎么样肯定还是要真正看到才能够知道的。 在那脚步声离房门有些距离的时候,净尘将房门打开一条小小的缝隙,眸子透过这看了出去。 走廊没有开灯,只能够看到大概的轮廓,但这也已经足够了。 远处的轮廓皮肤上像是覆盖着厚重的皮毛,身形跟山羊类型,拥有着大腿肌肉。 但从膝盖的部位下去之后就变成了细瘦胫骨包裹着层薄薄的皮,小腿很细,再看下去便是那黑乎乎的羊蹄了。 令人牙酸胆颤的脚步声正是这蹄子踩在木地板上所造成的,而怪物的腿看起来跳跃力很好,攻击性也强。 但对方的脸却被过长的头发挡住,看不清楚,从头上的羊角以及白色毛发,净尘能够判断这一头并不是山上出现的那一头怪物。 怪物突兀转过身去,就这么打算离开。 净尘从对方的背影中看着,总感觉有些眼熟……会是在哪里见过呢? 突然,极近的视线感知让他回神过来! 隔壁房间的沈恭也没有休息,正打开了房门斜斜倚靠着门框,透过那条门缝与他对视:“你刚才看见什么了?” 看来沈恭也是跟净尘一样,察觉到了脚步声。 也对……那羊蹄发出的声音在黑夜中很难忽视。 净尘将房门打开,微微点头致意算是打招呼,眼神不着痕迹在对方腹部多留意了下:“这里,有怪物。” 所谓出家人不打诳语,在这种时候格外坦诚,虽然他打过的也不少。 沈恭跟白天的打扮是相同的,穿了件纯黑色大牌冲锋衣,版型好看,尺寸也合适,下身套了件黑色工装裤,同色系高帮登山靴。 看起来几乎与黑夜融为一体,也因为这份神秘而给了人陌生的感觉。 而正是这样的穿着,让净尘能够判断对方也没有睡觉,不然也不会如此衣冠整齐。 沈恭盯着净尘漂亮的脸看了会,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气氛,他苍白缺乏血色的唇突然勾起,口吻嘲弄:“怪物?人心不就是怪物吗?” “还是小心为好。”即使沈恭的态度并不友好,但净尘还是出于好心劝诫了一句。 沈恭发出低沉笑声,不置一词,直起身走进房间,不再多说。 在对方消失之后,净尘用鼻腔吸了口气,闭上眸感受到了股奇特的气息。 空气似乎都变得湿润了,还有点类似于海风的味道,并不难闻,恰恰相反倒透着股清新。 次日清晨。 净尘站在一群人中,没成想会是在座状态最好的那一位。 大多数人或多或少都带着明显的疲惫,并且眼眶泛着青紫,明显就是没有休息好的状态。 因为昨天吃饭的时候,老太太的举动,让他们没有再跟两位老人同桌吃饭。 镇长已经将餐桌让给他们了,老两口反而是在房间里吃饭。 按照镇长的说法,是为了避免第二次发生意外冲突,即使净尘表示不介意,但对方还是这么做了。 应武等人倒觉得是理所当然的,虽然是白吃白喝白住,但如果要跟一个疯婆子一起吃饭,倒不如没有这个待遇的好。 彭芸小口咬着手中的馒头,压低声音悄悄道:“你们昨晚上听见什么声音了吗?就是有些像哒哒声,不停踩着地板发出来的。” 她不相信只有自己一个人听见了,事实上,所有人都能听见,除了应武。 应武睡的香,在知道别人还有这种经历之后低骂后道:“这该死的鬼地方,大晚上还吵人睡觉,待着真是受罪!” 彭芸表示赞同地点点,之后转头去看外围弥漫的雾,还是跟昨天来到小镇的时候一样,非常重。 如果可以,真想现在就走啊…… 一顿同样清淡的早餐结束之后,就有些无所事事起来。 这个镇子除了群将他们当成猴子紧盯着看的居民,也没有别的看头了,所以他们也没有想要去逛逛打发时间的念头。 而是选择了在镇长家打发时间,聊聊天,玩玩随身携带的扑克。 镇长已经出去办事情了,只剩下不见踪影的镇长老婆。 他们就在客厅玩着,时不时传来哈哈大笑的声音,逐渐找到乐子。 气氛轻松且愉快,如果不是院子中的羊时不时发出吵闹的叫声,那应该会更加完美。 应武因为水喝的有些多,感到肚胀之后就放开手中的扑克,让别人接替了他位置,独自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他脸上还带着兴奋的红晕,因为个子太过高大,在进卫生间之前还必须得弯腰,不然就会撞到门框。 在解决了生理需求后,他站在卫生间外的水池洗手,嘴里还吹着口哨…… “艹,怎么灯没了?!” 正心情不错的他脸色瞬间变了,眼神左右张望,却不怎么能够看的清楚。 视野之中好似闯入了一个人身山羊头的怪物,虽然不能确信,但应武还是心中一跳。 毕竟这长相实在是畸形,难道会是跟昨晚在大家门外徘徊的怪物是同一只吗? “你是谁??”应武一边喝道,同时还手中慌张的摸索着,寻找有没有防身的武器,最终还算运气不错握住了根钢管。 那道影子一步步向他靠近,适应了黑暗的双眼也逐渐能够清楚地看见全貌。 怪物终于开口说话了,嗓音带着些干涩刺耳,这让应武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攥紧…… “滚出这,这不是你们该待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 镇长:我们这落后啊,你拿这卡给我也没用啊 第7章 山羊人的秘密【七】 会流泪的小羊肉串 那声音带着苍老的沙哑,并且还是明显的女性声音,虽然带着股悠久的故事感,但还是让应武听了出来…… 这,分明就是那糟老太婆! 他不会认错的,之前的紧张都化为激愤,既然敢戏弄他,那必定要让对方知道后果! “你这死老太婆关了灯就为了吓我玩,上次的事情我没跟你计较,你他妈还敢又来触我霉头?!”应武不仅骂着,还提着棍子朝人走过去。 等靠近之后他一把扯住那「羊角」,死死往外拽,头套就被这么拽了下来…… 他一把将假头套狠狠的摔在地上,还踩上两脚,刚才竟然被这玩意儿给吓的不轻! 被遮住的正是老太婆那张因为岁月染上了纹路,头发脏污不堪的模样,一双有些浑浊发灰的眼睛直直盯着应武。 这种眼神让应武受够了,他直接扬起手中的钢管,对准了老太太的天灵盖,瞪大的双目形同恶鬼,小臂上的血管都因为用力而鼓起。 老太太仍旧直视着他,表现的没有半点畏惧:“离开这,如果不想死的话。” 她话刚说完,那钢管就已经被砸在了头上,血液从破口争先恐后地涌出,身体本能让她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啊——” 这声音让还在嘻嘻哈哈吵闹着玩牌的人手瞬间僵硬,就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客厅中的人出现一明显的凝固。 眼镜男的害怕是所有人都能看出来的,手中的牌不受控制散落一地,抖动着嘴唇道:“这、这是怎么了?” 没人回答他。 直到第二声凄厉的惨叫响起之后,他们再也坐不住,用最快的速度往卫生间的方向去。 打开灯之后…… 接下来看见的,让认识应武的彭芸和眼镜男都惊的倒退一步。 这哪里是认识多年的朋友?分明就像是凶杀案现场的杀人犯! 任武就像是化身恶魔了一样,浑身上下尽是暴戾的气息,手中的钢管毫不留情,像是置人于死地似的、一棍接着一棍地往倒在地上没有动弹和叫声的人身上狠狠砸着! 有血迹飞出沾到他身上,但应武却毫不在意,反而脸上有着满足而邪恶的笑容,极为兴奋。 反应过来的彭芸去拉住了他,“快住手,你疯了吗?竟然这么做!” 但她一个人的力量根本制止不住,最终还是几个人一起才压制住这几近疯魔的壮汉。 被制服住之后,应武喘着粗气,等了很久之后才彻底平静下来,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也没有感到抱歉的意思。 而在这段时间之中,净尘弯腰蹲在满身血迹,昏迷的老太身边,伸出食指去试探鼻息,好在…… 还活着。 他长舒一口气后,看见不远处被踩上了脚印的头套,大概明白这里发生了什么。 应武为自己开脱,将罪责全推在了老太身上的说辞也印证了他的猜想。 “都怪这个老太婆,如果不是她发神经来吓我,我怎么会这么做!”应武说这些的时候开始在洗手池洗手。 背对着众人的他继续道:“没准你们昨晚上听见的声音也是她搞得鬼,你们是没听见她说的话,还威胁要我的命呢!被打也是活该!” “上次的粥……” 这种骂骂咧咧持续了很久,还是眼镜男的话让应武没再继续说这些了。 “可是,你这样对老太太,等镇长知道了,我们怎么办?会被追究责任的吧……” 眼镜男的话让应武眼神嫌恶又看了眼老太,心中感到很麻烦,他像是思索般沉吟了下才道:“我们还是别等雾散了,这鬼地方越早走越好,多带一秒都让人犯恶心。” 是啊,现在这样子,他们继续留在这里,这事情才更加难解决。对于应武来说,逃避才是最好的方法。 彭芸和眼镜男虽然有些犹豫,但在两相权衡之下还是点了点头,认可现在离开镇子的做法。 彭芸看着没有表态的两人,“大师,沈恭,我们一起走吧?” 净尘收回观察的视线,拒绝了,“我得送她去看医生。” 彭芸只觉得这和尚实在是太善良,心地太好,怎么也劝不动。 只是没想到沈恭竟然也不算跟他们一起,只能讪讪告别。 净尘看着这三人离开的背影,微微摇头,不是他不想离开,而是现在不是时候肯定出不去的,让这群人去多折腾一下认清现实也好…… 净尘收回眼,从侧面看,五官线条更加秀气:“他们会回来的。” “你怎么知道?不过……出去也只是轻轻松松的事情。”沈恭口吻自然,不像是在说大话。 “那你怎么不跟他们一起?”净尘感到,这沈恭确实跟其他的NPC有些不一样,身上谜团重重。 “无可奉告。” “我也一样。” 既然沈恭都不能回答他的问题,他又怎么能够去回答对方的问题。 在两相无言后,净尘就打算将老太太背起往诊所出发了,“能帮我扶一下她吗?” 在这种时候,净尘就没了刚才针锋相对的锐角,圆滑客气地像是一块精心打磨的和田玉。 可能是由于他态度良好,沈恭本来发黑的脸色和缓过来,仅剩的手去托起老太…… 净尘动作利索地将人背在自己身上,老太身上的血迹将他的衣服弄脏,但他却没有介怀。 敛眸的时候,红唇勾起的笑意加深,那颗小痣随之而动。 两人经过被羊糟蹋的不成形的院子,沿着来时的路往诊所而去。 路上还是碰见了之前的居民,那视线如出一辙地像是刀子,并且黏人的慌。 但净尘已经能做到视若无物,反而还能对着这些充满敌意的眼神微笑回应,不过那些人并没有因此和善一些就是了。 想必应武他们也是从这些人面前离开的吧。 虽然背上背了个人,但他并没有感到吃力,神色如常。 两人走在路上的时候,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就这么走了一会儿后,沈恭忽地开口说话了,他侧目看着净尘:“我们以前,应该见过。” 净尘记忆力很好,沈恭的脸很有特点,如果真见过不可能会忘记,再何况对方就是游戏中的NPC。 他淡声道:“人与人之间总有似曾相似的地方,或许我跟你曾经见过的人长得有些许相似之处吧。” 沈恭看向前方,倒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结。 反倒是净尘多注视了会人俊朗的脸庞。 过分苍白到没有血色的皮肤、眉宇间环绕的郁气、印堂还隐隐发青…… 怎么看,都是一副煞相。 在净尘打算问些什么的时候…… “到了。”沈恭站住了脚。 他们面前正是镇上唯一的诊所。 净尘收了发问的心,而是第一时间被诊所中场景抓住注意力。 一个当地人正牵着他的小羊羔在等候黄医生治疗。 黄医生手脚娴熟地将小羊羔四肢束缚在看诊台上,光是用手按压着小羊的胃,皱眉总结:“这是吃进去异物了,得做手术取出来才行。” 当地人在没有盯着他们看的时候,还是很正常的,甚至会因为慌张而抓紧医生的胳膊。 “它不会出事吧?” “还不相信我吗?把羊留下,三天后来取就行。钱还是不会收,但来领羊的时候得给我带些我喜欢吃的。” “好好,我知道,只要能保证病好,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当地人这么说了之后,脸上的脸焦虑才没有那么重。 转身就打算离开,在看见净尘和沈恭的时候,毫不掩饰自己的排斥,甚至在擦肩而过的时候发出一阵冷笑。 临走前还回头嘱咐医生:“千万不能让这两人碰我的小羊!” 说完才一步三回头渐行渐远。 净尘面上仍旧淡然没有受到影响,在走近医生后,“黄医生医术高超,人和兽都能治,真是厉害。” “哪里哪里,我这都是在这里待这么多年锻炼出来的,难道……你们害怕了?”黄医生以为这是在质疑他的专业。 但是在看见老太太那副惨状的时候,他就无心在这种问题上过多纠结。 连忙将昏迷且奄奄一息的老太带到病床去进行治疗。 医生为了不受干扰,将两人给隔绝在了病房门外,甚至忘记那头被绑起来还没有松绑的小羊。 净尘的琥珀瞳孔从病房门转移到还在发出微弱叫声的小羊羔身上。 小羊羔看起来还不足两个月大,连羊角都还没长出来,身上的毛也不是很厚实,薄薄的一层。 远远看着,他发现了些异样的地方,像是为了确认…… 抬步更加靠近小羊两步,离得近了之后才发现刚才的异样具体是什么—— 眼睛,那双眼睛跟寻常的羊黑滴滴的并不相同,棕色的瞳孔、白净的眼白,这种黑白分明的眼睛跟人眼几乎没有任何差别。 甚至能传递出属于人类的感情。 因为被紧紧束缚住四肢,叫声都已经嘶哑下来,显得微弱,而那双人一样的眼睛还滑下一滴泪来,这都表明——他在害怕!!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净尘:我让你扶,你就真的扶啊? 沈恭:不然呢,不扶? 净尘:…… 沈恭:法师,我一条胳膊还让我背人,合适吗? 净尘:啊……不好意思,忘记了 第8章 山羊人的秘密【八】 全肉大餐 四周迷雾冲冲,这种炸开的雾环绕了每一条小道,超过十米以上就已经视野不清,周围还有许多高大的树木和绿植。 而在小镇出口处不远还种植着一颗庞大的黄果树,树干是中空的,还能容纳两三个人的样子。 兴许是运气不好,天空中还飘起了小雨,雨加雾让空气都湿冷起来,连带着心中发寒。 应武几人此时正呆在树干里躲雨,他们尝试过走不同的小道,但诡异的就是无论他们选择哪一条路,都会回到这个起点来…… “这破地方到底要怎么才能离开,真是见鬼!”应武还往小镇入口的方向看了一眼,“如果我们就这样回去,沈恭那小子肯定要嘲笑我们白费功夫!他真是越来越不把我们当朋友了。” “是啊,我也感觉虽然他看起来跟从前一样,但确实没怎么把我们看在眼里。”眼镜男附和。 从应武的话中能听出,他还是计较沈恭不愿意跟他们一起离开小镇的行为,净尘毕竟是后面遇见的,沈恭却是认识多年。 如今兜兜转转被困在这,只会显得他们格外的傻。 彭芸的眼神在另外两人之中游移了一圈,小声道:“你们说……不会真的是鬼打墙吧?” “怎么可能,这世界上是不会有鬼的!”应武没等眼镜男先开口,自己就已经径直否认了。 一时间没人再说话,冷飕飕的。 眼镜男看这样浪费时间也好像不行,便提议:“看来,这雾如果不散开的话,永远都会迷路,那不如……我们还是先回去?” 现在回去的话,时间还早,上午离开,现在都还没有天黑。 应武算是这三人中的不明说的领导者了,一直也是最有主见的那一个,他心中肯定是不想回去的。 原因不完全是因为担心沈恭的嘲笑,还有那受伤的老太婆…… 但现在似乎也没有别的对策了,唯一的方法就是回去,否则还能在这里过夜吗?不是冻死,就很可能会遇见怪物。 在一番思量后,应武做好了决定,同时叮嘱:“行,我们回去,但回去之后关于我和疯老太婆之间的事情,你们可不能透露出去。就咬定是老太婆自己的摔的,不知道就行了,记住了吗?” 眼镜男在壮汉握紧的拳头下,重重点头答应下来。 彭芸还是显得有些犹豫,默不作声。 已经双腿疲软,体力稍稍回复的三人背着包又往镇中镇长家的方向走去。 果真还是白费功夫。 * 当医生替老太太处理好伤口的时候,天色已经将近黄昏了,用不了多久就会天黑。 “外伤已经处理好了,还好没有骨折,只不过回去之后还是需要静养。”黄医生一边将药装袋子,一边说道。 他顶着自己巨大的黑眼眶再次说:“可不能再受伤了。” 虽然他这么说了,但是却没有仔细过问这其中的缘由,只是看着老太的眼神别有深意。 一直以来给人印象疯疯癫癫的老太婆在这时候却格外安静起来,她额角被贴了纱布,看起来狼狈中透露似心酸。 甚至在净尘再次背起她的时候还低声念叨了声谢谢。 等诊所只有医生后,他整理了下自己的袖口,走向仍旧被束缚着的小羊身边。 拿起一边的手术刀,像是模拟似的在小羊身上比划,脸上还带着没什么温度的笑容:“会有点疼,但是需要忍忍。” 小羊羔眼角的泪水流的更凶,眼眶瞪大的同时眼球也显得有些不正常的凸起。 诊所内瞬间惊起的剧烈的动物嘶吼声。 一道声起后,连带着其他地方也出现此起彼伏的羊叫声,久久没有停歇。 晚饭时分,原本街道上的当地人都家门紧闭,没有人关注到他们,那些扰人的视线自然也没了。 净尘抬眸看了眼天色,也不知道离开小镇的那一批人现在怎么样了,心中直觉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注意到趴在背上的人呼吸有些微弱,扶住人双腿的手将稍稍滑落的人往上拖了拖,轻声问道:“您感觉还好吗?” 老太太那双浑浊的眼球同样抬头看了眼天空,视线缓慢下移,注意到镇长家烟囱燃起的烟,自言自语说着不甚清晰的话: “还、还是回来了啊,为什么,为什么……” 净尘花了些时间才听清对方才嘀咕什么。 走在两人身前,那道一身纯黑着装的男人背影笔挺,长腿阔步默默向前走着。 离镇长的家已经越发近了。 正因为老太太的话,之前的种种异样也就能够说得通: 饭桌上的应武被泼的那碗粥;凌晨后,走廊木地板上徘徊的羊蹄声;卫生间前老太假扮的怪物。 加上现在老太说的话,种种迹象都表明了,老太没疯! 她只是把应武当成他们的领导者,通过这种方式来驱赶他们而已! 净尘稍稍偏头,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侧脸上,回眸看着老太,语调轻柔:“您是知道些什么吗,那我们到底该怎么离开这里?” 老太没有回答,只是扶着他肩膀的手加大气力,犹如枯枝干瘪的五指陷入了那染上了红的僧袍中。 没等来的答案的净尘几乎以为她不愿意回答,在即将到达镇长家时,背后传来一道微弱的声音。 “去图书馆后记得回来找我,有一样东西能帮到你们离开,还有……谢谢。” 这声音很小,小到差点让人感觉只是幻听,说完这些老太太就沉默下去不再言语,现在这时机也不适合深谈。 前面的沈恭已经伸手推开镇长家的大门,镇长家近在咫尺。 净尘重新将视线转移到前方,他知道这是很重要的线索,红润的唇微笑的幅度都加深许多。 图书馆么…… 经过院子的时候,净尘多留意了眼这些羊,不细看的话,跟第一次见并没有区别。 但净尘还是发现了,角落里那唯一怀孕的母羊表现与其他羊不同,呆呆愣愣的在原地很久没有动作。 就如同死了一般,但突兀从眼角滑下的泪水表明,它还活着…… 而且腹部隆起的幅度好像没有净尘记忆之中的那么大了,稍微小了些。 还是大门被推开的声音让抓住了他的注意力。 镇长就站在门口。 老头子还是之前那副笑盈盈的和蔼模样,捋了一把自己胡须,侧身让开位置,“进来吧,你们都去哪里了呀?” 净尘的目光绕过老人,从他身后并没有发现其他三人,垂眸收回视线。 “老太太受伤,我们带她去看医生。”净尘仍旧背着老太。 因为他的话,镇长从门边过来,从净尘那里将人接手。 背对他们背老太太往卧室的方向去,提醒道:“快去吃晚饭吧,你们的朋友都已经饿坏开始吃起来了。” 老头子没有问老太怎么受的伤,背着人步履平稳,看起来毫不吃力,从这一点能看出他的老当益壮。 老头子没有过多发问,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等两个老人的身影消失,净尘和沈恭才往餐厅的位置走去。 到达餐厅的时候,之前离开的彭芸和眼镜男正坐在位置上大快朵颐,从放在一边的包上能看出应该也还没回来多久,东西都还没收拾。 他们的到来都没有让这两人发现,实在是吃的太投入,以至于连这么明显的动静都不能让他们停下筷子。 等净尘将桌上的东西看清之后,眉头皱起…… 一直以来都是素食的餐桌第一次放上了肉,连一点绿色的踪影都不见,全是肉食。 大约十来盘肉被摆在桌上,让桌面没了半点空隙,拥挤且种类繁多。 做法各式各样,红烧、做汤、清蒸……光从卖相看起来很不错,鼻尖还隐隐传来肉香,很容易勾起人的食欲。 但却没有半点属于羊特有的骚膻味,可以确认的是这绝不是羊肉。 眼镜男见这净尘坐下之后却不动筷子,嘴巴满是油渍,说话也因为满嘴食物而含糊:“快吃吧,这是镇长今天才去别人家买回的猪肉,味道很不错!” 他说话的时候,眼神中迸裂出强烈的光,显然相当满足,说完这句话之后继续埋头猛干。 净尘双手合十,在心中默念了声阿弥陀佛,他本就不沾荤腥,更何况是这突兀出现在餐桌上的肉。 光是坐在这就跟两个饿死鬼一般的人犹如两个世界的他缓缓开口:“老太太的事,应武跟镇长道歉了吗?” 刚才见面,镇长没有发文,那想必就是应武他们这边已经解释过了,对方心中清楚才不会问他什么。 彭芸相对而言要稍微斯文一点,但也仅限于一点点,行为姿态之间跟眼镜男相差不大。 她在咽下一块肉丸子后,回答了净尘的话:“那个……老太太是自己摔伤的,应武用不着怎么道歉吧?” …… 虽然他们没有明说,但这句话也让净尘知道,他们最终还是选择了撒谎欺瞒,妄图用这种方式在镇长面前蒙混过关。 就连一直事不关己,显得冷漠的沈恭都因为彭芸的话而侧目,状似不经意地用面前的筷子叉起一块肉,泛白的唇勾起抹笑意。 极少开口的沈恭启唇:“逛来逛去,也没见这镇子上有猪啊,对了,应武呢?” 他就像是随意发问般,说完就嫌恶地将手中的肉连带着筷子给丢弃在地。 还在大吃特吃的两人,因为他的话而停下手,似乎这才发现消失已久的人不在了。 最后还是彭芸先一步开口道:“他啊,之前被叫去谈话了,后来镇长说我们先吃着。” “有……有什么不对的吗?” 第9章 山羊人的秘密【九】 藏着线索的图书馆 从沈恭和净尘两人的态度,他们就隐约觉得会不会是这肉的问题,立刻停下筷子,眼神警惕。 可无论他们怎么瞪大眼睛看,都无法看出有什么区别来,反而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吃肉的缘故,觉得格外的美味诱人。 “别用眼睛看,难道猪肉和人肉的区别你们都分不出来吗?”净尘有些看不过去,“猪肉是什么味道,总不应该忘记吧。” 这两人的所犯下的罪业不浅,但归咎真正的原因还是这个镇子。 就像是一潭泥沼,让进来的人被黑暗抓住脚踝,越陷越深。 彭芸捂住嘴,脑海中闪过无数的念头,说话都断断续续有气无力的,“好像确实比猪肉好吃的多。但是怎么可能,这是不可能的,怎么能杀人呢,呕……” 她接下来自欺欺人的话还没说完,胃部实在是不舒服,一股反胃的感觉十分强烈,让她开始不停呕吐起来,甚至来不及遮掩。 眼镜男跟她的反应相差无几,只不过一个人是生理性的反胃,他是自己扣着嗓子眼催吐! 鼻涕眼泪直接弄得满脸都是,可胃里进去那么多肉,始终都还是不能够都出来。 在只能这样之后,眼镜男还哽咽地,像是确认般指着还剩下许多肉的餐桌:“这些不是应武的吧?” …… 空气中的沉默告诉了他答案,确切说,是让他不能继续蒙骗自己。 在经历这样的事情,彭芸两人的心情不会好到哪里去,甚至觉得他们刚才就像是中邪了般。 清醒过来之后,就是想着去找镇长报仇,哪知道…… 净尘平静的声音响起,让两人稍稍冷静些:“现在更要紧的是去图书馆,弄清楚这个镇子的怪异之处比较好,否则只会是送死。” 彭芸手中拿着纸巾胡乱擦拭着,在听见对方的话后,虽然不明白图书馆代表着什么,但现在的情况就是——这个镇子处处透露着不同寻常。 不是用常规的办法就能应对的,而净尘身上自带的信服力让他们无法反驳。 顾不得地上的狼藉,他们需要在镇长察觉之前离开才行! * 一楼,镇长的卧室中。 他将自己的老伴放在硬板床上,一向笑容和煦的脸此刻没有任何表情,似乎这样冷漠死板才是真正的他。 将人放下后,还细心地给人掖好被角,沧桑的目光放在老人青紫一片的脸上…… 虽然上了药,但看着还是能够想象到当时会有多疼。 从净尘等人看不见就开始面无表情的脸,此时显出了几分柔情来,他伸出手悠悠顺了顺人杂乱的发丝:“我已经将打了你的人给做成了食物,你也吃一点吧,补充营养。” 面上有多温情,说出的话语就有多让人不寒而栗。 显然,这不是老人第一次这样制作「食物」了。 老太太伤的严重,连独自下床短时间内也无法做到了,说话都有些气若游丝:“我不吃,就算饿死也不会吃,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住手吧……” 说完还伸手扯住对方的手,如果忽略苍老后满是沟壑的脸,还是能从骨相轮廓上看出两人年轻时候的风采。 她拉住镇长的手似乎是用了全身最后一点力气,行为之间带着点卑微的期盼。 镇长回握住她的手,另只手依旧轻柔顺着人脑袋上的银发。 忽地他笑了起来,笑声在房间中回荡。 不过现在的笑容是疯狂的,也是带着明晃晃的恶意,以及些血腥意味…… “阿莲啊,我不是从小就告诉过你吗?我们身上流淌着着神圣的血脉,千万不能将食物和我们相提并论。” “你怎么老是做这样的事情呢?”说到这里的时候他松开手,贴着头皮重重抓住对方头发,像是某种惩罚。 在看见老太太满脸痛苦的时候,他立刻松了力道,弯腰在人耳边不停低喃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不该凶你的……我爱你,所以你做什么,我都可以原谅你……真的。” 等镇长从房间中出来,走到客厅的时候,那里自然是空荡荡一片。 他看着地上的呕吐物,脸上笑容僵硬宛若木偶。 “跑吧,反正结果是不会改变的。” 净尘四人从镇长家出来之后,太阳早就下山,不过幸运的是久违地出现了月亮,洁白的月光洒在地上,能够起到照明的作用。 本就落寞人烟稀少的山羊小镇在入夜后一片静悄悄,半点人声或灯火都没有,死气沉沉。 但这却方便了他们,至少不用担心会被这些眼光刺人的当地人给察觉。 同时也有不方便的地方,他们并不知道图书馆在哪里,如果没有当地人指路的话,只能靠摸索四处寻找。 可偏偏镇长的威胁还在身后,不知道会什么时候出现…… 一股无形的紧张感弥漫在队伍之中。 净尘之前背了老人,加上今天来回奔波一天都还没好好吃东西,即使食量小的他如今也开始胃中有些泛酸。 终究还是凡人之躯,没达到辟谷的境界。 他打算将这股饥饿忽视,毕竟现在不是考虑这个问题的时候…… “咕噜——” 肚子叫的声音在安静的队伍之中显得很清晰,但具体是谁发出的就不知道了。 净尘握拳轻咳,用聊天缓解尴尬:“不用在意,图书馆应该就在附近,这种公共建筑不会偏离镇中心的。” 紧张的团队氛围莫名就松和许多,彭芸正打算伸手将包里的吃的掏出来递给和尚,但另一人比她先一步动作。 沈恭递出了一块巧克力,动作行云流水,面上还扯着略微有些邪气的笑容:“怕你饿死。” 仿佛只是动了动手指尖,浑然不在意。 在对方将巧克力塞进他手里的那一瞬间,两人肌肤短暂相处,对方指腹那冰凉的触感不是正常人会有的体温。 反而……像死去已久的尸体才会出现的触感,冰凉且僵硬。 当他抬眸的时候,又只能看见沈恭那再一次走在队伍最顶端的孤傲背影了,他用开玩笑般的语气道:“还是谢了,这可是救命之恩啊。” 沈恭步伐一滞,随后像是没听见继续向前,没再说什么。 种种迹象告诉净尘需要警惕沈恭,但这两天对方的表现都很正常,没有什么幺蛾子。 还是等之后看看对方葫芦里卖什么药的好,狐狸总是会露出尾巴的。 想到之后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他便撕开包装慢慢吃着,将一块都吃完用来补充体力。 胃里瞬间得到缓解。 不过……他想到了沈恭,那一夜看见的腹部。今天也跟自己一样奔波,对方难道就不饿吗? 沈恭始终神情冷漠如常,显然是不饿的。 眼镜男看了眼手表,一直提起来的心要稍微放松了些:“现在八点多了,我们已经找了一个多小时,好在还没人追上来。” 更让他开心的事情在后面,他伸手指着前面的一栋建筑,激动的声音发颤:“看!那就是图书馆吧!” 双层建筑虽然老旧,但入口处顶着三个用红漆写就的字符——图书馆。 三个字的红漆有些掉色,露出银色的材质,墙体外面还爬满藤蔓,从窗户看进去里面漆黑一片,如同蛰伏着危险的巨兽。 看来这里已经没有使用陷入荒废。 眼镜男在看清楚之后脚步后缩一步,从表情看已经充满恐惧。 净尘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琥珀色的眼睛在夜晚也有些情绪不明,但手的温度却是温暖人心的。 “如果害怕的话,在外面等也可以。” 眼镜男回头看了眼来路,没有路灯的小镇道路同样黑暗阴森,突然——远远传来的一声羊叫让他腿肚子一抖。 他看着周身佛气缭绕的净尘,迅速双手合十抵在额头:“大师,别抛下我一个人!我也要进去!” 净尘微笑着再度拍了拍人的肩,明明一张清隽面孔很年轻,口吻却很老成稳重道:“不为外境所摇,中心亦不起念。” 因为他的话,眼镜男走在队伍最后都还在思考这句话的含义。 后始终都还是没有弄明白,来不及多纠结,注意力就已经放在图书馆本身上了。 一楼只是类似于前台的地方,没什么实质性的作用,但上了二楼的话,就被眼前众多书籍给震慑到。 没想到这看起来贫穷落后的小镇,图书馆的书册却如此丰富! 或许在这个小镇还没有落败的时候,这里确实比他们想象的还要繁华些。 眼镜男和彭芸都不知道净尘领他们来这里的原因,当下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那个……大师,我们来这里是做什么的?”眼镜男对已经开始翻阅书架的人询问。 净尘对书籍上的灰尘视若无物,低头大致翻阅着,回答道:“需要找到关于这个小镇的来历,或者是关于山羊的。” 既然是山羊人的秘密,那么这些怪物就不会是凭空出现的才对。 眼镜男和彭芸虽然迷糊,但还是乖巧的去不同的货架上翻找起来。 晃眼看过去这么多的书,要从中找出线索来,实际上并不容易。 但当找到书籍排列的规律后,就会稍微轻松许多。 作者有话说: 女神节快乐昂! 第10章 山羊人的秘密【十】 恶魔就是母亲 四人开始分头寻找起来,漆黑的图书馆内只有他们手电筒的灯光。 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光亮,浆糊一样的黑夜充斥在这不大的图书馆内。 四周除了书籍翻动而制造的细微声响,也很安静,同样也没人说话,这样不容易惊扰外界吸引来怪物。 净尘手中也拿着手电,扫过一排的书架架,各式各样的名称让人眼花缭乱。 这些书籍大多都有些像是上个世纪出版的,距离现在约莫也有百年历史,大多书净尘都没看过。 但有几个笔名还是很眼熟,竟然能跟现实世界联系起来。 这排书架很多摆放的都是小说之类的故事书,大概翻阅下来并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但他感觉这一切只是表象的掩饰,因此也没放弃翻找…… 没有因为表象而轻视松懈的净尘意外收获了某个能帮助他们离开小镇的东西!微笑的时候露出了洁白贝齿,昳丽的脸蛋在这一刻放下之前不符合年纪的稳重成熟。 他很快收敛笑容,现在更重要的是找出关于小镇更多的线索,冷静地将物件收回布兜,浅淡的双瞳继续在偌大的书架上翻找起来。 他继续向前查找,脑海中叫着司过,但并没有得到回应。 对方似乎不会轻易出现,除非必要的时候。不知道干什么去了,系统还真是自由啊。 在靠近历史这排书架摆放的区域时,净尘花了更多的精力还仔细查看,几乎没有放过任何一页。 他一目十行,速度极快,专注的时候效率就会非常高。 终于在偏向于最顶层的书架中找到了与其他书不同的一本书! 书籍的外皮没有任何名字,但是画着羊形头骨的骷髅头,翻开之后就会看见《山羊小镇》这四个字。 想来肯定是跟这个小镇有关系的了。 他将其他人叫了过来,所有人都看着被灯光照耀的地方。 随着纸张的翻动,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往逐渐被揭开。 原来……在很久以前,这个小镇经历了一次惨无人道的人体实验! 从前的山羊小镇,跟寻常的小镇一样的,跟现在截然不同的是——这里的居民都很热情好客,并且以羊肉为特产经销各地,以鲜美闻名全国。 每个人都过着幸福而富足的生活,从不愁吃穿。 不过天不遂人愿,这一切都终结在发生在战争的那一刻。在被战争波及之后,这个平和的小镇就被敌人给占领了。 之前的家园有多么的富足美好,那么之后就有多么残酷,如同人间炼狱,鲜血浸透道路,时不时就会有有响彻天空的惨烈叫声。 住在这里的将近两万人都被当成了最低贱的俘虏对待。 吃不饱饭成为了常态,男人充当劳动力不分昼夜地工作,甚至还被当成虐打的玩具供这群人消遣。 女人则被当作军妓,有些还会被运到其他地方,如果不幸染上疾病或者死去也就会被当成破布娃娃被丢弃。 慢慢的,敌人也就不满足于继续这种虐待折磨,而是想到将这群在他们眼中不能称之为人的俘虏们当成实验用的小白鼠。 反正都是要死的,这群垃圾如果死的有价值些,能为他们做出贡献,甚至是为世界、未来做出贡献,岂不是更好吗? 于是,驻扎在这里,最高级别的军官下达命令,在这里布置了实验室,还会定期在当地人当中挑选合适的小白鼠送进去。 人们根本无力挣扎反抗,更何况是面临那么多的军人以及医生,他们部分人甚至因为对方不想将麻醉药浪费在小白鼠身上,而活生生、清醒地在剧痛中做着手术…… 满面脏污的弱小少年惊恐地被绑在了手术台上,全身被束缚,他的力气很大,挣扎的时候要好几个人才能按住他。 为了上双重保险,有护士为他注射了微量的麻醉剂。 在彻底沉睡过去之前他听见身边传来了交谈声…… 高级军官站在手术台边看着,眼神像是在评鉴猪肉:“这孩子还没10岁吧?真是太小了,我怕会影响到手术的效果。” 而负责这项实验的医生因为在医学界的成绩,而非常有自信,甚至在面对军官的时候也不卑不亢。 他眼底深处藏着疯狂,将少年从头扫视到脚:“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那能接纳污秽的容器,他身体素质还不错,如果能够两者进行融合,那将会是最完美的作品!!” 顿了顿,医生突然有些激动的手舞足蹈,口中念念有词:“人跟动物是能够完美的融合在一起,再抹除掉结合体的人性,那将会是所向披靡的人形兵器! 这种才是世界上最完美的存在啊!他会相当的强大,不畏惧伤痛,战斗力极强,还拥有更加长久的寿命!长期运用在战场上。” 他说这些的时候,手有些病态地去碰触昏迷中的少年,最终停留在人太阳穴的位置。 医生的疯狂偏执没有感染到军官,他重重冷哼之后才道:“别说些还没实现的梦话,我当初就是因为你说可以成功才将这么多的玩具借给你。但是……” “这项实验已经持续了很久,你还是没有将它完成,让我很失望啊。”他说完这些将手放在自己的枪套上游移,隐隐带着威胁的意味。 医生收回手,压下眼眸盖住自己眼神中对于蠢货的鄙夷,抬头的时候已经恢复如常。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毕竟没日没夜待在实验室里付出的人是我,最希望实验成功的也是我!” “如果实验最终失败,我会第一时间解决掉我自己。” 医生说出这番如此坚定的话,即使是身上血腥深重的军官都止不住心中发颤。 他带着手套的手为这个疯子鼓掌,之前的不耐已经没有了。 在军官不再烦人之后,医生才再次对助手说道:“将那头羊牵过来,还有……他快醒了,给他注射另外一种药。” 说完之后赶走了军官。 接下来,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中,第一个完美的实验体终于成功了。 第一个半人半羊的怪物出现在了军人们的视野中,外界对这种畸形的产物有了新的定义——山羊人! 山羊人正如医生所说的强大,但他唯一说错的是——这并不是乖乖听话的武器,而是真正的残暴嗜血的怪物! 这座小镇上万的人,培育出来的山羊人却只有不到十只,但就是这听起来渺小的数字…… 将装备精悍的部队,全部吃了干净,包括医生在内,没有留下一个活口! 热武器是有用的,但山羊人的动作实在是太迅敏,根本打不到,对它们的伤害也及其渺小。 最终只能以失败告终,而这样的失败,却需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不过,这项实验的发起者医生,在临死前也是大笑着的,没有半点痛苦神态,因为他终于成功了! 这是最、最、最完美的产物,是超越人类的存在!是他亲手将这么强大的怪物制造出来的啊,哈哈哈! “好在,这些山羊人并不会离开这个小镇,而是等着误入小镇的食物自投罗网。” “在白天,他们看起来就是普通的人类,可一旦过了0点,体内属于山羊的血脉就会觉醒。” 净尘简要地将这本小镇历史书念完,在他快将书合上的时候。 在纯黑的扉页上无意间看见并不明显的小字,那字体用了银色,跟前文不同,像是手写。 【恶魔就是母亲。】 这短短的六个字意味不明。 但净尘知道,这其中一定有他们还不知道,隐藏着的线索。 可现在显然不是花时间仔细思考的好时候! “喂……你们有没有听见好像有奇怪的脚步声在向我们靠近啊,跟之前镇长家走廊听见的有些像……”眼镜男双手交叉抱住自己的肩膀。 正如他所说,传来了细微并且异样的脚步声,像是硬物在地面上跳跃落下的声音,极为迅速,并且逐渐放大。 不等其他人回话,他极快地看了眼手表:“卧槽!书里说过了0点他们就会变成怪物……现在已经过了!” 彭芸打了他胳膊一巴掌,眼神含着警惕左右撇了撇,低声道:“笨蛋,小声点行吗?” 反应过来的眼镜男反应过来放轻声音:“你们听——还有羊叫声也越来越近了,好像是从一楼传来的……” 不用他说,所有人都听见了。 似乎是这群怪物已经快要从一楼上来了。 而他们却手无寸铁,看起来就像没有任何反抗能力的猎物。 空气中尽是危险的气息,仓促间二楼入口处的铁门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将门关上。”沈恭冰冷平稳的声线说完就起身往那方向去了。 铁门之后是一片漆黑的楼道,通往未知的一楼,模糊不清的地方含着隐秘的威胁,怪物随时都可能会出现。 “对,确实不能耽搁了。”净尘是第二位过去的人。 现在可不是说笑的,如果没有记错,游戏中的死亡,就等于真正的死亡。 其他两人本来因为犹疑害怕而僵硬的身体忙不迭地跟了过去,被这么带动了起来。 开玩笑,谁也不想要坐着等死! 作者有话说: 净尘盘腿而坐,手捻佛珠,淡然道:好了,每天必备的静心小课堂开始了。 彭芸、眼镜男【乖巧聆听,眼冒星星】; 净尘却不开口,只是眼神瞄了下赤钵,轻咳一声。 彭芸和眼镜男开始摸荷包,开始往赤钵中塞积分支票! 净尘满意点头。 作者:看不出你是这样的法师啊,还有两副面孔。 和尚:诶,怎么这么看我?学费而已,买点茶润喉咙。 第11章 山羊人的秘密【十一】 瘦弱法师并不瘦弱 地板上横七八竖倒着些手电筒,勉强照亮小片光明,但图书馆内仍旧显得有些昏暗不明。 在怪物们即将闯入二楼的前一秒,那扇陈旧的铁门才在他们的竭尽全力的努力之下被合上! 没有人开口,只有交织费劲的粗喘声跟隔了扇门传来的砰砰声形成鲜明的对比,从彭芸和眼镜男脸上的汗水就知道气氛是有多么紧张。 净尘脸上的神色如常,但实际上也已经使出全力。能让他使出全力的情况并不多,记事起他的力气就超越大多数人,不知道为什么做什么都毫不费力。 但怪物跟大多数人肯定是有质的差距。 甚至还能从昏暗不明的灯光中看见铁门上已经被类似犄角的东西给冲撞出了凸起! 更恼火的是还有人已经被撞到身体,一切显得岌岌可危,似乎下一秒就会崩塌。 身旁的沈恭脸色从刚才起就像变了个人,没有丝毫表情,冷漠到了极点,跟之前似不似冷笑的样子形成割裂感。如果不是余下的手还死死抵着门,力道极为稳固,甚至会认为对方根本不在意所有人的死活,包括他自己…… 因为距离很近,他在避开门外山羊人攻击的时候手肘无意中碰到沈恭的腹部。 隔着衣物没感受到温度,但结实的腹部肌肉却很明显。 净尘脑海中一闪而过那晚看见的画面,应该不会看错才对…… 黑夜中一直不停歇的撞击声像是大手捏住人的心脏,让人呼吸都跟着困难起来! 有净尘和沈恭的存在,让这道防线看起来坚不可破。 看似度秒如年的时间也才过去十几分钟,而在此时终于停下这种僵持。 可当这声音戛然而止的时候,一片寂静却没有让人放松下来,相反这种类似暴风雨前的宁静只会让人更加不安。 彭芸趴在门上听外面的声音,在没感受到什么之后,她小声开口:“那些可怕的怪物已经走了吗?” 虽然知道这些怪物很可能是人变的,但也不影响她的恐惧,更加不可能感到亲切,反而加剧…… 在安静一瞬间,净尘缓缓开口回答她。 “没走,最好别放松。”他重新将自己的赤钵端在手中,冰凉的触感让他的心绪彻底平稳下来。 彭芸看着大师那张漂亮俊秀的脸蛋,莫名呼吸也跟着没那么急促,她认同地点点头,四下张望从地上捡了本厚皮书充当武器。 净尘微微敛眸,在这种缓冲的时候脑中想到了什么,比如在诊所看见的跟人相似的新生小羊…… 重新抬眼的时候,琥珀色浅淡的眼眸中一片清明,显然是清楚了什么。 眼镜男也跟着去找了根木棍防身,他仍旧不敢大声说话,握紧了自己武器,声音都颤颤巍巍的:“也不知道这群怪物活了多久……镇长老头肯定也不是好人,我们一开始就被骗了!怎么办啊,大师快想想办法,你会不会法术啊?快驱驱邪……” 眼镜男边说边往净尘身边靠,最后还揪住了僧袍的宽大袖摆,因为极度的害怕,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 好在净尘并没有不悦,轻抽出自己的袖子后:“法术现在是没有的,但接下来还是……”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却不再言语,眼神凝固在某处。 因为他的视线,眼镜男也转头看向那处。 是窗户。 二楼的窗户不算高,但也不低,周边也没有什么树木,并不方便攀爬。 可就是在窗户上倒映出的黑影却昭示庞大的怪物已经顺着墙壁爬了上来! 显然,这群拥有智慧的生物知道无法从铁门正面进来,已经换了另外一条路。 而这条路对于山羊人来说确实更加便利,既脆弱也无法堵住。 现在可不是什么撞击声了,而是玻璃破碎的,紧随而入的是一头头山羊人争先恐后地爬了进来。 泛着血腥红光的眼睛很快就锁定了他们的位置! 他们毛色并不一样,有黑有白,白色的山羊人更为显眼,但浑身乌黑的山羊人除了那双发红的眼睛其余已经跟黑夜融为一体。 原本被书架挡住的铁门从堡垒变成了逃生的束缚,光是要挪开都要费些功夫。 背后步步走来的山羊人却没有着急,带着种胜利者的势在必得,下半身羊形双腿没有采取跳跃前进,而是缓缓逼近。 时不时还要发出低低的嘶吼声,试图让猎物更加胆颤。 彭芸和眼镜男拼命将障碍物往外挪开,身上的汗水湿透了衣服,表情惊骇,本能让他们动作很快。 净尘原本是希望沈恭能够跟他一起先阻挡山羊人的步伐,但扭头的时候看见的却是那张出现慌乱的脸。 跟刚才的神色不一样,眼神中带着掩饰不住的情绪,脸色惨白如同死人,牙齿陷入到下唇中。 在净尘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的时候,沈恭已经选择背对怪物,开始推那些挡在门上的杂物!! 净尘秀气的墨眉皱起,他知道,迎面而来将近五头山羊人是完全可以赶在铁门打开之前冲到所有人面前大开杀戒的! 在这种紧要关头,逃避是没有用的,最终松开眉头,抬步向山羊人们走去。 他的布鞋踩在地板上的时候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整个身形看起来都很轻盈像是没有重量。 当站定的时候,却像是一堵水泥造就的墙壁,没有任何退却的意思。原本看似孱弱纤细的身影跟这些庞然大物形成鲜明的对比。 还在搬开门前障碍物的几人手上动作不停,如果不快点离开这里,被包围在这里跟瓮中之鳖没有半点分别!下场可想而知只会是血淋淋的…… 在忙碌的间隙还是偶尔会回头去瞄净尘的情况。 那群怪物中最强壮高大的黑山羊先一步对净尘出手,是真正的出手。 手背上还覆盖着粗糙的山羊毛,但乌黑指甲却锐利细长,直直向净尘脖颈而去,打算捅破对方的喉咙,更加真切感受血液的温度…… 黑山羊人没有费什么功夫圈住了净尘的脖子,他像是觉得有趣不打算立刻猎杀猎物,而是将人举起来,距离天花板格外近…… 羊头竟口吐人言:“看来还是比较识趣,没做什么无用的挣扎,反正你们谁也跑不掉,还不如放、放手!咩——” 原本用看食物的眼神注视他们的山羊人脸色骤变,但却不敢贸然向前! 而眼镜男在将面前的桌子推开,回头看见的一幕让他全身的鸡皮疙瘩瞬间炸开!! 这……这他妈真是那瘦瘦弱弱的法师能够做到的?? 净尘因为呼吸困难而双颊泛红,眼神却是从容的。 干净如青葱的手看似轻柔搭在山羊人覆盖着皮毛的小臂上,但却让怪物因为疼痛而发出羊叫。 最终伴随着骨骼断裂的脆响,他双脚重新落踏在地上。 第12章 山羊人的秘密【十二】 你逃我追,你插翅难飞! 在这种匆忙时刻争取到的时间,已经足够重新打开门,顺着这条唯一能够逃生的道路都以最快的速度冲到楼下。 身后怪物们发出的声音提醒着,如果稍微落后一步的话,就只会被他们咀嚼吞咽下肚! 净尘的僧袍在黑夜中跟片月光似的,雪白衣袂翻飞间带起阵清风。 等出了图书馆,看见楼下停放的汽车时甚至没有半分惊讶。 不仅如此反而对还喘着粗气,对突兀停在这的汽车有些懵圈的眼镜男道:“你来开最合适。” 不仅仅是眼镜男懵圈,其他人也没想到这里会停着一辆车,明明在这个小镇根本没有看见一点交通工具的影子,又怎么会出现在这?? 不过连半人半羊的怪物都有,有辆车也不奇怪,或许是谁开来这的也不一定。时间紧迫,这种也就不值得在乎了。 同时让眼镜男意外的是——曾经只是偶尔对净尘提过一嘴的职业竟然被对方记住。他平时胆小多虑,但在这时候也没过多纠结。 全身的热汗浸透了衣服,带着颤抖的手在握上方向盘的时候,奇异的镇定下来,眼神中的畏惧褪去,气质紧随着截然不同! 在车子启动的那刹那,身后的山羊人们也跟了上来,其中一只黑山羊已经畸变的手碰上了车身,想将他们抓住! 幸运的是流畅的车身以极快的速度跟怪物的手擦过,就这么堂而皇之在他们眼中一溜烟开走。 慢了一步的山羊人发出响彻夜空的嘶吼,这声音惊动了镇子中其他隐藏的怪物们,纷纷从黑暗的角落中出现。 “于哥,这下就看你了,可千万不能让他们追上呀,我记得你可是拿过冠军的!”彭芸罕见地称呼了眼镜男的名字,还带上了哥的后缀。 泛红的眼眶加上泫然欲泣的声调很能激起人的保护欲,但这都是发自本能的反应并不是彭芸为了博取同情,她今晚刷新了认知,大脑都还晕乎乎的…… 眼镜男咬紧后槽牙专注地开车,时不时通过后视镜瞄着那些紧追不舍的怪物们,淦!就算开这么快,还是甩不掉吗?! 彭芸看眼镜男没有回应她,便双手抱住自己的肩膀缩在副驾驶椅背上,浑身紧绷放松不下来。 后排坐着面无表情,眼眸深处像是凝了层霜的沈恭,违和之处在于似笑非笑微弯的唇角,与周遭略显的格格不入。 而沈恭身边则是净尘,他微微垂眸像是在思考什么,并拢的双腿上放置着冰冷的钵盂,白皙的手松松扶住。 车窗紧闭,窗外的风景像是按下快进键飞速向后退,同时隔绝了纷扰的声音,车身内安静的只有呼吸声。 不大不小的音量传入每个人的耳中,口吻带着股莫名的信服力——“别往镇外去,就在镇子里绕圈,只要撑到天色破晓应该就安全了。” 只顾着开车的眼镜男在听见净尘的话之后微微一滞,瞳孔中带着纠结的情绪,从他开车的路线就表明他原本是打算直接往出口去。 其实也不难理解,这只是失去理智之后的本能逃避反应,毕竟比起身后紧咬着不放的威胁,那迷雾重重的镇外对比起来似乎更加安全。 净尘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眸抬起,淡色的双眸中流淌着些暖意,这让车内的氛围没那么冷硬。 “镇外小道车不好开只会更加危险。并不是离开镇子他们就不会追上来了,之前在山上我们不是也遇见了吗?” 净尘的话牵起了眼镜男不好的回忆,但他眼神中的纠结消失,最终答应了下来,将方向盘用力一打,调转方向! 一直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司过在这时候突然主动开口:“大师还真是细心耶,竟然抓住了眼镜男的优势,如果不是触发到了通关线索,可没办法解锁汽车兑换的哦-相应的积分会在任务结束之后扣除。” 司过的话让净尘在心中轻笑,他之前看过软件,不用等任务结束,光是打赏的积分就已经足够汽车兑换了。 【我想到个有意思拖慢他们速度的方法,虽然不知道管不管用,但还是想尝试一下。】 司过:“啥啊?” “牧草,你这里不会没有吧?”净尘的尾音上扬,听起来十分和善。 如果说这里的镇民身上都流淌着山羊的血统,那么按照之前跟镇长接触的时候,他们或许是不会讨厌的…… 司过像是自豪地发出的砰砰的拍胸膛的声音,没有丝毫犹豫道:“我当然有,只要存在的东西就没有我没有的!” 反应过来后他干咳几声,没有了刚才的劲,闷闷的:【可是你现在已经没有积分兑换了,虽然这可能会让你失望,但没办法了耶……】 【真的没办法吗?】 【真的,真的,你要不想想别的法子?】 【那贫僧跟你借吧,更确切的说是预支。】 【啊这?还从没有人预支过,我会被上司骂的,呜呜,不可以。】 “出家人不打诳语,今天欠下的,贫僧将来都会还的,如果你不信任我,那看来是贫僧前途渺茫,不值得你,或者你的上司信任。”净尘极少叹气,但这时候却发出了一声轻叹,听起来有些让人心生怜悯。 司过开始纠结了,虽然没有这样的先例,但如果只有这一次的话,应该也不会被其他人发现的吧。 而且法师说的很有道理啊,看见那张脸蛋露出失落的表情,他的心脏也如同被一只大手捏住感到憋闷。 …… 净尘原本放在身侧空荡荡的布包倏忽间鼓胀起来,像是隆起的气球。 不过身边的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自然没有人察觉到这短短几秒钟的变化。 唯独只有—— 他正打算从中拿出牧草时,无意间撞上沈恭的目光。 这眼神会寻常人有些不舒服,带着股审视的压迫感,太过凌厉强势,如果捕捉到位的话黑眸深处似乎隐藏着丝其他情绪。 似乎是透过净尘的脸看见了别的东西,让人琢磨不透…… 不过净尘显然不属于普通人的行列,他没有感到半点不适,反而带着清浅笑意说了一直想说但没来得及问的话。 “你最近有没有遇见什么古怪的事?” 净尘并不是喜欢拐弯抹角的性子,所以在说出这样的话之后就在细细打量沈恭的反应,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得到答案。 这句话在一起带着镇长夫人去诊所的时候,就已经想问了,不过没有合适的机会。 沈恭身上让他忽视不了的异样就是某些时候透露出的割裂感,而且周身环绕着浅淡的戾气,若隐若现。 净尘从小在佛门长大,随着师父参加法事,斩妖除邪,驱魔卫道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做过,因此对这种事物感知更加敏锐。 没成想沈恭竟是直接双手抱臂,偏过头去不再看他,口吻带着讥诮:“古怪的事?那或许是遇见了个怪和尚吧。” 净尘:他哪里怪?嗯?到底哪里怪?? 在净尘心头情绪复杂的时候,开车的眼镜男忽地出声:“糟了!这些怪物好像要追上来了,竟然这样都能追上,完了完了……” 他有些悲观的嘀咕着,并且将油门下压的更厉害,但不熟悉的道路以及没有灯光的黑夜还是影响到了他最完美的发挥。 净尘的嗓音很平稳,没有波澜:“别紧张,能够拖延这么长的时间才被拉近距离已经很不错了。” 眼镜男在他的安慰下好受了不少,咬着下唇微微点头,眼中的慌乱也跟着消退大半。 但车内窒息的氛围却没消失,仿佛无常跟他们同乘,随时都会就会见证他们被撕咬成碎片后将魂魄带回地府。 净尘柔软且没有一丝茧子的手按下了车窗。 窗外的风擦着脸呼啸而过,可想而知车速有多快,但在这种时候,如果稍微慢上一些,就会被身后紧咬不放的山羊人们给抓住! 净尘看向跟车尾相距不过两三米的怪物们,在跳跃行进的时候,他们浑身的肌肉隆起有些过分发达,在黑夜中那双散发红光的眼瞳却很清晰。 嘴角还坠落下了大滴大滴的口液砸在地上,时不时发出骇人的嘶吼。 其中最为壮硕的黑色山羊人竟猛地直直扑向汽车,但因为距离不够只是用锋利的爪子在车屁股留下几道抓痕,这动作引起的震动让人心惊。 并且数量也从最开始的几头,演变到现在的十几头,可想而知是吸引到了其他怪物们的注意而加入其中。 一股无形的紧张感压的车内的人身上,作为「铁盒子中的食物」,彭芸和眼镜男怎么也放松不下来。 净尘在打开车窗并且往后扔了东西的动作让彭芸有些坐不住。 好奇驱使她摇下带给她安全感的车窗,探出脑袋向后看去,结果眼前的一幕让她都忘却眼睛被风吹出的的干涩酸胀,甚至合不拢嘴被灌下一肚子风都顾不上。 从净尘布兜中抛出去的东西是一小扎一小扎捆成的牧草,随风向后扑向那些半人半羊的怪物们。 而这些山羊人也因为这些牧草双蹄停下,爪子瞬间抓住这些疑似在攻击他们的「物件」,随后将东西放下黑鼻头下嗅闻辨认着…… 闻到的自然是属于新鲜牧草的清香,绿油油的叶子光是看起来就是极度健康的,这在草食动物们眼中属于极品的美味! 虽然——怪物跟草食动物,只有一个字是相同的。 在分辨出这是什么之后,山羊人们在进行剧烈奔跑后的消耗本就饥肠辘辘,直接开始吃了起来。 车窗从外不停飞出的牧草飘向各个方向,但无疑都被这些山羊人们接住。 因为食物的关系,山羊人们的速度慢了下来。 净尘之所以会这么做,只因为之前在镇长家中的时候发现他们似乎只喜欢吃素食,应该是因为身体中的山羊基因作祟。 但这样的方式会成功无疑为他们拖延许多的时间,怪物们追逐的速度终于慢下来。 车内压抑的气氛也跟着缓和不少。 彭芸在欣赏了会大型投喂饲养现场后,才关上车窗,脸上一瞬间带上明媚笑容,眼神在布兜上多停留了些时候。 “法师,你什么时候包里带了这么多的牧草啊?源源不断,看起来好神奇。” 她会惊奇也是正常的,但净尘该怎么解释又成为难题。 无论怎么说,这都不是常理都说通的。 但车内没人开口,都在等着他的回应。 作者有话说: 无关小剧场: 山羊们:好吃,咩-再摩多摩多来点,咩—— 净·牧羊人·尘:都有都有,别急。 第13章 山羊人的秘密【十三】 放过我吧 其实这种问题也不难解释,毕竟现在已经不是能用常理推断的世界了。 山羊人都有了,还不能有些小法术吗? 他暂时停下手里的动作,微微启唇,正打算说什么的时候…… “你们真的很吵。”沈恭的声音带着丝不耐,之前假寐的眸子也缓慢掀开。 在这种时候还有空小憩的人,也只有他了。 尤其是那双眼睛扫过彭芸的时候,她还想说的话也就自然而然闭嘴,没再问别的。 净尘也落了个清闲,少费些口舌,继续专注着扔牧草。 这一招很有效地降低了山羊人们的速度,让他们有了更多的时间。 至少从时间上来看,距离天色破晓已经不远,在如墨般浓稠的黑夜中,肉眼的可见度愈发清晰。 净尘手中的积分足够兑换的牧草,况且还预支了一部分,而像是聚宝盆不停往外冒东西的布兜子也已经让彭芸惊奇到习惯了。 她想——可能……这就是法术吧,法师一定是什么得道高僧!会相遇也一定是为了保护他们的! 而她眼中的得道高僧此时却…… 【这群小羊如果不龇牙还是挺可爱的,你说是吗?】 司过:【是挺阔爱的,他们跑这么久应该也有些累了,你要试着给这群小羊喂点烤羊肉串不?】 司过的口音莫名带上些四川口音,听着倒有趣,或许是接触的人类比较多才见多识广。 净尘听到这里的时候,指腹轻点膝盖,带着思索的意味,似乎真的在认真考虑这个方法的实时性。 他本人是不沾荤腥的,何况是羊肉膻味如此重的东西,但如果这个方法真的可以那倒可以去试试。 司过轻声咳了咳,稍微有些尴尬:【那个……我开玩笑的啦,这样可能会有些危险,而且羊肉串积分换起来也挺贵的。】 他这里什么都能换,只要有积分。 让他没想到的是,本以为对方会想也不想就拒绝的,没想到反而是在认真考虑,忽然觉得这人或许跟自己之前认为的大师形象或许有些不太一样。 净尘一听就知道司过所指的风险是什么,就像山羊人喜欢吃草一样,他们或许会将羊肉当成自己同类的肉。 喂给他们,估计更大的可能性是会激怒这些怪物。 净尘就这么打消了这念头。 现在就只需要将时间拖延到天亮,那时候的安全性就会提高很多,至少这群半人半羊的怪物会跟随黎明的出现消失。 但现在暂时还不能贸然离开小镇…… 还有些等着去完成的事情,列如他的支线任务。 在提起来的心放松下来不少后,困意就笼罩在彭芸身上,她无意识靠着副驾的椅子昏沉睡去。 经过长时间的驾驶,眼镜男眼白中的红血丝逐渐增加,但他却不敢休息,也没有休息的机会,他需要全神贯注继续绕圈躲避身后的怪物们。 幸好,天色开始逐渐泛白,估摸也不需要再熬几分钟了…… 净尘的情况跟他相似没有休息,手中的动作半刻也没有停歇,不过不同的是双瞳并没有疲态。 他无意中余光扫到身边的沈恭,对方也在闭眸休憩。 但乌黑的眉头却紧皱成川字,眉宇间还环绕着病态且苍凉的气息,似乎陷入了噩梦中。 泛白的薄唇无声张合,像是在说着梦话,不停重复着什么。 如果净尘的唇语解答无误的话,应该是在重复着「不」字。 他见不得人痛苦,手伸向对方想抚平皱起的眉头,但在堪堪碰上的那一瞬间就已经被人遏制住了手腕。 沈恭却截然不同于刚睡醒的人,眼神清明没有丝毫困意,但如果深究则会捕捉到深处掩藏的惶恐不安。 显然还因为刚才的噩梦而感到不适。 垂眸看见那截嫩白清瘦的手腕被捏的发红,回神后霎时间便松了力道,转而痛苦扶额。 薄唇张合:“别靠近我。” 净尘揉揉手腕,脸色淡淡的,倒没有怒意。 他感觉这人身上似乎有很多秘密,真是让人有探知欲啊…… 而且——偶尔透出的丝邪气竟让他觉得似乎在哪里接触过…… 到底是哪里呢? * 历经彻夜奔波不眠不休,终于迎来了清晨,天就像破开道道口子撒下莹白光辉,照亮了这昏沉的山羊小镇。 在汽车停下的那一刻,车里没人说话,或许是因为疲惫、也或许是因为天色太美如同一剂良药…… 之前紧咬着他们狂追不放的山羊人们跟着纷纷不见踪迹,在第一道光辉撒下的那一秒就已经跃入草丛四散消失不见。 净尘推门下车,仰头看向天空中缓缓升起的红日,他的指尖微微发木,因为长时间的「工作」。 不过回头看见眼镜男那张憔悴的面容,和虚浮的脚步时,他就知道自己的辛苦仅仅是微不足道的。 眼镜男说话的时候有些结巴,显得气力虚弱:“我们快离开这破地方吧,如果今天晚上再遇见怪物的话怎么办啊……” 他现在只觉得这就是个鬼地方,无论是书里描述的血腥事迹,还是现实中死掉的朋友,这些都让他阵阵反胃作呕。 他似乎将净尘当作了团队的主心骨,亦或是定心剂,才会用求助的眼神看向净尘。 不仅仅是他这样,就连后面下车的彭芸也用同样的眼神看着净尘。 这样并不会让净尘感到压力,只是微微叹气,探手从染上尘土的纯白棉麻布兜中摸出一样东西。 “这是我之前在图书馆找出来的地图。” 彭芸和眼镜男看着那份地图,止不住瞪大双眼,对这个好像什么都能装下的布兜瞬间带上了某种滤镜。 净尘法师的法力很是高深啊!! 但从这种滤镜中反应过来之后,回家的决心让他们从呆滞中回神。 彭芸伸出手打算去扯僧袍宽大的袖摆,带着些催促意味:“法师,是不是有了地图我们就可以离开了?那我们现在就快走吧!多耽误又不知道会冒出什么危险来!” 净尘不准痕迹后退了一步,眸光隐晦落在车里。 高大挺拔的男人此时上身拱起,浑身轻微打颤,虽然看不清神色,但依旧能察觉些什么。 大概是觉得痛吧? 敛眸收回视线,净尘将手中折叠起来的地图打开。 在两道密切热烈的视线关注下,伴随着纸张轻微扇动的声响,因为年头久远而开始泛黄的纸张逐渐展露。 视线的热度从炙热变得冰凉,甚至有些无神。 感到希望破碎的彭芸,因为巨大的失望,心里竟然还产生了些想哭的冲动,“为什么……为什么这地图只有一半,我们不会一辈子都走不出这地方吧……” 她说完还真的没控制住情绪,眼角流下了不争气的眼泪,她很少哭的,也从来不是什么娇气的女生。 否则也不会喜欢登山了。 正当她难过不已的时候,温润的嗓音带着抚慰人心的魔力。 “能走出去,只要找出完整的地图。”净尘离开寺庙的时间并不多,只是偶尔,见女生落泪的时候心中也有些发闷。 彭芸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吸了吸流下的清鼻涕,“啊?找出完整的地图……可我们去哪里找啊……” 净尘大概明白还缺失的一半大概是在哪里了,之前老太太可没忘记嘱咐。 “镇长的家,另一半地图也很可能在他那。” 净尘勾唇微笑,将手中只有一半的地图收回布兜,顺势将赤钵重新端回,指腹摩擦了下冰冷的钵面。 镇长家是很有必要回去一趟的,怎么也绕不开,也不应该绕。 如果真像一开始说的能够解锁……赤钵是他的老朋友了,能让它活过来,那就再好不过。 “我打算回去一趟,如果你们不去可以留在这里等我就好。”净尘说完就往镇长家的方向抬步,步伐坚定。 前方一切都是未知,就像被蒙上了黑纱。 彭芸和眼镜男看着那道清隽背影,在退缩躲避和勇敢前进之间做好抉择,最后还是跟了上去。 “你们打算去哪?让我守车就有些过分了吧。” 沈恭的笑意凉薄,颇有些皮笑肉不笑的意思。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作者:大师,我的梦想是当遨游太空的宇航人,请问有竹蜻蜓吗?劳资想直接飞上去!【指天】 净尘微笑【把手伸进布兜掏了掏】:虽然我不能送你上天,但我可以送你入地。 作者:呜呜呜……怎么可以骂人,出家人不可以骂人的,啊啊啊!!为什么掏出了三十米长刀啊!! 第14章 山羊人的秘密【十四】 比起轮回啊没人比贫僧更清楚 镇长家的距离并不远,身后还有懒洋洋爬起来的太阳,穿破雾气将一层暖阳洒在几人身上。 竟在这种处境下,感到丝久违的放松,净尘的步伐跟着轻快了些。 但队伍末梢的一丝异响让人有些在意,听起来是微弱的咳嗽声。 他停下脚步,往后却只看见步伐不紧不慢走在末尾的沈恭,对方眉心环绕的郁气更重,其中还夹杂着几丝陌生的狠厉。 眼镜男和彭芸两人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并没有任何察觉。 这一切仿佛只是净尘的错觉,但他知道自己还没到产生幻听的年纪,因此对沈恭的戒备更重。 但现在对方并没有做出什么具有危险性的事情,倒是可以暂时放下。 正因为距离不远,没花多少时间就已经重新站在之前避之不及的镇长家。 隔着一层高高的院墙,听见里面传来的阵阵羊叫,似乎这并不是「镇长」的家,而是属于一家养殖农户的。 在敲门并没有人回应的时候,能明显感觉到围绕在身边的压抑感舒缓不少。 彭芸更是长吐了一口憋着的气,她们现在知道镇长乃至整个小镇居民都是半人半羊的怪物,更何况那老头还杀害了应武。 当然会产生恐惧感。 “镇长是不是像之前一样不在家啊,那我们直接进去吧?” 确实,之前的镇长每天早晨都没在家里面。 净尘自然没有拒绝这个提议,他用行动去推开了那一扇门。 领先一步走在前面。 这里还是跟之前匆忙离开的时候没有任何变化,几头羊正在院子里漫无目的地溜达,地上还是四处散开着黑色颗粒的羊屎散发异味。 净尘偏琥珀的瞳孔打量着这群羊像是在寻找着什么,但并没有任何的收获,只能垂下眼帘,换了个方向走去。 他行走间带动起一股清风,转眼间就已经到了镇长夫人的卧室门口,出于礼貌,他抬手敲响房门。 彭芸也认出这是哪里,她压低了音量:“我们是来拿另一半地图的吗?” “算是吧。”净尘认为现在并不是聊天的好时机,回答也算比较简洁。 很久都没有得到回应,在众人都以为里面没有人在的时候,才传来一声微弱的声音。 “谁……”虽然只是一个字,却像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一样,十分艰难。 “是我们,方便进来吗?”净尘的仪态让人挑不出毛病,说话的语速都是慢条斯理的。 就连一向软弱的眼镜男都觉得如果换成是他只会想着把门踹开,快点拿到东西离开这,虽然这会显得粗暴且没有风度。 在经过同意之后,净尘才推开发出「吱吱」响声的房门,打开门的时候,房间内传来了一股奇怪的味道。 像是动物才会散发的羊膻怪味充斥着整个房间,拍打在他们的脸上。 在这个镇子待了几天,净尘对这个味道倒没有太大的不适。 不过其他人或许适应能力并没有这么强,有捏鼻子的,有扇风皱眉的。 当忽略怪味将目光放在房间内的床上时,便会被更加让人难以接受的一幕给震惊到。 躺在床上的老太太身体发生了明显的畸变,身上覆盖着一层白色羊毛,手指变得尖锐修长,双腿俨然跟怪物们一模一样,唯独一张脸跟之前见到没有什么变化。 不能称之为人类,也不能称之为怪物,因为眼前正在进行的是由怪物向人类转变的一个过程。 老太太身上的毛发开始褪去,显露出人类皮肤的沧桑纹路,尖锐的指尖也逐渐消失,黑蹄同时变化为了脚趾蜷缩的双脚…… 这个持续了将近五分钟的过程让老太太很痛苦,闭着眼睛说不出一句话浑身不停地发抖。 等她缓过来重新睁开眼,眼神没有半分之前的疯癫神态,反而是睿智理性的。 她环视了一圈这四个年轻人,眼神在快与沈恭对视的时候有些不自然地跳过了。 稍加思索,就好像明白他们为什么而来。 “你们在图书馆找到想要的东西了吗?”虽然是疑问句,但她说话的时候有些虚弱,导致有气无力语气平淡。 彭芸和眼镜男对于老太跟之前判若两人的模样有些不适应,但看净尘和对方熟稔交谈的模样,又有些好奇两人是什么时候关系变近的。 但这一路净尘都很有神秘感,却从没做出过伤害他们的事,行为也恰恰相反,因此他们也就没有过多纠结。 沈恭仅仅是双手环臂,比起从前更显得沉默,好似这一切都与他无关,眼神酝酿着些什么。 “找到了,但缺失一部分,你知道在哪里吗?”净尘拿出那只剩下一半的地图,展开给老太太看。 老太太已经恢复不少力气,跟平常也没什么区别了,但身上还没有愈合的伤口让她无法下床。 边看边笑了笑,接着道:“那另外一半啊,原本是放在房间抽屉里的,但昨天已经被他毁掉了。” 这一句话像是北极中突兀刮来的凛冽寒风,把因为希望而跳动的心脏吹的透心凉。 眼镜男甚至已经因为想到自己会变成肉丸子的下场而双腿发软,脸上血色尽数褪去…… “唉,可惜我已经几十年没有离开过这了,不然还能试着帮你们还原地图。”老太太没有说完的是,其实镇长脑海中对于离开的路线肯定会更加清晰。 毕竟镇长是这里唯一跟外界还有联系的「人」,甚至还能知晓外界的新闻,时不时还能带回些来因为迷路、或是好奇而来小镇的人。 但镇长并不会帮助他们离开,以她的了解,就算是要了老头的命,都不会放这些食物离开。 一切似乎又陷入了死局。 净尘没有被身边悲凉的氛围感染,反而在这种情况下像是说了个不相干的话题,语调如常:“我如果没记错的话,院子里好像有一头怀孕的母羊,现在却好像没了踪迹。” 这话看起来没头没尾并且还有些突兀,但却让原本脸色平静下来的老太太脸色突变。 她泛白有些起皮的嘴唇抿紧,过了一小会才松开:“你猜出了?如果单单是因为一句话就能知道,那确实让我佩服。” 她这话有些像是自问自答。 两人的对话在眼镜男和彭芸看来却像是在打哑谜,明明每个字都能听懂到连在一起却让人不知道含义。 在净尘的默认下,老太太知道自己脑子不够灵光地图的事情没有帮上忙,但母羊的去处她还是知道的。 “它刚生产完,还在黄医生那边休息。” 净尘眼中飞速划过一道光,感到距离离开这里或许不用太久。 正打算告辞离开的时候,门外突然想起剧烈的脚步声。 脚步声嘈杂纷扰,并且都带着一定重量,一听人数就不少。 这些脚步声将他们团团围住,都是成年男性,大多数都是壮汉。 可能在这个镇子中为数不多的年轻人都已经在这里了。 本来躺在床上还很虚弱的老太太像是起了应激反应,努力将整个身子往床角缩去,但是行动不便的身体却没有配合。 只是让她看起来更加可怜了几分。 领头的镇长依旧笑容满面,手捋了把自己的山羊胡须,站在那里颇为气定神闲。 整个人的气质却变得强势起来,好似已经不屑于在他们面前伪装,毕竟也没有那个必要。 “阿莲啊,你都告诉这些外来人了些什么?我说过多少次,不要再做这种背叛镇子的事情。好吗?” 他最后两个吐字放的比较轻,似乎带着些温柔缱绻,不过如果注意到他背在身后紧握成拳的手,就能轻易识破这表面上的平静。 也不怪老太太害怕。 见老太太没有回应他,镇长才把注意力转移到净尘等人的身上。 “我劝你们不要白费力气了,无论如何,你们都无法离开这个镇子,还不如早入轮回早解脱的好。”镇长带着「善意」劝道,但那双眼睛却紧紧盯着净尘,带着股肆虐的食欲。 这白净细腻的皮肤、因为长期食素而散发出的淡淡清香,简直就是至高无上的美味啊! 他的想法遮掩不住,也不想遮掩,连带着其他那些武器的居民很多都将馋的直流口水的目光放在和尚身上。 这让净尘都感觉到了心理不适,甚至很无奈怎么自己会这么合怪物们的胃口。 因为这些恶意他脖颈皮肤起鸡皮疙瘩,但镇长的话却让他轻笑出声:“其实说起轮回这件事,贫僧应该更加了解。” “众生生生死死,就像是车轮转动……” “曾经有位佛陀曾经说过:要在一切处、一切事,一切物中见缘起。” 镇长:嗯?? 持刀群众:…… 净尘感到身上那些不舒服的视线终于消失,反而这些人还透露出了疑惑、探究,看来就算是怪物,也还是有颗求学之心的。 “你们不明白只是因为这其中太过深奥,贫僧对佛法略知一二,不如先去坐着聊?”如果能让镇长捡起自己的信仰,一心向善,带他们离开这里是再好不过。 镇长还没说话,他身后的某个男人放下手中的棍子,“这样吗,也不是不可……” “你在说什么?!把他们都抓起来关起来!”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净尘连连叹气:唉,我的肉就那么受怪物们欢迎吗? 作者:没事的、没事的!大师,你又不是唐僧肉,没那么夸张,真的不用难过! 净尘:我倒不是难过这个。 作者:那是啥? 净尘:没能让这群可爱的小山羊皈依佛门,是贫僧的失败。 作者幻想——【山羊人排队剃头ing】并笑出鹅叫! 第15章 山羊人的秘密【十五】 噩梦,承受不住的力量 【法师啊,我都开始有点担心你的安危了。】 【外面守着的人这么多,看来很难出去,怎么办?你的评论区都已经被刷屏……】 司过对靠墙盘腿而坐的净尘念叨着,他平常也不是这样的性子,但遇上什么事都如此温吞淡定半点不着急的和尚,却情不自禁开始担心起来。 毕竟刚刚对方还在跟一群半人半怪的镇民高谈阔论,下一秒就潇洒撩袍摆自己坐进牢笼里,让人心情复杂。 不对,司过严格意义上来说也并不是人,但他确实能够体验到这种忐忑感。 净尘的账号视频发布是由他在把控,最新更新的一条60s视频内容就是…… 和尚双手合十对着拿着武器,凶神恶煞的众人微微欠身,清隽白皙的面容上带着温和笑意,随后毅然踏进牢笼中。 如此风骨,半点不像身处险境!反而像是收到邀请的客人,彬彬有礼,又有些像手上稳操胜券的谋士,心中自有打算。 听见司过这么说,净尘打开面板,从软件评论区看见如下内容: 王大一:【有种不好的预感,希望法师能好好活下来,别新手关卡就送人头了啊喂!!】 李老二:【怎么可能?我之前转发了法师的诵经视频第二天下副本就白捡个A级道具,他不可能出事的!大概……QAQ】 张小三:【虽然但是,不是他的粉,说句公平话,这和尚瘦瘦弱弱的模样武力值一看就不高,就算送人头也正常。 而且山羊人这副本我去过,算是新手关卡里比较难的,更何况我看这情况已经非常不正常,好像副本出现了异变难度升级!言尽于此,说更多会被屏蔽的,大家在评论区给「法师」点蜡吧!双手合十!】 赵四:【热评放你娘的狗屁!看看人家这自信满满的样子,能是没把握的人??还点蜡,这不是在咒人吗?!双手合十.jpg】 净尘的目光在赵四的评论上多停留些时间,眼神稍微有些放空。 这在彭芸等人看来,净尘就像是陷入绝望有些失神,一直在看着空气发呆,心中的悲凉不禁又多了些。 “法师,你真的已经有办法所以才这么淡定的吗?”就连司过的想法都跟赵四是有些像的,如果净尘没有办法,怎么会都不带挣扎自己就走进来。 净尘抿唇淡笑的时候,唇线上那颗小痣莫名带着几分妖冶,回应:【暂时还没办法。】 【但寡不敌众,还是节省点体力吧,而且天无绝人之路,等等时机总没错的。】 司过:心理素质还真是强大啊! 他没有把这话说出来,恹恹闭嘴了。 他们现在被带到了镇长家一处隐秘的地牢里,不仅环境阴冷潮湿,铁门上还挂了很多把锁,门口还守着三五个人防止他们逃跑,可谓是做了验算的准备。 眼镜男躲在墙角,捂着脑袋自顾自地念叨着些东西,就像因为面对死亡的惧怕而有些精神紧绷,濒临疯癫的边缘…… “怎么办、怎么办??我不想死啊……” “妈妈,我想妈妈……” “我还是独生子啊,还有大好的未来在等我,呜呜,我错了为什么想来登山的!” “应武,对、对不起,但我真的想活着啊我还不想来陪你……” 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听不进别人说的话,并且没了半点昨天夜里开车时候的英勇,仿佛赛车时的他跟现在的他,是一个灵魂分成了两半。 就连彭芸都在紧紧抓着自己的烫成泰迪卷的头发,直到揪下来好多根棕色发丝,因为疼痛才缓了过来。 她左右打量了一圈,发现大家都是各自坐在一个角落,脸色大多都不太好看…… 而最严重的是…… 她几步走到沈恭身边,连忙问道:“天呐,你这怎么了?!为什么流血了?” 只见沈恭上身靠着墙壁,一腿伸直,一腿曲起,低着脑袋看不清眼睛,只有优越的下颚线如同一把弧度完美的利刃。 之前处理好的断臂处开始渗血,这不是最严重的,而是脸部皮肤忽地裂开一道不大不小的口子,同样也有鲜血流下顺着下巴滴落。 明明在她的印象中,沈恭并没有受伤啊,但现在看到的伤势却有些严重。 沈恭连抬头的看她一眼都没有做,仅仅是冷淡回避:“我没事,不用管我。” 彭芸还打算说什么,但对方身侧好像竖起无形的高墙让人难以接近,正当她无措的时候,有一只温暖柔软的手按在她的肩上。 “你也累了,去休息下也好,我帮他看看。” 回头看见净尘那双瞳色偏淡带着暖意的眼睛,彭芸楞楞点头,起身离开。 沈恭浑身散发着生人勿扰的气息,并没有因为净尘来了而收起自己的距离感。 直到净尘将指尖抵在他俊脸的伤口处,才让他慢慢抬头,眉心再一次聚拢。 “你在干什么?” 净尘收回手,指腹摩擦,感觉到对方血液里的细小异样,这颜色似乎太深了些…… 随后他看向沈恭眼眶下轻微的一圈青黑,状似不经意道:“最近没休息好吧,做噩梦了吗?” 虽然是用提问的方式,但口吻却像是肯定。 哪知沈恭却是将头偏向另一侧,冷硬地吐出两个字:“没、有。” 净尘面对像是浑身带刺的男人,也没有半点不悦,反而觉得这人的性格颇为坦诚,不加掩饰,他沉吟半响,忽然想到另一种可能性,眉梢轻挑:“难道是……春梦?” 沈恭发誓,他这辈子都没这么无语过,深切明白什么是人不可貌相,僵硬得将头偏回来,眼神从和尚精致的眉眼一直扫到尖细小巧的下巴。 嗓音低沉:“佛门中人都像你一样什么都敢说的吗?” 净尘乐呵呵地笑了一声,真诚道:“大概只有我,如果这个玩笑让你不快,我可以道歉。” “没有。” 在跟沈恭交谈的时候,净尘还在脑海中跟司过谈着交易。 【司过,可以帮我兑换点药吗?】 他话音落地,脑海中就响起了噼里啪啦的计算器声音,结束之后司过的少年音都没那么有朝气了。 【唔……我帮你看了看现在的积分,光是兑换汽车就已经将收到的打赏给用光了,牧草虽然耗费积分不多,但数量太大,所以现在的倒欠我一千积分。】 净尘嘴角微微下垮几分,漂亮脱俗的眉眼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忧郁。 【如果不能帮他止血,恐怕会因为失血过多而危害生命,积分本就是身外之物,在生死面前就没那么重要了。】 【况且欠一次跟两次差别不大,等之后贫僧加倍还你。】 司过的良心隐隐作痛,仿佛自己是个带恶人,不过如果见死不救,那确实挺坏的。 于是他利落地在面板中兑换药品,并且放进了和尚的布兜。 净尘手脚干净利落地开始为沈恭处理伤口。 一向给人感觉浑身带刺,并且冷如冰块的沈恭难得没有说什么拒绝的话,仅仅是咬紧牙关忍痛。 等出血的断臂处和脸上的伤口得到很好的处理后,他黑黝黝的目光在绷带漂亮的蝴蝶结上多停留了些时间。 “从丢掉手臂后,就一直在做同一个梦,那梦格外压抑——像是一座山压在我背上难以喘息,似乎梦里有个男人,但我看不清他的脸……” 沈恭的话几不可闻,在说这些的时候也依旧在看着绷带,后背也因为回忆而起了层冷汗。 光是看表情,净尘就能想象那个梦对于沈恭的重要程度。 “梦都是具有征兆性的,或许它想告诉你什么。” “嗯。”沈恭除了这些,就没有再开口。 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最后停在地牢门口,道道开锁的动静持续很久。 镇长今天穿了套白色棉服,单看外表跟广场打太极的老头没太大的区别。 他上身依旧佝偻,满是沟壑的脸竟透出不合年纪的意气风发,就站在门口看着里面的人。 准确说目光不像是在看人,而是带着打量商品的审视。 镇长的目光从最后一个人的身上收了回来,“我是来通知你们一件好消息的。” 一般被剥夺人性的怪物说的好消息,都只会是坏消息。 “哈哈!真是恭喜你们啊,不用再继续待在这,忐忑不安的等待死期。”镇长咧嘴笑了,在有些昏暗的地下室中,笑容显得骇人不已。 夸张的笑声带着层回响。 见没人露出开心的表情,反而其中两个人类一直用看怪物的眼神躲避他,冷哼一声:“我们山羊小镇有一个传统,那就是懂得如何分享食物。” “用好理解的方式说,就是献祭。等明天晚上的时候,我会将像你们这样的弱肉四肢分别绑在木架上,用小火慢烤。” 他忽然将目光紧紧黏附在发抖最厉害的眼镜男身上,声音阴恻恻的:“紧接着——我的所有的家人会围在你身边,一口口分食热乎香喷喷的烤人肉……” 空气中响起很多道吞咽口水的声音,现在镇长身边看守他们的镇民中有人甚至拿手背擦嘴,盯着他们的目光肆意程度比镇长有过之而无不及! 简直跟附骨之疽似的。 镇长似乎陷入对夜晚的期待当中,肢体动作也丰富起来,“除了人肉,可没有别的肉能勾起我们的食欲了。” 他拍了拍巴掌,像是想到什么好点子,“不过你们有四个人,我有个好的提议,不如我们来玩个有趣的游戏吧?” 作者有话说: 张小三:作者,我的名字是不是太草率了?! 第16章 山羊人的秘密【十六】 生生死死,循环往复,如果要奉献一个,为什么不能是我? 那张被老态充斥的脸因为如今神情兴奋而显得非常有活力,原本像背了口锅的背也瞬间挺直,精神抖擞。 他朝着牢笼内更加走近几步,为了确保每个人都能听清楚,边说着话边从一张张表情各异的人前经过。 “你们总共有四个人,只要在明天和后天各自投票选出一个人来祭祀,就可以了。” “而剩下两个活着的人,我就放你们离开这里回家,是不是很幸运?” 说的倒是轻巧,这就是在考验人性,所谓的投票也就是挑出一个人送死罢了。 之前他们还在一起逃命,如今因为这样的「游戏」这刚刚凝聚起来的团队就开始面临考验…… 镇长在欣赏够了眼镜男和彭芸脸上的惊惧之后,才继续补充,将给予他们的压抑加重。 “不过虽然剩下的两人可以离开,但如果让我们饿肚子的话,也很不公平不是吗?” “所以呢……你们就算回到家,也需要找四个人代替你们让他们来这个山羊小镇!” 原来在他们的眼中还有所谓的公平,而这种公平指的还是——放一个人回去,就得再拉两个替死鬼来这里给他们当食物。 这买卖是真的不亏本,并且颇有些像传销,都得利用人类利己主义的那一面——想保全自己?那就得牺牲别人才是。 显然,听的清楚的的几人没有人不理解其中的含义。 但是……如果真的能离开这鬼地方,之后照不照做,这些怪物不也管不着了吗?? 镇长活了也将近百年了,从被实验改造到现在「接触」过的人类不算少数,对这种侥幸心理自然也是知道的。 呵呵冷笑后继续补充:“如果觉得离开这个小镇后,我们就拿你们没办法了的话,大可以试试后果。” 他眼神中的阴狠半点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在经过沈恭的时候,本能让他感到一种异样的气息。 跟沈恭对视一眼后极快抬脚走了,作为食物来看,这个人类看起来似乎并不美味。 最后站定在净尘面前,一双泛灰有些浑浊的眼睛黏在那细皮嫩肉的皮肤上,似乎明晃晃的写着希望明天第一个能吃上的人类是这和尚。 不过为了能够更有趣,不因小失大,他在咽了口吐沫后强忍住这想法。 本来就安静的空间这咽口水的声响格外清晰。 净尘脸色半点不改,淡然回视老头,似乎是因为忍受不了抬手伸向镇长。 这动作极快,也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难道这斯文秀气的和尚要动手了吗? 在白天的时候,山羊小镇的人没有发生异变,本质上就是普通人类,只能以人数取胜。 而镇长作为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自然反应速度也就没有那么快。 他在碰触到后下意识迅速往旁边退去,险些因为踉跄跌倒,在站稳身体后才喘气平稳心跳。 刚才愉悦不已的好心情瞬间就消失大半。 净尘鲜少露出严肃的表情,可现在却绷紧脸色,举起手:“这是你的毛吧?” 在他这么说了后,大家才发现原来他举起的手指尖确实夹了根纯黑的细软毛发,不长还带卷,属于肉眼很难察觉的那种。 差点以为自己被偷袭的镇长因为自己过激显怂的反应而脸色发臭,他挥手制止了门外想要进来的人。 也对,这种时候这些人类轻举妄动只是找死而已。 于是他重新端起架子,发出不屑的笑声,看着那根对方从自己衣服上捻走的东西。 “是我的,那又怎样?” 净尘在得到确认后,松开手,黑羊毛轻飘飘落在地上,拿出随身带着的纸巾慢悠悠擦拭自己的手。 垂眸道:“噢?那么那天在山上攻击我们,还让沈恭折了手臂的人就是你吧,而追着我们车不放的黑山羊也是你。” 他口吻确切,跟在下结论是差不多的。 在镇长脸色不虞的沉默下,这样的结论更加得到肯定。 他摸了把自己的胡须,可因为用力手背的青筋有些凸起,声音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我不管你是怎么知道的,但那又怎么样?” “也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很聪明,擅长伪装。”虽然镇长说不管他是怎么知道的,但彭芸和眼镜男的眼神却带着明显的困惑,好奇心让他们非常想要知道答案。 于是净尘就再补充了句:“作为这里唯一的黑山羊,你很特别,也不难猜。” 镇长确实跟自己的同类相比,很特殊,只有他带着像是将他拉入黑暗的乌黑毛发在这个镇子生存。 带领着曾经的伙伴,共同生活。 想起几十年前的往事,还是小小少年的他在手术台上的挣扎无助,最终陷入绝望,直到将那些毁了他们生活的恶魔生吞活剥。 即使这样也并不能浇灭心中的恨意,一切都再也回不去了,就像已经被扭曲了的心灵,早已回不到淳朴的从前。 在心情稍微平复一些的时候,镇长又想起那天夜里发生的怪事,在走之前多看了沈恭一眼。 带着几分忌惮。 在外人看来,镇长脸色就跟开染坊一样五颜六色的,眼神也跟离精神分裂不远,可是最终却一句话也没说就离开。 这种琢磨不透的感觉反而更加了危机感。 等镇长走了,大门被重新紧紧锁了起来。 门外的看守就跟感觉不到饥饿一样,二十四小时都守在那里,并且时不时用让人反胃的眼神通过缝隙打量他们。 当天夜里,原本看起来还人模人样的居民摇身一变成身材高大,跟腱有力,羊头人身的怪物,这让他们更加没有逃离的可能性。 化身为怪物后,他们似乎更加没了理智,恶狠狠地隔着铁栏杆瞪着他们,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那一双双猩红的眼睛却发着光,口液滴答滴答砸在地上,时不时发出嘶吼。 像是饿极了,甚至还有怪物将手臂伸进栏杆缝隙中,试图抓住他们。 原本断了他们自由的牢笼这时候却成为保护伞,镇长或许也是知道这一点,才保管着钥匙,而不是将钥匙交给看门的。 但这种保护伞也仅仅是拖延时间,很快,他们就…… 在这样的情况下,一晚上都没人睡得着。 直到第二天天亮,这群山羊人才变回了人类的模样。 虽然没有那么的可怕,但也并没有让人放松下来,不过是披上了人皮,本质还是一样的丑陋。 昨天镇长说的话还在脑海中回荡,到了黄昏,他们就会来带走其中一个人。 去做那类似于烤全人的祭祀,只会在备受煎熬中死去…… 几乎整天,看守的人也没给他们送来食物,镇长也没有出现。 但或许是心头被死亡的阴影缭绕,甚至掩盖了饥饿,谁也没有胃口,也没有叫一声饿。 净尘几乎一直在盘腿打坐,眉目淡然。 直到下午听见远处传来不怎么真切的一声羊叫,伴随着这一声羊叫,院子里的羊群似乎产生了躁动,发出此起彼伏的叫声。 他悠悠睁开双眸看向那个方向,漂亮的唇角掀起。 净尘能够克制自己的欲望,一天不吃饭对他来说不算大事,加上静坐的时候消耗很低,整个人的精神面貌没受到什么影响。 但其他人就不一样了。 在近乎一天的压抑气氛中,他终究还是开口,将大家刻意回避的问题指出来。 “已经快到黄昏了。” 对于镇长来说,有趣的意思大概就是想看见他们为了活命而挣扎的丑恶嘴脸吧。 将头埋在膝盖的彭芸抬起头,眼眶泛着明显的红色,没有半点精神:“快黄昏了,他要来了……” 一直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眼镜男因为点反应过激而唰的一声站起来,身体晃了晃才站稳,说话有些结巴:“是、是啊,要,要选出一个人才、才行!” 他说完眼神不敢直视大家,似乎是害怕多看一眼被选中的人就会是他。 他实在太害怕了,而这种害怕是所有人都能看出来的。 沈恭的伤势并没有因为上药而有所好转,反而皮肤上出现了更多的裂口。 但他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除了脸色苍白如雪,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慵懒抬眸看向忽然站起来的人,眼神带着寒意,发出无声冷笑。 净尘正打算说话,脑海中传来司过的声音…… 【法师,这是给玩家的机会,如果你能等到第三天,多半就可以结束,千万不要逞英雄呀!而且他们都是npc而已,不能当真的!】 【镇长提出的这个游戏就是离开副本的契机,可要把握住才行,真的。】 其实之前这个副本中的通关玩家就有通过这个方式过关的,这算新手副本中最为便捷的通关方式了。 当然,也有通过别的方式过关的。 净尘双手捧着自己的赤钵,垂下的眸子带着沉思,突然安静下来。 “我可以去的。” 一道坚定的女声出乎意料的响起,让瑟缩的眼镜男看起来有些可笑。 彭芸揉了把自己憔悴的脸,强行打起精神,露出无所谓的明媚笑容,“哈哈……我太弱了,这一路上也没帮上什么忙,都是你们在照顾我,本来就已经很走运了。” “如果必须有一个人要去的话,我好像是这里最合适的,因为就算我离开这的话,也做不到去让其他人代替我,真的做不到……” 她最后看向捧着钵盂盘腿而坐的僧人,语气更为豁达——“就像法师之前跟我讲过的,生不可喜,而死亦不可悲,唔,我应该没记错吧?” 作者有话说: 最近疫情很严重,奥密克戎和德尔塔两种病毒好像融合成了升级版plus,朝着毒王的目标又前进一大步!小天使们记得戴好口罩,少出入公共场所 第17章 山羊人的秘密【十七】 你这样,我真的会谢 净尘一向古井无波的眸子在这时候泛起涟漪,他看向彭芸,唇瓣紧抿而微微泛白。 脑海中司过还在念叨着类似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的话,喋喋不休,生怕净尘听不进去。 原本站起来的眼镜男闻言有些身子发软,靠着墙壁滑落跌坐,眼神飘忽,脑海中也正如过山车般剧烈起伏。 眼镜男的最近几番颤动,最后始终都还是没有说出任何劝阻的话来,是啊……他始终没有这份直面死亡的勇气。 更加说不出代替朋友的话来。 沈恭的眼神也只是不咸不淡扫了彭芸一眼,没有开口,略有些发白的脸色表面他还处于痛苦之中。 似乎大家都默认同意了彭芸的话,这让经过一天的思考,即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的彭芸感到有些难受。 心中不禁想——她在期待什么?别人来阻止她奉献自己吗?还是跟她道谢?还是为她流泪…… 大抵都不是,此时的她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身心俱疲的她将额头重新抵在并拢的膝头上,有些消沉地抑郁下去。 大约十几分钟后,就传来开门声——属于上世纪比较老式的铁锁花了些时间才被打开。 已经到约定时间,镇长打算来带走第一位献祭的食物。 这次跟上次不同的是,似乎整个镇子的人都跟来了,几十人站在狭小的地下室显得格外拥挤。 空气中还弥漫着不属于人类的怪味,正因为处于与夜晚相接壤的时候,这群人的眼神已经带上野性的凶猛,似乎想立刻将他们吞吃入肚。 净尘的眼神从这些有过几面之缘的脸孔上一一划过,甚至还在其中看见了黄医生,对方正揉着自己的手掌。 掌心带着些像是被摩擦出来的勒痕,微微泛红。 不过这些人之中却没有镇长夫人,不过没有她的存在也并不意外。 但老太太的思想似乎与其他的山羊人们不太一样,这种所谓的「祭祀」没有参与倒也不会显得奇怪。 镇长今天的心情很好,脸上的笑容与之前那种阴阳怪气的笑对比起来显得真诚很多。 说话也是轻言细语的,倒是跟初见的时候有些相像:“怎么样啊?一天都过去了,应该选好人选了吧?” 他这个问题看似是在问所有人,但目光更多的是落在净尘的身上,眼底隐隐藏着些许期待。 净尘又怎么能够感觉不到,他一手赤钵,单手竖掌,光是笔直地站在那不发一言也让人难以忽视。 其实在鼓起仅有的勇气决定奉献自己之后,彭芸更多的陷入惶恐当中,但在老头问话后,最后还是咬咬牙—— “我、我可以去。” 镇长眼底深处的期待转换成隐隐的失望,按照他以前对这些人类的了解,“怎么,因为你是弱小的女性,所以被推出来第一个送死吗?” 但彭芸的话,让他觉得有些无趣。 “不,是我、我自愿的……” 老头想看见的自相残杀,同伴互咬的场面没有上演,游戏的精彩程度有所下降。 但重头戏还在晚上,因此这时候的扫兴也只是一时的。 他随意向身后打了手势,立刻有人拿着结实沉重铁链走向彭芸,想做什么不言而喻。 彭芸浑身僵硬,耳边听见从眼镜男嘴里发出来,极为小声的一句谢谢。 心中的苦涩更甚。 她低头做好被捆上的准备,但身前突然洒下的阴影让她猛然抬头…… 之前静立不语的净尘此时挡在她的身前,还是那副眉眼微垂的淡然模样。 他语气稀疏平常,就跟在讨论今天天气怎么样似的——“贫僧大概更合你们胃口。” 言下之意就是愿意代替彭芸的意思了。 就连司过都弄出了不小的动静化身复读机:“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有捷径的啊!” 但很快他也就意识到原因:“虽然我们认识还不算久,但会这样做好像也算合情合理。不过这些山羊人连骨头都不会放过的……” 其实之前和尚的沉默难免让彭芸心情复杂,甚至不受控制产生种种质疑。 认为对方也只是贪生怕死的人,但和尚这时候直接用行为表达了他是怎样的人。 这让彭芸良久都说不出话来,眼睛像是被胶水黏在净尘身上扯不开,原本黯淡无光的双眸逐渐聚焦,光芒到了有些耀眼的程度。 这一幕让镇长又开始鼓掌起来,边说道:“不错,你说的很对,但其实如果将你养肥段时间,那就更合胃口。唉,美中不足就是廋了点。” 这幅作态跟美食评鉴家似的,口吻半点不像是说假话,非常认真。 净尘:你这样,我真的会谢。 那些原本准备套在彭芸身上的锁链转而搭在了净尘的手腕上。 冰凉刺骨的黑与细腻冰白的肌肤形成鲜明对比,和尚本来就偏向纤细的手腕更显脆弱。 他没有反抗,也没有必要。 靠墙站着的男人额前凌乱的发丝遮挡大半眉眼,但眸光还是直直落在被逐渐被铁链全部束缚住的和尚身上。 他脸颊上的裂痕比起之前更多,额头下巴处都填上带血的口子,看着都有些发疼,但沈恭却像是失去痛觉,眉都没皱一下。 在净尘即将被推出去的时候,他咳了一声伴随着鲜血从唇角溢出,但却半点不在意用手背擦拭掉。 眼中的阴鸷加深,音量不大,但足够镇长等人听清楚,“我去。” 原本已经成为定局的事情,转折突兀而至。 本来都已经一脚迈出门的镇长硬生生将脚收回来,再看向沈恭的眼神带着深思。 如果说净尘身上写着「我很好吃」这四个字,那么沈恭可能就恰恰相反。 毕竟他的状态就连山羊人们都能看出不太对劲,而且有些病恹恹的,或许还没绑上木架收到火焰炙烤就提前死掉了。 镇长在思考结束后,抓自己胡子的手有些用力,冷声道:“我这可不是过家家,你们也别再这给我上演什么兄弟情深!总有轮到你们的时候,还上赶着找死吗??”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是真的怒了。 沈恭惨白缺乏血色的薄唇因为方才擦拭过的唇角而有了抹艳红,掀起笑容的时候多了分不寒而栗的味道:“难道不行?” 等阴冷的地牢再度寂静下来的时候,少掉的那个人还是沈恭。 不知道为什么,最后镇长还是带走了他。 作为相处很久的同伴,难免觉得悲凉。就算沈恭平常为人怎么样,但一想到对方现在可能会遭受些什么,他们同样感到难以呼吸…… 彭芸就像是在自我麻醉似的,嘀咕:“他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这种话可能她本人都不会相信。 眼镜男之前一直怂怂的,在稍微对自己的安危能够放下心的时候就没那么紧张了,甚至还有了安慰彭芸的力气。 “沈恭一定是有自己的办法,否则以他的性格是不会这么做的。” 彭芸却猛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拔高音量吼道:“能有什么办法?!你看他受伤那么重,却还是……这里只有你,只有你是个自私自利的胆小鬼!” “我……”眼镜男嗫喏了一番,最后因为心中的愧疚而说出话来,始终是有些抬不起头来。 没有参与他们话题的净尘正在自己的布兜中翻找着什么,最终捏住了一枚回形针,举起来打量着。 口中的话却是对着他们说的:“想活着是种本能,并没有错,有过错的是造成罪业的一方。” 因为他的话,眼镜男瞳孔颤动,一直贫瘠的心中像是暖流划过。 他从小就不懂得什么是勇敢,正因为这样,家里人才会让他去赛车…… 彭芸对眼镜男的怨怼也好了些,有些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在道德绑架。 毕竟眼镜男虽然没有像其他三人勇于奉献自己,但也从没主动提过让谁去送死的这种话。 算不上真正的自利。 “法师,你拿回形针做什么?”彭芸问道。 净尘将手中的回形针对准了门锁的方向,门外此时空无一人,只有黯淡的煤油灯正散发微弱的光亮。 所有的怪物都离开这,去参加他们最喜欢的祭祀了。 而现在显然是他们离开的最好时机,其他两人隐约明白净尘打算做什么。 只是在看见净尘手脚麻利的,仅仅用回形针这种小物件就完成了开锁这种技术活时,还是有些恍惚…… 法师身上,到底有多少他们不知道的秘密? 净尘将食指竖在唇前,示意安静,现在并不是发挥好奇心的时候。 三人顺着被打开的铁门,就这么轻松地走了出去。 在经过镇长夫人的房间门口时,他们听见了隐隐约约的啜泣声,应该是老太太正在落泪。 净尘骤然顿住脚步。 “带着我,不会给你们添麻烦吧?”羊头人身的老太趴在净尘背上,声音还是带着刚哭过之后的沙哑。 净尘却没正面回应,只是将人的被羊毛覆盖的双腿往上托了托,防止下滑,转而问道:“你想离开这吗?” 老太眼中的明暗闪烁,“想,我只是想过正常人的生活,但这里早已不是最开始的山羊小镇了。” “那就对了,一点都不会麻烦的。”净尘声线温和,让人如沐春风。 老太的心绪跟着平定下来,她之所以会哭,更多的是担心这群年轻人的安危,这么多年她见过太多人惨死在这。 山羊小镇的美好都化为泡沫,如今称为恶魔镇也不为过。 很快,他们就回到地面重新沐浴在月光之下。 没想到在这古怪的山羊小镇,还能看见这么漂亮圣洁的月亮,也是比较少见的了,就像在预示着今夜的与众不同。 在经过院子的时候,原本四处活动的羊群已经被关在不远处的羊圈中。 原本安静休息中的羊儿们,因为他们的出现而发出吵闹的羊叫声。 眼镜男慌乱地左右看了看,“不好,这样会不会惊动到那些怪物们啊?” 哪知道净尘却像是对潜藏的危险毫无感触,反而提步靠近羊圈。 第18章 山羊人的秘密【十八】 真正的解脱,死物复活 彭芸和眼镜男见净尘非常具有目标性靠近羊圈,只好跟了过去。 眼镜男还从净尘身上将老太接了过来,尽一些微薄之力。 老太太长期不吃肉,身体内虚严重,被殴打导致的伤害一时半会肯定是好不起来的,走路都很困难。 即使已经化为怪物的模样,看着也没有半点危险性。 这大大减小了彭芸和眼镜男对她的恐惧。 双手得以解放的净尘极快在数量众多的山羊中寻找着那最关键的一头,现在就像是在跟时间赛跑,沈恭还安危不明。 但需要得多一份助力才行,如果贸然这么急着过去,对所有人都不会有任何好处…… 这里的照明条件不好,只能凭借月光寻找,好在净尘的视力不错,最终还是找到了趴伏在角落的山羊。 那头羊跟其他羊不一样的地方在于,过分安静,四肢蜷缩在身下,下巴垫在地板上,闭着双眼,正是那头从诊所带回的母羊。 其他羊都因为这群人的出现而产生警惕站了起来,大半挡住了母羊的身形所以才难以寻找。 唯独这头母羊却安静的过分。 净尘半分没有嫌弃羊圈的脏乱,径直翻了进去,他的所到之处,让这群紧张的羊儿们往后退去…… 最后他蹲在母羊的面前,这才让「假死」的羊重新睁开眼。 他之前就注意到了,这似乎是这座小镇唯一的母羊。 而除了那些已经被彻底改造成怪物的镇民,这些动物也跟寻常的山羊并不一样。 无论是之前在诊所遇见的那头会流泪的小羊,亦或是这些被圈养着的家伙们,他们的眼中都透露着智慧,是拥有感情的。 净尘将手伸向母羊的额头,对方没有任何抗拒的意思,只是一双属于山羊特有的橙黄横瞳仰望着他。 他甚至友好地眯眼笑了:“我们没有任何恶意。你的年纪应该比我大吧?” 母羊果然听懂了他的话,头颅上下轻点,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或许是净尘身上自带的亲和力,让它忍不住主动蹭了蹭那温暖的掌心,比起之前死气沉沉的样子精神不少。 在说了声冒昧后,他开始扒开羊毛寻找线索,但眼前所见似乎根本不需要仔细查看,一眼就能看清楚…… 密密麻麻的针孔遍布的它的身体,无论哪一处皮毛扒开之后都有。 但随着时间的累积这些针孔痕迹已经开始发黑发紫,留下了永久不可恢复的创伤。 光是看着,就能想象每一针刺入它身体的时候,会有多么痛苦。 当净尘看到母羊的肚子时,饶是他都指尖发颤。 按道理说本该在黄医生那里处理过的伤口,依旧还在不停往下渗血,浸透了泥土,显得发黑。 并且这血好像还止不住,源源不断的,也难怪母羊的状态极为差劲。 但它又没有因为失血过多而亡…… 这种种迹象都侧面印证了净尘的推断没有出现错误,图书馆中书的最后一页中写着的话。 恶魔就是母亲。 在西方,山羊从来都是恶魔的代名词,而造成现在的小镇的源头,正是来源自这头被参与实验被提取基因的母山羊。 这也是它的特殊性,而现在村子里所有的羊,亦或是那些半人半羊的存在,身上都流淌着属于它的血液! 原本平和安详的小镇,确切说不完全是因为战争才被毁掉,更多的是因为这场实验。 但真正的罪魁祸首不应该是这头母羊,真正的恶魔应该是那群侵略者! 但他们又怎么能配得上母亲这两个字呢? 净尘收回的手缓缓捏成拳,指关节略有些发白。 他现在是背对着其他人的,否则大家都会发现一向和颜悦色的法师此时像是一位陌生人,眉眼像是挂了层薄霜。 【司过,我的支线任务完成了吧?】 【当然,你已经找到正确的答案。】 紧接着净尘就感觉到原本放在布兜中的赤钵开始阵阵颤动,立刻拿了出来。 赤钵悬浮在净尘的面前,自顾自地转动着,在夜晚散发出带着暖意光辉,并不刺眼,反而让净尘有了极大的熟悉感。 就像是死物真的活了过来一般。 最后当赤钵下落回到净尘的手中时,这种熟悉感就更加强烈了。 甚至都不需要司过告诉他,所谓的解锁后的法器该如何使用,他就已经无师自通掌握了方法。 赤钵带着淡淡的温度,惹得他唇角微微上扬。 闭上眼眸低声念咒,这个过程持续时间极短,他重新睁开双眼的时候…… 钵身周围汇聚了众多的星星点点,最终凝成巨大的光团飞到母羊的身体内,潜入进去后就了无痕迹。 而原本奄奄趴在地上的母山羊,在吸收了光团后忽然就站了起来,之前还在坠血的腹部停止了溢血,而掩藏在皮毛下的伤疤也逐渐转淡直到消失。 更加让人摸不透的事情是,母羊虽然身体变好了,但却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开始衰老…… 看见的人都知道,这可怜的羊会因为衰老而走向死亡。 但同时大家都还清楚看见,母羊在死亡之前,却露出跟人类相似的露出笑容,还轻快地叫唤起来。 它是快乐的。 或许等待这个结果已经很久了。 其他的羊一下子安静下来,就像被按暂停键似的,愣愣望着消失的母亲,最后却又纷纷向净尘聚拢,将他围了起来。 一个个跟撒娇似的开始往他身上拱,因为没有敌意净尘倒没有反抗,只是他就算没有洁癖也受不了被一群羊疯狂蹭。 “我知道你们都想得到真正的解脱,好好好,很快。” 净尘值得很快,是真的很快,只不过结束之后他背后也发了层冷汗,有些费劲。 净尘看着合不拢嘴的眼镜男和彭芸,将赤钵重新收回布兜。 “别望了,我们快走,沈恭熟透了我可救不回来。” “哦哦。”彭芸拍了拍自己脸颊,心里想着果然法师真的不是普通人。 而还驮着老太太的眼镜男,因为某种说不出的崇拜心理,立马拒绝了净尘打算将老太太背回去的提议,身体上的疲惫也因为这样一扫而空。 他们往镇子中发出火焰光芒的地方去。 在路上的时候,司过还有些情绪复杂地对净尘说:“果然,本来就是你的东西,用着会特别顺手的吧。” “不过在我拥有它的期间可半点没有法力的痕迹,你还知道些什么?”净尘敏锐察觉到这个「本来就是你的」,并不像表面含义那么简单。 而且赤钵具有净化邪祟,和疗伤的能力,使用消耗的大多是他的精神力。这原本不是他应该知道的,但为什么会知道? 司过的少年音有些尴尬,净尘太过敏锐,而现在还不是他说这些的时候:“之后你会知道,我还有点事,先走了哈。” 司过在某些一直保持沉默的时候,确实是去办事了,但这次明显就是借口,撒谎的痕迹很明显。 净尘心中感到无奈,司过确实跟小孩子很像,但也没有再深究,眼前也不是时候。 他们终于到了火光聚拢的中心,但却与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除了架起的火堆燃起的冲天火光外,再也没有了别的存在,安安静静。 净尘原本心中的戒备下降了些许,可很快他就意识到,没有危险往往隐藏着更大的危险。 彭芸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沈恭会不会已经被吃掉了,然后其他的山羊人已经回去睡大觉?大概吧……” 她说到后面自己都压低了声音,底气不足。 “没有痕迹,或许沈恭现在还是安全的。”净尘将自己的法器重新持在手中,带着几分严肃:“四处找找,或许能发现什么。” 话是这么说,但却并没有分头去找,在陌生且危险的环境中落单只会加速意外死亡的速度。 眼镜男体力不是很好,但也没有说什么休息的话,咬牙硬生生坚持稳稳背着老太。 没人开口的时候,一切都如同死水般寂静。 顺着杂乱的脚印痕迹,他们被引导向被浓墨环绕的黑暗角落。 因为没有照明,净尘便让自己的法器充当光源,当温和的光线点亮高大树干中的某处时,他身上的肌肉都瞬间紧绷起来…… 被树干遮住的是一具尸体,暴露在衣物外的肌肤泛着青灰色,身上还有不少血液的痕迹,本来线条硬朗的脸庞上裂纹更多,单单是看着就很渗人。 看着昔日好友的这份惨况,彭芸等人有些站不稳身子,眼泪夺眶而出…… 净尘只是在刚刚看见的时候身形一凝,随后一掀袍摆蹲下身,将手覆盖在人脖颈的大动脉处…… 第19章 山羊人的秘密【十九】 早已死去的皮囊 平心而论,看见沈恭的时候,比起惊讶,更多的觉得疑点重重。 消失的怪物们、倒在这里的死因不明的男人,以及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的不详预感。 原本以为一切该结束了,但现在却隐隐约约有种回到原点的感觉。 碰上对方的脖颈后,半点没感受到皮肤的柔软,反而温度如同冰锥冷硬刺骨,非常僵硬,更别提什么大动脉的跳动了。 确实已经死去,这一点毋庸置疑。 他的手调转方向,向着上衣下摆而去…… 看见这一幕的彭芸连忙捂住眼睛,隔着指缝眯着眼十分惊讶:“法师,你干嘛扒沈恭衣服呀?” 眼镜男和老太太眼睛都没眨盯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同时也感到有点懵圈。 净尘没什么偶像包袱,也没有解释的打算,只是将下摆彻底拉上去,露出腹部。 …… 净尘将人衣服整理好,无声轻叹。 但其他人的心态就没这么宁和,刚才见到的一幕在脑海中久久没有散去。 如果丧尸片中被开膛破肚的场面发生在眼前,他们很难做到心如止水,更何况受害者还是自己的朋友。 彭芸捂着嘴,眼泪就像决堤的水怎么也止不住,身子颤抖:“他、他是不是被山羊人给吃掉的……” 就连眼镜男都红了眼眶。 趴在他背上的老太太也拿手背擦了擦眼睛,声线带着看透生死的沧桑质感,“如果当初你们早点离开的话就不会这样了,或者没有来到这个小镇。但一切都没有如果,既然事情无法挽回,还是尽快离开这才行。” 是啊,沈恭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救回来,除非净尘的法力能达到改写生死簿的程度。 但话是这么说,想离开又谈何容易?镇子外的迷雾还在、手上只有一半的地图、突破口也似乎掌握在不知所踪的镇长老头身上…… “他早就死了,刚死的人不会像这样。” 因为净尘的话,所有人都重新看向泛青的僵硬身躯,背脊处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抚过…… 那,沈恭是什么时候去世的??这段时间,难道他们都是跟一个鬼魂相处吗? 正当他们还没有从这种氛围中走出来时,周围却窸窸窣窣响起了异动。 像是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无声息地靠近他们!! 净尘立刻站起身,用十足的警惕心,目光环顾四周。 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形成包围圈,正在向他们聚拢并且让他们无处可逃! 这种无形的压迫感让几乎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 老太太头顶的羊角随着脑袋的激烈晃动左右左右摆动,一双黑亮的眼珠很是焦急不住道:“你们快把我放下跑吧!免得我这老太婆拖了你们的后腿!快点啊!” 净尘抿紧的唇松开,他瞥了眼自己仍旧散发着光辉的法器,吐出事实:“已经来不及了,况且你并不是累赘,贫僧答应的事,必定会做到。” 是啊,老太太想离开这里的,听到净尘的话她一时间心头涌起千万种情绪,可都汇聚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转眼间那些动静也就越来越大起来,直到将他们团团围住。 是之前不见踪影的那群山羊人,他们大多面容狰狞,龇开的牙齿排列并不整齐,并且还往下坠落泛着臭味的口液。 身上不知原因,或多或少带着伤口,大概跟之前打斗痕迹有关系。 从他们浑身散发震怒的气息来看,这时候这群怪物应该正处于被彻底激怒的状态,当看到他们的时候不停地发出隐藏着威胁的嘶吼。 上次在图书馆的时候,这群怪物们都还没有像现在一样失去理智过。 并且这些山羊人跟老太太可不一样,他们还拒绝沟通根本说不清楚道理。 但是意外的是,这群怪物中却没有看见黑山羊的存在,不知去向。 “怎、怎么办?我们会被他们撕成碎片的……”眼镜男背着老太太,不停地往后退,躲在净尘身后会大大增加他的安全感,能缓解一部分焦虑。 那些眼睛冒着猩红光芒的怪物们步步逼近,面对近在咫尺的肥肉倒没有着急了,像在享受这种让食物惊恐的感觉。 事实上,净尘本人都感觉到棘手,他才刚解锁法器没有多久,加上刚才净化了许多被关起来的山羊,精神力已经不太够了。 但如果止步于此,那未免太可惜了…… 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灵光一闪,既然无法对付这么多的怪物,那不如…… “大家都向我靠拢一些。”他的声音虽然柔和但很有力。 不需要他催促,所有人都像是小鸡崽似的,连忙向他聚拢,几乎肩膀贴着肩膀。 原本端在手里的赤钵也浮上空中,净尘双手合十嘴里念着咒语,原本环绕在赤钵周围的光点更强烈。 变成一道巨大的光束,从空中自上而下笼罩了所有人,形成了由金光组成的屏障,但屏障内部却是空的。 并不会让他们感到刺眼,就如同净尘人一般温和,隔着这薄薄的一层堡垒,还能看见外面的众多怪物因为这忽然出现的异样而站在原地没有了动作。 因为他们是具有智慧的,在看见这闪烁着金光的东西时,本能是不敢轻易靠近,担心有诈。 但又不愿意轻易离开,于是场面就这么僵持了很久。 连带着远处因为火堆而燃起的光也熄灭了,四周再没了热度,深夜的温度带着股阴冷。 但随着时间的推进,山羊人也不停地在缩短与金光堡垒的距离,几乎停在了与他们面对面的距离。 口水都已经快砸出一个小水塘了!叫嚣着的食欲始终让他们无法忍耐。 还是有怪物将利爪伸向他们,试图穿过金光将他们逮住填饱肚子。 第一个敢于伸手试探的怪物看见自己的手轻易穿越了这层金光,表情似乎带上了些讶异,但随后很快就咧嘴笑的更厉害。 原来——一点用处都没有啊! 被金光笼罩的众人原本放松下去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都没想到净尘的法术竟然阻挡不了怪物们的攻击。 难道、难道这只是用来吓唬这群怪物的?那现在怎么办?呜呜……完犊子了啊!! 净尘不难想到其他人会怎么想,用来震慑吓唬怪物确实是他想达到的目的,不过——只是其中之一。 更多是为了…… “啊——” 几乎响彻夜空的惊声尖叫不是来自被团团包围的人类,而是半只手还在光圈内的怪物。 只见原本半人半羊的怪物忽地掩面倒地,表现的痛苦万分,不停左右的翻滚试图用这种方式减轻自己的痛苦。 更加奇怪的是,他身上的皮毛开始自行脱落,掉落的羊毛还连带着血肉,白色的毛都被染红,而皮毛剥落下露出的皮肤却是属于人类的肌肤。 头上的羊角也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拔出,掉落在草地上的时候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这个蜕变的过程明明很短,在其他人看来却漫长地像是过了一个世纪。 最终,怪物变成了真正的人类,并且这个人类看起来十分苍老,脸就像是干瘪的树干,皱巴巴的,还布满了老年斑,银发稀疏掉落大半,给人的感觉就像是生命力已经被耗尽的枯井。 他清醒过来后试图站起来,却因为无力而重新跌跪在地。 眼神有些茫然,还有些搞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我怎么会在这里?”他大脑有些恍惚,明明一切都记得,却像是做了一场梦,朦朦胧胧的,并没有真实感。 但唯独现在,他的感觉却十分真切,就像是昨晚睡得很充足,虽然年迈但体力非常充沛。 可当他回头看见身后那些高大凶猛的怪物时,本来朦胧的记忆一下真切起来!这——就是他原来的样子!! 他记起来了一切!这些都是曾经镇子里的朋友、伙伴、甚至还有家人! 那些怪物离他极近,但他并不害怕,甚至还向怪物的方向伸出手——“能扶我起来吗?” 那些山羊人完全直立的时候有将近两米多,他们俯视打量着这个从前的「同伴」,似乎在用略有些生锈的大脑回忆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很快,吞咽口水的咕噜声在死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并且好像会传染似的,这声音难以忽视。 “快进来!”净尘能分清什么是人,什么是怪物,经过净化之后,如果继续留在外面后果不堪设想。 他提醒完后就伸手去拽那老头的大臂,打算将人拉进赤钵的光芒范围内。 但没想到的是变成老头模样的人根本没有理会他,而是楞楞望着那群山羊人。 一切都晚了…… 倒下的头颅,瞳孔中还倒映着正在分食他身体的怪物们,表情上的惊骇沾染上血液后更加恐怖。 在死亡的前一秒——他想起来自己忘了很重要的一件事,曾经的自己很长一段时间都丧失了人性,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忘记呢? 血腥的一幕近在眼前上演。 彭芸这次是真的将眼睛捂得严严实实,没有露出半点缝隙,可是咀嚼声还是会钻进她的耳朵,让她浑身发抖。 眼镜男更别说了,已经开始发呕,可惜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吃过东西,什么也吐不出来。 就连作为「山羊人」的老太太,都陷入某种感伤的情绪中,望着那死不瞑目的头颅默默流泪,这张脸她还记得—— 这是她的老师啊,以前镇上唯一的老师,还是正经读过书的知识分子,可为了能够帮助到他们,放弃了回繁荣的城市选择了永远留在镇上教书。 可也就是这个选择,才害了老师吧。 净尘垂眸看着自己的空荡荡的手,五指慢慢收拢像是想要抓住什么。 在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中,他都陷入了一种愁思当中。 但很快他又意识到他并不是如来,并不能帮到所有人……更何况就算是真正的如来,也不会帮所有人…… 第20章 山羊人的秘密【二十】 真的好委屈 这些山羊人将哀嚎连连的老人分食殆尽,连骨头都嚼碎了吞到肚子当中,大多脸上都露出餍足之色,更多的理智也开始回笼。 虽然因为只有一个人,并不能让他们吃饱,但他们也不再靠近那散发这光辉的地方。 毕竟谁也不想变成人类,用自己的身子来喂养这群「同伴」。 刚才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吗? 净尘知道,赤钵的法力能够净化的数量并不多,否则他们也不需要坐在这里干耗着,而是早就突围了出去。 但能够震慑到这群怪物,让他们不一哄而上也就暂时取得了安全。 否则后果…… 而另一边,远离了此处纷扰。 之前不见踪影的黑山羊正毕恭毕敬跪在地上,双手叠着额头上身趴伏,姿态谦卑。 光从上面看,只能看见那又细又长的山羊角,以及完全要融入黑暗中的如尘土般的微弱存在感。 他几乎连大气也不敢喘一口,呼吸声都刻意放轻,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小心翼翼过了,仿佛就像自己与曾经面对的猎物调换了位置。 直流冷汗的是他,恐惧的是他,就连被强大的气场压迫的无法抬头的也是他!这种压迫感是有如实质的,而不是他的凭空想象。 位于高处的人在黑山羊即将精神崩溃的时候,如红酒般低醇的嗓音响起,是让人过耳不忘的声线,非常独特。 “长得挺可爱,叫声听听?” 这话换作平常的镇长,只会当晕是羞辱戏弄,必定会当场发怒!把人立刻撕成几半串成烤肉串。 但这时候的他却几乎连思考的空隙都没有用,努力将自己曾经凶神恶煞的粗犷嗓子捏了起来——“咩——” 短短一声却十分曲折,活活像经历九转十八弯,跟唱歌似的。 如果忽略他的长相,闭上眼,或许真的只会认为是一头纯良最爱的小羊。 黑山羊叫完之后就忐忑地等着上面的人开口,也不敢因为自己的好奇心而抬头去看,但很久都没等来回应。 他甚至不知道对方是谁,长什么模样,可光是那被漆黑的气息环绕,能轻易让他趴下的气场。 就足够让他明白,这是他无论如何都无法撼动的存在,还不如省下些挣扎的力气,这样活下来的几率才更高些。 好像还真的是这样? 之前那压迫他的无形气场开始慢慢褪去,而他眼角能够瞄到像是黑雾但又拥有生命力般上下浮动的东西也开始消失…… 直到脖子都开始泛酸,一切了无痕迹的时候,他才僵硬地抬起头,得到确定的答案,憋久了的呼吸瞬间顺畅起来。 “他到底是从哪里出现的??”镇长说这些的时候像是自言自语。 后来又回想起对方疑似还羞辱过他——当坐骑都不够格。 忍不住怒骂连连,心中的憋闷在这种无用跳脚中宣泄出去。 但他很快意识到自己这种行为有些犯蠢,彻底清醒过来才有空回想起这其中的种种不对劲。 现在想起来这一切更多的应该是因为沈恭,但具体是哪里不对劲他也说不起来,只知道原本被束缚着的沈恭突然消失,他为了追上他跟随着一阵黑雾被带到这个地方,还远离其他的山羊人。 祭祀被被破坏了,其他人也不知去向,比起担心这些,他更加觉得自己应该先去将其他人给找到。 因此也不在这里,多耽误时间。 他跟到这边来已经远离了其他人,当找到他们的时候,距离天亮就已经不远。 但当看见眼前的一幕时,不禁又顿住了脚步。 倒不是震惊自己的山羊人同胞少了一只,而是因为那赤钵光辉下的一众人中,竟然会有她。 老太太也发现他了,不过比起震惊,更多的是瑟缩,眼神都不愿意对视。 明明朝夕相处多年,但却像陌生人一样。 对,毕竟虽然他们都是山羊人,但差别确实极大。 原本安安静静的和尚也在镇长出现的第一秒睁开眼,浅色的眸子显得有几分锐利。 老头子想也不想,靠近被光笼罩的他们,脚上还踩着被血液浸透的土壤。 他没有关心这个血液是来自谁,眼中像是只剩下了老太太一个人。 满心满眼都是她,这个样子小心翼翼的黑山羊看起来有些滑稽,但却多了几分像人的感觉。 羊嘴中吐出一句呵斥:“阿莲,你为什么跟他们在一起?!快跟我回家!” 这种高声训斥更多的像在掩饰什么,但可能演技拙劣,他的慌张一眼就能看出来。 净尘的眼睛没有从他的脸上移开,笑容带着深意,颇有些难以琢磨。 这人世间百态,还真是有趣啊。 老太太把自己的身子往眼镜男身后躲,殊不知,这么大的个子,怎么躲得下? 只是做无用功罢了,她也没有回应老头,显然是铁了心决定离开这个小镇。 黑山羊老头今晚经历的事情太多,心情起伏本来就大,控制不好情绪。 在隐约猜出来老太太的想法后,气的山羊胡子都要翘起来了! 如果是平常的他可能会好言相劝,试图动之以情让老太太回心转意。 但现在没什么理智的他,竟打算直接伸手将人抓回来,穿过那道看起来对他来说就很危险由光组成的屏障…… “别!不要碰这些光!” 镇长在听见这激动的话,停住了手。眼神带着像是期待般的情绪看向那好似道迅猛的箭站起来的半人半羊的老太太。 这是在担心他的危险吧?虽然他不知道是为什么。 但最终确实没有什么动作了。 其他的山羊人发现镇长停手,吸了吸快掉下去的口水,并不想被发现这旺盛的食欲。 对于他们来说真是太可惜了,又少了一个食物。 之后的发展诡异地平静下来,山羊镇长和山羊老太太隔着光幕说着话。 作者有话说: 黑山羊:我想哭,但我不说! 存稿告急!QAQ我不该懒惰的,会有三天暂时隔日更,很快恢复 第21章 山羊人的秘密【二十一】 背锅的椅子 除了续说从前的往事,就是老头在念叨着让老太太出来回家,很舍不得之类的。 净尘被迫塞了把山羊粮,但他同时也知道镇长对过去的记忆如此清晰,并且对待老太太的感情也半点没有作假。 通过这一点能够知道,镇长并没有被彻底的怪物化,只不过对除了老太太以外的人,没什么人性而已。 他盘腿而坐,双目慵懒地闭着,看起来冷淡,实际上将老头说的每一句话都听了进去,但并没有插入他们的话题给予了足够的空间。 在确认不会再有怪物闯入「安全区」,净尘就将赤钵的大部分法力收回。 虽然看起来跟之前没有任何差别,但实际上只是做照明用处,没有实质性伤害。 耗费了太多精神力,他感到脑仁发疼,但能够脱离危机已经是很幸运的了。 眼镜男和彭芸在后半夜的时候,实在顶不住这强烈的困意,缩成两团躺在这狭小的地方睡的开始打呼噜。 空气中只有一对老夫妻说话的声音,刚开始老太太话很少,但是到后面也逐渐开始吐露心声。 长年累月的哭泣让她视力不太好,隔得远了还看不大清老头子的脸,但这一次——她没有哭,只是一字一句地诉说自己的感受。 老头在劝她出去,而老太太在劝他不要再作恶。 如果不是有很多其他山羊人的眼睛在盯着她,她会直接告诉老头,一起离开这里,去展开新的生活吧。 这一幕司过录制了下来,发到净尘的软件平台。 短视频一发布出去,收获到了许多前排评论。 【多让我刷到这种撒糖的,反正我也想死了。】 【游戏内禁止恋爱,所有人都是受动物保护法保护的,我们向天书部反映,以后副本内禁止npc秀恩爱,无论物种、年纪,一律说不!!】 【难道就只有我一个人有被虐到吗?还不知道法师明天会是啥情况,不得不说比起平台日更的博主,法师的动态少的成谜,呜呜……想多看看帅哥,帅哥贴贴o3o】 除了稍微逗比的评论,大部分还是有些感伤。 这些人其中一部分已经通关过,但是对老夫妻之间感情并不清楚的玩家,对此更加有种深刻的体验。 比如某个正剪脚指甲,没事儿还抬头看看自动切换视频的面板打发时间的男人,他在看见净尘视频的时候。 眼神多瞄了一眼博主名字旁边的备注——已关注。 手上动作立刻就停了,连指甲剪掉落地上的声音都没有惊动他。 能肯定没有记错,在净尘发布第一条视频的时候,他就已经关注了这个和尚,并且十分期待能跟对方合作通关一次。 “果然挺厉害啊,应该快要通关了,也就说明……马上就能见面了吧?” 男人突然将双手往脑后一放,靠在椅背上晃荡着二郎腿,“真好……啊啊!!” “淦!什么破椅子?!立不稳还踏马摔人,要不是积分不够立刻给你扔了换上黄金宝座!” 净尘在看见面板重新关闭,也就没有多关心了,连评论区都没打开。 身边的说话声还是没有停,但只剩下了镇长的声音,音量却变得微弱起来。 天空中的金乌再度浮现,又一次黎明破晓。 在这时候,连镇长的声音也断掉,正因为没了说话声,瞬间惊动了还睡着的两人。 “怎么了?发什么……”彭芸揉了揉自己的眼眶。 眼前开始上演有些惊悚的画面,如果说破茧成蝶的场景是极为美丽的,那么蜕毛成人的过程就像是在污染这群人的眼睛。 十几头山羊人迎着日光开始痛苦低吼,跟身上的发痒似的抓挠自己的身体,地上还有许多脱落的羊毛,有些用力过重的指甲缝隙里还带上自己的血肉。 老镇长身上发生的跟其他山羊人并没有区别,同样痛苦万分,但在这痛苦中他那双眼却紧紧黏附老太太,就像害怕对方突然消失一样。 这也是为什么每天早晨或者黄昏时期看不见镇里人踪影的原因,这个时分也是他们最为虚弱的时候,处于一种如同被割肉断骨的地狱中。 正是现在这个时机,才能够更加顺利地离开这个镇子。 眼镜男他们显然也意识到这一点,竟然轻柔地将老太太重新背上,就打算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每个人的表情都是带着喜悦之色,经历了这么几次让人提心吊胆的夜晚,巴不得安上对大翅膀早点飞走! 净尘抬起右手,纤细温润的腕骨随着袖摆滑落而露出,掌心托住缓缓下落的钵盂,脸色还是带着些过度消耗后的疲惫。 在经过老镇长身边的时候,感到小腿被拉住,垂眸瞧去,拉他的正是还没完全恢复过来的老头子。 对方死死抓住净尘的小腿,用了全身的力气,以至于连站起来或者抬头的功夫都没有。 说话细若游丝,很难分清他在说什么,只能看见嘴唇嗫喏…… 索性净尘还是看懂了。 【把我带上,我不会害你们的】老镇长不停重复着。 “法师,别管他了!这老家伙不安好心,我们快走吧。”彭芸有些着急,因为她发现那些重新恢复人类模样的家伙们,在慢慢情况好转。 如果不快点走的话,又会被这些人,以多欺少压制住,他们又能撑过几个夜晚呢? 眼镜男背上的老太太还说不出话来,只是瞪着一双发灰的瞳孔看着对自己倾诉了几乎整晚的老伴。 安静了几秒,净尘终究还是弯下腰去…… “你们或许忘了,我们只有一半的地图。”净尘一身洗的发白的僧袍,经过这几天的时间沾染了污渍,并且老镇长狼狈的模样也干净不到哪里去。 但这一切并没有让净尘圣洁的气质受到任何影响。 因为他的提醒,眼镜男和彭芸才想起来,他们确实好像忘记了什么…… 另外一半的地图还在老镇长的脑子里,没有对方的帮助,或许他们根本无法离开那如同迷宫的道路。 在没人提出异议的时候,净尘用只有两人能听清楚的音量对背上的人说:“你还是拥有感情的,这一点在你们夫妻二人身上体会的淋漓尽致,所以你并不是完全只会残害人的怪物,对吗?” 老镇长点了点头,似乎认同了这句话。 一群人在经过倒在地上的人时,都是极为小心点的,因为那群眼神像是恶毒的冷血动物的镇上居民,正努力伸手试图抓住他们! 如果不小心被抓到的话,后果可想而知,大概会像焊上铁水怎么也分不开吧。 等远离这些人后,净尘感到鼻尖下的空气都清新不少,在真正踏出这里之前,他最后看了眼仍旧靠在树干前的尸身…… 第22章 山羊人的秘密【二十二】 怎么……把我忘了? 净尘闭眸低声念咒,也算是简单的仪式。 随后才抬步离开了这里,这一次他们目标明确地到达之前进入镇子的入口。 这里还是环绕着迷雾,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亦或是今天的天气比较好,总觉得那些白茫茫的雾气变得浅淡了些。 目光可视距离也跟着变得更加远,模糊能看见他们第一夜攀爬的那座山头。 已经过了虚弱期的镇长老头从净尘的背上下来,原本想将老伴接到自己身上来,但老太太隐藏不住的恐惧却让他打消了念头。 一时半会,肯定是转变不过来的吧…… 他走在队伍的最前方,甚至不需要地图也对这一片的路线了如指掌。 也对,如果不是因为熟悉,他也不会最先在山上发现这群人了。 “咦,原来是得走小路吗?难怪我们之前老是回到原点。”彭芸惊讶地发现,镇上拨开灌木丛露出隐藏在后面的青青小路。 这里很难发现,如果不是有熟悉的人带路的话。 他们一行人一前一后地前进,发现老头似乎在某些地方做了不显眼的标记,靠这种方式来进行引导。 路线虽然非常绕,但前进的方向却很清晰。 原本环绕在他们心头的各种负面情绪,也随着越走越远的路如同拨开云雾,豁然开朗。 眼镜男和彭芸甚至还话起了家常,暂时将之前种种的不愉快抛之脑后,时不时传来欢快的笑声。 只不过没有想到的是,这个路程似乎显得太过于长久了些,走了快两个小时,腿部肌肉都开始有些疲劳发酸,还是没有从这密密麻麻的绿色植被中走出去。 净尘的速度也没有刚开始快了,脚步略有些迟钝,他离镇长比较近,嗓音带着几丝许久没有喝水的干涩:“大概还有多久才能出去呢?” 走在前面的镇长一直都很沉默,听见他的话才停住脚,等着净尘并肩而行。 转头的时候,脸上带着和蔼可亲的微笑,低声道:“前面很快就能上公路了,你也知道我们镇子是在荒山野岭里面,自然要走的远些。” 净尘颔首,表示知晓,倒没有催促的意思,只是简单问问。单从表情看不出心中所想。 …… “嗯?想做什么?”净尘捏住镇长的手腕,漂亮的眉梢微挑,眸子里还带着些戏谑之色,“竟然还在身上藏刀,这可不好,万一伤到自己可怎么办。” 所有的目光都放在镇长老头身上,有些想不通怎么刚才还好好带路的老头子怎么会突然搞偷袭这一套。 镇长没想到净尘看起来斯文瘦弱,但手劲却不小,他被捏住的地方生疼因为拿不住,匕首也因松力而坠落。 锋利的刀刃竟直直插入土壤中,没有半分凝滞的感觉,可以想象如果是插入颈项会是什么后果…… 而刚才的镇长就是打算这么做,半点没有留余地,可惜高高扬起的手、带动的风声却暴露了他。 但如果不是净尘反应迅速的话,他动作这么快就算知道也很难避开! 他见自己的行为败露,脸色五彩斑斓,几经变化,但现在也没了隐藏的必要,狠狠抽了几下手腕,挣脱禁锢,口吻带着几分不屑。 “你们既然已经来了山羊小镇,不把命留下,还想走?真是做梦!” 听他的意思就是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带他们离开这,只不过是在拖延时间罢了。 见到他这样,老太太是最伤心的,她本来以为老头子应该有了变化,但现在看来,终究还是一样的,根本改变不了…… 彭芸身体本来就疲惫,在知道原来镇长在他们绕路的时候心中的怨怼更加强烈,快言快语道:“你这糟老头子还真是坏啊!不想带我们出去也就算了,竟然还搞背后插刀这一套,这么大年纪了一点脸皮都不要!” 没成想她的话对老头子一点伤害都没构成,他连人都算不上,又怎么会想要脸皮? 于是嗤笑几声,连带着山羊胡须也跟着微微颤动,“我原本就是这样,是你们把我想的太好了。反正没有我带路,你们怎么也离不开这,还不如乖乖跟我回去。”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眼神在白雾缭绕的树林里转悠了圈,不知是不是错觉,白雾中好像夹杂了缕缕黑气,黑白相互交错像是丝绸。 恍然间想到了让他极为害怕的一幕,半恐吓半劝导继续说:“你们恐怕不知道森林中会有些什么吧?或许比我们还要残暴冷血,这次可没骗你们,现在跟我回去还来得及。” 他的神态语气确实不像是在说假话,仔细观察就能发现的几分恐惧之色大大增添可信度。 净尘笑了,清浅的笑容带着恬静,唇畔弯起的弧度都是软软的,“噢?说的不错,那我们还是回去吧,突然发现上烤架好像也没那么痛苦,浴火重生嘛。” 镇长:“你说真的?”简单的让人有些不可思议,但这话听着也有些不太对味儿。 “那当然是假的了。”净尘说话的同时还拿出赤钵,唇上的笑意未改。 镇长虽然没见过净尘使用法器,但直觉感到危险,心中警铃大作,他并不敢低看这个不正经的出家人,到现在才清楚意识到对方或许只是在扮猪吃老虎。 哪里是美味的食物啊?顶级的猎人有时候不都会将自己伪装成嘛! 看自己的行动失败,他最后眼带不舍留恋瞥着老太太,就打算脚底抹油开溜了。 可没想到从赤钵中散发出的光团竟然跟长了眼睛似的,即使他让自己年迈的躯体尽量放的灵活起来,但也没有甩开追着他跑的光团。 彭芸和眼镜男目不转睛看着,这时候的镇长不像山羊,反而有些像上蹿下跳的猴子。 净尘却发现老太太带着些低沉的情绪,转头看向她,“抱歉,只是这对于他来说,或许是最好的结局。” 老太太又怎么能不明白他的意思呢?之前看见那头母羊消失的时候,她就明白,这个小镇的所有人原本就是依靠身体中另一半邪恶的血液才能活到现在,如果得到净化,会迎来什么结果可想而知。 最后光团还是没入了镇长的体内,赤钵在净尘手中微微发烫,像是完成了任务般激动地抖了抖自己的身子,甚至发出低沉的钵音。 而镇长在一阵惨烈的嘶吼后,闭眼昏迷过去,但这个过程持续时间比较短,当他重新睁开眼睛的时候,带着明显的迷茫。 似乎连净尘等人是谁都有些忘记了。 可在看见老太太的时候,却立刻向她跑了过来,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一向浑浊发灰的眼神也带着从未见过的清亮。 老太太只是傻傻的看着,但却像是透过了那张衰老加剧的脸,看见了年轻时候的男人。 “不过放心,还是会有时间的,毕竟之前那位可没有立刻消失,只不过这期限就不可知了……”净尘像是看透了她心中的想法,在说完这些之后,也就不再多说。 老太太对着他的背影低声道谢,其实对于她来说,能够再重新见到伴侣就已经很好了,她之前对于老头子能够恢复正常可是完全绝望了的。 老镇长拉着老太太诉说自己的激动,冷静下来后才打算对净尘弯腰道谢。 但净尘可不敢受这么大的礼,连忙将人扶住。 但老头子还是在说:“都怪我,害了不少人,真是对不起啊,我以后肯定会多做善事赎罪,还要多去拜拜菩萨……还要……” 净尘只是摆手说不用,毕竟失去本心这种事,也不是老镇长自愿的。 老人家身子瞬间也虚弱不少,但还是坚持从眼镜男背上将老伴接了过来,这互相扶持的一幕看着温馨感人。 这一次,老镇长是认真在带路,没用多长时间,就已经看见真正的出口。 远处的公路很具有现代感,并且时不时会有车辆路过。 就在面露喜悦,一派轻松终于感到结束的时候,他们身后却传来道突兀的声音。 “喂,怎么能忘记带上我?” 这声音冷冽中带着让他们熟悉的倨傲,即使不用回头,也能够知道这是谁。 但正因为知道是谁,因此他们才不敢回头…… 毕竟,每个人都清楚确认过,沈恭应该死了才对,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净尘不喜欢这样逃避似的僵持,他是第一位转身的,果不其然看见的人正是沈恭。 对方跟之前相比并没有什么变化,身量极高,半张脸被阴影覆盖,只有精致完美的下颚线条抓人眼球。 他随手撩了把自己的额发,将一张英俊的脸展露无遗,微微泛白的薄唇裂开微笑:“你们这是怎么了?浑身发僵,说起来也真是奇怪,从山上醒来你们都不见了,真是让我好找啊。” 因为他的话,其他人稍微好受了些,纷纷看向沈恭,男人眼神中的茫然不似作假,并且脸上也没有任何裂口的痕迹。 眼神随后滑落到腹部,那里一片平坦。 看不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来。 彭芸鼓起勇气喊道:“你别再靠近了!把上衣撩起来,让我们看看你的肚子,这样我们才会试着信任你!” 她始终还是忘不了之前看见的,对方所说是从山上刚下来真假还不知道! 在沈恭出现的时候,老太太莫名感到一阵寒冷钻入骨髓的感觉,但具体是为什么却也说不出。 老头子却没什么感觉,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自己的妻子身上。 沈恭虽然眼神暗了些,明显有些不悦,但还是两指夹着衣摆撩起来,腹肌纹理清晰硬朗,并且肤色健康。 跟之前在他们脑海中留下的恐怖景象完全不同,彭芸甚至还不准痕迹咽了口吐沫。 随后在心中唾弃自己竟然对沈恭还产生了邪念! 按照沈恭的说法,他在山上被怪物攻击的那天夜里,好不容易才从怪物手中逃脱,但很可惜的是迷了路才会跟他们走散。 之后一直四处寻找出路,刚刚才碰巧看见了他们。 也就是说……之前跟他们一行人相处的,根本不是他! 而老镇长虽然是掳走沈恭的那头山羊人,但是现在在询问的眼光下摆了摆脑袋,只是说:“我也记不清楚了,对怪物时期的记忆我好像都忘得差不多,抱歉啊……” 彭芸等人倒没怀疑老头子会说假话,因为从他恢复正常到现在,都能看出对方身上维持着人类时期的本性,十分淳朴善良。 净尘像是放下戒备,他不再跟沈恭保持距离,反而两步走近对方,说话的时候与对方凑的极近,不过由于身高的缘故。 他是仰视,而沈恭是俯视。 “那么说来,你运气很好,只不过……不处理伤口,也能安然无恙的吗?” 说完以后,他的目光转向对方的断臂处,那里处理了,但很是简陋,手法并不严谨。 比起包扎止血,更加像是一种装饰,看来「沈恭」很少受伤连包扎都如此随意。 沈恭表情上的讥诮缓缓消失,倒是没有接他的话,深邃黝黑的眼眸微眯,带着不明意味的打量。 之前环绕在周身的桀骜不驯的气质也荡然无存,面无表情的样子像另外一个人。 “用别人的身份不是很累吗?”因为距离比较近,净尘身上的檀香传到沈恭的鼻尖,他后撤一步拉开距离,手却已经滑到布兜中的赤钵上。 虽然以他现在的精神力,攻击力已经大幅度下降…… “不累,就是麻烦。”嗓线清冽如山泉。 所有人都没想到「沈恭」会承认的如此直接,甚至没有再多掩饰几句,而他们更加没有想到的是,这个人竟然不是沈恭! 那到底为什么会一模一样? 但更加可怕的事情在后面,从沈恭周围忽然弥漫起一层黑雾,这种强大的气场,让人格外压抑,连抬一下指尖的力气都没有。 止不住的想要俯首跪拜,就是从心理上被完全控制的下意识反应,也是因为实力完全不对等,来自生物的求生本能。 眼镜男等人脑海中更是警铃大作,重复回荡这几个字——赢不了的,没有一丝胜算…… 不知道是法器赤钵的作用在保护他,还是净尘本身修佛,没有因为这种让人窒息的压迫感而感到不适,只不过还是对男人保持高度警惕,瞬间明白了实力差距。 他再度张口问道:“你究竟是谁?” 司过已经无影无踪,不然他这个问题会直接问司过,对方一看就不是属于这个副本该有的实力,更加像某种bug。 这种难度是想让他刚进入这个游戏就玩完吗? 但他知道,现在是轻易走不掉了。 明明是过去了几秒钟,却让在场的人度秒如年,忽然心脏上的重压一松,那强势的气场终于缓解不少。 沈恭的神色缺乏感情,带着股无形的寒气——“你连你自己都不知道是谁,又怎么会知道我?” 说完之后,他手腕翻转掌心朝上,虚空中就浮现出一条红蓝色鳞片混杂的小蛇虚影。 这法术奇快,甚至不需要念咒掐诀,转眼间小蛇就以秒速没入和尚的眉心,不见踪影。 净尘连反应的速度都来不及,就无力软软坐了下去。 在闭上眼之前,还听见了其他人惊慌的声音,以及男人发出磁性的轻笑声。 难道……真的就要真的死了吗?净尘无端觉得这种连挣扎都没有的死亡非常憋屈,可是……他还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啊…… 本以为生命的终点就在这里结束,但当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处于一个陌生的环境,眼睛能看见,耳朵能听见,还好好的活着!! 只不过似乎是以灵魂的状态活着,并且身份已经变成了旁观者。 别人看不见他、听不见他的声音、甚至就连他自己也碰触不到任何东西,只会穿透。 但他知道现在处于哪里,这里被称为极乐世界,当然也有另一种说法——西天。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彭芸:“脱衣服,让我康康腹肌!” 「沈恭」——撩衣服。 彭芸:斯哈斯哈、呲溜呲溜…… 净尘闭上眼默念:非礼勿视。 不久后—— 净尘冷声:别把我的手往你肚子上按,硌得慌。 邪神:别人的高攀不起,你的爱答不理QAQ 第23章 极乐世界 两位天帝之子 抬头就可见云彩中泛着的金光,眺目远望极为空旷,除了地上由白云构成的地板,奢美的建筑物极少。 正因如此,才显得更加华美幽静。 就连周边走过的人,表情也带着淡淡的笑意,似乎在这里生活极为快乐。 有一个大概几岁的小孩子,打扮都是古装,行走间极为跳脱,其他人恪守礼仪地缓步前行,只有他是跑着的。 “哇,这里好美呀!”小孩一边跑,一边吵闹着,给这清净地方增添了些属于人间的烟火气。 他好像没有看见净尘,直直往他的身上撞去。 净尘连避让都打算都没有做,在发现这群人像是看不见他的存在时,他就知道自己为什么是旁观者了。 果然——小孩的身形穿过了他,这让他显得像一道虚影。 小孩旁边有面善妇人,同样身着层层叠叠的汉服,她一把拉住了小孩的肩膀,笑的时候,露出了洁白的牙齿,柔声道:“你才刚来这里,要安静些哦。这里是菩萨们的清净地,我们好不容易来到这极乐世界,可不能给他们添麻烦。” 妇人知节懂礼,即使她知道菩萨肯定不会怪罪小孩子,但信佛多年,对他们的尊敬感是极高的。自然会想的更加多。 净尘一开始不知道自己是在哪里,但在听见极乐世界四个字时,就感觉与经书中看见的描述截然不同。 书中总把这里描述的更加繁华热闹,但现实好像不是这样。 而且看他们的穿着,净尘恍惚间以为自己是穿越了,就像现在这样以灵魂的姿态站在这里。 不过如果真是这样,那与沈恭模样相同的男人未免实力就太强大。 但比起穿梭时空这种超高难度的事情,说是进入了种某种幻境,或许更贴切。 也有可能是对方想告诉他什么? 他就跟着这群人,听着她们偶尔之间的谈话,一同到了一座大殿,这殿堂足以容纳上万人,面积十分巨大。 大殿通体白色,看着颇有种返璞归真的感觉,抬头还能看见泛着金光的天空,没有遮盖。而柱子跟墙体上还刻有经文,更显神圣感。 在正殿中,最先注意到的一定是顺着台阶而上,盘腿端坐在莲花金座上的如来,光是坐姿就已经高达近三十米,体型庞大,不怒自威。 谁也不敢贸然抬头仰望他,光是靠近心中就不受控制油然而生一股敬畏感。 而如来坐下左右,分别站着文殊和普贤菩萨,表情似悲似喜,俱有些高深莫测。 再往下便是同样端坐的十位阿罗汉,神态各不相同,却十分有辨识度,每位尊者都有自己的标志性特点。 今天是如来讲解经文的重要日子,在极乐世界中的每一位人都会来到这里听讲,这也是冷清的圣地,为数不多稍显热闹的时候。 但除了如来佛,这其中第二位,让净尘最最为在意的,并且从众多人中挪不开眼的,就是阿罗汉之一…… 那人长相跟自己一模一样!也是众多尊者中,外形最出类拔萃的。 他双腿盘起,一手竖掌,另一手端着钵盂高举过头顶,脸上的表情也与其他人不太相同,闭着眸子,嘴角似笑非笑,带着一种不正经的玩味。 透出了与这种庄重的场合有些格格不入的气质。 净尘现在能确信,自己不可能是穿越了,一定是「沈恭」给他制造的幻境,这一切都是幻觉。否则怎么会有跟他一模一样的尊者?! 不可能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巧到连赤钵都是一模一样! 净尘没有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他第一次紧张到忘了眨眼,就为了细细打量尊者手中的赤钵与自己的不同,试图由此找到这个幻觉的纰漏瑕疵之处…… 可是——无论是花纹,颜色等等都如同复刻。 这一切真的是幻境吗?沈恭连这种细节都能做的一清二楚? 他有些从震惊中缓不过来,不由拿出自己的赤钵,第一次对自己的存在产生了质疑,这一切都颠覆了自己之前二十多年的人生。 赤钵兀自在净尘的掌心中转了一圈,像是在安抚他,也像是在表示自己才是正牌货! 这让净尘好受了不少,他发现自从解锁了法器,赤钵就变成了像跟他朋友一样的存在。拥有自己的情绪,有时候也蛮可爱的。 净尘的唇角不由自主上翘,正当他平静不少的时候。 一抬首却正对上持钵尊者的目光,两人的目光像是汇聚起来。 本以为不会有任何人发现自己存在的净尘霎时间刚放松的心脏再次捏紧…… 但索性对方只是透过自己看向了别的地方,仅仅是无意间撞上的目光罢了。 他想到了沈恭的那句话——你连你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又怎么会知道我是谁? 如今与眼前的场景关联起来,自己或许与这位持钵尊者有许多渊源也说不定。 但具体是怎么样,现在还未可知。 如来的讲经正式开始,净尘如同其他人般肃立合掌,恭敬聆听,如获至宝。 句句教诲都十分深奥,藏着真理,引人回味。 美好的时间显得过于短暂,在结束的时候,他都还有些意犹未尽。 当讲经结束后,位于极乐世界的灵魂一一散去,只余下菩萨尊者…… 如来法相尊严,始终是一副不悲不喜不苟言笑的冷淡模样,连说话的时候都有余音绕梁的深邃感。 他声线平稳,没有任何起伏,“很快便是与天庭约定法会开始的时候,诸位可有谁愿明日去接待天庭来的贵客?” 这便是自愿请缨,揽下差事了。 但这极乐世界的诸佛,与这西天的云彩相同,虽然表象上金光熠熠,但也冷心冷情,心都是冷的,怎么会做得来热情去接待贵客这种差事? 自然没有人开口接话,连考虑的表情都鲜少有。 如来见这幅情景,自然是明白的,既然没有自愿,那还不如就「被愿」。 “如若不嫌,便让我去吧。”持钵尊者向前走出一步,对着佛祖微微点头,说话的时候语音带笑,天生就是副和善亲切的面孔。 天庭与极乐世界已经约摸有上千年没有交集,对于远道而来的客人,他自是抱着好奇心的。 见持钵尊者愿意,其他人自然没有意见。 如果是他,倒很正常也十分合适,毕竟持钵尊者可谓是诸佛中「人气」最高的人。 其他菩萨或许会显得颇为冷淡,但他不会。 持钵尊者跟这里的其他人亲近不起来,早已受够了这种冷淡,他从脱离凡身化佛到现在都没有再离开过极乐世界,自然会觉得孤寂略感无趣。 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 净尘之后就跟在持钵尊者身边,发现就算是罗汉尊者的一天也没有什么与众不同的。 对方的职责是看守极乐世界中的藏经楼,这里有天地间所有的宝贵佛经原本,很多还是如来以及众多菩萨的亲手所著。 当然,在数不胜数的佛经中,也会有来自凡间的典故杂谈。 因为极乐世界没有黑夜,尊者自然也不需要睡眠,于是他的一天就是待在这看书,除此之外就是听侍从汇报有关天庭来访之事。 他单手支着下颚,坐姿也不端正显得懒洋洋的,漫不经心翻着书页,好在藏经楼足够大,从来没有缺过新鲜书看。 否则如果藏书不够,这千年来这些书怕是得翻来覆去看上百遍。 站在他身边的侍从是从凡间来的,他从前是一位富商,生前积德行善,并且还吃斋念佛,死后便是喜丧。 并且庇佑了子孙后代的福气,让他们家族在人世间兴旺不衰。 侍从跟尊者相处也有百年了,但依旧坚持己见,恪守礼仪,很是尊敬他,即使对方让他不要这么刻板。 “尊者,时候不早,我们该出发去迎接天庭来使了。” “听说这次来的是两位天帝之子,天帝除了他们再无子嗣,很可能下一任天帝人选也是在他们之中,不好怠慢。” 侍从说的没错,尊者也没想到来的竟然会是这两位,就连他也曾在民间的杂谈中看见过关于天帝之子的描述。 尊者眼神中的兴味更浓,啪地把书合上,“那就立刻出发吧。” 说完就去换上自己最为隆重的一套僧袍。 等以持钵尊者为首,带领着一行佛者随从站在极乐世界入口迎接时。 金色漩涡像是撕裂了时空,缓缓从中浮现出两道高大挺拔的身形。 作者有话说: 专栏:《残疾天师的捕魂AI》求个收藏! 文案:在未来百年后,世界高科技飞速进化,玄门式微,而在人们不知道的夜晚,冥魂逐渐肆虐。 “这世界上怎么可能有鬼?那我们踩着飞行器上天岂不是成神仙了?哈哈哈,笑死人!” 高科技的世界,没人会相信鬼魂一说,但只有少部分人知道,在黑夜被彻底占据后,属于人类的阳光也会消失于无…… 而天生一副病美人样貌、双腿残废的张玄虚,穷的自身难保,别的更加管不了。 * 某日,抚养他长大的爷爷在即将去世之前牵着他的手:玄虚啊,我们张家的衣钵只有靠你守护了…… 张玄虚擦了擦鼻涕:嗯?爷爷!我连站起来都做不到,哪能守护这啊! 爷爷从枕头地下摸出两张毛爷爷,咳嗽后道:咱家其实还有最后一笔巨资,够你买个AI帮你,快去、别太感动,咳咳! 张玄虚:What?! 后来,两百元网购到一剑眉英挺,骨相优越的AI陆致,他很满意,生活质量大大提高! 但没成想,原来这枚高质量的AI竟然是送错货了的…… 不仅失了忆,竟然还是会捕魂捉鬼?技术还溜得飞起!这哪里是两百块生活辅助类机器人能做到的啊! * 陆致一双冷漠银眸中初次有了人类的感情,削薄的唇轻启:主人,我现在跟你练房中术。 轮椅上的张玄虚想逃逃不了,病弱漂亮的脸蛋看起来要多可怜有多可怜:我练无情道的啊!不兴这玩意,你别来硬的!呜呜QAQ球球了,我害怕…… 第24章 入v万字更新 你,到底是谁?? 持钵尊者仰着下巴望着这两人, 有些失神,按照凡人的说法,直视神祇是不合乎礼仪的, 但在这里, 本就没有那么多的规矩束缚。 因此他才从这两位天帝之子相似且俊美的面容, 发现了极大的不同。 着蓝纹的男人头戴银冠,气质更显冷峻寡淡, 似乎对周遭的一切漠不关心,连多余的眼神都不曾有,给人难以接近之感。 持钵尊者视力很好, 他还注意到对方雪白的脸颊肌肤连接颈项的下颚线处,有一层淡淡的细小蓝色鳞片, 这痕迹很淡,难以察觉。 另一位着红纹袍服的男子则头戴金冠,更显尊贵非凡, 嘴角始终噙着抹笑意,连看向他们的眼神都是带着暖意的,只不过周身环绕着久居高位的孤高并不亲切。 在脸侧同样的位置,也有一层淡淡的红鳞,在金光的照耀下, 像是有流光滑过。 两人身量相同, 就连长相也有几乎分相似,出类拔萃, 怕是三界间再无人能匹敌。 尊者知道, 他们是天帝与天后在上古时期便诞下的双生子, 自然得天独厚。 只不过先出生的哥哥司管水神之位, 而弟弟便是司管火神之位。 持钵尊者后知后觉回过神来, 发现白底红纹头戴金冠的天神贵客正衔着促狭笑意望向他,也不出声提醒。 可能是想不到西天还有这种盯着他猛瞧的菩萨。 好在尊者脸皮算撑得住,毕竟他早已摈弃俗世的情情爱爱,单纯只是欣赏之意,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仅仅是抿唇淡笑而过,言谈间不卑不亢并无恭维之意,“在下法号持钵尊者,唤我净尘便好,奉如来之令恭迎两位远道而来的客人,这边请。” 戴金冠的火神在路上的时候偶尔会跟他说些话,显然对这个从未踏足的地方保留着一定的好奇。 而戴银冠的水神则面若冰霜,一言不发,与其说是掌管天下水源,不如说管着那极地冰川更为合适。 被看不见的净尘在听见持钵尊者介绍自己名讳的时候,心绪颇为复杂,甚至冲淡了被两位神祇冲击起的震惊。 如果说从容貌上来看,两人必定有瓜葛,但现在连名字都一样,未免这瓜葛也太深了吧…… 他多打量这两位天帝之子的容貌,心中隐隐约约升起些熟悉感,看来这都是本就见过引起的? 突然觉得有些沉重,连赤钵都端着快无力。 论经法会要等过几天才会举行,所以今天只是招待这两位休息,并没有什么别的事情。 尊者既然接了这份差事,做事必定是体贴周到的,并不想给这两位神祇留下什么不好的印象。 于是带他们游览这极乐世界的美景,其实说是美景,但最漂亮的只有一处,那便是灵魂进入这里的入口。 这里如同森林,拥有各种颜色的植被,中间还穿梭跳跃着由云彩组成的动物们,看起来太过于梦幻而显得不真切,似乎一触即碎。 但是在植被上偶尔会飘出一朵白乎乎的光团,离开森林后往看不见的远处菩萨殿去了。 这些光团很少,偶尔才会出现一个。 “能进入极乐世界的灵魂极少,而森林也是孕育新的生命的象征,所以这里的名为重森。当他们来到这里后,所有的烦恼忧愁都会消失不见。” 这里也是极乐世界中少有比较与众不同的地方,持钵尊者有时候就会过来看看,看着那些光团,就会想着自己是不是也是从这里来到极乐世界的。 只不过时间太过久远,记忆不怎么清晰。 “这里还真是冷清啊,比起天庭有过之而无不及。”火神显得颇为漫不经心,对重森的兴致不是那么多大。 只不过余光瞥到净尘的时候突然继续道:“除了你,这里竟然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 尊者只是淡然一笑,面上倒是显得端正稳重,心中对从未去过的天庭却又有了神往。 在书籍中曾经看见过,天庭不仅有各种珍禽猛兽,仙子仙女也各有风骨,神仙们还会时不时下凡救世,在凡人们心中备受尊崇…… 因此才有无数人修仙,愿意做那快活神仙,而只有极少数人愿意摈弃一切欲念做个苦行僧来这极乐世界。 但这些念头在他心中也只是短暂一瞬,并不长久,这种无用的神往不值一提。 见火神兴致不高,尊者就提议回房间休息,五官线条凌厉的男人嗯了一声,没有异议。 但神情冷淡的水神却对这重森有些兴趣,深邃的眼瞳中倒映这重森散发的七彩光芒,迟迟没有抬步。 火神眉梢狠狠一扬,带着些桀骜不羁,莫名有些痞气,完全不似什么清心寡欲的神祇:“怎么,你喜欢这?不如就留在极乐世界天天看那些飘上来的光团算了。” 他对待自己名义上的兄长态度间没有半点恭敬的意思,口吻也算不上和善。 这一切都被尊者看在眼中,想来这两兄弟或许正应了水火不容这词,关系也并不融洽。 这一路来,这两人连个眼神交汇都没有,这还是火神第一次主动跟水神说话。 听说天帝很快要在水神和火神之间选任下一任天帝,关系紧张倒也不意外。 只不过水神似乎忽略了火神话中的深意,唇形优美的薄唇轻启:“留下也并无不可,只是怕惊扰了佛门清静地。” 火神:他知道水神是说真的。 水神性子冷,也不喜那些身外之物的纷扰,这极乐世界竟比天庭还更适合他。 忽然,水神眸光一转,撞上了不知道为什么而再次有些呆愣的尊者。 对方因为视线相触,当即不自然扭过头,脖颈细腻肌肤泛上一次如同蜜桃般的薄粉。 之前表现的禁欲端正的尊者,竟然这样就感到羞怯?倒是有些过分纯真,如同白纸。 但持钵尊者真的不是因为羞怯,而是因为尴尬才会这样,他甚至开始的担心自己老是因为这两人的皮相而呆滞,会丢了西天众佛的颜面。 阿弥陀佛……尊者在心中念了次清心咒,才将自己脸上的热度给压制下去。 结果刚重重一喘气,发现火神也正双手环臂看着他,之后目光像是无意般经过水神,转身先一步走了。 背对着他们的时候,那始终带着笑意的唇难得抿紧,眼底深处还带着晦暗不明的情绪。 最终无声道:有趣。 极乐世界极大,住所也众多,并且经由法术变幻的居所豪华宽敞,并不像凡间寺庙中的简朴。 加上有从天庭带过来的仆从,他们生活倒没有任何不便利的。 在持钵尊者的安排下,加上水神和火神两看相厌的表现,便将他们的住所隔开,相距两头。 在将火神送回休息后,尊者在心中松了一口气,火神气场太过凌厉,虽然对人和善,但总给人一种极具攻击性的感觉。 只剩下他跟水神两人的时候,对方那种无欲无求的冷淡气场,反而更加让人舒适。 少了很多拘束后,尊者脸上的笑容都更加真情实感。 但让尊者有些意外的是,这位水神大人,并不想回房间休息,而是主动提起听闻藏经楼,想去观摩佛经。 虽然言辞很少,但眼神中确确实实是想看书的,是位极为好学的神仙。 等将水神带到藏经楼中,对方一目十行的专注模样也证实了「好学」二字。 尊者也没什么事,加上他们本就是不需要睡觉休息的,所以便一人拿着卷书看着。 尊者对这里了如指掌,但水神却像是来到了桃花源,遨游在书籍中不知疲倦。 有时候他因为眼睛干涩而抬头,却只能见到水神那修长净白的手指翻动着纸张一目十行。 这样的氛围颇有些岁月静好的感觉,长久以来孤单一人的他,忽然觉得有个志同道合的朋友也很不错。 不过他与天帝之子间相差甚远,终究是做不了朋友的吧……大概? 正这么想着,水神却将书举起,指尖点着其中一行,冷漠的声线带着点淡淡疑惑,“这是什么意思?” 原来,也有天帝之子不知道的东西,尊者心中如此想,但却耐心跟对方解释。 尊者面带笑意,眉眼弯弯,精致隽秀的脸蛋瞬间神采更甚。 水神从小读书万卷,才气盎然,在三界中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甚至偶尔下凡随口做的一首诗都广为流传。 但对于佛经的理解,他确实没有持钵尊者透彻,原本看着书页的眸光竟渐渐转移到那不停张合红润的唇上…… 净尘作为旁观者,看着眼前的一切,都觉得这两人很适合深交,像是两颗孤独的行星因为引力而汇聚,虽然不知道这是好是坏…… 万一维持现状,那便再好不过了,不过他诡异的直觉告诉他,事情恐怕不会有这么的简单。 他们在藏经楼看书,一直到次日法会开始前夕才离开这。 在离开这里之前,水神对手上还没有看完的经书有些不舍,便眉宇微皱道:“能借出去看吗?” 尊者面上一派正经淡然,但心中却忽然起了些捉弄的心思,便言辞肯定道:“藏经楼中的书卷都十分珍贵,是万万不可带出去的。” 水神皱眉的弧度加深,俊美无匹的面容有了些忧郁之色,但还是打算将手中的书归还。 “等等,其实你作为远道而来的稀客,我就算是稍作隐瞒也愿意将它借予你,只不过嘛……” 尊者刻意停顿,打量水神脸上的表情,但对方除了微皱的眉宇,却没有任何的变化,并不显山露水。 他悠悠继续道:“若是水神愿意夸我一句,那便可当作是借书的谢礼了,你看如何?” 越是跟人熟悉,尊者便越不会再端稳重的架子,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是他所爱。 水神或许是从未夸过人,在这种问题上竟沉默下去。 尊者无意为难,借书一事,如果是水神的话,那只是轻而易举,就算他将这本书毁坏,如来也定不会怪罪。 玩笑开够,尊者正打算坦诚…… “你的痣,很好看。” 尊者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嗯?” 水神抿紧薄唇,抬手本想指给人看,但最后却又放了下去,不再言语。 “哈哈,我只是开玩笑,你尽管看便是。”尊者解释完之后,眼神不自觉凝滞。 原来……水神会笑的吗? 虽然只是轻微牵动唇角,带着些无奈的笑意,但确实是笑了…… * 法会正式开始,由于有了天庭的参与,更显庄重。 在法会上,如来宣讲佛法,包含万物,其中奥妙需得细细回味。 当神佛各抒己见时,也是两界交好的象征。 法会需要持续的时间很长,但却会给予休息以及进食的时间。 虽然他们已经脱离了凡胎,但进食对于众人来说更多的则是一种享受,并不是必需。 而极乐世界的清淡斋饭,更是别具风味,在其他地方可吃不到这种美味。 即使是口舌挑剔的火神,也觉得颇合胃口,只不过缺了舞蹈和美酒,总归是少了些滋味。 他抬眸间发现,那负责招待他们的尊者正与水神并肩而坐,没想到才几日,这竟是如知己一般了? 自己这清心寡欲的兄长,什么时候还想着交朋友了…… 火神垂眸看向自己的手,不知不觉间竟捏碎了筷子,松手后化作一片白沙。 嘴角噙着的浅笑也化为冷笑,眉宇间多了几分戾气。 在这天之后,法会结束,藏经楼中又多了另一人的身影,火神。 尊者不明白这看起来关系极为差劲的两位神仙是怎么做到对藏经楼情有独钟的,即使他们能做到将另一人当做空气,视而不见。 可这就苦了尊者,夹在中间很是难做。 尤其是火神可不是好相与,好戏耍的,时常在他与水神沟通的时候来打断他们,并且提出自己的问题。 那些问题在尊者看来,都是些极为简单的,他猜测估计对方只是想与人说话,加入话题吧…… 夹在中间的感觉是真的不好受。 但到现在,这两人还没有打起来,或许是顾及到极乐世界清静地,因此才忍了下来。 也是因为接触的多,尊者才知道,原来天帝的心更加偏向于火神,毕竟水神这种冷漠的性格,对于三界之事半点兴趣也无。 心中的天秤会偏向火神也并不难理解,至少火神的野心,是从眼神中就透露出来的。 因为火神有事没事的来刷存在感,水神的寒气有如实质已经面瘫许久,尊者都怀疑这人快被他弟弟气出内伤了。 但兄弟之间,怎么能有隔阂呢? 想到这里,尊者知道自己行善助人的时候已经到了! 他开始找水神和火神的随从询问,两人之间有没有什么共同的兴趣爱好……之所以想这么问,都是因为只有这样才能帮助二人重归于好。 虽然嘛,他也不知道这两人到底有没有关系好过的时候…… 一直跟在尊者身边的净尘看见了他所做的一切,越发觉得两人就是一人,如果换成现在的他,也会想着帮助他们缓和关系。 毕竟现在看来,至少都已经是朋友了。 净尘在这里待得时间也挺久的了,从一开始因为担心外界彭芸等人的安危迫切想要离开这,到发现只是无用功耐心旁观,再到现在津津有味…… 竟觉得时间过的格外的快,而现在尊者这种生活,正是他心底骐骥的。 他常年待在深山寺庙中,除了师父再无其他玩伴,这种珍贵的友情与畅谈佛经的生活正是他曾经在梦中隐隐窥探到的一角。 甚至他的情绪都似乎跟这位尊者共同,脸上的笑意一直没有褪下过…… 不过作为旁观者,或许对一切更加能看的清晰些。 有好几次,他都发现水神放在膝头攥紧的拳心,但脸色却平静如常,对自己情绪的控制力极高。 也正因为这样,尊者始终都会更加崇敬这位品行高洁,不悲不怒,不争不抢的神祇。 但无论是净尘还是幻境中的尊者都不知道的是—— 火神从小到大,对自己的兄长无论如何都要多些了解,对方才不是什么竹兰君子,不想抢的,那都是不在意的东西罢了。 而很巧的是,对于水神真的在意的,他是怎么也想得到手。 * 从随从口中,尊者确实知道了他们之间唯一的连接点。 都喜欢品酒,不同的是,一个是豪饮,一个是浅酌细品。 但这极乐世界怎么可能会有酒的存在呢? 可是既然决定帮助这两人缓和关系,那便需要付出行动才行。 他深思后,在法会结束的当天,还是决定去跟观音请示。 观音神通广大,并且并不局限于这极乐世界,所到之处既广,自然知晓这世间的美酒佳酿处于何地。 如果是法术变出的酒,可不一定有那凡物美味。 他本来还有些忐忑,但观音在听他说清楚这其中的缘由后…… 乐呵呵笑道:“稍等,很快。” 随后观音便不见踪影,但仅仅是两个呼吸的时间,对方便又回到了殿内。 并且还带回了数十坛醇香美酒。 持钵尊者当即道谢,垂头的时候却听耳边说。 “你本是好意,天庭来客所爱之物,好生招待也是自然,但你需记住,酒肉乃是让人昏沉放逸之物,既已修的金身,万万不可破戒。得与失,仅仅是一念之间。” “弟子明白。”尊者说完便抬头,但哪里还有观音的踪影? 他隐隐觉得观音的话还有弦外之音…… 带着这么多来自人间的美酒,尊者想了想,在别的地方品尝总归是不太好的,只有他管辖的藏经楼最为合适。 藏经楼外还修缮有凉亭,供人小憩,有时候他们也会带着书在外面看。 现在法会已经结束,很快水神和火神就会离开极乐世界。 在凉亭火神看见尊者为他们准备的东西时,就只觉得或许这是一种践行的方式,笑意跟着加深。 而水神眼神却有隐忧,他在极乐世界中并未见过酒肉,是在担心尊者会因此事受到牵连。 尊者解释是经过观音准许后,才真正开始品起这美酒佳酿起来。 火神甩开酒樽,抱着坛子往自己口中一灌,大口豪饮后将酒坛子重重放在桌上,一抹嘴角:“凡间的酒竟比天界的更烈一些,不过味道倒是极好的,哈哈!嗯?你怎么不喝?” 尊者看了眼仪态风度极佳的水神,那酒樽中清亮的美酒,自以为不着痕迹地吞了口液,摆手道:“这些都是特意为你们准备的,佛门中人,不得饮酒。” 而将尊者眼底深处看的真切的火神只是意味深长道:“是吗?那你们的生活该多无趣啊。” 尊者只能但笑不语,即使心中已经在想自己好像修行还不够导致毅力不稳。 今天的水神换了身浅蓝色的松散长袍,也未束冠,多了几分随性慵懒,拿着酒樽摇晃的时候,又有些风流韵味。 跟平常似乎有些不同,不过水神的酒量应该一般,光是几杯酒下肚,那双深邃漂亮的眼睛就已经浮现出雾气,淡化了无形给人的冷漠距离感。 而也不枉费尊者的苦心,这两人难得地进行了平和且简短的沟通。 “听说魔界又想生事,父亲想派我们一起去踏平他们,收复魔界,你如何看?”火神喝了酒,言行也跟着更加不拘束,换成平日,他可不会跟水神说这些。 水神微微敛眸,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洒下片阴影,下颚处的蓝麟闪着细碎的光,说话时带着淡淡酒气,“我不喜欢战争。” 他这么说引来火神的一声嗤笑,虽然这个答案是在意料之中,但始终想不透,天帝在上古时期就是以战神战无不胜闻名四海八荒。 而自己的兄长为何身上也流淌着天帝的血脉,却跟他截然相反,一丝血性也无。这也是从小他就看水神不顺眼的原因。 也就这么短暂的沟通,他就不愿再跟水神多说,转而将注意力放在让他更顺眼,更感兴趣的人身上。 他头上的金冠将人衬托的气宇轩昂,双手托住酒杯:“尊者,我敬你一杯,感谢你这段时间的费心款待。” 尊者倒是没有想到火神会突然敬酒,正打算以茶代酒的时候…… “这怎么能行,如此美酒,你却连浅尝小口都不试试,那不是人生一大憾事吗?”火神在煽动人心这方面,倒是有些心得。 他又多说了几句,劝的本就存了点想尝尝心思的尊者没有忍住。 可只要第一口下肚,哪里能是浅尝这么简单? 水神在人喝下第一口后,便按住了那抬起酒樽的手腕,“醉了可不好。” 可已经一口就上头的尊者,早已经控制不了。 偏偏火神还在拉着尊者豪饮,姿态放纵,仿佛这不是什么极乐世界,而是天庭中的炙火殿,好不快活。 水神酒量一般,他很懂得适可而止,但拗不过已经醉酒的尊者劝酒,便多喝了几杯。 尊者喝醉后更加爱笑了,并且止不住的话,之前藏在心底,对天庭乃至三界的好奇都被他抒发出来…… “你们天庭也有许多书看吗?水神大人,咦……你怎么睡着了?” 水神跟他相反,酒品也极好,喝醉之后仅仅单手支着额头,闭眸睡去,很安静。如同画卷中人一般。 唯独火神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就算再来百来斤酒,他也能屹立不倒。 他看着尊者双颊酡红,一双浅琥珀色的眸子湿润清澈,唇上的小痣也因为水光更显红润,回答他道:“天庭的书并不比极乐世界少,水神呆的最多的地方,也是那。” 火神随意提起酒坛给尊者空掉的酒杯灌满,眉如刀裁,目如朗星,虽然跟水神长相八分相似,但气质却截然不同——“你喜欢他?” 他的话让尊者迟钝昏沉的大脑更加迷糊,良久才缓缓答道…… “喜欢。” 火神嘴角的笑意一下垮下去,极少黑脸的他阴沉模样有些骇人。 但尊者隔了一会儿才继续道:“得此良友,此生无憾。” 水神也说过,就算离开极乐世界,也会时常来探望他,有这样的朋友,大概会给他在极乐世界的生活增色不少吧? 火神面无表情的时候,跟水神更加相似了,他看着因为醉酒趴在桌子上昏睡过去的尊者,带着些嘲弄意味:“见证你们之间的友情,真是让我非常不爽啊。” 他眸光转向距离极近的藏经楼,里面还有装饰用的长明灯,金色灯火摇曳着…… 随后抬起了自己的手,食指间冒出一簇红色火焰,无风自动。 而他轻飘飘的一个弹指,这火焰竟直直飞入藏经楼,星星之火最终席卷了整栋楼,满天的火光,给这色彩匮乏的极乐世界增添瞩目的红。 很美,毁灭之美。 看着这一切的的净尘之前还面带笑意,在火神变了脸色的时候他就预感会发生什么,结果万万没想到会是点燃了整栋藏经楼。 藏经楼事关重大,而且火神之前还算和善,与尊者关系颇好,现在却做出了这种事! 他想做些什么去灭火,但却什么也做不到,这里的一切都不受他控制,眼睁睁看着那藏了上万卷珍贵经书的阁楼被火舌瞬间吞没大半…… 而在吞没只剩小部分的时候,才有闻讯赶来的菩萨施法灭火,可惜——被毁掉的书没有复刻,更加没有办法复原了…… 这一切,最后被问责的都是持钵尊者。 尊者怎么也想不到,昨天的时候还如此畅快,今天就被押在大殿,等待如来的发落。 一切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身上像是背了座无形的大山,让他无法直起膝盖站起来,跪在地上,面带忏悔之意。 再也没了当初位于十大阿罗汉之中的闲适淡然了,此时的他与凡人并无差别,“弟子知错,破了戒律,但凭佛祖惩罚,绝无半点怨言。” 四周站着的诸佛目光汇聚在他身上,表情各有不同,但眼神却带着相似的悲悯,好似已经知晓持钵尊者将会面临什么…… 如来垂眸,表情未曾改变一丝一毫,缓声开口:“破戒,生了五情六欲;失职,众多佛经被毁时全然不知;根源,也一问三不知。你并不知错。” 尊者头埋得更低,他确实不知道这场火的源头,实在没有脸面,心怀愧对。 他从没怀疑过会是水神,亦或是火神做的……既然信任,又何必怀疑?况且这么做,对这两位高贵的天帝之子没有半点好处。 但他不知道,并不代表如来不知道,但这一切的问责,只能落在持钵尊者的身上。 毕竟极乐世界偏安一隅,并无能力与天庭对抗。 本来用来原谅佛法的大殿,此时却用来做对尊者的审判。 如来的声音很威严,清晰地在殿内回荡。 “持钵尊者净尘,罪业深重,罚入六道轮回十世,受尽世间疾苦,需功德圆满,方可重返极乐世界。” 被压的抬不起头的尊者浑身发僵,最终还是缓缓抬头,拜谢如来。 看着这一切的净尘也许久没有笑过了,对于所谓的十世轮回洗脱罪业,再联系到自己,也不知道是第几世呢。 仿佛之前愉快时光,只是为了现在进行的铺垫。 他看着持钵尊者的法器,僧袍,佛珠等等都离去,仅仅身着白色素净里衣踩着双布鞋,毅然踏入了重森,随身身影化为万千光点,被吸入植被中。 这便是彻底离开了这极乐世界。这是他第一次,对自己的信仰产生的动摇,原来神佛之间,也会因利益而勾心斗角吗? 净尘手中的赤钵竟擅自飘向重森的方向,竟是想跟随进去的感觉,只不过中途又调转方向回到净尘手中。 或许是意识到这已经是发生过的假象,不可改变,也或许是意识到,眼前的净尘才是塔真正的主人。 净尘还听见了随从的哭声,按理说这里已经没有贪嗔痴忧愁了,但那哭声确实真切让人动容……可惜持钵尊者是听不见的了。 “这重森是所有人的入口,怎么唯独却是你的出口啊?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一定要回来啊,唉,受这些罪,真是……” 老者或许也是不知道该如何说了,他对自己人间的记忆已经不怎么清楚,但这么多年尊者是如何对待他的,他却记得一清二楚。 净尘回身看向老者,还不等他看的真切,这个世界就开始分崩离析了! 天空开始出现裂纹,而重森也化为被风吹散的尘土,老者也开始出现虚影最终直至透明消失不见…… 等所有异象都不见之后,周遭像是被无边无际的黑夜笼罩,也像是被关进黑色的盒子中,压抑憋闷。 不过好在周边忽然飘起萤火微光,照亮这暗沉沉的空间,平白增添了几分浪漫。 而仍旧维持着沈恭模样的人,身影却在这抹不开的浓墨中浮现,不过那双眼眸跟沈恭差别却极大。 注视净尘的时候拥有更多的感情。 净尘忽然感到,至少目前来讲,两人之间实力的差距是极大的,对方竟能创造出这样真实的幻境,除了神祇,还能有谁能做到? 他不自觉后退一步,脸上的笑意只是浮于表面:“现在我知道我是谁,那你呢?你还没有告诉我答案,应该也没有什么遮掩的必要吧。” 净尘心中升腾起强烈的好奇心,幻境中那最后关头推「他」进火坑的人,和难得志趣相投的知己,到底会是谁?! 在等待对方回应的过程中,他几乎屏住呼吸,生怕自己听漏掉什么。 哪知对方只是轻笑一声,嗓音低沉悦耳,会让人产生不自觉的酥麻。 这声音已经不是之前沈恭的声音了,但净尘回忆那才看见过风姿绰约的两位天帝之子,声线很相似,但具体是他们之中的谁,还真的不知道。 “确实没有遮掩的必要,等下次见面,你自然会知道,只不过……如果你能自己找出答案,那更好。”说到后面,话中的笑意淡去。 这之后,净尘仅仅是一个眨眼,再看见的便是彭芸等人了。 “法师!你怎么忽然消失了?”彭芸满脸激动,差点上前去拥抱他,但忽然又红着脸收回手。 “幸好幸好,我就说祈祷有用的吧。”眼镜男双手合十抵住额头不停念着阿弥陀佛。 “之前那个沈恭说你很快就会回来,然后就消失不见了,我们所有人都在这里等你。”老太太想起之前那个沈恭。 实在是太可怕了些,不过至少真的放净尘回来了。 净尘心里骤然暖暖的,因为突然接收太多东西而有些杂乱的大脑也跟着轻松起来。 真的,结束了。 当他们一行人离开这个小镇的范围后,站在公路边。 他看见所有人坐在货车后车厢有说有笑,还在挥手跟他道别,随后消失在视野中。 很快,他也感觉到了身体内升起的轻盈感。 “恭喜玩家,任务完美收工咯!”司过的声音始终还是活力满满,消失很久的他终于再次出现。 净尘还没来得及打量周遭陌生的新环境,首先就被面前放大的面板占据眼帘,只见面板上面显示着—— 山羊人的秘密通关结果: 主线任务,已完成。 支线任务,已完成。 最终评定分数,A+,获得相应积分1200,可在商店兑换道具。 游戏出现bug,额外补偿奖励积分10000。 现剩余积分情况,10200。 净尘也没想到会收获这么多,在扣除了之前预支的积分情况下,一切似乎都变好起来。 他随后又想到,如果真像幻境中来讲的,他只是下凡受罚持钵尊者,或许真正应该做的是多积累功德。 打开了面板中的商店,指尖触碰到那扁鹊神药,这个道具是能够治愈服用者现有的一切疾病。 只不过因为它的珍贵程度,因此需要消耗的积分也非常的多——10000,几乎是他这次副本所有的收入。 “我知道所谓的bug是出在沈恭身上,但他到底是谁?是火神,还是水神……”更让净尘在意的是,这两位在天庭待的好好的,又怎么会出现在这游戏当中? 一定还有些他不知道,那位「沈恭」也没有在幻境中告诉他的事情。 司过支支吾吾,表现茫然的反应并不让人意外。 或许是需要他自己去发掘吧。 在毫不心疼地兑换药品后,他将面板关闭后,他才有心思打量起四周的环境来。 这里是一居室,面积虽然不算大,但装饰和家具却透着中式元素的轻奢,上好的木材百年一遇,珍贵的玉石点缀在细节处。 在司过的介绍下才知道,这里就是他在谪仙游戏中的休憩住所,当然也可以选择离开这里回到原本的世界,非常自由。 “谪仙游戏……如果没记错的话,之前是叫作无限游戏的吧?” “哦哦,那是我们软件的名字,比较浅显易懂,真正的名字自然高大上些。”司过在属于自己的空间中挠了挠脑袋,想起来这回事。 他是跟随面板绑定,平常看不见他的人,但在属于系统的世界中,他拥有自己的家,想干嘛就干嘛,只要没有跟随玩家的话。 谪仙……这名字确实不错,但是净尘隐约却感觉到或许并没有司过说的那样只是单纯的名字高大上简单。 他手上端着散发这微微热度的赤钵,这种情况就代表它心情很好。 在打开门那一刹那,净尘自己也感觉到眼神瞬间清明,身体上的疲惫一扫而空。 仿佛来到一个全新的世界,与之前所有的认知截然不同…… 作者有话说: 忘记挂公告了QAQ 第25章 谪仙中转站 好可爱的人啊!! 占据双眼的画面有些过于梦幻了, 让他刚离开副本有些疲惫的大脑瞬间放松不少。 这里像是构建在粉色棉花糖上的世界,脚下踩着粉色的云朵,而这些云朵交织相缠构建成了一条结实的小路。 回头看去, 才发现刚才住的独栋单层小房子外形也是由粉色外墙构成, 十分具有少女心。 他本人没什么厌恶的颜色, 对此并没有太大的概念,眉眼中还是透出闲适淡然的笑意。 似乎被粉色的世界治愈了呢…… 这里连街道的状似都是粉色云朵, 并且组织成了花朵动物等等形状,说这里是梦里的童话世界也不为过。 只不过让人费解的是,如果抬头仰望, 还能看见天空之中悬浮着一座宫殿,通体金灿灿染发着淡淡光辉, 不知道里面住着什么人。 这里也没有商店,只有条条道路通向公共设施。 医院、公共餐厅、健身房等等这些都是有的,提供给游戏的参与者, 但使用都需要扣除相应的积分。 一路上,净尘也有遇见同样在这里的玩家,有几人用眼神偷偷打量他,想打招呼却又没开口,净尘便微笑点头而离去。 “这是那视频中的和尚吧?看来真的没加美颜, 本人比视频更好看。” “废话, 叫你剃成亮瞪瞪的光头,没点颜值能hold住吗?” “也对, 不知道为什么看见他我就想祈福了, 这气质真让人安心啊……” “你怎么不想想是你表情包用多了, 下意识反应呢?不过他气质确实很好……” “呃……”虽然走出一段距离, 但还是听见他们对话的净尘持钵的手紧了紧, 摸了下自己的脑袋叹口气。 随后被肚子传出的一声咕噜声给缓过神来,微微摆脑袋。 已经好几天没有吃好饭了,不好好犒劳自己的肚子确实不行,目标明确地进入占地偌大的餐厅。 餐厅中也是梦幻以粉色为主基调的缤纷色彩构成,他刚进去,就有由云朵构成的服务人员给他带位置。 服务员简单的像是小孩堆好的雪人,手中还拿着厚厚一沓的菜单供他挑选。 “先生需要吃点什么呢?”云朵雪人声音清脆可爱,说话的时候那双像是黑扣子一样的眼睛却是放在净尘脑袋上的,虽然没什么表情,但就是能让人感觉到他在好奇。 净尘经过刚才那两人的对话,已经有些适应了,或许就像最开始司过说过的,和尚在这个游戏中具有唯一性。 所以这些人才会这么好奇吧。 他手上翻动菜单,种类繁多让人有些眼花,并且价格也不便宜,光是饮料就需要50积分起步…… 净尘倒是没有想到自己的积分也就只够一顿饭钱,所以那些积分足够登上排行榜的人,应该大多都富得流油了吧? 餐厅基本上应有尽有,净尘花光自己积分的时候倒没有心痛,在吃饱肚子放松面前,积分乃是身外之物。 云朵雪人抱着菜单走之前,目光疑似又在净尘挂在脖子上的菩提佛珠上流连。 净尘见这服务员不仅仅说话是小孩子口吻,连性情都如此单纯直接,不加掩饰,唇角上扬的幅度更大了些。 莫名觉得很可爱,他喜欢这里。 他叫住了打算离开的云朵雪人,将佛珠摘了下来,取了一颗递给对方:“你喜欢?送给你吧,希望它能为你带来好运。” 雕刻精致的菩提佛珠散发着淡淡木香,菜单散落一地,云朵雪人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捧住了它。 他低头打量很久,最后抬头道:“我不能白拿这么珍贵的东西,我会将它买下来,谢谢!” “恭喜玩家,收到云朵雪人打赏2000点积分,已存入钱包。”司过说话的时候带了点调笑的口吻,对于净尘的好运感到有趣。 但这也不能完全归咎在好运上,主要是和尚好心有好报吧。 净尘本人也没想到还能通过这种方式赚取积分。 他将自己的佛珠拿起来打量,已经开始自动转换这些值多少积分了。 正安静等着菜品端上来的期间,有一个人在他对面落座。 这让本来低头打量佛珠的净尘看向对方…… 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身上穿着黑衬衫西裤,衬衫没有打领带反而扯开扣子露出些蜜色胸膛,五官硬朗帅气,还留着些胡茬增添雅痞的气质。 当然,如果不开口说话,或许气质会更好些。 “你好,我是赵松,你一定不认识我吧?但我对你还有些了解。”男人向后靠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表情高深莫测,“比如你上一个副本去的山羊小镇,我也去过,那里的羊肉味道还比较独特呢。” 这赵松不是别人,正是之前看着净尘视频好端端还能从椅子上摔一跤的人。 净尘能够确定自己不认识他,思来想去也猜到是因为视频的关系,他更加好奇的是——“你吃过那里的肉?” 赵松这人还挺坦诚的,哈哈一笑:“开玩笑的,我怎么敢吃?那肯定是人肉味的。怎样有没有觉得刚才我的样子看起来很厉害?” 虽然初次见面,但赵松的性格还挺自来熟的,而且这种玩笑确实很快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等服务员将菜送上来的时候,两人甚至一起吃起了饭。 虽然都是素食,但味道都很不错,处理的很好。 赵松大大咧咧的,同样吃的津津有味,填饱肚子之后打了个饱嗝,“下次我请客!谢谢法师了。” “你不觉得清淡就还好。”净尘对这种自来熟并不厌恶,而且两人一起吃饭的时候,还得到了更多的信息。 比如赵松已经来到这个游戏两年了,并不觉得这里可怕,相反已经将这里进入副本当成了工作,积分就是他的酬劳。 在现实世界中,他已经拥有了五套房产,十套商铺,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 只不过每次在副本当中多少都会受点伤,或者遇到生命威胁,好在他运气很好,幸运地都活到了最后。 两人离开餐厅的之后,有着话痨属性的赵松还在夸夸其谈,说着自己在山羊小镇的经历。 “跟我一起进入副本的npc,个个把人性体现的淋漓尽致。” “选票的时候还一致对外,推我出去祭祀送死。” “还好我的异能觉醒的及时,才被架上火架的时候,就顺利开溜了!哈哈!” 想到这里,他有些害怕似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明明看着挺英气的一个男人,颇有些搞笑男的潜质。 听到异能两个字,净尘那双漂亮水灵的眼睛看向他,带着疑惑。 赵松也没有任何隐瞒的意思,从兜里拿出一片纸巾,放在掌心。 只见原本躺在掌心上的纸巾突然像是被看不见的东西卷了起来,不停的打圈,速度还越来越快。 最后飘向远方,隔了一会儿又飘了回来。 净尘看懂了,赤钵也在微微颤动,像是在回应他。 他注视着那张被赵松捏在指尖的纸巾,“风,你能控制风吗?” 如果这样的能力就是所谓的异能,那么赤钵所产生的净化能力,也可能是异能中的一种…… 赵松非常有素质地没有乱扔垃圾,将纸巾重新揣回兜里,点头后,“对呀,这能力挺方便的,对于逃命来说。” 就像上次在山羊小镇,他就躺在风上,不停地溜羊,他在上面飘飘欲睡,山羊人们在下面追,就这么追到了天亮。 他也很少用这种能力攻击别人,这么长时间就这么混过来。 “反正我对系统所说的终极大奖也不抱希望了,我连排行榜前100都挤不进去,怎么也落不到我头上来吧。”说到这里赵松眼睛你还是有些渴望,显然并不是完全没有兴趣。 “对了,我们加一个好友吧,早就想跟你一起去组队了。”赵松见净尘同意,才打开了自己的面板,“这是我的二维码,扫一下就好,下次进入副本之前可以先邀请我。” 就这么两人就加上了好友,约好了下次当队友。 等赵松走了,净尘更加意识到,积分并不好赚。 而现在,他不仅仅在这个游戏中是想让师父的病好起来,更加想弄明白的是这个游戏到底是为什么存在? 这就像被弄乱的毛线球,越搅越乱,却越来越有趣…… “我可以离开空间,回到现实世界看望师父吗?”净尘问司过。 “当然可以。”司过几乎没有考虑。 “多久开始下一次副本?” “大概一礼拜之后。”司过再一次没有考虑,直率道。 “我这是第几世?” “第十世啊。”司过毫不犹豫,用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直到听见净尘的轻笑,才反应过来被套的话…… “你果然知道的很多。”净尘夸奖他,如果这是第十世的话,也就是说这是他最后一次重返极乐世界的契机了。 有些想打自己嘴巴的司过静默不语。 “都已经暴露了,那顺便告诉我前九世的我,是怎么样的吗?” 【你应该不想知道,但你如果实在要问,我也不是不可以告诉你。】 既然是受罚来的人间,想来日子也不会过得特别好。 “我确实想知道,不用担心我会难受。” 第26章 母难女厕(1) 没头发的清纯高中生 第一世为耕地的牛, 第二世是被饿死的山雀,第三世靠钵盂乞讨艰难度日……第八世乃被至亲所害的苦行僧。 【如果这辈子不做出改变的话,想必你的结局也不会太好呢。】 净尘在司过说这些的时候, 眼前就已经有了画面感, 原来「惨」字没有半点夸张, 而是事实。 只不过从司过的描述听起来,好像每一世的处境都会比上一世好些, 这或许也代表着他身上的罪业正在减轻。 但因为没有前世的记忆,他也不会太多的惆怅。 仅仅是一笑而过。 在司过的帮助下,他脱离了空间, 重新回到现实世界。 还是自己熟悉的那条山路,却没有再遇见彭芸三人行了, 到了山下,他才真的意识到时间流速的差别。 明明他在谪仙游戏中已经过去几天了,但在现实世界中仅仅才过去几个小时。 甚至完全不影响他接着去办师父交给他的任务。 这让他放心许多, 毕竟以后肯定还需要下副本的,只要不突然失踪几天让师父担心便好。 他步行了段时间,去集市购买庙里短缺需要用的日用品以及食物,直到将身上挎着的布兜都装的满满的才重新原路返回。 上山总是比下山更费力气些,加上身上的东西比较沉重拖慢了他的速度, 好在他体力还算可以并不是很累。 眼看着天快黑了, 才踩着夕阳的余晖回到寺庙。 木佛寺是一座人烟罕至的小庙,一般情况没什么人回来到这里祭拜, 除了庙会的时候会稍显热闹其他时候就只有师徒两人。 而这里之所以叫作木佛寺, 是因为正主殿供奉的如来是用一块千年不朽的奇木打造佛身, 十分威严, 也让人不明白其中奥妙。 净尘第一时间放下东西去看望在卧病在床的师父, 就连步伐都是极快的。 净尘的师父法号妙光,正躺在房间的床上睁着眼睛望着蚊帐顶发呆,在听见净尘回来的动静时一下子激动起来。 眼神中的光亮被点燃,努力试着坐起身子,赶来看见的净尘连忙将人扶起,靠在床头。 妙光年纪也就四五十岁,人在中年,可斑白的鬓角却与实际年纪并不相符,五官依旧可见年轻时得道高僧的风姿。 可惜名声虽大,始终还是没能修成正果,因此才会被疾病缠身而不能摆脱,还成为了净尘的负累。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路上没遇见什么事吧?”以往净尘下山最多不超过6个小时,就会回来,但这次却耽误了这么长时间…… 睁着眼睛也睡不着,满脑子都在为净尘祈福,希望他能平安归来。 还好、还好…… 他虚弱抬手,净尘当即去扶住对方的手,他遇见的事情太多一时间不知从何开始解释。 但师父从小在他看来就是拥有大智慧的人,一定不会觉得他是在说假话,或者得了臆想症。 喉结悄悄滚动,整理好语言之后便将在游戏中遇见的事情简要明了地说了,甚至连进入幻境遇见了跟自己长相名讳都一模一样的尊者也尽数讲出来。 因为他的话,秒光脸上带着浓浓的沉思,“这都是因果。” 他眼神自始至终都是一派清明,连半分震惊或者犹疑都没有,净尘身上会发生这样的事,仿佛并不让他奇怪。 甚至继续道:“从跟你相遇开始,我就想到你的身份并不简单,没想到竟是十大阿罗汉之中的尊者转世……” 话说到这里,妙光就回忆到与净尘的初次相逢…… 那是一个寒冷的雪天,白雪皑皑覆盖大地,当时的他名望响彻全国各地,许多人不远万里来木佛寺找他传经解惑。 当时的他身体也非常健康,就算在温度零下的冰天雪地之中,也不觉得寒冷,仅仅披着袈裟,看起来有些单薄。 而就是在这一天,他正快步路过垃圾堆的时候,忽然听见微弱的哭声,立刻刹住脚步。 本以为自己听错了,怎么会有人下雪天这么狠心将婴儿遗弃在垃圾堆,但当找到哭声来源时…… 就算他曾经游历全国,见惯了世间的人情冷暖,也会因眼前一幕而心中酸涩不已。 将身上唯一用来保暖的袈裟脱下来,把婴儿包裹起来。 他低头打量婴儿脏兮兮的脸颊,即使被块块黑灰遮挡大半面容,也依稀可见吹弹可破的肌肤,浅琥珀色的漂亮眼睛,樱桃小口上唇M线处还有一颗淡淡的小痣,由此可见长大后该是如何的风华绝代。 睡在妙光怀里的时候,婴儿不仅不哭了,反而微笑起来,带着些慈悲悯怀的意味。 对着有些不符合婴儿年龄的感觉,妙光摇了摇头,“既然你跟我有缘,那就与我一起修佛吧。” 但当他打算带走婴儿的时候,对方又哭了起来,没什么带娃经验的妙光感到很为难,非常的不熟练开始哄娃。 画面中带着些滑稽,如果被认识他的人看见或许会大笑出声。 正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眼角余光撇到垃圾堆中的另一样物品——带着红的钵盂,外形看起来精致,用料珍贵,一看就不是凡品。 他姿势相当不熟练地抱着孩子,弯腰将钵盂捡了起来。 刚才还在啼哭的婴儿一下就不哭了,重新乐呵呵笑出声,并且想去摸钵盂。 妙光当时就知道——不仅这钵盂不是俗物,这婴儿恐怕也不是俗人。 至此之后,这婴儿成为他唯一的亲传弟子,他倾尽全力将自己所知道的都教给他,甚至还送他去武僧院,学习武术强身健体。 净尘也没有让他失望,无论学什么,都一点即通,天生在佛法上就比别人了解的更透彻。 就连视力,也超越了大部分人,眼力超群。 但也就是捡回净尘开始,妙光身上的大小毛病就没有停过,最后积少成多,而明明正值壮年却连下床都难以做到。 原本还算香火众多的木佛寺也不明原因地慢慢落寞了下来,以至于到现在无人问津。 好在净尘还在用心打理寺庙,所以没有蛛网灰尘的木佛寺外表看起来,与二十年前并没有什么不同。 就连庙会也是净尘在操办,处理的井井有条。 “净尘,这可是你的机缘,一定要好好把握,多做善事,等你功德圆满金身坐殿的时候,我也就没有任何遗憾了。”妙光难的双眸焕发出光彩,非常替净尘感到高兴。 净尘眼睫微微颤动,在他看来,师父已经是家人的存在,比起功德圆满,他更加愧疚的是——“肯定是因为我身上的罪业,才连累了师父被疾病缠身,也连累木佛寺,我只想报答您。” 他说完将换来的药递给师父。 “你如果重返极乐世界,而我们能够在那里相遇,那就是最好的。”修佛之人,谁不想成为菩萨佛祖坐下弟子呢? “一切都变了,开始好转。”妙光说完将药慢慢地灌进嘴里。 净尘没说什么,给又开始咳嗽的师父递水,动作很熟稔。 晚上睡觉之前,他还在用手机试图查到关于从前的事情,但网页上的内容都与他在幻境中看到的不一样,杜撰的可能性很大,并不靠谱。 他便改用系统面板查,最终却只看见四个字——权限不足。 也就不再多纠结,安心用剩下的时间陪伴师父。喝了扁鹊神药,妙光的身体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好了起来,更加虔诚地吃斋念佛。 时间却过得很快,一下子就到了要下副本的时候。 他如约通过面板邀请赵松加入组队,仅仅是一个瞬息之间,光芒刺眼,让人不得不紧闭眼眸。 再度睁开眼的时候,眼前的画面已经从落魄的木佛寺,变成了学校走廊。 他们两人站在走廊之中,旁边就是一间正在上早自习的教室,背诵声密密麻麻,将人瞬间拉回到学生时代。 净尘扶着额头,秀气的眉头微皱,大脑深处还有些眩晕,等缓过来以后他发现自己的衣服都变了。 从前那一身洁白庄重的僧袍,现在却变成了一丝褶皱都没有的白衬衫、以及浅灰色西裤,脖子上还系暗红色领带…… 就是他第一次穿这种服饰,有些不适应地摸着自己的领结。 别说是第一次穿校服,这也是他第一次进入校园。 旁边的赵松却半点没有意外,这不是他第一次下校园背景的副本,十分习惯,并且盯着净尘细细打量,表情认真似乎是在寻找线索。 最后摸着下巴,唔了一声道:“我发现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可能会影响到我们之后的任务。” 净尘放下手,感受到背包里传来的颤动,就知道赤钵在跟他打招呼,被赵松勾起了几分好奇:“你发现了什么?” “我发现,你这形象怎么也不像学生啊?”赵松对净尘的颜值是没有任何挑剔,而且对方的年纪看起来也并不大,忽略神态口吻,五官还透着稚气的少年感,跟学生身份并不突兀。 就是这个头发、还有戒疤…… 净尘抬手摸了摸自己头型完美,圆乎乎的脑袋,瞬间感到有些委屈,这还是第一次因为头发而烦恼。 一道脚步声抓住净尘的视线,转头看向他们走来的笔挺身姿,眼神带着些戒备警惕。 那人穿着尖头皮鞋,质感很好,踩在走廊光滑地板上,还会发出不疾不徐的声音,越靠越近后带着股无形的压迫感。 第27章 母难女厕(2) 戴银边眼镜的英俊班主任 男人的脚步声就像踩在人的心口上, 等走近之后才看清楚那轮廓分明的俊美面容。 黑发三七分全部梳在脑后,显得很板正严谨,眉眼俊秀, 鼻梁高挺, 五官俊美不凡, 还架着一副银边眼镜,增添了斯文败类的气质。 这长相可谓是让人眼前一亮, 赵松能肯定是他从没在游戏中遇见比他帅的,很好在短短的几天中,就遇见第二个了! 他忍不住摸自己脸蛋, 在转头发现法师连眼睛都不带眨巴一下的时候,忍不住用手拐子去捅, 低声道:“怎么,太帅看傻了?” 净尘猝不及防吃了一拐子,身体有些站立不稳, 但确实收回了眼。 他之所以会发呆,那是因为这张脸,基本跟幻境中看见过的一模一样! 他能够肯定的是自己绝对没有看错。 难道说,对方上次说的话在这个世界中真的会应验…… 男人手中还夹着几本书,最终停在了他们面前。 “久等。” 他说话的嗓音让净尘十分熟悉, 但对方却向完全不认识他似的, 那双眸中尽是淡漠之色。 但当看见他的头发时,眼中飞快划过一丝异样, 再度启唇:“头发有些不符合制度。” 赵松忍不住无声笑了, 看来不止他一个人会在意这一点, 副本中还是有逻辑的。 但接下来对方的话却让他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胡子, 不符合校规的仪容仪表。”英俊男人说话的时候没有看向赵松, 带着两人经过走廊往教室的方向去。 这一层楼能似乎都是属于高三的,从路上经过好几个教室门旁挂的牌子就能看出来,里面都坐满了密密麻麻的学生。 赵松有些难过地用腹摩擦自己的胡茬,撇嘴,心中想——他果然最讨厌校园副本了!每次都得老黄瓜刷绿漆装嫩,麻烦,麻烦! 净尘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会因为自己的头发而烦恼,但他很能控制自己情绪,也不会再因为银边眼镜的男人而失神。 他大概猜出了男人的身份,从说话方式,以及对两人出现在这里并不意外态度来看,对方应该是班主任。 而他们的身份嘛…… “这里就是教室。”反正推开了教室门,率先走了进去。 而教室门旁的门牌写着——高三(4)班。 4这个数字听着就很特别。 净尘在男人之后进入教室,他一米七几的身形清瘦,自带风骨,校服穿在他身上格外合身,跟模特似的。 举手投足之间都很自然,并没有因为陌生的环境或者站在讲台上而拘束。 只见班主任将夹着的书放在讲台上,双手撑着桌面,眼神淡淡扫了一圈这些在他进来之后就鸦雀无声的学生们。 被他看到的人无不低下头去,生怕对视上了。 原来吵嚷的教室安静下来之后,反而更加气氛诡异,静的有些让人难以呼吸,活像被无形的手握住了颈动脉。 净尘想这里已经不是新人关卡了,难度自然也会更高吧。 学生们的安静,让班主任唇畔微微上扬,磁性悦耳的声音音量不大,但却足以让在场每个人都听清。 “这两位是我们新来的转学生,接下来请他们自我介绍,大家鼓掌欢迎。” 因为他的话,这些学生才敢抬起头来,几十束目光都凝聚在了讲台上的两人身上,各种情绪都有。 因为陌生人而好奇的打量、亦或是高三的还转学的恶意揣测、还有因为他们的外形而感到戏谑的嘲讽…… 在这些目光下,响起了稀稀落落的掌声,断断续续的,没什么热情,跟为了完成任务一样没有半点区别。 赵松是有些社交牛逼症在身上,面对自我介绍这种环节自然是轻轻松松,即使面临着一堆态度冷漠的同学。 他一手放在左胸,一手背在身后,微微欠身行了绅士礼,笑容带着点痞子气开始介绍自己。 除了年龄,家里有几口人、身高体重、兴趣爱好、擅长科目等等都介绍的一清二楚,说了挺长时间。 不过台下大多都是一些刚18岁的人,对于这种健谈的人,本来就有些好奇。 但很快也就有人开始给他拆台了。 “哇,你长得好显老啊,跟我家表叔一样胡子拉碴的。” 这让赵松还算可以的心情一下跌落谷底,当场想给人怼回去,但理智让他硬生生憋了下去。 也因为教室的气氛热闹了起来。 而将讲台让给他们,自己则靠在墙边,身高腿长比例绝佳的班主任也没有制止,深邃的眉眼望着别处,仿佛并不在意。 该轮到净尘做自我介绍,他双手合十微微弯腰,声线温和有礼,“净尘,我的名字。很高兴在这里结识大家。” 他的介绍很短,跟赵松截然不同,其实是挑不出什么毛病的。 但同学们的反应,却跟对待赵松差不多的,看样子是向他们当做了外人,因此才一致对外。 有一个女生外形时尚在一群人中算是出挑的,头发还挑染了紫色,但说的话却很刻薄:“啊?为什么会有光头跟我们当同学啊?!这传出去别的班还不笑死?” 因为女生的话,有了更多其他的声音,跟风附和。 一个看起来就跟校霸差不多的寸头男哈哈大笑,有些夸张,“看着跟刚从牢里出来的一样,啊不对,有可能是跟庙里出来的?!读什么书啊?滚回去吃斋念佛吧。” 净尘听着,喜怒不行于色,连包里的赤钵都在开始剧烈震动,想来也是有些气愤的。 “法师不要跟傻子论长短!这群裹了小脑的玩意儿。”司过嘴上这么说着,但声音却听出了愤慨的意思,如果不是他不能插手,估计得蹦出去一人给他一耳屎! 一时间教室很吵,几十张嘴都在口吐恶语,而净尘成为了焦点。 班主任皱起眉宇,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语气冷到了极点,“闭嘴,吵的人头都要炸了。” 话音落地不到三秒,无论男女,全部乖乖闭嘴,甚至连坐姿都摆正,十分乖巧。 也不知道班主任是怎么做到的,像这群学生收拾的如此服帖。 他长腿一迈,走回讲台,在黑板上唰唰两下写上自己的名字,“两位同学去找位置坐下吧,这是我的名字,是你们的班主任兼数学老师。” 净尘的目光在那两个字上凝视了许久,字迹苍劲有力,如同竹枝。 帝恭。 这名字很特别,而这姓氏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净尘和赵松在最后一排找到位置坐下,他们挨在一起,方便沟通。 很碰巧的事,之前挑染了头发的女生正在他们的前一排,而那女生的同桌则是那个气质校霸寸头男。 见他们坐在后座,女生还发出了不满的冷哼,寸头男同样有些不礼貌的撇了他们一眼。 讲台上的帝恭身穿黑西服,将身体线条勾勒的恰到好处,他解开西服纽扣,抬手在黑板写字的时候,劲瘦有力的腰身显得愈发好看。 并且讲题的时候也很专业,条理清晰明朗,每个学生都非常认真。 包括净尘,他已经极快适应了学生的身份。 关于知识他大多都是从师父身上,或者从书籍中自学成才,还没有受过系统的训练。 当他眼眸低垂,执笔在纸上写写画画的时候,窗外一束光打在他侧脸上,脸上皮肤清透连毛孔都看不见。 赵松就完全学不进去了,他还在为刚才被群嘲的事情而介怀,做不到像净尘这样平静自然。 一节课下来脑袋空空。 但当眼神无意间划过净尘写满公式卷面干净的纸张时,忍不住小声道:“看来这些对你来说并不难?” “也不是,老师讲解的好。”净尘还是蛮谦虚的,不过他这也是说的事实。 不知道是不是净尘的错觉,前面的两位同学似乎在课堂上还在搞些小动作。 下课的铃声响起,净尘将目光从那相互勾着的小拇指上挪开。 早恋可不好啊…… “净尘同学,去一趟我的办公室。”帝恭正在低头整理放下讲台上书,说完也就走了。 最先费解的是赵松——“他为什么只叫你,不叫我啊?” 莫名感到落差的赵松摸了摸鼻尖,有些疑惑。 “去了就知道。”净尘也想跟帝恭确认些东西,当下也没有再多耽误时间离开了座位。 在问路之后他比找到了帝恭的办公室。 净尘敲门在听见对方的声音之后才推门进去。 办公室是独立的,非常宽大也不拥挤,装修明亮,给人的感觉挺舒适。 而帝恭正坐在办公椅上批改着东西,见净尘来了才抬起头,骨节分明的手将滑落的镜架往上推动。 银边眼镜更是增添冷冰冰不近人情的感觉。 他的第一句话就十分直接,并且没有半点绕弯子的意思——“法师,知道我是谁了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深邃凌冽的眼中眸光微闪,似乎只要净尘没有认出他来,就会有不可测的危险…… 净尘将门关上,眼神描绘着那俊美绝伦的五官,缓缓说出了自己早已在心中的答案。 第28章 母难女厕(3) 胡子拉碴的雅痞转学生 “水神大人, 没想到这么久过去,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重逢。” 净尘看见这张脸的时候,本来就已经在有了的答案更加确切, 对方面无表情的模样跟那清冷俊秀的水神完全能够吻合。 加上之前仅有的几次对话, 给了他一种强烈直觉!只不过没有想到的是会在游戏中遇见这风华绝代的天帝之子。 这本不应该还是他出现的地方。 帝恭没有回话, 气氛更加冷起来,薄唇抿紧成一条线, 漂亮的眼瞳中划过一缕蓝色流光。 这种沉默似乎是对答案的不认可。 净尘嘴角却带着信心十足的笑意,并不忐忑,他坚信这就是答案。 “这并不是我们第一次重逢。”帝恭坐着的时候背脊挺直, 说完后单手撑着桌面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风景。 衬衫纽扣扣到了最上很是工整, 领带也打的非常精致,从背面看着身形挺拔高挑,宽肩窄腰比例完美。 净尘眉梢一挑, 发现事情或许并想象的还要复杂很多,他便试图从帝恭身上知道更多。 但——“这些都不重要。” 帝恭的身份既然已经揭露,他也完全不用再伪装自己,收回看窗外的眼神侧脸望向净尘,低醇如酒的嗓线再度响起,“现在的我并不完整, 需要你帮我一个小忙,我的挚友。” 他说后面这句话的时候, 平白多了几分蛊惑的含义, 好像完全没想过净尘会拒绝。 净尘的理智告诉他, 最好不要做什么割肉喂虎的大善人, 但一贯柔软的的心却背道而驰——“什么忙?” 帝恭侧脸线条如精雕细琢的艺术品, 下颚线的地方在短短几秒的瞬间浮现出一层红蓝鳞,这个瞬间很快极快消失,让人看不见。 “过来。” 等和尚走过来,帝恭薄唇张合:“把手给我。” 净尘却连忙双手合十,低眉敛目,“我们才刚刚……肢体接触恐怕不太好,这……” 他还没来得及继续说下去,就被对方握住手腕强硬地拉到鼻尖下方! 握着他的手没有半点温度,反而透着寒凉之意,而比这更奇怪的是——帝恭没有呼吸,他的指尖没有感受到任何鼻息! 这!! “我要找回自己的身体。”帝恭放开了净尘的手,说话的时候神色带着股冷漠阴鸷,跟幻境中的水神可从来没有这种神情,此刻又有很大的差别。 想必之后还发生了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 净尘这才知道,对方现在仅仅是以魂魄的状态站在这里。 紧接着经由帝恭的讲述,原来水神的肉身已经被重重封印在了某处,很难找到。 而帝恭也一直用魂魄的状态生活,就像上次副本中的沈恭,早已经死去。 只不过是被水神用了肉身,自身难以承受才会皮开肉绽,并且还没消散的灵魂也还拥有自己的意识因此产生割裂感。 至于水神到底为什么会从三界的顶端,到现在的灵肉分离,就是未解之谜了。 净尘揉了揉自己的手腕,娇嫩细腻的肌肤有些红肿,那股寒意像是钻进了他的骨髓,久久没有消散。 同样发现这一点的帝恭镜片有些反光,声音低落了些,“抱歉,弄疼你了,如果不愿意帮忙,我也不会强迫你。” 之前还气场强大的男人突然收起了自己的全部攻击性,这种时候的他看起来倒是更加儒雅,让人不自觉放下戒备。 净尘没有立刻回答,他只是眯眼笑道:“没关系,倒不疼,只是皮薄比较容易发红而已。” 他这绝对是实话,天生体质就是这样。 或许是在极乐世界两人作为知己相处融洽的时光,在知道帝恭是水神之后,愉悦在所有情绪中成为主导。 而帝恭接下来的行为也证实了,对方即使容貌气质比起之前有些迥异,更为强势逼人,但对待净尘,却没有什么恶意。 甚至还提出了…… “带你去买点东西,用不了多久。”他说完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服外套,重新利落穿上。 * 确实没有用太久,净尘从假发店出来,极度不适应地摸了把自己的「头发」。 身后女店员送客的声音格外蓬勃有朝气——“两位帅哥慢走哈,我们家款式多着呢,欢迎再来选购!” 说完完还捂嘴笑的咯咯的,直到他们消失在视线之内,才恋恋不舍不舍地关上门。 帝恭单手插在西裤兜,黑色的面料质感很好,显得本就修长的双腿更加有型,他看净尘的视线永远是向下的。 净尘被对方专注的目光盯得有些不自然,忍不住抬手摸着自己的头发,声音含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我很奇怪吗?半点也不像什么年少学生吧……” 手上的触感非常柔软,假发很自然,价格同样昂贵,是店里质量最好的一批。 “很合适。”帝恭插兜的手无端有些发痒,指腹摩擦,面上却神情淡漠收回眼。 抽出手抬腕看时间,已经到了午餐时间,吃完饭的话再接着去上下午的课也行。 在今天帝恭请他吃饭的时候,净尘的厚脸皮重新回来了,稍微适应了的他甚至连路边打量两人的目光都全部忽略。 “今天劳烦老师破费,我都不会忘记的,下次换我请你。”破费不单单指饭钱,还有假发继礼物的钱。 这么贵又质量好的东西,净尘换算了下,积分都得用不少,但他的承诺一向都是言出必行,欠下的人情总归是要还的。 没成想他无意中说的两个字让帝恭眸光发暗,嗓音跟着低沉几分:“忘记也没关系。” 净尘也就叫过这一次,之后也就没这么称呼过对方,除非是需要伪装的场合里。 * 经历了一顿美味的素食大餐后,净尘的步伐都轻快了不少,甚至感到裤腰有些勒。 这里的食物确实很美味。 他踩着快要迟到的步伐堪堪到达教室,原本吵吵闹闹欢声笑语的教室忽然安静的不正常。 净尘发现全班的目光都放在他身上,比起早上自我介绍的时候还要热烈许多,非常明显。 步伐不疾不徐走到自己位置坐下,将双肩背包放在桌上,扭头却撞上赵松跟同学们差不多的、呆若木鸡的视线。 净尘将额前蓬松柔软的刘海用指尖绕起一缕,语调尾音上翘,带着笑意——“怎么,认不出贫僧了?” 赵松一咽唾沫,仿佛能听见心脏快跳出胸腔的声音,可笑!他可是妥妥的直男好不好?! 可是……净尘在对他笑诶。 赵松的声音像是从牙缝挤出来的,“法师要不你还是还俗吧?我看好像不止我一个人快认不出你了。” 只见窗外温柔的风卷起净尘柔软发丝,露出干净饱满的额头,简单清爽又带着些自然卷的乌黑头发将皮肤衬托的更白,原本漂亮的巴掌脸显出几分稚气,谈笑间更像是涉世未深的少年。 之前还嘲讽过他的同学们这时候大多都挪不开眼,明里暗里偷瞄他,回过神后还在自认为小声地互相讨论。 几个男生:“这不是早上那个和尚吧,难道是孪生兄弟?” “他妈的,你这不是废话吗?怎么可能不是一个?脸蛋这么精致的还能有几个人?” “放学了一起去理发店吧,我想剪个同款发型,咋显得脸这么小的?我得跟托尼老师好好描述下这个发型!” 几个女生:“啊啊啊!!雾草,好帅呀,我愿称之为新任校草!等会儿去要个联系方式?走不走、走不走?” “我也觉得,这不比现任校草帅多了吗?一起去吧,要不找吴婷换个位置?没准更加能近水楼台先得月!” 有个稍微清醒的眼镜妹理智道:“还是别了吧,吴婷那小太妹可不好得罪,她不会愿意的。况且校规也不让谈恋爱,吴婷都是偷着谈的,我们还是别学她。” 可是之前的人完全不把她的话当一回事,口吻不屑:“切,你还真的这么守学校的规定?她不都好好的。” 说到这里的时候,她眼神还别有深意地看了眼十分有个性,挑染了头发的吴婷。 这才继续说:“况且这样也不会影响学习,姐妹相信我,一定能追到手的。他这种类型一看就没怎么谈过恋爱,凭借我的手段妥妥拿下。” 说完十分有自信地咧嘴一笑。 事实证明,不仅有普信男,也有普信女。而且还是不分世界的。 这些声音听在净尘的耳朵里,脸上的笑意渐渐淡去,眉心聚拢。 赵松已经缓过来了,但眼睛依旧不敢直视对方,怕不尊重出家人,带着点安慰的意思,“他们是喜欢你才会讨论你,别放在心上,不要介意。” “我没介意。” “那你这是怎么了?” “只是帅哥的烦恼让贫僧有些承受不住。”他说的时候竟然想伸手将假发摘下来,显然这种备受喜爱的过分关注,吵到他的清净了。 赵松连忙按住他手,“别啊,这样多好!而且没头发不符合校规的!” 老实说他的私心是想多欣赏一下这种盛世美颜。 净尘转念一想,确实是这样。而且假发是帝恭送给他的礼物,还是得派上该有的用场才行。 于是再也没想过把它摘下来。 好好的法师,变成了毫无攻击性的清秀少年。 净尘倒也满意。 下午的最后一堂课,又是数学课。 班级里的同学虽然表面不敢说,但实际上都心里很抵触。主要是数学老师太严格,并且不苟言笑。即使长相再惊为天人,他们这群学生也不敢有半点出格的想法。 一堵透明看不见的高墙将他们隔离开,这也是帝恭备受尊敬的原因。 帝恭讲课的声音好听,上课也就成了一种享受,话虽然不多,但都在点上。 每一位同学都在认真学习,不敢分心,综合各种因素,数学成绩在年级中也是名列前茅。 一节课的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帝恭就已经将粉笔放下。 在他还没开口说下课的时候,没有同学动作。 他将教科书合上后抬眸看向某处,英俊的脸凝些一层霜,嗓音毫无感情,“赵松,怎么胡子还没有处理?” 被点名的人浑身一僵,被这从未感受过由上而下的威压给弄的不知怎么解释……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校长:来人呀,赵松违反校规,给我押下去!打上二十大板,再泼上辣椒水! 赵松哀嚎:冤枉呀,我真的冤啊!班主任帮法师改造型不顾我,这分明就是双标!我也是他的学生啊,呜呜……怎么可以这样…… 校长:中午休息的时候怎么不去?连点自觉性都没有!还敢找借口?改成四十大板! 赵松英年早逝。 第29章 母难女厕(4) 女厕传来的哭声 净尘本以为这里会跟山羊小镇一样, 有许多的异样,但却格外平静,跟普通的高中没什么区别。 每天就是上课, 下课回宿舍, 过着闲适的校园生活, 就这么一个礼拜就快过去了。 “最近有很多社团在邀请我们加入诶,你想好去什么社团的吗?”赵松走在路上的时候, 姿势散漫,校服也是松松垮垮穿在身上,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学生。 刚放学离开教室, 两人正走在回宿舍的路上。 “说起来也是因为你新任校草的名头,才有这么多社团希望你加入, 就连我的人气也高了不少,整天给我送这送那的,就是想借我这个踏板亲近你。这些学生还真厉害啊, 不好好读书,整天想着谈恋爱……我读书那会儿可不一样。”赵松说话的语气有些惆怅,说完还撇了撇嘴,对于那些贿赂他可一样都没收,坚定地站在法师这边。 净尘对于校草这个虚名并不感冒, 更何况这只是给自己添了更多的麻烦。 “社团?”净尘低声重复, 抬眼的时候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可以自己创立一个吗?比如佛学社?” 这确实很有趣, 还能帮助他积累功德, 相当于宣法做善事。 赵松同样也觉得很有趣, 但他有些犹豫不决,“不知道这样可不可以, 但我们可以去试一下?” 毕竟不用着急的事情,聊这么两句,也就收住了话题。 他们本来快离开这条长长的走廊,却在无意中听见了细小的响动。 那声音带着暧昧的喘息,以及不堪入耳的低声呻/吟。 净尘顺着声音看去,是一间空教室,教室门紧闭,但透明的窗户却能看见里面的情形。在最后一排是视线的死角处,比较隐秘的地方…… 能大概看见背对着他们的一个人头发,黑发中夹杂着紫色的发丝。 学校里好像没有第二个人是这种头发,大概率就是吴婷。 赵松更加直接的将这一点说了出来,只是音量极小,虽然看的不清楚,但光从声音也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天呐,吴婷跟她男朋友竟然在学校还做这种事?真是……诶?法师你捂什么眼睛?”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净尘还是没有将双手放下来,反而捂的更紧更紧了,有些像海獭。 赵松:有、有些可爱…… 他们正打算离开的时候,背后却突然窜出来两个女生。 在看见自己被发现的时候,还竖了食指,同样悄声说话:“净尘,我们找了你好久。原来你在这里呀?” 说到这里,那个女生还用不屑的眼神看了眼教室,见怪不怪继续道:“你们才转学过来,没吓到你们吧?他们经常这样乱搞败坏风气,好多人都知道,尤其喜欢来这间教室,真不知道吴婷是怎么想的。” 从她的口吻,神态就能看出来,吴婷人缘应该不太好。 可能是自己的不屑表现的太明显,女生怕败坏了自己在净尘心中的形象,连忙补充道:“她还经常一个女孩子到男生宿舍去打牌,宿管都不管的,真的胆子非常大!” 早已将手放下来的净尘表示明白,但这里一直压着嗓子说话也非常难受,还是先离开的好。 这件事就像插曲,之后在教室上课的时候,坐在他们前排的吴婷和寸头男下课时候依旧嬉笑打闹,看着感情像是很甜蜜。 而吴婷也跟以往一样,时不时还会回过头跟净尘主动搭话,眼底深处还是藏着困倦,不像以前那种精神奕奕的状态,有些像没休息好。 因为这段时间,净尘已经彻底融入了这个班级,加上性格好,每个人对他的印象都还挺好,乐于做朋友,吴婷也是。 “净尘,听说你在申请创立佛学社?” “申请还没通过,你如果感兴趣想加入,一定会为你留位置。” “嗯……我是唯物主义者,只是有些好奇而已,倒没什么兴趣,不好意思啦。” 对方说完还从自己书桌抽屉中拿出一盒梅子糖跟大家分享,赵松不忌口什么都爱吃接过道谢。 但净尘对于口腹之欲一向不怎么看中,也不喜欢味道太明显不够清淡的食物,便婉拒了。 吴婷也不介意,趁着下课时间起身离开自己的位置,出了教室。 教室里并没有因为少了一个人而有任何变化,学生们都在说笑,一片欢声笑语,半点没有高三的压力。 也是,从第一天来到这,能清楚的就是——除了数学,这个班是烂泥扶不上墙,没几个是学习的材料。 净尘也离开自己的座位,往卫生间的方向去了。 这一层楼,只有一个卫生间,但里面隔间很多,不用担心位置不够用的问题。 这所学校已经有很多年的历史,前不久才翻新过,就连卫生间看着也敞亮整洁。 因为有标志划分,一眼就区分左手边的男厕,以及右手边的女厕。 净尘在洗手的时候,不禁想:【从第一天来到这就感觉洗手间风水不太好,一般的话都会设置在两侧走廊的尽头,但这个学校却将卫生间设置在中间,中宫属土,水土相克,大忌。】 即使他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但却没有其他的线索,硬要说的话,就是卫生间的温度即使在炎热的夏日也非常阴凉。 属于极阴之地。 “万一只是为了方便学生呢?毕竟在中间的话,就不用走那么远了。”司过突然冒出来一句。 “方便确实是方便,但可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犯了风水。”关于风水知识,还是净尘从师父给的书籍上学到的,略知一二。 缓慢将手上的水一点点擦干净,他看向了镜子,厕所灯光昏暗,连带着过于庞大的镜子,都显得有些阴森,偶尔传来的水流声,更像是血液滴落的声音。 但净尘浑然不畏惧,只是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发丝柔软,眉眼清秀,鼻尖精致,唇不点而红…… “或许留头发也挺好的?”净尘指尖揉捏自己的额发,这是他最近常做的动作,但留头发也只是口头说说而已,要遵守戒律,否则再轮回十世可受不了。 骤然之间,他脸上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僵硬,嘴角的微笑都凝固! “哇——” 像是婴儿发出的哭声,声音虽然不大,但足够净尘听的一清二楚,在这种场合突兀出现,怎么听都很奇怪。 学校、准确说是学校里的卫生间,怎么会出现婴儿啼哭? 净尘闭上眼睛仔细分辨,发现这个声音并不是来源于男厕,相反——是从对面的女厕传来的!所以才会微弱。 他越是靠近那个方向,听得越真切。就跟这哭声是在他耳边响起的一样。 最终他站在女厕门口,仔细观察。 看不见里面具体的情况,这么正对过去,只能看见洗手池以及镜子,镜面倒映着一排排由灰色木板组成的隔间。 现在距离开课时间很近,卫生间根本没什么人,显得很空荡没有半点校园外的热闹,安静到连风声都没有。 他不方便进去,白玉般的耳尖微微颤动…… 哭声停了。 随之而来的是脚步声,那声音极快,转眼间撞上了他的视线。 正打算往洗手台去洗手的吴婷本来放松的表情,一下就紧张起来!表情五味杂陈,最后指着净尘,手还不自觉发抖。 “你、你怎么会站在女厕门口啊??你在看什么?”吴婷倏地放下手,揪住自己校服衬衫领口,红色蝴蝶结丝带都被弄得皱成一团。 她还气冲冲补充了一句:“没想到——你竟然是这种人!” 净尘没什么窘迫,表情从容试图解释:“只是恰好刚出来而已,况且在这个位置什么也看不见。” 净尘的气质就跟猥琐男半点不沾边,这话也很也很有信服力。 “哦,是吗?”吴婷半信半疑的点点头,倒没说别的了。 洗了手跟净尘擦肩而过,鼻尖还能闻到隐隐约约的檀香,却听见对方说…… “你刚才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了吗?”净尘说话的时候直视对方的眼睛,浅淡的眸子晶莹剔透,让人不自觉感到亲和力。 吴婷几乎没有犹豫,回答道:“啊,什么声音?我什么也没听到。” 她话音刚落地,教学楼的上课铃声平地炸裂,像是怕任何一位学生听不见,刺耳不堪。 因为铃声,吴婷甚至来不及追问情况,向净尘招手一起回去上课。 但净尘只是摆手,这让着急的吴婷作罢,自己连忙跑回教室。 虽然这个学校,尤其是这个班,在学习、精神貌方面管的不严,但上课禁止迟到是校规之一。 其他触犯无所谓,但如果真的触犯了校规条例,后果会很严重。 等再次剩下净尘一人的时候,他眼神在镜子中的隔间停留,但这样始终是看不见什么的。 最后无奈叹一口气,进入女厕后将大门反锁上,脚步慢吞吞的往隔间去。 【我这样应该没问题吧?】 【肯定没有问题,特殊情况,特殊处理。】 【真是冒犯……】 第30章 母难女厕(5) 迟到可是会受到惩罚的,手给我 净尘眼神左右打量了一下, 才低声说了句抱歉,真正跨进女厕大门。 他除了身着整洁的校服,并没有带别的东西, 其中包括还在抽屉书包里搁着的赤钵。 当整个人进入女厕后, 一阵湿冷的风黏在他的皮肤上, 激起了脖颈上的轻微的鸡皮疙瘩,并且这种寒意是十分突兀的, 就像跟外面是两个世界。 比起男厕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请问……有人吗?”净尘习惯性单手竖掌,谨慎的他再次问道。 四周静悄悄的, 并没有任何回应,只能听见坏掉的水龙头不停的在往洗手池中滴水。 “滴答、滴答……”既像是水滴声, 又像是时钟走动的声音。 净尘不禁想:这里的阴气真重,恐怕凶险程度超越了他从前跟随师父见过的任何一次…… 虽然感知到危险,但他除了更警惕并没有退缩, 现在天色敞亮,能够大大降低危险程度。 突然间空旷安静的女厕中再度响起婴儿的啼哭声,声音清脆,跟之前的微弱朦胧感不一样,这次像是在耳边响起的, 十分近! 他眼眸中流光划过, 看向右侧最后一间隔间,木门并没有关上, 而且有条缝隙。 缝隙不大, 只能步步走近, 最终将手放在木门黑色圆形把手上。 不知觉间, 净尘连呼吸声都放轻。 这门是往外拉开的, 随着用力,门的缝隙越来越大,直到看清里面的情形—— 哭声戛然而止,但里面什么也没有。 映入眼帘的是满墙壁的大字! 红色的笔迹在灰色木板的映衬下显得刺目不堪,而且全部都是写的名字,净尘数了数,大概有十多个人名! 红色暗沉的名字显得更为久远,而更为鲜红的则像更靠近现在——就像刚被鲜血染就的那个名字…… 吴婷! 这些名字一定代表着什么,净尘大脑飞快旋转,眼睛都不眨盯着它们,开始认真将这些名字记住。 心跳加快,更加有种不好的预感是,名字被记录在上面的含义,吴婷又会怎么样? 可惜这古怪的地方并没有给他喘息思考的时间,大门突然传来「嘭」的一声巨响! 净尘转身看去原本敞开的大门已经自动锁住,外面的光线也无法从缝隙处透进来,像是被合拢的盒子。 净尘抿紧的唇极慢松开,嗓音干涩:“看来……很棘手。” 青天白日就有这样的本事,晚上又是怎样厉害的妖魔鬼怪还真不知道。 * 数学课堂,讲台上高大挺拔的男人,细长的指尖捏着笔,在黑板上写着公式,看似随意的笔划构成的板书却恣意潇洒。 英挺的眉眼带着一如既往的冷漠,比起平常更加沉默。 这让同学连拿笔写字都小心翼翼的,不敢发出多余的动静。 虽然班主任外形养眼,让人斯哈斯哈的,但谁都知道,如果让对方不愉快的下场…… 在这个老师刚来的时候,总有不怕死的试图用对待以往老师的方式来对待他,但后果可想而知…… 教室里每个位置都坐了学生,唯独净尘的位置空荡荡。 赵松外形也不年轻了,在一堆学生中格格不入,但他可以发誓,他的脸已经很多年都没这么干净,半根冒出来的胡茬子也没有。 现在的他也收起平常的吊儿郎当,偶尔看向净尘位置的目光带着担心。 半节课都过去了,怎么净尘人都看不见? 平常的他就跟有多动症似的,而现在却一动不动,只是会忍不住将目光放在门口的方向,难道净尘是背着他有什么秘密行动? 那更过分了,都不带他。 “对不起,我来迟了。” 门口传来的声线温润动听,正是唯一缺席的净尘。 他的到来让很多学生都觉得意外,更加在心里直呼完蛋,竟然敢在班主任的课堂上缺席…… 站在教室门口的人身形纤细清瘦,学校制服穿在他身上略显宽松,整体看上去跟之前好像没什么区别。 帝恭的眼神微微下移,指尖推了推自己的银边眼镜,仍旧神情淡漠,没有开口。 这让净尘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又不好解释,这……一定不高兴了吧,也是,谁让自己迟到的。 “回位置,下课来我办公室。”帝恭说完就垂眸看向讲台上的教案。 这种难以揣测的模样让大多人都认为净尘肯定要被叫到办公室挨训了,但想抬头去看看净尘的热闹却也不敢。 等净尘在赵松旁边落座之后,赵松才留意到手臂的地方好像受伤了。 原本莹白的手臂处被划伤,伤口却跟寻常伤不太一样,没有渗血,而是皮肉绽开散泛着黑色,并且这黑色就跟长出藤蔓似的,紧随着有黑色脉络在以及其缓慢的速度扩张。 净尘也发现赵松在看,他抿唇一笑,带着宽慰含义,低声说了声没事。 这种伴随着阴邪之气的伤,之后用赤钵净化的话,应该可以将这邪气去除。 但赵松看着可不像没事的样子,不过他除了能制造点小旋风将法师炫上天,在治伤方面爱莫能助。 净尘不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回忆到刚才的凶险,让他意识到:下次没做好完全的准备,肯定不能轻易踏足。 不过至少还是有所收获。 等到下课,净尘本想先净化了伤口再去办公室的,但学校人多眼杂,加上下课时间本来也不多,怕耽误时间。 便起身直接过去,因为之前去过一次,第二次也就轻车熟路。 正打算抬手敲门,办公室内却传来了争执声。 准确说是单方面的争执,这让净尘抬起的手又慢慢放下。 “如果你不打算管的话,那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处理!”这声音含着愠怒,但即使是发怒也是压抑着声音,没有大吼大叫。 帝恭的反应平静到冷淡,仅仅吐出三个字——“我没空。” 办公室内沉默下来。 净尘只听见这两句话,随后往侧边让位置,果然很快门就被拉开,从里面走出个人。 年纪看起来五十左右,地中海大肚腩,长相一看就是领导级别的,发现门外还站着净尘的时候,本来愤懑的表情瞬间有些异样。 “听见了什么?别到处乱说话知道吗?”这话暗示警告的意味十足。 净尘本来就不是多嘴多舌的人,加上也没听到什么,点点头算是答应。 这才让地中海男人放心不少,大步离开,背影中都带着些怒气冲冲。 也不知道就下课到现在几分钟的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而这两人说的「事」又是指什么…… 帝恭却跟平常别无二致,或许刚才的男人并没有放在眼里,半点没有受到情绪上的影响。 他西装革履的模样带着股矜贵禁欲的意味。 净尘在另一张沙发上坐下,看着这样不苟言笑的人,连他自己都觉得是来挨训的…… 果然——“为什么迟到?” 净尘感觉没什么必要隐瞒,就如实说了,还将手臂举了起来:“这胳膊就是证据,我很爱学习,并不是故意的。” 说完后他眼神带着一丝无辜的意味瞅着对方,这样能增加说服力,至少不要挨训…… 本来白白净净的大臂上的伤势随着时间的蔓延更加厉害,被短袖衬衫遮掩的部分也已经被黑色覆盖。 净尘除了感觉有些身体发发冷以外,倒没有其他难受的地方,而且他清楚,这种伤并不能致命所以也不着急。 因为「铁证如山」,帝恭倒没在迟到以及牵涉到地违反校规继续追究。 净尘还看见了对方背后的墙上悬挂着的裱起来的校规,虽然不多,但都写的很清楚。 “手给我。”帝恭没有因为人的出神而不快,神色如常。 但这种不显山露水的表情就算不快也看不出。 净尘收回眼,脑海中有一瞬间的犹豫猜忌,毕竟现在的帝恭并不是之前见过的水神,就算还是那清冷高贵的尊神,已经全然陌生的他也做不到信任。 帝恭似乎也明白这点,薄唇一掀,没再多说,反而做出了意料不到的举动。 眨眼间便坐在了净尘的身侧,修长的双腿叠加,轻松扼住了净尘的手腕。 “就算你畏惧我,那也没用,不是吗?” 帝恭用实力证明了这一点,两人之间的差距有多大。 他能轻易破开净尘的防备,甚至深邃的眼睛带着审视人心的力量,仿佛一切都了若指掌。 而现在的帝恭还仅仅是魂魄的状态,实力还不如巅峰时期的一半,但光是这样,就已经很骇人。 可以想象,如果真的找回身体,那将会是多么强大的存在! 净尘试图抽出自己的手,但没有成功。 可接下来的一幕让他放弃了再次尝试抽手的想法…… 伤口处的阴邪之气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开始往帝恭捏着他的掌心处汇聚,大概只花了几秒钟就像是江水入海。 等帝恭松手的时候,不仅邪气被祛除干净,就连伤口都恢复到平整如初。 净尘看着自己的胳膊,眼神有些复杂,同时也对自己刚才的犹疑感到有些…… “谢谢,需要帮忙的时候可以告诉我。”净尘很诚恳,他会将人情记在心里的。 帝恭单手手肘撑在沙发扶手上,松松握拳抵着下颚,注视净尘的眼神别有深意,“好,别忘记。” 第31章 母难女厕(6) 校长组织的早会,校规第一条 重新回到教室的时候, 净尘能够隐隐察觉到很多道视线在观察他。 估计想从他脸上看出挨骂后的沮丧,不过可惜的是,他并没有任何负面情绪, 何况更没有挨骂, 所以表情始终带着淡淡笑意。 重新做到位置上后, 指腹忍不住摸摸自己的平滑的手臂肌肤,脑海中又闪过刚才对方说的话——别忘记。 便多揣摩了下, 当时对方说这个话的表情似乎跟平常不太一样,染上更多的情绪。 看来对方的外表跟内在并不相同,属于外冷内热的类型, 不然怎么会帮他? 净尘没再多想。 英语老师是一位女老师,长相在一众女老师里算出挑, 所以最受学生欢迎。 但这种欢迎可不代表是正面的,而是更加失去了分寸感以及距离感,说话没大没小。 英语老师也压不住场, 所以她的课极度自由,她教她的,学生玩学生的,只要不太过分就还ok。 但是她上任接近半年来,第一次遇见比上课用镜子偷看她裙底的事更恶心的——竟然有人吐了满桌!! 在反应过来之后, 她惊呼道:“吴婷, 你这是怎么了?!” 所有的同学也都看着女生,质疑、惊奇、厌恶等等情绪都有…… 吴婷本人来不及觉得尴尬, 她实在难受的厉害, 阵阵反胃, 捂着嘴又跑了出去。 英语老师连忙让同学出去追她, 送去医务室, 但这健步如飞,跑的飞快的样子,也不太像病人。 作为男朋友的寸头男比所有人都先一步冲出去,可是没多久就跟丢了。 赵松捂着鼻子,感觉这个味儿有点太冲,有些上头! 净尘早已经离开座位,还在想刚才注意到的细节…… 明明之前见到的时候,还平坦的小腹,刚才却好像变得更大了些?百褶裙腰身都被勒的更紧。 这应该不是他看错,一切显得越发奇怪…… “这女生看起来挺瘦,吃的倒是挺多。”赵松用半开玩笑的口吻说着,眼神瞄了一下那些伴随着黑色浓液的呕吐物,“这是还喝了墨鱼汁吗?” 他当然也察觉到并不对劲,只是用这种方式来让气氛没那么沉重。 其实还听见了身后来自同学的议论,音量不大不小,却是带着笑声的,八卦意味十足。 “不会吧?你说她难道是怀孕了?可我们都是学生耶,离高考也不远了,这不是毁了自己嘛?应该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表姐怀孕的时候跟她反应是差不多的,喜欢吃酸的东西、还吐的厉害,只不过她这夸张的有些厉害。他们两个整天乱来,真有什么也不稀奇。”这人说完还轻啧一声。 之后一整天都没有见到吴婷再出现,大概是请假。 次日早晨,到了学校一个礼拜开一次大会的时候,所有学生都被集合在操场。 人头攒动,密密麻麻如同蝼蚁,高一到高三年级的学生都在这里。 清晨的阳光没有太多热度,天气还算凉爽,并不炎热。 但人与人之间凑的太近,还是会让人有一种喘不过气、鼻尖气味混杂的感觉。 “法师,不,净尘,你好香啊。”老是忘记改口的赵松站在净尘身后的位置上,说这话的时候还抽了抽鼻尖。 从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想问了,明明都是穿一样的衣服,对方却始终带着檀香。 跟以前在男人堆碰见过的那些其他男人不太一样。 净尘从小就是这样,他想:大概因为是阿罗汉转世,所以自带体香吧。 正当学生组织没什么纪律,都在小声交谈的时候,有一个人顺着阶梯走上了最高处讲台。 是有过一面之缘的地中海,今天不太一样的是,还在自己肥嘟嘟的脖子上打了领带,庄重中又显得更胖。 他的声音顺着立麦传播到两个喇叭中,“现在正式开始,不要再说话了!” “开会是严肃的场合,希望同学们都重视。” “今天我要讲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希望不要有任何有人没有听见。” 在他刻意加大了音量的情况下,就算有人想没听见也不行。 声音是带着怒意的,加上所谓「重要的事」,以足以让这些刚成年的学生,或者还没成年的学生感知到其中的不简单。 净尘刻意在讲台的方向多看了一下,发现就连学校所有的老师都现在讲台侧面,而那个鹤立鸡群的男人如同往常一身银灰西装,正单手插兜带着股漫不经心的意味。 银边眼镜在阳光下有些反光,看不清眼底神色。 净尘脑海中突然闪过前不久碰见的争执场面,再联想到今天,应该之间是有联系的吧? 讲台上的校长发现这话筒被立的有些高,颇为烦躁地将话筒从架子上拔了下来,拿在手上,眼神像是巡视一般扫视台下的学生后才继续道:“今天主要是想说一下高三四班的问题。” “想必每位同学都在入学的第一天,读过我们的校规了。” “还记得我们校规第一条是什么吗?”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因为他的停顿,空气仿佛都凝滞了两秒。 但也仅仅是两秒,台下的学生自发大喊着:“禁止谈恋爱!禁止谈恋爱!” 校长满意地鼓掌,胸前的领带随着他的动作有些轻微摇晃。 继续对着话筒说:“好了,谈恋爱不仅违反了校规,也会更加影响同学们的学习成绩,虽然我们学校的同学跟其他学校比少了些优势。但我不希望,大家真的把自己当成差生,自暴自弃,放弃自己的前途。” 柏林高中,一座「十二年」义务教育的高中,是不需要成绩就能入学的学校,也是中考失利的同学首选。 因此整体风气风气就一般,而高三四班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一直以来都让老师,校长很头疼。 唯一不会头疼的可能是现在的班主任。 看铺垫已经做够,校长这才进入主题,他目光落在高三4班的方向——“这一次违反校规的人是吴婷和李光两位同学,已经很久没有同学犯过校规了,就请二位上来解释一下吧。” 他说完还冷哼一声看向身姿挺拔的帝恭,原本是想让帝恭来发言安排这件事的,毕竟对方是班主任。 但没想到帝恭十分冷漠无情,只要学生上好了他的课,没有浪费他教的力气,其他一概没兴趣管。 对于自己班的两位同学私自交往,眉头都没皱一下。 但偏偏他又无可奈何,名义上他是校长,可这新上任的老师却无端让他心生畏惧。 站在队列中的吴婷,本来就有些头晕,在听见校长的话以后,不仅头晕,还开始头痛起来。 她迟迟没有动作,心中的不服气,透过眼神远远瞪着校长。 什么破校规?本来就是个烂学校,管的还真宽! 再说她和李光都已经过了18岁了,可以为自己的行为做决定。连父母都没管,凭什么要他们管? 在这么想着的同时,她心中怨气更重,放在肚子上的手捏成拳头。 还是李光拍了拍她,她才不情不愿地一起上了讲台。 李光其实跟她的想法差不多,只不过比较擅长做面子功夫,顶着流里流气的寸头说着对不起,我错了。 心中却补充到下次还敢。 两人的面子功夫做的也一般,道歉没什么诚意,也非常简短。 这样的道歉没有让校长抚平心中的怒气,反而说话都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意思,只觉得这两个学生让人糟心。 如果不处理好这件事情,那校规可能在所有的学生眼中只会是摆设,没有半点用处。 那他这个校长,也白当了。 “既然两位同学已经知道错了,也要断绝来往,那么这次也就到此为止,不做停课或者劝退的处分。” 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件事或许就这么过去了的时候,校长的话印证了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但是为了让你们记住以后不犯同样的错误,今天还是需要点小小的惩罚。” “男生绕操场跑50圈,女生跑20圈,我会让人监督你们跑完为止。好了,大家都回去吧,准备上课。谁也不要来操场这边瞎看热闹。”校长最后的一句话带着浓浓警告意味。 这次的早会就结束了。 所有人都开始往教室的方向走,包括净尘。 刚才热闹的不行的操场,一下子就只剩下寥寥几人。 净尘回到教室外走廊时,没有立刻进去,而是伫立在这望着操场的情形。 虽然吴婷身上没有什么阴气,但这几天时间的举动确实有些怪异…… 二十圈,这对于一个女生来说,也是非常吃力的。毕竟在平时应该十圈都很难。 这样的惩罚力度,并不算轻。 上课的铃声就响起了,赵松过来叫他:“怎么还不进去啊?走呗,我们上课。” 净尘没有立刻回话,还是等铃声结束,走廊只剩下两人的时候才语气郑重道:“现在不是上课的时候,我还是不能放心。走吧。” 净尘的善心并不让赵松意外,只不过赵松作为经历过许多任务的玩家,在这方面没那么敏感。 但既然法师都已经开口了…… “那走吧,我就知道你会这样。其实也不会有事啦,又没有规定时间,如果不快跑的话,也不会太累。” 第32章 母难女厕(7) 住院,流与留 净尘两人顾不得太多, 直接飞奔到了操场。 监视吴婷他们跑步的老师看见了他们,大步走了过来提高音量道:“你们两个不去上课,在这里干嘛呢?!” 他本来心中怒意很高, 但在对上那双莹润的琥珀色眼睛时候, 心中的气焰便莫名其妙下去了…… 声音也跟着温柔不少:“快回去上课啊, 被为了看热闹影响成绩。” 净尘才不是为了看热闹,他解释道:“吴婷的身体本来就不舒服, 她之前才呕吐过,我能帮她跑10圈吗?” 净尘说话的时候语气温柔,并且眼眸中适当流露的心疼也不是作假。 这样老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面对这样有情有义的学生。 但想到了校长,他还是强硬道:“不行, 这是给他们的惩罚,其他人不能插手帮忙的。你们有这份心意,以后的前途不会差的。” 净尘看了眼因为他们出现, 而时不时将目光落在他们身上还在费劲跑步的两人,“那我们能在旁边看着吗?” “不……” “真的不可以吗?”净尘打断了老师的话,说话的时候眼睛眨巴的很慢,声音也很低落。 “嗯……”老师有些犹豫地抓了抓自己后脑勺,最后咳道:“那好吧。” 将全程净收眼底的赵松, 等远离老师些后才凑到净尘耳边, 语气有些贱兮兮道:“没想到我们法师在装可怜卖萌还是有一套的。” 净尘在人凑近自己的第一秒就将头歪开,揉揉自己耳垂, 像是不适应人的突然接近。 “这可不是装, 是真情流露。” 赵松点点头。 他们两人在离老师稍微远些的地方站定, 看着操场上的两人。 根据刚才老师本子上的写的, 现在是吴婷的第五圈, 李光的第十圈。 男性的体力终归是要比女性好些。 但即使才五圈,吴婷的状态看起来就已经很差劲了…… 她迈动着吃力的步伐前进,每一步都像是用尽了全力,脸上的汗水大滴大滴的往下坠,唇色惨白。 但更加奇怪的是,她就算跑的这么费劲,手却是护在自己的肚子上,以一种奇怪又别扭的姿势前进着。 当感觉到有视线在看她的时候,她扭头回望向净尘。 净尘只觉得对方的眼神中的怨怼不甘等等负面情绪都几乎已经化为实质,如同利刃。 或许是对被惩罚而引起的不甘吧…… 只不过那腹部……似乎隆起的弧度更加高了? 这速度似乎有些太快了些。 他的脸上的笑意逐渐变淡,多了几分紧绷,手抚上自己双肩背包的带子,里面装着的赤钵开始散发起属于自己的热度。 自从吸取了上次孤身闯女厕的经验,现在他的书包始终都是不离身的,因此在同学中还被当成了爱学习的学霸存在。 事实上也是,净尘喜欢读书,学习对他来说本来就很简单的。 但他自认很喜欢读书,但帝恭似乎更甚,很多时候都手不离书,即使只是偶尔碰见对方。 很多时候他都是询问了帝恭才去借阅图书,最后受益匪浅。 他想到对方靠着天台栏杆,上身微弓专注看书的模样,莫名有些晃神。 有可能是因为那张脸,也可能是因为那种强烈的熟悉感。 他将飘远的思绪拉回来,从赵松口中得知,吴婷都已经跑到第8圈了,离结束仅仅只剩下两圈…… 只不过那糟糕的状态还在加重,几乎抬不起的脚步、始终捂着肚子的手、还有活脱脱像是刚洗了脸的汗水…… 就连老师都看得出来她的费劲,但始终也只是看着。 在喊停和不停之间摇摆,最终老师还是闭上了嘴。 而男生的情况相对而言好许多,但还是已经快被跑吐了,承受着身体和心灵的双重折磨。 现在他十分后悔,最最后悔的事情就是为什么要和吴婷交往,不然也不用受这些罪了! 他恍惚间想——刚开始的交往只是青春期的懵懂冲动,说喜欢吧,当时是喜欢的……现在,可不一样。 他已经做好了决定,这次事情之后,就得跟吴婷撇清楚关系!本来女生最近变得阴晴不定的性格就挺招他烦的。 他本以为这痛苦的折磨还会持续一段时间,但伴随着耳边人体砸向地面的声音,他双眼愕然望向那处…… 是吴婷。 她晕倒了。 而以最快速度到女生身边的,不是别人,而是净尘。 他半蹲的时候,扎进西裤中的腰身更显纤细,而那双被发丝轻微遮挡的淡色双眸看向女生的下身…… 有发黑的血迹正顺着裙摆流淌到地面,在跑道上留下明显痕迹,而吴婷就算在昏迷中也紧紧抓着自己的腹部衣物,原本不算大的肚子,在这么短短几天的时间中急剧胀大,跟气球似的。 就算是原本不知情的老师,眼前所见也让他快惊呆了下巴,刚才看着肚子可不是这样啊?? “得叫救护车才行!”反应过来的老师连忙拨打电话。 * 好在附近就有一家大型医院,救护车接到人过去没用多长时间。 净尘自然无法放心,跟着一同来了医院,赵松也在。 还有……帝恭。 作为班主任,学生被紧急送医,自然也会来。 帝恭今天换了身银灰色西服套装,笔直修长的双腿交叠,单手拿着本书,偶尔优雅翻动纸张的样子,半点没有情绪受到影响的样子,冷到极点。 净尘就坐在他身侧,从侧面还能看见帝恭垂眸时候,睫毛洒下的淡淡阴影,看起来很专注。 在吴婷被推进去,到现在可能已经过去半小时。 但是这种危急情况,半小时并不算久。 因此当护士从急诊室这么快出来,已经出乎净尘的意料。 即使隔着口罩,也能看出护士脸上的不可置信,她深呼吸了一番才酝酿好情绪开口:“她身体很健康,没什么大碍。” 按照常理来说,身体健康是一件好事,不应该让护士反应这么剧烈。 但现在的情况肯定是不能通过常理来判断的,毕竟吴婷那血流不止,脸色惨白的样子任谁看了都会感觉情况的严重性。 护士最惊奇的一点也是在这里,明明流血这么多,而且还是大肚子孕妇,最终却没有通过医术的帮助,她们只是眼睁睁看着伤自行恢复了! 这跟医学奇迹扯不上半毛钱关系,但她们知道的是,这已经不能再用常理推断了。 说话的时候,嗓音还有些不稳,她看向这三人中最为成熟稳重的帝恭:“您是病人的老师吧?虽然说孕妇现在没什么大碍,但还是需要再送到妇科去做检查,最好再住院观察几天。” 孕妇这称谓跟吴婷高三学生的身份极为不匹配,听着有些异样感。 净尘甚至能合理推断,护士所说的住院观察是不是想拿吴婷做研究了。 但也只是想想,这个可能性极小。 帝恭早已放下书,在听见护士的话后,墨眉微蹙,但最终还是抿紧唇颔首。 净尘莫名能够猜出对方的想法,虽然不知道对不对,但大概应该是在想——真是麻烦。 他看着对方推着轮椅的挺拔背影,因为脑海中的灵光一闪,脸上笑意弧度加深。 吴婷身体确实恢复的差不多,但还是无力行走,可能是因为跑步过度导致的双腿肌肉无力。 她坐在轮椅上,脸色发青,整个人的状态跟之前也不一样了,双手放在自己的腹部,嘴唇无声嘀咕着什么不停张合着…… 送去妇科检查后的结果同样透着蹊跷,身体没有任何问题,就是在正常孕妇。 净尘发现吴婷像是跟身边人划清界限,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眼神中的光亮同样也消失,他收回眼问:“可是……一个礼拜不到,也能成为这样的孕妇吗?” 医生摇了摇脑袋,否认了,一礼拜怎么可能达到怀孕七个月的效果?他之前不知道这情况,现在知道后心中也纳闷。 这个孕妇自然是不正常的。 他将手中的检查报告递给帝恭,不知觉放温柔声音,嘱咐了些注意事项:“总之,先住院观察,还有孕妇还是学生吧?关于胎儿的后续是留还是流有了决定记得通知我们。” 帝恭仅仅是冷淡扫了眼坐在轮椅上,肚子高高隆起的吴婷,唇角勾起不明意味的弧度。 那医生说完转身走了,无意间碰见了另一个医生从对方手里接过东西。 净尘本来没有放在心上,但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还是凭借优越的视力扫到了另一位医生胸口别着的工作证。 虽然只是短暂的一眼,却让他心头剧烈颤动,但他很快就收敛好自己的情绪,跟平常别无二致。 净尘送吴婷来到单人病房,主要是吴婷的情况比较特殊,所以医院这边给了「优待」,也是方便观察。 等病房里只有帝恭、净尘、赵松的时候,就方便说话了很多。 赵松一开始还对帝恭保持着高度警惕,有对方存在的时候,话痨属性都被关了起来,主要是他多年来活命用的危险预警雷达在疯狂打铃,让他无法不对帝恭「见外」。 净尘在为赵松介绍称帝恭是自己的朋友后,赵松才放松不少。 净尘转向病床上的吴婷,对方还是处于一种封闭自己的状态。 可是沟通是必不可少的。 “吴婷,你听见刚才医生说的话了吗?”净尘补充了一句,“关于孩子的去留。” 作者有话说: 【高亮】:高三,吴婷等人均已成年,这个副本的立意之一,不要早恋!不要早恋!! 第33章 母难女厕(8) 想吃蛋糕,就算是垃圾桶捡出来都照吃不误 房间内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弥漫起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传播出来的源头似乎是吴婷,大概是因为之前失血过多留下的痕迹。 这种浅淡的铁锈味并不会让人好受,反而夹杂这病房特有的消毒水味道, 让人感到不适。 但像是什么感觉都没有的净尘依旧维持着一贯的风度, 眉目淡然, 眼瞳带笑。 他刚才说的是肯定句,能够确定是, 吴婷一定是听见了的。只不过单单从表情上来看,似乎对这件事不怎么上心。 对方跟魔怔了似的,从医生口中确认了自己已经有了孩子之后, 就靠在床头捧着自己的肚子喃喃自语。 大多都是一些开心的话,似乎非常期待自己的孩子的到来, 完全没有为自己几乎被毁掉的未来考虑过,浑身散发着母爱的光辉。 就连之前别人跟她讲话,她也不怎么听的进去, 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 只不过在净尘说到这个话题的时候,似乎是触动了她,连忙抬起头,瞪圆了自己的眼睛:“听见了,可、可那又怎么样?!这是我自己的孩子, 你们谁也不能夺走他!” 这时候情绪略显激动的吴婷看起来反而正常了许多, 但这种激烈的言辞有些咄咄逼人,给人一种攻击性很强的感觉。 病房内只有净尘和赵松, 帝恭去准备食物, 所以不在这里。 见女生有些拎不清, 第一个着急的就是赵松, 他本来就有些急性子, 当即怼了回去:“你就不能睁大眼睛看看?你那不负责任的男朋友都不在这!就算留下来你又有那能力好好养吗??” 因为他的话,吴婷的表情闪过一丝茫然,像是本就不多的理智在挣扎,但很快肚子里的胎动蛊惑了她的心,让她重新恢复坚定。 净尘显然也看出了她的态度,挥手制止了还想再说些什么的赵松,口吻带着能够抚慰人心的如沐春风:“想必我们现在说什么,你都听不进去,因为现在的你,也已经不是真正的你了。” “或许你应该想想,短短几天只能就能够成长起来的生命,到底属不属于人类能够孕育的范畴。” 这在谁看来,都不是正常的。 但在失去理智的吴婷面前,她虽然眼神像是在天人交战,但最终的答案却不是净尘他们希望的。 吴婷并不打算将孩子拿掉,而是真的想打算生下来。 经过这番谈话,她的决心实在是很明显。 两人对视交换了眼神,暂时离开病房,在外面的靠墙长椅坐下。 “我们这次副本的关键线索肯定是在那个诡异的婴儿身上,只不过要怎么将婴儿拿出来成为难题。”净尘主要是担心危及到吴婷的生命。 赵松也对这婴儿抱着高度警惕,他说出了自己的猜想:“如果能够通过手术摘掉更好,但或许没有这么简单,反而被缠上的话……” 赵松说完话之后眼神黏在了净尘的双肩背包上,想到了净尘之前说过的话。 “大概……已经被缠上了。但是不能直接净化。”净尘隐约能够猜出赵松想要问些什么,并且解释原因,“线索会就这么断掉。” 而且……就怕邪气已经进入了吴婷的身体,浑然一体,到时候会造成什么不好的效果。 “好像是这样,那只能再继续观察?”赵松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有些郁闷,“没想到新开的副本竟然是这样,对于要当妈妈的人,我天生就没什么办法。” 不过没有明说,但两人都知道的是,能够通过手术试试是最好的。 可惜吴婷强硬的态度却告诉了他们,这并不好办。 当然,还有一条路,那就是等着孩子顺利出生…… 正当两人说的差不多,站起身打算回病房的时候,去买食物的帝恭提着几袋东西回来了。 东西不少,其中不仅仅包括了医生建议给吴婷的清淡饮食,还有包装高级印着餐厅名字的纸袋。 净尘其实肚子也有些饿了,吃了很久学校食堂的铁锅炒时蔬,极少能够吃到外面的食物。 只不过,或许不会有什么纯粹的素食吧? 赵松对于吃饭是最积极的,但这份积极并没有掩盖过他对帝恭的畏惧,本来伸出去的手又尴尬收回。 在帝恭先一步进去,擦肩而过时满满都是性冷淡气息。 净尘是后一步进去的,敏锐的他发现了细小的变化,鼻尖不仅仅能够闻到食物散发的诱人香气。 并且还能感知到那股从吴婷身上散发出怪异,薄薄的血腥味紧随着消失了。 帝恭慢条斯理将包装袋被缓缓打开,露出其中的食物。 最上面一盒极为清淡,就是普通的白粥和豆类制品,半点荤腥都没有,可以想象这是给谁吃的。 净尘看着这千页豆腐,喉结隐秘地上下滚动,本就饥肠辘辘的肚子饥饿感更加强烈,这是他平日里最喜欢吃的。 但帝恭肯定是不知道的,大概只是碰巧而已吧。 而在众多的包装袋中,最为特殊的应该就是被印着卡通人物纸盒装着的小蛋糕。 精致的红丝绒蛋糕不大,约莫只有六寸的样子,分量不算多。 吴婷病床专用的小餐板已经被打开,靠在床头的她低头看着面前的饭菜,也很清淡,跟净尘的相差不大。 只不过大多都是肉食,虽然没有辣味油腻,但胜在营养丰富。 她拿着筷子慢吞吞吃着,但眼神却紧盯着蛋糕,跟头不满足的恶狼似的。 女孩子本来就可能更加喜欢吃甜品些。 净尘吃相斯文,并且饭量也小,虽然面对着的是喜欢吃的食物,但还是没几筷子就放下了。 他本以为这红丝绒蛋糕是为吴婷准备的,半点没什么想法。 但戴着银边眼镜的男人这时却放下手里的书站起来,将蛋糕放在他们的面前,颜色浅淡的唇轻启:“饭后甜品,孕妇需要忌口。” “哇!谢谢老师!”还没有意识到面前站着的人到底是谁的赵松有些惊喜,别说净尘了,就连他也以为这是给孕妇准备的补给品。 他甚至还在想,没想到看起来这么冷酷严厉的老师还有这么……的一面。 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才好。 赵松的情绪很容易挂脸,净尘甚至不用仔细猜想也知道对方是在想什么。 他暗自考量,该什么时候告诉对方这并不是普通的老师,不用这么容易感动。 净尘已经吃饱了,但还是拿起刀将蛋糕切开,原本打算分成三块的,但帝恭却表示自己没什么兴趣。 这应该也就是为什么会只买6寸的原因,这分量也就刚好差不多。 刚用叉子叉上一小块打算送进嘴里,净尘却感受到强烈且炙热的视线,抬眸对上吴婷的眼睛。 对方还在吃饭,不过满满当当的饭盒几乎已经吃干净了,这么看来吴婷的胃口已经超过很多寻常女性。 将成年男性也吃不完的量,吃的只剩一点点,并且还不打算浪费食物,继续往嘴里送。 手和嘴忙着,眼睛的关注力却在净尘手中。 净尘动作一僵,原本的动作停下,“是不是没吃饱?” 迎着这种视线,他无法做到忽视。 不过赵松却像是跟他相反,吃的很起劲,嘴巴一圈糊上了红色的奶油。短短几秒,都已经将自己的那份吃了大半,可惜斯文的净尘却还一口都没有动过。 净尘看见吴婷似乎想要点头,但最后却硬生生改成摇头,并且连她自己似乎都有些纳闷,声音慢吞吞显得迟钝:“我应该吃饱了才对……但是还是觉得好饿,而且……蛋糕看起来好好吃。” 她甚至忘了一点,之前的自己为了维持身材,奶油之类的甜品是一点都不会碰的。 明明刚收回眼,她却还是止不住看着蛋糕。 可惜最终仍旧没有吃到,毕竟要听医生的话。 净尘将吃完后的东西收拾干净,比如蛋糕的包装盒之类的通通扔进垃圾桶内。 因为学校还有课,帝恭就先回去。 而净尘以照顾没有人管的孕妇为由,顺利留下来。 “啊,好可惜!如果留下来的话或许会有什么线索的吧?”赵松在离开前还在抱怨着,按照他以往的行事风格,这种能偷懒的事情当然是乐见其成。 “一想到看不见你,我就有些心慌,还很想念。”这话听起来是有些肉麻的,但他能保证这是自己的真心话,半点没有掺杂水分。 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赵松已经是净尘称职的粉丝头子,尤其是跟着净尘加入了佛学课听了几堂课后,整个人全心全意为净尘打call。 净尘手想去捻佛珠,但却摸了个空,最后自然地换作整理衬衫领口:“君子相交,随方而圆,无处不自在。” 赵松一边往教室走,边回味着这句话,越寻思越觉得有道理。 就连上课都还在想着法师,但随后却是担心起了另一个问题…… “法师一个人留在医院,不会遇见什么意外吧?”他喃喃自语,眼睛看着讲台上的老师,眼神却是空洞的。 按照他以往的经验来看,医院的阴气是很重的,而这明显是灵异副本。 全然不知道,自己正被另一个人挂在心头的净尘等人走了才转身回病房。 吴婷的情况不算差,恢复力很强,但还是需要人看顾的,离开太久就不合适。 但净尘刚推开房门,眼前的一幕让一向淡定的他也忍不住狠狠挑眉。 吴婷的情况哪里能算差?这都能下床了! 原本被收拾干净的病房此时又变得乱七八糟的,被女生抓出来的垃圾被扔的到处都是。 地板上、沙发上、病床上…… 女生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正双手捧着,伸出长长的舌尖舔舐,吃的津津有味,装蛋糕的纸盒都几乎被她的口水染湿。 而银色的托盘更是被舔的干干净净扔在一旁。 因为净尘的出现,女生迅猛抬起头,乱糟糟的头发看起来有几分像是野人,眼神也是茫然的。 但随后又变成有些疯癫的惊慌,重复呢喃道:“不是我、不是我、我也不想吃的……是他想吃……” “真的不是我,不是我……” 第34章 母难女厕(9) 手术室 净尘除了刚开始的时候有些微凝滞, 很快很久重新抬步,几步走到女生身边半蹲下。 将那已经脏掉的纸盒抽出,还拿着兜里带着的纸巾给吴婷擦拭起湿淋淋混着奶油嘴角。 动作轻缓利落, 没有半点邪念。 本来还陷入自言自语这种疯狂中的吴婷在被纸巾温柔碰触的时候, 一下就温和安静起来, 没有任何挣扎。 一双眼睛也呆呆看着那张放大且雌雄莫辩的脸,本来发寒的身体好像这时候也没那么冷了。 净尘很细致地将女生的脸擦干净, 不仅如此还将人重新扶上床,打来热水给人洗了脸和手。 在将掖好被角的同时,温润的嗓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响起:“我知道, 如果你能控制它,也不会是现在这样了。” 吴婷眨了眨自己干涩的眼睛, 收回愣愣的视线,但对于这句话却不置一词,似乎不明白之中的含义。 她的双手习惯性放在自己肚子上, 缓缓地背对净尘侧躺,自从怀孕后,她也只能这么入睡了。 这背对的动作,也带着种回避的暗示。 净尘看在眼中,同时也发现那微微颤动着的身躯, 心中也知道, 对方或许不是一无所知。 而是某种明知不可为而要为之的执着。 他双手合十,垂眸无声念咒, 眸光带着无情无心的悲悯。 确认吴婷已经睡着, 他抬头看了眼墙上挂着的时钟, 时间指向21点。 这时间虽然不早, 但也不算晚。至少他是半点困意也没有, 还十分清醒。 净尘想到自己还有一件事情可以做,便决定不要浪费这样的时间。 “就去妇产科看看吧,应该会有收获。”净尘在心中想,他之前心中便已经种下种子。 很久没有出现的司过发现净尘目标非常明确的路线后,出现了明显咽口水的声音:“还是别一个人去吧,医院就够恐怖的了,还是妇产科……很危险耶。” 如果是司过口中的危险,那一定不简单。 但净尘只是依旧眉眼带笑,表情一丝未变地将背包中的赤钵拿出来,食指和中指并拢在钵身上轻轻一弹。 “有他在,怎么会怕?” 赤钵发出的动听波音像是回应了他的信任,悠扬且深邃。 就连司过也觉得不可思议,赤钵和净尘契合度实在很高,是大多数人都望尘莫及的。 净尘就这么单手赤钵,步伐轻松地往妇产科的方向而去。 确切说,他不是想找妇产科,而是想找到妇产科的某个人。 大约十几分钟后,他就已经站在只来过一次的地方,身上的校服衬托的他与这阴森的环境格格不入。 住院部的灯光还稍微充足些,科室这边却灯光昏暗,像是在节约电源,惨白的灯光就如果溺水而亡的人白的发灰的皮肤。 “要看运气了,不过这么安静……应该是运气不大好的。”净尘低声道,他本以为应该会有人值班,但现在看来这里空无一人。 果然是来的太少,对医院不太了解。 净尘低头还能看见自己淡淡的影子,在稍作停顿后,他继续前进,现在……也已经没有回头的路。 来时的路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一堵墙。 周遭的格局也跟着发生变化,连向前走的路也消失,变成了一间没有窗户,四周封闭的手术室。 而眼前却正上演着一场手术。 全副武装的女医生正拿着手术刀将手术床上的女性肚子剖开,虽然因为口罩的遮挡看不见脸,但想必表情一定是机械性的麻木。 而躺在病床上的孕妇正被严严实实绑着,十指用力反抓着身下的床,因为剧烈且难以承受的疼痛而指节发白。 看样子是没有麻醉的,而且还因为痛到极致连惨叫都发不出。 “啊,死了……”医生有些失望地将手术刀递给身边的护士,声音比刀身还冰凉,“质量真低,你并不是合格的「母亲」呢。” 手术台上的女人在这种没有麻醉的手术中,却意外地没有痛晕或者失血过多死亡的迹象,即使她涌出的鲜血已经到了超越人类极限的地步。 甚至鲜血还顺着地板滑到净尘的脚边,将他白色运动鞋给染上了鲜红色彩,格外刺眼。 女人的嗓子像是声带撕裂,听起来有些指甲盖划玻璃的感觉——“怎么可以这样……放、放我下来……” “为什么不可以这样?不是你自己要卖的吗?”女医生的声音带着嘲讽,用一种看废物的蔑视眼神看着对方。 她好像还说了什么,但却像是默剧一般,没有发出声音来。 净尘看见她将手放进了孕妇破开的肚子中,因为距离原因,视角让他看不清楚。 他手上的赤钵开始微微发烫,这是一种不好的预警。 但最终还是向前几步,踩着湿溻溻的鲜血靠近病床,全世界仿佛只剩下他粘腻的脚步声。 但眼前所见却让一向平和的净尘瞬间变了脸色,神色前所未有的差劲。 手术台上的女人没有任何的动作,挣扎的人反而变成了医生! 她原本看样子是打算将肚子中的「婴儿尸体」掏出来,所以两只手都放进了那剖开的腹中,但她怎么也没想到,放的进去,却再也拿不出来了! 死婴跟灯光一样惨白的幼小身躯上覆盖着密密麻麻黑色的脉络,双眸死死闭着,但在被医生碰见的瞬间,粘连的眼皮却猛地掀开。 瞳孔是黑色的,就连眼白也是,那双连骨头都是柔软的手却极快抓住了医生的双手。 医生试图抽手,但却根本做不到,身体用力到畸形的程度,甚至脚已经蹬在病床上借力也无法挣脱! 而身边围着的两三个助手,却用与她刚开始如出一辙的冷漠视线盯着眼前的一切,像是披了人皮的假人。 那个拿着手术刀的护士甚至还发出了轻蔑的笑声,似乎是在模仿刚开始的医生。 医生逐渐被恐惧占据,因为她发现——自己被死婴拽住的双手,右手手指被无法撼动的力量送进了那没有牙齿,却如同黑色漩涡的嘴里! 现在……惨叫的对象也换了! “啊——放开!!好痛,不要啊!!” 净尘不能确定眼前看见的是曾经发生过的,还是编制的假象,他将抬起的手按捺下去。 可那婴儿如同啃食棒棒糖的一举一动还是让人生理不适,净尘能够肯定,自己见过的所有恶鬼中,这婴儿也是怨气站在顶层的了。 他忍不住撇过头去,却对上孕妇那双被黑色充斥的双眼,之前还是刀俎下的鱼肉却变身孕育不幸的载体,脸上洋溢的满是幸福的笑容。 对自己肚子中发生的一切像是什么都不知道,不合时宜的表情让净尘的眉头都紧紧皱起来。 只好重新将眼神移到婴儿身上,强行忍着不适继续前进一步。 手术室内充满恶鬼的怨气,跟层乌云压在头顶似的,胸口发闷。 他试探性地伸手按住女医生的肩膀,手下感受不到任何的体温。 在他的动作下,所有人突然都能看见他,像是刚发现他的存在一样,所有的视线都转移到他身上,成为聚焦点。 就连医生也忘记疼痛,头偏向净尘的方向,叫声戛然而止。 净尘掰着人的肩膀,将人往后一拽,之前怎么也无法挣脱的医生随着他的动作惯性跌坐在地板上。 她抬起右手,看着那白森森的指骨…… 失去的三根手指,再也回不来了。 没了「棒棒糖」的婴儿将黑溜溜的眼睛盯向净尘,眼皮颇有些俏皮地快速眨动,并且还发出咯咯笑声。 有些刺耳。 净尘饱受摧残的耳膜让他不得不退开,否则离得这么近很可能会耳膜炸裂!他伸手揉捏耳垂进行安抚。 但就这么短的时间,死婴已经拽断脐带从载体中爬了出来,并且跌落在地板上,但却跟没有感觉无异,顺着地板慢慢爬向净尘…… 本来鲜红的地板,因为死婴身上流出黑血,有了条蜿蜒的黑线。 极致的红与阴森的黑,在这密封的手术室中组成一副献给死神的画像。 而医生此时却像是被死婴控制的木偶,表情木然,眼神却透着阴狠的光,跟随它的动作开始跌跌撞撞走向他。 跟医生一起的还有她的助手。 带子被扯断的声音道道响起,非常清晰。 甚至连被捆着的肚子破了大洞的女人都已经爬下病床,表情与其他人一样,动作虽然缓慢向净尘的方向手脚并用爬来。 他们的动作都不快,就连最前面的死婴的笑声也一直都没停下,只不过没了一开始的清脆,而是带着嬉笑的感觉。 这就像是在对待掌心中的猎物,不紧不慢,想要看看猎物会如何挣扎?带来什么有趣的反应。 净尘手中的赤钵散发的热度已经很高,甚至还伴随着淡淡光辉,在他的授意下,脱离了净尘的掌心。 他唇线处的小痣在光辉的映照下更为明显,紧抿的唇忽地笑了,露出细微贝齿。 “要玩啊,那到底谁会是猎物呢?” 作者有话说: 作者:在上进心这方面,病毒比我还努力QAQ 第35章 母难女厕(10) 柏林高中佛学社 这次的他跟上次的情况大不一样, 手中的赤钵散发的光辉映照在他白皙肌肤上,蓦地给人镀上一层佛光,神圣不可侵犯。 而当赤钵缓缓飞上半空的间隙, 包括破肚子「孕妇」在内的其他人都不敢轻易动作, 明显僵硬一瞬。 只有婴儿还是继续在向净尘靠近, 跟个还没长开的肉团子没有什么两样,就连眼睛都没睁开, 眼皮死死粘结。 只不过表情却是带着不恰当的笑容,显得有些成熟。 净尘低头便看见速度看似缓慢,实际上眨眼就变幻出现在他身边的婴儿正打算用粘腻的手掌去抓他的校裤裤脚。 这……血弄上去很难洗啊, 怎么能忍? 他直接抬脚踩住那手掌,让婴儿无法动弹。 但很快又低声道:“阿弥陀佛。” 表情含着丝怜悯, 但脚下的力却没有松懈分毫。 只因为从婴儿身上传出的凶气,已经可以说是邪祟的程度,至少是害死了许多无辜性命才能形成。 作恶多端的死婴, 并不值得过多同情。 因为这么想着,净尘开始在心中念咒,不再多浪费时间,这样的祸害还是早点除掉为好。 而被踩住手掌的死婴怎么也没想到,无论它如何挣脱都无法将手抽出! 仿佛瞬间变成真正有些无助的婴儿, 嘴里发出了跟在厕所听见的哭声一模一样的尖锐声音。 但这样可不会影响净尘操纵赤钵笼罩它, 眉目淡然,对耳畔的声音充耳不闻。 死婴这才意识到, 自己小瞧了这看似清瘦脆弱的少年! 明明上次, 只差一点点就能将他…… 净尘洞穿了婴儿的想法, 只不过这并不值得他在意, 相反他更加关心的问题是——“你为什么在这里?到底放不下什么才会一直留在这不离开?” 净尘的脚下的感觉产生变化, 原本被压制的死死的婴儿终究还是抽出手,飞快退开。 “是还在想念自己的妈妈吗?”净尘这个问题颇有些像是自问自答,但这也是最有信服力的答案。 婴儿好像不能够说话,小小的一团,但看样子是能够听懂净尘话的,伴随着这个问题,一滴发黑的血泪顺着眼角滑落。 或许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应该是「是」。 净尘脑海中稍加思索,赤钵的动作也跟着一停顿,就这么短暂的瞬间死婴就逃的无影无踪。 连带着消失的还有这鬼打墙般的手术手,以及里面的医生助手等人。 净尘重新站在最后开始的地方,他双手合十环顾四周,这里的阴气并没有因为死婴的消失而不见,光是这里隆重的邪气就能激起普通人一身的鸡皮疙瘩。 他将赤钵重新放回自己的双肩背包中,小鬼溜掉已经成为了事实,最终吐出两个字:「罢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又想到自己从未谋面的母亲。 神情更加复杂,其中还夹杂了丝几不可察的苦涩。 在经过那一排的医生办公室的时候,他伸手抓紧了自己的双肩背包带子,没有表情的脸忽然绽开浅浅笑意。 他在办公室后放下些东西才翩然离开。 * 次日。 重新开始工作的妇科医生们纷纷在自己的桌面上发现了新奇的存在。 是一本封面朴实的小册子。 关系稍微好些的医生们开始交谈起来。 “怎么回事啊?不可能打广告的昨天晚上还跑来这发传单吧!真是的,还发这么多。” “好像不是什么简单的广告,你看看里面内容就知道了。而且我们科室晚上根本没人敢待,连个值班的都不能留,真是发传单的估计也……”这人说到后面就省略不说了,但大家都能够默契地懂得她的意思。 “这世界上根本不可能会有鬼的。” “小红每次都喜欢唱反调来抬高自己,你不怕这些,有本事下次留在这值班过夜!” “呃……”他们所说的册子摆在桌上,摊开的页面上是用板正的楷体印着祈福心经,黑白分明的字迹让人一目了然。 而更加特别的是,右下角还用暗金色字体写着——柏林高中佛学社。 虽然大家对于这突然出现的祈福手册感到奇怪,但出于畏惧的心理作用,还是按照册子上所讲的,每天早晚念经祈福。 能够肯定的是,这确实是有用的,而且不是他们的心理作用。 原本阴气沉沉的妇科中一年四季都手脚冰凉的医护们心脏处像是被暖流包裹,如释重负,每天都轻松了不少。 于是更加虔诚地念经祈佛,甚至对这个学校的佛学社也有了深刻的印象。 而在柏林高中,正值佛学社在放学后的公开活动。 作为社长的净尘盘腿坐在最前方的草垫子上,温声告诉大家打坐的诀窍。 他声线不疾不徐,让人听着自然而然安静下来。 参加这个刚创立不久的社团的人还是挺多的,如果说大家刚开始是始于净尘的颜值而来的话,那么后来就是被对方渊博的学识所吸引。 心中的迷津被指点拨开,只觉得净尘就是真正的菩萨转世。 赵松也在下面的第一排,一向跟有多动症一样的人在这时候却安静不少,这也是他为数不多能够平静的时刻。 他也在净尘的账号上看见了谈经过程被录制了短视频上传,每天都有更新收获了不少人气。 而净尘对于无限软件的应用更加深层次,还在自己的个人介绍主页拓展了接受平安符定制、手抄佛经等等的附加业务。 收费也是随缘投喂,并没有定价。 但预定的人也知道,心诚则灵这句话,为了能够让自己的运势变得更好,自然不会吝啬。 赵松之前还跟净尘深入询问过这个事情,原来净尘是打算先接受定制,之后在谪仙的主空间中将佛经平安符这些交到买家的手中。 综上所述,净尘账号个人介绍主页上的礼物已经在短时间内有了惊人的变化,代表礼物的小花已经累积到让老玩家都眼红到滴血的程度。 现在看来佛学社的存在,无异于一石二鸟,他时不时就会在心中感叹看起来不染尘埃的净尘。 实际上或许已经看透人情冷暖,对很多事情都了解的通透,头脑非常灵活。 赵松看着讲话的人那张绚丽干净的脸,愣愣出神,忽然又联想到,不过这样的法师……在感情方面却格外迟钝。 活活像是断了情根,对外人的示好爱慕毫无感触。 让赵松不禁怀疑当和尚的人是不是真的那方面功能有障碍,不然怎么能做到连最基本的生理需求都没有?? 一想到法师这么好的人还是处,他就非常心痛! 呸呸呸!! 他在心中唾弃自己,对自己在这么神圣的场所分心想到这些而感到不耻,连忙将这些有的没的给抛之脑后。 净尘在宣传佛法的时候一直都是非常专注的,从不分心,但当结束的时候他看赵松眼神闪躲,完全不能直视自己双眸的时候,眉梢微挑,上挑的眼尾一眯。 察觉事情并不简单。 两人从社团借用的教室离开后的路上,现在正是初夏的四月,学校摘的牡丹花开在道路两旁,殷红如血,格外妖冶。 徐徐微风中还能闻见袅袅花香。 “你刚才盯着我想什么?” “啊?你发现了呀?”赵松声音有明显的惊讶,但很快转为尴尬摸下巴,干干净净的下巴让他不适应。 这能不发现吗?净尘这么想着,深呼吸了下带着花香的空气,心情还不错。 见净尘脸色还好,加上这段时间更加熟悉,赵松便也没有隐瞒,而是言辞雅观将自己所想说出来。 “你谈过恋爱吗?怎么不想着谈一段呢?”赵松脸上的遗憾表露的明明白白。 他在等着人的回答,却发现净尘的目光像是被别的事物吸引,半响才回答了他。 “没有,佛门中人,铭记在心的便是断情绝爱。”净尘虽然话语坚定,但语气却有些虚弱。 不知道为什么,心脏蓦地一痛,像是被五指抓住收紧,毫无缘由。 他忽地想到如来罚持钵尊者入六道轮回时的场景,那般冷酷不容置喙,甚至连火灾会出现的源头都不曾追究,就定罪于他。 和缓的脸色跟着变得凝重,说完加快步伐,留给赵松一道单薄且孤凉的背影。 赵松对净尘突兀的转变摸不着头脑,只当自己说错话,伸手拍打一下自己的嘴巴。 顺着净尘刚才看的方向看去…… 抬头便能看见教学楼,而四楼那扇打开的窗户正是班主任的办公室。 即使隔着老远,撞上帝恭那道压迫感极强的视线还是让人情不自禁浑身一僵。 直到办公室的窗户重新被关上,赵松才快步去追净尘的身影。 第二天,高三(4)班,早自习。 一切都和刚开始来到这教室几乎一模一样,学生数量也没有任何变化。 其中自然包括了吴婷。 坐在净尘前面的吴婷即使在夏天也穿着厚厚的棉服外套,从外形来看除了衣服显露出的臃肿感并没有什么跟其他人不同的。 刚开始的时候,同学们也认为她这样很奇怪,但在知道是因为生病而体寒,不得不穿这么厚之后也就看习惯了。 只有净尘等内幕的人才明白,棉服只是在裹腹的基础上多加的一层掩饰。 在明确自己不会将孩子打掉后,吴婷就央求着帝恭让自己继续读书,也不希望自己怀孕的事情暴露出来。 她不希望自己的家人责骂自己,也不希望被迫停学或者在同学们异样的眼光些像老鼠一样逃去其他学校。 她想要的是——能够不知不觉将孩子生下来,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 之后要么她偷偷养着,要么送去个好人家,至少比在手术台上将孩子扼杀了的好。 这想法有些荒唐,也很幼稚,但非常符合一个还没进入社会的高中女生的心理。 帝恭冷峻的脸极少出现变化,但在从病床上滑落在地的女生趴在地上不停磕头的时候,薄唇勾起讥诮的弧度。 这笑容没有半点温度,甚至让人心中发寒,堪比死神。 吴婷磕头的动作很滑稽,本来因为祈求想伸手碰老师裤脚的手硬生生因为恐惧而停下。 “真是感人至深啊。” “就按「你」想要的做。” 帝恭走了。 吴婷却久久都都没有抬头,她清晰感受到,一直以来在她肚子中不停踢打的孩子也从刚才的静默中重新「好动」起来。 重新爬上病床后,她伸手掀开身上的病号服,贴着被黑色脉络爬满的肚皮肌肤安抚自己的宝宝。 “好宝宝,别踢了,妈妈真的好疼啊。”吴婷自己都没意识到她话中是带着求饶的。 而那双看着隆起的腹部空洞无神,一点聚焦也无的眼睛在夜晚的病房中跟玩偶假眼珠非常相似。 第36章 母难女厕(11) 臭和尚,别以为只有你会算命! 天气正好, 刚刚过了中午,上课的时候总是很容易因为老师的讲课声而犯困。 净尘跟身边昏昏欲睡的赵松不同,他很珍惜每次能学到知识的机会, 即使坐在最后几列的位置, 也能凭借优越的视力仔细注视黑板。 虽然都是老师, 但是净尘却还是能够分辨出帝恭的教学质量是要优于其他几人的,而且板书也是最为好看的。 也是……毕竟可是曾经的天帝之子, 即使现在祂似乎已经不再是神祇,脑海中渊博广阔的知识也足够胜任教师这份工作。 他原本是看着黑板的,但目光不受控制地转向那倒高大英挺的身姿, 脑海中又想到了那天在办公室两人的对话。 “你就不好奇火神的去向吗?”帝恭说这话的时候,银边眼镜镜片泛着冷光, 更显鼻梁高挺。 净尘只记得当时的自己一句话也没说,过去太久就连情绪也很模糊,自己也难以分辨。 他隐约记得当时的帝恭似乎薄唇上翘些许弧度, 带着似笑非笑的含义,“你应该恨他的,这样最好。” 净尘发现自己的眼神经常不受控制,只要是数学课,总是会盯着男人出神。 他垂眸的刹那想着, 对方的话, 到底是什么意思? 前方忽然响起桌椅推开的哗啦声。 是吴婷。 女生忽然推开椅子,捂着嘴往教室门跑了, 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最近她常常这样, 会控住不住呕吐。 经历了上次当众吐桌面上的场面后, 大家对她跑出去吐这件事没有一点意见。 只不过这是她第一次在数学课的时候跑出去。 原本有些人因为好奇心还跟着看向教室门, 但在感受到身上陡增的压力, 又齐刷刷收回眼。 帝恭修长的指尖随意推了推鼻梁上有些滑落的镜架,冷淡地继续教课。 净尘本以为这次也会跟从前一样,但强烈的直觉让他心中警铃大作,有些坐不住。 可是严谨的帝恭让他不能轻易离开,只能耐住性子继续上课。 * 而另一边已经飞奔到女厕的吴婷这次却没有呕吐的冲动,她穿着棉服的身上汗流浃背,脸上的汗水顺着下巴滴落。 面无血色,甚至牙齿还咬破了自己的下唇。 当她扶着自己肚子进入隔间,才敢松开嘴,痛苦的顺着齿缝溢出。 浑身有些脱力的她费劲地将肚子上的裹着的带子缓缓松开。 “好痛……”她心中想着,会不会是因为自己长时间裹腹导致的,可惜在松开束缚后疼痛并没有得到一丁点缓解。 反而——越来越痛! 站不住的女生扶着隔间墙壁跌坐在地,垂头后的她看见眼前所发生的,连疼痛都被暂时抛之脑后…… 有鲜血顺着腿根流到地板上,形成了一滩血水,而这血水还越发扩大,逐渐向隔间外的地板溢出。 “怎么会,怎么会就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就要生了?”她嗫喏着嘴唇低喃,最近一直昏昏沉沉的脑袋在这种时候因为剧痛反而清醒不少。 更加不妙的是,肚子里躁动也跟着更加剧烈起来,就跟婴儿打算撕裂母体出现似的! 她眼神逐渐被惊恐占据,不受控住又想到了当初净尘跟她说过的话,这、这分明就是怪物! 她才不想就这样毁了自己的人生!这种怪物,还是死了的好。 吴婷眼神从没像今天这么坚定过,她将自己的棉服脱下来,袖子塞到嘴里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音惊动其他人。 阴风阵阵的女厕安静到只剩下阵阵弱小的呜咽声,而布满名字的隔板上也被鲜血留下几条指印。 * 这几天,学校里因为有了新鲜且骇人听闻的事,而引起了不少学生的私下讨论。 这种传闻是怎么都止不住的。 “你听说了吗?就是三天前的那个事儿!”坐在树荫下乘凉的几个女生说着闲话,其中一个女生刻意放低了音量。 “嘘——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校长他们开会不是都说是谣言,不让我们谈这些,别说了。” “怎么可能是谣言?有人可是上厕所的时候亲眼看见的啊。其实现在想想,校长不让我们恋爱也是为了我们好,啧啧,这婴儿多可怜啊……” 见有人从她们面前经过,几个女生瞬间就闭嘴忘记要说的话,红着脸等人走了才互相对视。 其中一个女生开口:“你们说,学校里是不是有脏东西啊,好像之前的校园奇谭之一就是说女厕不干净……如果净尘能够驱邪就好了,现在这事儿一出,谁心里不慌啊……” 其他几人或在明面上点头,或在心中点头。 净尘虽然只是经过没有听见她们具体是在说什么,但大致也能猜到,讨论这件事的不止这几人。 就在三天前,高三楼层的女厕一道女声细长惊叫响彻学校走廊,之后一整天都被封锁,女学生们只能上楼或者下楼去解决。 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人知道在女厕中发生了什么,比如最开始因为好奇心的驱使,踩着鲜血推开隔间门的女孩…… 隔间内的场景让她快把胆汁都呕了出来,她能肯定的是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 刚出生的婴儿跟肉团没什么太大的区别,也有些像红皮猴子,柔弱无骨的身体却在还没有长开的时候就身首分离。 不知道是谁这么狠心,竟然对婴儿都能下这么重的手。 女生在告诉班主任这件事之后,被再次带回封锁后的女厕,作为第一个发现尸体的人再度口述自己之前看见的。 “我喜欢在教室复习,为了高考发挥更好,每天都是这样,是宿舍中最晚回去的人。” “今天因为水喝的很多,所以想上完厕所再回去。” “但我,但我没想到白天还打不开的最后一间隔间,不知道为什么在往外溢血,我还以为有人在里面受伤了,当时试探叫了几声但没人回应……之后推开就看见这个。” 女生受到极大的冲击,很后悔因为自己的举动,而导致自己的心理状态受到巨大影响,连书都看不进去!更别提高考了! 事实也是这样,她在接下来的一个月每天都在做噩梦,高考失利。 而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未来的女生正忐忑地打量着俊美无俦的班主任,对方单手插兜,看着隔间内的场景跟平常看学生没有半点区别。 在班主任身边还站着校长,表情波动就非常大,之前还精神奕奕的脸在短短时间内沧桑不少。今天的事,勾起了他不好的回忆。 校长伸手拍了拍女生的背,嗓音干涩,“今天的事不要跟任何人说,忘了吧。” 女生被碰到的时候身子瑟缩地抖了一下,长期以来养成的畏惧在校长温暖的手掌下消退了些,鼓起勇气抬眼直视校长点头。 但在看见校长红了的眼眶的时候,她才知道,原来……校长的心是软的啊…… 女生当然不可能忘记,但她还是遵守了校长跟她说过的话,没有跟其他人透露这件事。并且也遵守了对方的最后一句话。 “不要谈恋爱,至少在柏林中学不能谈。” 等女生走了,校长抬起手背摸了下眼睛,努力维持镇定。他上任也才五六年的时间,第一次遇见这么惨无人道的事情。 不过虽然是第一次遇见,但却不是第一次知道。 上一任校长就曾经告诉过他类似的事情,并且这种事情发生过不止一两起,也证明校规的重要性。 可惜规则一向是约束的法则,但不代表每个人都会遵守。 校长的目光停留在除了血色指印再没有其他痕迹的隔板:“我会查出是谁做出这样的事情的!帝老师有什么线索吗?” 他问的自然,帝恭是匹独狼,但身上散发的信服力却让人不自觉会想问。 然而帝恭的冷漠再次体现的淋漓尽致:“不知道。” 他俯视地上小小的肉团,声线冷峻:“这世间哪有没有缘由的恶。” 校长不明白这话里的意思,只是脑仁发疼,这可难办啊…… 净尘这三天的时间也没有浪费,伴随着吴婷的邪气没有因为肚子里的婴儿不见而消失,反而越发加重。 甚至就连吴婷的性格都变的奇怪起来。 已经走到墙根处准备翻墙的吴婷猛然转身,高声呵斥跟了她一路的人:“你怎么回事?我眼睛可不瞎,你就算跟我也藏着点行吗?!” 净尘身上干净短袖的白衬衫衬托的人越发温和,说话也客气没有半分急躁:“本来就没有藏的打算,自然不用遮遮掩掩。” 吴婷真不知道净尘是哪里来的大善人,天天跟着她,美其名曰保护,烦死了,真是可笑。 她现在没有孩子了,自然就自由,作为飞出牢笼的鸟去潇洒不是很正常吗? “我最后说一次,对于你那洗脑的佛学社我半点兴趣都没有,真是,刚开始看你还很顺眼,现在看着怎么跟眼中钉一样……”吴婷说到后面就带着些嘀咕的意思,泛青的眼眶让她气色跟僵尸无异。 净尘双手合十,客客气气垂头道:“我也是最后说一次,如果不让我跟着保护你,今夜必会有血光之灾。” “呵,你继续吓唬我吧,鬼才信。”吴婷翻了个白眼,随后也不顾自己的短裙会不会走光,直接往墙上翻。 双腿分开跨坐在墙头上,看着下方闭上眼的人,嘴里很粗鄙道:“你要是再跟着我,你今天晚上也不得好死,横死街头,别以为就你会算命!” 闭眸的净尘嘴角的笑意泛着些苦涩,直到听见人落地走远的声音,才缓慢睁眼…… 但还没等看清,身后他人的气息靠近了他的后背,下巴紧随着被人从后探手掐住…… 作者有话说: 「扯花瓣ing」写的好看在养肥我、写的不好看弃文了、写的好看、写的不好看…… 「举起最后一片花瓣」呜呜呜,原来我写的这么菜QAQ 第37章 母难女厕(12) 你是我的,只能看我 一道磁性的声音自耳侧响起, 说话时的没有温度的吐息洒在净尘耳廓。 “怎么老是把心思浪费在不值得的人身上,你这双眼只看着我多好。” 净尘被人钳着下巴,被迫侧头与男人对视, 他试图挣脱, 现在才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力气显得很是微弱。 只能看着对方, 动动嘴皮子:“这世上,如果一切都用值不值得来衡量, 那才不值得。” 帝恭的视线停在那唇线处的小痣,眸光闪烁,光从他的表情看不透心中所想, 只是脸上的冷意要淡化许多。 将手放开。 净尘不习惯跟人有肢体接触,在对方离自己太近的时候会不受控制浑身僵硬, 等人后撤才能够恢复正常的呼吸。 “这个游戏并不简单。”帝恭提起了正式话题,转折的很自然。 净尘颔首,这点他深有体会。 在游戏里, 甚至中转站都能感受到,谪仙游戏或许不能单单用「游戏」来定义,像能够操控这游戏的人,净尘第一个能够想到的就是——神。 净尘看着依旧西装革履的帝恭,对方却没有看他。 只是抬头仰望蓝天, 喉结线条更加明显。 “我有预感, 很快就能找到我的身体。”帝恭忽然再度看向净尘,深邃黝黑的眼睛第一次表现出格外认真,“不过……我的弟弟也需要身体, 你会永远站在我身边吧?” 在阳光下, 帝恭的身体呈现出不正常的透明, 像是在散发微光。 但净尘却不觉得温暖, 话里隐藏的偏执让人浑身发寒。 他看着那张跟水神一模一样淡漠俊美的面孔,却再次感受到,脸是相同的,心却变了。 他开始有种强烈的好奇,并且这种好奇心还是扼制不住的。 * 深夜,月亮被云半掩盖,散发这若隐若现的微光,照亮了墙壁处那道鬼鬼祟祟的身影。 吴婷稳稳当当翻身落地,拍了拍自己的巴掌,轻声道:“净尘应该不会把我偷偷跑出去的事情告诉别人吧。” 她很快意识到,净尘确实不是那样的人,自己的担心必定是多余的。 好在最后踩点回来了,只要赶在宿管关门之前回去就行,不会有任何意外,这也不是她第一次这么干。 经验还是有一点的。 “封闭式管理真的麻烦死了!”她低声抱怨,以前还松散些,现在这两天或许是因为「那件事」非常严格。 美其名曰为了学生安全,但其实就是吃饱了撑得慌吧? 她现在也跟男友分手了,她提的,高中男生本来就没什么责任心,加上又腻了,那就没必要继续在一起。 现在距离22点30分还有大概十分钟的样子,因为时间紧迫,她不得不加快步伐。 如果宿舍楼被关掉,她还真的不知道该去哪里过夜。 可能是越不希望发生什么,就越容易兑现什么。 看着被锁链锁起来的宿舍楼大门,她恨不得化身纸片挤进去,可这并不可能。 “烦死,干嘛提前关门,老太婆闲的没事干。”可她嘴里的老太婆,是没有一点可能性会为了她开门。 深切知道这一点的她也不想浪费力气,无奈的想还是回教室,幸好她们班从不锁门,方便学生自觉延长晚自习或者早自习。 如果这样的话第二天的时候,别人只会认为她是最勤奋的那个,不会有太多的怀疑。 穿过操场的时候,她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那天的场景,搓了搓自己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自己或许之前是被鬼迷了眼,不然怎么会那么反常? 走在跑道上的时候,她总觉得脚底黏糊糊的,就像是还踩在自己当初流的血染就的泥土上,让人寒颤。 加快步伐,最后越来越快,直接小跑着往教室的方向去。 一秒也不想在只有自己的操场上多待。 但她没有想到的是,只有自己一人的教室也没好到哪里去。 虽然开了灯,但那种森冷压抑的感觉没有从她的心尖上消失,反而加重。 坐在自己位置上的吴婷双手环住自己,牙关禁不住打颤,好像、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看着她…… 脑海中突然回想到净尘的话——“如果不让我跟着保护你,今夜必会有血光之灾。” 她开始后悔了,可是现在哪里还有后悔的余地? 头顶教室的白光灯闪烁,伴随着滋啦的电流声,脚踝处被软乎且冰冷的小手给抓住。 她瞪大眼低头…… 没有头的婴儿正抱住她的小腿,身子很依赖,手脚并用,但没有脑袋和发寒湿冷的身体只会让人恐惧。 “咯咯!妈妈,妈妈陪我玩。” 吴婷有些反应过激,她猛地抬头看向发出声音的地方,是自己课桌上——还没有两颗拳头大小的头颅正对着她,本来粘合的双眼扯开,眼睛被黑色充斥,没有眼白。 婴儿诡异娇俏的笑声停下,转为刺耳的哭声,中间断断续续说着:“掐我的时候怎么能那么用力呢?你不是合格的妈妈,妈妈不会这么对我的……” 吴婷想将腿上的东西踹开,但两人像皮肤融合再也分不开,怎么也做不到。 只能捂着耳朵开始求饶:“我不是故意的,放开我,对不起、呜呜……对不起,别过来!啊——” —— 「吴婷」出现在了女厕,下场凄凉。 警察来学校展开调查女厕中出现的学生尸体案件,但结果显而易见,种种不合理都透露出这并不是能用常理推断的事情。 反而让人摸不着头脑,产生种种质疑,最后只能归咎于悬案。 本来上次事情的热度就还没过去,没想到这么快又出了事。 学校里茶余饭后都在暗地谈论着。 “听说,吴婷舌根好像被人拔掉了。” “呀,正在吃饭呢,说这个干嘛?!” “我只是想起了十八层地狱中的拔舌地狱,他不会是说话得罪了某个变态杀手吧……” “真有杀手就好了,关键现在所有人都觉得这不是「人」能干到的。” 反正那个女厕就算开放,也没有人有那胆子敢去了。 之前还有人怀疑是课堂上呕吐的吴婷已经怀孕,才将孩子杀死在了女厕里,结果这还没几天怀疑对象就已经殒命。 现在大家连个具体能谈论的目标都没了。反而因为这种种的反常,越来越相信校园怪谈,女厕里有鬼的事情越演越烈。 而连带反应就是净尘的佛学社踊跃加入的社员越来越多,放学来听讲的人也络绎不绝。 堪称柏林中学一大奇怪,但校长也没有阻止。 因为只有校长本人知道,空穴来风,必有其因,有鬼这件事情,他比谁都清楚。 如果不是为了做好榜样,他本人念经供佛会比谁都虔诚。 学校里的流言净尘也听在耳中,他是为数不多还敢正常去厕所而不选择爬楼梯的人。 毕竟女厕对面的男厕也受到严重影响,就连男生也瑟瑟发抖怕染上脏东西倒霉。 他每次经过女厕门口的时候,皱眉的弧度就会加深,可能是刚刚残忍扼杀了鲜活的生命,邪祟的阴气越发加重。 比之前的规模大了将近两倍,如果任由鬼婴这样下去,一定是不会收手的。只会让校园环境越来越恶化,不复往日的平和宁静。 这一天放学的时候,净尘并没有社团活动。 他叫醒了正趴在桌子上公然睡觉的赵松,“我们走吧。” “往哪走?”刚睡醒的赵松揉了揉眼睛,语气有些茫然的问道。 “去准备做法事要用的东西,如果顺利的话,今天晚上就会结束。”净尘说完率先离开了位置,单肩跨着自己的背包。 其实这几天赵松也隐隐约约料想到净尘的想法,因为对方整天心事重重的模样,就像是在打算做什么。 所以在听见要玩票大的的时候,既紧张又兴奋。 说实话,他在这个世界待的还挺开心。但最近校园里的流言蜚语闹得人心惶惶,不除掉这鬼婴,总会让他有些不安,无法放松享受着美好的校园生活。 赵松本以为净尘所谓的准备法事要用的东西,是要去市场购买。 但没想到对方全都是跟司过兑换的,十分方便。 两人在接近深夜零点的时候到了女厕,因为时间很晚,所以也没有什么人会打扰到他们,但由于是案发现场,所以被锁了门。 但这难不倒他们,直接就翻了窗户进去。 “法师,你变得有钱了,竟然跟司过换这么多!废了不少积分吧?”赵松看着突兀出现在地板上的东西,有些惊讶。 “司过那里换来的质量比较好,既然要为婴灵超度,那自然要保证万无一失比较好。”净尘嘴上说着,手上也没有停,面色显得有些凝重。 从再次来到女厕的时候,这里的杀气就像是血腥味加重之后缠绕在他鼻尖,这让他的警惕心提的非常高,不得不小心谨慎。 赵松点点头,开始帮净尘准备起来。 两人弄的差不多的时候,一个法坛就突兀出现在女厕的正中央,与背景格格不入,但却带着让人安心的光辉。 尤其是身披袈裟庄重的净尘站在其中的时候……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作者:是你干的吧? 帝恭勾起冷笑:我嫌脏。 作者:所以你使唤童工去? 帝恭:你知道的太多,看来没有留的必要。 作者:不、不行,我还要更新!感谢在2022-04-07 22:16:41-2022-04-09 20:56: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母难女厕(13) 被老师单手提后领子 净尘已经很久没有做过法事了, 更加确切说,他基本没有做过。 但有些本能是天生就擅长的。 净尘不仅仅身上穿着华贵的袈裟,头上还戴着毗卢帽, 手上持着拥有法力的权杖, 走动间带着还会带动起身上细碎宝石的窸窸窣窣的响声。 他们抓紧时间布置法坛, 其实按理来说一天当中阳气最重的时间作法是最合适的,但条件显然不允许。 没人会将场地交给两个还是学生身份的人。 也只能在这种时候来是最方便的, 没人打扰,只不过……阴气重的人连吐出去的气都泛着冷意而已。 随着时间越发晚,这种寒冷之意就越发深入骨髓。 赵松忍不住自己的掌心哈了口气, 但这并没有什么大用。 净尘浅浅微笑,金黄色的烛火在黑夜中为他的五官镀上层莹润金光,“帮忙守住门口,尽量不要让法事被破坏,我需要些时间。” 赵松不受控制地愣了愣, 脸颊因为发烫而有些红,还好现在光线不算好,看不清,但还是有些不自然道:“啊?哦,好, 交在我身上。” 等赵松在相隔仅仅只有几步之遥的门口站定后, 净尘才在布置好的法阵正中央盘腿坐下,身旁正是供奉了佛像的法坛。 周围一圈包围他的蜡烛烛火摇曳, 看似微弱, 却在阵阵阴风中不曾熄灭。 他双手合十, 口中念念有词, 声音清朗有力, 微微垂眸带着万事皆空的佛性。在经文声中,缓缓将眼眸闭上。 只要能能够将婴灵引出来在法阵中一同净化,那么事情或许就会变得简单明了许多。 可惜事情并没有这么顺遂,这婴灵应该是已经存在很久,智慧并不比任何一位成年人低。 “他在躲着我们。”净尘睁开眼的时候,琥珀色的瞳孔只划过一道流光。 按理说他布置的法阵是有招魂的作用的,不出意外的话是有绝对的吸引力的,但现在…… 明显是有了意外才会这样。 “比想象中还要强,我们得换条路了。” 听见他说话后,本来运用风之力封住门口的赵松摊开的掌心收拢,无形的风便消失无踪。 他几步回到净尘身边,有些紧张地蹲下与人对视:“这么厉害的么?连法师都这么说了,我们不会永远完不成任务困在这副本吧,不要啊。” 净尘微微摇头:“不会,只能说我的招魂法阵对婴灵的吸引力不够而已。” “换个更温柔的方式,试着感化他,婴儿……只是想母亲了吧。” 他声音温柔,像是想到了母慈子孝的场景,说完站起身。 赵松闻到了他起身时空气中檀香流动,摸了摸鼻尖,后知后觉才想起对方刚才说了什么,跟随步伐一起在最后位置的隔间站定。 这隔间即使身首分离的婴儿死亡之地,亦是吴婷拔舌受害致死的地方,吴婷的血迹还没有清理…… 而隔间的木板上那几个名字明晃晃地再度浮现。 这时候再看见上面吴婷的名字,其中的含义再清楚不过。 这大概就是死亡名单吧。净尘在第一个名字上仔细打量…… “你还记得我们在医院妇科遇见的女医生吗?” 赵松显然不记得,“挺多的,你说的是谁啊?” “就是胸前医生证上写了阮小红的那位。” 即使净尘这么解释了,赵松还是记不起来,毕竟每个人都戴了牌子,他也没怎么看,“你视力真好啊,毕竟那个离得远了我都没怎么注意这些细节。” 阮小红…… 因为这个细节,赵松也跟着看向隔板上的名字,经过这么一提醒,倒是能够联系起来。 “你是说,她们会是同一个人?”赵松试探道。 净尘收回眼,“对,所以我们需要阮小红的帮助。” “看来要度化鬼婴并不简单呢。”尽职尽责帮净尘收拾完法事用的物品之后,司过说话的时候都是带着点心疼的。 要知道法师平常可是23点雷打不动的良好作息,今天熬到这么晚却没什么太大的收获,当然会感到遗憾。 “这条路不通,另走一条也就是了。”净尘本人心态良好。 他们已经离开厕所,往教室的方向走。 宿舍是回不去的,也就只能在教室将就睡一觉。 这次的主任务就是需要解决掉柏林高中困扰多时的鬼婴,次要任务则是成为一名优秀的学生。 不过对于「优秀」学生的判定是怎么样的就不知道了。 换作别的学生,会担心夜晚的教室闹鬼,而净尘两人是巴不得鬼来,但鬼毛都没看见一根。 只能在位置上趴着睡去。 —— 帝恭推开教室门的手还放在门把上,却站定在这没动作。 后排相邻的两张课桌,本就是同桌的两人手臂相贴趴在桌子上睡的正香。 这跟昨天晚上睡太晚有关,不过即使是这样,净尘还是朦胧间听见开门声,努力清醒过来掀开眼帘。 视线成为一道狭小的缝隙,逐渐扩大,帝恭那高挑伟岸的身形最先占据双眸,声线还带着慵懒困意:“老师早、早上这是做什么??” 净尘在看见男人毫不费力提着赵松后领子给人丢开的时候彻底清醒,从犯困不清醒到震惊只花了短短不到三秒。 摔了个屁股墩的赵松在自己的哀嚎声中迎来了崭新的一天。 “不在宿舍睡,却在教室睡,你们昨晚上在做什么?”帝恭面无表情,眼神中泛着寒光,明显是不悦的。 但这只针对赵松。 赵松委委屈屈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看着待遇跟自己不一样的净尘,又看向一丝不苟的老师,试图解释:“我们为了考出好成绩而通宵学习。” 他说话声音越来越小,因为帝恭的眼神告诉他,这谎言已经被看破。 但帝恭没有多说什么,薄唇抿紧离开。 净尘能看见对方转身前、刀削般的下颚线处一晃而过的鳞片若隐若现,甚至……他还看见对方皮鞋跟侧面沾上的一滴蜡油。 他想到什么,但随后又觉得不可能,只当自己是第一次看错。 时间不能浪费,净尘他们第二天就请假到了医院。 但没想到是阮小红人还没看见,就请他们吃了闭门羹,是因为对见两个学生没有兴趣。 最后只能在对方下班的路上将人给拦住,虽然这显得有些突兀,容易把人吓到。比如现在…… “你们跟踪我?我记得你们是上次那个女孩子的同学吧?”阮小红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口吻带着十足的警惕性,似乎将人当成了变态。 净尘手指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衬衫领口,满脸写着一身正气,但仔细看微微有些泛红的耳根暴露了他。 “我们只是想请你帮个忙,除了你,没人能做到这件事。” 阮小红进入社会多年,但是在看见他们校服上的校徽时,脑海中还是情不自禁飘起过去的回忆。 她还是没来按捺住自己的好奇心,看着面前清秀的少年,“什么忙?” 但对方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手心出汗。 “你曾经在女厕产子,确切说还害死了他……因此让柏林高中产生怨灵。现在的你已经有了一份好工作平安无事开始新生活,忘掉过去。” “但从你离开后,鬼婴害死了许多人,大多都没什么好下场,十分凄惨。” 这其中的部分信息是他经过调查才查到的,净尘边说边打量女人的脸色,就知道自己就算说的不全对,也大概对了九成。 阮小红脸色半天才缓过来,她强行镇定起来,否认道:“你在胡说什么?我半个字都听不懂,让开,我要回家了。在跟着我,我可要报警的。” 她用身子挤开两人,从中间穿了过去,步伐飞快。跟逃跑似的。 净尘拉住了赵松的手臂,阻止了对方的冲动,对着女人的背影提高音量:“看来你对别人的遭遇并不为所动,但这个忙真的只有你能做到。” “他是你的孩子,只有你能化解他的怨气,解开柏林高中的诅咒,这样才不会有新的受害者。而且谁也不能保证下个受害者会不会是你。他已经来到你们医院了。” 阮小红走出去很久,甚至回到家中用被子裹住自己,耳边还在不停回荡着净尘的声音。 闭上眼都想起了很多年前的那个夜晚,明明应该早就忘记了才对,但最近不知道为什么,老是想起来。 她自言自语道:“在世界上根本不可能有鬼,不然他一定会找上我才对……而且我杀掉的孩子也不止那一个,要是有鬼我们科室所有人不都该死吗?” 作为坚定的唯物主义,她才会走上医生这条路,作为妇科医生,她的工作之一就是帮不想养孩子的女性流产。 这么多年经她手毁掉的婴儿,数量非常庞大。 “对呀,我不是好好的吗?才不要惹上些麻烦事呢。” …… 最近净尘被任命为数学课代表,在忙碌之中不得不抽身来完成更多的事情。 虽然这件事情也不累,比如帮帝恭送卷子、收收同学们的作业,都不难。 就像现在一样,他抱着厚厚的一沓东西,来到帝恭办公室后才将东西放下。 对于他来说并不重。 帝恭骨节分明的手随意将书合上,往椅背一靠,削薄紧抿的唇轻启:“过来,一起批卷子。” 作者有话说: 接下来可能老恭出场会多很多ovo 第39章 母难女厕(14) 神明的独占欲,隐秘的醋意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 净尘对帝恭的难以琢磨认知更加清晰。 就像现在,明明做老师只应该是对方的小游戏,不应该在意才对。 可帝恭却认真了, 将这当成了一份需要完美完成的工作。 只不过与学生共情对于他冰封的心似乎有些困难, 唯独在这方面会显得些许冷漠。 “啧, 这么简单都不会。”帝恭的视线放在卷子上,唇线抿紧。 净尘坐在帝恭的身侧, 面前还放了带标准答案的卷子,方便他改。而帝恭完全不需要,只需要一眼就能知道对错。 他拿着红笔的手一僵, 心中开始为同学担忧,直觉让帝恭记住的人会有些不妙。 两人之间的距离可能只有一拳宽, 算比较近的。 几次与帝恭的单独相处下来,净尘感到放松了很多,甚至隐约找回跟幻境中那段时间相似的融洽感。 只是跟帝恭偶尔说说话, 都会感到时间过的很快。 而帝恭细节透露出的东西,就彰显了曾经水神的风姿卓越,举手投足间透着贵气。 有时候净尘不明白的东西,会选择直接询问对方,而帝恭也从没不耐烦过。 因此, 来帝恭的办公室也并不是件辛苦的差事, 反而让净尘心底隐隐升起些期待。 他甚至在两人的达成合作的共识后,还会将自己对于任务的打算告诉对方。 “如果顺利的话, 希望这次能够完美完成任务, 不然不知道鬼婴的下个目标会是谁。现在怨灵的凶煞之气越发重, 已经到了失控的地步。” 净尘将去找过阮小红的事情托盘而出, 既然是朋友, 那就没什么好隐瞒的。 隔着镜片,帝恭的眼神晦暗不明,最终道:“有时候,受害者可能是加害者,反之亦然。” 净尘的头脑也很灵活,怎么会听不懂。正因为帝恭的话,他更加确认了帝恭皮鞋鞋跟处的蜡油是从何而来。 前后联系,也大概猜测为什么帝恭没有出手做什么的原因,或许性格使然,或许——在他看来,婴灵才是受害者。 “无论是什么身份,加害无辜的人,那就是不对的。”净尘放下手中的笔,一本正经看向男人。 就算是环环相报,那也不该牵连无辜。 “无辜?”帝恭没什么疑问的语气,回事净尘的眼神还是跟冰川似的冷漠,“谁又会是干净的,一切只不过是弱肉强食,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人,只有被宰割的份。” 净尘知道,如果对方将自己当成朋友的话,这番话就不会是针对他的。但想到那唯一被从重森驱逐出极乐世界的尊者,难免会多想…… 帝恭察觉到净尘的脸色越发凝重,放缓了语速:“我想说的是,变强才是唯一正确的道路。” 其实还有些东西没有说出口,但如果又会让净尘不开心的话那还是不说会比较好。 净尘意识到对方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的,怨灵之所以会成为怨灵,那么总是遭遇不公,所以…… “比起在学校让他继续这样下去,倒不如感化超度早入轮回,之后会有不一样的人生。” 东西弄得差不多,他站起身打算离开。 背后却传来了帝恭的声音。 “我们打个赌吧。” 净尘本来不是好胜心强的人,但这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打赌,他没有拒绝的打算。回头的时候唇角微弯道:“赌注是什么?” 帝恭松开叠加的双腿,站起身走向净尘,弯腰靠近对方的耳廓轻声,“你所谓的感化是行不通的,如果你做到了,我可以答应你任何一个条件。” “如果是你输了的话,需要做到的是——以后除了我,其他人都不可以碰你。” 帝恭的手转而捻起净尘的一缕柔软发丝,嗓音低沉悦耳:“就算是头发丝也不行。” 净尘虽然是出家人,但也并不是完全的不通人事。这赌约未免有些太奇怪了…… 就好像,帝恭对他有什么想法似的,表现出了很大的占有欲。 他心中摇头,对自己的自作多情感到好笑。 “好,我赌。但如果是你输了的话,就要把你的过去全部告诉我,不能有任何隐瞒,可以吗?”净尘衔着清浅笑意,稍稍偏头道。 他不认为自己会输,只要阮小红能够配合下一场法事的话。 帝恭放开手站直身体,回到办工桌上唰唰利落写了些东西。 净尘没有着急离开,表情藏着丝费解:? “过来签字,口说无凭。” 很好,是懂法的神明大人呢。 * 阮小红刚开始的时候是真的非常抗拒净尘和赵松两人来找他。 但之后却慢慢习惯了他们的出现,态度也没有刚开始那么差劲。 可惜始终对于帮忙这件事不愿意答应下来,即使净尘说的话很有道理,她依旧是—— “我开始相信你们说「鬼」的存在了,但很可惜的是,我工作非常忙,而且这件事太危险,我或许只会添乱。真的很抱歉。”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闪躲,全然一副逃避的姿态,转身离开的步伐也迈的飞快。 这段时间下来由不得阮小红不相信,净尘透露出许多连她自己都已经忘却的细节,重新将当初的事情全部回想起来。 除了她,按道理说应该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 等女人走进医院身影消失,赵松重重叹了口气,有些郁闷道:“这人是怎么回事,感觉她血都是冷的完全劝不动的感觉。我们要不用点特殊手段?” 净尘闻言挑眉,用眼神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赵松像是说悄悄话似的凑近净尘,“就比如搞点会危及到她性命的灵异事件吓唬一下,她就算为了自保也会愿意参加法师的。” 净尘心中感到些不自在,他不大习惯跟人凑近说话,本能的是一直保持距离。 这也是更加奇怪的地方,帝恭似乎老是凑近跟他说话,但他却没什么抵触感。 难道……这就是灵魂挚友的不同之处? 其实赵松说的方法也挺实用的,证明了他在游戏中的这几年不是白混,累积到了一定经验。 不过净尘是不赞同这种以暴力恐吓来胁迫别人帮忙的方式。 赵松瘪了瘪嘴,表示理解,不过对自己的提议被否认还是有些失落。 “放心吧,我能看出她心中的恐惧,只需要再多几天时间调和,她会答应的。” “可我们已经在这个副本花了很多时间,我开始想念电脑游戏了。”赵松双手捧着自己的后脑,语气透露着回味。 “哦?什么游戏?”除了谪仙游戏,从没玩过别的游戏的净尘触及到了自己的盲区。 “我没有这种游戏体验的功能,还没开发,主要那种游戏才没有我们这种真人实感体验惊悚游戏有趣,没啥必要,就是biubiubiu的打子弹。”许久没有出声的司过语气中透露着满满的不甘示弱。 “但多了解些东西总是没有坏处的。”净尘在脑海中回应道。 赵松抱着强烈的分享欲张开嘴,偏头却撞上净尘带着安抚性质的笑容,身形一滞,有些不自然清了清嗓子:“就是射击游戏,法师如果上一次手就会了,不介意的话,等回了空间可以到我房间来玩……” “当然不会介意。”言下之意就是答应了。 赵松发出的邀请明明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对待朋友的正常态度,但一想到净尘会来他房间,却莫名有些紧张起来。 这种不自然持续了一整天,直到晚上的时候才因为爆炸性的消息缓过来。 一直没有松口说要过来帮忙参加法事的阮小红终于给他们发了消息,主动联络说同意参加法事。 这个已经四十多岁谨慎小心的女人,做出了反常的举动。 “真的吗!!她说随时都可以来?这是为什么啊!”等教室里只剩下两人的时候,他重重一拍桌子,用这种方式表达自己的不可置信。 净尘颔首,虽然惊讶没赵松这么夸张,但瞳色浅淡的双眸还在打量老式翻盖手机中的短信。 “你自己看吧,但她能够改变态度也是好事一件,或许是终于想通了。”净尘将手机递给赵松。 赵松认真将两人简短的沟通都看了,之后指腹揉搓着自己的下巴,“你们还约好晚上就开始法事驱邪?这么快?不过也对,夜长梦多,既然她已经答应了,那还是快点解决比较好。” 净尘没有否认,脑海中莫名闪过帝恭的脸。 净尘两人在校门关闭之前去校门口接到了来找他们汇合的阮小红。 对方跟早上分开的时候有些轻微的不一样,面无血色、眼白中有很多红血丝,像是哭肿了。 “你还好吗?”净尘礼貌性问候道。 阮小红摇摇头,说的话缺乏条理性,“我做错了,应该为错误买单,这才是对的。” “其实我刚才午休的时候有梦见他,他在不停的叫我,还在哭,哭的我很难过……我醒过来的时候,还是能感受到他的绝望。” 净尘稍作思考,才知道对方是在解释自己为什么会来。 他从身上递了纸巾给对方,手帕纸带着淡淡的檀香味。 阮小红摸到自己脸颊上的泪水,才反应过来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哭了……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净尘挡住对方的手:别人也没有摸我头发丝的可能性。 因为没有rua到头而失落的老恭收回手:既然我是你的神,你的长发一定要为我而留!不准再剃头了,这是可以答应我的吗? 作者双手合十:玩梗!玩梗!小剧场不要过度代入,hhhh 第40章 母难女厕(15) 怨灵集合体,强烈的危机 这一次跟上一次相同, 在凌晨的女厕中准备好法坛。 阮小红从回到这里之后就表现的不自在,潜藏在灵魂深处中的畏惧让她连呼吸都放轻了小心翼翼的。 “还是跟之前一样帮忙守住门口,小红留在这里跟我一起。”净尘说话的时候还双手捻挂在脖子上的佛珠。 稳重淡定的气场很容易让人信服他, 按照他所说的去做。 阮小红心中还是有动摇的, 但现在这一步已经让她无法再做反复无常的人, 没有后退的余地。 只希望这次赎罪后,能让她回归正常生活。 只不过等女厕中只剩两人的时候, 阮小红尽量远离了最后一间隔间,往盘腿打坐的净尘身后靠。 “这里怎么好像越来越冷了……”她说话的时候还搓了搓自己的鸡皮疙瘩,这种生理反应绝对不是她的错觉。 净尘本来闭着的双眸缓缓睁开, 看向门口的方向,耳畔隐隐传来赵松百无聊赖哼曲子的声音。 他唇若涂脂, 皮肤白皙,衬得人面若桃李,气色极好。 “那是因为怨灵在向我们靠近。” 因为净尘的话, 阮小红有些更加紧张,害怕比期待大的多,如果期待的话一开始她就不会拒绝他们了。 深夜的卫生间中,赵松也提高警惕不再哼调调,瞬间安静到有些压抑的程度。 女人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开始轻微发抖, 那股寒气已经愈演愈烈, 让她连牙关都开始打颤。 “他来了。”净尘的目光像是黑夜中的枭,锐利地看向女厕贴近墙壁的某处。 墙根处溢出黑色的液体, 像是发黑的血液, 从墙外浸透出许多, 最终汇聚在一起慢慢结合成一团极小的婴儿体型。 在一圈烛火的映照下, 能够清楚看见婴儿的长相。 跟之前净尘见过的一样, 面容可怖,双眼紧闭,浑身布满黑色脉络,跟可爱没有半点关系。 但婴儿出现后却没有对他们展开攻击,而是脑袋像是茫然般在净尘和阮小红两人之间打转,最后朝着着女人的四肢着地手脚并用地爬过去。 速度不快,并且嘴里还含糊不清喊着:“妈妈……” 阮小红看见眼前这幕,怎么可能不害怕?她双腿发软有些站不稳,死死捂住嘴才没有发出惊叫,下意识想往厕所门口的方向跑。 但在她才往后退一步的时候,净尘回头眼角看向她,嘴角还挂着安抚的笑容。 这让她想起自己之前答应净尘的事情,不能在这种时候退缩,得按照原计划来才行! 毕竟阮小红已经快四十岁了,经历过生活上的风浪,心理素质比一般的学生还是要强的多。 她松开捂住自己嘴的手,从净尘的身后换到身前,动作有些像没有上润滑油的木偶一板一眼半蹲下去…… “妈妈错了,就算是那样的情况也不该抛弃你的,原谅妈妈好吗?” 脸上跟着浮现出慈爱的笑容,但仔细看会发现笑意只是浮于表面,眼神却瞳孔微颤,满是畏惧。 长成这样的婴儿,是半点人样都没有啊…… 但在阮小红放柔的话语中,慢慢爬向她的婴儿停住,眼皮粘连的眼睛随之睁开,两行发黑的血泪顺着他巴掌不到的小脸滑落。 这似乎是有效果的! “他是爱着你的,如果他是因为你才怨气深重,那么你才是唯一的解铃人。”这是净尘之前对阮小红说过的话。 阮小红见这种方法确实是有效果的,继续说了很多: “没有你之后,我也再也没想过要孩子了,因为妈妈心中是忘不了你的。” “孩子,放下心中的怨气投胎去吧。” “下辈子我们再相逢好吗?那时候的结果一定会跟现在不一样。” 阮小红对婴儿敞开双臂,眼神也更加真诚。 婴儿还在靠近女人,身上因为邪气而增长的黑色脉络开始逐渐消退,黑色眼球也开始清明起来,等到了阮小红面前的时候就跟普通婴儿没有区别。 婴儿毫不犹豫埋进女人的怀抱,十分贪恋这种温暖,跟蜷缩的小虾米似的。 阮小红回拥住这小小的身躯,像是怕弄疼对方,刻意放轻了力度。 而作为旁观者看着的净尘在心中松一口气,暗想:果然,人形的至善至美是永存的,这个赌是他赢了。 那这样,就能解开围绕在帝恭身上的谜团了吧…… 他唇角上扬的弧度加深,端着赤钵站起身,放松许多。 “啊——” 这尖叫声惊动了站在门外望风的赵松,他探头往里面一看,却被震的身形不稳差点摔倒! 本来应该是温馨美好的母子重逢,光从背面看相拥的场面也是极为宁静的。 但侧面就会看见婴儿按理说柔弱无骨的手指却化为坚硬的利爪,直直插入了阮小红的脖子! 抽出手后,鲜血顺着伤口喷溅而出。 但婴儿却笑的天真无邪,光从他的表情来看应该是觉得十分有趣,“咯咯,妈妈好温暖呀。” 女人无力地倒下,婴儿将脸靠近还在流血的伤口,看样子短时间内是不愿意离开妈妈的怀抱的。 这摆在面前的事实告诉净尘,他输了,同时也错了,是他将一切想的过于美好。 但他并不是一个会因为自责而迟钝的人,眼前更应该做的事情可不是将时间浪费在思考上。 净尘手持赤钵,嘴里念念有词。 当怨灵没有防备的时候,往往是最好对付的时候。 地上被朱砂画满的法阵随着净尘的咒语开始发光,光辉遮盖了烛火,十分刺眼。 将之前阴森暗沉的女厕照的亮如白昼。 鬼婴在强烈的危机下也放开了阮小红已经开始失去温度的身体,他脸上还沾染着母亲的鲜血,浑身杀气看向净尘! 明明是稚嫩的童声,说出的话却尖锐刺耳:“如果你不想死的话,就趁现在逃,虽然我很想杀你,但会饶你一命。” 净尘对于「饶」这个字感到耳目一新,轻微耸肩,“哦?我还需要你饶我?当你出现在这的时候,掌控权就在我手上。” 他精心布置的法事,可不是怨灵能够轻易对付的。 鬼婴也未免太自信了吧。 接下来的发展正如净尘所预料的,怨灵就算已经十分强大,在面临法阵以及赤钵的时候,还是非常够呛。 战斗力开始下降,慢慢已经呈现出要输的趋势。 鬼婴也意识到自己先前好像轻敌了,决定拿出自己的底牌,话语中再也没了笑意:“你以为就这样就完了吗?不会的!!” 空荡荡的校园忽地拥挤起来,从地面上爬出挤出许多冤魂,全部朝着女厕的方向光速飘来。 守着门口的赵松知道自己该出手,他连忙运用全部力气将自己的异能风之力竖起一道堡垒,将整个女厕包裹。 但这样的物理防御做只将小部分能力差劲的鬼魂挡住,大部分一股脑全部钻进婴儿的身体当中!本来还不足五十公分的鬼婴吸收了这些冤魂,竟然以眨眼的速度开始急剧成长。 净尘的法阵也被如此多的冤魂给冲撞破碎,蜡烛熄灭了、朱砂画好的法阵开始发黑、更甚至赤钵都无法将这么多的怨灵驱散…… 他知道,很多学校是建立在飞坟场之上,试图以阳阵阴。 但他没有料到的柏林高中也是如此,而在这所学校盘亘已久的鬼婴却完美的利用了这一点! 本以为掌控主动权的是净尘,但现在看来主场是怨灵才对。 几十公分的婴儿转眼间就变成身高八尺的壮汉,周身被雾气缠绕,就连声音也变得成熟。 怨灵的智慧显然在这么多年中得到成长,即使没有父母的教育,他显然之前很懂得伪装自己,才让这张底牌藏得如此深。 门口的赵松分身乏术,不仅得控制风墙,还得对付因为被挡在外面而把攻击目标转移到他身上的怨灵。 本来就不擅长对付这种对手的他十分吃力。 “你如果求饶的话,我会放你走的,哈哈哈!”鬼婴说话的声音像是几百人同时开口,声线重叠后显得诡异。 现在的鬼婴或许已经不是他自己,而是所有怨灵的结合体。 早已没有自己心的鬼婴,自然也不会在乎自己还是不是自己。 净尘将从自己之前做的时候加了法印的菩提佛珠一串全部抛向赵松,“接住!” 赵松听见他的声音后,连忙接住了这串佛珠,在拿到手后,那些被阻挡在外面的冤魂果然不敢再靠近他了。 这让赵松轻松很多,但心却还是为了净尘悬着的。 “这是我给你的第二次机会,你可不要不知足,如果是别人,我怎么也不会手下留情。”怨灵看向赵松的目光是带着露骨杀意的,没来得及阻止净尘的举动。他说的别人,大概指的就是赵松和阮小红在内的所有人。 “这么说,我还得谢谢你。”净尘不明白这个能够弑掉天天挂在嘴边母亲的怨灵为什么要对他宽容,但…… “但我给你的答案是不。” 净尘将手中的赤钵开始往空中升起,最终停留在怨灵的头顶,强烈的金光盖住了高大的怨灵。 而怨灵只是仰头看向那对他而言只是大碗的东西,有些好奇的不眨眼,也没有闪躲的意思。 第41章 母难女厕(16) 怎么不可能?他都亲你了! 当刺目的金光散去之后, 世界刹那间都回归于安静中,耳畔只能听见净尘加重了的呼吸声。 他捂着自己的心脏,有些精力耗尽感到疲惫, 五指死死攥紧法杖才不至于跌倒。 但当抬头所看到的, 更加觉得呼吸有些困难。 按理说这是他全力一击, 只要是邪气汇聚而成的怨灵都会承受不住才对。 但鬼婴的能力有些过于强大,虽然也有负伤, 身上皮肤因为焦灼而变得不再平整,但却还稳稳当当站在原地没有被击倒。 甚至迎着净尘的视线,手背抹了把嘴角溢出的黑血, 眼神沾染几分挑衅。 门外听见动静的赵松也顾不得多的,只是担心净尘的安危, 连忙朝着屋内大喊:“法师,你没事吧??” 他原本想进去帮忙,但看着外面这么多的游魂被阻隔, 如果不管的话…… 一时间陷入两难的境地,但是净尘接下来的话让他更加为难! “我没事。”净尘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在与怨灵的对视中带着淡淡笑意继续道:“你不用继续守在那了,离开吧,这里交给我就够了。” 怨灵可能出于一种看好戏的心态, 没有出声, 即使净尘这般表现,他还是能看出只是强撑罢了。 但是看不见净尘模样的赵松却只能从净尘的话里判断信息, 这是让他逃的意思吗?虽然他以前经常会这么做, 打不过就跑。 可是他印象中的净尘一直都是十分强大的, 最终……他选择…… “法师, 我信你。”他说完就跑了, 怕自己的存在反而妨碍到对方。 跑远之后,耳边还一直回荡着怨灵那嚣张渗人的笑声。 就算是神经大条的他,心中也升起强烈的不安。 他最终停在教学楼的一楼,抬头往女厕的方向看去,那里什么动静都没有,只有无边的黑暗。 他的灵魂似乎被分裂成两半,在不停的打架,一个小人告诉他,只需要像以前那么逃避就好;但另外一个小人却在提醒他这段时间与净尘的相处,对方是怎么对他的…… 那么好的净尘,如果真的出现什么意外,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最终,新的小人战胜了软弱。 他想过去找救兵,并且第一个人选就是班主任,没有缘由的,但现在的时间显然是找不到的。 连对方的家在哪里都不知道,更何况已经这么晚了。 他知道光凭借自己,应该是帮不上什么大忙的,但至少……他不能什么都不做! 他用比逃下来快了接近十倍的力量冲了上去,累的只能用嘴呼吸,身上的汗水染湿衬衫。 当快靠近女厕的时候,他放轻了自己的声音,争取出其不意能够暗杀怨灵。 他身体贴着墙壁正打算进去的时候,一道熟悉的声线让他没了半点动作,双眼因为不敢相信而睁大! “我借给你一点点力量,是看你可怜让你报仇用的。”这声音在空旷的室内带了点回响,音量不大,但足以让人听清。 明明没有带半点情绪,但确实会让人汗毛倒竖的战栗。 磁性的声线一字一句道:“你,怎么敢这么做?” 即使看不见脸,但那战战兢兢的声音再没有了之前的嚣张邪戾,伴随着像是双膝跪地的扑通声说:“全是我的错,控制不了体内的力量,没分寸,他还活着不是吗?” 冷笑带着嘲讽意味,没有打断这样的摆脱责任的狡辩,但又像是已经看穿一切。 “别,别杀我!”他的说辞看样子没什么效果,怨灵看见对方抬起手指尖飘着一缕黑气,明明已经死过一次但他还是不想就这么消失。 没有反抗只有求饶,因为他知道,反抗才半点没用,求饶的话…… 心软的邪神或许会放他一条生路。 “你不配拥有力量,那就连本带利收回来吧。” 怨灵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上的力量逐渐钻进邪神的指尖消失,身体跟着越来越弱小,从刚才的高大身体,变回了本来的模样。 小小的一团婴儿,跟可爱半点不沾边,并且因为原本的力量也被邪神给抽了去,只能勉强维持魂魄,呈现出一种半透明的状态。 “不杀你,但你如果被其他怨灵吃掉的话,那就与我无关。” 本来就因为净尘而伤痕累累的身体,现在又没了一点修复的力气,鬼婴狼狈的连哭都不敢。 在邪神的一个滚字下,他非常乖巧、豪不犹豫将自己的身子缩成一团穿透墙壁滚出去。 生怕碍眼的下场会更加凄惨。 还在门外小心翼翼降低自己存在感的赵松大脑一下子被塞入太多的信息,脑仁有些像是快要爆炸。 为什么班主任会出现在这里?那个怨灵为什么怕他?他会不会伤害净尘,要现在进去吗? 还没等他清醒过来,冷不丁听到自己名字,身上的热度瞬间消失。 “进来,别让我说第二次。” 都这样了,还能怎么办?赵松踩着赴死的步伐,像是一把无形的刀架在他脖子上似的,很是沉重。 确实是班主任,但现在的班主任,跟印象中冷冰冰的人又有很大的不一样…… 帝恭将昏倒的净尘横抱在怀中,不知过去了多久,但很从容半点不费力,很少低下的头颅此时正垂头临摹着净尘的脸。 没有将注意力分给其他人,一双黑眸在夜里轻微泛蓝,增加了神秘感。 从赵松的角度看,不知道为什么有种看见冰块融化的感觉,因为,帝恭的瞳孔始终只倒映着净尘一个人。并且头缓缓低垂更深,最终在净尘上唇线小痣的地方印了上去…… !! 赵松好像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他拼命咬紧牙关控制自己的情绪,两人之间的差距天差地别,而且——这种行为似乎是故意给他看的,但却对净尘没有恶意。 相反,救了净尘的人是帝恭,不是他,这才是让他最无力的一点。 帝恭抱着净尘与人擦肩而过的那一刻,别有深意道:“你看见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有看见。”对方没有收敛自己强大的气场,光是错身而过,就已经让赵松感受到极大的压力。 那是面对强者,面对神本能的畏惧。 “你一定要看见才行,而且不止你需要看见。”帝恭说完真的带着净尘离开,背影踏入一道漩涡中,彻底消失不见。 留下脑仁爆炸的赵松使劲深呼吸,半天才缓过来喃喃自语:“什么叫不止我看见?到底要怎么做?会错意会死的吧?!” 他扶着自己的脑袋痛苦蹲了下去。 * 净尘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柔软且宽敞的大床上,睁开眼首先看见的时候在不远处的单人沙发上看书的男人。 窗帘依旧是光着的,遮光性很强没有漏进来一缕阳光,让人分不清白天黑夜。 而帝恭正看着台灯的光照着手上的书卷,是西方文化的书,纸张翻动的声音也好像刻意放轻。 这种气氛,颇有些静谧美好。 “我怎么会在这里?”净尘清醒的很快,他的记忆还停留在怨灵正用那些黏糊糊的黑血打算包裹他的一秒,之后就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而现在……浑身轻松,没有半点疲惫不适感,就连身上的伤口也消失没有痕迹。 “既然醒了,就起来吃早餐吧。”帝恭将书合上,站起身将卧室的窗帘打开。 光瞬间占满了整间房,让净尘没有再追问,而是有些愣神。 无论是为什么会出现这,能够确定的是,帝恭一定帮了他。 又欠下人情。 很快,净尘就欣赏了现在的帝恭住的地方,对方对现代生活很适应,连房子装修基调都跟他性子相似。 冷淡简约,崭新没有半点人气,没什么生活气息。 但冰箱里的食材却很多,像是才买不久的。 净尘有幸吃帝恭亲手做的早餐,味道出乎意料很好。 “你的厨艺真好,是专门学过吗?”帝恭这么好学,厨艺好其实也并不让人意外。 帝恭却没食欲,沉默三秒淡淡道:“看菜谱就行。” * 重新回到教室的时候,净尘从赵松口中知道了昨天晚上自己昏迷后的始末。 如果赵松对帝恭的话一头雾水,那么净尘稍加思索就已经明白这代表什么。 “还有一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讲……”之前的时候,赵松说话还很流利,到了现在却开始吞吐起来。 他祈祷自己不要会错意,即使他本人不是很想讲这件事。 净尘还在沉思鬼婴的去向,现在任务都还没完成,听了赵松的话鼓励:“我们不是朋友吗?没什么不能说的。” 正因为是朋友,才更加为你担心了啊!赵松对净尘的淡然感到羡慕。 犹豫再三,还是在净尘的眼神下开了口:“其实……帝恭是不是喜欢你?我感觉应该是的。” “不可能,你不清楚他的过去,才会产生这种绝无可能性的臆测。”净尘的脸上写着失望。 赵松想去碰净尘的肩膀,但硬生生憋住,压低声音吼道:“怎么不可能?他都亲你了!” “呃……”净尘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脸上的表情开始凝固,最终非常不自在干咳。 第42章 母难女厕(17) 纯纯的大吃货 尽管赵松已经在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 但他的大嗓门还是引起其他同学的侧目。 原本吴婷的位置已经没有人再敢坐了,只有她的前「男友」还坐在那里,听见这有些爆炸性的话后, 猛地回头看向净尘。 净尘伸手抹了把脸, 不见刚才的麻木, 笑的一派轻松自然,“他刚才认错人, 说别人的事呢。” 见人不再用异样的眼光盯着他,相信之后回头继续与同学说话,净尘才稍微在心中松了口气。 将人给叫到了学校顶楼的天台, 这里比较安静,也很适合说话。 “你确定不是看错人?”净尘自己都不相信, 所以刚才才会有这样的解释,毕竟他不擅长撒谎。 天台周围圈了很高的白色护栏,为了防止学生意外坠落, 但这并不影响日光怡人,微风习习。 赵松脸上的表情同样也是有些复杂的,如果他私心上来讲,肯定是不想将昨夜的事情说的这么清楚。 这其中包含各种因素…… 他只能将自己看到的一五一十细节都没放过告诉对方,“我发誓!昨天晚上真的没有看错。”说话的时候, 手还放在心脏处拍打着, 一向吊儿郎当的人难得正经。 净尘听完良久都没说话,嘴唇几番张合, 酝酿出的却是在极乐世界中发生过的事情。 他试图用这种方式让赵松信服帝恭不可能会喜欢上某个人。 果然, 因为他的话, 赵松也开始思考, 开始自言自语。 “难怪这么强…都活了上万年了啊……” “曾经还是司管水神之位的天帝长子……” “不应该啊, 如果真的是神,那怎么现在已经没了水神和火神的任何痕迹?怎么也该有供奉,留下民间传说才对。” 赵松还不明白自己的感情,懵懵懂懂间已经失恋,并且还是面对这么强大的情敌。所以才心脏酸涩难耐,比吃了生柿子还难受。 但在这之后,理智让他察觉到了奇怪的地方。 净尘淡淡一笑,对于赵松的费解并不讶异,“我刚开始也很奇怪这个,所以专门去查过,但是这些本该遗留的痕迹,确实半点都没留下。” 他顿了顿,视线落在天台地板上的一处积水,“就像是被抹杀了似的,除了这两位没留下线索,连其他的神明都没留下太多的信息。” 这就像是没有神的世界。 他甚至开始回想,为什么在没进入游戏之前,对于这一点为什么会忽略……大概就是一心钻研佛门不问世事的后果。 在所有人看来,神都是不存在的,所以记录神仙的典籍、供奉仙家的道观、曾经口口相传的传说等等,慢慢地消失也让人并不意外。 而佛门虽然在全国各地都有庙宇,但实际上诚恳的信众也并不多,没落的不仅仅是木佛寺。 赵松跟着看向那摊浑浊的积水,在阳光的照射下,水分正已肉眼不可见的速度挥发,兴许是昨夜的雨留下的痕迹。 他又想起帝恭抱着人与他擦肩而过时的模样,再想到对方的身份,控制不住打个冷战:“这实在是太奇怪了,越来越搞不懂。更让我不明白的是——那老师,不对,帝恭也就是鬼吗?” 净尘感到有趣,轻笑出声:“神魂早已超脱三界,更不可能入地府进轮回,通常来说就是不生不灭。” 因为对方的话,他想到了当初极乐世界中众多菩萨尊者那恭谨避让的作风。 就连佛门都会畏惧的神明,地府岂不是得哭喊着让帝恭别去那? 换成帝恭的角度思考,神魂不灭却感受不到温度、尝不出任何味道、甚至失去了痛觉,这该是何等的孤寂啊。 就算帝恭不说,他也想帮忙找回身体,只希望帝恭能活的快活些,多笑笑。 就像……幻境中那不含任何讥讽冷酷之意,纯粹的微笑。 “他不会拥有情爱这种欲望的,如果有,那多半也是因为孤独太久产生的错觉。” 净尘十分理智,天性使然,他喜欢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判断事情,因为当局者迷。 他不认为自己会成为神明心中重要的人,更何况是已经不再清澈的神。 赵松在心中极度不认同,忍不住小声嘟囔道:“哼,可他明明亲你了,亲的还不是别的地方……是嘴!当时那眼神跟想把人吃干抹净似的。法师就是和尚当太久,对这方面一点都不懂。” 有一点他说错了,净尘可不是当太久,而是始终都是和尚。 他加快脚步追上去,净尘已经走出很远的距离,遥遥只能看见那截白皙细腻的后颈。 * 净尘倒没有怀疑赵松是在撒谎,他只当帝恭是有别的原因在里面才会这样做。 只不过在上课的时候看着帝恭那张脸,脑海中还是自发浮现出赵松说过的话。 食指指尖轻碰触自己的小痣。 到底是为什么呢? 赵松对于完成任务比净尘要更加积极,他开始不停地去搜集已经溜掉的鬼婴线索。 净尘同样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去找,但遗憾的是,并没有什么痕迹。 “他应该是躲起来了。”净尘在结束了佛学社活动后,如此断定道。 赵松手里拿着一个牛奶,叼着吸管喝着,含糊不清道:“我看,应该是因为太虚弱躲起来了吧。或者已经被别的怨灵吃掉了?这也不可能,如果他已经消失,我们的任务也该完成了。” 一盒牛奶没两下就已经喝完,他有些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也只可能是这样,如果躲起来,没了对他有足够吸引力的人,大概率是无法诱出他的。”净尘想起之前的两次经验,不得不认可鬼婴的狡猾,对方的外形如此「幼小」。 “不过按照他惯用的伎俩,很可能还是会躲到某个人的肚子里去。”净尘淡淡道。 学校的人这么多,要找出来并不容易,但终归是有办法的,总会有露出马脚的那一天。 他从自己的沉思中抬头,微挑眉梢,“你这包里不是装书的吧,这么多零食?” 第43章 母难女厕(18) 爽快的买家,顾嵘 学校很大, 人也多,如果将鬼婴的藏身目标锁定在某个女性身上,其实搜索起来还是比较麻烦的。 但净尘的好人缘在这种时候对于搜集情报来说, 就非常方便。 只需要说佛学社每天为身体不舒服的同学祈福, 自然身体有异样的人就会来到这里。 都不需要主动去找。 但这么连续几日下来, 来的人很少,大多也是感冒、没休息好之类的小毛病。 没有像吴婷之前那样嗜酸, 或者呕吐之类的。 “会不会是我们进入了某种误区……”在佛学社活动结束后,净尘思考的时候,情不自禁脱口而出。 每天都陪他一起参加活动的赵松也是这座教室唯一的人, 他认同的点点头:“有可能,不过着急也没办法, 暗地里躲着的东西都会很难找。” “好饿啊,我们快去食堂吃晚饭吧,不知道今天有些什么。”赵松话中藏着期待, 要知道以前的他还很嫌弃大锅菜的寡淡无味。 净尘将自己的东西收进书包,像是不经意提到,“你最近很能吃。” “对啊,我也不知道最近怎么老是会感到很饿,或许……是因为我在运动的关系?”赵松说话的时候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猜测道。 净尘刚将赤钵放进书包, 它却自发飞出来,浑身散发着莹莹金光, 飘向赵松, 在他周围开始绕圈圈。 被围住的赵松有些不知所措, 只能看一下它的主人,“这法器是怎么了?” “它有自己的意识。”净尘放开书包走向赵松, 抬手让赤钵回来。 赤钵果然乖乖回到他的掌心中,只是光芒依旧,还散发着灼热的温度,有些激动的样子。 可惜它不会语言,不能更清楚的表达。 净尘的眼神从赤钵转移到赵松那里,赵松被他的打量盯得心里毛毛的。 直到净尘脸色豁然开朗,缓缓道:“你身上,或许有什么吸引它的。我大概知道为什么会找不到鬼婴了。” “为、为什么?”虽然赵松是在提问,但他也不是傻子,净尘的眼神让他意识到,或许自己身上有问题。 甚至绷紧了浑身肌肉。 “一开始就错了,我们不该局限在女性范围内。”净尘一步步走近紧张的赵松,琥珀双瞳清澈,倒映着赵松的人影。 气氛处于一种针落地都会有声音,正因为这样,净尘的每一个字赵松都听的很真切。 “你有了,赵松。” !! 赵松大脑受到强烈的冲击,这让他凝固三秒,随后用比净尘音量大十倍的声音惊声道:“我有什么了?怎么可能啊??我可是男的啊喂!” 去过小诊所后。 “这可能一时让人不敢相信,但总是要接受的。”净尘拍了拍坐在公园长椅上,抱着膝盖默默抑郁的赵松。 赵松狠狠偏过头仔细观察,发现他表情中罕见地隐藏着些揶揄的情绪,嘴角极力地往下压。 一时间心情更加复杂,但不是生气,而是用确认般的语气道:“法师,你一定知道怎么摆脱他的吧,我还不想喜当爹啊,呜呜……为什么会找上我呢?” “或许他认为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吧。”净尘确实有办法,这件事对其实并不难,只要将目标找到后,一切就会明了起来。 赵松重重叹气,从凳子上跳下来,非常讲究地弯腰用纸巾擦干净长椅。表情却还是有些发黑,为自己的未来担忧。 更加不妙的是…… “这鬼刚才好像踢了我肚子!”赵松说完就扬起拳头,打算砸自己肚子,一副大不了同归于尽的架势。 净尘知道,不能继续开玩笑了,他乐呵呵笑出声:“你再忍一天,我得查查经书,很快就能将他送走。” 听了他的话,赵松这才放心,没有半点质疑净尘业务水平的意思。 而净尘自然也不想辜负他的期待,晚上回去维持着打坐的姿势,就开始在脑海中回忆曾经学过法术,要怎么才能在不损害寄主身体的情况下,将怨灵给超度。 当他那双泛着金色涟漪的眼睛缓缓睁开的时候,嘴边的清浅笑意就表明他已经找出了办法来。 “你已经很久没有看看APP的情况了,不关心下吗?”司过在人准备洗漱睡觉之前,好心提醒道。 净尘一想,确实已经很久没打开,毕竟他还在经营着祈福事业,不能冷落太久。 结果刚在面板上将无限软件打开,就发现了许多的未读消息。 业、务、量、巨、大。 净尘看着自己大概一礼拜前更新的短视频,是在佛学社教室中拍摄的,分享了下最近的日常。 比如夏日的天空,再比如快要凋谢了的红牡丹,以及……班里教学质量超级好的班主任。 点赞量很不错,已经超越绝大多数玩家。 他开始挨个回复那些跟他预约护身符佛珠类东西的人。 基本上收到的高积分礼物也是来自于他们。 不出意外在排行榜上,他的排名又上升很多。意外通过这种好运,跻身到了前100。 他开始挨个回复他们,并且在脑海中思考,自己做完这些需要多少时间,眼看马上就要回到中转站。 之前已经做了一些,如果之后有赵松的帮忙的话,应该能够顺利完成。 爽约可是万万不行的。 在这些预约的人当中,最让他在意的是一个非常特殊的人,在看见他名字的时候,净尘还特地再去看了眼排行榜。 排行榜第一,顾嵘。 头像是亮的,粉丝数量巨大,收到的礼物也是所有人望尘莫及的。 他再回到两人的对话框时,回复情不自禁更谨慎了些。 【您是需要紫檀佛珠手串吗?其实不用把积分全给我都行的,拿到东西再付全款比较好。】 他本以为对方应该会很忙,不会立刻回消息。 万万没想到的是,只隔了两分钟,面前的透明面板,就弹出了对方的消息。 【对,我喜欢檀香。我们可以在阅览室交货。】 【没问题。】 净尘关上面板,阅览室吗?那里有很多书。只不过之前的自己没有权限去,现在可能够了吧。 因为书,脑海中突然想起帝恭的脸。 不过这顾嵘,隐隐约约中带这些强势,看起来也不是好相处的人呢。 但只是一笔交易,也不需要在意太多。 他忙着亲手做这些东西,并且需要焚香念经加持,一不小心就熬了夜。 第二天去教室的时候眼眶下有明显的一圈青黑。 “法师,你这是为了帮我,所以呕心沥血没休息好吗?好感动。”身为同桌,赵松亮着星星眼看着对方,双手紧紧十指相扣。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了孩子,他一个成年大男人更加可爱了些。 这么说着的赵松其实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没有休息好,导致眼睛里有很多红血丝。 因为他的话,净尘只能淡笑不语。怕伤了对方感动的心。 他只是说了解决的方法,就让本来就感动的人瞬间有些稀里哗啦想哭的冲动油然而生。 “我找到了可以应对的咒语,但保证完全能成功度化的前提是,你需要让自己虚弱起来。”净尘语数是一贯的不疾不徐,但却带着强大的说服力。 赵松手捏的更紧了,他凑近净尘,眼睛也不眨,“我要怎么做才能虚弱起来?” 他甚至更多的疑问都没有,只想按照对方的办法做,全然信任。 净尘就知道,赵松是一位很适合做朋友的人,至少不需要费劲解释。 “只有母体虚弱了,寄生的婴儿才会受不了。先从饿着开始吧。” 一想到要挨饿,赵松其实还是有些难过的,但如果想顺利完成任务离开的话,那就…… “该饿就饿!我保证再也不吃任何东西了!” 可当净尘将他书包里的零食全都拿走的时候,一滴泪还是顺着眼角滑下。这是饱含不舍的眼泪。 但当三天后,净尘顺利将鬼婴超度的那一刻。 灵魂纯白的婴儿漂浮在夜晚的空中,脸上的笑容满是天真无邪,先后在净尘和赵松脸颊上留下感恩的吻,随后就消失在了地面中。 赵松还在摸着自己的脸颊,瞬间觉得所有的饥饿都消失不见,一切都是值得的。心中满满的快乐,压抑不住。 净尘也同样看着怨灵消失的地面处,“他投胎去了。” 眼眸深处情绪复杂,同样颇有感慨。 或许这就是他该做的,尽微薄之力给予帮助。 他抬头看着西方的天空,双手合十,低声以极小的音量念了什么。 “恭喜!我们可以离开这个副本啦。”司过比净尘还要激动的多。 而赵松绑定的系统,显然也提醒了他。 “确实到离开的时候了。”净尘说的时候,还抬手摸自己的头发,这是这段时间自发长起来的。 青丝很柔软,发尾还带翘,更加增添了几分少年感。 他想到了宿舍中帝恭一开始送他的礼物,便对赵松说:“你先回谪仙空间,我去拿样东西,很快就过去。到时候见,之前说要带我打游戏还算数吗?” 赵松食指挠了挠发烫的耳垂移开视线,吞吐道:“嗯……怎么不算呢?” 虽然舍不得,但净尘表示耽搁不了多少时间,赵松也不想显得自己过于粘人,便先离开副本了。 作者有话说: 我还是日更或者隔日更吧,社畜码字时间都是挤出来的。看情况,会尽全力 第44章 谪仙中转站第2章 可爱的梦境,一模一样的藏经阁,美梦和噩梦 “还在这里啊。”净尘将盒子打开, 看着那顶柔软的假发,想起刚来这里的第一天,心中突兀升起些不舍。这让他久久都没关上盒子。 身后突然响起的悦耳声线拉回他的思绪。 “你要离开了吗?” 净尘关上盒子转身, 正是神情淡漠的帝恭, 他没有否认点头, 并且还从书包中拿出一样东西,双手捧着递给对方。 “本来还说去找你, 这是送你的回礼。” 是楠竹做的书签,纯手工做的,雕刻的精细程度也能看出制作人的用心程度。 净尘没有忘记自己欠下的人情, 他想帝恭应该什么都不缺,亲手做的或许会更有意义。 在确定了今天会离开后, 昨天晚上一夜都没有睡觉就为了准备这个。 帝恭接过后,打量许久,眼神有了细微的变化。他平常喜欢看书, 净尘确实有心,书签既实用并且经常需要的。 缓缓将书签放进西服口袋中,他才抬眸,“我已经知道身体在哪里了。” 话题转的有些快,净尘稍加思索, 才反应过来, 帝恭寻找身体应该已经有很多年,现在能得到线索是好事一件。 就连他声音都轻快了些,“那样你就能得偿所愿, 太好了。” 就算他不明说, 光是那双装满帝恭倒影的眼睛, 也表明他会尽力帮助对方。 帝恭神色却绷紧, 眉头因为想到了某张脸而紧锁,难得表现出明显的不悦。 松开抿紧的唇,字句清晰,“帝嵘将身体封印在镇邪工厂,是现实中根本不存在的地方,很难找到。” 帝嵘,正是火讳。 从帝恭周身黑沉沉的压抑气场逐渐加深来看,水火不容的关系明显没有缓解。 而且……从前的水神情绪内敛,从不会这么明显的表露自己的不悦,唯独像现在…… 有一瞬间净尘联想到,这哪里像兄弟,说是仇人或许更加贴切。可问题的关键是,综合过去来看,明显最大的受害者是他自己。 不然也不会受苦十世。 硬要说有仇的话,也应该是他把火神当仇人更加合理…… 不过修心的第一条,就是戒掉贪嗔痴,净尘觉得过去的事情既然无法挽回,还不如在当下尽力弥补。 “怎样才能到镇邪工厂?” “通过游戏,这游戏本就构架在万千虚拟的世界中。” 净尘明白了,副本本来就是可以挑选的,回头找找线索,应该就能找到。可是一想到如果要跟帝恭分开,他心中少有升起强烈的惋惜。 明明两人重逢没多久,但帝恭却给他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所以情谊自然也深些。 “如果你能和我一起就更好了。”净尘稍稍垂眸,卷翘的睫毛更显纤长。 他的语气中的遗憾都快溢出来,光从外表来看,就是单纯的少年,如果忽略他的身份的话。 帝恭喉结隐晦下压。 “会的,下次也一样,如果这是你希望的话。” 假如这时候的净尘抬眼的话,就会发现对方眼中翻涌的执念几乎达到让人溺毙的程度。 “当然,这是毋庸置疑的。” 净尘抬头后发现帝恭唇角上扬了轻微的弧度,绝美的下颚线处少许鳞片若隐若现。 既然是帝恭给出的承诺,净尘自然会相信对方能做到。就像连续两次都能够在游戏世界中重逢,或许这对于对方来说本来就不是难事。 * 谪仙中转站,净尘的房间跟上次来的时候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就连多余的灰尘都没有。 只是当他让司过将空间中存放的东西给放出来的时候,本来空荡简洁的房间一下子显得拥挤起来。 “你不会还打算送货上门吧?”作为称职工具人的司过,可谓是任劳任怨,对于存货这种事情没有半点不满。 甚至还会贴心地为法师考虑。 净尘正在将手工品用积分兑换的纯色礼品盒装好,并且非常灵活地系上漂亮的蝴蝶结。 【你猜的没错。】 净尘脸上带着浅浅笑意,对于能帮助到别人这件事非常有满足感,也不觉得这段时间边上课边做任务边做工艺品很累。 “我们还是让那些人上门来取吧,这里实在太多,挨个送也很费时间。”这不是司过说的话,而是赵松。 赵松在净尘回到谪仙中转站的时候,片刻也不带停留的来找他。 现在也是像之前一样在帮忙弄东西,一改从前的懒惰,非常麻利。 净尘心软,对于别人能花积分在他手上买东西,以及信任他就会产生出一种责任感。但是司过和赵松都这么说了,他也只好不再执着于送货到家。 …… 可他始终都没有想到,为什么家门口会聚集一条长龙。 这实在是有些太惊人了。 虽然有预感会有不少人来拿,毕竟预定单就非常多,但现场看见始终还是要更加震撼些。 而更夸张的是,一些不怎么关注短视频功能的人路过这天长龙,出于一种来都来了凑个热闹的心理,竟也加入进去。 “你们都排在这是干啥呢?” “我们是来领净尘法师做的平安符、佛珠,可抢手了。” “好像听说过这个名字,那兄弟让个位置我也排着,总有多余的吧。就算没有东西,求个签,说说话之类的也好,哈哈哈!” 就这样,本来只有几十人的队伍,逐渐上百。 而净尘原本的业务量也增加,幸好赵松还能搭把手,不然净尘一口水都喝不上。 当黑夜即将来临,他才送走了最后一位买家,“愿佛光普照,前路法喜充满。” “谢谢净尘法师,希望下次还能再见。” 这最后一位主顾是喜欢挑战s级的亡命徒,但他的目的却是为了攒够足够的积分,兑换到能够让爱人起死回生的道具。 这种执念让他自己都不知道还能活多久,到底能不能达成所愿。 但他相信不是自己的错觉,当将平安福挂在脖子上后,心中的急躁瞬间淡化平和不少,大脑也清明,对前路更加清晰。 他得活着,只有这样才能再见。 无论是爱人,还是法师。 “谢谢。”他低喃的音量很小,但却非常真诚。 终于停下来的净尘因为精神力消耗过度而脑仁胀疼,双手揉捏太阳穴。 他没有在来领东西的人中遇见顾嵘,也对,如果顾嵘就这样来肯定会造成不小的轰动。 阅览室么…… 今天太累了,还是明天再去吧。 这里的夜晚很特殊,夜空中没有一颗星星,却有不少像萤火虫一样的星星点点飘忽在街道中,作为照明。 光线不耀眼,却给这里增添不少浪漫氛围。有时候有路人经过,这些荧绿光点还会围绕在人周围起舞。 但净尘却没有心思去欣赏这里的夜晚,疲惫一天,即使是他也非常乏力沉沉睡去。 按理说深度睡眠是不会做梦的,并且净尘是极少做梦的人,但意外的是,他非常清楚自己现在是在梦乡。 场景从自己的房间,转移到了一扇看着就造价不菲、用纸浆糊窗的门前。门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金色纹路,像是某种禁制的符文。 但净尘认不出。 他稍微抬手,身上的衣服没有变,还是自己的素白僧袍,袖摆被洗的有些发白。 还来不及多想,房间内却传来细微的响动。 动静很好听,就算是压抑的哭嚎,带着憋久了的哽咽声,也足够让人耳根发软,感受到那声线都悦耳。 声音的主人似乎不喜欢哭出声,这哭嚎仅仅持续不到3秒,就消失了。 但竖起耳朵的净尘还是捕捉到不同寻常的呼吸声,对方或许还是在微微抽泣吧…… 他不禁想:这人为什么会伤心呢…… 能让男人落泪的事,那一定非常悲伤吧。 远处突然跑来一位仙童,脸上带着明显的兴高采烈,跑动间差点撞到门上好在及时刹车。 而他也看不见净尘,满心满眼都是门内的人。 虽然只是三天没有见到房间内的大人,但所有人都非常想念他。 仙童因为激动说话间还在喘气,脸上笑开了花:“大人,天、天帝已经松口解除您的禁足,只要大人别哭了就可以立刻出来!” “呃……” “我没哭。” 净尘压抑不住不住自己上翘的嘴角,睁开眼都是被笑醒的。 要知道活到现在,这是他第一次被笑醒。 反应过来后他将嘴角抹下去,还对这个梦念念不忘,光是想起就心情愉快。 “还是别想了,得去阅览室才行,可不能爽约。” 他收拾自己的时候,看着镜中的自己,抬手捻起一缕柔软带翘的发丝,可能因为瞳色和肤色都浅的关系,连发色都是偏浅棕色的。 这跟那顶假发不太一样,也让他更加有辨识度。 将僧袍的皱褶抚平,他才带着装紫檀木手串的盒子出门。 阅览室的人不多,或许是比起枯燥的书本,大多人还是更加喜欢吃喝玩乐来过度休息时间。 净尘在踏入这里的第一秒,眼神却冷了下来。 这里,跟当初在极乐世界中的藏经阁布局太像了,就连外表也一模一样,只是规模要小很多。 胸口像是伤疤被撕开,让他有些喘不过气。 本以为,应该不在意了才对。 一道极近的声线悄无声息贴着他后背响起——“好巧,你也提前来了。” 作者有话说: 边写边姨母笑,梦太甜了 第45章 邪神传 天上一天,地下一年 净尘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警觉性, 不会差到这种程度,甚至连别人靠近自己后背不知道,毕竟这是可以致命的程度, 如果对方想的话。 但现在已经没了安全距离, 也证明背后的男人比他强很多, 让他难以防范,甚至全身的肌肉无意识紧绷。 男人也看出了净尘的僵硬, 拉开双方的距离后爽朗一笑,显得既开朗又随和,“是我考虑的不够周到, 吓到你了吧?” 转身后的进程看清了面前男子的模样,高眉深目, 挺鼻薄唇,笑起来的时候给人的感觉挺亲切。 他心中思绪一转,就明白眼前的男人正是他的买家顾嵘。 摇头微笑道:“没关系。” 虽然这人看似随和, 在眉眼间藏着的攻击性却彰显第一强大,让人不敢放下戒备。 不过让净尘觉得奇怪的一点是,明明是一张全然陌生的脸,但却透露着隐隐的熟悉感。 这种熟悉感,似乎是来源于直觉。 正因如此, 他才更加不愿意跟人深交, 一面无形的墙将对方隔在外面。 他用一副有礼却冷淡的口吻将盒子递给对方,俨然是公事公办。没有闲聊的意思。 但顾嵘却没有立刻接过, 反而深吸一口气, 说了一句毫不相干的话——“你身上有让人讨厌的味道。” 这话让一向好脾气的净尘表情都有了裂缝, 他身上常年都是檀香环绕, 而对方之前说过喜欢檀香才买紫檀木制品, 现在却说有讨厌的味道…… 难道他身上有别的味道吗? 顾嵘却将话题转移到别的地方:“你现在有时间的吧,既然都到了这里,我们可以一起看书。是你一定会感兴趣的书。” 净尘确实有时间,但平心而论,跟顾嵘相处让他的警惕心一直是悬着的,放松不下来,更加无法作为朋友来对待。 加上这个阅览室,让他回忆到不好的场面。待在这里只觉得胸口憋闷,想出去顺畅呼吸。 可是……顾嵘作为常年在谪仙游戏中稳居一位的男人一定知道更多的内幕吧。 如果能搜集到更多有用的线索,那就最好不过。 “我知道一本不错的书,并且只有拥有最高权限的人才有资格翻阅。”顾嵘的指尖指向自己,笑的时候露出两颗略有些尖的犬齿,“比如我。” 这样的话,净尘更加没有拒绝的理由,同时心中燃起了好奇。 两人一起往书架的最深处走去。 顾嵘在前,净尘在后。 他看着对方的背影,恍惚间竟与帝恭有些重叠。两人身形颀长,宽肩窄腰,也不怪他看错,实在是有些相似。 但顾嵘的脸与行为方式却跟帝恭是截然不同的。 他摇晃了脑袋,将这些奇怪的错觉甩出去。 难道是因为太累了吗…… 还是说虽然说才两天没有见到帝恭,就已经思念到了这种地步? 老实说说他闲下的时候,确实会不由自主的想到对方。 “到了。”顾嵘察觉到净尘复杂的心绪,凌厉的眉尾一扬,补充了一句:“我的背影有这么好看么?你眼睛都快粘我身上了。” 这惹的净尘有些尴尬地用咳嗽掩饰自己,但却差点更尴尬的被口水呛到。 好在顾嵘看够了他这有趣的反应后就放过了他,没有在这个话题上深入聊下去,不然净尘还很难解释。 顾嵘打开了属于自己的面板,手掌在上面按下,原本取不下来的书,就轻而易举拿了下来。 书不厚,封皮非常有年代感,带着一些破损。根据纸张可以判断内容比较短,而封面上的《邪神传》这几个字非常吸睛。 邪神…… 净尘的注意力无法从书上移开,他强烈的感觉,这书会解开许多问题,告诉答案。 “这书我已经看过,挺有趣的。借给你看吧,不过不能带出这里哦。”顾嵘随意的将书递给净尘,举手投足间丝毫不在意这书的珍贵。 转身随性抽出另一本书打发时间,不过观察的话会发现他对书兴趣不大,都是粗略翻看不怎么仔细。 而坐在他对面的净尘却久久没有打开书,光是看着这三个字,就有座无形的大山压在他身上。 最终酝酿一番,缓缓轻吐口气,翻开面前的书。 目光所及的第一页上清楚写着…… 帝恭,天帝长子,曾司管天下之水,身居高位却沦为堕神,剔除仙籍。 …… 从极乐世界回归仙界的水神性情大变,本就冷的性子开始阴晴不定,原本侍卫还敢与他说话,现在连最亲近早晚伺候的仆从都不敢再与他多说。 如果只是性格变了,那还不算产生太大的危害。 但是……水神却前往火神仙府,两位动根手指就能让三界颤动的人这近万年,第一次展开大战。 结果可想而知,火神府邸毁的一干二净,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两人本就势均力敌,都受了不轻的伤,却没能分出胜负。 还得多亏天帝天后的插手制止了这场战斗,否则等待他们的结果会是同归于尽。 天帝也是罕见的发了一通火,对着跪在神殿中的兄弟二人,尤其是白底蓝纹锦袍的帝恭…… “你们身为上神,竟做出这样有失风范的事情,手足相残!真是让我面上无光!” “为了什么?难道就为了极乐世界中那区区被贬下凡受罚的阿罗汉吗?!” “帝恭,回答我。” 果然,在极乐世界中发生的一切,天帝都是知晓的。 水神帝恭虽然跪着,但上身挺直如松,俊美的脸上轻微破相,但低眉敛目的淡定模样并不会让人觉得落魄,反而感到气质高贵。 而他身边的帝嵘却是单膝跪地,嘴角上扬,斜睨水神的眼角尽是满满不加掩饰的恶意。 因为他知道,虽然战斗两人不分胜负,但这一次,也会以他的胜利画上句号。 就如同被毁掉的藏经阁,连带着被毁掉的持钵尊者。 帝嵘深知,他的性格跟他胸腔中永不熄灭的熊熊火焰一样,火舌只会想破坏一切完整的食物。让一切化为灰烬,回归最干净本真的虚无。 “是,他是阿罗汉,也有自己的名字——净尘。不是什么区区阿罗汉。”帝恭唯独在提到这个人的时候,话语就多了起来。 天帝一步步走下台阶,最终站定在帝恭身前俯视他,带着极强的压迫感,“那有如何,他有仙家颜面重要?还是超越了与你相处万年的弟弟,为了他,你甚至对帝嵘动了杀心。” 说到帝嵘,天帝的视线自然地看向眼眶泛红显得极为委屈的火神。 脸色更冷了几分。 而等他转移开视线之后,红着眼眶的火神迎着帝恭的眼神咧嘴笑了,舌尖挑衅地舔了舔自己略长的犬齿。 天帝让他们两人来这里,不是为了追寻所谓的真相,而是将心中已经定好的结果告诉水神而已。 “既然你不想解释,那看来是默认了。” “水神帝恭,主动挑起内斗,视兄弟和睦为无物,触犯天规。罚禁足百年方可离开水神府。” “而帝嵘,已经是完全能够独当一面,是最适合引领天界的人员。七天后,便举行天帝册封仪式。” 帝恭的表情始终是冷漠的,就像耳边听见的话都与他无关,他的眸光却看向了极乐世界的方向。 脑海中闪过了那张笑颜、一起看书时鼻尖缭绕的檀香、唇线上的小痣…… 甚至响起了幻听似的——“帝恭,你只需要做好自己想做的事就好,永远不要在意别人的目光,因为那样……才是你。” 他放在身侧的拳头缓缓捏紧。 难道,终究是什么也无法改变吗…… 天庭开始为帝嵘的天帝册封仪式而大作准备,无处不是欢声笑语,来往仙人络绎不绝。 而在最为冷清的水神府,各处都被天帝亲自做的禁制封印,无形的屏障将这里隔绝。 帝恭无法离开这里一步,甚至连屏障外的声音画面也听不见看不见,府邸内的仙童侍卫也被赶出去,天地间恍然间只剩下他一人。 这不仅仅是禁足,更是让他悔过自省。 不过……帝恭不认为自己孤身一人。 他无心看书,每天都彻夜不眠在作画,将画中人的每一处细节都描绘的栩栩如生,就如同要从画中走出。 纤长的指尖轻抚画中人的唇上痣,一行清冷划过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砸在了画上晕染出水花。 一旦第一颗泪水坠落,那么眼泪就会想决堤一样再也控制不住。 他的声音还有些不稳,淡淡道:“这神位还真是无趣啊,净尘…你现在还好吗……” 天庭之下的人间,却在水神第一颗眼泪坠落的时候,本来晴空万里的天空就忽然下起暴雨。 这雨来的又快又急,浇湿路人的衣裳,所有人都对这突兀改变的天气而感到费解。 唯独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老奶奶牵着自己小孙子的手说——“晴天突然骤雨,许是水神大人施恩呐。以前每年逢上旱灾,就作神坛向水神大人祈祷,没有一次是不灵的。” “那可是很温柔的大人……” 让百姓们没有想到的是,这突兀而至的暴雨,竟再也没有停歇。 维持了整整三年,再也没人见过太阳,感受过温暖,空气中的湿润缠绕了每个人。甚至……引发了涝灾害的生灵涂炭。 天上一天,地下一年。 对于凡人来说痛苦的三年,也只是仙界中的短暂三天而已。 作者有话说: 我哭了,我真的枯了 第46章 镇邪工厂(1) 超越了挚友的羁绊 但是这三天的时日, 也足够让天帝知道,不能再继续让帝恭这样下去,从小就是这样, 帝恭只要不开心, 那与生俱来的神力就会失控, 谁也制止不住。 当因为天灾冤魂越来越多的时候,天帝还是做出解除禁足的决定。 而这决定没有任何神仙反对, 甚至还有人觉得解除的晚了些。 主要是因为……心疼那些无辜丢命的百姓。 重新离开水神府邸的水神,天帝额外恩准可以参加帝嵘的册封仪式。 可惜,到第七天的时候, 新任天帝册封仪式上始终还是没有出现那道冷清孤高的身影。 众位仙家推杯换盏,笑饮美酒佳酿。而这场宴席的焦点——帝嵘, 对于帝恭浑然不在意,在他看来,作为败者的人, 不来更好。 他笑的开怀,只不过在朦胧间有了醉意的时候,莫名竟然想起了某位白净俊秀的尊者…… 帝恭站在天门前,没有回头看这个可以称之为家的仙界,负手离开。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富有磁性, 冷漠到极致没有丝毫感情陡然突生寒意, 留下四字——“伪神当诛。” 在心中他同样想着某张脸,非常想…再等等, 在做完该做的事后…… 曾经的帝恭本以为恨这种字眼会永远与他无关, 但胸腔中这种情绪, 现下用这个字形容是最为合适的。 孤身独影御风而行往魔界的方向前去, 身后却是各色神仙的欢声笑语。 水神一己之力本不该掀起滔天风浪, 但——背弃神明,统领魔界的堕神却可以! 本就让仙家头疼的妖魔,在有了帝恭的统帅后,威力大增。不仅攻破天门,甚至毁了众多神殿,许多神仙灵肉都被毁灭的一干二净!繁荣的仙界就这样被毁掉大半! 帝嵘在目睹帝恭手刃老天帝、天后之后,在清楚的知道两人之间的实力差距已经让他无法再与对方打成平手。 唯一的办法就是——逃! 遗憾的是,确实逃掉了…但仅仅是神魂,肉身却被帝恭给吞噬的一干二净。 本就强大的帝恭,在吸收了弟弟的力量后如虎添翼,成为凌驾于一切之上,无法战胜且邪恶的存在。 性情大变,曾经的水神,再也不复存在! 只有神魂逃掉的帝嵘拼尽全力才到达极乐世界求助,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好在……这个办法是奏效的! “所以极乐世界的力量,加上仅存的仙家,再次牺牲许多后才将堕神帝恭给封印在某处,只因为无法杀死他…”净尘合上书,闭上眼在整理脑海中的情绪。 他放在书上的手指尖发颤,克制不住。 但净尘可以起誓,这不是因为恐惧于堕神所犯下的恶行,以及对方那恐怖的力量。而是因为心疼到气愤…… 那是帝恭啊…他所知道的帝恭,才不是书中所说的这样…… 他再也说不出话来,但却因为心脏传来的疼痛,致使眼角流下一滴清泪。 再睁开眼的那刻,一向浅淡冷静的瞳孔中被强烈的情绪充斥,使得眼圈发红,有些失态。 竟然有与他不相匹配的脆弱易碎感。 睁开眼后,正对的是顾嵘毫不避讳正打量他的那张脸。 即使是这样,净尘还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但或许是错觉,隐约看见对方那一闪而过的笑意。 在能开口的时候,净尘的声音除了有些轻以外,倒还算平静:“既然书中说天庭已毁,那么现在的仙界现在怎么样了?” 顾嵘单手托腮,深沉眸光却是更多停留在净尘那像是被雪覆盖的白嫩脖颈肌肤上,口吻漫不经心:“这我可不知道。” “谢谢你将书借给我。”净尘双手将这珍贵的书递还给对方,但低落的情绪却是肉眼可见的,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连多抬眼看人一眼的力气都没有。 “没什么,东西我已经收到了,时间也不早,再见吧。”顾嵘接过书,还算英俊的脸在笑起来的时候显得爽朗,像是没有受到任何悲伤情绪的感染,“会有下次再见的时候。” 直到顾嵘走了,净尘都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笃定。 只是在离开阅览室抬头看天空时,那些金灿灿的宫殿还位于遥不可及的地方。 不仅低喃:“仙界,也会是这样的么……” “那里才不是真正的仙界啦,至于到底有什么,等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司过每次在有帝恭出现的时候,就隐匿自己的存在,就像刚刚的时候一样,现在说话甚至有种压抑已久后放松的轻快感。 “那,那书上写的都是真的吗?”答案净尘心中已经有了,但他就是存着司过能够否认的想法问的。 “那个、是真的。”司过也能够感觉到净尘的异样情绪。 但他不擅长什么叫安慰,只能拿出一碗自己最喜欢吃的草莓,送给对方:“喏,吃点小草莓吧,很甜的。不收积分。” 净尘看着凭空出现在桌上的水果,阴郁很久的脸终于舒缓不少。 他白净如葱白的指尖捻起一颗红艳欲滴的草莓,但没有着急送入口中,而是用一种带着思索的口吻问道:“你知道镇邪工厂是在哪里吗?” “那个啊……”司过开始有些吞吞吐吐,但最后还是告诉了净尘答案,“是一个几乎无人问津的副本,超难度的。” “法师,你真的不要去啊!不能相信帝恭!”司过是真心这么想的,才会极力劝阻净尘,就连他自己都始终保持着高度警惕。 净尘喉头划过甜蜜的果肉,眼前闪过的片段却是帝恭的一举一动,良久才启唇道:“他不会害我的。” 这种笃定,毫不迟疑的信任,或许早已经超越了挚友的那条分界线。 至少净尘在知道帝恭身上的所有遭遇后,比起对于邪恶且强大的力量的恐惧感,更多的是……心疼到难以呼吸。 这一点,司过也能看出来,他最终能做的是叹了口气,没再继续劝说,只是在心中默默祈祷净尘能够好运加身。 在休息时间,净尘还是如同之前那样回木佛寺看望了师父,之后还陪赵松一起玩游戏,体验到他之前没有的那种属于正常年轻人的快乐。 这种休息作为暴风雨前的铺垫,就算他真的无法回来也知足了。 正因为知道这一次的危险性,他才拒绝了赵松想要与他同行的想法。 独自一人去到了镇邪工厂的副本。 再次睁眼的时候,看见的却是一望无际的黑色河流,以及暗红色的压抑天空。 不禁想:如果能再见……那真是太好了。 远处站在船头撑着船桨的船夫对他吆喝:“小伙子,是想去厂里打工的吧?快上船咯!” 作者有话说: 净尘:您没事吧? 船夫=气氛终结者 第47章 镇邪工厂(2) 别自来熟搭肩膀啊喂! 一叶孤舟漂在黑色的河水上, 以缓慢的向前,时不时贴着脸颊擦过的寒风增添了孤寂感。 净尘站在船头沉默半响,像是在思索什么, 回神后看向船夫开口打破沉默。 “老伯, 你怎么知道我想去哪里?”他柔软短发在风中轻轻漂亮, 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身上还穿着最开始那身洁白僧袍, 更显清瘦风骨。 船夫看他讨喜,也乐于跟人聊天。 “那因为啊,站在那个码头上的人, 都是去吉祥工厂的。” “吉祥工厂……”净尘喃喃重复这四字。 “对啊,就在你之前, 我才接了一个人过去。有很多人会愿意去那里工作的,报酬非常丰厚,一旦进去了, 就不会再想着离开。”老伯说这话的时候笑弯眼睛,话语中透露着神往。 “是吗?”净尘想到司过提醒过自己的危险,只觉得或许不会像老伯说的这般美好。 但让人意外的是,真正踏上被河水包围的岛屿上时,触目所及的一切处处透露着安宁与祥和。 岛上种满桃树, 正是盛开的季节, 空中淡淡的桃花香让人精神放松不少,路上飘落的花瓣更增添浪漫。 路过的几个男人在察觉到已经有新人踏上这座岛, 还会向他露出和善又热情的笑容。 净尘颔首回应, 脸上带着有礼的微笑。 “那就祝你一切顺利, 我得回码头接其他人了, 拜拜。”老伯说完还对他挥手, 这才重新拿起船桨。 “稍等,方便告诉我之前来这的人是长什么模样吗?”净尘破口而出发问,反应过来才察觉到心中隐藏的丝期待。 “啊,这个啊?具体样子我也说不出,不过老伯活了这么久,还没见过比他更好看的人。”老伯说完这个才真的离开。 听了这话,净尘觉得能见到帝恭的可能性更大了。毕竟对方是不会食言的人,既然说过的话……那必然能见到的吧…… 踩着脚下的花瓣上了岛,真正踏入后才发觉比想象之中还要宽阔许多。 不过比较特别的是,经过的人群中,净尘还没有看见女性的身影。 除了人来人往格外热闹,最抓人眼球的当属位于岛的正中心的——工厂!! 光是远远看着,就只会觉得这工厂像是占领了岛屿三分之一的面积,就连外面也没有什么居住的建筑,工人多半也是待在里面休息的。 只不过比起一般的工厂,这个地方从外表来看就格外不同寻常…… 纯黑色像是玄铁造就的外墙上被朱砂画满了不明意义的符文,光是看着,就有些压抑。 正门却是开放式的,除了几个守门人也没别人,比较自由,因此也会有许多人在出入。 而将眼神从守门人身上移到别的地方会看见摆了摊的「入职处」。那里只做了个中年人,正在埋头写着些东西。 净尘低头整理自己的着装,感觉没什么问题后才走了过去。 原本低着头的男人猛然抬头,语气理所当然,毫不意外:“你也是才上岛想工作的是吧?不过看着细皮嫩肉,不像能吃苦的样子。” “光从外表来判断一个人,难免会有些误解。”净尘微笑的时候,格外容易卸下人的心防。 这让中年人也不好再说什么,而且人嘛,自然是越多越好,来者不拒。 但这年轻人讨人喜欢,他还是忍不住多提醒了一句,“虽然会有些辛苦,但是好好干的话钱还是会很多的,加油啊!” 净尘嘴角上扬,微微颔首,之后才开始填对方递给他的单子。 上面有一点,让他多看两眼。 “在厂里的工作和生活中不能有不必要的好奇心。” 他重新抬眸,“那我们这个地方是制造什么的呢?” 换成别人,中年人才懒得回答,但现在正好没什么别的事,便多聊两句:“吉祥工厂嘛,自然是做吉祥物的咯,不过……我们还会回收一些东西,别人不想要并恐惧的那一种。” “快进去吧,年轻人。时候也不早了。” * 其中一个守门的,给他引路,在简单的入职手续后,让他到了宿舍区先休息。 “明天早上8点,去你们部门报道,就是纸条上的位置。不要迟到啊,会有人接你,带你熟悉的。” 站在宿舍门口,净尘目送对方离开后,才转身进了宿舍。 从真正踏入这片区域,他就能隐约感觉到一种压抑感。 那是一种来自未知力量的震慑力,即使再微弱,也能让人战栗不敢放松。 净尘是花了一些时间才克服了这种紧张,即使是他从始至终脸上表情都淡淡的十分平静。 这是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帝恭的身体在这里吗?就像之前对方告诉自己的,他要找到身体,重新活过来。 而净尘,也没有动摇当初的心,决定要尽微薄之力,怎么也要帮到对方。 就像帝恭会毫不犹豫站在他这一边一样,他也相信,对方才不是什么邪恶之人…… 他强行忽略了一点,心底最深处的想法。 “就算帝恭代表了恶,那又怎么样?” 所以这种想法会被强行忽略,那是因为已经与初心的信仰背道而驰。 他的思索只花了极为短暂的时间,推开门打算进房间的时候,才看见了里面本不应该出现的人…… 是顾嵘,在两人目光相接下,对方没有一丝讶异,反而像是早有预料笑着打招呼。 “好巧啊,竟然在这里看见你了。”嘴上说着意外的话,口吻却十分镇定。 净尘收起自己的惊讶,心中难免有些落空感,如果出现在这的是那个人,那该多好。 “怎么见面了都没个笑脸?”顾嵘语气中的不满,透出了些稚气,但并不是让人反感,反而显得有些讨喜。 与给人的第一感觉截然相反。 净尘表情管理了下,用一种欣喜的状态道:“你也是来做任务的吗?有你在,真是安全感倍增。” 顾嵘知道这不是客套话,靠近净尘后,将手搭在他的左肩上,非常不谦虚:“放心…有我在,一定很安全。” 只不过净尘感受到那微微收紧的力度,直觉话里有话。 而顾嵘会出现在这里,应该也不完全是因为「巧」字。 第48章 镇邪工厂(3) 深情,这字眼还真是恶心啊 被捏的生疼, 让净尘的眉头微蹙,心中油然而生出戒备感。 所谓的「安全」二字透露出不同寻常的意味。 他捏住对方的手腕,废了些力气才撼动, 得以挣脱。 而顾嵘仅仅是看着他, 眼神专注, 瞳孔中倒映出净尘放大的脸。 最终却用像是开玩笑的模样哈哈大笑,毫不在意净尘对他升起的戒备感。 两人在同一个宿舍的气氛让净尘只觉得浑身不太舒服, 而更加可怕的是,耳边回荡着刚才的爽朗笑声,总觉得似曾相识, 但却如何也记不起。 好在顾嵘晚上的时候不知道去了哪里,就连第二天清晨也没有看见过对方的身影。 毕竟是常年排行第一的男人, 倒不至于为对方的安全担心,应该是私下去调查什么了吧。 净尘非常准时按照提示到达了自己工作的岗位。 看着满目含着招财、镇邪、吉祥类含义的工艺品,净尘心想这工作有些太过于适合他了。 “你只需要检查这些东西有没有瑕疵, 保证质量,今天是你的第一天需要适应,不用着急。”带他过来的男人看起来经验丰富,虽然年纪不大。他时不时偷偷瞅净尘的侧脸,耳根子有些微微发红。 好, 好好看…… 净尘在他的示范下, 明白了怎么检查画卷、雕像,工作量并不小。 在人要离开之前, 他问了个看似不相干的话题。 “怎么没在这里看见女性?”净尘之前就察觉到这一点, 但没有合适的发问人选, 不过……眼前的年轻人看着倒是很淳朴。 面对这样温和的微笑, 男人瞬间脱口而出:“女人啊, 阴气太重,我们岛上都没有女人。所以,你一定要小心点。” 说完他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多话了,急忙道别离开。 等人走了,净尘打开面前的画卷,检查着上面瑕疵。 嘴里却喃喃自语:“我…要担心什么?” 他很认真的在完成自己的工作,只有中途在检查一副龙王求雨福瑞图的时候出了一小会儿神。 真是难得,在这里竟然能看见这种东西。 在现实世界中,关于神仙的东西已经寥寥无几,几乎淡出人类的视野。 因为大家都坚信,世界上根本没有神。 但他出神的原因不是因为这个,而且锦袍玉冠的那个人。 因为很专注,所以时间便过得特别快。转眼间就已经到了下班时间。 在吃过简单的食物果腹后,他选择出了工厂大门,去熟悉这座小岛,顺便找找有用的线索。 沿途遇见不少人,大多都面带笑容,并不像受苦的样子。由此可见这里的人数众多。 但在与这些人擦肩而过的时候,总是会有人多看他一眼。 净尘没有放在心上,这大概率是对新面孔的好奇。 沿途经过海边,远处缓缓驶来的轮船让他驻足,似乎……是来运送货物的,当然,也有可能是带东西过来。 还有种可能……他会来吗? 想到这里,净尘的脚步自发向码头走去。 下来了不少人,手中各自抬着被符纸布满的盒子,大小不一,染发着阴沉不详的气息。 净尘垂眸盖住眼中的一缕失落,随后状似无意地不小心撞倒了其中一个抱着盒子的人。 看着瘦弱的身体却稳稳当当立在原地,而倒下的男人摔了个屁股蹲,满脸不爽地拍着身上的灰尘站起来,嘴里也不干净…… “走路不看眼睛吗?!” “不想要…要命…”后面的话因为看清净尘的脸而咽了下去,转口道:“没撞痛你吧?抱歉啊。” “没事。”净尘弯腰捡起地上掉落的盒子,上面的符咒有些松动,他抬头的时候唇角扬起好看的弧度,“是我不够小心,还给你。” 对方几乎是抢一样将东西接过,并且含着些惧怕口吻:“这些东西可危险了,还好没打开!” 虽然符咒有所松动,但禁锢的力量并没有减弱。 男人松了口气后连忙继续自己的工作。 净尘却是看着自己的指尖,上面还带着邪祟散发的寒气,揉捻指腹。 镇邪…… 直到轮船离开,他也没有迈开步伐,反而更加靠近了海边。 黑色海水像是带着股魔力,光是看久了都会觉得要被无形的大手拽入海底深处。 “海水不都是蓝色的吗…这里的海真有意思,不仅仅是海……”仰头看着泛红的天空,红与黑的交织像是构成了一副压抑的画,配色绝妙,却又摄人心魄。 净尘才缓过来恢复体温的指尖试探性地轻点海面…… 立刻如同触电般抬手,左手捏住不受控制开始发颤的手,连带着浑身僵硬发寒。 这里……海水所蕴藏的邪气比刚才盒子里装的邪祟重百倍! 处于惊骇中的净尘还没来得及整理状态,却听见身边突兀出现的人开口说话了。 “如果你想活着离开这,劝你还是不要接触这片黑海的好。就连我,都只能避开它。”悄无声息出现的顾嵘双手环胸,下巴倨傲抬起,注视海面的眼神有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顾嵘转头看向还握着自己手的净尘,笑的时候露出洁白牙齿,犬齿带着强势的野性,提醒般说:“我们的任务是,成为镇邪工厂的领导者,对吧?” 说的没错,这任务看起来简单明了,并且不算特别难,但在这种超s级副本中,显得既不危险也不血腥。 但这一切只是表象,至少因为表象而加入这个副本中的人还没有能够完成任务的,通通殒命于此。 净尘放下手,除了深入骨髓的刺痛以外,连心脏都莫名绞痛。在表情恢复后,他问:“你昨晚去哪里了?” “谢谢关心。”顾嵘笑的时候总是带着股来自无视一切的慵懒意味,仅回了四个字,没有多说的意向。 净尘的身体要好些,并没有究根问底的好奇心。两人也没什么好多说的,现在时间不早,他便转身迈步,眉眼间带着淡淡的疲倦。 还没走远几步,原本纹丝不动的顾嵘声音遥遥传来,音量不大,带着若隐若现的朦胧感。 “我在等一个人,等了很久,看来这次…他也不会出现。直到现在你都还没把我认出,还真是让人失望啊。” 仍旧有些疲倦的净尘恍惚间以为这只是自己的错觉,但停顿品味两分钟后就知道——这确实是顾嵘亲口说的。 瞬间反应出其中意味后,他牙齿无意识咬紧下唇,唇上的血色尽褪,甚至没有立刻看向对方,良久才松开:“如果是你们,想要伪装,只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是吧,帝嵘?” 「帝嵘」发出意味不明的笑声,没有否认。紧随着的是脸部在以秒速恢复原本的顶级容貌,但背对着的净尘却没立刻看见这极为相似的脸孔。 “谁是你在等的人?倒还显得挺深情的。”净尘是用认真的,没有开玩笑,但声线中暗含着丝颤抖,这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情绪。 恨意、惧怕、突然面对的不知所措……缭绕在心头。 他自己都觉得好像灵魂被撕裂成两半,打碎后又融合,让他再也不能淡然处之的成为旁观者。 甚至再用看待另一个人的目光看向帝嵘的时候,脸上的情绪都无法收敛。 帝嵘迎着他的目光漫不经心扬唇,舔了舔自己有些锋利的犬齿,“深情,这字眼还真是恶心啊。尤其用在我和他身上。” 光是这句满是厌恶的话,就让净尘知道帝嵘做等人肯定不是安的好心,对方的心早就劣迹斑斑,愧为神祇。 而现在抛开了假身份,更加懒得掩饰那明晃晃的恶意。 他稍稍垂眸思索,过了会儿眼神清明抬起头,“你在找帝恭!” “在我面前发呆,你还真是把我当朋友般信任我。”帝嵘不知道什么时候靠近净尘,右手正看似放松的搭在那截白净纤细的颈项上。 手掌冰凉,像是会吸干净尘全身的体温一般,没有给他任何逃的缝隙,只要净尘稍有反抗,力度便会收紧一分! 最过分的不是这将人性命视为草芥的狂妄,而是刻意提起往事,含着羞辱的「朋友」二字。 不能让帝嵘这样肆意妄为下去…… 这么想着的净尘小心地将手伸向身侧挎着的布包,那里面装着赤钵…… “呀?”似是惊讶,又似是嘲讽,“你竟然以为凭你这点力量,能反抗我,以前倒没看出你是不自量力的人。” 帝嵘带着温暖的笑容微微偏头,连眼底深处都蕴含着光。手上的动作却恰恰相反,收紧后将人提起。 净尘的双脚逐渐离开地面,在空中出生理反应悬空踢蹬两下,试图去掰开脖颈上的桎梏,但却丝毫没有作用!面色因为缺氧开始发红…… 在绝对的强大面前,显得过分孱弱。 滚落在地上的赤钵缓慢停下,却因为没有主人的咒语而停在原地,只是浑身发着红光。 帝嵘眼角斜睨一眼,复又微笑看向净尘:“再说了,我可是代表善啊,法器对我可半点威胁都没有呢。” 他像是比起让净尘生理上的痛苦,更加乐于看见净尘受到心理上的折磨。 帝嵘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在对方眼底没看见想要的痛苦神色时,心中会产生巨大的失落感。 但他并没太在意,手上维持着原本的力度,轻声继续道:“我不会让你太快死去,如果是现在这样的话,你猜…他会出现吗?” 作者有话说: 明明想写甜文啊摔!!怎么我的法师又受欺负了,呜呜呜…… 第49章 镇邪工厂(4) 给我弥补的机会 “所以……”一开始来到这的目的, 就是为了帝恭的出现吧? 后面的话净尘因为呼吸困难没能说出口,说到底现在也只是凡躯。 帝嵘还是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他想表达什么,手上的力度稍稍松开, 给了净尘喘息的余地。 不过眼底深处还是冷冰冰的,“那具身体, 无论是对他而言,还是于我, 都很重要。就算不是因为你,他也一定会来。” 帝嵘的目光转向那片黑沉压抑的海面,表情有些难以捉摸。 净尘的双脚还是没有落地, 他甚至还能感受到脖颈处冰凉的触感,难怪…原来帝嵘也只有灵魂而没了肉身么… 之前他就已经有所怀疑, 而现在正印证了他的猜想。 联系到邪神传里所写的,水神在成为堕神后,不仅在战场上所向披靡, 还击败火神并且吞噬了对方的身躯。 也就是说——他们的身体已经融合,力量更是再一次提升,无论是他们之中的谁得到肉身,那么将成为没有任何弱点的存在! 帝嵘的目的显而易见,他见净尘已经气息微弱, 却没有收手的打算, 只是笑道:“我知道你信任帝恭,但他早已不是当初的水神了, 你眼中的他, 只是他想让你以为的他。” 之后的话更是抛下重量级炸弹:“只是想利用你罢了。让你踏入那片海域, 解开肉身的封印。” 净尘突兀被松开, 他浑身虚脱勉强站直, 微弓的脊背看起来有几分狼狈,白皙肌肤更显苍白脆弱。 他顺着帝嵘的目光看去,沉寂的海水表面就算微风拂过,也依旧没有一丝波澜。 安静的诡异。 而这种异样,现在好像能够理解。难怪仅仅是碰触到就如此难受…… 净尘缓和过来后脸色也有些难看,没了从前的淡然自若,“这只是你的想法,不能代表他。” 他甚至能猜到现在对方没有打算杀掉他的真正原因,那一定是因为留着还有用处。 “呵,你真是……”帝嵘包含讥讽的话还没说完,就戛然而止,视线被远处的一叶扁舟抓住! 随着小船逐渐清晰,站立在船头撑杆的船夫遥遥向净尘挥手,正是当初带他上岸的人。 还有另一道身影从船舱中迈出,净尘发现身边的人正如临大敌般紧盯,没有半点注意力被分散。 也没有一开始高高在上的傲慢,这种姿态让净尘意识到什么。 果然,随着船只的越发接近,所能看见的也就越发清晰——那人正是神情冷漠,周身隔了层无形隔阂的帝恭! 但当两人四目相对的时候,那层无形的墙却在一瞬间融化,净尘看见的是带着点安抚性质的浅浅微笑,心里的苦楚被抚平不少。 “你们还是很喜欢无视我啊。”帝嵘直接上前一步,正好站在两人之间,隔开了他们的对视。 其实这只是一种夸大其词的说法,在之前的时候,两人也并没有经常无视他。 只不过在帝嵘的角度,对于无法融于两人之间融洽的氛围而感到不满而已。 这也是他最不爽的地方。 帝恭像是才发现自己的亲弟弟般,眼神极为冷淡似乎在看一位陌生人,连声线都是冰冷的:“你还是没变,依旧喜欢做些没用的蠢事。” 最后两个字显然让帝嵘极为不快,脸上的表情阴鸷加深,松开捏紧的拳头,突然随意鼓了鼓掌,“知道你会来这,我可是做了完全的准备。” 伴随着掌声落地,本来空无一人的四周,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手拿法器的各色男人,数量不小,逐渐向帝恭聚拢…… 帝恭看着坚定站在自己身侧的净尘,声音放缓几分:“这里危险,你先避开。” 净尘本人却并没有躲开的意思,他不是什么怕事的人,只是抿紧唇摇头,至少他还是有些拳脚功夫在身上的,能帮上些忙。 看着他们的帝嵘退到一侧,悠闲观战,但脸色却在看见两人并肩作战时阴沉的像快滴出水,心脏莫名哽的慌。 * “我早就料到他们并不能打败你,但至少能够消磨你不少体力。”帝嵘看着完好无损站在原地的帝嵘,脸上扯起自信的笑意。 在提步靠近的时候,虚空中升腾起股炙热火焰,迅速构架成一柄长剑,剑身被能吞噬一切的火焰包裹带着极大压迫感。 按理来说,本来失去神力只余下魂魄的帝嵘不该有这种实力,但他现在却不知道通过哪种法子又拥有法力…… 这一次净尘从帝恭的眼神里知道,自己如果站在他身边,只会是一种帮倒忙影响对方的发挥。 所以没有太犹豫退开,只是专注盯着化为红蓝残影的两人,心脏提了起来,甚至会忘记眨眼。 说不紧张,那一定是假的。 但战斗结束的比想象中要快很多,一道身影从半空中坠落,另一人脚尖落地缓慢踩实。 净尘在看见帝嵘那张始终洋溢着傲慢笑容的脸如今却变得面无血色,浅淡的像是下一秒就会化为光点消失。 他是个心软的人,在这时候却是长舒一口气,无形的压力跟着消失。 还看见帝嵘连大声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朝着他的方向艰难抬手,像是想拉住他说些什么,嘴唇不停张合。 净尘对于帝嵘的「遗言」并没有什么兴趣,确切说——他是有些恐惧跟对方靠近的。 于是在净尘的目光下,那抬起的手啪地跌落在地,跟随着那双黑沉瞳孔开始失焦,帝嵘的魂魄化为满天红色光点,飘散消失不见。 “结束了吗?”净尘喃喃自语,琥珀色的瞳孔中倒映着最后一粒光点的退散,紧接着又看向身侧的男人,自言自语似的,“还没结束。” “你的身体……”净尘的眼神在帝恭俊美的脸和那压抑的黑色海面上转了一圈。 按照帝嵘之前说的,肉身是被封印在这黑海中,并且封印很难破除。 帝嵘也看向海面,淡色薄唇轻启道:“其实现在这样也不错。只是如果能回归肉身,我就有了能让你摆脱轮回,乃至超越极乐世界的力量了。” “那时候,再也不会有能将我们分开的因素。” 即使帝恭的口吻冷淡,没有情绪的流露,净尘还是能感受到对方的惋惜。 他从自己的怀里拿出手帕,微微垫脚,抬手替人擦去额角的血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跟着弯起。 “可我们之所以来这,不就是为了拿回身体吗?所以告诉我,要怎样才能帮到你。” 他亏欠帝恭的太多,如果能通过这种方式弥补一二,那便再好不过。 帝嵘抬手抓住净尘纤瘦手腕,久久没有放开,良久才说:“很危险,也会很痛。” 如果凭借自己就能破开封印,帝恭早就做到了。但……如来做的封印,只有极乐世界中的佛才能解。 净尘,恰好就能做到这点。 他眼神中没有对危险的半点畏惧,只是想到帝嵘能再次感受到食物的美味、恢复身体的温度、并且两人能够长久相伴…… 那一切的痛苦也算不得痛了。 “如果连这样弥补的机会都不给我的话,那我还不如因忘情叛义永坠炼狱呢。”净尘用了点力气才抽出手腕,他扭头看了眼在海平面只剩下少许脑袋的落日…… 黑夜,快要到了啊。 但正因天色逐渐转黑,原本浓郁的看不见深处的海水之下透出的红光才越发清晰起来。 净尘的执念让帝恭脸色第一次如此复杂,甚至连说话都有些游移吞吐起来。 替对方将外面披着的袈裟取下,鼻尖还能闻见净尘发丝的淡淡清香,他喉结一压,嗓音低哑悦耳:“等你上岸,我有话想对你说。” 如果不是这海水对帝恭有致命的克制性,帝恭一定不会让净尘冒险。 净尘抬眼看向离自己极近的男人,明明下去的人是自己,但帝恭眼神中的情绪更为难懂。 他唇线上的小痣在微笑的时候格外动人,没有刨根究底,只是道:“很快就会上来的,别用这种想哭的眼神看我,不然又得下雨了。” 这话有些玩笑意味,却让帝恭怔愣一瞬,他没想到的是净尘会知道所有,明明不想让对方知道这沉重的过去…… 帝恭知道,他自己是不想,但喜欢搞事的帝嵘却会想。 当他松开紧抿的薄唇时,净尘已经步步向前往黑海的深处走去。 能看见只有那纤细却坚韧的背影,寒风卷动单薄僧袍,但笔挺的后背却充满了不可撼动的力量。 海水带来的刺痛感已经让净尘感到麻木,除了刚开始的时候,现在就已经感受不到,唯独开始失去温度的身体在提醒他需要抓紧时间。 在几次憋气下潜,又浮出水面换气之后,他终于确定了封印所在的具体位置! 脸色因为冰凉的刺痛感憔悴到极致已经开始隐隐发青,表情却是带着极度喜悦,他开始靠近被红光聚拢在中心的层层枷锁。 无数锁链所束缚的正是力量足以让众生畏惧的堕神肉身! 净尘在红光的映照之下,勉强看见的是锁链正中心模糊身影,被从海底深处探出的无数锁链从头到脚缠绕,像是爪牙般将人紧紧咬住不放。 他憋气的同时也能感受到心脏的疯狂跳动,慢慢靠近锁链的正中心,手贴了上去。 作者有话说: 完结倒计时! 第50章 完结章 皮囊早已腐朽破败,再怎么填充,依旧会倒下。 即使被无尽黑色锁链缠绕, 依稀可见身材高大宽厚,宽阔的肩显得头颅更小,微垂的颈项像是陷入无休止的长眠中…… “该醒来了。”净尘想到, 也不知沈恭的肉身被封印多少时日, 但确实是漫长的时光。 不甚清晰的视野中, 他看见额头处的锁链上刻印着经文,试探性伸出指尖, 最终将整个手掌贴在额头上。 一股暖意从相贴的地方发出,紧随着夺目的金光,强烈到掩盖了之前的红光! 所有的锁链散开坠落, 海水中蕴含的无穷无尽的黑受到吸引朝着被束缚的身形体内涌去,最终消失于无, 恢复千万年前的蔚蓝…… 净尘因为眼前种种震撼的场面而忽略胸腔中的窒息,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然迟了,口鼻呛进海水…… 在昏厥前一秒, 净尘周身被无形的气泡包裹将海水被隔绝开……呼吸瞬间松快些,意识安全后就闭上眼。再也不知道之后发生了什么。 * 他是枕在帝恭腿上清醒过来的,慢慢睁开眼帘,眼前人的俊挺的面孔也就清晰起来。 远处的海水已经变成清澈的蓝色,阳光映照在其上波光粼粼。明亮的天色让净尘琥珀色的双瞳更显浅淡, 但眼中满被对方身影彻底占据, 甚至忘记眨眼。 “我没变吧。”帝恭虽然依旧是面无表情,但眼神却带着暖意, 一只手还搭在净尘的短发上轻缓抚摸发丝。 “没有。”净尘眨巴干涩的双眼, 嗓音也同样暗哑。他甚至感受到从头顶传来, 对方掌心的温度。 重新获得肉身的帝恭跟之前相比较, 并没有太大的变化, 气色更好,以及周遭本就强大的气场,更加让人神望而却步。 但在面对净尘的时候,帝恭收敛了所有的锋芒,格外柔和。 净尘重新闭上眼,身体还是很疲倦乏力,长长的睫毛让他看起来很精致,说出的话也很意外:“我想回木佛寺。” 他已经将木佛寺当成了自己的家,每当疲惫的时候,他更加想回到能有归宿感的地方休息。 帝恭深邃的墨瞳中极快闪过一丝厌恶,但如今的他再也不需要对这种地方抵触,他甚至没有问原因,埋首在对方的耳畔落下一触既分的吻。 悦耳的声音因为离得近,带着温热的吐息:“只要是你想要的,我全部会满足。” 净尘有些不适应突然拉进的距离感,但心中却没有任何不喜的情绪,反而恰恰相反…… 他将视线转移到海平线,想到已经很久没有听见司过的声音,眉眼中笼罩几分忧愁,“可是…游戏怎么办……” 他说的笼统,至少还有些别的担忧没说出口。 但即使是这样,帝恭注视他的黑眸却仿佛能够看透一切。话语带着安抚人心的魔力。 “这一切都是假象,不过是帝嵘为了重振天庭而做出的选拔。” 帝恭横抱净尘起身,一双大手稳稳托住对方,在几步处的虚空升腾起黑色漩涡,垂眸看向有些似懂非懂的净尘补充: “结果显而易见,皮囊早已腐朽破败,再怎么填充,依旧会倒下。” 净尘在跟随帝恭踏入漩涡的前一秒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也就是所谓的真相。 就连神自己,也无法造神了。 谪仙谪仙……不正是择仙么?最终在这些任务中排名前列的人,都是帝嵘想要的人。 但曾经的他心底深处,比起天庭,更加想回到极乐世界。不过那也只是曾经,现在的他丝毫不再关心了,就连让他再看一眼的欲望也没有。 唯一还有点紧张的是,不知道如何跟师父解释…… 当抬眼看见帝恭流利的下颚线弧度时,紧张也就突兀消失了。 帝恭感应到他的视线低头,皮肤处的蓝麟泛着浪漫的微光,唇角勾起几不可察的弧度,“比起远远看着,能靠近你的感觉很好。” 他从净尘的第一世轮回开始,便以微弱的灵魂的方式遥遥守护,随着时间的推移,魂魄的力量逐渐增强,直到这一世才恢复了大半。 净尘看着眼前脱俗且无法复刻的脸,恍若回到初见。 是啊,虽然他会因为两人略有些相似的脸孔而呆滞,但不受控的心跳加快是只会因为帝恭而出现的…… 他明白了。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完结啦!本来想写长篇来着,但发现自己的笔力无法构架出精彩有趣,与众不同的副本剧情线,所以篇幅就缩短QAQ实在太难了…… 但结局是我一开始就想表达的,我很满意!埋下的伏笔也好好收线了! 下一本再见!记得收藏我的预收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