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凤临朝
    庄大刀
    嵇玉姝一朝穿越成了公主，原主在与驸马成亲以后就一直被欺辱，如今更是被驸马活活打死。穿越而来的嵇玉姝再也不是那个打不还口，骂不还手的软弱公主，不管是谁欺负她，她一定会百倍千倍的奉还。在与驸马和离以后，贵族子弟裴琰在母亲的逼迫下入住公主府，两人开始了一段啼笑皆非的感情故事。
    第001章 嵇玉姝，你个毒妇！
    前377年，卢王朝灭亡，天下大乱，战火四起。
    中原无主，诸侯割据为政，北有草原九部虎视眈眈，西有羌国伺机掠夺。
    时任鄞州刺史的嵇坚率兵起义，两年时间迅速攻占河中府、尹昌府、隆德府等地，于前375年建立夏朝，建元启德，史称夏高祖。
    启德二年，高祖立嫡长子嵇世漳为太子。
    启德三年，太子妃冯氏诞下一女。高祖圣心大悦，赐名玉姝，号昭德公主。另赐食邑千户，府兵五百，珠宝万千，一时荣宠无数。
    启德十五年，高祖薨逝。太子世漳继位，改元承顺，史称夏高宗。
    承顺四年，昭德公主出宫建府，同年，薛松之尚公主，封驸马都尉！】
    -
    “嵇玉姝，枉你身为皇家公主，却如此蛇蝎心肠，竟做出嫡母残害庶子这等恶毒之事？这便是你皇家公主的教养吗？”
    薛府主母曹氏坐在上首，狠狠拍了下造型古朴精贵的鸡翅木八仙桌，对厅中站姿挺拔的女子怒目而视。
    女子身穿湘妃色长裙，发髻简单挽起，斜插一支碧玉瓒凤钗。年龄约莫刚过双十，姿容生得明艳，尤其一双眸子，抬眼间便觉潋滟多情。
    颜色这般好的人物，偏偏面色憔悴苍白，身形消瘦无骨。像是二月里随风摇晃的纤柳，总给人摇摇欲坠的错觉。
    曹氏瞧见她这模样就觉心烦，听到旁边林萱月的小声啜泣，更是胸中烦闷！
    皱眉半晌，她转头看向林萱月，呵斥道：“别哭了，还不快去瞧瞧垚哥儿？”
    林萱月抽泣声顿停，她抬起发红的眸子面露委屈：“母亲，垚哥儿差点就没命了，难道这事就这么算了？”
    曹氏一脸不悦：“她是皇家公主，姓嵇，我一介普通妇人能拿她怎么办？”
    这话说得咬牙切齿，斜睨嵇玉姝的眼神满是讽刺意味，显然心中也是十分不满。
    厅中静默，一时间只剩下林萱月的小声抽泣。
    也不知过了多久，站在厅中的嵇玉姝终于轻声开口：“母亲，我没有推垚哥儿……”
    声音干涩低哑，还有些无力。
    这话嵇玉姝已经说了无数遍，可曹氏不信她，也没有人信她。
    甚至连那些眼生的丫鬟婆子，都一个个跳出来指责她，还义正言辞的作证，说亲眼看见她把垚哥儿推入了湖中。
    嵇玉姝有些不知所措，更有些茫然。
    垚哥儿是驸马的长子，虽然是庶出，可怎么算，也要称呼她这个嫡母一声母亲。
    她做母亲的人，怎会对一个五岁小儿下手？
    从垚哥儿落水到现在，她被罚站在这里一个时辰，任凭解释的话说了无数遍。到如今，是真连一句有力的辩解也说不出了。
    罢了，早就知道这薛府容不得她，随意构陷她一个罪名又何其简单？
    嵇玉姝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垂下眸子抿紧了唇。
    曹氏看她这副病怏怏的模样，漫骂声又要响起，却不料，一道蕴含怒意的男声自厅外率先传来。
    “嵇玉姝，你个毒妇！”
    嵇玉姝闻声，身子一僵，转头看向大步走进来的男人。
    第002章 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男人墨发高束身形修长，除却眉宇间风雨欲来的盛怒外，别有一番鄞京儿郎的如玉风采。
    约是得了消息匆忙赶来，他罩在外面的青色披风被吹得有些凌乱，掠至她身前时，还带着独属于秋末的寒凉。
    这个男人是她的驸马，薛松之。
    薛松之进入厅中，竟是一句话都没多说，抬手先给了嵇玉姝一巴掌。
    “看来还是我太纵容你，平日里仗着公主身份欺辱萱月也就罢了，今日竟还敢对垚哥儿下这等毒手。若垚哥儿出了什么意外，我定要了你的命！”
    清亮的巴掌声响彻在大厅，嵇玉姝白皙的脸上瞬间留下一个清晰红印。
    她睁大眼睛，没有听清薛松之说了些什么，只觉得眼前一阵一阵发晕。脸上火辣辣的疼痛，让她捂着脸愣愣的看着薛松之，竟一时有些回不过神。
    小声抽泣的林萱月看到这番情景，垂眸掩去了得意之色，倒是曹氏皱着眉头站了起来。
    “文柏！”
    嵇玉姝再如何不中用，到底是大夏的公主，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面……
    曹氏看向嵇玉姝，却见这位从小受尽宠爱的昭德公主，眼里没有半点怒意，只有满眶委屈的眼泪。
    曹氏想到往日嵇玉姝的讨好和小心翼翼，眸子闪了闪，又脸色冷漠的坐了下去。
    她看着薛松之语气缓缓道：“文柏，你怎能这般冲动？公主到底是你的发妻！”
    这话不仅没有安抚到薛松之，反而让他胸中怒火更盛，他看着满目泪水的嵇玉姝冷笑一声：“发妻？若不是当年她死皮赖脸求圣上赐婚，如今成为我薛文柏妻子的人该是萱月！”
    林萱月听到这话，眼泪顿时从眼角蜿蜒不绝的流下来，语气也哀哀戚戚：“文柏哥哥，如今我早就不求这些名份地位了。我只希望垚哥儿能平平安安的，可他到现在还昏迷不醒……”
    林萱月越说越伤心，巴掌大的小脸上满是泪痕，看的薛松之心痛不已。
    心爱之人被抢了妻位，幼子遭下毒手，他满腹经纶却因尚公主不能入仕……
    新仇加旧恨一时累积心头，让薛松之看向嵇玉姝的眼睛都发红起来。
    他死死盯着嵇玉姝，面容扭曲，咬牙切齿：“来人，上家法！”
    嵇玉姝听到这话，连忙害怕的往后瑟缩了一下。
    一根粗如拇指的藤鞭很快被人端了上来，薛松之将鞭子拿起，看着不停后退的嵇玉姝声音发狠：“嵇玉姝，即便你是天家公主，可既已嫁到了我薛家，那就是我薛家的人。你这般不守规矩，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话音刚落，凌厉的破空声响起，藤鞭甩下来狠狠抽在了嵇玉姝背后。
    嵇玉姝尖叫一声，往后躲避不及，竟直接绊倒在了地上。
    薛松之的第二鞭很快又抽了下来：“我今日便教导教导你，该如何相夫教子，该如何为人嫡妻……”
    藤鞭划破长空，一次又一次落在嵇玉姝的后背上。嵇玉姝伏在厅中，后背衣衫被打破了好几处，血痕遍布、鲜血溢出。
    也不知过了多久，痛呼声渐渐低了下去，到最后了无生息……
    第003章 驸马打死了公主？
    玉姝坐在快穿总局休息室里，撑腮看着墙上不断变更的任务数据榜单。
    榜单隔十分钟更新一次，上榜之人均是快穿任务中的佼佼者。玉姝的名字曾经也在其中，还称霸榜一宝座好些年。
    不过如今，她已经圆满完成各小世界的快穿任务，准备退休养老了。
    百无聊赖的看了半晌，正出神时，一个发着白光的小圆球从门外飞了进来。
    “你好玉姝，总局已经批准了你的退休申请，请问你对退休条件有什么要求？”
    玉姝回神，看着圆球浅浅一笑，艳丽的眉眼舒展开来。
    “条件……有钱有权出身高贵，父母健在儿女双全，最好再有个颜值不错的男人，这要求不高吧？”
    听着这位快穿红人温柔调侃的声音，小圆球兴奋道：“不高不高，这些条件你的积分完全足够兑换哦！请做好准备，半小时后就能进入养老世界啦！”
    玉姝微笑点头。
    半小时后……
    她蜷缩在一卷破席中，艰难的喘着气。
    用尽全力从破席中挣扎爬出，谁知又牵扯到后背伤势，一股钻心的疼痛瞬间遍布全身。
    玉姝吸了口气，努力抬起头，扫视了一圈周围环境。
    房间狭窄逼仄，光线昏暗，墙角处堆着一摊杂乱无比的柴火，柴火下面甚至还有老鼠一闪而过。
    “……”
    显而易见的柴房！
    而她被扔在了柴房里！
    这遭遇，不说和“出身高贵有钱有权”接近，简直是毫无干系！
    玉姝强忍住后背疼痛坐起来，靠着墙壁，抬起头看向随她一同进入小世界的系统：“尔等果如其母戏寡人欤？”
    系统：“……你听我狡辩！”
    玉姝不听：“是你们总局黑，还是我的积分都被狗吃了？”
    声音依旧柔软好听，可隐在暗处的小圆球，却莫名抖了一下。
    它迅速拉出资料，然后把数据一股脑的塞进玉姝脑海里，“没黑没吃，按养老条件匹配的，玉姝姐姐你可不能冤枉我。”
    说完后，它飞快隐入虚空中。
    玉姝默了默，闭上眼睛，接收了这个世界宿主的信息。
    嵇玉姝，大夏朝昭德公主，父亲为当今承顺帝，母亲为当今冯皇后。
    高祖在世时出生，因是大夏朝第一位公主，出生便受尽高祖宠爱。不仅食邑千户，甚至还拥有五百府兵和富庶封地。
    十六岁出宫建府，被赐婚给开国元勋之孙薛松之，此人外貌出众才高八斗，是鄞京出色儿郎之一。
    婚后月余，驸马薛松之纳妾林萱月，而林氏在七月后产下一子。次年十二月，妾林氏又产下一女，自此薛松之儿女双全……
    信息太多，玉姝直接跳过那些繁琐详注，翻到了最后面。
    “因心生嫉妒谋害庶长子垚哥儿，薛松之震怒，亲自动用家法鞭笞嵇玉姝。后被丢弃至柴房，因重伤不治而死……”
    玉姝睁开眼，久久没有说话。
    果然是“父母健在、儿女双全”，还有个“才貌出众的男人”。
    系统诚不欺她！
    不过这个薛驸马……
    区区一介尚主的驸马，竟然打死了受尽宠爱的嫡出公主？
    这到底是一个怎样荒唐的世界？
    第004章 我嵇玉姝又回来索命了！
    玉姝整理完信息，看向虚空温声道：“系统。”
    小圆球立刻冒了出来，身上光芒一闪一闪，声音警惕，“玉姝姐姐有何吩咐？”
    玉姝笑了一下：“别怕，我就是想问问，这个公主身份没有造假吧？”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小圆球立刻真诚保证：“夏朝第一位公主，实打实的白富美出身，称号都和别的公主不一样，而且还拥有府兵和封地。”
    古往今来，最受宠的公主也不过是多食邑几户，哪还能拥有封地？
    拥有封地和府兵的昭德公主，地位其实等同于亲王！
    只可惜，高祖的确宠爱昭德公主，可高祖薨逝后，作为亲生爹娘的承顺帝和冯皇后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承顺帝沉迷修仙又广纳后宫，后妃们一个赛一个生娃，皇室高达三十几个公主。这些公主别说名号府邸了，有的到了如今连名字都没起，外人只能称其排行。
    冯皇后又极度重男轻女偏爱太子，是以整个夏王朝的公主地位都越来越低。
    所以当朝驸马纳妾实属正常，更甚，还有两公主下嫁同一人的荒唐例子！
    这种情况之下，即便嵇玉姝身为夏朝皇室的嫡长公主，依然也不受人敬重。
    更何况，薛松之的祖父是开国勋臣，高祖感念他殚精竭虑，赐了薛家一枚免死金牌。有这免死金牌在手，薛松之行事才更加肆无忌惮！
    这也是导致薛松之敢打死昭德公主的原因之一。
    玉姝听了系统的话，点点头，表情柔和下来：“我知道了。”
    她忍住后背疼痛和腹中的饥饿感，起身慢慢挪到了柴房门口，然后用力拍了拍。
    外面寂静半晌，最后传来一道婆子颤抖的声音：“公主？”
    玉姝低哑开口：“是我……”
    柴房外顿时喧杂声四起，还掺杂着几道慌乱的声音：“快去禀告夫人和公子，公主还活着。”
    有脚步声跑远了，柴房门被推开，强烈的光芒突然照射进来，玉姝下意识抬手遮眼。
    好一会儿后，她才放下手，看着站在门外探头探脑的人。
    一个婆子两个小丫鬟，衣着打扮都不怎么样，应该是院子外围做洒扫等粗使活计的。
    许是不确定玉姝是人是鬼，这会儿她们也不敢进屋来，就在外面心惊胆战的看着玉姝。
    玉姝打量她们片刻，突然上扬唇角，语调哑哑的说道：“没想到吧？我嵇玉姝又回来索命了……”
    阳光下苍白无一丝血色的脸，配上她诡异的笑容和阴森森的语气，登时将丫鬟婆子吓得魂飞魄散！
    尖叫声此起彼伏，几人如同鸟兽般迅速散开。
    玉姝这才轻笑一声，拖着残破的身子慢慢走出了柴房。
    ……
    前院。
    薛松之坐在桌边，看着曹氏和林萱月逗垚哥儿玩。
    垚哥儿如今身体已经大好，面色也红润了许多，大夫说最近只要别着凉，三五天就能完全康复。
    这本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可薛松之和曹氏脸色都不太好，两人甚至还经常笑着笑着就走了神。
    第005章 公主当真还活着？
    林萱月知道这母子两是在担心嵇玉姝的事，吩咐丫鬟将垚哥儿带走之后，这才轻声细语道：“母亲，文柏哥哥，你们可是在担心公主的事？”
    曹氏叹了口气，语气忧心忡忡：“公主毕竟是天家女，如今在咱家一命呜呼，我担心圣上怪罪下来，到时候可是砍头的大罪！”
    砍她们的头也就罢了，万一株连九族……
    那她拿什么颜面去面对已逝的公爹，以及薛家的列祖列宗？
    曹氏想到这里，忍不住偏头瞪了眼薛松之：“你昨日怎这般冲动？让她吃个教训也就罢了，怎能下这重的手？毕竟是养在深宫的金枝玉叶，不如你们男儿皮糙肉厚，这下可好……”
    林萱月就听不得别人说嵇玉姝是金枝玉叶，闻言立刻打断曹氏的话，笑吟吟道：“母亲，究其缘由也是公主有错在先，怎能怪文柏哥哥呢？再者，公主身子骨一向不好，近日染了风寒又突然暴毙，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吧？便是天家，也要讲道理的。”
    而且嵇玉姝是天家女又怎么样？
    如今宫中遍地都是公主，这几年皇室出嫁了的公主，暴毙而死的也不止一个，最后又有哪个驸马被皇室追究了？
    还不是不咸不淡的被指责几句，再闭门思过一段时间，然后该干什么干什么？
    她嵇玉姝就是真死了，也不过是走个过场，厚葬一番得个身后名罢了。
    林萱月心中冷笑，语气却温顺柔和：“这两日，我们管好府中下人口风，母亲再往宫里递个帖子请太医来。到时候把太医应付过去，剩下的事还不是由咱们自己说了算？”
    林萱月打算的好，薛松之听着竟也觉得有些道理，只有曹氏仍旧皱着眉头。
    打死公主可不是小事儿，就算他们薛家有先皇御赐的免死金牌，可……
    曹氏还在走神，外面突然传来婆子气喘吁吁的声音。
    “夫人……夫人，公主还活着！”
    听到嵇玉姝还活着，曹氏猛地站起身来。
    她往前走了几步，看着院子里的婆子，扬高声音问道：“当真？”
    婆子连连点头，顺了口气之后这才道：“千真万确，老奴还亲眼看到公主站起来了，就在柴房门口……”
    曹氏顿觉压在心头的阴云全部散去，就连身侧的薛松之，也不自禁的松了口气。
    “我就知道她没这么容易死，想必先前那会儿，又在装死扮可怜了，这可是她嵇玉姝的老伎俩。”
    说着，薛松之慢慢起身往外走。
    走到前厅门口时却又停下，侧过脸很是傲慢的问婆子：“她可有说知错了？”
    婆子一愣，然后摇摇头。
    薛松之微蹙眉头，又问：“那她说了什么？”
    婆子讷讷的看了眼薛松之，迟疑片刻小声道：“公主什么都没说……”
    林萱月冷笑一声，站起来快步走到薛松之身边，然后呵斥婆子：“既是没有信儿，你着急忙慌的跑来说这些成何体统？”
    婆子面色讪讪的，往后退了几步，没敢再说话。
    第006章 看守公主的人呢？公主去哪里了？
    曹氏这会儿心里舒坦了，也不计较婆子的冒失，对薛松之说道：“无妨，文柏你先去看看公主，她昨日受伤后未请大夫又没进米水，此时身体应当正虚弱，还是得送回院子好好调理一番。”
    不然耽搁久了，真丢了性命那就麻烦了！
    薛松之也知道事情轻重，点头应了下来。
    林萱月的高兴劲儿早就过去了，此时垂下的眸子里，只剩不甘和阴狠。
    嵇玉姝的命可真大啊！
    重伤不治，又饿了一天一夜，这竟然都不死？
    还真是贱人长命！
    两人结伴而出，穿过抄手游廊，又绕了好几个地方，这才到了关着嵇玉姝的柴房。
    可如今柴房门大开，不仅院子里空无一人，柴房里面也空无一人。
    “看守公主的人呢？公主去哪里了？”
    眼见着薛松之沉下了脸，林萱月给身边婢女使了个眼色，婢女立刻大声呼喝起来。
    喊了几声，又找了好半晌，几个吓得战战兢兢的丫鬟婆子，终于被人拽出了角落。
    见她们跪在地上神不守舍，林萱月的贴身婢女上前狠狠踹了那婆子一脚：“公主呢？你们为何没有守在柴房门前？”
    婆子被踹倒在地，嘴巴张了张，好半晌后才组织了一句完整的话出来：“公主……公主的鬼魂回来索命了……”
    薛松之和林萱月的神色都僵了一下，林萱月最先反应过来，阴着脸说道：“胡说八道！公主好端端活着，你这刁奴竟说她的鬼魂来索命，分明是有意诅咒公主。杏儿，掌她嘴！”
    婢女杏儿立刻带着丫鬟压住那婆子，在婆子脸上扇了好几个巴掌。
    其他两个小丫鬟被震慑住，这才哭哭啼啼的说出了事情经过。
    林萱月听完后，转头对着薛松之笑道：“文柏哥哥，看来是公主自己跑出去了，她还能跑出柴房，说明那伤也不怎么严重呢！这会儿说不定是她自己知错了，想着无颜见你，便躲起来了。”
    薛松之听到这话脸色好看了很多，他轻轻点头声音温和道：“既是如此，我们便先回前院，等她自己过来认错。”
    林萱月笑着应下来，两人又结伴回了院子。
    曹氏见他们回来，忙问道：“公主可派人安顿好了？”
    薛松之坐下，饮了一杯茶，神态悠闲道：“她不知道跑哪儿去了，我过去的时候没见到人。想来稍过一会儿，就会自己来找我认错的。”
    往日嵇玉姝就是这样，只要他一生气，嵇玉姝都会主动来赔笑脸道歉。五年都是这么过来的，所以这次薛松之心中依然很有把握。
    可曹氏仍觉得心中不安，她皱着眉头看了眼外面天色，略等了等，最后还是忍不住对身边婆子道：“你带人去看看公主有没有回秋霜院？若是没有，再去府中其他院子里找找，尤其别落下那等僻静人少的地方。”
    婆子忙带着人去了，薛松之却有些不悦：“母亲何故为她这般上心？”
    曹氏恨铁不成钢道：“我这哪是为了她上心？你动手打了公主事小，若她出了什么意外罪名担在我们头上，这事儿可就大了。”
    第007章 一纸赐婚，凑成一对冤家！
    见薛松之被曹氏说得面色犹豫，林萱月忙在一旁上眼药。
    “文柏哥哥莫气，母亲也莫要太过担心。索性公主如今好端端的，她自己躲起来不见人，到时候该问罪，也是问她那两个侍女，可与咱们没什么关系。再者，公主金枝玉叶又身份尊贵，自是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们这些人还敢过问她的去向吗？”
    这番话说得阴阳怪气，却瞬间把薛松之说服了。
    曹氏虽然不满林萱月的处事，可思来想去也觉得是这么个道理。
    反正方才嵇玉姝还活着，之后不管她去了哪里遭了什么事，也和他们没关系了。
    要责怪，就怪嵇玉姝身边那两个吃里扒外的侍女吧！
    日暮西斜，天色渐暗。
    薛府老爷和薛家大公子一同下朝归来，见府里下人在各处翻来覆去的寻什么东西，不由好奇道：“怎么搞出这般大的阵仗？是谁人丢什么东西了？”
    管家小跑过来说道：“老爷，是昭德公主不见了。”
    “昭德公主？”
    薛老爷只是愣了一瞬，倒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一个大活人怎么能不见呢？许是去哪里玩耍了罢？”
    说着，他抬步往前厅走去，穿过长廊后才感觉有些不对：“公主不是一直待在秋霜院里？好端端的为何会不见了？”
    管家神色微僵，结结巴巴道：“是昨……昨日……”
    管家把昨日薛松之鞭笞公主的事情说给了薛老爷听，果不其然，薛老爷听完就沉下了脸。
    连性子沉闷迟钝的薛大公子，都惊讶的微张嘴：“文柏怎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那可是天家公主，文柏怎敢以下犯上？
    这是杀头的大罪啊！
    最重要的是，一向行事得体的母亲竟也纵着他，还伙同他一起瞒着父亲……
    薛大公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薛老爷气势汹汹的冲到了前院，看见曹氏一脸紧张，立马就发了火：“我不在府中，你就是这般纵容他的？让他竟闯下如此大祸！”
    曹氏被薛老爷喝斥，心中又是委屈又是生气，立刻呛声道：“她是公主，就活该我们文柏受委屈？若不是因为她，文柏早就入朝为仕，又何至于背个‘驸马都尉’这样的破名儿？”
    提到尚公主不能入仕这事儿，薛家人都憋屈，可薛老爷除了憋屈外还有些心虚。
    尚公主这事，当年也不全是由圣上赐婚定下的。
    在赐婚前，他见过昭德公主一面。
    昭德公主仪态端庄，说话也斯文有礼，言及赐婚一事，摆明了她的态度。
    若是薛家愿意，她便也同意这门赐婚，若是薛家不愿意，她就让圣上收回这心思。
    毕竟昭德公主身份高贵容色出众，在鄞京根本不愁嫁！
    薛老爷当年也是考虑到这个，又想到他们薛家日渐衰落，需要被扶持一把，才自作主张答应了下来。
    可谁知，一桩备受瞩目的婚事，竟凑了一对冤家出来！
    公主婚后温婉知礼，可他这个在鄞京颇负盛名的儿子，却不仅在婚前与林氏未嫁女厮混，还在婚后月余就搞出了一个庶长子。
    即便是搁正常人家，嫡子未出先有庶子都是难以容忍的事，更何况正妻是天家公主？
    但这些公主都接纳了，不仅如此，她还待那庶出的垚哥儿极好。
    就这样的嫡妻，便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怎么文柏这孩子就不知道珍惜呢？
    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不接下这桩赐婚！
    第008章 咱们薛府被官兵包围了
    薛老爷越想越觉得薛松之不争气，越想越觉得后悔，最后只得颓然叹口气：“那公主现在有消息了吗？”
    曹氏见薛老爷的语气和缓下来，她也低了声音：“还没有，府中都翻个底朝天了，愣是没找到人，也不知道她藏哪里去了？”
    一旁的薛大公子闻言，讷讷开口：“母亲，公主许是出了府呢？”
    “出府？”曹氏惊讶道，“出了咱们薛府，她还能去哪里？总不能回……”
    “回宫”两个字还没说出来，薛老爷却已经先想到了：“速去派人瞧瞧，公主可有回公主府？”
    昭德公主有单独的公主府，这是高祖在世时就被赐封的。
    只是成年前，公主住在宫中，成年后出嫁，她陪着薛松之住到了薛府。所以公主府一直闲置着，也被大家都给遗忘在了脑后。
    这会儿都想起来了，却仍然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公主那般温软的性格，理应躲在薛府某处独自黯然伤神才是，她怎会跑回公主府去？
    薛家人心中猜测不断，派去的人还没出薛府，管家又一次满头大汗的跑来：“老爷，夫人，公……公主回来了……”
    曹氏当即就松了口气，她转身回到桌边坐下，语气带着不屑：“瞧瞧，这不是自己回来了吗？”
    金枝玉叶的天家公主，也不过如此！
    薛老爷没说什么，神色却也轻松了许多，他侧过身对周边的下人道：“文柏呢？去喊他过来，好好给公主赔个不是，这事儿就当过去了。”
    下人跑走了，曹氏却不悦道：“还给她赔不是呢？一声不吭就出了府，搞得我们人仰马翻到处寻她。她倒好，一点小事而已，说走就走说来就来，真是矫情得很。”
    薛老爷叹着气道：“你就少说两句吧，公主能回来就不错了……”
    夫妻两气氛轻松的拌起了嘴，薛大公子却发现管家额上的汗越流越多，他不停的张嘴，好像还有话要说。只是因为插不上嘴，表情越来越着急。
    薛大公子忙道：“力叔，还有什么事儿吗？”
    管家终于找到了机会，跺着脚语气焦急道：“老爷，公主是回来了，可是……可是咱们府外，围了好多身穿盔甲手持兵器的将士啊！”
    薛老爷刚刚坐下，闻言立刻又弹了起来：“什么？哪来的将士？可是皇城司的人？”
    管家连忙摇头，他也不知道那些将士是何来历，可是看盔甲服饰，明显和皇城司的人有所区别。
    薛老爷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曹氏也坐不住了，赶紧拉着薛老爷就要出去。
    薛大公子也连忙跟在两人身后，三人出了院子没多久，就撞见了往这边走来的薛松之和林萱月。
    林萱月怏怏不乐，薛松之的神色倒是很轻松自在。
    见薛老爷和曹氏都神色匆忙的往外走，他好心情的停住脚说道：“父亲母亲这是去哪里？公主既然回来了，必会亲自来找我们认错，你们不用焦急出去，我们去前院里等着她就是。”
    薛老爷气得甩了一下袖子，沉着脸怒骂道：“你还知道公主回来了？那你可知咱家都被官兵包围了？”
    薛松之愣住，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被官兵包围了？哪里来的官兵？”
    “我哪知道？”
    薛老爷没好气的瞪了眼薛松之，又剜了一眼倚在薛松之身旁的林萱月，甩了袖子继续大步往外走。
    其他人只觉事情不对，连忙跟着上前，还有丫鬟小厮跑去禀报了府中的其他人。
    第009章 打吧，三十鞭不能多也不能少。
    等到薛老爷几人走至大门口时，薛大公子的妻子张氏也着急的跑了出来。就连薛老爷后院的几个妾氏，也全部推推攘攘的跑出来看热闹。
    薛老爷皱眉看了这些人一眼，定了定神，命人打开薛府大门。
    大门拉开瞬间，点着火把的盔甲将士齐刷刷出现在众人眼前，整个薛府顿时灯火通明。
    薛老爷还从来没见过这等阵仗，他吓得往后退了几步，然后咽咽唾沫稳住心神道：“各位是……”
    为首的将士人高马大，容貌硬朗魁梧。
    他左手按住腰间佩刀，右手拿出一道令牌，高声道：“我乃昭德公主府侍卫统领庞顶，今日护公主车驾来你薛府，驸马何在？”
    薛老爷一听是公主府的侍卫，虽然心中迟疑，却还是连忙讪笑道：“原来是自己人，可叫我好生……庞统领，你是送公主回来的吧？公主人呢？”
    庞顶沉着脸喝道：“少废话，驸马何在？”
    薛老爷被这中气十足的声音震得颤了一下，也不知道庞顶要做什么，回过头赶紧给薛松之使眼色。
    薛松之也没见过这种大阵仗，他知道嵇玉姝有高祖赐下的五百府兵，可这五百府兵养在何处人在哪里，谁都没见过。
    没想到今日，在他薛府大门外见到了。
    薛松之想到嵇玉姝的脾性，稳住心神，走上前面色镇静道：“找我何事？”
    庞顶神色不善的把薛松之从头打量到脚，然后回头大声道：“公主，驸马在府中。”
    “在就好。”
    似玉珠落盘的悦耳女声自将士们身后传来，薛松之连忙抬头，这才看到大门外不远处还停着一辆精致华贵的马车。
    马车外围呈橘红色，通身由名贵的檀香紫檀木打造。车檐四角微微上扬，如振翅欲飞的凤凰一般，吊着四颗纤巧漂亮的风铃。
    晚风拂过，铃声清脆，还飘来了一股淡淡的檀木清香。
    车身上顶覆盖绛红色绣梅花丝绸帷幔，前门垂遮帏帘，周边垂缀珠宝丝穗。窗牖周边嵌有小巧金丝挽花，自内往外推开，能隐约瞧见一个依靠在厢内的轻盈纤影。
    薛松之望着这一幕愣住，直到马车上的人下来，他都没回过神。
    玉姝下了马车，轻抚一下衣袖处的褶皱，抬眸瞥了眼怔忡的薛松之，缓缓走上前来。
    庞顶见状立刻让开路，玉姝却没再往前走，只是站在薛家大门外柔声问道：“庞统领，鞭子带了吗？”
    庞顶立刻道：“回公主，属下照您吩咐，带了先皇御赐的龙头凤尾鞭。”
    这软鞭名字让玉姝顿了顿，险些就要出戏。
    她强拉回神思，对着庞顶点点头，温柔叮嘱：“打吧，三十鞭。本宫不占他便宜，不多一鞭也不少一鞭，你也不要将他打死，记得留口气儿。”
    庞顶瞬间凝目看向薛松之，身旁端着软鞭的将士，也非常有眼色的把鞭子递到了庞顶手中。
    薛松之终于回过神，明白玉姝这是要做什么了，他往后退几步，大声道：“嵇玉姝，你敢？”
    玉姝面色温和，柔声道：“直呼本宫名讳，加两鞭。”
    庞顶一言不发，拿起鞭子直接甩过去，非常精准的抽到了薛松之后背上。
    第010章 谩骂皇室公主，加四鞭！
    薛松之不作任何心里准备，痛呼一声，整个人后仰摔倒在地。
    还站在院内的薛老爷和曹氏，见状高呼一声，踉踉跄跄的跑了出来。林萱月迟疑了一下，也迅速跟在了薛家夫妇身后。
    “公主，你怎可随意打人？”
    “我们文柏犯了什么错，公主你要这么对他？”
    薛老爷和曹氏齐齐护在了薛松之身前，曹氏眼中的愤懑更是倾泻而出。
    庞顶面无表情的看着两人，见他们把薛松之护在了身后，皱了皱眉，偏头看向玉姝。
    玉姝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径自往后退了几步。
    见薛府门内站着一群看热闹的莺莺燕燕，玉姝拉长语调：“见本宫不跪依华独家整理……”
    话还没说完，薛大公子的妻子张氏先慌忙跪下：“参见公主。”
    说完后，还拉了拉身旁迟钝的薛大公子，让他也赶紧跪下行礼。
    薛大公子犹豫的看了眼薛老爷和曹氏，神情木讷的跟着跪下，那一群非常有眼色的妾氏，也赶紧跪下磕头。
    玉姝：“……起身吧，替本宫搬张软椅来。”
    “是是。”
    两个婆子连忙跑去搬椅子，玉姝扫了眼大门前剑拔弩张的气氛，这才对等着听吩咐的庞顶道：“薛大人和薛夫人上了年纪，庞统领还是体谅着点他们罢！”
    庞顶了然，叫左右两边的士兵把薛老爷和曹氏拉开，薛松之身旁便只剩一个林萱月。
    玉姝慢条斯理道：“可以动手了，还有三十鞭。”
    庞顶瞬间一鞭子甩了下来，狠狠抽在了薛松之身上。
    墨青色衣衫被鞭子撕裂，露出了渗出血迹的皮肉，薛松之疼得嚎叫起来。一旁的林萱月更是吓得尖叫出声，她松开抓着薛松之胳膊的手，往后退了几步，小脸顷刻煞白。
    “还有二十九鞭。”
    软椅被两个婆子合力搬来，玉姝坐在上面，纤手撑腮，慵懒闲适的看着薛松之。
    往日里风流倜傥的才俊儿郎，如今狼狈的趴在地上，一边躲避鞭子一边惨叫，五官狰狞扭曲，毫无美感可言。
    系统的评级还是有些偏差，颜值不错的男人，应该是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
    薛松之的颜值本就只占中上，像此刻这等场景，大概用“丑”字来形容别叫贴切。
    所以浪费积分匹配来这么一个男人，不划算。
    玉姝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还是被系统坑骗了。
    不远处的庞顶听到这声叹气，以为玉姝不满意，顿时蹙起眉头，挥鞭子的力气又加大了一成。
    薛松之被打得鬼哭狼嚎，曹氏也心疼得鬼哭狼嚎。
    她被两个士兵按着胳膊挣扎不开，只好大声叫骂：“嵇玉姝你个毒妇，你害了垚哥儿不算，还要害我儿文柏。我们薛家真是倒了八百辈子血霉，才会娶到你这么一个蛇蝎女人……”
    玉姝转头，瞥了眼曹氏，然后对着庞顶抬了一下手。
    庞顶会意，立刻停了下来。
    曹氏以为玉姝心有愧疚准备改注意，神色松了许多，谁料玉姝却温声道：“薛夫人直呼本宫名讳，谩骂皇室公主，再加四鞭。”
    第011章 本宫是君，驸马是臣，夫人可知君为臣纲？
    骂皇室，再加四鞭……
    庞顶听到这话，眼睛都没眨一下，又是连续几鞭毫不留情的抽在了薛松之身上。
    曹氏的心都快被这几鞭抽碎了，目眦尽裂的瞪着玉姝，眼里一片血红。
    “嵇……公主，文柏是你的丈夫，你可知三纲五常可知为妻之道？你对文柏这般下毒手，就不怕被御史弹劾，不怕被鄞京百姓耻笑吗？”
    玉姝挑了一下眉，并不理会曹氏，只欣赏了片刻“龙头凤尾鞭”的英姿，然后对庞顶道：“薛夫人对本宫出言不逊，加两鞭。”
    曹氏又惊又怒：“公主！！”
    玉姝这才转过头，对曹氏笑吟吟道：“薛夫人在教本宫做事？”
    薛老爷见曹氏又要开口，唯恐薛松之被加鞭子，连忙插嘴，满脸哀求：“公主，一切都是微臣的错，是微臣管教不严才让我儿冲撞了公主。微臣事后一定严惩他，还请公主手下留情……”
    玉姝看都未看薛老爷，神色淡淡的收回视线：“冲撞倒也不至于，本宫爱惨了驸马，驸马鞭笞羞辱本宫这事，本宫其实也没放在心上……”
    她说这话，语调拉得很长，讽刺意味十足，薛老爷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上。
    下一秒，就听玉姝柔柔说道：“只是事关皇室尊严，所以三十鞭和诛九族，本宫也好难决定哦，不然薛大人自己选？”
    薛老爷顿时呆住，看着玉姝巧笑嫣然的脸哑口无言。
    玉姝靠着软椅，浅浅一笑：“本宫还要纠正薛夫人一件事。薛松之为驸马都尉，乃奉旨尚公主。既是尚主，本宫是君，他便是臣。薛夫人提到三纲五常，可知君为臣纲？”
    “另外，本宫与驸马婚嫁一事，并非是本宫下嫁到你薛家，而是你儿薛松之入赘到我公主府。用民间的话来说，也就是俗称的……倒插门。”
    提到“倒插门”，玉姝忍不住轻笑了一声，陪在她身侧的两个侍女也掩唇笑了起来。
    这轻蔑的态度，让几欲昏厥过去的薛松之猛地转醒，他用尽全力抬头，看着不远处坐在软椅上的女人。
    熟悉的容貌映衬在火光之中，让她的眉眼多了几丝朦胧。绛红色披风遮住了华丽裙装，唯有发髻上微动的步摇，在宣示她高高在上的尊贵身份。
    往日消瘦憔悴的容颜身躯好像都不见了，在这一瞬间，只觉明艳中透着无尽的威严和冷漠。
    昭德公主……
    是，未出嫁前，她就以美艳容色而闻名鄞京。
    只可笑的是，以前从未把她放在眼里，今日被她这般作贱羞辱，他却反而将这五官模样深深刻在了心头。
    薛松之深吸口气，只觉得身体每一寸都万分绞痛，再也痛呼不出来。
    他将喉咙处的腥甜压下去，只用浑身的力气支撑住脖颈，仰起头看着神情慵懒的玉姝道：“嵇玉姝……你，你今日这般……折辱我……”
    话都没说完，玉姝就语调温温柔柔开了口：“驸马不长记性呢！直呼本宫名讳，再加两鞭罢。”
    庞顶像个黑面罗刹一样，面无表情的甩了两鞭子下去。
    镶了银丝的鞭尾划过虚空，不仅让薛松之的后背皮开肉绽，还在他引以为傲的脸颊处也留下一道清晰血痕。
    第012章 将她抓来杀掉，给本宫助助兴！
    曹氏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儿子被鞭笞，心脏像是被无数蚂蚁啃噬，疼得几欲肝胆俱裂。
    她盯着玉姝，眼里猩红一片，恨不得将玉姝啖肉饮血，挫骨扬灰。往日端庄温雅的五官，此刻也扭曲到有些可怖。
    “嵇玉姝你不得好死，你不得好死……”
    听到这低低的呓语咒骂声，玉姝转过头去，静静的看着曹氏。
    映在火光下的漂亮双眸里，像是一潭死水一样，无波无澜。
    曹氏猛然对上，只觉脑子一片空白。她褪去血色的双唇不停发颤，却因前车之鉴，不敢再说什么怨毒的话，只能看着薛松之被打得血肉模糊。
    到最后，曹氏身子瘫软成泥，甚至连嚎啕大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庞顶打完三十鞭，冷漠的看了眼血迹斑斑不省人事的薛松之，收起鞭子转身对玉姝道：“启禀公主，三十鞭已打完。”
    玉姝点点头，打了个呵欠，然后看向努力蜷缩身子降低存在感的林萱月。
    林萱月在薛府作威作福了五年，也欺辱了嵇玉姝五年，可从没见过这么可怕的嵇玉姝。
    察觉到玉姝视线落在了她身上，顿时吓得面如土色。
    玉姝看了她半晌，想到昭德公主以往的经历，问薛老爷：“本宫是妻，林氏是妾，本宫是有权处置林氏的吧？”
    薛老爷内心惶然、神色呆滞，全然不知道玉姝问了什么，只讷讷的点了头。
    玉姝颔首，偏头示意庞顶：“杀了吧！”
    这一句轻描淡写的话，吓得林萱月尖叫起来。
    两个士兵去抓她，她也知道自己大难临头，便像困兽一样拼了命的挣扎。
    明明也是弱不禁风的女子，偏偏两魁梧的士兵被她又咬又挠，竟一时有些松懈，最后还真被林萱月给挣脱开。
    玉姝瞧见，觉得惊奇，下意识“哟”了一声。
    庞顶觉得下属丢了人，黑着脸抽出腰侧佩刀，打算一刀了结林萱月性命，玉姝却突然开口：“罢了，留她一命。”
    庞顶不解的回头看玉姝，玉姝单手撑腮眼眸发亮，饶有兴趣道：“本宫这会儿瞧她顺眼，暂且留她性命。若哪日，本宫心中不快了，你再将她抓来杀掉，给本宫助助兴！”
    庞顶：“……是！”
    林萱月听到自己小命暂保，心中先松了口气。但听见玉姝这番话后，又惊又怒，浑身虚脱的身子不停发抖。
    她瘫坐在地上仰起头看着玉姝，强忍住牙齿打颤，语气喘喘的质问：“公主……你出身皇室代表天家颜面，这般肆无忌惮的鞭打羞辱我们……事后如何向圣上及娘娘交待，如何向文武百官交待？”
    玉姝已经从软椅上起了身，听到这话，又慢慢坐了回去。
    她看着小脸苍白、柔弱无骨的林萱月，轻笑一声：“刚说不杀你，你又觉得自己可以了？”
    林萱月神色瞬间僵住，浑身也紧绷起来：“公主不可言而无信……”
    “本宫自然言而有信。”
    玉姝笑道，“可本宫说了不杀你，没说不打你啊！你与驸马情深似海恩爱不疑，驸马都不省人事了，你怎么还能像个没事人儿一样？”
    见林萱月听到这话，似惊弓之鸟般迅速弹起来，还想转身往薛府里面跑时，庞顶立刻命人将她抓住。
    第013章 来人，快请大夫！
    林萱月已经挣脱了一次，庞顶不会再给她第二次机会。
    见手下士兵把林萱月死死扣住，庞顶这才转过头，面无表情的问玉姝：“公主，可否要属下鞭她三十下，给您助助兴？”
    玉姝失笑：“……十鞭即可！”
    这小伙子看着不起眼，学坏还挺快。
    就林萱月这娇弱的身子骨，让身为武将的庞顶打她三十鞭？
    别说小命，三魂七魄都能给打没了。
    玉姝坐在软椅上，安静的看着庞顶挥鞭子。
    林萱月全程惨叫，旁观的薛老爷曹氏等人却只是木然的看着，一句求情的话甚至怜悯的眼神都没有。
    薛松之已经被打得昏了过去，是生是死没人知道。只是玉姝不走，薛府的人都不敢自作主张将他抬回府中医治。
    至于林萱月，她不过挨了十鞭而已，和薛松之的三十鞭……不，是四十鞭。
    这十鞭和四十鞭，有着天壤之别！
    所以她的生死压根无人关心。
    打完了人，庞顶转身等待玉姝下令，玉姝起身对薛老爷道：“本宫那两个背主的侍女，就送给薛大人吧，薛大人可要记得好生宠爱她们。”
    说完后，玉姝转身回马车上去，庞顶也指挥收兵。
    围着薛府的武装士兵全部撤回，齐齐整整跟在了凤尾檀木马车后面。一阵风吹过，车檐下四角风铃响起，和着车轱辘滚动的声音，照亮半边夜空的火把终于渐渐远去。
    公主府的人刚走，曹氏就发了疯的扑向薛松之，眼泪也不停的从眼眶里滑落下来。
    “请大夫请大夫！来人，快把文柏抬进去，快点！”
    薛府的奴才们终于忙乱起来，不似下午找人时的散漫，这会儿除了慌乱外就是后怕。
    谁能想到，性子那么温软那么好说话的昭德公主，发起狠来也是丝毫不留情呢？
    几个小厮抬着薛松之往府里去，管家跑着出了门去请鄞京有名的大夫。曹氏泪眼滂沱的跟在众人身后，一刻都没有停留。
    大门口嘈杂混乱半晌，最后人群散去，昏在大门外的林萱月竟然被人给遗忘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府内才出来两个婆子，举止粗鲁的将人抬了进去。
    ……
    回到公主府，玉姝解下披风交给侍女白兰，然后进了屋中软榻上趴下。
    白兰看到玉姝有些困倦，便悄悄的退出屋子，关上了门。
    另一个侍女墨竹正等在屋外，见状低声问道：“公主怎么样了？”
    白兰摇摇头，神色有些担忧：“公主自打下午从薛府回来，气色就一直不好，人也瘦了许多。不知道秋菊春梅怎么照顾的，竟让公主……”
    想到那两个丫鬟任由薛家人糟践公主，白兰眼神就冷了许多。
    公主当年执意要跟着驸马住到薛府，为了不让薛家人介意，便只带了春梅和秋菊两个丫鬟，她和墨竹就都留在了公主府。
    开始两年，公主还偶尔回来小住一下。可这几年，公主鲜少回到公主府来，整个公主府空荡荡犹如鬼屋一般。
    今日下午公主终于回来了，却是衣裙破烂，浑身伤痕……
    白兰想到这里，抿抿唇，转头问墨竹：“那衣裳可收好了？”
    第014章 不用再提往事，我不会再回薛家！
    白兰说的衣裳，是玉姝下午回来时穿的那身。
    墨竹听后连忙点头：“都收好了，我特意叮嘱丫头们不洗，连同公主带回来的东西一起都收在了别处。”
    白兰“嗯”了一声，随后攥紧手低声道：“驸马虐打公主，这衣裳便是证据之一。今日之事，哪怕是拼上我们的这条贱命，也要替公主讨回个公道！”
    墨竹立刻用力的点了头。
    两个侍女的话玉姝并不知道，她侧躺在软榻上，舒舒服服睡了一场好觉。
    醒来后见屋内漆黑一片，玉姝沙哑着声音唤道：“白兰？”
    白兰和墨竹应声推门进来，点了灯后走到玉姝身边问：“公主醒了？可要先用些点心？”
    玉姝傍晚没吃饭就去揍人了，这会儿的确有些饿，便说道：“不用点心了，直接端饭菜来，省得他们再忙活！”
    墨竹闻言立刻出门去安排，白兰看着神情倦怠的玉姝，跪在榻前一边给玉姝捶腿一边轻声道：“公主，您明日还回薛家吗？”
    玉姝看向白兰，眉梢略挑：“我回薛家做什么？”
    白兰一时语噎：“您以前不是……”
    玉姝淡淡打断她，“日后在我面前，不用再提往事，我也不会再回薛家了。”
    白兰连忙欣喜道：“是。”
    室内安静片刻，墨竹带着两个丫头提了食盒进来。
    玉姝靠在软榻上，看着她们从食盒里端出清一色的小青菜，眉头蹙得极高。
    “怎么这般素？是宫中近日来有什么忌讳吗？”
    墨竹见玉姝问得认真，有一瞬间的怔愣：“公主，您……您不是一直吃素吗？”
    玉姝听到这话，才猛然想起昭德公主的习性。
    为了薛松之节食减餐，为了曹氏吃斋念佛，所以昭德公主一顿饭吃的跟喂猫一样，荤腥也是半点不沾！
    玉姝：“……”
    那活着还真不如死了算了！
    玉姝叹口气，下了软榻坐到桌前说道：“吩咐下去，以后我吃饭要顿顿有肉。若是哪顿少了荤腥，我就扒了那厨子的皮！”
    墨竹连忙道：“是，奴婢这就去传话！”
    墨竹走后，白兰一边抿唇偷笑，一边给玉姝夹菜。
    玉姝看着这满桌绿就没什么胃口，加上昭德公主本身食量很小，所以玉姝只是吃了半碗饭就放下了筷子。
    白兰很是体贴的问道：“公主您还吃吗？”
    玉姝摇头：“撤了吧，命人备水，我要沐浴。”
    “是。”
    外面丫头去备水了，白兰替玉姝拆掉了钗环发髻，卸掉了妆面。
    看着铜镜中素面朝天的美人，玉姝摸着脸颊说道：“果然是个荒唐的世界，这么漂亮的姑娘陪在身边五年，薛松之竟然毫不动心，怕是不行吧？”
    一旁的白兰听到这话，连忙轻咳几声掩饰了自己的尴尬，随后等热水送来后，替玉姝褪去了衣裳。
    玉姝走进热气氤氲的浴桶中坐下，然后舒服的喟叹了一声。
    乌黑浓密的头发有墨竹帮忙打理，白兰拿着浸了水的帕子替玉姝擦拭后背，玉姝只安静的靠在浴桶边缘，闭上眼尽情享受。
    这就是资本家的快乐，这就是快穿红人及积分大佬的快乐啊！
    第015章 连夜进宫
    带着淡淡香气的花瓣飘浮在水面上，热水包裹着四肢，浑身舒畅的玉姝又开始昏昏欲睡！
    意识正在混沌期间，突然听到身后的墨竹传来轻轻啜泣声。
    玉姝睁开眼睛，微微侧脸问道：“怎么了？”
    墨竹自觉失了态，连忙揩掉眼角泪珠，小心翼翼问：“公主，您……疼不疼？”
    公主从小都是被娇惯着长大，上到头发丝儿下到一根脚趾，她们做贴身婢女的都会精心打理细心爱护。
    可今日从薛府回来，公主原本娇嫩白皙的后背上，却爬满了可怖又丑陋的鞭痕。
    鞭痕伤势纵横交错，像是无数的红色藤条缠在上面，一个个透着狰狞。甚至靠近腰部那里，好似还有血迹渗透了出来。
    墨竹看到这些鞭痕的第一眼，就忍不住心疼的落了泪，拿帕子擦拭后背的白兰也红了眼，只是抿唇掩住了自己的情绪。
    玉姝感受到两侍女的心疼，先是迟疑了一下，然后才皱起眉头可怜兮兮的说道：“疼。”
    一声“疼”，让墨竹的眼泪顿时如断了线的珠子似，不停往下掉。
    白兰将手帕紧紧捏在掌心，哑了声音：“公主，咱请太医来瞧瞧吧？”
    公主下午回来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自行沐浴更衣。去薛家之前，也说她已经上过了药。
    可这么触目惊心的伤势，不请太医来白兰根本放不下心。
    玉姝想了想倒也没拒绝，就着白兰墨竹的搀扶，很是“虚弱”的从浴桶中走了出来。
    擦拭干净身子，又换了干净舒适的里衣，玉姝很是乖巧的趴在了床上。
    墨竹拿着公主府的令牌找庞顶连夜进宫请太医去了，白兰坐在床边，红着眼照看玉姝。
    玉姝觉得这般欺瞒两个侍女，心中有些过意不去，但是想想接下来要面临的局面，又按捺住了自己蠢蠢欲动的心。
    系统却觉得自己风评被害，很是不爽的控诉道：“玉姝姐姐，我们系统出品的药物不可能有问题，你这伤明明已经好了，疤痕可是你自己要求留下来的。”
    一回到公主府，玉姝就已经用积分兑换了系统商城的药物。
    商城药物都是高科技产物，药到病除绝无残留和副作用，所以玉姝的伤势只是看着可怕，但其实并没有什么大碍，不然方才她怎么有力气带着小弟去干架？
    玉姝困意又来袭，听到系统这话，俏脸埋在被子里瓮声瓮气道：“是是是……系统最牛系统最棒系统666。”
    系统：“……”
    敷衍统子也要敷衍的走心一点好嘛！
    玉姝睡着后，庞顶连夜入宫，请了太医院的院使和医女来。
    虽然没有刻意弄大动静，但毕竟是深夜进宫，冯皇后那边也还是得了消息。
    不过冯皇后已经歇下，听宫女来传消息说昭德公主生病请了太医，她问都没问一声，便很不耐烦的将人打发了。
    只要不事关太子，其他人的事儿冯皇后一概都不会放在心上。
    这种生病请太医的事儿，至多明日派嬷嬷去送些滋补的药物便罢！
    第016章 早朝
    公主府。
    医女进入室内掀开帘子，一看到玉姝后背伤势，当即就惊得面容失色。
    她仔细检查半晌，又是切脉又是凝思，退出帘子后，还与院使窃窃私语了半晌。
    院使很快也变了神色，然后连续写了好几张药方，又开了好些个补血滋养的名贵之物。
    白兰送两人出去时，言辞恳切的表示了感谢，又声泪俱下的说了驸马的恶行，最后还请求两位太医将这事保密，以保全公主颜面。
    院使和医女面面相觑，实在没想到公主背后的伤竟然是驸马打出来的。
    这薛驸马到底是有几个脑袋够砍？
    仗着薛家有免死金牌就可以这么为所欲为吗？
    两人义正言辞的表示自己绝不会外传这件事，等回去后，转身就告诉了自己的夫人和同僚。
    以至于第二日，薛老爷和曹氏两口子天不亮就跪到宫门口请求面见圣上时，早起来点卯的几个官员，看他们的眼神都非常复杂。
    就好像，在看他们脖子上长了几个脑袋似的！
    薛老爷被这种眼神盯着，只觉浑身都不自在，曹氏却一心为了儿子，什么都抛在了脑后。
    今日正好是五日大朝会时期，京中四品以上官员皆要上早朝。曹氏等得就是这么一个机会，于是便早早跪在了午门前。
    承顺帝因为沉迷求仙问道，上朝时间一向较迟。此时午门还未开，朝中大臣们却已经聚在了午门前。
    平日里百官担心御史纠察监管，都鲜少在午门前左顾右盼或是私语交谈。可今日，看着跪在午门前，与众人格格不入的薛氏夫妇，百官们的八卦之心再也按捺不住。
    有人问，就有人回答。
    薛松之鞭笞昭德公主之事，知道之人没有几个。可昨夜里昭德公主率府兵包围薛府那阵势，皇城东南角外的朱雀大街上，没有一户人家不知道。
    只是瞧着那灯火通明下，几百名将士如地狱罗刹般身穿盔甲手执兵器，众人都不敢吱声罢了。
    没见往日里牛叉哄哄神出鬼没的皇城司，昨夜也压根没冒头吗？
    众人一边讨论昭德公主府的五百府兵，一边猜测薛家人到底是犯了什么事，竟能惹得性情温软的昭德公主如此盛怒？
    正聊得兴致高昂时，午门上晨钟响起，宫门大开。
    文武百官迅速安静下来，众人各自回了队伍站好，然后伴着晨钟声音进入午门。
    薛老爷因为只领了正五品朝奉大夫的闲职，因此平日里并无机会面圣，今日因和曹氏跪在午门外，更是不能随着上朝的官员们一同进入。
    他抬起头看着文武百官的背影，眼里满是艳羡。
    守卫午门的禁军副使皱着眉头看了两人半晌，倒也没有擅作主张把人打发掉，只是让其他侍卫盯着后，自己率先让人把消息传到了大殿去。
    承顺帝进了大殿，接受完文武百官的叩拜，就开始百无聊赖的听着众人汇报近日的政事。
    都是些鸡毛蒜皮子事儿，非得要拿到金銮殿上来说，承顺帝觉得这些朝臣们都是吃着皇粮撑得慌。
    第017章 弹劾公主
    打了个呵欠后，承顺帝开始思索要不要找些事情给他们做。
    正胡思乱想时，御前大太监柴福在他耳侧小声道：“陛下，薛大人和薛夫人在宫外求见，已经跪了一个时辰了！”
    承顺帝没反应过来柴福说的薛大人是哪个，正巧，站在下方的御史大夫赵纪上前一步：“启禀陛下，臣有本奏。”
    承顺帝一看到他，眉头顿时皱成了三道深沟。
    御史台的赵纪大人，动不动就弹劾人。
    小到批判同僚纳妾风流，大到指责他这个皇帝不务朝事……若不是高祖留训“刑不上大夫”，承顺帝早就想把他脑袋瓜子砍掉当球踢了。
    今儿个也不知道是哪个倒霉蛋被他盯上，又要挨这么一顿批判谩骂！
    承顺帝面色很是不耐烦的说了声“讲”，暗地里却悄悄侧起耳朵，想听听又是哪个朝臣的桃色绯闻。
    不成想，听到了自己长女昭德公主的。
    “……昭德公主夜围薛府动用私兵，滥用酷刑鞭笞驸马，此等行径不仅有失天家颜面，还为天下女子做了不良表率，着实有乱我大夏纲纪。微臣主弹奏不法，肃清内外……”
    御史大夫赵纪板着脸，在下面说了一长串，承顺帝却只听到了“夜围薛府……鞭笞驸马”这几个字。
    他顿时愣住，神色还有些不可置信。
    等赵纪说完后，承顺帝才声音恍惚的问道：“赵卿刚才说的是哪位公主？”
    赵纪的老脸黑了一成，他挺直后脊沉声道：“回禀陛下，微臣要弹劾的是昭德公主，昭德公主行为不端……”
    话都没说完就被承顺帝打断：“行了，既是弹劾昭德公主，可有证据？赵卿啊，你这个闻风乱奏的毛病，真得改一改了！”
    昭德是他的长女，性情从小就温软内敛，又一直心悦驸马。这样一个娇娇女，怎么可能会带兵围了薛府还打了驸马？
    若真有此事，皇城司的人怎么可能不报给他？
    简直是胡说八道！
    见承顺帝摆明了不相信，甚至还借机讽刺了他一通，赵纪的脸直接板成了一块四四方方的大饼。
    他用力甩了一下袍袖，高声道：“薛驸马的父母亲如今就跪在午门外，陛下可召他们进来询问，便得知微臣是不是闻风乱奏！”
    “闻风乱奏”这四个字咬得格外重，像是与承顺帝杠上了似的。
    承顺帝想砍他脑袋的冲动又冒了出来，好在大太监柴福立刻上前小声道：“陛下，奴才刚刚给您说的，就是驸马府上的这位薛大人。”
    承顺帝这才把砍脑袋的冲动给按下去，他动了动身子，皱着眉头沉声道：“传薛……”
    柴福小声提醒：“驸马之父名延金。”
    承顺帝拉长语调道：“传薛延金夫妇。”
    殿外等候的宦官高声唱和：“陛下有旨，传薛延金夫妇觐见！”
    嘹亮的声音响起在宫廷上空，从金銮殿至午门前，薛老爷和曹氏终于被带上了朝堂。
    这是两人平生头一回，跪在偌大的金銮殿中，接受来自四面八方的打量。
    而这群打量的视线中，最为明显且肆意的，就是来自大殿正上方的承顺帝。
    第018章 驸马就是个可怜无辜的小白菜！
    薛老爷和曹氏心中打鼓，一进殿内就跪下叩拜，嘴里喊着吉祥话，头却都不敢抬。
    承顺帝看了几眼他们黑漆漆的头顶，很是随意道：“起吧！”
    薛老爷站了起来，曹氏却依旧跪在地上，薛老爷见状，又忙重新跪了下去。
    承顺帝挑着眉问道：“薛夫人这是何意？”
    曹氏壮着胆子，略抬起头大声道：“启禀陛下，臣妇今日……今日是来告御状的。”
    虽然她鼓足了勇气，可声音还是有些微微的颤抖。
    承顺帝知道这两口子是来告他长女的，虽然心中不悦，可秉着听八卦的想法，还是耐着性子问道：“哦？薛夫人状告何人啊？可说来听听。”
    曹氏立刻把玉姝带府兵围住薛府，还指使下属鞭笞薛松之的事情全部一一道来。
    因为薛松之是她的儿子，所以这番说法全部带有主观态度，不仅将玉姝描述成了一个心狠手辣的毒妇，还把她儿子薛松之塑造成了一个可怜弱小的无辜小白菜。
    这般动情且深刻的描述完毕后，朝臣们议论纷纷，就连承顺帝听完都有些怀疑起来。
    难不成长女嫁人五年后，性情真的大变了？
    承顺帝心中疑惑，皱着眉头看向曹氏。曹氏泪眼婆娑双眸红肿，瞧着像是哭了一个晚上。一旁的薛老爷虽然不说话，可也义愤填膺满脸恼怒。
    这两人看起来，的确不像是污蔑昭德的样子。
    承顺帝左思右想，还没给出一句话，御史大夫赵纪就率先开了口：“陛下，公主夜围薛府鞭笞驸马之事，也有不少同僚亲眼所见。事情真相既已大白，微臣奏请陛下还薛驸马一个公道，以肃朝堂正朝纲！”
    赵纪说完后，御史台那些见风使舵的碎嘴子，各个上前一步大声道：“请陛下还薛驸马一个公道，以肃朝堂正朝纲！”
    众人合声高喊，金銮殿内顿时传来余音回响，承顺帝忍不住沉脸瞪了眼赵纪。
    全天下人也没这些碎嘴子屁话多，这御史台官员的脑袋，真该都砍了才是。
    承顺帝板着脸，扫视了一圈下首的朝臣，然后看向站在最前方的成国公裴天华。
    裴天华袭成国公爵位，却是朝中武将之首。
    年龄约莫四十左右，生得相貌堂堂英武俊美，光是站在那里就很有一股凌厉的气势。
    他自上了朝就一句话都没说过，这会儿接到承顺帝的暗示，上前一步朗声道：“陛下，昭德公主性情温婉知书达理，鄞京人人皆知，怎会无缘无故命人鞭笞驸马？微臣认为，此事定有蹊跷。”
    曹氏听到这话，心中一跳，立刻先声夺人道：“公主与文柏成婚多年，文柏敬她尊她，从未有过丝毫僭越之处。昨日之事，实是臣妇也不解公主为何会突然这般？”
    曹氏说着，还伤心痛哭起来。
    几个同尚公主的驸马家庭，很是同情的对她抛了几个怜悯眼神。
    裴天华却不为所动，而是身姿挺拔语调朗朗道：“薛夫人此言差矣，若驸马当真敬重昭德公主，便不会在婚后月余便纳妾过门，还在嫡子未立时先有庶子。便是鄞京人人都道荒唐的绥国公府，也没有庶出的曹姓长子。”
    第019章 宣昭德公主觐见
    绥国公府是曹氏的娘家，裴天华这句话说的曹氏神色讪讪。
    她抿住唇，想着娘家那位雷厉风行的大嫂，藏在袖中的指甲被狠狠扣在了掌心里。
    裴天华毫不费力拿下曹氏“一血”，又转头看向御史大夫赵纪：“赵大人素来刚正不阿、清正廉明，当年薛驸马刚娶妻便纳妾，此等荒唐之事，赵大人怎不闻风在朝堂上弹劾一笔？”
    赵纪脸色顿时如调色盘似的，红了白，白了又红。
    他有心想与裴天华争执一番，可当年这事儿的确是他失职，便是想争执竟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裴天华顺利拿下“双杀”，又慢悠悠的转过身，看向跪在大殿正中心的薛老爷。
    薛老爷觉察到这股凌厉视线，顿时一个哆嗦，竟都不敢抬头，身子又往下瑟缩了一番。
    裴天华居高临下的看着薛老爷，沉声道：“子不教父之过，想来薛驸马娶妻月余便纳妾这事儿，也是因为薛大人做了榜样。”
    顿了顿，裴天华又笑起来，“我听说前些日子，薛大人又纳了两个美妾，都是二八年华的妙龄姑娘。薛大人已经出嫁的女儿，如今都已过双十了吧？”
    言外之意，你个老不羞的一把年纪了，纳的妾竟然比你闺女年龄都小，真是不害臊！
    自己都行不正，养的儿子能好到哪里去？
    被裴天华明嘲暗讽一番，薛老爷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被裴天华翻出私事，他就像是被当众扒了衣服一样，顿时羞得想原地找个地洞钻进去。
    挫了薛老爷的气焰，裴天华开局便干脆利落拿到了“三杀”。
    他抬头看了眼上面眉开眼笑的承顺帝，神色平静道：“因此，微臣以为，此事当请昭德公主进宫当面对质。公主乃金枝玉叶，岂可因一妇人和性喜弹劾的言官片面之词，便贸然羁押依华独家整理？”
    裴天华说完，便退回自己位置，垂下眸子深藏功与名。
    来告状的薛氏夫妇闭嘴了，碎嘴子赵纪也熄火了，承顺帝“哎呀呀”的得意开了口。
    “裴爱卿你这张嘴啊，明明是武将，怎么比赵卿还能说会道呢？不过朕听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状告公主这事，历朝历代都没出现过。今日既然薛家告上金銮殿了，那朕自然要管上一管。”
    承顺帝坐正，很是威严的说道：“传朕旨意，召昭德公主觐见。”
    大太监柴福立马转身出去吩咐小太监去宫外传旨，承顺帝就很贴心的让薛老爷和曹氏先去偏殿等候，然后其他人继续谈论政事。
    只是有了薛家一事的打岔，众人此刻也没有多少要谈论政事的心思，满脑子都是关于薛驸马和昭德公主的八卦。
    好在大理寺那边还有些案子的复核需要拿出来与承顺帝说说，所以文武百官皆耐着性子听了会儿案件。
    消磨了半个时辰后，昭德公主终于来了。
    但让众人诧异的是，这昭德公主竟然是被公主府的府兵抬上来的。
    承顺帝看着躺在榻上的玉姝，震惊道：“昭德这是怎么了？”
    第020章 给父皇说说，你受了什么委屈？
    庞顶侍侯在榻子一侧，听到承顺帝询问，他抱拳跪下道：“回禀陛下，公主前日遭驸马毒打，伤势严重，昨夜回府后便一直昏迷不醒……”
    “你胡说！”
    等候在偏殿的曹氏不知什么时候跑了出来，她一阵风似的蹿到庞顶面前，指着榻上的玉姝说道：“昨夜公主还带人来包围了我们薛府，她能走能动，怎么可能昏迷不醒？”
    庞顶抬眸，直直的盯着曹氏道：“金銮殿上，陛下还未开口，岂容你一介妇人如此放肆？”
    太监柴福一听庞顶抢了他的台词，连忙尖声道：“大胆！”
    曹氏赶紧跪了下去，后面出来的薛老爷，也默默的跟在她身后跪下。
    承顺帝没心思管那上蹿下跳的曹氏，他视线落在玉姝脸上，眉头皱得很高。
    昭德出嫁后鲜少回宫，每次回宫也多是去坤宁宫看她母后，这五年来他们父女很少碰面。没想到再次相见，竟然是这副场景。
    她瞧着……瘦了许多，也憔悴了许多，和以前的模样都不大相像了。
    大殿中蓦然寂静下来。
    承顺帝不说话，朝臣们也不敢说话。
    裴天华看了眼承顺帝，见承顺帝似乎有些走神，轻咳一声提醒道：“陛下，公主昏迷不醒，是否要传太医来？”
    承顺帝这才回神，连忙对柴福道：“快宣太医！”
    诏令一道一道下去，得知是昭德公主被抬上了大殿，太医院的院使和医女对视一眼，默默的跟着小太监往外走。
    到了大殿，承顺帝吩咐他们把脉查看，院使把了脉后迟疑道：“陛下，公主是失血过多才引起的昏厥，如今虽没有性命危险，却依然需要好生将养着。”
    承顺帝大怒：“昭德好端端的怎会失血过多？”
    说着，他看向薛老爷喝问：“薛延金，你来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薛老爷猝不及防被点了名，不擅长撒谎的他顿时上下唇开始打颤，结结巴巴半晌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正僵持着，软榻上昏迷的玉姝突然悠悠转醒。
    她睁开眼环视了一圈周围环境，神色中带着些茫然。
    待看到承顺帝时，竟一时控制不住的泪如雨下：“父皇？”
    这一声颤颤又孺慕的话语，直喊得承顺帝心里发颤。几乎是一瞬间，他脑海中就浮现出了许多长女小时候的画面。
    那会儿高祖还在，他也还只是太子。
    高祖待人严厉，尤其对他管教甚严。可爷孙两的感情却非常好，每每下了朝都要来东宫逗小丫头玩耍。
    小丫头可爱又聪慧，但凡他背不出书或写不出策论，要被高祖责罚时，小丫头总要晃着扎双丫髻的小脑袋去帮忙求饶。
    以至于高祖总狠不下心，对他的惩罚也总不了了之。
    承顺帝眼前开始恍惚起来，久违的父爱，也因为这一声呼唤开始滋滋往外冒。
    “昭德。”
    承顺帝起了身，走下来在玉姝身边站定，半俯着身子面露关怀，语气格外温和：“给父皇说说，你到底在薛家受了什么委屈？”
    第021章 儿臣与驸马过不下去了
    望着承顺帝慈祥的面容，又听着他这般疼爱的话语，玉姝忽然觉得一股委屈直冲心头。
    她知道这是原身残留的情绪，便也没有刻意控制，任由其发泄了出来。
    眼泪涌出鼻头酸涩，玉姝半仰着头，开始在承顺帝面前小声哽咽。
    金銮大殿上一片寂静，朝臣垂下眸子眼观鼻鼻观心静默不语，一时间只能听到玉姝低低的啜泣声。
    承顺帝此刻格外的有耐心，回忆带给他的父爱滤镜格外强大，哪怕是如今眼前这位昭德长公主其实对他来说很陌生，可他也还是扮演好了一个慈爱父亲的角色。
    但玉姝深知承顺帝的秉性，盘算做戏时间差不多后，这才擦掉眼泪语气软软道：“父皇，昭德殿前失仪了。”
    承顺帝摆手，语气宽容：“无碍，你是朕的长女，在朕面前撒娇哭闹一番又不碍事。还有，你还没告诉父皇，你到底受了什么委屈？”
    话音落下，一旁跪着的薛老爷和曹氏就浑身紧绷起来。
    两人齐齐转头看向榻上的玉姝，却没换来玉姝的回视，只瞧见了她紧抿的薄唇。
    玉姝略略迟疑，片刻后眼睛红红的说道：“父皇，儿臣……儿臣与驸马过不下去了，儿臣与驸马成婚五载，驸马待儿臣一直冷漠疏离，任由妾室欺辱儿臣。公婆不将儿臣看作儿媳，只言语苛责数落。薛府下人奴婢，也从不将儿臣视作薛府的主子……”
    玉姝一字一句说着昭德公主往日受过的委屈，曹氏听得浑身僵硬，偷瞄到承顺帝沉下了脸，一颗心也如坠冰窖似迅速往下落。
    以前也不是没想过，嵇玉姝有朝一日会告发到皇帝面前来，可她自觉薛府乃是开国勋臣的后代，陛下又从不过问儿女们的婚后之事，所以心中便抱着一丝侥幸。
    这丝侥幸从第一年开始，到了第五年，变成了理所当然和肆无忌惮。
    可没想到，侥幸终有一日还是被戳破，甚至她们的家事竟被明晃晃的摆到了金銮大殿上来。
    若不是那位黑脸侍卫在旁边盯着，曹氏都想出声打断玉姝的话，与其辩上一辩了。
    玉姝语调温软的细数着这些年委屈，她说话有条有理，声音又软糯好听，竟也没有让承顺帝以及众朝臣生出不耐，众人站在大殿里，都侧着耳朵听完了。
    几乎是玉姝前一秒刚说完，承顺帝下一秒就踹到了薛老爷身上。
    “混账东西！我皇室公主岂容你们这般糟践？昭德乃是朕的长女，是朕捧在手上的金枝玉叶，朕尚且舍不得动她一根毫毛，你们竟敢如此欺辱于她？”
    承顺帝面色阴沉的能滴出水，他踹了一脚薛老爷后，似乎有些不解恨，又侧身踹了一脚曹氏。
    这一脚比先前那脚还要重些，曹氏一时不备，被直接踹趴在地上。
    朝臣们瞧见这一幕，有心觉得承顺帝此举上不得大雅之堂，男子汉大丈夫岂能随便对女流动脚？
    可承顺帝是天子，天子想做什么，又哪是他们能置喙的？
    于是众人再次低头垂眸，不动声色的装隐形人。
    倒是玉姝，看到承顺帝竟勃然大怒，心中还有些诧异。
    第022章 又怂又上头
    玉姝看过这个世界故事的来龙去脉，自然也了解这个世界中主要人物的性格特点。
    承顺帝除了沉迷求仙外，还有个非常突出的特点就是，怂！
    朝臣掐架，他能装瞎就装瞎，实在躲不过，那就粉饰太平。后妃宫斗，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儿女婚姻之事，向来都是冯皇后一手把持，他顶多动动嘴皮子，让人传个圣旨。
    至于其他大事小事，那就更不用说了，能推就推，反正都没看一场马球来得有趣。
    所以承顺帝这个人，最不喜欢替人出头。
    也因为这样，他的皇帝威风常常被御史台官员三言两语刺得消失匿迹，恶性循环几次后，承顺帝见到御史台官员都条件反射的怕。
    这一次，当着这么多朝臣的面，他竟然威风凛凛的替玉姝撑腰，玉姝都觉得有些魔幻。
    她本来也没对今日这番诉苦抱希望，只想着能和离就和离，实在和离不了也得自己占个理，不让薛家人得了什么好。
    没想到……
    玉姝抬头看着承顺帝，漂亮的眸子睁得很大，眼里是满满的惊讶和感动。
    虽然她今日的装扮很是低调浅显，可因为容貌着实出众，一双眸子又黑又亮，像是浸了水的黑曜石一般，只瞧一眼就让人挪不开眼睛。
    承顺帝看清了玉姝眼中的神色，心中涌起了一种奇异的满足感。
    就好像，被人突然依赖认可了一样。
    这种突然涌出来的情感让他非常上头，当下就不顾身份，又狠狠踹了曹氏两脚。
    曹氏被踹到了心窝子，疼得一口气背过气差点缓不过来。可踩她的人是当今天子，她哪怕是死也不敢就这么闭着眼倒下去。
    强撑好久才缓过了气，可身子稍微一动，就疼得撕心裂肺，曹氏顿时忍不住“吧嗒吧嗒”掉下眼泪来。
    承顺帝得到了长女的崇拜，又活动了筋骨，顿时觉得神清气爽。
    他冷眼瞧着曹氏，双手负在身后，很是有威严的冷斥道：“你还有脸哭？朕的掌上明珠，就是这样让你们薛家糟践的？”
    曹氏脸色苍白的掉着眼泪，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低着头的曹老爷却连忙拉了拉她。
    承顺帝见状，觉得心头更加舒坦，大手一挥直接下旨：“来人，薛家人目无皇室以下犯上……”
    话还没说完，赵纪皱着眉头又站了出来：“陛下，公主鞭笞驸马一事还未了结，若就这样处置了薛家，恐众人不服。”
    玉姝听到这话，偏过头看了赵纪一眼。
    正巧赵纪也看了过来，四目相对，玉姝看清了这个年过四十的御史大夫眼中是明晃晃的嫌弃。
    玉姝：“？”
    承顺帝很烦赵纪，这一刻更烦，可赵纪的话他也反驳不了，昭德鞭打驸马的事儿确实还一句没问呢！
    他便瞪了眼赵纪，转身走回上首的龙椅上坐下，这才语气温和的问道：“昭德，薛氏夫妇告你鞭打驸马，可有此事？”
    话音落下后，朝堂中好几处视线都朝着玉姝看来。
    众人都以为玉姝不会承认，可谁知，玉姝看着承顺帝，很是平静的点了头：“回父皇，确有此事。”
    第023章 与键盘侠的鼻祖打辩论赛！
    一语落下，众人哗然。
    承顺帝脸上是明晃晃的讶异，赵纪更是冷着脸呵斥玉姝：“女子当以贞静恭顺为美德，公主身为皇室之女，不为天下女子做表率，竟做出如此骇人听闻的狠辣之事，心中可有惭愧？”
    玉姝被他讽刺，不羞也不恼，脸上甚至还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她看着赵纪含笑反问：“本宫为何要惭愧？”
    赵纪板着脸说道：“女子出家从夫，公主既然已经嫁给了驸马，就应该好好相夫教子做贤妻良母。可公主不仅没有，甚至还殴打丈夫，这难道还不够让公主惭愧？”
    玉姝听着这话，想了想认真问赵纪：“本宫想知道，赵大人是否有‘闻风乱奏’的习惯？”
    话音刚落，赵纪便双目瞪圆：“公主此言欺人太甚！！”
    爷儿两凭什么都这么说他？
    他作为言官，有理有据的弹劾，凭什么说他闻风乱奏？
    玉姝没想到自己随口一问，竟然惹得赵纪这么激动，她好奇的看了几眼赵纪，又抬头瞄了眼承顺帝。
    承顺帝在不停的给她使眼色，玉姝仔细辨别了半晌，最后……接收信息失败！
    果然是假父女，默契为零！
    玉姝也不管赵纪为什么这么激动了，她轻咳一声说起了正题：“赵大人只知道本宫鞭打驸马，可知本宫因何鞭打驸马？”
    赵纪一噎，想了想，很是自得的找了个符合大众思维的解释：“因为公主嫉妒妾室受宠，心生怨恨，故此借鞭打驸马来泄愤！”
    玉姝惊叹：“赵大人你不去写话本子真是可惜了，这个解释很符合逻辑哎！”
    赵纪觉得玉姝这态度简直就是在轻视他，不由得黑了脸：“金銮殿上，还请公主端正仪行。”
    玉姝听到后，立马端正神色冷笑一声道：“赵大人真是好大的官威，作为上谏天子下督朝臣的士大夫，赵大人想必这些年过得很是风光吧？”
    玉姝变脸速度过快，整个朝堂没一人跟上她的节奏，更遑论怀揣满腹“夫为妻纲”大道理只想争面子的赵纪。
    赵纪被说得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想辩解时，只听玉姝又铿锵有力的说道：“薛松之尚主五年，不尊嫡妻挑衅皇室藐视权威，为妾室动私刑鞭打公主。此等理应诛九族之人，赵大人也愿意为他捍卫夫纲以下犯上？”
    众朝臣群脸懵逼：“？”
    不是公主打驸马吗？怎么又变成驸马打公主了？
    赵纪也在迷糊，玉姝却又掷地有声道：“凡斗者，必自以为是，而以人为非也。赵大人以三寸不烂之舌闻名鄞京，天子朝臣皆对赵大人退避三舍，赵大人便指天画地目中无人了？难不成赵大人也想效仿薛家藐视皇室挑衅天威吗？”
    赵纪：“……”我不是我没有你别胡说！
    看着赵纪一张老脸憋成了紫茄子，说完这些话的玉姝悄悄换了口气。
    和键盘侠的鼻祖打辩论赛，怪累人的。
    大殿上安静下来，众人回味着玉姝说的话，终于察觉出不对来。
    公主方才说……薛驸马为了妾室对她动用私刑？
    第024章 是想让本宫养面首给他生一个吗？
    众人都看着玉姝，希望玉姝给出一个明确答案。
    玉姝却不自己说，而是转头对侯在一旁的太医院使道：“院使昨夜带医女来瞧过伤势，就让他们代本宫说吧！”
    说完后，玉姝又倚在榻上，“虚弱”的咳嗽了两声。
    院使早就料到今儿个被传到金銮殿没什么好事，但他的立场如何，那是显而易见。
    “回陛下，公主的确受了重伤，看伤痕是被人鞭笞所致。昨夜微臣带医女前去时，公主因失血过多昏迷不醒。”
    院使简单两句话说完，就低下了头。
    其他人听到这话，对视一眼，神色各异。
    昭德公主嫁了人后一直住在薛家，这身上的伤从何而来，想都不用想。
    承顺帝果然再次勃然大怒：“薛延今，你好大的狗胆！”
    薛老爷额上冷汗不停的往下滴，他忙看了眼曹氏，曹氏惨白着脸抬起头道：“陛下，臣妇有话要说。”
    “说！”承顺帝冷笑一声，“朕倒要看看你狗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曹氏捂着自己心口，忍住疼痛说道：“鄞京人人都知我儿文柏是谦逊有礼的君子，公主与文柏成婚五年，身下无所出，还对庶子女极其苛待。可这些文柏都忍让了，但公主却越来越过分，这次事发缘由，是因为公主想害死文柏庶子垚哥儿，这才使得文柏动怒。”
    说到这里，曹氏顿了顿：“可文柏只是想让公主知错，并未下重手。公主却带府兵围了我薛府，将文柏打得不知死活……”
    曹氏忍不住哽咽起来，眼睛也红了一片。她心疼的实在讲不下去，便掩面低泣起来。
    众人一听，这事儿又有反转，连忙看向玉姝，想看看玉姝要怎么说。
    玉姝自然不能任由曹氏污蔑，她咳嗽了几声，说道：“若本宫当真心狠手辣，就不会让那林氏进了薛府还生了孩子，更不可能让他活到五岁。且我皇室中人不会做出这等残忍之事，薛夫人莫要以己度人。”
    曹氏被玉姝内涵了一下，正想反驳，玉姝又虚弱的问曹氏：“薛夫人只知本宫成婚五年一直无子，又可知自成婚后，驸马从未碰过本宫？”
    “什么？”曹氏惊的睁大眼睛，“这不可能。”
    玉姝自嘲一笑：“有什么不可能？薛松之根本不把皇家赐婚当一回事，成婚前就在外面与人私通。本宫刚与他成婚半月，他就将怀孕两月的林氏接进了府中，此后又一直宿在那林氏房中。薛夫人，驸马不与本宫圆房，你责怪本宫没孩子，是想让本宫养面首给他生一个吗？”
    这话落下，朝臣们都懵了几秒。
    公主刚才说啥？
    养面首？
    曹氏听到这话，气得有些口不择言：“你……你身为皇家公主，竟能说出这等话，简直不知羞耻！”
    “本宫就是因为太知羞耻，才会被你薛家无耻之人欺辱五年。”
    玉姝看着曹氏，一字一句道，“嫡子未出先有庶子，这是不尊嫡妻。婚后苛责本宫，对本宫动用私刑，这是不敬皇室。在金銮殿上颠倒黑白搬弄是非，这是欺君罔上。薛夫人胆子这般大，是有所倚仗还是有所图谋？”
    第025章 儿臣愿以死谢罪，保全我皇室颜面
    玉姝话音刚落，曹氏立刻心中“噔”的一下。
    嵇玉姝这话，简直是在平白污蔑他们薛家有二心！
    曹氏连忙跪下去，大声道：“请陛下明察，臣妇绝无公主所言之意，臣妇只是想求个公道！”
    “公道？”玉姝却不给承顺帝说话的机会，而是看着曹氏步步紧逼，“薛夫人为薛松之求公道？谁给本宫公道？薛家今日敢以下犯上鞭打公主，明日是不是就敢起兵造反了？”
    一句“起兵造反”，吓得殿内呼啦啦跪了一片：“请陛下息怒！”
    而曹氏和薛老爷，更是吓得面白如鬼。
    玉姝抬头看向承顺帝，果然见承顺帝气得脸色铁青了几分。
    所以，怂归怂，皇位绝不能任由别人觊觎。
    这是当皇帝的尊严。
    玉姝唇角悄悄勾了一下，随后又收回视线盯着曹氏严肃道：“纵观前朝，从无驸马纳妾先例。到了你们薛家，不仅婚后月余就纳妾，还掀起了驸马纳妾潮流。我皇室公主，就是给你们这般糟践的？”
    玉姝厉声说完，又跪下去看着承顺帝双眸含泪道：“父皇，儿臣受点委屈也就罢了，可儿臣姓嵇，代表着我们嵇家颜面。儿臣此次若不讨回公道来，我皇室子弟以后如何立世？在这鄞京岂不是人人都能踩我们一脚了？若父皇觉得为难，儿臣愿意以死谢罪保全我皇室颜面，可始作俑者的薛家，父皇绝不能放过。”
    玉姝说着，就要起身往殿内柱子上撞去，庞顶连忙冲上去拉人：“公主不可！”
    朝臣们没看出来玉姝在做戏，惊得眼睛瞪成了铜铃，更有几个反应快的，连忙也冲过去拉玉姝。
    玉姝在众人合力之下，虽“有心寻死”却到底没有死成，只好继续伏在榻上小声啜泣。
    经过她三言两语拱火挑拨，又生动演绎了一哭二闹三寻死后，承顺帝的火气终于压不住了。
    他狠狠拍了把龙椅扶手，“腾”的一下站起来怒道：“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来人，把他们拖下去砍了！”
    曹氏没想到争执一番落了这么个下场，顿时当家夫人的端庄都不要了，哭嚎着大声喊冤：“陛下，臣妇实在冤枉啊！”
    薛老爷浑身都被汗湿透了，也连忙挂着鼻涕眼泪大声喊冤：“陛下，臣冤枉！”
    见这两人哭得凄惨，朝臣们面露不忍，玉姝冷哼一声后，也跟着哭起来：“父皇，儿臣实在是委屈……”
    朝臣们：“……”
    这公主，惹不起惹不起！
    三个人一起开嚎，大殿上混乱不堪，承顺帝感觉脑袋都要炸掉了！
    他气得手指颤颤，最后瞪向一旁的太监柴福，柴福立马会意，尖着嗓音大声道：“肃静！金銮殿内，岂能如此放肆？”
    玉姝立刻闭上了嘴，曹氏和薛老爷嘴还半张着，只是到底没敢再发出声音来。
    承顺帝获得了片刻的安宁，只是此时的他，胸腔内不仅燃烧着熊熊怒火，还有逐渐高涨的不耐和烦躁。
    甚至，他都想撂挑子不管了。
    玉姝看出了承顺帝的心思，又看到碎嘴子赵纪想说话，干脆抢先一步开了口：“因儿臣婚姻之事让父皇与臣子生了嫌隙，是儿臣不孝。此事说白了是儿臣与驸马之过，父皇不必迁怒薛家其他人。儿臣只恳请父皇准许儿臣休了驸马，并赐驸马一死！”
    第026章 公主气急攻心，吐血了
    公主要求赐死驸马……
    这种事儿听起来，似乎比公主围了驸马府要来得更加刺激！
    朝臣们听到玉姝的要求，都吸了口气惊得看向承顺帝，承顺帝愣了愣，终于第一个回过神来。
    他看向玉姝，语气带着迟疑：“昭德，你……当真想让朕赐死驸马？”
    玉姝神色坚定中带着凄楚，语气也很哀痛：“回父皇，儿臣心中有怨，更有愧。儿臣作为您的长女，若这次不讨个公道，以后再也无颜面对皇室其他姊妹。薛家人虽待儿臣不好，始作俑者却到底是薛松之。所以儿臣不愿意误伤无辜，便想退一步，只恳请父皇赐死驸马。”
    承顺帝：“……”
    怎么赐死了别人，听着还这么委屈呢？
    曹氏早就按捺不住了，她听到这话，抬起头脖子将伸得很长，看向玉姝的双眼一片赤红：“一日夫妻百日恩，公主与文柏成婚五载，到头来却盼着自己的丈夫早死！公主，你好狠的心！”
    玉姝转过头看向曹氏，很是认真的说道：“薛夫人误会了，本宫刚才已经说过，驸马并没有碰过本宫，本宫与驸马之间也没有夫妻恩情。”
    顿了顿，玉姝又强调道：“谢谢夫人提醒，让皇室公主守活寡五年，驸马的死罪又能添一条了呢！”
    曹氏气得几欲吐血：“公主，你！”
    赵纪见事态发展往不可控的方向去，连忙又站出来大声道：“陛下，臣……”
    玉姝听都不愿意听他讲话，想着在这殿内也耗好一会儿了，干脆狠掐自己一把，然后猛地吐出一口血来。
    鲜血喷出，染红了她胸前衣襟，甚至还有几滴溅在了庞顶的脸上。
    “公主！！”
    庞顶吓得脸色都变了，承顺帝亲眼目睹了这一幕，更是惊得后退了几步。
    “昭德！太医，太医快瞧瞧昭德怎么了？”
    玉姝挣扎着看向承顺帝，一字一字说道：“父皇……请为……儿臣做主……”
    说完后立马晕了过去，院使和医女赶紧跑至榻边给玉姝诊脉。
    大殿内乱成一团，赵纪想说的话也被堵在了喉咙处，甚至原本该站在前面的他，也被其他好事的朝臣们给挤去了后面。
    所有人都伸长脖子等着太医院使给出诊断结果，只有裴天华神色淡淡的站在一旁。
    就好像，这里的一切都和他无关一样。
    院使很快就回禀了承顺帝：“陛下，公主是气急攻心才吐了血。她本身受了重伤，切不可再这般动气动怒，也不能再受刺激，得好生将养着了。”
    承顺帝连忙道：“快快，快把公主抬到偏殿去休息，柴福，你再安排几个人去照看公主。”
    柴福应了声“是”，带人抬着玉姝赶紧走了。
    玉姝躺在榻上，感觉到身下微微摇晃，又听到耳边异常安静，便轻勾了一下唇。
    到了偏殿后，又有太医来诊了脉开了方子，随后殿内来了不少宫女太监伺候。
    玉姝一直没睁眼，她回顾了一下自己在金銮殿中的表现，觉得这次演戏应该是成功的。
    事关皇室颜面，承顺帝应该怎么也不会对薛家轻拿轻放了，就算弄不死薛文柏，弄得半死不活也是好的。
    想着目的应该能达成，她便干脆安安稳稳的睡了过去。
    第027章 休书
    一觉醒来后，日头正好，看窗外光线像是到了正午。
    玉姝刚有了动静，房门立刻被推开，白兰轻手轻脚的走了进来。
    看着玉姝睡眼惺忪的样子，她浅笑问道：“公主，可睡好了？”
    玉姝声音软糯的“嗯”了一声，刚想自己撑床坐起来，白兰却忙惊呼一声，冲上前把玉姝整个人扶起。
    “公主受了重伤又吐了血，万万不能劳累！”
    说着，她还下意识往后坐了坐，好给玉姝当一个舒服的人型垫背！
    玉姝默默：“……好的。”
    她也不多解释，只神色懒懒的倚在白兰身上，哑声问道：“父皇下朝了吧？”
    “下了。”白兰知道玉姝想问什么，便轻声道，“薛家夫妇被各打二十板子送出了宫，驸马本来要被赐死。御史大人一直与陛下争执，正巧薛家有一枚免死金牌，陛下便免了驸马死刑，将免死金牌收了回来。”
    听到薛松之小命还在，玉姝也不失望，只说道：“薛松之有个好祖父。”
    白兰却叹了口气：“可不是么？听说驸马如今还在薛府半死不活的，陛下便也没有再命人去打他板子，只夺了他驸马都尉的称号。”
    “夺了驸马都尉称号？”玉姝猛地坐了起来。
    白兰见状，又开始惊呼：“公主您别这么激动，快赶紧躺下来，奴婢再去找太医来给您瞧瞧……”
    玉姝一把抓住她胳膊：“别找了，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白兰见玉姝定定的看着她，嘴唇动了动，最后按捺住担心点了一下头。
    玉姝双眸明亮的看着她：“父皇下旨剥夺了薛松之的驸马都尉称号，是不是意味着，他以后不再是驸马了？”
    白兰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头：“是。”
    玉姝又问：“那也意味着，我与他和离了？以后他不是我的丈夫，我也不是他的妻子了？”
    这下白兰迟疑起来：“应当是吧……”
    陛下下旨的时候，只说夺去驸马封号，倒也没有详细说是不是令公主与驸马和离了。所以，她也不敢多嘴胡乱揣测。
    玉姝看白兰的反应，就知道这事情还存疑，她皱着眉头想了想，最后对白兰说道：“给我拿纸笔来。”
    白兰不解，问玉姝：“公主要纸笔做什么？”
    “你去拿就是。”
    玉姝打发走了白兰，然后迅速下床，坐在了桌前。
    白兰很快回来，一看到玉姝自己下了床，眼看着又要惊呼起来，玉姝先一步止住了她的话：“你若再这么咋呼，我就叫墨竹进来伺候了。”
    白兰这才委屈的闭上了嘴。
    玉姝摊开上好的宣纸，拿起狼毫蘸了墨汁，然后非常郑重的写下了“休书”两个字。
    旁观的白兰：“？？？”
    终于要休掉渣驸马了，玉姝灵光乍现、文思泉涌。
    她以非常漂亮大气的字迹和词汇，痛斥了一番薛松之的几大罪状，最后写下“故立此书休之，此后各自婚嫁，永无争执。”
    写完后，玉姝又誊抄了一份，然后签了自己的名，也按了手印。
    等墨汁全部干了后，她把休书交给白兰：“让庞顶带人送到薛府，并转告薛夫人，等我养好伤出宫后，还要回薛府取回嫁妆，让她提早准备着。”
    第028章 公主还是尽快有了身孕最好
    白兰被玉姝的操作惊呆了。
    这还是史上第一次，有女子给自己的夫君写休书。
    这可是休书，不是和离书。
    白兰一时都不知道该不该接！
    但很快，她就高高兴兴的接下来，并且小跑着去找庞顶了。
    反正只要公主能够脱离苦海，谁管它是休书还是和离书，又管它是谁写的呢？
    白兰走了，墨竹进来伺候，玉姝洗漱过后叫了膳食。
    正吃着，外面传来了喧哗声。
    有小丫鬟进来传话：“公主，是坤宁宫的董姑姑来了。”
    “坤宁宫的？”玉姝放下筷子，在墨竹的搀扶下，“虚弱”的回到了床上。
    董姑姑是冯皇后身边的人，除了一位奶嬷嬷外，也就数这位董姑姑最得冯皇后赏识。
    董姑姑进了屋内，先扫了眼桌上的清淡小食，然后才看向床上的玉姝。
    这位昭德公主乃是皇后娘娘嫡出，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以前生得冰雪可爱，小小年纪就能看出是个美人胚子。
    可如今才年方二十一，容色却憔悴不堪，真正是一点儿都瞧不出金枝玉叶的精贵了。
    董姑姑心中叹息，中规中矩的给玉姝行了礼。
    玉姝连忙挣扎着起来，咳嗽几声后才气喘吁吁道：“姑姑莫要多礼，墨竹快给姑姑看座……好些日子不见姑姑，姑姑近来可好？”
    听到玉姝关切的口吻，董姑姑又在心中叹了口气，她在绣墩上坐下后，这才看着玉姝说道：“奴婢一切都好，倒是公主您，气色瞧着差了不少！”
    玉姝自嘲一笑，低了声音：“人生缘法罢了，许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所以这辈子才不得幸福安宁。”
    董姑姑听到这话就心疼。
    公主与驸马的事，在前朝闹完后，整个后宫也都知道了。
    虽然有不少嫔妃在背地里看公主笑话，可后妃大多都是有女儿的，将心比心一番，谁人不在心中可怜感叹。
    堂堂皇室公主，却被欺负至此，除了她自己不争气外，不也说明了这些臣子的狂妄吗？
    幸好陛下最后替公主出了气，不然后宫里那些还未出嫁的公主，以后处境只能更加艰难。
    只是，想到皇后命她来传的话，董姑姑竟一时觉得难以开口。
    玉姝与董姑姑闲聊了几句，瞧出来董姑姑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便开门见山道：“姑姑，可是母后要什么事要交代与我？”
    董姑姑回了神，迟疑好久才轻声道：“娘娘让奴婢转告公主……如今陛下该罚的也罚了，公主以后要收了心好好和驸马过日子，切不能再闹出今日在金銮殿上这等贻笑大方的事！女子生来便要嫁人，薛家不仁也是因为公主您……无子在先，所以日后，公主还是尽快有了身孕最好。”
    玉姝听完后，睁大眼睛看向董姑姑，那眼中明晃晃的震惊，甚依华独家整理至让董姑姑都不敢与其对视。
    “母后她……就是想让姑姑来与我说这些？”
    亲生女儿受了苦，不来嘘寒问暖一番也就罢了，竟然还让她继续委曲求全的和那个男人接着过下去？
    还要让她赶紧怀孕生孩子，以求站住脚跟？
    这是什么奇葩啊？
    当皇后当到这个份上，不如抹脖子一了百了好吗？
    第029章 又要赐婚？
    董姑姑也觉得冯皇后这次有些过了，可她是下人，也只能按主子的吩咐办事。
    见玉姝神色嘲讽，董姑姑没忍住自己劝了一句：“公主，事在人为，如今有了陛下的撑腰，您以后的日子不会难过的。”
    “没有以后了。”
    玉姝压根再懒得掰扯，“父皇下旨夺了薛松之的驸马都尉，本宫方才也已经让人送休书去了薛家。还请董姑姑转告母后，以后本宫与薛家再无瓜葛！”
    说完后，玉姝直接闭上了眼睛：“墨竹，送客！”
    董姑姑听到“休书”时就先吃了一惊，再看着神情冷漠的玉姝，只觉眼前的公主似乎在一刹间换了人。
    不止说话的语气变了，就连浑身的气势都强了不少。
    可董姑姑丝毫不生气，甚至还隐有些欣慰。
    这才是她看着长大的昭德公主啊，是高祖在世时，璀灿如明珠的昭德公主！
    这样的公主，生来就是高高在上被人捧在手心，哪能被什么不知名的阿猫阿狗也跳出来欺负？
    董姑姑心中安慰，起了身对着玉姝轻声道：“奴婢会转告给娘娘的，公主好生养伤，切记勿要再动怒动气了！”
    董姑姑走后，玉姝躺在床上抿紧了唇。
    墨竹看出来玉姝在生气，只是她嘴笨，没安慰几句就被玉姝挥手赶了出去。
    系统适时的蹦出来道：“玉姝姐姐，那你还休驸马吗？”
    玉姝抬头看向它，语气森森：“为什么不休？那种玩意儿，不踹掉留着过年蒸人肉包子吃吗？”
    系统：“……可冯皇后是个被洗脑了的封建女人，你休掉这个驸马，肯定还会有下一个驸马来的。”
    “无所谓。”
    玉姝坐起来，“在这种时代，女人想当个自由人的可能性本来很低。但即便成亲，也得选个顺眼听话的不是？至于以后，来日方长呢！”
    ……
    玉姝不知道董姑姑是怎么给冯皇后回话的，反正自打她走后，坤宁宫那边再没有任何动静传来。
    倒是其他后妃，隔三岔五的会派人送来东西。虽然也不是什么名贵之物，但好歹是一片心意，玉姝便全部收下，又让白兰专门造册登记，好便于以后还人情。
    养伤的日子枯燥又无聊，玉姝没什么事做，就让人关注薛家的消息。
    送去薛府的休书，一开始薛家人还不收，非要写个和离书才肯。
    玉姝便又让人传话，若是薛松之不收，她就不离了。以后继续当薛家的主母，还要在薛家养面首玩乐。
    这还不算，只要薛松之命大，能日日受鞭子，那他两人也能再续夫妻情缘。
    有了这话，曹氏立刻含恨收下了休书，玉姝便也彻底和薛家断了关系。
    养伤结束后，在离宫前，承顺帝终于再召见了一次玉姝。
    玉姝以为这位好不容易有了骨气的父皇，要给她说些掏心窝子的话，再给她赏赐些什么金银珠宝带走。
    谁知道金银珠宝没赏下来，倒是又赐了一个男人。
    “又要赐婚？”
    玉姝坐在椅子上，抬头看向承顺帝，一脸的不可置信。
    第030章 嫁人可以，儿臣有几个条件！
    承顺帝也觉得长女前脚和离，后脚他又给赐婚，好像速度太快了。
    可想想冯皇后说的话，也还是很有道理的。
    “什么叫又？昭德啊，你这孩子要明白父皇的一番苦心。”
    承顺帝语气殷切，循循善诱道，“你虽是公主，但到底也是个女人，天下哪有女人一辈子不嫁人的？你放心，这次父皇绝对会给你挑一个好驸马……”
    玉姝直接打断他的话，语气生硬：“难道咱们大夏朝，还养不起一个公主吗？父皇是君是天下之主，即便儿臣不嫁人，您也可以养儿臣一辈子啊！”
    “胡说。”
    承顺帝佯装生气，板着脸说道，“你瞧瞧鄞京谁家女儿不是到了年岁就嫁出去的？朕虽养得起你，但也不能耽误你。再者，你年岁也不小，一直独居容易惹来是非，传出去要被天下人耻笑的。”
    听着承顺帝的话，玉姝面上虽然委屈，心中却是无波无澜。
    这场面她早就想到了，承顺帝已经决定赐婚，那拒绝肯定是拒绝不了了。
    最好的结果就是，争取到最大利益。
    “父皇既然执意要儿臣嫁人，那儿臣也有要求。”
    承顺帝见玉姝这么快就软和了态度，很是高兴的说道：“你说，若是合理，朕自然答应。”
    玉姝看向承顺帝，面色平静道：“儿臣先前被薛家欺负，是因为没有人撑腰。父皇要承诺儿臣，以后若是儿臣与驸马闹了矛盾，父皇一定无条件站在儿臣这边。”
    听到玉姝这孩子气的话，承顺帝哈哈大笑，甚至残留的父爱滤镜让他还觉得这要求还挺受用：“这是当然了，你可是朕的掌上明珠，朕不站你这边站谁一边？你若有事，尽管进宫来寻朕！”
    玉姝立刻道：“那父皇赐儿臣一枚自由出入宫廷的宫牌吧！”
    “可。”承顺帝很是大方的把腰间玉佩摘下来，“这是朕的玉佩，见它如见朕，以后你任何时候进宫都不会有人阻拦。”
    柴福很有眼色的将玉佩双手奉至玉姝面前，玉姝装出很感动的模样，也非常郑重的把玉佩揣在了怀里。
    承顺帝看到玉姝的动作，满意的笑呵呵道，“还有什么要求，你尽管说。”
    玉姝撅起嘴来：“薛松之那种人都有免死金牌，父皇能不能也给儿臣赐一枚免死金牌？”
    承顺帝诧异道：“你贵为公主，这天下本就没人敢伤了你，你要这免死金牌有何用？”
    玉姝听到这话，偷偷撇了一下嘴。
    公主有个毛用，该被打死还不是被打死了？
    所以，还是得拿到手的好处才真实。
    玉姝眨巴着眼看承顺帝，开始毫无羞耻心的卖萌，承顺帝“哎呀”了一声，立刻就大方允诺了：“行，稍后朕就让柴福亲自送一枚免死金牌到你公主府去！”
    玉姝立刻起身跪在地上，声音响亮的谢恩。
    承顺帝以为这就完了，谁知玉姝又说道：“父皇，还有一个……”
    承顺帝笑着问道：“你这丫头，还有什么，你尽管说。”
    玉姝抬头看向承顺帝，一双眸子如黑曜石般清亮：“还有儿臣的封地，寿州！”
    第031章 把秦州赐给儿臣吧！
    这话落下，承顺帝却久久没有说话。
    玉姝知道她讨要封地的事，绝不可能顺利。所以即便承顺帝似乎有些生气了，她却还是稳稳当当跪在地上，没有起身。
    承顺帝看着玉姝，皱起眉头，语气低沉了许多：“昭德，你可知咱们大夏朝其他公主，并未有封地？”
    “儿臣知道。”玉姝看着承顺帝，毫不退让，“但儿臣是您的长女，是唯一陪您从潜邸到宫中的女儿。如今父皇膝下是有不少儿女，可谁陪父皇您吃过苦受过累？谁又懂父皇您以前的不容易？”
    这话简直是戳到了承顺帝的心坎里。
    他看着玉姝，稍有些走神。
    昭德说得也没错，纵观膝下这些成年及未成年的子女，哪个不是一出生就锦衣玉食奴仆成群？
    这么多人里，也唯有昭德小小年纪时陪他苦读陪他上进，甚至在当太子时，还陪他出宫南巡！
    他们父女的这些感情和经历，是其他任何子女都比不上的。
    就连如今的太子也比不上。
    承顺帝想到这里，叹了口气，很显而易见的动了恻隐之心。
    玉姝见他表情松动，立马又善解人意道：“父皇，儿臣知道您想做个好父亲，不想被其他弟弟妹妹说偏心。不过儿臣的封地是皇祖父在世时赐下的，您尽可以拿皇祖父说事，没人能挑出来您的理！”
    就算你这个现皇帝也不行！
    先皇的旨意，你还能违反？
    承顺帝不懂玉姝暗搓搓的话内之意，只觉得玉姝说话是怎么听怎么贴心，可他还是叹了口气。
    他看着玉姝目露遗憾道：“你说得也有道理，可寿州……前些年已经被朕赐给了宣王。”
    宣王是皇三子，生母为杨贵妃。
    虽然不属于嫡出，可因为杨贵妃多年得宠，风头甚至直逼皇后，连带着宣王的身份也贵重不少。
    高祖当年赐下寿州作为昭德公主的封地，一来是寿州离鄞京近，二来寿州物产富饶，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地方。
    可没想到，如今玉姝想讨回来时，这地方已经变成别人的了。
    玉姝气的瞪圆了眼睛，两个气鼓鼓的脸颊，像极了后妃们养着的小兔子。
    一耸一耸，可爱极了。
    承顺帝看到这一幕就忍不住发笑，他无奈的摇摇头，对柴福道：“拿我们夏朝版图来，今日朕定要给昭德挑个好地方。”
    柴福拿来夏朝版图给承顺帝看，玉姝见状，也连忙从地上起身，小跑上去倚到承顺帝旁边一起看。
    她就靠在承顺帝身边，像极了小时候撒娇的模样，承顺帝笑着喝斥了一声“没大没小”，语气中却满是宠溺。
    承顺帝在看江南一带较为富饶的封地，玉姝却把目光转到了北方。
    北方几州临近草原九部和北苑国，气候干旱寒冷，风沙大又物产贫瘠，算是个贫苦去处。
    这种地方，除了世代镇守边关的武将之外，也唯有被贬谪的官员才会前往。
    可玉姝却看着看着就动了心。
    无人关注没人监督，在这样的地方养兵，可真是天时地利兼人和。
    玉姝直接就指着“秦州”说了话：“父皇，把秦州赐给儿臣吧？”
    第032章 皆大欢喜
    “秦州？”
    承顺帝朝玉姝指的地方看了过去，看清秦州的地理位置后，直接皱起眉头：“这地方常年风沙干旱贫瘠，离鄞京又远，你一个女儿家要这地方做什么？”
    玉姝咧开嘴，露出小虎牙笑得乖巧：“只有赐儿臣一个又穷又远的地方，您才不会被其他人诟病呀！”
    关键是离鄞京远了，才好施展拳脚！
    承顺帝听到这话，觉得心里极为熨帖，可他却还是板着脸努力撑起面子：“朕是天子，乃九五之尊，谁敢诟病朕？”
    说罢，他又问玉姝：“昭德可是真心想要秦州？”
    玉姝也正了神色：“父皇已经给儿臣许多好处了，儿臣也要为父皇考虑，儿臣就要秦州！”
    承顺帝叹了口气。
    他将版图递给柴福，然后拍了拍玉姝的手臂：“这么多年，儿女之中也就你最贴心了。行，那朕就把秦州赐给你了。”
    想了想，承顺帝又说道：“这地方本身就贫瘠，日后秦州食邑不必再抽成交予国库，全归在你名下吧！”
    玉姝猛地眼睛一亮，实在没想到还捡了这么一个大便宜。
    她当即就跪下去，声音响亮的谢了恩：“儿臣多谢父皇赏赐！”
    “快起来。”
    承顺帝将玉姝拉起，看到玉姝脸上的笑意后，也忍不住笑起来：“这下开心了？”
    玉姝撒娇卖萌是一把好手，连忙拉着承顺帝袖子道：“父皇开心，儿臣才开心嘛！”
    承顺帝摇摇头，笑着叹了一声：“你这丫头……”
    一个重新赐了婚，一个得了东西又拿了封地，父女两皆大欢喜。
    玉姝出宫时，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笑意。
    墨竹瞧了半晌，忍不住问道：“公主，陛下说了什么让您这么高兴？”
    玉姝回神，见白兰和墨竹脸上都是好奇之色，便笑着道：“父皇又给我赐婚了。”
    “又赐婚？”
    两个丫头不约而同的喊了出来，眼里还带着非常明显的惊讶抗拒。
    看起来，先前薛松之的事，将她们也给弄怕了。
    玉姝笑看着她们说道：“我都没怕，你们怕什么？”
    白兰嘴唇动了动，碍于身份没说什么，倒是墨竹心直口快道：“娘娘不心疼您也就算了，陛下怎么也和娘娘一样？您刚被旧驸马打伤，如今又赐婚，万一新驸马也不是个好人呢？”
    墨竹说到这话，还小声嘟囔了一句：“您是天家公主，又不是嫁不出去，这么着急作……”
    话还没说完，就被白兰扯了一下袖子，墨竹便忿忿不平的闭上了嘴。
    玉姝知道她们是心疼自己，也不生气，弯了眸子说道：“先前受伤，除却驸马不当人外，也怪我自己不争气。但以后，不会再出现这种事了。若新驸马敢不敬我，轻则让他跪上一天一夜，重则直接拉出去杖毙……”
    玉姝故意拉长语调，见白兰和墨竹眼睛亮起来，她笑着问道：“你们信我不信？”
    “信！”墨竹抢先说道。
    见玉姝正在看着她，她又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奴婢早就看出来公主和以前不一样了，奴婢相信公主！”
    玉姝看向白兰，白兰也眼睛亮晶晶的点头附和。
    玉姝便笑了一下，在两人额上轻敲了敲！
    第033章 我就是来瞧瞧薛二公子死没死？
    出宫后，庞顶问玉姝是否直接回公主府，玉姝想了想挑眉道：“我在宫里养了半个月的伤，还不知道驸马如今伤势如何了呢！今日得空，不如正好去瞧瞧。”
    墨竹在旁边小声提醒：“公主，是旧驸马。”
    玉姝笑了起来：“对，旧驸马，咱们去旧驸马府上瞧瞧去。”
    庞顶立刻挥鞭调转马车方向，自出宫门后，就一路往朱雀大街东南方向去。
    鄞京中，所有的高官权贵兼王府，都建在朱雀大街这一条路上。朱雀大街是京中的主干道，也是最为繁华富饶的街道。
    薛家祖父为开国勋臣，所以恩荫后代，也在朱雀大街上有了座府邸。
    但薛家实在没什么出席的儿孙，朱雀大街花销昂贵，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负担得起。所以薛家这府邸便越来越小，如今只能缩在东南一角了。
    马车到了薛家门外时，庞顶询问玉姝是否要进去，玉姝却摆摆手：“你去问问，薛松之伤势如何了？”
    庞顶下了马车，亲自敲门去问。
    开门小厮一见来人是公主府那位黑面统领，当即吓得腿脚一软，最后还得亏庞顶扶了一把才没摔倒。
    可感受到庞顶强健有力的手劲儿时，他整个人更害怕了！
    庞顶也没等小厮说话，就肃着脸主动问道：“你家二公子如今伤势如何？”
    小厮吓得额上出了汗，结结巴巴道：“好……好些了……”
    庞顶追问：“可是能下床活动了？”
    小厮战战兢兢点头：“是……”
    庞顶回头，对着马车上掀起帘子的玉姝说道：“禀公主，薛二公子已经能下床活动了。”
    玉姝明艳的脸蛋从小窗中露出来，她单手托腮，讶异道：“这才半个月，就能下床活动了？看样子，受伤也不怎么严重啊！”
    小厮一听到这话，就立刻给玉姝跪下了。
    他对着玉姝一边磕头，一边欲哭无泪的哀求：“公主，请您饶了我家二公子吧，他若是再挨您一顿鞭子，小人也活不了了。”
    玉姝：“……我也没想着再打他一顿呐！”
    小厮惊喜抬头：“真……真的吗？”
    玉姝叹了口气，对小厮道：“我就是来看看你家二公子死没死，倒也没别的想法。”
    顿了顿，玉姝又道：“我先前差人提醒薛夫人把我的嫁妆归拢好，等我出宫后就让其送回公主府来，也不知薛夫人归拢好了没有？我今日时间不多，就不亲自去问了，你让她明日送来，可记下了？”
    小厮一脸苦瓜相：“……小人记下了。”
    若是去给夫人说这话，指定又免不了一顿打QAQ。
    玉姝在薛府门口打了个转，就原路返回往公主府去。
    途径朱雀大街最繁华的一条街，街上人声鼎沸，道路两旁店铺中到处都是人。
    白兰见玉姝一直往外看，温声道：“公主，李记点心在鄞京很有名，前面正好是李记酒楼，要不要给您买点儿带回去尝尝？”
    玉姝点头：“也行，如果有其他味道不错的吃食，也都带点儿。”
    墨竹立刻自告奋勇道：“好，奴婢去买。”
    第034章 在下成国公三子，裴琰
    马车在李记门口停下，玉姝见墨竹欢快的下了车，笑着说道：“这丫头比前些日子活泼了不少。”
    白兰看着墨竹欢快离去的身影，也跟着笑了起来：“瞧着公主您一天天好起来，奴婢们也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玉姝笑着捏了捏白兰的脸，然后靠在马车里开始假寐。
    等了好一会儿没等到墨竹回来，她睁开眼问道：“怎么去这么久？李记平时要排很久的队吗？”
    白兰也不确定，她往外看了一眼，迟疑道：“李记平日里的确人不少……”
    但也确实不需要排这么久的队，这都快过去一刻钟了。
    白兰见玉姝又往马车外看，便说道：“不如奴婢去瞧瞧？”
    玉姝摇头，直接唤了外面车辕上的庞顶：“你去瞧瞧怎么回事，墨竹为何这么久还没回来？”
    庞顶领命进了酒楼，玉姝和白兰透过小窗上看着，结果看来看去，看到酒楼二层窗户里飞出来两个人。
    突然从天而降的人吓了行人一大跳，玉姝的马儿也差点被惊到，幸好庞顶及时从酒楼里跃了出来。
    见庞顶控制好了马，玉姝隔着马车问道：“怎么回事？”
    庞顶也是从二楼飞下来的，前头那两个飞出来的人，不会是被他扔下来的吧？
    庞顶听到玉姝问话，面无表情道：“属下方才去寻墨竹，正巧遇见此二人对墨竹说些不堪入耳的污秽之语。两人言语中，还提及到您和庆平公主。”
    后面的话庞顶没说，但玉姝也能猜到是什么内容。
    提她能说些什么？无非就是些难听话罢了！
    至于庆平公主……
    这好像是小她两岁的皇二女，如今也已年满十九，嫁人三年。
    玉姝对庆平公主没什么印象，她隔着帘子看了几眼躺在地上哀嚎的人，先问了庞顶：“墨竹呢？”
    墨竹正好从酒楼里跑出来，她小脸气得涨红，走在马车边上后才哽咽道：“公主，奴婢在这里。”
    玉姝温声道：“你先上马车来。”
    墨竹上了马车，玉姝又问庞顶：“就这两人吗？”
    庞顶迟疑了一下，这才道：“还有三人，分别是……”
    玉姝不关心他们是什么人，直接下令：“全扔下来！”
    庞顶唯玉姝命是从，果然又立刻转身进酒楼去了。
    下一秒，就有三个男人再次从酒楼二层飞出。
    前两人均是脸朝下被摔了个狗吃屎，倒是最后一个穿青衫的，像是有些功夫底子，竟然还姿势颇为好看的稳稳立住了。
    庞顶随他们一起出来，走到马车边对玉姝道：“公主，都扔下来了。”
    地上哀嚎的四人，一听到庞顶这话，纷纷挣扎着抬头：“公主？什么公主？”
    玉姝轻笑一声，隔着马车帘子说道：“本宫乃昭德公主，几位方才在说本宫什么秘辛？不如再说一遍，让本宫也听听可好？”
    一听到昭德公主，四人顿时就变了脸色。
    昭德公主把薛驸马打个半死不活的事儿，早在鄞京传了个遍。如今鄞京人人都把昭德公主当母夜叉，谁都害怕惹上她，对她避之不及。
    可谁知道，他们今日就这么倒霉的碰上了？
    四人像鹌鹑似的埋着头不敢吱声，倒是那站着的青衫男子却笑容爽朗道：“裴三早就听闻昭德公主温婉大方恭顺贤良，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话未说完，玉姝就道：“本宫与阁下有一帘之隔，阁下是怎么看出来本宫温婉大方温顺贤良的？这么假心假意的彩虹屁，本宫也是半个月没听人吹过了，不知阁下是鄞京哪位公子？竟有这番深厚的功力？”
    彩虹屁制造者裴琰一噎，半晌后才道：“……在下成国公三子，裴琰。”
    第035章 请公主给个机会，让在下狡辩一番
    原来是成国公裴天华的儿子。
    玉姝想起朝堂上裴天华听承顺帝指挥，力怼众人拿下“三杀”的锐气模样，忍不住挑了挑眉。
    老爹在朝堂做忠心耿耿的臣子，儿子却在背后说皇室公主坏话拆台？
    这是个什么父子关系？
    裴琰在外面等了半晌，见玉姝不说话，便沉吟着开口：“今日之事，其实也是个误会……”
    “什么误会？”
    好听的声音自马车里传出来，裴琰立刻屏了声。
    他抬眸打量着眼前低调却不失精致的马车，透过薄薄的马车帘子，隐隐瞧见里面坐了三个人影。
    两人侧坐，光看姿态就知道是随侍丫鬟。
    剩下那位，懒懒倚在软垫上，虽瞧着似有些没规没矩，却又透出些别有风情的韵味来。
    裴琰只是略扫了眼，就垂下眸子声音清亮道：“方才裴三只是喝了点小酒，听人说了会书，并未提及公主半句，公主可不能冤枉好人。”
    玉姝斜倚在垫子上，似笑非笑道：“裴三公子言自己是好人，是在含沙射影本宫是坏人吗？”
    裴琰：“……裴三并无此意。”
    玉姝不打算和裴琰纠缠，她语调温雅道：“方才本宫的婢女与侍卫统领，都听到你们非议本宫及庆平公主，想来这并不是污蔑你们。裴三公子应该知道妄议皇室是什么罪名吧？即便本宫不追究你们，但事关本宫妹妹清誉，此事便也绝不能就此揭过！”
    裴琰：“……”
    找茬就找岔罢，这位昭德公主还挺会找借口。
    其实方才他这几位狐朋狗友说的内容，八成都是与昭德公主相关。
    什么昭德公主容貌倾城，当年嫁给薛松之，让一众鄞京男儿很是可惜之类的。又说如今她与薛松之和离，就成了二手弃妇……便是再漂亮也没人要了，更何况这位公主脾气还暴戾了不少。
    而对于那个岌岌无名的庆平公主，众人只是拉出来溜了一圈而已，并没有说太多内容。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真的只负责喝酒，一句坏话都没说，还劝了那几人不要议论皇室来着。
    这怎么就连他也一棒/子打死了？
    裴琰觉得冤枉，正欲争辩，玉姝却直接给庞顶下了命令：“今日街上百姓众多，不宜见血，就不动刀动枪了。庞统领，你将他们五个绑到大理寺去，告诉大理寺卿按妄议皇室处置！”
    裴琰一惊，连忙道：“公主，我觉得自己还能解释一下……”
    与其送大理寺，他还不如挨上几鞭子被砍上两刀。
    这样至少回家还能让母亲心疼一下，省的又被父亲责骂！
    可玉姝却是轻笑，完全没把他的话听进耳里：“裴三公子是想解释，还是想狡辩？”
    裴琰：“……若公主认为在下是狡辩，那就请公主给个机会，让在下狡辩一番。”
    “本宫就不给呢！”
    玉姝的语气娇娇柔柔，这话说出来，竟似小女儿的撒娇一般，让裴琰忽然升起了些许的不自在。
    他老脸一红，径自往后退了一步。
    不给……
    那就不给吧，回去挨骂得了！
    第036章 你若是想活命，最好不要惹他！
    玉姝下完命令，就坐着马车悠悠的走了。
    临走时，还没忘记叮嘱庞顶，让他从大理寺回来时再买几包点心带着。
    马车轱辘从朱雀大街上滚过，围观的行人百姓都伸长了脖子想看看，这位如今风头极盛的昭德公主长什么模样。可透过轻薄的窗纱，他们也只能隐约瞧见一个曼妙的影子。
    那曾经盛传一时的明艳容色，却是谁也没看见。
    裴琰目送着马车走远，这才看向庞顶道：“庞统领，公主冤枉我，你可不能冤枉我。你方才都看到了，我没说公主坏话吧？你抓他们四个得了！”
    躺在地上的四人不可置信抬头，裴琰立刻拱手笑道：“死道友不死贫道！各位仁兄，今日你们可得为我作证，也要为我两肋插刀啊！”
    可他的仁兄们并不愿意为他插刀，甚至还非常迅速的插了他几刀。
    “要抓就一起抓，可不能独独放走裴三！”
    “就是就是，裴三也说公主坏话了，他还比我说的多！”
    “裴三，你这是忘了我们的情谊吗？此番一去大理寺，若没了你，我们兄弟几个可怎么活？”
    裴琰：“……”
    爱怎么活，就怎么活吧你们。
    果然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呸！￣へ￣
    庞顶面无表情的任由这些人闹哄哄说话，等说完了后，依然肃着脸道：“卑职奉公主之命请各位去大理寺一叙，还望各位不要为难卑职！”
    客气话是对五人说，可眼睛却直直的看着裴琰，明显知道裴琰才是这里的刺儿头。
    裴琰叹了口气，正想妥协时，旁边一大傻子开口了：“你算个什么东西，小爷为难你怎么了？在这皇城，还从来没人敢惹我魏……”
    话还没说出来，就被裴琰一把捂住了嘴。
    见庞顶已经黑了脸，甚至还有抽刀的趋势，裴琰将人捂着嘴压在身下，然后对庞顶讪笑：“对不住了庞统领，这傻儿子是我没管教好，回去我一定好好教训他！”
    “傻儿子”被裴琰单手压在身下，一时觉得身上如坠千层顶，竟完全动弹不得。
    至于庞顶，看到这一幕后，虽然神色不悦，却到底没再说什么。
    他指挥部下将五人捆起，然后找来马车将其送到了大理寺。期间裴琰担心“傻儿子”大放厥词挑衅庞顶，还主动用破布堵住了他的嘴。
    等五人被关进大理寺的牢里后，这破布才被拿下来。
    “傻儿子”魏天纵气得脸都红了：“裴三，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堂堂成国公嫡次子，居然害怕一个狗奴才？”
    裴琰靠在墙边，嘴里叼着一根草，他将双手垫在脑后，翘起二郎腿语调懒懒道：“庞顶可不是什么狗奴才，他刀口舔血的时候你小子还在吃奶呢！魏傻子，你若是想活命，最好不要惹他！”
    魏天纵狠狠踢了一下牢门，看着裴琰恼怒道：“不过就是昭德公主身边的一条狗罢了，我爹是户部侍郎，我会怕他？”
    “你不怕，那你现在就可以打到公主府去！”
    裴琰看着魏天纵，似笑非笑，“你爹是户部侍郎，公主她爹还是皇帝呢！我倒要看看，你会不会被昭德公主打得半死不活？”
    第037章 鄞京五虎！
    提到昭德公主，魏天纵终于冷静了几分。
    见其他三个兄弟不说话，魏天纵“哼”了一声，又看向裴琰语气生硬道：“那现在怎么办？被公主侍卫抓进大理寺，这可是一件很丢人的事情，我们鄞京五虎什么时候这么丢人过？”
    裴琰一听到这个“鄞京五虎”就脑仁疼。
    一群傻憨憨起什么外号不好，非得起这个，还得把他也算在内……
    算了算了，跟傻子计较什么？
    “等着吧，在这里过一晚，明日就能出去了。咱几个也不是什么没名没姓的人，大理寺卿不会一直将我们关着的。”
    魏天纵听到这话，又见裴琰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心里这才稍稍松快了些。
    他走到裴琰身边坐下，碰了碰裴琰的胳膊：“你想什么呢？”
    裴琰把叼着的枯草吐出来，仰天长叹：“在想明日怎么跟我爹解释……”
    若是大理寺卿不把这件事告诉家里，那他还能撒谎说和魏天纵等人斗鸡斗了一晚上。若是大理寺卿说出去了，那他……不知道他老爹会以什么面容出现？
    唯一能肯定的是，他绝对会吃一顿竹笋炒肉！
    魏天纵听裴琰提起成国公，想想裴琰挨过的那些打，面露同情：“还是我爹好，早知道我不成器，已经放弃我了。”
    裴琰又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我爹若是也早早放弃我多好？”
    兄弟两个唉声叹气半晌，最后觉得牢房中实在无聊，干脆把其他三人也拽过来，围成一圈开始了无聊且幼稚的干瞪眼游戏。
    玩到后半夜，五人都靠墙昏昏欲睡时，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凌乱沉重的脚步声。
    裴琰迅速睁开眼，见其他四人还在睡觉，便又缓缓阖了眸子靠在墙上佯装打盹。
    等脚步声靠近牢房后，他半眯着眼睛往外打量，却发现亲爹正在牢房外面色阴沉的盯着他。
    裴琰：“！！！”
    大半夜的，这也太吓人了。
    关键来的不止一个亲爹，身后还跟了四位啊，个个都脸色阴沉的可怕！
    裴琰一个激灵，一脚蹬醒了其他四人，然后讪笑着看向裴天华，语气颤颤：“爹，你怎么来了……”
    “你喊谁爹呢？”
    魏天纵揉着睡眼朦胧的眼睛往牢房外看，瞧见脸色黑如锅底的裴天华，顿时惊得转身就往后爬。
    说实话，不止裴三怕他爹，他们也怕！
    站在裴天华后面的魏侍郎，看到魏天纵这没出息的模样，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逆子，你躲什么躲？”
    魏天纵闻声往后看去，这才发现不止裴天华来了，他爹和其他三人的爹都来了。
    平时在青楼堵人也就罢了，这些亲爹们怎么深更半夜还来牢房里捉人呢！QAQ
    魏天纵顿住，转身缩着脑袋，低下头小声问道：“爹……你怎么来了？”
    魏侍郎指着他，手指发颤：“你还有脸问？公主府的人半夜来告诉老夫，说你妄议皇室被大理寺的人抓走了。你这逆子，一天不给我闯祸，就一天不得劲儿是不是？”
    魏侍郎越说越气，对一旁的牢头说道：“你把门给我打开，看我不打死他！”
    第038章 你以后离那昭德公主也远些吧！
    魏天纵见他老爹动真怒了，慌得六神无主，最后竟然放狠话威胁牢头：“不许打开，你可是牢头，别人让你打开牢门你就打？你还有没有牢头的骨气？你如果敢打开我就揍你了！”
    这话着实气到了魏侍郎，他一把拽过牢头手中钥匙，自己迅依华独家整理速打开了牢门。
    进了牢房后，魏侍郎更是不顾形象的直接脱下脚上靴子，抓起来对着魏天纵就是劈头盖脸一顿。
    魏天纵在前面鬼哭狼嚎，魏侍郎跟在后面鸡飞狗跳！
    裴琰在旁边看着这爷儿两，一边憋笑，一边在心里给魏天纵点了根蜡烛。
    下一秒，他就察觉到一股凌厉的视线停留在他脸上。
    裴琰迅速压平上扬的嘴角，起身走到裴天华面前，低下头非常乖巧的认错：“爹，对不起，是我错了。”
    裴天华冷哼一声，袖子一甩转身大步离开。
    走了半晌见裴琰没跟上，回头冷声道：“还不走？”
    裴琰忙颠颠的跟着走了，这父子俩一走，剩下几个亲爹也揪着各不孝子的耳朵把人拽了回去……
    大理寺在城西，成国公府在城东，便是乘坐马车，从城西到城东也要至少两刻钟的时间。
    裴琰和裴天华同坐在一辆马车里，车厢内异常安静，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裴天华才淡淡询问：“今日到底是怎么回事？”
    裴琰早就收起了在狱中的吊儿郎当神色，他坐正垂眸，把白天发生在李记酒楼的事情全部详细说了出来。包括魏天纵挑衅庞顶被他拦下之事，也说给了裴天华听。
    裴天华听到裴琰没做什么出格的事，脸色这才好看了些，他还难得夸了句裴琰：“那魏天纵草包脑袋口无遮拦，你今日拦下他，也算是给了魏侍郎面子，做的不错。”
    裴琰得了称赞，脸色却并无多大变化，只轻轻点了一下头。
    裴天华面上已经看不出来丝毫生气的痕迹，他叮嘱裴琰：“今日之事虽是意外，往后你在京中行事也要更加谨慎些。皇城司的人混迹各处，你们今日说些饭后闲谈，明日这些饭后闲谈就能放在皇帝案桌上，若真出了什么岔子，别说进大理寺，整个成国公府都要下大狱。”
    裴琰正了神色，对着裴天华拱手：“多谢父亲教导，儿子知道了。”
    裴天华很是满意的点点头，随即想到什么，迟疑片刻才道：“以后离那昭德公主也远些吧，此女子伶牙俐齿心机深沉，非是等闲人物！”
    裴琰不明白，为何向来不关注女流的父亲，会突然这样评价一个女人？
    他好奇的抬头看向裴天华，裴天华瞥他一眼，将昭德公主前些日子在朝堂上，与薛家夫妇及赵纪争辩的事儿说了出来。
    听到昭德公主将那没骨头的皇帝拱得热血上头，最后得了诸多好处，还让薛家赔了夫人又折兵时，裴琰的耳边，似乎又想起了那道软软娇娇的话。
    “本宫就不给呢？”
    这话好似黄梅时节飘来的丝丝细雨，缠缠绵绵，如雾似烟，萦绕在裴琰耳边久久不散，竟让裴琰面上也悄然升起了火热。
    第039章 昭德公主是替妹妹出头的
    裴天华走后，乐阳郡主一直坐在前厅中等父子二人回来。
    奶嬷嬷章氏见她熬的眼下发青，心疼道：“郡主，您还是先回去休息吧！老爷已经去接小少爷了，大理寺会放人的，不消片刻小少爷就回来了。”
    乐阳郡主叹了口气，揉着额心压低声音道：“我便是回去了，也睡不着。我就是想不明白，成玉虽从小顽劣，却是个明白事理的，往日他出去也就是喝酒玩乐斗鸡遛狗，这次怎么会惹怒昭德，还被抓去大理寺了？”
    乐阳郡主说完后，又碎碎念道，“昭德这孩子我也了解，从小就乖巧懂事，性子也温婉大方。若是等闲小事，她不会发这么大脾气！难不成，是成玉说了什么以下犯上的话，或是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
    章嬷嬷听乐阳郡主念叨了半晌，见她实在焦虑，最后想了想才迟疑道：“郡主，奴婢听一些路过百姓说，今日是因为那几个公子哥儿说庆平公主坏话，正巧被昭德公主碰见了。事关庆平公主清誉，昭德公主虽不欲将事情闹大，但也不得不替妹妹出头。”
    “庆平公主？”
    乐阳郡主对这个堂侄女还有点印象，是个比昭德还乖巧安静的女孩儿。
    这丫头从小就像个影子一样，站在某处可以一整天不说一句话。若是她不刻意发声，身边伺候的奴才婢女，都能把她给跟丢。
    存在感这么弱的一个公主，怎会被那些公子哥儿突然提起？
    乐阳郡主还在好奇，外面突然传来了小厮的喧哗声：“夫人，老爷和三少爷回来了。”
    乐阳郡主连忙起身，顾不得章嬷嬷提醒，迈步快速往厅外走去。
    裴琰跟在裴天华身后进了府，过了垂花门远远看到乐阳郡主往这里来，他露出欢快的笑容打招呼：“娘。”
    乐阳郡主几步走过来，直直略过裴天华，在裴琰面前站定。
    她见裴琰全须全尾没一点受伤痕迹，这才抬手往裴琰头上拍了一巴掌。
    “裴成玉，你真是胆儿肥了！往日游手好闲也罢了，今日还敢去招惹公主，还在背后妄议公主清白？我看你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眼见着乐阳郡主又要一巴掌拍下来，裴琰连忙抱住头，可怜兮兮的求饶：“娘快别打了，再打你儿子就和那魏傻子一样了！”
    乐阳郡主立刻顿住，片刻后才放下，却是狠狠戳了一下裴琰的额头。
    “你还好意思说人魏侍郎的儿子傻，我瞧你就是个大傻子！”
    裴琰垂着脑袋，双手无辜的戳啊戳，语气分外可怜：“爹在回来的路上已经教训过儿子了，娘，您就放过儿子吧！”
    乐阳郡主看到这一幕，又气又好笑，她又点了下裴琰的额头，力道却轻了许多：“二十好几的人了，还给你娘撒娇，害不害臊？”
    “不害臊！”
    裴琰抬起头，露出一个灿烂笑容，“谁让我是娘最宠爱的儿子呢！”
    裴天华旁观着这娘俩的言语，见乐阳郡主似乎不生气了，这才咳嗽一声提醒道：“男子汉大丈夫，扭扭捏捏作何模样？站好了！”
    裴琰立刻抬头挺胸站正，身板儿挺拔的像那小白杨似的，乐阳郡主瞧着，忍不住笑出了声：“行了行了，你爷儿两在这里给我演双簧呢？快走吧，夜里寒凉，先去屋中再说。”
    第040章 母亲进宫了？
    进入厅内，三人坐下后，乐阳郡主才问了白日里发生的事。
    裴琰的说辞还是之前那样，乐阳郡主听完后却好奇道：“你们好端端的，怎会扯到那庆平公主身上？”
    裴琰迟疑了一下，语气略有些犹豫：“儿子听说，那庆平公主也被驸马打了，驸马还在庆平公主养伤时，公然在其榻边与妓子动手动脚……”
    话还没说完，乐阳郡主就狠狠拍了把桌子：“真是反了天了！我皇室的女儿，竟被这些猪狗不如的东西这般作践！若是皇伯父还在世，岂能容他们如此放肆？”
    裴天华安抚的拍了拍乐阳郡主手背，乐阳郡主却依旧气得胸膛起伏：“不行，明日我就得进宫去，给嵇世漳好好说道说道。他堂堂皇帝，生了女儿嫁出去后，就再也不闻不问了吗？就是民间百姓也没这种道理。”
    裴天华忙拉住她道：“乐阳慎言！陛下的名讳，岂是你能叫的？”
    乐阳郡主眼睛都瞪圆了：“我是他的堂妹，我从小就是这么叫他的，他若觉得我冒犯了，那就让他把我脑袋砍了去！”
    裴天华听到这话，无奈的又拍拍乐阳郡主手背以示安抚。
    期间他看了眼儿子，裴琰却习以为常的耸耸肩。
    母亲这小暴脾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习惯就好。
    乐阳郡主骂了几句承顺帝，又骂鄞京这些驸马都不是好东西。最后骂累了，被裴天华拉着去休息，反而忘了再追问裴琰其他事。
    裴琰这才松了口气，连忙起身回自己院子去休息。
    谁知第二天早上一起来，就得知他母亲进宫了。
    裴琰去了前院，皱着眉头问章嬷嬷：“父亲早朝没办法拦人，您怎么也不拦着点？这毕竟是皇上的家事，哪能容母亲去掺和？”
    章嬷嬷叹了口气：“少爷也知道郡主是个什么脾气，打小都是被先皇和恭亲王宠着的，嫁给老爷后，老爷更是将她捧在手心里。这顺风顺水了一辈子，哪憋得了这种气啊？先前这等腌臜事，奴婢都不往她跟前说的，就是怕她冲动呀！”
    可现在倒好，昭德公主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就是她不说，也有别的碎嘴子奴才往跟前凑。
    昭德公主的事情一曝出来，后面那些公主的事儿，不都跟串葫芦一样扯出来了吗？
    裴琰知道此时责怪章嬷嬷也无济于事，可想到母亲那脾气，说不定还会指着承顺帝的鼻子骂，他皱起的眉头就怎么也平展不了！
    以前母亲骂承顺帝不用考虑后果，那是因为身后有高祖撑着，而承顺帝只是个太子。
    如今骂承顺帝，那就是以下犯上，是杀头的大罪，谁让承顺帝已经成了九五之尊？
    想到这里，裴琰忙抬脚往外走去，心里暗暗祈祷下朝的父亲能够正好撞上母亲，顺便把人给带回来。
    可裴琰没想到，自己刚走到大门口，就见母亲带着人喜气洋洋的回来了。
    而她的身后，还跟着一众太监。
    为首的那位太监，手中捧着一卷明黄的圣旨！
    裴琰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第041章 那裴三公子，在京中的名声可不大好呢！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之长女昭德公主，温良敦厚，品貌端庄，秀外慧中，适婚嫁之时。今有成国公之子裴氏成玉，品性纯良，行孝有嘉，故朕下旨钦定为昭德公主之驸马，拜驸马都尉，择吉日大婚。钦此！”
    柴福宣完旨，看着跪在最前头的玉姝，笑眯眯道：“公主，快接旨吧！”
    玉姝叩拜谢恩，然后双手接过了圣旨。
    接完旨后，柴福又宣了一道旨，就是先前承顺帝答应的封地一事。
    玉姝昨晚回到公主府后，还担心承顺帝会不会赖账呢，毕竟这人可是有前科的。但是没想到，这次承顺帝还挺守信用。
    两道圣旨全部接完，玉姝起身问柴福道：“多嘴问公公一句，这成国公家有几个儿子？”
    柴福笑眯眯的比出三个手指头：“三子，长子为义子，乃成国公好友之子。因好友战死疆场，此子便被成国公收养在膝下。次子与幼子，皆是嫡子，为成国公夫人乐阳郡主所出。”
    乐阳郡主……玉姝有些印象，按辈分算是她的堂姑，性格上好似是一个很爽朗的女人。
    只是这么算下来，她是嫁给自己的表哥了？
    虽然是血缘比较远的那种！
    柴福见玉姝有些走神，又笑着问道：“公主，您还有什么要问奴才的吗？”
    玉姝果然问了起来：“那父皇是将我赐给了裴家二郎？”
    “那裴二郎早就成亲了。”柴福笑着说道，“驸马是裴三郎。”
    玉姝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裴家三郎不是叫裴琰吗？”
    圣旨上写的可是裴氏成玉。
    柴福忙解释道：“裴三郎名琰，表字成玉，陛下与成国公关系甚笃，故唤了裴三郎的表字。”
    玉姝这才“哦”了一声。
    她不再问，回头看了眼白兰，白兰立马会意上前，给柴福塞了一个小荷包：“有劳公公跑这一趟了。”
    柴福又笑起来，两只本就不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公主真是折煞奴才了。”
    话虽这么说，可荷包他却非常自如的装进了袖口。
    白兰送着柴福出去，玉姝转身带着圣旨回了主院。
    两道圣旨都被丫鬟拿去了佛堂供着，玉姝则进了屋中，没骨头似的爬上软榻躺下。
    墨竹一边给她捶腿，一边有些欲言又止。
    玉姝看了她一眼，说道：“想说什么就说，憋着可不是你的性子！”
    墨竹压着声音，语气有些郁闷：“公主，那裴三公子，在京中的名声可不大好呢！”
    玉姝挑挑眉问道：“有多不好？”
    墨竹连忙道：“公主可知那裴三公子如今多大年岁了？足足二十有四。鄞京像他这个年纪的人，孩子都七、八岁了，可他到如今却连一个妻妾都没有。”
    玉姝想到那青衫男子，猜测道：“是他想先立业再成家？而且比较洁身自好？”
    “恰恰不是！”
    墨竹停下捶腿，抬起头对着玉姝撇嘴道：“这位裴三公子先前有两个未婚妻，但是前后两次，都被人家给退婚了。”
    被女子退婚？这倒是新奇。
    玉姝偏着头，撑腮问道：“这又是为何？”
    第042章 裴三公子被退过两次婚！
    墨竹见玉姝来了兴趣，忙搬个小蒲团过来跪坐着，然后认认真真的开始讲八卦。
    “第一个未婚妻，是靖远候的嫡长女，身世地位都很不俗。两家联姻本来也很被看好，可裴三公子醉酒后当众嫌弃人家丑，姑娘愤恨之下，挥剑断衣袍退了裴三公子的婚。后来靖远候府与成国公府也因为这件事，成了见面就拔刀的仇家。”
    玉姝“啧”了一声：“这裴三自己难不成是个天仙？竟会嫌弃人姑娘难看？”
    墨竹本想撇撇嘴说几句裴琰的坏话，可想到裴琰马上就成新驸马了，又克制住了自己的小心思，老老实实道：“裴三公子确实长得极好。”
    这个“极好”就用的非常有灵性，玉姝斜睨着眼问她：“颜如宋玉，貌比潘安？”
    墨竹忙“哎呀”了一声：“公主，您这是不信奴婢的话呀？那宋玉潘安奴婢也没见过，反正裴三公子确实长得极好。就算他人品不够贵重，光是那副皮相，京中也有不少女子想嫁给他！甚至奴婢还听说，那些青楼艺倌的姑娘们，都幻想着与裴三公子一度春宵呢！”
    话音刚落，从门外进来的白兰就喝斥道：“你这小蹄子在公主面前说什么浑话呢？这等话是能说给公主听的？”
    墨竹连忙吐吐舌头跪坐好，低眉顺眼的给玉姝继续捶起腿来。
    玉姝笑了一声，摆摆手对白兰道：“何必训她？在府中闷着也是闷着，不如听听这等新鲜事儿解解乏。”
    白兰瞪了眼墨竹，给玉姝端了杯温热的茶水过来，这才接着玉姝的话道：“公主，您别听墨竹瞎说，那裴三公子虽确实纨绔，但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他上头有乐阳郡主镇着，即便被退了两次婚，身边也清清静静的没什么人，就是如今二十四了，连通房丫头也是没的。”
    玉姝轻啜了口茶，问道：“这等私密事，你是如何知道的？”
    白兰听到这话就笑了起来：“裴三公子在京中有名，凡是和他有关的事儿，就都不是什么私密。这件事京中人人皆知，别说奴婢了，怕是街上卖菜的老婆子，都能说出一二来。”
    玉姝没忍住又“啧”了一声，对那传说中的裴三公子更多了几分好奇。
    能在鄞京混成这么知名的模样，那也不是个简单人物啊！
    玉姝放下茶盏，看了眼乖乖捶腿的墨竹：“第二个未婚妻因何退婚？你还没说呢！”
    墨竹偷偷瞄了眼白兰，白兰失笑，点了下她的额头道：“你个小蹄子，公主让你讲你便讲就是，瞧我做什么？”
    墨竹松了口气，仰起头露出整齐的小白牙傻笑了片刻，然后才对玉姝道：“裴三公子的第二个未婚妻，是诚意伯的嫡次女。”
    “因着前一个未婚妻的事，京中有些身份地位的人家，都不愿再把女儿许给裴三公子。乐阳郡主无法，只得最后选中了诚意伯府的这位姑娘。可谁料到，定下婚事的第二天，裴三公子就在街上偶遇了这位未婚妻，还对人家说他不喜欢女人，只喜欢男人。”
    第043章 婚期在下个月初六
    说到这里，墨竹没忍住翻了个白眼。
    “诚意伯府的姑娘都被他气哭了，第三天就退了婚，两家也从此不相往来了。”
    玉姝听着，也没忍住赞叹了一声：“好一个奇葩男人，怪不得二十四了还没许配出去！”
    订婚三天就退婚，简直开辟了闪婚闪离的先潮。
    在这个时代，男人二十四岁连个通房都没有，那是真的极为不正常。
    难不成，这个裴三他还真喜欢男人？
    或者大胆一点猜测，是他那方面不行？
    玉姝觉得自己摸到了真相边缘，墨竹却又愁道：“公主，这裴三公子不会下次见到您，也这般作妖吧？到时候，难道咱也得去退婚吗？”
    玉姝挑着眉说道：“我倒是巴不得他作妖，只可惜，这次他应当会安分了。”
    这次的婚事是承顺帝赐婚，天子指婚不从，那是抗旨不尊！
    裴三若是觉得自己有两条命，大可以尝试作妖，但即便他想作妖，估计成国公府的人也会把他绑了送到公主府来。
    玉姝略有些遗憾的叹了口气。
    长得极好有什么用呢？
    男人这种东西，最一无是处了，还影响她拔刀的速度！
    ……
    成国公府。
    裴天华坐在上首，看着搁在桌上的明黄圣旨，眉头皱得极深。
    当事人裴琰却垂着眸子，眼观鼻鼻观心，一言不发。
    唯有乐阳郡主，一脸的喜气洋洋：“成玉，陛下说了，婚期就在下个月初六，礼部届时会为你们操办。但咱们府上尚公主，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尤其给公主府下聘更要注意些。你近日就别出去了，好好在家待着，随我挑选采买东西。”
    裴琰听到这话，偷瞄了眼裴天华，声音低低的说道：“儿子知道了。”
    乐阳公主又转头看着裴天华说道：“你也别拉着脸了，我知道你看不上昭德。可如今放眼望去，鄞京谁家愿意把女儿嫁到咱们府上来？这小子能娶到媳妇儿就不错了，可不能再挑三拣四。”
    说着，乐阳公主顿了顿，又不好意思的补充道：“而且不是说了，昭德在薛家五年，都没和那薛松之同房过。这不就是个黄花闺女？正好和咱们成玉相配。成玉到如今身边一个女人都没有，给他安排通房丫头也不要，这些年我真是愁死了……”
    裴琰一听到乐阳郡主说这话，就觉得头疼，甚至隐隐还有些臊得慌，他连忙截住话头道：“娘你快别说了，再说下去，儿子这些事儿明日又得传遍整个鄞京大街。”
    先前也不知道是哪个碎嘴的奴才，将他这等私密事给说了出去，后来出去和那群狐朋狗友玩乐，愣是被拿来取笑了一个月。
    这事儿好不容易压下去了，怎么今天又给提起了呢？
    乐阳郡主也知道要给儿子留面子，很爽快的止住不说了，而是另挑了话头道：“距下月初六也不远了，你明日寻两只活雁来，我后日就派人去公主府纳采问名，府上要修葺的地方也得早早修葺，婚事得赶紧提上日程！”
    第044章 你要如何做好这个驸马，可要心中有数
    乐阳郡主吩咐的很详细，身边的奴婢仆从都听进了耳里，唯有府中主事的成国公，还是一言不发。
    乐阳郡主也不管他，照旧去安排人做事，又给裴琰叮嘱了些话。
    听到乐阳郡主还要给裴琰换个大院子，裴天华终于忍不住了：“你知道他是尚公主，难道不知他要随着昭德公主去公主府住？”
    乐阳郡主闻言，愣了一下：“昭德她……先前不就是住在薛家吗？”
    裴天华哼了一声：“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那昭德公主一看就不是受气的主，先前在薛府被那般对待，二嫁还能再住到夫家来？不可能的事。”
    乐阳郡主听到这话沉默了一会儿，但很快就转变了心态。
    “去公主府住也好，只要他能有人要就行了。这小子整日里闯祸闹事，有个媳妇儿管教还能乖巧些，省的天天在我面前闹腾，惹得我心烦。”
    看乐阳郡主一脸嫌弃，裴琰：“？？？”
    母亲就这么迫不及待把他“嫁”出去？明明昨日还说他是心肝宝贝好大儿来着。
    乐阳郡主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后，就又重新高兴起来，她觉得两个大男人杵在跟前妨碍做事，干脆把人都赶了出去。
    裴天华和裴琰出了前厅，一起往花园中走去。
    到了僻静无人处，裴天华这才看向裴琰皱眉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陛下怎会突然给你赐婚？”
    裴琰苦笑一声：“父亲该问母亲才是。儿子早上一起床，就得知母亲进宫了。原以为她是去给几位公主评理，谁知她却带了宣旨的太监来，儿子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裴天华听到这里，心中便有了几分猜测。
    八成是承顺帝说起昭德公主的婚事，乐阳一听，就连忙主动给成玉求娶了。
    这几年成玉的婚事没少让她操心，能与昭德公主成亲，也许也能让她了一桩心事！
    罢了！
    裴天华叹口气，语气和缓不少：“既然已经赐婚了，就照你母亲的意思办吧！昭德公主虽是二嫁，但毕竟是陛下的嫡长女。陛下今日又在朝上宣布，将秦州赐给昭德公主作为封地。光是这般荣宠，咱们成国公府就不能在聘礼上落人口舌。”
    裴琰听到昭德公主有封地，诧异的抬眸问道：“这封地，可是陛下主动赐的？”
    “自然不是。”
    裴天华负手往前走去，裴琰跟在了他的身旁。
    “高祖赐给昭德公主的封地是寿州，那是在昭德公主周岁时赐下的，只有口谕并无手书。所以这么多年来，朝中人人知情却都没放在心上，寿州更是在前几年，被陛下赐给了宣王。”
    顿了一下，裴天华才继续道，“可昨日不知为何，陛下与昭德公主闲谈一番后，便下旨赐了秦州给昭德公主。且因秦州偏僻穷困，每年税收不用再抽成至国库，尽归昭德公主所有。”
    裴琰听到这里，挑了挑眉：“这昭德公主，好似不是个简单人物。”
    裴天华闻言，瞥了裴琰一眼，语气意味深长：“所以，你要如何做好这个驸马，可要心中有数。”
    第045章 我裴三的未婚妻，岂容你这般污言秽语？
    昭德公主又被赐婚了。
    这个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样，眨眼间就飞遍了鄞京的大街小巷。
    随着消息的广泛传播，赐婚对象为鄞京有名的纨绔裴三郎一事，也传到了众人耳中。
    众人心想：一个是纨绔，一个是弃妇，果真是绝配，原来那皇帝老子也是长了眼力见的。
    当然众人更好奇的是，裴三郎都被退婚两次了，这次会不会又被退掉？
    还有那昭德公主是二嫁，如果她此次主动退了婚事，恐怕以后就再也嫁不出去了吧？
    鄞京人心中猜测纷纷，卯足了劲儿想看看后事会如何发展，可没想到，压根就没有后事。
    两家都平静的接下了圣旨，然后公主府的人每天闭门不出，成国公府则大张旗鼓的进行采买，瞧着就是要把这喜事儿给办到底！
    众人又不淡定了，这裴三郎还真就这么应下了？
    每日里指着这些乐子过活的鄞京人，非常渴望听到后续，魏天纵作为裴琰狐朋狗友中最有分量的一个，便身负众人期望，约上裴琰到了茶楼。
    他给裴琰亲自斟了一杯茶，这才问道：“你这次是真打算成亲了？真要给昭德公主当驸马？”
    裴琰端起茶杯，看着白玉瓷杯中清浅翠绿的茶汤，笑着反问：“不然抗旨？”
    魏天纵闻言，试探道：“其实你是不愿意的吧？”
    裴琰轻啜了口茶水，眯眯眼：“愿意如何，不愿意又如何？”
    魏天纵立刻道，“不愿意的话，你可以像之前那样说昭德公主坏话，让昭德公主生气。或者你也继续说你喜欢男人，总之让昭德公主先退了婚呗！”
    裴琰哈哈笑起来，笑完后他放下茶杯道：“昭德公主生得明艳姝丽，我裴三能有幸尚公主，乃是老天开眼陛下恩宠，岂有使公主退婚之理？你小子莫非是嫉妒我，才想唆使我去说这些话吧？”
    魏天纵一听，赶紧撇清嫌疑，还很是嫌弃的说道：“我嫉妒你作甚？那昭德公主生得再美，都嫁过人了，你不过是捡了别人不要的破……”
    “鞋”字还没说出来，裴琰抬手便将茶盏掷了过去。
    茶杯砸到了魏天纵的嘴上，杯身倾倒，温热的茶水顿时泼了魏天纵一身。
    魏天纵惊叫一声，连忙起身往后退去，可上好的锦缎还是全被浸透，胸前更是残留了一坨一坨的污渍。
    这衣服是魏天纵最喜爱的一身，看到它变成这模样，立刻就气得跟裴琰怒吼起来：“裴三你干什么？”
    裴琰漫不经心的把玩着茶托，上半身斜倚在木椅上，语调懒懒道：“不管昭德公主先前是什么人，又嫁给了谁。从陛下为我们赐婚开始，她就是我的未婚妻。我裴三的未婚妻，岂容你这般污言秽语肆意污蔑？”
    魏天纵瞪大了眼睛：“你没开玩笑吧？我污蔑她？我这是在替你打抱不平，你……你简直不识好人心。”
    裴琰抬眸看向魏天纵，浅浅一笑：“既是为我打抱不平，不如你进宫去，在陛下面前给我说道说道？”
    魏天纵这下不说话了，只是气呼呼的揉了一下嘴。
    呸！
    见色忘义的家伙，刚才那茶盏打嘴可不轻呢！
    第046章 成国公府送来一对活雁！
    魏天纵最终还是没得到什么有用的八卦信息。
    可为了得到第一手八卦，他为此赔上了一身新衣服，以及一支昂贵的墨簪。
    说起这墨簪，魏天纵就满心是泪。
    在茶楼里，他没把裴琰怂恿到去退婚，反而被裴三游说着一起去了城郊，然后给昭德公主捉了一对活雁。
    纳采送一对活雁，这礼数他们都是知道的。可京中有人专门饲养这玩意儿，谁家会特地去外面猎一对野生的啊？
    偏偏裴三这个神经病就去了。
    去就去吧，还拉上他。拉上他也就罢了，还让他头顶一坨臭咸鱼去当诱饵。
    关键臭咸鱼完全没用到，裴三这狗东西直接拉弓射了一对雁下来，大雁还好巧不巧砸中他脑袋。
    咸鱼掉了，他的墨簪也折了。
    魏天纵：“……”
    想起就心痛。
    当事人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回去的路上，魏天纵一直拉着脸，甚至不停的在心里画圈圈诅咒裴琰。
    裴琰却很是贴心的安慰他：“一支簪子折了也就折了，你人没事就好。不然簪子完好，你脑袋折了，那可怎么办？”
    魏天纵开始听着很生气，可后来想想，裴琰说得也有些道理，所有的怒气竟然也就这么散了。
    一支簪子顶破天也就几两银子，可他是魏家的独苗苗，比起簪子自然还是他更加贵重些。
    魏天纵越想越觉得是这个理，裴琰见他情绪转好，很热情的邀请他去成国公府做客。魏天纵便也傲娇的答应了，最后还兴致勃勃的将活雁帮忙提到了成国公府去。
    ……
    玉姝收到活雁时，已是第三日午后。
    她刚刚小睡起来，白兰正在身后替她装扮，墨竹就挑起帘子进来说成国公府送来了东西。
    玉姝问道：“送了什么？来人是谁？”
    “是一对活雁，打头的是陆府的二房娘子。陆家二房娘子在闺里时与乐阳郡主是手帕交，所以这次成国公府特请她当了媒人。”
    其实说是媒人，也就是走走过场，毕竟婚事已经被定下了，两家也只是循个礼数而已。
    玉姝闻言点点头，妆点完毕穿上外衫，带着白兰墨竹往前厅去。
    陆家二房娘子此刻正坐在厅中品茶，听到外面来了动静，放下茶盏抬眸看去，顿时被惊艳了一瞬。
    这位昭德公主的打扮并非多么华丽出众，浓密乌黑的秀发简单挽起在头顶，斜插一支碧玉簪。脑后缀了一半长发，闲适肆意的披散在背后，昭示着她此刻未嫁的身份。
    内着浅色月白长裙，外罩一袭鸦青色大袖衫。虽颜色瞧着素雅，袖口上却无一不绣了精致花纹。
    五官亦是精致好看，尤其那一对微微抬起的双凤眼，只是一眼，便觉威仪尽显。
    可再细细瞧去，那眸子清澈分明神清气秀，略上挑的眼尾却又透着几分温软。与她姝丽的容色映衬起来，减了几分锐利，更显温雅大方。
    玉姝还未进入厅中，就察觉到这陆家二房娘子一直在打量她。
    她抬头看过去，浅浅一笑说道：“让陆二夫人久等了。”
    第047章 让这对雁先飞进我肚子一只
    这道温柔的声音，顿时将陆二娘子拉回了神，她忙起身对着玉姝行礼：“臣妇陆姚氏，参见公主。”
    玉姝坐下后，笑着说道：“陆二夫人快快请起，墨竹，给夫人添些热茶来。”
    墨竹转身出了门，陆二娘子坐下后，这才重新抬头看向玉姝。
    远看只觉得这位昭德公主实在美艳逼人，颇有些不得近观之意。离得近了再瞧，却见这位公主肤白莹润眉眼含笑，是个极为和善的面相。
    陆二娘子越看越喜欢，连带着说话的语气也亲昵了些。
    “臣妇一直听闻公主貌美倾城，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玉姝听到这恭维的话，笑了笑说道：“二夫人过誉了，鄞京貌美的姑娘比比皆是，我已年至双十，又何以当得起‘貌美倾城’四字？”
    说罢，玉姝又问道：“听闻二夫人的幼女生得清丽秀雅，如今也快及笄了罢？”
    陆二娘子笑着点头：“腊月就及笄了。”
    玉姝便顺着这个话题聊了片刻。
    鄞京贵妇坐在一起能唠的，也无非就是儿女衣裳首饰之类。
    玉姝虽然现在是待嫁之身，可以往做快穿任务时，什么身份都扮演过，所以聊起这些来也是得心应手。
    但陆二娘子是个有眼色的人，她今日来并不是为了闲聊，见玉姝神色有些倦懒，便略略寒暄几句，立刻就将成国公府送的礼呈了出来。
    因是皇帝赐婚，并不完全按照先前那一套流程走，于是陆二娘子今日来既是纳采也是问名。
    而纳依华独家整理吉纳征的日子，不出意外也就是这两天了。
    玉姝配合着陆二娘子走完了流程，陆二娘子见她这么温柔好说话，心中悄悄松了口气。
    前段时间鄞京人人都传昭德公主是个毒妇，心狠又手辣，脾气也暴躁的很。
    可今日一见，完全不是那一回事。
    可见外面人人传的，也不一定是真事儿。
    陆二娘子走后，玉姝盯着笼子里的活雁思考了许久，最后唤来墨竹：“你将它们提到厨房去，让厨房的人给我清炖一只，爆炒一只。”
    墨竹一听，惊得瞪大了眼睛，白兰更是连忙阻拦道：“公主，这大雁要留到新婚之日和驸马一起食用的。”
    玉姝佯装不懂：“他既是已经将大雁送给我了，那就是我的东西。怎么还要留到新婚之日与他一起吃，我不能自己吃吗？”
    白兰被噎了片刻，然后好声好气的劝道：“大雁乃是定情之物，象征着夫妻和睦感情忠贞。若是公主您先食用了，不太吉利……”
    玉姝振振有词道：“可众人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呀！今日我让这对雁先飞进我肚子一只，然后再给他留一只，不好吗？”
    白兰：“……”
    她很想说不好，可她竟对公主这话无法反驳。
    白兰说不出所以然，便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其中一只雁被拎去后厨，然后变成一盅美味端到了公主的餐桌上。
    见玉姝吃得开心，白兰最终还是选择了无视。
    罢了罢了，驸马又不是亲的，还是公主重要些。
    她想吃那就给她吃罢！
    第048章 敏亲王妃的赏菊宴
    九月中旬，鄞京已经寒凉了许多。
    昭德公主与裴家三郎的婚事，沸沸扬扬几天，终究还是沉寂了下去。众人的目光不再盯着他们两家，反而转向了敏亲王府。
    因为还有件更让他们期待的大事，那就是敏亲王妃举办的赏菊宴要开始了。
    说起这敏亲王妃，玉姝既要叫她一声皇婶，又要叫她一声姨母。
    原因是，敏亲王是当今皇上的亲弟弟，而敏亲王妃又是冯皇后的亲妹妹。
    都是一母同胞，也都是嫡出身份。
    两家四人，两桩联姻，在高祖时着实成了美谈。可玉姝光是想到这位敏亲王妃，就觉得头疼。
    因为这位敏亲王妃，比冯皇后还了不得。
    重规矩重礼节，凡是世间压榨女子的条例，她一样也不落的会遵守，还要求别人也遵守。凡是能让女子轻快些的风气习俗，她都将其视为大不韪。
    玉姝甚至都怀疑，这位敏亲王妃能把整本《女诫》倒背下来。
    关键就这样古板封建的女人，京中妇女却纷纷都向她看齐，还觉得若是自家女儿能得她一声称赞，那就是非常了不得的荣耀。
    所以只要是敏亲王府的赏菊宴，家中有女儿的，挤破脑袋也要进去。
    当然鄞京人人都期待赏菊宴，也不止这么一个原因，另外的原因还得从太子妃杨氏开始说起。
    当年敏亲王妃办赏菊宴，只是为了向京中贵妇炫耀自己的菊园，谁料太子当时正好在菊园中，一眼就相中了五品闲官杨宏的女儿。
    那杨家姑娘生得也不是格外貌美，可面容娇弱，一双眸子又如小鹿般纯澈，单是欲语还羞的那个劲儿，就生生把太子心魂都给勾走了。
    太子回宫后，撒泼打滚的就要娶那杨姑娘为正妃。冯皇后实在没办法，只好撤掉了原先定好的太子妃，把这杨姑娘给迎进了东宫。
    鄞京贵女们得知消息后真是又妒又恨，毕竟原先够资格做太子妃的人，也就那么几个。
    可谁知道，她们争来争去，最后太子妃的位子却被一个岌岌无名的小官女儿给抢了。
    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她们却竹篮子打水一场空，这能不生气吗？
    是以，这些姑娘们明里暗里都会嘲讽那位太子妃。
    可也有不少家世低微的姑娘满心羡慕，甚至开始动心思，暗暗效仿起了这位太子妃。
    这个在赏荷宴上假装迷路，那个在赏梅宴上假装崴脚……一时间，整个鄞京的赏花宴都成了姑娘们飙戏的舞台。
    但不得不说，在选择性失明的男人面前演戏，大部分时候是非常有效的。
    而其中最有效的地方，还得属敏亲王妃的赏菊宴。
    因为朝中几个郡王皇子，都是在赏菊宴上挑到的皇妃。
    自此，敏亲王妃的赏菊宴，也约定俗成的变成了京中男女相看的游玩宴会。
    只是玉姝好奇的是，自打昭德公主与薛松之成亲后，敏亲王妃就再也没有邀请过她参加。为何这次，又给她发来了帖子？
    难道就因为她成了未嫁之身？
    第049章 把这帖子卖它个千两黄金！
    未嫁之身也没必要去赏菊宴，毕竟承顺帝的赐婚圣旨早就下来了，玉姝如今完全不需要再相看。
    若是去了赏菊宴……
    那她不会像上次冯皇后那般，再被敏亲王妃说教一番吧？
    玉姝觉得极有可能。
    她看着外表华丽的鎏金帖子，将其捏在手中把玩了半晌后，问白兰：“你说，我若是把这帖子明码标价卖出去，京中会不会有人来买？”
    白兰如今已经习惯玉姝时不时的清奇脑洞了，她站在一旁掩唇笑道：“敏亲王妃的赏菊宴请帖，在京中一直都是千金难求。若公主愿意卖，肯定有不少人想买。”
    “真的吗？”玉姝迟疑了一下，然后把帖子递给白兰，“那你托人卖出去，别说是我们公主府卖的就行。”
    白兰本以为玉姝在开玩笑，谁知看向玉姝时，却发现玉姝的神色极为认真。
    白兰顿时惊得好一会儿没接上话。
    直到玉姝催促了一下后，她才犹豫道：“公主，这……是不是不太好？”
    玉姝“啧”了一声：“有什么不好的？我又不需要，我把它给更需要的人不好吗？白兰，咱们做人要和善，要学会舍己为人。”
    墨竹在旁边默默插了一句：“……那还收钱吗？”
    “收！”
    玉姝瞪圆了眼睛，“为什么不收钱，这帖子可值千金呢！”
    墨竹、白兰：“……”
    就知道！
    做生意就说做生意叭，公主竟还说要“舍己为人”。
    墨竹在心中悄悄吐槽一番，又感兴趣的问玉姝：“公主，那咱们卖多少钱划算？”
    玉姝思考了片刻：“一千两黄金，会有人要吗？”
    墨竹立刻摇头：“肯定没有人要！这就是一张纸呀，外面洒点儿金粉它也只是纸，谁会傻到花重金买一张纸回去？”
    白兰却持不同意见：“公主若是真想卖，尽可以再提点价。京中多的是人想砸钱买这么张帖子回去，只是苦于无门罢了。”
    玉姝一听，直接把这事儿交给了白兰：“那你去办，顺便给敏亲王府的人提前说一声，赏菊宴那日我肚子疼，去不了。”
    白兰：“……是。”
    敷衍人也不走心些，敏亲王妃那般小心眼的人，公主这样行事肯定会被她记上一笔。
    玉姝交待完这些，就喊来了庞顶：“我前些日子让你找的人，你可找到了？”
    庞顶肃着脸站在下首，一板一眼道：“目前只找到了方开霁，程卓程信两人还未找到。”
    玉姝点点头，手指在桌上轻敲半晌，然后道：“程氏兄弟未找到就算了，这方开霁如今应该很是落魄罢？你将他带到公主府来，我已经让人给他备好了院子，以后就让他在公主府住下。”
    庞顶闻言，抬眸看了玉姝一眼。
    玉姝见他神色古怪，好奇道：“怎么了？”
    庞顶看起来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只抱拳说了声“是”。
    等他走后，玉姝抬头问侯在一旁的白兰和墨竹：“我方才有什么话说得不恰当吗？”
    两人不约而同的摇了头，玉姝便蹙起秀眉：“那庞统领刚才为何看我眼神怪异？”
    就好像……在说她胆子可真大似的！
    第050章 一代名相方开霁
    方开霁被庞顶带入公主府时，玉姝正喊了绣娘来量体做衣裳，便派了墨竹前去接待安顿。
    墨竹先去了一会儿，没过多久就小跑回来道：“公主，那位方公子瞧着落魄，还挺有心气儿的。他说读书人只求一檐遮风蔽雨，您给他安排的院子太奢华了，他不敢住。想问咱公主府有没有僻静偏远的地方，能供他落脚就行。”
    玉姝听到这话，放下手中的布料思索道：“僻静点的地方……西北角那处不有个竹林苑？平时我也不去，就让他住那里吧，正好幽静。”
    而且文人好似都喜欢以竹明志？那就满足他的心愿好了。
    墨竹得了玉姝的话，又转身离开。
    玉姝挑完料子等绣娘量好尺码后，墨竹又回来了，看她双眼发亮神采奕奕的模样，玉姝笑道：“碰见什么好事了？”
    墨竹听玉姝问，竟有些扭扭捏捏起来：“公主……那方公子先前还瞧着不怎么样，这一拾掇，竟是分外光彩照人呢！”
    “是吗？”
    玉姝笑着站了起来：“正巧我这里也忙完了，就随你过去瞧瞧这方公子有多光彩照人？”
    方开霁，年方二十五，金陵氏人。
    系统给出的资料中，他的信息不多也不少。
    三十岁前，家境困窘缠绵病榻，三十岁后，高中状元青云直上，成为了一代名相。
    玉姝此时收留他，并不是为了早早找好大腿攀附，毕竟身为公主，她目前可抱的大腿只有承顺帝。
    她收留人，是因为方开霁此人才华能力都非常出众，而且有非常先进的思想意识。
    比如放开封建礼教对女子的束缚，比如允许女子和离甚至改嫁，再比如，允许女子入朝为官带兵征战。
    这种思想当年一流传出来，就受到了诸多人的抨击，尤以御史大夫赵纪和敏亲王妃小冯氏为主。
    可方开霁当时已经成为了权相，在朝堂上有着举重若轻的地位。加上承顺帝年迈愈发沉迷求仙问道，压根不关心朝政，程氏兄弟二人又从旁佐助他，方开霁便开始了一场轰轰烈烈的变法运动。
    这场变法旨在提高女子地位，推崇女人的不可或缺性，更是倡导女子不再成为男人的附属品。
    因为内容太过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着实震惊了许多人。
    一开始还算推行顺利，有不少武将家的女人纷纷响应，并打头阵做出了榜样。
    可没过多久，这场变法就直接夭折中断了。
    原因是一户民间女子，为了响应这场变法追求自由，最后竟借此逃婚，并带着恋人双双跳湖殉情。
    事发之后，女子的家人、未婚夫以及恋人家属，纷纷将方开霁告到了衙门。
    民告官，告的人还是一朝宰相，当地县令连忙把这案子转给了上级。
    状纸就这样一层层递上去，最后悄悄放到了承顺帝的御案上。
    承顺帝这时候根本不理会前朝之事，听信了几个方开霁对家的谗言，二话不说就将方开霁打入了大牢。
    次年开春，方开霁就被斩首示众。
    自此，一代名相突然落幕，享年三十八岁。
    来时贫苦，走时也孑然一身。
    第051章 有匪君子
    玉姝走到竹林苑时，才收回了思绪。
    她前些日子闲下来，还特地研究过方开霁的这场变法。
    变法失败的最大原因不是策略无效，而是封建思想荼毒妇女们太深，她们一时半刻根本走不出来。
    也可以说，是她们自己不愿意走出来。
    就比如，以重规矩重礼教为荣的敏亲王妃。
    这种人哪怕是给她喂仙丹，她也会觉得是害人的毒药，所以强行推行根本没用。
    改变一个人的思想观念，要从潜移默化开始，最重要的是，要从有话语权的人开始。
    承顺帝作为当权者都没出面支持，底下的人又怎么能够信服？
    再者，方开霁的思想没有缓冲点，跨度比较大，一下子触动了太多权贵的利益，视他为眼中钉的人也会更多。
    步子扯得太大自然就会摔跤，只不过他比别人要摔得更惨而已。
    不过能让他稍微安慰的事情，大概就是在他被砍头后，夏朝也很快灭亡了吧……
    竹林苑中，绿影横斜。
    玉姝自打住进公主府，就没有来过这个院子。这会儿走近了瞧，才发现环境是真不错。
    轻盈细巧的四季常青竹，在院落处郁郁苍苍修直挺拔的矗立着。一处四檐飞起的红漆木柱亭子，就坐落于其中。
    玉姝迎着台阶走上去，看到一个身穿月白衣衫的青年，正坐在石桌前安静看书。
    听到身后传来动静，青年转过身来，对上了玉姝明亮清澈的双眸。
    玉姝也仔细打量着这位后世的名相。
    他此时还很年轻，容貌与书中描述的威严端方不太一样，反而格外的秀气温雅。眉间带着读书人特有的斯文内敛，眼眸略长面容白净，妥妥一个俊秀书生的长相。
    玉姝一看到他的容貌，就想起《诗经》中的形容来。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四目相对片刻，方开霁很快就回了神。
    他看到玉姝的长相，再看她的装扮气派以及身后婢女，就知道她是这公主府的主人，昭德公主。
    方开霁便连忙起身，对着玉姝拱手深深的行了一礼：“草民方开霁，叩见公主殿下！”
    玉姝收回打量的视线，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方公子不用多礼，是本宫突然到访，打扰到你了。”
    方开霁局促道：“是草民借住在公主府上，扰了公主清静才是！”
    玉姝摆摆手，也不与他说这等繁琐之语，让方开霁坐下后，玉姝才问道：“这竹林苑平日里无人住，今日方公子匆忙搬进来，可有什么不周到或需缺之处？”
    方开霁连忙摇头：“草民本就出身穷苦，有一下榻之处即可，并无其他要求。”
    玉姝也知道这人瞧着斯文俊秀，其实性格比较洒脱通透，生活上的小事情，他确实也不会介意太多。
    玉姝便也不再问，只转头吩咐白兰：“你稍后安排两个小厮在院子里来，若方公子有什么要求，让他们尽管去照办就是。还有这一季的衣裳和笔墨纸砚，稍后也按府中份例给方公子送来。”
    第052章 养鱼
    因公主府如今没什么管事嬷嬷，所以这等琐事，玉姝也是临时想起才顺便给白兰叮嘱了一句。
    可方开霁一听到这话，不知为何就想到了玉姝方才打量他的眼神，然后莫名其妙红了脸。
    他面皮本就生得白皙，这一红脸，外人便看得格外清楚。
    玉姝回过头后，见方开霁脸颊泛红，诧异道：“方公子怎么了？可是此处偏凉引得身体不适？”
    这位三十岁前可是个经常缠绵病榻的药罐子，还得仔细照看着，不然一不小心嗝屁就白费心思了。
    方开霁不知玉姝心中所想，只觉得玉姝对他分外关切。
    所以不问还好，一问这话，方开霁的脸顿时就像催熟的苹果一样，迅速红了个通透。
    玉姝：“……”
    没想到啊没想到，赫赫有名的权相还有这么纯情的时候呢！
    方开霁感觉到脸上滚烫的温度，羞耻的不敢抬头看玉姝，玉姝也知道读书人好面子，立刻有眼色的起了身。
    “本宫过来也只是瞧瞧，日后方公子若有事寻本宫，尽可差人来传话。今日，本宫就不扰方公子读书了。”
    玉姝说完后，翩然离去。
    方开霁连忙起身，低低的说了声：“恭送公主！”
    等完全看不见玉姝的影子了，他才坐回石凳上，垂眸看向搁在石桌上的书籍。
    书籍还停在先前看的那一页，可往日里让他爱不释手的东西，这会儿竟有些看不进去。
    方开霁拍拍额头，赶走自己脑中的恍惚思绪，吹着风冷静半晌后，这才起身拿着书本回了屋中……
    玉姝带着众人回到了前院。
    墨竹见她一进屋子又没骨头似的躺在软榻上，很默契的凑上前去，给玉姝轻轻的捏起了肩。
    玉姝知道，这丫头凡是凑近她必然就有八卦想聊。要么说外面人的八卦，要么从她嘴里问府中的八卦。
    这次显然是第二种。
    “又要问什么？”
    墨竹见玉姝瞧出了她的心思，嘿嘿一笑：“公主，您为什么要把方公子接到咱们府上来呀？”
    她听庞统领说过，方公子只是个穷书生，因为没钱被赶出了客栈，后面才叫庞统领给带了回来。
    公主若是想做好事，给点钱打发掉不就行吗？怎么还给带回来了？
    墨竹很是好奇的看着玉姝，玉姝却阖目养神没回答她的话，反问道：“你知道养鱼吗？”
    “养鱼？”墨竹眨巴着眼，“就是挖个大池塘，把所有鱼儿养在一起喂食观赏那种？”
    玉姝轻笑了一声：“差不多。”
    墨竹觉得差的还挺多：“那养鱼和接方公子来府中住有什么关系呀？方公子又不是鱼，咱们公主府也不是池塘。”
    玉姝睁开眼，翻了个身趴在软榻上，这才笑着说道：“他是鱼啊，还是一只看起来温顺实际杀伤力不小的鱼。只是目前，他是这池塘里唯一一条而已。不过没关系，以后会有不少鱼儿来给他作伴的。”
    变法名相方开霁，一文一武程氏兄弟，镇内慑外的悍将徐星剑……
    这些后世里报国无门，最后要么冤死要么战死的鱼儿，都会一条一条的游到她池塘里来。
    她能不能在这个世界舒舒服服养老，就要看这些鱼儿的了。
    第053章 庆平公主
    九月十八，敏亲王府的赏菊宴开始。
    整个鄞京热热闹闹的像是办起了什么大喜事，玉姝却坐在厅中看完账本后，揉了揉额心。
    “你昨日说那帖子卖给谁了？”
    白兰立刻回道：“城南吕家，当家人叫吕鸿运的那位。”
    玉姝放下手，舒了口气：“这两日我总觉得忘了什么事，你一说这吕鸿运我就想起来了，他不就是前驸马的妹婿吗？”
    前驸马薛松之家中，两子一女。
    这个女儿在两年前就嫁了出去，丈夫吕鸿运是个正六品的武职。
    因吕鸿运经常跟着上司在外面跑，家中不常待，所以这位小姑子也经常回娘家住。
    住娘家也就罢了，这小姑子还与那妾室林萱月好的蜜里调油，经常帮着林萱月挑唆众人与昭德公主的关系。
    最最重要的是，她经常从昭德公主手里掏东西。
    今日拿一根金钗，明日拿两只玉镯……昭德公主不给她就明抢，可谓脸皮极厚。
    是以，昭德公主的嫁妆，不是给薛家填了债窟窿，就是被这小姑子连偷带抢的拽走了。
    玉姝想到这小姑子，就想起薛家人至今还没有把她的嫁妆送回来。
    看来她不亲自去上上眼药，薛家人是准备装死了。
    玉姝看了眼屋外日头，见时间还很早，起身对白兰道：“喊上庞统领，带着我的嫁妆册子去薛府。”
    白兰连忙命几个小丫鬟给庞顶传话，又进了里屋，伺候着玉姝换衣服。
    等准备妥当后，众人就跟着玉姝出了府。
    朱雀大街上很是热闹，走上不到十步，就能碰见一辆马车往敏亲王府去。
    若不是瞧那马车的规格造型都比较昂贵独特，玉姝甚至都有些怀疑，敏亲王妃把整个鄞京的百姓都请了。
    看了会热闹，玉姝就收回视线坐在马车里看嫁妆单子，准备等会儿给曹氏找麻烦。
    没想到马车往前走了几步，却突然停下不动了。
    一旁的白兰连忙掀起帘子问庞顶：“庞统领，怎么了？”
    庞顶沉沉的声音自前面传来：“前面马车太多，堵住了。”
    堵住了？
    白兰看向玉姝，玉姝抬头道：“去看看怎么回事？”
    庞顶闻言，下了马车走到前方去。没过一会儿，他又折返了回来。
    “公主，是庆平公主的车架出了问题，又与几个贵女发生了点摩擦，此时她的婢女正在与那贵女相互理论。”
    理论？
    应该是吵架撕逼吧？
    玉姝放下册子说道：“你叫庆平来我这里，让其他人给本宫让路。”
    “是。”
    庞顶走了回去，刚到人群附近，就有人注意到了他。
    能在朱雀大街腰佩侧刀堂而皇之出行的，要么是皇城司的长官，要么是皇室亲王府的统领，身份地位都不低。
    于是几个有眼色的先悄悄躲在了一旁，把吵架吵得正凶的三人暴露在了视线之下。
    庞统领一眼就看到了神色讷讷的庆平公主，她穿着颜色素静的衣服站在马车边，低垂着头一言不发。而护在她身前的，是个圆脸个儿高的丫头。
    这丫头嘴巴很利索，一人对上人家两个，照样“叭叭”的不输阵。
    第054章 身为一国公主，怎么这般怯缩？
    庞顶走上前去，在众目睽睽之下，抱拳对着庆平公主行了礼：“末将参见庆平公主，得知公主马车损坏，我家公主特邀您共乘一辆。”
    庆平公主听到这话，诧异的抬起头。
    她看了眼庞顶腰侧佩刀，小声开口：“你家公主是？”
    庞顶微微侧身，露出了不远处那辆四檐飞起，系了铃铛的凤尾檀木马车。
    马车顶覆盖绛红色绣梅花丝绸帷幔，前门垂遮帏帘，周边垂缀珠宝丝穗，窗牖周边嵌有小巧金丝挽花，端的一个精致奢华。
    庆平公主看清了这排场，喃喃道：“是……长姐么？”
    庞顶颔首：“正是昭德公主。”
    一听到昭德公主的名儿，周围立刻就寂静了，几个贵女也悄悄的伸长脖子往马车看去。
    可除了华丽的外身，她们什么都看不到。
    庆平公主立刻拽着丫鬟的手，往凤尾檀木马车去，庞顶却没走，而是扫了眼周围众人。
    众人不知道他要做什么，纷纷屏息等着。
    庞顶看向先前找茬的那两个贵女，沉声道：“路遇公主，不参不拜，还以下犯上，陈大人胡大人真是教的好女儿。”
    那两个贵女顿时脸色大变，正想朝马车方向跪下给玉姝行礼，庞顶又道：“还不速速散去，给公主让开街道！”
    两贵女这下是跪也不是不跪也不是，最后只得草草的朝着马车方向福了福身，然后回到马车上退出这条干道。
    不消片刻，整个拥堵的大街瞬间就变得宽敞不少。
    庆平公主目睹了这一刻，垂下头抿着唇默默上了马车。
    掀开帘子看到玉姝，她先愣了一瞬。
    玉姝今日穿了红上孺系月白长裙，又在最外面罩了件略微厚重的红色大袖衫。
    衣裳颜色鲜艳亮丽，给一般女子穿来，大多会显得浮夸或俗气。可偏偏玉姝的眉眼和气度，非常衬得住这种色彩。
    甚至，这衣裳还让她的容色更明艳了几分。
    庆平公主默默想着：别说是男人了，就是她这个女人，都有些看得入了神。
    长姐这般貌美，也不知那薛松之为何容不下她？
    庆平公主进了马车坐下，然后低低的唤了一声：“长姐……”
    她身后的圆脸丫鬟，方才气势还很足，进来后就非常乖巧的行了礼：“奴婢叩见公主。”
    玉姝对着丫鬟微微点头，这才看向庆平公主问道：“方才是怎么回事？”
    庆平公主咬着唇小声说道：“我也不知道，马车走到一半就不动了，马夫说是车辕出了问题。然后正好又遇上了陈、胡两家的姑娘，马车便堵在了一起……”
    “车架出了问题，你怎得不知道借用他人的？”
    玉姝蹙起眉头，“还有，你身为一国公主，说话怎么这般怯缩？抬起头来。”
    庆平公主有些慌张的抬起头，对上玉姝锐利的双眸时，一时害怕，突然就涌出了眼泪。
    玉姝：“……”
    她还什么都没说呢！
    圆脸丫鬟很是护主，见庆平公主掉了眼泪出来，她忙道：“大公主，不是我家公主的错，方才明明是那两家马车故意撞上来的。”
    玉姝叹了口气，语气也温和了许多：“我知道，我也没说她犯错！”
    第055章 是它！就是这根传说中的鞭子！
    见玉姝的表情语气都和缓下来，圆脸丫鬟偷偷松了口气。
    昭德公主其实也并没有大家说的那么吓人，只是她家公主……性子实在太软了些。
    也就是因为太软弱，才被那身份低贱的妾室骑在头上，也被这阿猫阿狗都能嬉笑着踩上一脚。
    圆脸丫鬟想着，心中暗叹了口气。
    如果她家公主也能像昭德公主这样，果敢坚决的立起来就好了。
    丫鬟的心思玉姝并不知道，但她看着埋头掉眼泪的庆平公主，有些头疼。
    她其实很怕和这种姑娘打交道。
    如果不是知道庆平公主就这性子，她都怀疑自己路见不平救了个白莲花。
    不说话只委屈掉眼泪，真的很像是她欺负人了……
    玉姝默默闭上了嘴，直到庆平公主的金豆豆不往下掉了，她才开口问道：“送你回府还是怎么？”
    庆平公主抬起头，偷偷瞟了眼玉姝，见玉姝脸色温和，这才试探道：“可……可以去敏亲王府吗？”
    说完话，见玉姝皱了一下眉头，她立刻就吓得低头改了口：“不去也行，都听长姐的。”
    玉姝：“……”
    不是，她不就打了个前驸马吗？
    为什么现在鄞京人人都觉得她像妖魔鬼怪？就连庆平公主都这么怕她？
    玉姝扶额，扯出一个慈祥的笑容，努力让自己的表情也和善起来：“可以去敏亲王府，不过我还有点事要办，等办完了再送你过去好不好？”
    她的语气格外温柔，甚至玉姝觉得，自己此刻就是个哄小朋友的幼儿园老师。
    好在这位庆平公主宝宝也察觉到了她的善意，悄悄松了口气，又乖巧的点头应了声“好”。
    玉姝见庆平坐的端端正正，两手交叠放在身前，一副标准皇室贵女的模样，别开脸叹了口气。
    算了，也不过是个十九岁的小姑娘，在现代社会，还正是读书谈恋爱的如花年纪呢！
    玉姝又低下头看起了嫁妆册子，庆平公主却因为玉姝的这声叹气，一直坐立不安。
    好不容易等马车停下来了，她悄悄瞄向玉姝，想看看玉姝有什么要事处理，没成想瞄到玉姝掏出来一根镶金戴银的长鞭！
    庆平公主：“！！！”
    是它！
    就是这根传说中的鞭子！
    长姐怎么又把它拿出来了？是谁要遭殃了吗？不会是自己吧？
    庆平公主满脑子的“完了、救命”，人都开始恍恍惚惚时，玉姝拉了她一把：“随我下车！”
    庆平公主顿时就红了眼睛：“长姐……我知道都是我不好，是我没骨头耳根子还软，是我丢了皇室公主的威严……可是能不能别用鞭子打我，我害怕……”
    庆平公主说着，豆大的眼泪就开始往下掉，一张小脸更是吓得惨白。
    玉姝默了默，好声好气的问：“……我什么时候说要打你了？”
    庆平公主小手颤颤的指向“龙头凤尾鞭”哽咽道：“我都看到鞭子了……大家都说这是你打驸马用的鞭子……”
    玉姝瞬间被逗笑，见小姑娘眼睛红通通的像只兔子，没忍住上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既然知道这是专打驸马的鞭子，那你害怕什么？你又不是我的驸马！”
    第056章 昭德公主又来打二公子啦！
    一句“你又不是我的驸马”，让庆平公主突然一哽。
    随着这一哽，她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哭嗝。
    这道打嗝声音量不小，引得几个坐在最边边的婢女都转头看来。
    庆平公主：“……”
    涨红脸的庆平公主：“哇(ㄒoㄒ)~~”
    丢死人了！
    她不如一头撞死在这马车上算了。
    玉姝看着原先还含蓄掉泪的小姑娘，突然就“哇”的一声哭出来，很不合时宜的笑出了声。
    也不是她想取笑人，主要是真的太好笑了，完全忍不住。
    见玉姝大笑，庆平公主哭得更凶了，跟在她身旁的圆脸丫鬟也没见自家主子哭成这样过，盯着庆平公主的脸有些手足无措。
    玉姝笑完后，用力把庆平公主拉了起来，语气也格外的耐心温柔：“乖，别哭了，长姐打谁也不打你啊！十辈子也没见过像你这么爱哭的小哭包，快跟我下车去，长姐今日让你好好瞧瞧，什么才是一个公主的自我修养。”
    玉姝的手劲儿很大，庆平公主完全生不出来反抗之力，还挂着泪珠子就被拉下了马车。
    在马车旁边站定后，她抽泣着抬头，然后发现马车到了薛府。
    长姐前驸马薛松之的府邸。
    一想到等下挨打的应该是前驸马，庆平公主心里突然就踏实了很多，在眼眶里打转的泪珠儿，也很快被她擦去。
    玉姝自下了马车后，就收起了笑容。
    她给庞顶使了眼色，庞顶立刻上前去拍门。
    小厮笑脸开门，一看到眼熟的庞顶和手执长鞭的玉姝，吓得变了脸色，还惊慌大叫了一声：“昭德公主又来打二公子啦！”
    这声音宛若装了扩音器，自动从薛府上空传到了后院，惊走了无数梢头的鸟儿，也惊动了正在画眉的曹氏。
    曹氏的手突然一抖，弯弯的柳叶眉顿时打了几个拐，歪歪扭扭不成模样。
    透过铜镜看去，甚至像条虫子趴在额上。
    曹氏气得将眉笔往桌上一拍，怒道：“是哪个奴才这么没规矩的大喊大叫？”
    婆子闻声立刻跑进来，喘着粗气说道：“夫人……是，是昭德公主来了……”
    曹氏手一紧，神色也变得狰狞可怖起来：“她又来作甚？还嫌害我们家不够惨吗？”
    婆子也不知道昭德公主是来做什么的，她传了话，就努力降低存在感，然后看着曹氏擦掉眉粉，忿忿起身出门。
    等曹氏动身了，其他丫鬟奴仆也才默默跟上。
    曹氏今日心情本来很好，女婿花重金买到了一张敏亲王妃的赏菊宴请帖，准备让她带着女儿一起去。
    这都马上要出发了，谁知道这个昭德公主又来出幺蛾子。
    曹氏一想到儿子遭过的罪，再想到自己和薛老爷在金銮殿上被打的板子，就恨得牙痒痒。
    她倒是要看看，儿子都和这毒妇解除夫妻关系了，这毒妇今日依华独家整理还能闹出什么花样？
    曹氏带着一众人气势汹汹杀到了前院，女儿薛明珠本来在大嫂屋里挑衣裳，一听到这消息，也匆忙赶来。
    母女两都拉着脸到了大门口，想给玉姝一个下马威。
    谁知刚到，就被吓了一大跳。
    薛府的门牌匾，被人拆下来了，还给砸在地上成了稀巴烂！
    第057章 那一百二十四台嫁妆，什么时候还回来？
    曹氏看着那一分为二的“薛”字，气得眼睛都红了：“昭德公主，你欺人太甚！”
    玉姝把玩着鞭子，看着母女二人笑道：“是本宫欺人太盛，还是你们目中无人？”
    前小姑子薛明珠见状，立刻往前走了好几步，然后大声喝斥道：“就是你欺人太盛！你打我哥哥几十鞭，还害得我爹娘被陛下责罚。嵇玉姝，你就是个害人精。我告诉你，我哥哥已经休了你，你以后少没皮没脸的来我家。”
    “放肆！”
    庞顶沉着脸喝道，“区区一介民妇，竟敢对公主这般无礼？”
    庞顶说着就要抽出腰间佩刀来，玉姝却按住了他。
    “没事。我与这位小姑子……哦不，前小姑子也是许久没见了，今日正好叙叙旧！”
    玉姝说着，一边甩着鞭子玩，一边笑起来：“看来你并不知道，你兄长才是被休的那个。真是好生奇怪，鄞京人人都知道你兄长是个弃夫，你却丁点儿都不晓得？”
    见薛明珠气得要骂人，玉姝又道：“你也不知道，本宫父皇原本是想砍了你兄长脑袋的吧？能救你们薛家的免死金牌没了，你今日还敢跟本宫这般大吼小叫，想来是嫌弃命太长？”
    说着，玉姝突然抬手，将手中鞭子甩了出去：“不如，本宫帮帮你们？”
    这鞭子比上次加长了不少，看似随意的飞了出去，可鞭尾却精准无误的缠到了薛明珠发顶，将一顶漂亮的发钗给卷了下来。
    薛明珠只觉头上一松，一大半头发就这么散了下来。
    那发钗也落到地上摔变了形，凤口上几颗漂亮的珍珠掉落，骨碌碌滚到了台阶下面。
    清脆的响声像是在提醒薛明珠，若这鞭子再往下几寸，鞭尾抽到的就不是首饰，而是她的脸和脖子。
    曹氏看着这突发一幕，心都提在了嗓子口，尖叫声也是卡了半截：“明……”
    直到钗子落地，那声“珠”才从嗓子口哑哑的冒了出来。
    玉姝收回鞭子，笑了起来：“薛夫人出身绥国公府，乃是名门之后，怎么也说这等污言俗语？哪怕你这女儿不守规矩愚蠢至极，你也不能骂她是猪啊！”
    薛明珠听到这话，气得眼睛都红了。
    她没亲眼见到过玉姝鞭打薛松之，所以打心里还觉得眼前这个女人，依旧是以前那个唯唯诺诺的前嫂子。
    倒是曹氏，知道玉姝“心狠手辣”，见薛明珠有些冲动，连忙上前几步拦住人，这才恶狠狠的盯着玉姝道：“公主到底想做什么？我们薛家已经和公主没有关系了，若公主今日是故意上门挑衅，便是再告到御前，我们薛家也是有理的。”
    玉姝眉眼弯弯道：“薛夫人想多了，本宫今日来就是想问问，那一百二十四台嫁妆薛夫人准备什么时候还回来？”
    一听到“嫁妆”二字，曹氏和薛明珠都变了脸色。
    玉姝见她们不说话，重新把玩起了鞭子：“若是你们没有办法回答本宫，就叫薛松之出来说个明白。多嘴问一句，薛松之如今应该能下床了吧？便是再挨一顿鞭子应该也死不了？”
    第058章 损坏御赐之物，你有几条命赔？
    玉姝行事说话嚣张，庆平公主很是为她捏了把汗。
    可偏偏，对面那两个女人一脸菜色，就算是被玉姝拿着鞭子威胁，也是一句屁话都不敢放。
    庆平公主看着玉姝，看她对薛家人极尽轻视和鄙夷，看她不屑一顾高高在上的姿态，神思再次恍惚起来。
    这才是真正的一国公主罢？
    仪容高贵，气势凌然，天地间的万物似乎都可以是她的陪衬。
    自己这样的，又算什么公主呢？
    一个被皇室忽略、被夫家欺侮的可怜人罢了！
    庆平公主又觉得鼻头酸涩起来，可下一秒，就见玉姝的鞭子再次挥了出去。
    那鞭尾卷到了曹氏的发顶，吓得曹氏尖叫一声！
    但玉姝只是虚晃了一枪，鞭子就很快被收回来：“装死？不如本宫叫大理寺的人上门来催债？”
    大理寺承接整个天下的案件，还从来没接过这种关于嫁妆纠纷的案子，想来若是她捅出去，应该会在京中掀起新的八卦热潮吧？
    玉姝想想突然有些心动起来，可曹氏也不笨，她知道眼前的玉姝早就不是之前的昭德公主了。
    即便听起来再荒唐的事情，只要玉姝敢说，那就极有可能会做出来。
    若是真的被大理寺官员上门催还公主嫁妆，那他们薛家，这辈子都不用在鄞京做人了。
    曹氏又气又恨，可她也拿玉姝没办法，只好强压着怒气说道：“公主的嫁妆一直在自己手中，怎能问我们讨要？”
    “薛夫人真会睁着眼睛说瞎话。”
    玉姝说着，让白兰拿嫁妆册子来，然后翻了几页看着一处念道：“朝阳五凤挂珠钗，五凤形，凤口各衔一串宝珠……”
    说到这里，玉姝抬眸看着曹氏和薛明珠笑道：“本宫怎么瞧着，薛夫人脚下这钗子有些眼熟？”
    曹氏顿时往后退了几步，薛明珠却慌忙捡起摔变形的凤钗道：“这是我的！”
    “你的？”玉姝似笑非笑道，“霸占御赐之物，还将其损毁。薛明珠，你有几条命够赔？”
    薛明珠完全没想到玉姝会这么阴险，她气得大叫道：“这是你弄坏的，我好端端戴在头上，谁让你弄下来的？”
    她的头发本来就乱了不少，再加上这么大吼大叫，很像个疯妇！
    玉姝瞧着她的模样，微微一笑：“我朝律法规定，一品诰命兼贵妃品阶以上妇人，才可佩戴三凤钗。你戴这五凤钗，是想取谁而代之？”
    一句话，吓得薛明珠人都傻了。
    三凤钗以上只有谁能佩戴？自然是皇后！
    可她哪有挑衅皇后的意思？她只是……只是觉得这凤钗华丽高贵，今日戴出去肯定能在敏亲王妃的赏菊宴上出风头，谁知……
    见薛明珠吓得魂不守舍，手中凤钗也烫手似的想抛出去，玉姝幽幽道：“二次损坏御赐之物，你们薛家就等着株连九族吧，这次你们可没有免死金牌了。”
    这下薛明珠是扔也不是，不扔也不是，急得眼泪都冒了出来。
    曹氏也有些慌，可她脑子转得更快，迅速改了先前的话口道：“臣妇忽然想起来，公主是有些嫁妆还留在府中。但公主嫁妆繁多，规整起来很需要时间，不如等臣妇让婆子收拾好后，再亲自送到公主府去？”
    第059章 你堂堂公主，一个男人还打不得？
    “不！”
    玉姝看着曹氏，语调温柔又坚定：“本宫今日就在薛府门口等着，什么时候薛夫人把嫁妆都抬出来了，本宫再什么时候回去！”
    曹氏被这话气得一口气差点背过去，玉姝却又道：“本宫实在担心，若本宫走了，下一个五凤或九凤钗会再次出现在这位前小姑子头上，到时候本宫可得不偿失呀！”
    说完后，玉姝就转身拉住庆平公主的手，笑眯眯道：“走，咱们去马车上等。”
    庆平公主恍恍惚惚的跟着走了，庞顶站在马车外，眼神似刀子一样往曹氏身上扎。
    曹氏被这犀利的目光盯得不敢抬头，只是想到这些年来她们肆无忌惮的取用那些东西，终是不放心的开了口。
    “若是……若是时间久了，有些东西实在找不到，那该怎么办？”
    玉姝很快就掀起马车上的小窗帘，笑吟吟道：“那就折换成现银呀，不过御赐之物该折多少现银，薛夫人可得掂量着点！”
    曹氏：“……”
    玉姝没再管外面的曹氏和薛明珠，而是收起鞭子看向庆平公主。
    庆平公主神色还有些恍惚，玉姝问道：“怎么了？看你方才就魂不守舍的。”
    庆平公主回过神，看了眼玉姝，这才小声道：“长姐真厉害……”
    “这就叫厉害了？”
    玉姝笑了起来：“怪不得你被那驸马欺负惨了，这软包子性格，谁看了不得揉捏两下？”
    庆平公主听到这话，咬住唇低着头不说话。
    玉姝又问：“你那驸马叫什么来着？”
    庆平公主讷讷道：“冯启。”
    “姓冯？”玉姝大脑快速转动起来，“是皇后本家的人？”
    庆平公主点了一下头，不知道玉姝为什么称呼皇后这么生疏，只小声补充：“是母后的侄子，也是长姐的表兄。”
    又是表兄？
    玉姝好好在心里理了一下，才算是捋顺了这个关系。
    大概就是昭德公主舅舅的儿子？
    冯皇后有三个弟弟，也不知道这个冯启是几房的儿子？
    不过冯家人没几个出息的，不管几房也影响不了冯启必然是个废物的事实。
    玉姝看向庆平公主，发现这姑娘虽然容貌不让人惊艳，但也是耐看型。尤其一双眼睛，很是楚楚动人。
    有颜有才还是皇室出身，嫁谁不好偏偏嫁给冯家的废物！
    这桩婚事，当时应该是冯皇后指婚的吧？
    她倒是想便宜了自己的侄子，却不成想害了人家姑娘一辈子。
    玉姝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觉得更应该拉庆平公主一把了，谁让作孽的人是原身母亲？
    “今日回去后，若是那冯驸马再欺负你，你就叫人打回去。”
    庆平公主不敢相信的抬起头：“打……打回去？”
    玉姝笑看着她：“怎么？你堂堂公主，一个男人还打不得？就是杀了他也没人敢说你的不是？”
    玉姝这话说得轻巧，可对于庆平公主来说，实在是刺激！
    她往日面对冯启，连句难听的话都不敢说，哪还敢提打骂对方，更甚杀人？
    庆平公主光是想想，就吓得脚趾都蜷缩了起来。
    第060章 公主的力气，还真大！
    马车里一时陷入了寂静。
    庆平公主也不知道是在想玉姝说的话，还是被玉姝吓到了，神色呆呆的，眼睛眨也不眨。
    玉姝靠在垫子上，多看了几眼她身旁的圆脸丫鬟。
    这小丫鬟也就十五、六岁模样，梳了个双髻，脸蛋圆圆的，透着几分娇憨可爱。
    玉姝看着她忽然就开了口：“圆圆，你觉得本宫说得有道理吗？”
    “圆圆”小丫鬟突然被点到，吓了一跳，回过神后指着自己不敢相信道：“大公主是在喊奴婢吗？奴婢叫翘儿……”
    玉姝笑道：“本宫瞧你脸蛋圆圆的，就叫了你圆圆，你不会介意吧？”
    翘儿连忙摇头。
    玉姝又问：“你觉得本宫方才说的话，有没有道理？”
    翘儿想了想，偷瞄了眼玉姝，见玉姝眼中全是鼓励，这才试探道：“人都是欺软怕硬的，我家公主太软和了，就会被人逮着欺负。但如果公主硬气起来，驸马爷和那几个妾室反而不敢招惹她……”
    说着，翘儿又赶紧问道：“大公主，您觉得奴婢说的有道理吗？”
    玉姝点头：“很有道理，你是个很聪明的丫头。”
    得了玉姝夸赞，翘儿高兴的龇牙笑了一下，越发鼓起勇气道：“所以，若是以后驸马爷敢欺负公主，公主就应该也还回去。圣人不都说，要以血还血以牙还牙？”
    玉姝这下完全笑开：“圣人说得对！庆平，你看这小丫头都明白的道理，你缘何就不明白？”
    庆平公主支支吾吾道：“我不敢，他……他毕竟是皇后娘娘的侄子……”
    “侄子又怎样？”玉姝说道，“又不是皇后的儿子，再高贵还能高贵过太子去？你还是皇帝的女儿，太子的姐姐呢！”
    庆平公主听到这话，迟疑了一会儿。
    道理好像也没错……
    可到了她身上，完全行不通啊！
    翘儿却越发觉得玉姝说得有道理，甚至，她已经开始展望庆平公主光明的未来。
    见玉姝笑意温和，她连忙拉住庆平公主的胳膊道：“公主，您要硬气点，以后会有大公主给您撑腰的。”
    庆平公主迟疑的看向玉姝，玉姝也不推辞，点点头道：“有什么事尽管来寻我，在这鄞京，我倒要瞧瞧谁敢爬到我的头上去！”
    现在除了承顺帝之外，玉姝谁都不虚。
    只要哄好了承顺帝，剩下的人，来一个她收拾一个，来两个她收拾一双。
    在马车里等了一刻钟，玉姝探出头去问庞顶：“薛家人把东西收拾好了吗？”
    庞顶抱拳道：“回公主，还没有。”
    玉姝又道：“你去催催，我还赶着送庆平去敏亲王妃的赏菊宴呢！若是一刻钟内还见不到东西，别怪我再砸了他们薛家大门。”
    庞顶听到这话，默默看了眼碎在地上的薛府门匾，然后说了声“是。”
    在今日之前，他着实没想到，自家娇娇弱弱的公主，竟然还使得一手好鞭子。
    薛府门匾用硬重的核桃木制成，便是他去砸，也得使几成力气出来。没想到公主将鞭子挥出去，那门匾就被砸下来打碎了。
    公主的力气……还真大！
    第061章 嵇玉姝已经把咱家门匾砸了！
    庞顶进了薛家，随便逮了个小厮就让他去催曹氏。
    小厮整张脸都皱在了一起，像极了长残的苦瓜。被庞顶如矩的目光盯着，纵使万般不愿意，他也只得一点一点挪着脚进了曹氏的院子。
    曹氏压根就没让人收拾东西，她打算和玉姝耗下去。
    玉姝愿意在大门口等，那就让她等，大不了等到天黑，看谁耗得过谁。
    可她没想到，玉姝竟然说要砸大门……
    曹氏气得又狠狠拍了把桌子：“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皇室怎么就出了嵇玉姝这种公主，简直就是个泼皮无赖！”
    薛明珠也被气得不轻。
    她的发髻已经被重新挽好，头上也换了新的发钗，可想起那件被摔坏的凤钗，心里仍然一抽一抽的疼。
    “娘，那现在要怎么做？这嵇玉姝万一真的砸了咱们家大门怎么办？”
    曹氏阴着脸道：“让她砸，她敢砸我就敢进宫告御状……”
    薛明珠听到这里，撇嘴说道：“告御状也没用，她是陛下的女儿，陛下还能不偏袒她？”
    “皇帝的女儿也不能像个土匪似的打砸抢掠吧？她嵇玉姝眼里还有没有王法了？”
    曹氏虽然嘴上这么骂，可心里也有些忐忑不安。
    顿了顿，她转头对婆子道：“去请二公子来，这事儿得和二公子好好商量一番。”
    婆子闻言赶紧去了，薛明珠又忿忿道：“都怪二哥，当时怎么就没把嵇玉姝打死？若是直接打死了，也没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事。”
    曹氏听到这话，心中一跳，连忙捂住了薛明珠的嘴：“别胡说八道！”
    说着，她又警告屋子里的丫鬟婆子：“方才明珠什么都没说，你们也什么都没听到。若是被我发现哪个嘴碎的乱传了什么话出去，可别怪我不客气！”
    丫鬟们连忙低下头，装作什么都没听到。
    薛明珠却很无所谓的推开曹氏的手，低声嘟囔：“有什么好怕的？嵇玉姝也不过是个纸老虎而已……”
    正说着，薛松之被人搀扶着慢慢走了进来。
    曹氏连忙起身，语气关切道：“文柏，现在可好些了？”
    薛松之的脸色还很苍白，那顿鞭子差点要了他的命，即便已经恢复了半个多月，如今也只是堪堪能下床而已。
    薛松之被小厮扶着坐下后，语气虚浮道：“好些了，母亲喊我过来可是有事？”
    曹氏和薛明珠对视了一眼，这才道：“那嵇玉姝又来了……”
    薛松之已经在院中听说过这个消息了，只是再听到，他还是没忍住攥紧了手，眼中神色也多了几分阴狠。
    “她又来做什么？”
    薛明珠抢着说道：“她是来要嫁妆的。”
    “嫁妆？”薛松之冷哼了一声，“她昭德公主的嫁妆，却要找我们来要？这是什么道理？”
    曹氏叹了口气：“是呀，娘也是这么说的，可那昭德公主蛮不讲理。还说我们一刻钟内不把她的嫁妆抬出去，就砸了咱们薛家的大门。”
    薛明珠又立刻大声补充道：“二哥，嵇玉姝已经把咱家的门匾给砸了。”
    第062章 昭德公主她，她又把咱家大门给砸了……
    听到嵇玉姝砸了薛府门匾，薛松之气得胸膛都起伏起来。
    只是他稍稍一有动静，后背伤势就被牵扯的生疼，薛松之只得将满心的怒气强压下来。
    “若是她敢砸咱家大门，这次我便亲自去告御状！”
    薛松之的语气极为阴狠，可薛明珠一听又是告御状，很是嫌弃道：“二哥，你就不能想点别的办法吗？都说了告御状没用，上次爹娘还被打了板子，万一这次陛下也打你一顿呢？你身上鞭伤可还没好呢……”
    薛明珠这话气得薛松之瞪起了眼，曹氏也连忙回过神，拉了薛明珠一下。
    这丫头也真是的，这时候还提这事，不是故意往文柏心上捅刀子吗？
    曹氏担心兄妹俩吵起来，连忙打圆场说道：“不如我们就随便整理些东西抬出去，糊弄糊弄，把她打发走算了。”
    只要给够了一百二十四台，她嵇玉姝还能挑出别的毛病来？
    可薛松之却摇了头：“不能给，嵇玉姝手上有嫁妆册子，若是真要给，我们家根本给不起。”
    一百二十四台嫁妆，基本都用在了他们薛家的吃喝用度上，这么多年下来，早就积累成了一个天文数字。
    这数字哪怕是把如今的薛府卖掉，恐怕也凑不齐！
    薛松之现在也算看是明白了，嵇玉姝的芯子完全就是坏水一个。她今日敢打上门来，必然是做足了万全准备的。便是那嫁妆册子，应该也会带在身上。
    若是真承认了府中有她的嫁妆，那就完全被嵇玉姝拿捏住了。
    最好的办法，就是死不承认，一直装死！
    薛松之把这话说了出来，曹氏却为难道：“方才在门外，嵇玉姝要对我们动手，我就先把这事儿给认下来了。明珠戴了一支五凤钗，那五凤钗是嵇玉姝的陪嫁，也被嵇玉姝认了出来……”
    一听到薛明珠这么招摇，薛松之狠狠剜了她一眼：“那五凤钗也是你能戴的？不知死活的东西！”
    薛明珠突然被训斥，觉得很是委屈：“她嵇玉姝能戴，我为何就不能戴？我又不比她差到哪儿去！”
    薛松之冷笑一声：“她是皇帝的女儿，你是吗？”
    薛明珠一下子就红了眼。
    她觉得以前温文尔雅的二哥，在经过那次鞭打的事件后，整个人就变了。
    不仅变得阴郁了不少，说话也夹枪带棒的，动不动就骂她说她！
    这次竟然还说她比不上嵇玉姝！
    薛明珠越想越生气，越想越难过，气呼呼的起身就要往外走。还没走出大厅，就听薛松之又沉声道：“把头上那步摇也摘下来，以后少带着这些东西出门显摆！”
    薛明珠气得一把抓下步摇摔到了地上，然后捂着脸跑了出去。
    曹氏一看兄妹闹成了这样，又看那步摇也被摔得不成样子，捂着额头闭眼道：“怎么就……怎么你们就先闹起来了呢……”
    薛松之垂下眸子，看着自己的衣袍好一会儿没说话。
    直到外面传来一道巨大的动静，他才和曹氏一起抬了头：“外面怎么了？”
    管家惊慌失措的跑来，眼里满是惊恐：“夫人，二公子……昭德公主她，她把咱家大门给砸了……”
    第063章 难不成，我要说嫁妆全倒贴给前夫家了？
    玉姝甩着鞭子，看着倒在地上的两扇大门，问庞顶：“这大门是什么做的？怎么这么不经砸？”
    庞顶默了默，半晌后才回道：“……应是榆木。”
    “榆木？”
    玉姝眼睛微亮，收起鞭子说道：“榆木应该不便宜吧？”
    庞顶点了头，还未说话就听玉姝又道：“那等下你带人来，把这两块榆木大门搬走。”
    庞顶：“……？”
    见庞顶一脸疑惑，玉姝轻咳一声说道：“这几年我的嫁妆被薛家人糟蹋了个干净，不用想我也知道他们拿不出一百二十四台来。所以稍后，薛家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就都搬走。”
    庞顶见玉姝神色很认真，想了想才说道：“公主，若是薛家人再次告到陛下面前……”
    “别担心。”玉姝弯了眸子，“我方才不是已经让人去大理寺了吗？等大理寺来人了，咱们就可以正大光明往回搬！他薛松之想告我，那也得占个理，不然他就是诬告！诬告皇室公主，再打他四十鞭都不为过！”
    庞顶这下不说话了。
    公主行事……果真有理有据，有勇有谋！
    玉姝砸了薛家大门，动静太大不仅引得薛家人冲了出来，周围几个薛家的邻居，也纷纷冒出了头。
    看到熟悉的凤尾檀木马车，以及熟悉的长鞭和熟悉的昭德公主后，邻居们眼中透出了强烈的八卦光芒。
    呀，昭德公主又来打前驸马了？
    这前驸马还不知道能不能下床呢，又得遭一顿毒打吗？
    也太可怜了。
    玉姝见众人往这边偷瞟，故意扬高声音朝着薛家喊道：“薛松之，你我如今已无夫妻关系，你为何还霸占着本宫的嫁妆不放？”
    薛松之刚被人扶出来就听到了这话，气得脸色铁青。
    两人隔着一个空洞洞的大门口对望，玉姝眼中满是笑意，还带着几分挑衅。薛松之的眼里则只有仇恨，好似下一秒就要把玉姝碎尸万断！
    “昭德公主，你为何要这样血口喷人！”
    薛松之沉声怒道，“你身为公主，嫁妆自然是自己保管，我一个男人岂会动你的私物？你也知道我们如今没有任何关系了，为何还要处处踩着我薛家不放？”
    邻居们听到这话，都讶异的看着玉姝，玉姝却立刻就红了眼圈。
    “你……你真是好狠的心呐！五年夫妻，你哪次有难，不是我用嫁妆支援的？你忘了后院中那几个美妾了吗？她们的吃喝用度衣裳首饰，都是你拿我的嫁妆去讨她们欢心。小姑子每次回娘家，都是拿我的镯子钗环去戴，还有你婆母家的侄儿犯了事，也是用我的嫁妆去大理寺赎人……”
    说到这里，玉姝泣不成声：“我自认做你妻子时，任劳任怨毫无怨言。可如今，你我都要各自婚嫁了，你却为何不愿归还我的嫁妆？我若没有嫁妆，有何颜面嫁到定国公府去？难不成，我要说嫁妆全倒贴给前夫家了吗？”
    玉姝的哭诉，听的周围人心中哀戚，同情心更是不停的泛滥。
    可薛松之的一张脸，却完全黑成了锅底！
    嫁妆全部倒贴给了前夫？
    嵇玉姝这个毒妇，这是想把他的脸扔到鄞京人脚下踩个遍！
    第064章 马上就要搬空薛家了，我高兴还来不及！
    嫁妆的事情一抖出来，众人就迅速吃到了这个大瓜。
    一部分人羡慕薛松之好命，一部分人又觉得玉姝可怜。
    当年昭德公主出嫁，整整一百二十四台嫁妆，可是羡煞了一众贵女。
    从皇城里抬出来的嫁妆箱子，能看到首就瞧不到尾，前者进了薛家的门，后者可能还没完全从宫门出来。
    虽然这描述有些许夸张，可就凭这话，也能想象到那嫁妆有多丰厚！
    那才是真正的十里红妆！
    只是没想到，这么多年来，昭德公主的嫁妆竟然全倒贴给了薛家？
    这薛松之还死不承认，不会是把嫁妆都挥霍一空了吧？
    想想也奇怪的很呢！
    薛家一直没有什么营生，父子几个也没做什么有油水的大官。可薛家这几年过的有滋有味，甚至比好些个权贵人家也不差了。
    那薛明珠更是招摇，但凡出席在有头有脸的宴会上，必然带着华贵的钗环首饰。有一次，众人还瞧见她带了只血色暖玉手镯。
    那种颜色少见质地上乘的稀罕镯子，也只有皇室才有。
    当时众人还觉得奇怪呢，现在想来，原来是从昭德公主的嫁妆里扒拉去的。
    这薛家人还真是不要脸！
    一家人吸昭德公主的血也就罢了，嫁了人的小姑子，还顺走嫂子的嫁妆？
    这得多厚的脸皮啊？
    霸占妻子嫁妆，还私下里挪用，鄞京最穷苦的男人也做不出来这等下作事。
    呸！
    众人用谴责鄙夷的目光看着薛松之，薛松之气得眼睛发红，却只能握紧双拳对着玉姝怒吼：“昭德公主，你为何要逼我冤枉我？为何一定要毁了我的名誉清白？”
    见薛松之露出这种受伤的神色，玉姝“啧”了一声，也开始了咆哮大法。
    “薛二公子，是你想逼死我！你知道我身为皇室公主，若没有嫁妆傍身，要受多少人的嘲笑？既然我们已经好聚好散了，为何你就不能归还我的嫁妆，为何就不能成全我？薛二公子，你好狠的心呐！”
    玉姝的眼泪，顺着白净的脸颊一颗一颗往下掉。
    太阳照在她晶莹的泪珠上，好似耀眼的珍珠在欲落非落。便是这样“伤心欲绝”，她的美丽也没有丝毫减去几分。
    众人又是替玉姝不平，又是暗叹这昭德公主生得可真美。
    就这样的人儿，别说是嫁给薛松之了，就是嫁给那定国公府的裴三郎也有点亏！
    玉姝“咆哮”完后，就掩面回到了马车内，似乎是不想叫人看到她伤心的模样。
    可众人不知道的是，她一上马车，就擦掉眼泪收了神色：“庆平，看来我们还得再晚点儿才能去敏亲王府！”
    庆平公主本以为玉姝是真哭，谁知见玉姝一上来就脸上带笑，还说了这话，便有些反应不过来。
    顿了一瞬，她才忙道：“我不急，长姐先忙。”
    说着，她又小声问道：“长姐，你刚才……不是真的难过吧？”
    玉姝笑了起来：“难过什么？马上就要搬空薛家了，我高兴还来不及！”
    庆平公主呆呆的“啊”了一声。
    第065章 把薛二公子抓到大理寺去喝茶吧！
    薛松之眼睁睁的看着玉姝“痛哭”完毕后，甩袖离去！
    纵使他心中有万般冤枉也想要哭诉出来，可没了对戏的另一个主角，到底是再没机会说出口。
    薛松之只能阴着脸，死死盯住玉姝的马车，似要把那价值万金的檀木给盯出一个洞！
    周围灼人的视线落在他的身上，薛松之强迫自己去忽视。可下一秒，他就再也没法忽视了。
    因为大理寺的人匆匆赶了过来。
    大理寺共来了三人，为首的是大理寺正。
    这位大理寺正姓赵，和御史台的赵纪大人好像有些渊源，两人都是赵姓本家，都以耿直出名。
    见到玉姝的马车后，赵寺正先行了个礼，然后才问庞顶：“庞统领，公主传唤下官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庞顶看了眼马车，玉姝立刻掀起车帘走下来说道：“赵寺正，本宫的嫁妆被前驸马扣留不还，希望能够通过大理寺把这嫁妆讨回来。你看，这事要怎么办呢？”
    赵寺正一脸懵。
    这……讨嫁妆这事儿，以前没办过，他也不知道怎么办啊！
    玉姝见这位赵寺正愣住，直截了当的提醒：“纵观我大夏朝，夫妻离异无非‘出妻、和离、义绝’三种。其中夫妻义绝者，若妻子无过错，可归还全部嫁妆。鄞京人人皆知本宫与薛二公子属义绝，嫁妆应当归还本宫。但薛二公子却在收下休书后耍赖不还，这等情形在《夏刑统》中也有规定，‘诛犯义绝者离之，违者徒一年’。”
    顿了顿，玉姝一字一句道：“所以，赵寺正是不是得把这薛二公子，抓到大理寺去喝一年茶？”
    赵寺正听得一愣一愣，没想到玉姝对律令了解的这么清楚。
    只是，这等有纠纷之事，应该也先对簿公堂才是。仅凭昭德公主一句话，他也不能擅自抓人啊！
    玉姝见赵寺正不说话，知道他肯定是在迟疑，便又补充道：“本宫原本也想将薛松之告上公堂，可这种事毕竟是丑事，薛松之也是鄞京有名的雅公子。本宫念及五年情分，终是不忍伤了他雅名，也不想做得太绝。可本宫也需要一个公道，这才想要赵大人来主持公正。”
    主持公正？
    赵寺正终于回过神来。
    他看了眼玉姝，再看向对面神色阴沉的薛松之，终于明白上司为什么要派他来了。
    因为这事儿不好办！
    应该说，自从昭德公主打驸马一事名震鄞京后，凡是和昭德公主相关的事儿，都不好办！
    以前赵寺正也见过关于妇人和离后的嫁妆归属案，可从没有接手过皇室的嫁妆案子。
    想想也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人敢贪皇室公主的嫁妆？这不是自个儿举着脑袋让圣上去砍吗？
    赵寺正心中这么想着，视线就落在了薛松之身上。
    哦，眼前这位就是个不知死活的……
    “薛二公子，昭德公主说的话可属实？”
    赵寺正照例询问，想着只要他循了律令，谁也不能挑出他的不是来。
    可薛松之听了他的问话，却冷笑一声说道：“昭德公主一张嘴能颠倒黑白，我便说这话是假的，想必你也不会信吧？”
    第066章 和巨额财产比起来，脸面重要吗？
    赵寺正本来是好意询问，谁知薛松之当场给他撂了脸子。
    这赵寺正虽是个耿直的老实人，却也不是任人欺负的老实人，他们在大理寺任职的人，就没有一个善茬！
    见薛松之语气不好，他也当场拉下了脸。
    “薛二公子，我大理寺众官员皆是依律行事，本官如今也算是接了昭德公主的案子，大理寺办案，还请你配合！”
    玉姝一听到这么前卫的话，忍不住看了眼赵寺正。
    这年轻人长的一点都不港风，可莫名给了玉姝一种港剧阿sir的感觉。
    那……就希望赵sir能把这个差事给办好吧！
    玉姝安安静静站在一旁，听着赵寺正和薛松之理论。
    薛松之是鄞京有名的翩翩公子依华独家整理，但他的出名，出在擅画及容貌上，在口舌这块还真比不过搞刑狱法的人。
    赵寺正喝斥了他一句后，薛松之半晌都回不过神来。
    赵寺正见他不说话，又冷声道：“方才公主的话，薛二公子应当也听到了。若是薛二公子当真有拒还嫁妆之举，恐怕还要受一年牢狱之灾。”
    听到这话，薛松之还没反应，曹氏先慌了！
    “不就是嫁妆吗？怎么……怎么还要下大狱？”
    赵寺正板着脸说道：“我朝律令中有明确规定，夫妻离异，妻子无过错者可带走全部嫁妆，违者徒一年。若是薛夫人对此律有质疑，可于御前向圣上禀明！”
    一听到又要找承顺帝，曹氏先打起了退堂鼓。
    这件事她本来就不打算惊动大理寺，更不打算惊动皇上。毕竟嫁妆一事，也算是私事，闹到众人面前去，谁脸上都不好看。
    只是没想到，嵇玉姝这么难缠，还真把大理寺的人找来了。
    她就不嫌丢脸吗？
    堂堂一公主因为嫁妆和前夫对簿公堂，这说出去，皇室的脸往哪里放？
    曹氏暗骂玉姝，玉姝却神色平平静静的，像个吃瓜群众一样站在旁边看好戏。
    她才懒得管丢不丢脸，一百二十四台嫁妆那得折成多少钱，得养多少.将士？
    和巨额财产比起来，脸面重要吗？
    曹氏面上虽然还保持着镇静，可心里已经慌乱无比。她抬头看向薛松之，发现薛松之的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曹氏看到他这番模样，就知道这个向来聪明的儿子，此时也没什么办法了。
    无奈之下，曹氏只得把先前那话又拿了出来：“许是……许是府中留了些公主的嫁妆，我并没注意到。赵大人不妨给我们点时间，我叫人规整出来后，就立刻抬到公主府去！”
    赵寺正听到这话，觉得也还可行。
    可他还没开口，玉姝就道，“不行，本宫今日就要将所有嫁妆带走。本宫可不是无所事事的人，今日已经耽误不少时间了，若是今日不带走嫁妆，本宫岂不是还要再抽个几天来你薛家讨要？你薛家丢得起这人，本宫还丢不起呢！”
    玉姝说完，就扭头对赵寺正说道：“反正今日赵寺正也在，便由赵寺正在旁监督，本宫府上的将士去薛府自行搜寻规整如何？不该我公主府的，本宫一个也不多拿。但若是本宫的东西，一个也别想落下！”
    第067章 叫弟兄们都过来搜府搬东西！
    玉姝的话，惊到了赵寺正和曹氏。
    赵寺正只是睁大眼看着玉姝，曹氏却喊道：“昭德公主，你……你这与上门抢劫有何区别？”
    玉姝温声道：“当然有区别，本宫只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怎么能叫抢劫呢？反观你薛家人不经本宫同意，就挪用并霸占本宫嫁妆。不问自取便为盗，你们薛家人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贼！”
    玉姝说完后，对着庞顶道：“时候不早了，叫弟兄们都过来搜府搬东西！”
    庞顶立刻抱拳：“是！”
    公主府的府兵早早就听了吩咐，此刻都在南街周围晃荡，接到命令后他们很是迅速的赶来。
    不同于上一次腰佩侧刀身穿甲胄，这一次玉姝很亲和，只让他们穿了便衣而已。
    但只是穿了便衣的府兵，二十几个聚集在一起，气势也是很吓人的。
    见众人来齐，玉姝拿出嫁妆册子下令：“你们听庞统领及白兰之令，照这册子上的记录，将东西一件一件全部找回来。记住了，一件都不许落下。”
    说完，玉姝看向赵寺正，笑得乖巧温和：“还得麻烦赵大人盯着了，本宫嫁妆中有不少御赐之物，若是其中有损坏了的，还请赵大人一字不漏的上禀给父皇。”
    赵寺正：“……下官遵命！”
    感觉……掉坑里了！
    这昭德公主好似并不是让他来主持公正的，而是让他当个工具人，然后借此抄薛家财产？
    赵寺正心里都在发颤，可看着玉姝脸上娇俏的笑容，他又怀疑自己想多了。
    昭德公主讨回嫁妆，还得亲自让人去搜寻，又要他在旁监督……这应该是行事最光明正大的了吧？
    虽然律令中没有写讨回嫁妆具体该如何做，但如果此法有效，倒也不是不可为。
    赵寺正自我安慰了一番，就默默跟在庞顶身后，准备也进薛府去公事公办的盯着。
    只是将士们刚走到薛家没了大门的门口，曹氏就一边喊一边拦人。
    赵寺正不擅长和妇人掰扯，便回头看向玉姝。
    玉姝扬声，用清亮的声音说道：“薛夫人，劝你不要再做这些无谓的挣扎了，若是引来更多人围观，丢的还是你薛家的脸。你有闲心堵着众人，不如多想想怎么补上那嫁妆的巨大缺漏吧！”
    玉姝说完，就回头走向了马车。
    临上车前，她又对着曹氏说道：“忘了提醒，薛夫人不要妄想把一切漏缺都推到本宫身上，本宫嫁妆的每一笔支出，都有详细记录。想来你们薛家的账本上，也是有些记录的！薛夫人可别逼着本宫再把你薛家的账本，也送到衙门去。”
    玉姝给曹氏捅了一记软刀子，然后微微一笑，掀起帘子进了马车内！
    庆平公主正趴在窗口上偷偷看热闹，见玉姝进来，连忙收回视线低下头，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玉姝也当作没看见，只笑着说道：“走吧，现在可以去敏亲王府了。”
    马车闻声动了起来，庆平公主感受着轻微的摇晃，抬起头声音轻轻的问道：“长姐，薛家那边……”
    第068章 敏亲王府到了
    “有庞顶在，不用担心。”
    玉姝笑着说道，“庞顶执行命令，必然是一字不差的，所以我的嫁妆，肯定会一件不少的带回来。”
    至于那些已经损坏了的丢失了的，薛家要怎么补上，那是他们的事，玉姝才不会替她们操心。
    庆平公主听到这话，暗暗的松了口气。
    虽然她没出去，可隔着马车的小窗，她也将外面的情形看了个一清二楚。
    长姐果然厉害，薛家这么死皮赖脸的人，都能在长姐的压迫下节节败退。若长姐是个男儿郎，肯定也不逊色于鄞京那些有名的男子。
    庆平公主的眼里多了些小星星，看向玉姝时，神色中也掺杂着几分崇拜。
    只是玉姝这会儿并没有仔细看她，倒是在琢磨等下去了敏亲王府，要怎么解释没带帖子这件事。
    这凤尾檀木马车太具有标志性，明眼人一瞧，就知道是昭德公主到了。
    马车都来了，人却不进去，好像故意给敏亲王妃难堪似的。
    可若是进去，又拿不出帖子……
    玉姝还在想借口，马车却已经停了下来：“公主，敏亲王府到了。”
    “这就到了？”玉姝有些惊讶，“怎么这么快？”
    马夫很是善解人意道：“奴才知道您赶着去敏亲王府，这路上也没多少行人，便将马儿赶得快了些。”
    玉姝：“……干得漂亮！”
    马夫还真以为玉姝在夸他，憨笑着挠了挠头。
    玉姝坐在马车里，与庆平公主对视了一眼，这才道：“走吧！”
    可是玉姝不动，庆平公主也不敢先下，她只坐在软垫上眼巴巴的看着玉姝。
    玉姝无奈道：“那行吧，我先下。”
    她带着墨竹先下去，双脚刚落到地面，敏亲王府的婆子就赶忙迎了出来。
    “老奴叩见昭德公主。”
    瞧见庆平公主也跟在后面下了马车，婆子又道，“老奴叩见庆平公主。”
    玉姝点点头，让她起身后这才道：“临时有点事，便来的晚了些，如今宴会都过半了吧？”
    婆子笑着说道：“是过半了，不过我们王妃交待了，公主您多会儿来都不晚。”
    玉姝奇怪的看了婆子一眼，想着敏亲王妃什么时候对她态度这么和善了？不会是这婆子随便说的客气话吧？
    又见门口有几个收请帖的丫鬟站在那里，玉姝便转头看向庆平公主，果然发现她身旁的翘儿手中，拿着一张度了金箔的请帖。
    玉姝轻咳一声，对婆子说道：“今日出门匆忙，请帖忘记带在身上……”
    婆子愣了愣，随后便笑道：“公主赴宴，无需携带请帖，尽管随老奴进去便可。”
    玉姝这才松了口气，等婆子在前面带路后，几人并肩往王府中走去。
    敏亲王妃的赏菊宴，正场儿就办在王府西南角的菊园中。但因为来人众多，还有男有女，所以菊园附近的几个武场、小花园和廊庭阁楼都利用了起来。
    玉姝被婆子带着七拐八拐了一番后，这才进入了正场地。
    婆子是负责引领客人的，自然不会再进去，玉姝与她客气了几句，就将人打发走了。
    等婆子走后，玉姝啧了一声：“先前赴宴，也没见过还要带着请帖来的，果然还是敏亲王府特殊。”
    第069章 昭德公主都来了，裴三不过去瞧瞧未婚妻？
    鄞京一年到头，权贵皇亲之间大大小小的宴会，估计得有上百场。
    大到每季的赏花宴，小到时令的品春宴游湖宴……各种宴会层次不穷。
    以前的昭德公主也收过许多请帖，可从来没有带着帖子去参加宴会的先例，唯有这敏亲王妃的赏菊宴是个例外。
    但庆平公主却很习以为常。
    她走在玉姝身侧，轻声给玉姝解释：“赏菊宴在鄞京很有名，请帖也很珍稀，许多人想来赴宴却没机会，便总想趁机混进来。想来敏亲王妃也是担心混进来一些不三不四的人，这才立了这种规矩。不过长姐去何处，都是不用带请帖的。”
    以前的鄞京，人人都听说过昭德公主。如今的鄞京，人人更是都听说过昭德公主了。
    “昭德公主”这四个字好像已经成了鄞京的风向标，哪里传出来哪里就有热闹。
    庆平公主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不敢说，她跟着玉姝安静往前走，一直到了菊园外围。
    赏菊宴已经进行了一半，男子们聚在一起投壶玩乐，女子们也坐在一起赏花评诗。众人正玩的开心时，突然发现不远处多了两个陌生的面孔。
    走在前方那女子，内着红上孺系月白长裙，外罩正红色大袖衫。头簪玲珑鸾金挑心珠钗，腕戴九仙莲花纹白玉镯。一双黛眉如远山墨画，一双凤眼似春水秋波。肤白细腻，体态苗条，光是款款走来的身姿，顿时就将众人心魂都勾了去。
    至于她身后几人，好似被她的光芒完全遮掩，叫人忽视了个干净。
    作诗吟词的女子们瞧到这一幕，纷纷都停了下来，目光不由自主的随着她步伐移动。
    相隔不远的男子，听这边女子们没了动静，也都好奇的张望过来。
    玉姝被众人盯着，却好似毫无察觉。
    步子不急不缓，神色平静冷淡，她略过坐在亭中的高门贵女，更是忽略了不远处的鄞京儿郎，带着庆平公主直接往主人公敏亲王妃的方向走去。
    直到她完全走远，女子们才重新说起话来，只是议论的主题不再是诗词，而是变成了玉姝。
    “这是哪家贵女，怎么这般晚才来？”
    听到有人询问，身穿粉衣的贵女撇嘴道，“就打了薛家的那位，你不知道？”
    询问那人惊道：“这便是昭德公主？没想到她竟生得这般美！”
    粉衣女子一脸不屑：“呵，貌美又如何？还不是被薛驸马一纸休书给休弃了。”
    询问那姑娘默了默，很是较真的说道：“可我怎么听说，好像是昭德公主休的薛驸马呢？”
    ……
    贵女们争执起来，正在投壶的男儿郎，也凑在一起开始八卦。
    “刚才过去的姑娘是谁？我怎么不知道鄞京还有这等容色出众的女子？”
    “这你都不知道？昭德公主啊！”
    “这就是昭德公主？打了薛驸马的那位？”
    “没错，还是马上要二嫁给裴三的那位。”
    说起裴三，众人纷纷转头找起了人。
    只是没找到裴琰，却看到了魏天纵，众人便嬉笑着说道：“魏小郎君，裴三去哪里了？那昭德公主都来了，他不过去瞧瞧未婚妻？”
    第070章 既然已经许给了裴家三郎，就安心待嫁！
    魏天纵也不知道这裴三去哪里了。
    方才还见到他在一旁悠闲喝茶呢，就这一会儿的功夫，人都没影了。
    魏天纵站起来四处看了看，还是没瞧见裴琰，索性又坐下来听众人谈论昭德公主的八卦。
    不过这次他学乖了，为免被裴琰再赏个大嘴巴子，他只坐在一旁侧耳听，绝不插一句话。
    “昭德公主已经被赐了婚，今日怎么还会来赴宴？”
    “听说是又有公主到了适婚年纪，想着今日在宴上选个称心的驸马，便叫已经成了亲的昭德公主和庆平公主来帮忙掌眼。”
    一听到这话，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里都是满满的戏谑。
    皇室出嫁的公主已有九位，这九位公主除去嫡出的昭德公主外，还有几位出自贵妃贤妃等嫔妃膝下，身份也算不低。
    怎么别的公主不请，偏偏请了位打驸马和被驸马打的……这怕不是宫中在借此敲打什么人吧？
    男人们暗暗思索这到底是谁的意思，另一边的玉姝，却已经带着庆平公主到了敏亲王妃跟前。
    敏亲王妃正在与几家夫人闲聊，许是被恭维了许久，她富态的脸上此刻满是畅怀。只是一抬眼，瞧见前来的玉姝，笑容就立刻收起了一半。
    玉姝当作没看见，只走上前行礼：“玉姝见过姨母。”
    半福身，行了家礼。
    看似在表达亲昵，实在是满不在乎。
    敏亲王妃的怒气立刻就冒了出来，她盯了玉姝半晌，皮笑肉不笑的问道：“昭德怎么来这般晚？这宴会可都过半了！”
    玉姝叹了口气，一脸委屈：“还不是因着嫁妆的事？”
    听玉姝好端端的说起了嫁妆，在场的贵妇们连忙侧起了耳朵。
    玉姝也不藏着掖着，把薛家扣住她嫁妆不放一事，事无巨细、毫无遗漏的说给了在场人听。
    贵妇们猝不及防吃了个大瓜，眼里纷纷闪着兴味和精光。
    倒是敏亲王妃颇觉丢人，沉下脸喝道：“行了！”
    她的语气有些重，吃瓜群众人为之一震，脸上的兴味和私语声立刻就消失不见。
    敏亲王妃盯着玉姝，与其相似的双凤眼中满是凌厉：“昭德，你是皇家女，行事仪态该有皇家气度。你这般冒冒失失前来，又在众人面前说些上不得台面的话，成何体统？”
    玉姝立刻低眉顺眼道：“姨母教训的是。”
    她这番姿态，虽不能说很听话吧，至少也能看出几分乖巧。
    可偏偏敏亲王妃察觉出了她的不以为意，心中怒气顿时更甚几分：“你与那薛家的事，在整个鄞京都闹得沸沸扬扬，别说你父皇母后了，便是身为你的姨母，我都觉得面上无光。如今你既然已经许配给了裴家三郎，就安心待嫁，莫再出什么幺蛾子。”
    敏亲王妃说着，又若有若无的看了眼庆平公主，庆平公主顿时害怕的瑟缩在了玉姝身后。
    看到庆平公主这番模样，敏亲王妃的心中终于舒坦不少。
    这才是皇室公主见到她该有的尊敬模样！
    第071章 驸马不听话，那就打一顿！
    敏亲王妃舒坦了，就开始了她的说教！
    “还有庆平……京中哪个驸马不纳妾？天下哪个男人又不风流？便是你长姐昭德，那前驸马也是纳了贵妾还生了庶子的。冯启只是爱玩罢了，你也莫要总因为这点小事，就抓着他不放！”
    庆平公主被说得红了眼，她低着头，拽着衣角满心委屈。
    她从来没有抓着驸马纳妾这事不放，是驸马太过分，总纵容小妾欺负她，他们这才被鄞京人人当作饭后闲谈……
    敏亲王妃很是威严的说教了两人一番，见玉姝敷衍点头，庆平公主又不说话，便嫌弃的喊了一姑娘出来，让她们赶紧带着姑娘出去，别在这碍眼。
    小姑娘只有十五左右的年纪，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着就很讨人喜欢。
    到了玉姝身边后，她细声细气的行了礼：“寿康见过长姐、二姐。”
    寿康公主，名嵇长善。
    行十，生母为九嫔之末的赵贵仪。
    因为皇室公主众多，玉姝除了个一母同胞的十七公主外，其他公主都不认识。
    庆平公主也是最近才接触的。
    因此这位寿康公主，她更不了解。
    见寿康公主行礼，玉姝点点头，语气温和道：“走吧，长姐带你们出去转转。”
    她对敏亲王妃随便行了个礼，就转身走了。庆平公主和寿康公主见状，也连忙行了礼就跟上。
    到了外边后，玉姝看庆平公主眼眶还红着，柔声安慰道：“你将她的话放在心里作甚？那都是说给没脑子人听的。她还提我那前驸马呢！这前驸马不就是因为不听话，才被我打了一顿还给休了吗？所以堂堂公主，作何要给一个尚主的驸马让步？驸马不听话，那就打一顿。若是还不听话，便再打一顿，直打到听话为止……”
    庆平公主脑子还没转圜过来，身后的寿康公主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
    玉姝转头，就见这小姑娘有些慌张的红了脸，随后忙低下头请罪：“是寿康失礼了，还望长姐莫怪！”
    玉姝弯了眸子，语气柔和：“好端端的怪你做甚？不过长姐想知道，你方才在笑什么？”
    寿康公主想到玉姝的话，清亮的眸子里又露出几分笑意：“是……是听到长姐说驸马不听话，就打一顿……”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这话就觉得好笑。
    周围人都给她灌输恪守妇道、以夫为天的思想，偏偏只有这位长姐，教她们驸马不听话了就打，直打到听话为止！
    这个长姐，可真是太有意思啦！
    寿康公主眼睛亮亮的，玉姝见她机灵可爱，想到她如今还是个没被婚姻蹉跎的小丫头，便笑着问道：“你今日是来选驸马的？”
    寿康公主红了脸，却也很大胆的点了头。
    玉姝立刻道：“那我和庆平来帮你掌眼，你可放心？”
    寿康公主顿了顿，偷瞄了眼庆平公主，这才看着玉姝说道：“……放心。”
    这句“放心”说得很是底气不足，摆明了不信任。
    玉姝便笑了起来，她问寿康公主：“你想要个什么样的驸马？”
    第072章 投壶！
    想要个什么样的驸马？
    这个问题寿康公主其实也想过。
    但她从出生就一直待在宫里，除了几个皇兄皇弟外，没接触过什么外男。
    所以鄞京男儿具体是何模样，她也不清楚。
    玉姝见寿康公主脸上满是茫然，笑着说道：“罢，我先带你们过去瞧瞧那些少年郎，矮子里面拔高个，也总能挑出个顺眼的来。”
    她来时看到过一群男子在投壶，这会儿便径自往那个方向去。
    菊园里宾客众多，走几步路就能碰见三两个贵妇。贵妇们见了这三位公主都要停下行礼，庆平和寿康两位公主每每都要半福身回应，只有玉姝颔首了事。
    寿康跟在后面瞧了好一会儿，再后来遇到行礼的人，她也跟着玉姝颔首回应，没再福过身。
    庆平公主原本觉得这样不太好，只是三人同行只有她回礼显得很是另类，后来便也不了了之。
    三人走了片刻，终于到了众人玩乐的地方。
    此刻的贵女们已经开始玩起了飞花令，玉姝问两位公主：“要过去一起玩吗？”
    两公主一起摇了头，玉姝便道：“也好，那我们直奔主题。”
    直奔主题的意思，就是去见这些鄞京儿郎。
    这些儿郎们还在玩投壶。
    这次投壶似乎压了彩头，众人脸上的神情都格外激动，哪怕是隔着好远距离，也能听到他们的笑闹声。
    见玉姝前来，众男宾停下给三人行礼。
    玉姝略点了点头，然后便看向正前方的双耳壶，问众人：“这便是投壶？要怎么玩？”
    大概是她的发问显得很无知，有两个男子对视眨眼，然后低下头偷笑。
    玉姝瞥了他们几眼，直接点了人出来：“这两位郎君瞧着很是擅长，不如为本宫讲解一下规则如何？”
    那两男子被玉姝喊了出来，倒也不怵，直接就大声宣布了规则。
    开场每人八支箭，上半场四支，下半场四支。第一箭投中壶口为有初，得十筹，投中壶耳小孔为贯耳，也得十筹。若是第一箭就中了贯耳，便得二十筹……
    规矩很多，投掷的玩法也众多。
    玉姝一字不差的听完后，点点头说道：“瞧你们都放了彩头，本宫便也放个小玩意添个兴。”
    她摘下手上的九仙白玉莲花镯，命墨竹放在了置彩头的地方，随后问司射要来了八支羽箭！
    众人见玉姝真要下场，顿时来了兴趣，也纷纷跟着压了彩头。
    另一旁玩飞花令的贵女们听到动静，连忙凑过来看热闹。更有一名粉衣女子，也拿出玉佩放到了置彩头的盘子里。
    玉姝瞧见那玉佩，瞥了眼粉衣女子，谁知粉衣女子却狠狠瞪了她一眼。
    玉姝轻笑一声，直接略过了她。
    游戏开始后，参与者要按顺序分别投掷上半场的四支箭。玉姝是公主，哪怕她连规则都不懂，为了皇室的面子，众人也请她第一个开场。
    玉姝站在指定位置，拿着手中羽箭把玩了半晌，正准备投出去，粉衣女子突然开了口：“公主还不投，该不会是害怕投不中丢人吧？”
    第073章 长姐，二姐被人带走了……
    听到这话，玉姝抬眸看向粉衣女子，笑了起来：“曹姑娘，我记得你们绥国公府很是财大气粗？”
    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让曹丹珍愣了一瞬，随后她就冷笑道：“我们绥国公府如何，与公主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玉姝微微一笑，“只是本宫瞧你那玉佩挺值钱的，若是输掉后，可能得花大价钱才能赎回去。”
    说着，玉姝轻轻抬手，一支羽箭飞出，非常精准的掷入了壶耳小孔中。
    “有初贯耳，昭德公主得二十筹！”
    司射的声音很大，顿时将人们从愣神中拉了回来，也把曹丹珍即将说出口的话给盖了下去。
    这……这就中了？
    还是第一箭就中贯耳？
    众人不敢相信的看着玉姝，谁知玉姝挑了下眉，又接连迅速投掷出两箭。
    还是两箭连中贯耳！
    “连中贯耳，昭德公主得四十筹！”
    玉姝看着最后一支箭，对曹丹珍笑了笑，然后将其扔了出去。
    羽箭进入壶口，却只倚在了壶口处，并没有进入壶底部！
    司射当即瞪大眼睛，片刻后才喊道：“倚杆，昭德公主得五十五筹！”
    至此，玉姝上半场的四支箭全部投掷完毕。
    周围哗然一片，曹丹珍的脸色更是难看至极！
    她们今日投壶是与男宾一起，投壶距离自然也是按男宾游戏方式来算，所以今日的难度比平时玩乐时还要高些。
    可谁知道，这个看起来什么都不懂的嵇玉姝，却每一箭都拿到了最大筹。
    曹丹珍抿紧唇不说话，玉姝用帕子擦擦手，声音温润：“曹姑娘要上场吗？早就听闻曹姑娘投壶技艺高超，不知今日能否有幸一见？”
    玉姝这话，顿时就将曹丹珍推到了众人面前。
    她的五十五筹给了男宾们极大压力，参与游戏的人秉着后丢人也比先丢人强的想法，立刻就起哄让曹丹珍先来。
    曹丹珍瞪了玉姝好一会儿，最后咬着牙拿起四支箭，气势汹汹的扔了第一支出去。
    箭羽和壶口擦肩而过，空了。
    第二支又气势汹汹的扔出去，再次擦肩而过，又空了。
    曹丹珍憋红了脸，额上开始出汗。
    她强迫自己稳住心神，可不知为何，就连握着箭羽的手腕都开始抖起来。
    第三支箭飞出去的时候，甚至完全偏离方向，和壶身都没碰到。
    曹丹珍一下子就泄了气，听见周围人的窃窃私语，她红了眼眶攥紧拳头，将最后一支箭随便扔了出去。
    谁知这次好巧不巧，反而投进了壶口。
    “散箭，曹二姑娘得一筹。”
    听到这“一筹”的结果，曹丹珍又是生气又是怨恨。看向玉姝的眼神，更像是要射出刀子来。
    偏偏玉姝却微笑着，任由她瞪圆了眼睛。
    有了曹丹珍的成绩垫底，其他男宾终于松了口气，这才都争抢着要上场。
    玉姝正索然无味的瞧着他们投掷，寿康公主突然拉了拉她的衣袖，压低声音道：“长姐，二姐被人带走了……”
    玉姝回头，发现庆平公主的确不在，顿时皱起眉头：“什么时候？被什么人带走的？”
    第074章 公主，还没成婚，你和驸马爷怎能这般着急？
    见玉姝神色不好，寿康公主忙小心翼翼道：“走了没一会儿，来人是个面生的婆子，说是敏亲王妃那边有事，请二姐过去一下……”
    说着，寿康公主揪着帕子自责起来：“我方才也没在意，这会儿仔细想想才觉得不对。王妃若是要请人，断不会找个脸生的来，二姐不会是被什么人骗走了吧？”
    玉姝眉心紧蹙，抿着唇，直接转了身。
    “很明显是被骗走了，你在这里好好待着，我去找她。”
    寿康公主见状，连忙跟上来：“我也去。”
    玉姝看向她，声音尽量温和：“今日之事，必然是有人想给庆平做个圈套。我们两人一起过去，动静太大，难免会打草惊蛇。你留在这里仔细瞧瞧这些鄞京儿郎，再帮长姐盯着哪些人不对劲，这对你二姐也有帮助。”
    听玉姝给她安排了任务，寿康公主这才歇了心思，点点头，眼巴巴的看着玉姝离开。
    玉姝带着墨竹按寿康公主指示的方向寻去，却没想到越走越偏，最后到了一处完全没有人的庭院。
    这院子环境幽雅，内设正殿和偏殿。
    偏殿两侧又设了厢房，看着像是给宾客歇息的地方。
    玉姝拧紧眉头，快步从正殿前走过，掠过偏殿时，突然听见屋子里有衣料摩擦的悉簌声。
    这声音很是微弱，但玉姝却还是听到了。
    对于经历过无数小世界抓奸狗血剧情的玉姝来说，几乎是立刻明白了里面在发生着什么。
    有人在脱庆平的衣服，幕后之人想陷害庆平与人厮混通奸！
    玉姝当即一脚踹开房门，迅速冲进了屋子里。
    她的动作非常快，在墨竹还没反应过来时，人已经掠过屋内屏风，冲到了内室桌边。
    内室床前，坐着一个裸露上半身的男人。
    男人后背精壮有力，微低头在查看什么，身边还放了几件外衫。
    玉姝想都不想的捞起桌上茶盏，朝这人狠狠掷了过去：“竟敢妄图轻薄公主，找死！”
    男人闻声迅速转头，只看到一杯茶盏朝自己面门而来，他连忙侧头避开，然后快速起身站到了床榻另一边。
    玉姝这才发现，床上并没有人。
    这间屋子里，只有这一个貌似在换衣服的男人。
    玉姝脸上怒气难消，心里：“……淦！”
    竟然搞错了。
    裴琰用手遮住腹部伤口，皱起眉头看着这个突然闯进来的女人。
    容色美艳精致，打扮高贵华丽，听她方才说话的语气……好似是皇室公主？
    朝中三十三位公主，及笄者十二位，这又是其中哪一位？
    裴琰眸子微眯，神色警惕中带着防备。
    玉姝则凤目微凝，盯着裴琰的气势一点儿也不落下乘。
    打错人是一回事，皇室公主的威严又是另一回事，至于别的，再说吧……
    两人正四目相对时，墨竹这才慢半拍的跑了进来：“公主，你……”
    看到没穿上衣的裴琰，墨竹“啊”了一声，连忙捂住眼着急道：“公主，还没成婚呢，你和驸马爷怎能这般着急？”
    驸马爷？
    玉姝和裴琰听到这话，诡异的沉默片刻，然后盯着对方同时开口。
    “……你是裴氏三郎裴成玉？”
    “……你是昭德公主？”
    第075章 这就是承顺帝给她安排的新驸马？
    偌大的房间内，寂静无声。
    裴琰站在床榻一侧，裸着上半身，右手挡在腹部，清雅的眸子直勾勾的看着玉姝。
    玉姝背脊挺拔，如同纤瘦的小白杨一般端立着。双手揣在一起，宽大的袖子将她微蜷的十指盖住，掩饰了她此刻尴尬至极的心神。
    两人盯着对方，久久无言。
    墨竹不知道这是怎么了，还以为玉姝早就知道里面的人是裴琰，便那么喊了一声。
    可是喊完后，她才发现不对劲。
    这两人，好像都还没见过面呢……
    墨竹自知说错了话，连忙小碎步踱到了玉姝身后，扯了扯玉姝的袖子小声问道：“公主，怎么回事呀？”
    玉姝还看着裴琰，只是微微偏了头。
    她的面上虽然平静，压低的声音里却也带了一丝懊恼：“我也不知道啊……”
    听到屋子里传来脱衣服的声音，她就以为是庆平公主遭了毒手，便想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冲进去，擒住贼人救下庆平……
    可设想的很好，谁知道操作起来是另一回事。
    屋子里的人竟然不是庆平，而是半个月后即将“嫁”给她的新驸马裴琰。
    她不仅私闯了裴琰的屋子，还看到了人家脱衣服的整个过程。
    这叫个什么事儿？
    玉姝抿起了唇，正想着怎么解释会比较好听一点，谁知裴琰默了默，先一步开了口：“公主，可否容裴某先穿上衣服再说话？”
    不说还好，一说这话，玉姝的视线就下意识落到了裴琰身上。
    暂且不论五官如何，眼前这个男人的身材，堪称完美。
    从下颌到腹部，曲线流畅肌理分明，每一寸肌肉都紧致结实。肤色虽算不上白皙，却更少了些纤弱，添了几分硬朗精壮。
    宽肩窄腰倒三角，以及隐藏在亵裤下的大长腿，都在表明这是个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优质男人。
    所以，这就是承顺帝给她安排的新驸马？
    可以可以，果然是亲父皇。
    玉姝喉间动了动，默默在心中给裴琰打了九十九分。
    剩下那一分，希望他能够继续保持！
    裴琰依华独家整理还在等着玉姝的回话，谁知抬眸看过去，却发现玉姝的视线正停留在他身上。
    犹如实质的目光，在他身上一寸一寸扫过，从脖颈到胸膛，从胸膛又到腹部……里面似乎包含了惊讶和赞赏，还有几分衡量过后的满意。
    发现玉姝视线落在了腹部以下，裴琰猛地绷紧了身子，耳根也瞬间泛红。
    他轻咳一声，没再等玉姝回话，而是迅速抓起身侧的衣服披上。
    动作迅速又敏捷，生怕被人占了便宜一般。
    裴琰的举动太过明显，玉姝也觉得自己好像孟浪了，尴尬的收回视线摸摸鼻子，脚尖在地上不自然的踢了踢。
    等裴琰穿好衣服，玉姝这才抬眸看向他。
    眉目清雅，面容出尘。配上月白窄袖衣衫，更显得芝兰玉树、霁月光风。
    这样的男人，若不是墨竹早早给她科普过，玉姝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他曾被两个女子退过婚。
    哪怕是看脸，应该也是有女人前赴后继的吧？
    所以，他其实真的是那方面不行？
    第076章 先带庆平走！
    玉姝只是微微散发了一下脑洞，就立刻回过神来。
    见裴琰还在慢条斯理的系腰带，玉姝收拢思绪开口：“裴三公子，请问这个院子除了你之外，可还有其他人来过？”
    裴琰手顿了一下，才摇头说道：“没有。”
    玉姝看出了他的迟疑，凤目凝起，语气带了些凌厉：“裴三公子最好不要对本宫说谎。”
    裴琰这下利索的系好了腰带，然后对着玉姝抱拳道：“裴某不敢欺瞒公主，除了裴某外，这个院子确未曾有外人来过。”
    玉姝抿着唇，定定的看了半晌裴琰，见裴琰神色坦然，终是收回视线转身出了门。
    墨竹看了眼裴琰，连忙小跑着追了上去。
    裴琰目视两人离开，等看不见了才叹了口气，掩上门重新解开了腰带。
    这么一闹腾，伤口又出血了……
    玉姝带着墨竹径自出了院子，她站在外面想了半晌敏亲王府的府邸结构，最后定了定神，选择往西北角走去。
    西北角处是敏亲王府下人住的地方，这个地方人流比较杂乱，若是要混进来些不三不四的东西，则最有可能藏身在这里。
    到了西北角处的院子，刚进去，两人就听到了一道微弱的哭声。
    玉姝这次确信，这声音是庆平公主的。
    她立刻循着声音而去，踹开柴房门后，发现两个男人正在撕扯庆平公主的衣服。
    外衫已经被完全撕烂，里面的亵衣也露出了少许。庆平的发髻全部散乱下来，脸上满是绝望。
    许是挣扎了许久，她的声音很哑，这会儿眸色都暗了下去，似乎已经失去了求生的念头。
    但幸好，玉姝来得还算及时。
    玉姝一进柴房，就迅速捡起手边的长木棍，朝着其中一个男人狠狠砸去。
    那男人被砸的昏了一瞬，往前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
    另一个男人扭头，看到玉姝后先是惊艳了一瞬，随后狞笑道：“臭娘们儿，敢暗算老子兄弟？”
    见男人朝自己扑来，玉姝冷笑一声，单手执着木棍，立在原地朝男人面门狠狠砸了下去。
    男人不是没见过外厉内荏的女人，可从没见过这种一招就要人命的。
    他对玉姝没设太多防备之心，这才让玉姝有了可趁之机。
    可是下一秒，他就捂着淌血的额头，又掏出一把匕首朝玉姝扑过去！
    墨竹吓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瞪大眼睛，尖叫了一声：“公主小心！”
    玉姝敏捷躲过这一击，对墨竹喝道：“带庆平走！”
    墨竹不想扔下玉姝，可玉姝又沉着脸喊了一声，她这才连拖带拉的把庆平公主从柴房里移了出去。
    临走时，另一个昏倒的男人也站起来了，玉姝一打二却仍不忘叮嘱墨竹：“避开人多的地方，别让其他人看到庆平。”
    墨竹红着眼睛点了头，想着赶紧把庆平公主送到安全地方，然后找人回来救玉姝。
    可走出小院后，墨竹突然有些茫然，在这偌大的敏亲王府里，她竟然不知道该去找谁。
    庞统领不在，敏亲王妃不喜欢公主，这个地方压根就没有可靠的人。
    墨竹的眼泪忍不住“吧嗒吧嗒”往下掉，走了几步路过一个眼熟的院子，她突然就想起了裴琰。
    第077章 未婚夫，我的裙子脏了……
    想到裴琰或许还在那屋中，墨竹忙架起已经昏过去的庆平公主，吃力的往院子里走去。
    裴三公子是公主的未婚夫，他应该算靠得住的吧？
    刚走到屋外，裴琰突然从里面拉开了门。
    看到又折返回来的墨竹，他被吓了一跳：“这是……”
    吐出两个字后，他才注意到了被墨竹架在肩上的庆平公主。
    墨竹红着眼睛哀求道：“裴公子，求你救救我们公主，她……她遇到歹人了……”
    裴琰垂在身侧的手顿了顿，看向墨竹拧起了眉：“昭德公主？她怎么会遇到歹人？公主现在哪里？”
    墨竹连忙腾出一只手，哽咽着指了方向：“就在西北角那个小院里……我家公主是为了救庆平公主……呜呜，公主让奴婢先带庆平公主走，可那边有两个歹人，他们还有刀……”
    墨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裴琰却早已迅速掠出了院子。
    他用极快的速度冲到了西北小院，前脚刚踏进去，后脚就看到玉姝从柴房里走了出来。
    她的面色很平静，精致的眉眼间全然是云淡风轻。
    红色大袖衫如先前那般拢在身侧，红白相间的腰带，衬得她纤腰盈盈一握。她抬起脚，步子不紧不缓的从台阶上走下来，因为气定神闲，缀在发髻上的珠钗竟都没有丝毫晃动。
    这样的姿态，任谁也不会想到方才在柴房里发生了什么。
    可裴琰清楚的看见，她浅色的内裙摆上，沾着大片鲜红血迹。血色交叠，像是开得正艳的朱槿花，一簇一簇，纷纷扰扰铺洒开来。
    若是仔细看去，白皙的脸颊上，也溅了几滴血珠。
    裴琰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感受。
    他站在原地，看着阳光洒在玉姝身上，看着这位容色绝艳的未婚妻，朝自己一步一步走来。
    他仿若置身幻境，神情都有了几分恍惚。
    直到玉姝在他身边停下，温温柔柔的喊了他一声：“裴三公子，你在看什么？”
    裴琰立刻回神。
    他看着面前笑意吟吟的玉姝，目光在玉姝脸颊的血迹上停留许久，才低了声音说道：“公主……可要杀裴某灭口？”
    玉姝轻笑了一声：“裴三公子在说什么？本宫怎么听不懂？”
    说罢，她一双莹润的凤眸看着裴琰，语气突然变得娇柔软糯：“未婚夫，我的裙子弄脏了，你能不能替我找一套新的呀？”
    裴琰：“……”
    裴琰活了二十四年，从没有体验过美色误人是什么感受。
    今天，他体验到了。
    在这一声“未婚夫”的蛊惑下，他不仅替玉姝找了条新裙子换上，还替她把那两具死的不能再死的尸体也处理好了。
    当然，进柴房的时候，饶是裴琰做好了心理准备，也还是被吓了一跳。
    他没想到，外表美艳娇柔的玉姝，下手能够这么狠。
    两个男人都是被匕首一击毙命，除此之外，他们的命根子也被干脆利落的砍断了。
    裴琰还心大的掀开人家裤子看了一眼，发现断的很干净，像是切萝卜似的，一点根儿都没留下。
    扛起这两个男人扔出去时，他甚至还冒出了一个很诡异的想法。
    难道昭德公主，以前在净身房任过职？
    第078章 要下雨了
    屋内，庆平公主还在昏睡。
    玉姝坐在床榻一旁，把自己染了血的衣裙换下来，又把裴琰不知从哪里寻来的浅色长裙穿上。
    这裙子布料虽然一般，但颜色却和她先前那条很是相近，若是不仔细看，也瞧不出来她换过衣服。
    没想到，这裴三郎倒还挺细心的。
    玉姝换好衣服又洗了手，交代墨竹好好照看着庆平后，这才起身出了门。
    就这一会儿功夫，外面院子的光线突然就暗了下来。裴琰正蹲在地上百无聊赖的看蚂蚁搬家，听见开门声，立刻抬起了头。
    玉姝正站在屋檐下，笑吟吟的看着他。
    依旧是外罩红色的大袖衫，只是里面的月白长裙变成了米白色。原先系成蝴蝶形状的腰带，这次也只随意的缠绕两圈，便从两侧垂了下来。
    腰身纤细，身姿挺拔，娇嫩白皙的双手掩在大袖之下，整个人温柔又恬静。
    裴琰看着她眉眼弯弯的模样，心中微悸，扔下小木枝站起来问道：“庆平公主好些了吗？”
    玉姝走下来在他身边站定，这才柔声道：“还在昏睡，稍后我让墨竹先送她回去。”
    裴琰点点头，看了眼天空中突然多出来的乌云，没话找话道：“要下雨了。”
    玉姝抬起头看了眼，也跟着说道：“嗯，有些闷热。”
    这话说完，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裴琰在想玉姝断人子孙的事儿，玉姝在想裴琰偷人裙子的事儿……心中都想着对方的古怪，便都没有开口。
    气氛诡异的僵持了半晌，终是玉姝先说了话：“出来太久，耽搁我投壶夺冠了，回去吧！”
    说完她就又转身回了屋里，裴琰在原地愣了一瞬，才无声的动了动嘴唇。
    投壶？
    玉姝回到屋内，和墨竹一起把庆平公主背出了房间。
    有裴琰当“斥候”探路，三人悄然无息的将庆平送出了敏亲王府，然后将其放到凤尾檀木马车里，送到了昭德公主府去。
    为免庆平情绪失常，玉姝还特地交待墨竹，要一直在身边好好照看着，等她回去再说。
    这边处理好了，两人就又绕回了菊园。
    玉姝要去给敏亲王妃禀报一声庆平先回了的事，裴琰便先返回了投壶的地儿。
    刚回去，魏天纵就拽住他衣袖说道：“你去哪里了？大家寻你许久，都没瞧见你的人影。”
    裴琰捻起附近桌上的瓜子，一边嗑一边懒懒问道：“寻我做什么？”
    “让你去瞧瞧你那未婚妻啊！”
    魏天纵朝着裴琰挤眉弄眼，故意拉长调子说道：“昭德公主今日盛装赴宴，打扮的跟仙女儿似的，这些人眼睛都看直了，可惜你没瞧见。”
    说着，魏天纵碰了碰裴琰胳膊：“你就不怕，你这未婚妻被人拐跑了？”
    裴琰听到这话，略略抬眸，扫了眼那群还在投壶的男人。
    二十来个人围成一圈，对着个不足六尺远的壶口打转。结果磨叽来磨叽去，能完全投进的寥寥无几。
    就这些玩意儿？
    呵，那个柔柔弱弱的昭德公主，能一刀削一个还不带眨眼的。
    第079章 不是吧，裴三你怕了？
    裴琰压根没把魏天纵的话放在心上。
    魏天纵见他不理会，只当他是对玉姝没兴趣，便又扔了个话题出来。
    “你平日里总瞧不上与我们这些人投壶，今日正好碰上昭德公主了，不如你与她比试比试？”
    裴琰听到这话，才放下瓜子儿抬起了头。
    “怎么？公主方才也投壶了？”
    魏天纵见裴琰来了兴趣，立刻笑着说道：“是啊，她第一个上场的，得了五十五筹。”
    “五十五筹？”
    裴琰挑挑眉，略一思索就说道：“有初贯耳，连中贯耳，依杆？”
    魏天纵竖起大拇指，非常佩服的说道：“还是你厉害，一猜就猜中了。”
    裴琰一听玉姝还真是这般投的，眼里便多了几分笑意。
    “这位昭德公主，藏得不浅啊！”
    正说着，忽然听到人群里传来一阵骚动，隐约还有人在说“昭德公主来了”之类的话。
    听到这番动静，裴琰和魏天纵立刻就朝着来人方向看去。
    围成半圈的男人悄然无息让开一条道，玉姝从不远处走来，还是之前那般，神色平淡，步履缓缓。
    走到众人面前后，她对目露着急的寿康公主点了点头，这才柔声问道：“还没结束吧？”
    “没有没有。”
    司射忙说道，“下半场还有几个人，正好公主您也赶上了。”
    玉姝微微点头，声音温和：“既是如此，那我便最后一个上吧！”
    说完，她就找个地方坐了下来，竟也不问先前有没有人的筹数超过她？
    见玉姝模样悠闲淡定，魏天纵怂恿裴琰：“你去和昭德公主比比？”
    裴琰看向坐在对面不远处的玉姝，默了片刻才收回视线道：“不去。”
    魏天纵夸张道：“不是吧，你怕了？”
    本是想使个激将法让裴琰上场，谁知裴琰却点了头：“怕了。”
    魏天纵：“……？”
    区区投壶就怕了一个女人？
    这还是你裴三郎吗？
    魏天纵见裴琰就是不愿意上场，无奈之下，只得撂下人也围到了圈子周边去。
    上半场也有几人投了全壶的，可因为玉姝得筹数目最高，所以最终赢家还是得看这下半场。
    而这会儿，便就是这几位全壶种子选手的决赛现场。
    几个儿郎担心输给玉姝，一个个抿着唇，全心贯注的投掷羽箭。
    掷进壶口较为容易，但想到玉姝在上半场随随便便就扔进了壶耳小孔，他们便也努力的想掷出些筹数高的投掷结果。
    只是像“依杆”“浪壶”“龙首”等这种投掷结果，得筹数高不是没有理由的，因为真的很难投掷出来。
    更别说“仙人背剑”“闭目而投”“三剑并投”这类了。
    可能整个鄞京，除了那游手好闲不务正业的裴三郎外，谁也投不出来。
    玉姝第一个上场，会给众人压力。最后一个上场，还是给了众人压力。
    这些儿郎们秉着输给谁也不能输给一个女人的想法，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最终保留了两个全壶选手。
    而这两个全壶选手，此刻正虎视眈眈的盯着玉姝，准备看玉姝的最终结果。
    第080章 公主快投啊，大家等着看结果呢！
    天色愈暗，鄞京上空压着黑沉沉的乌云。
    菊园起了风，好些个半黄不黄的蔫叶子被吹得唰啦啦响，围绕在亭边空地的众人皆拢了拢衣服。
    秋末了，果真是寒凉许多。
    心中感慨完，众人又把目光定在了玉姝身上。
    昭德公主是最后一个上场的了。
    玉姝在众目睽睽下淡然起身，她接过司射递来的四支羽箭，站在了众人面前。
    秋风穿过人群，掠起她红色大袖，垂在身下的浅色长裙也随之浮动。
    众人屏住气息，想看看玉姝下半场的第一支羽箭，要掷出个什么结果来。
    等了半晌，终于见玉姝抬腕扬手，羽箭在空中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最后稳稳落入壶耳中。
    又是贯耳。
    众人已经见怪不怪，可司射却上前一瞧，面带讶异。
    进了壶耳，箭头却没有落地……这，这是带韧！
    司射响亮的声音当即传出：“带韧，昭德公主共得七十筹！”
    两个全壶选手脸色微变，看向玉姝执箭的手，更是带了几分急迫。
    玉姝的筹数已经快要超过他们了，可玉姝手上还有三支箭。若是不出意外，她的得筹数在上下两场加起来后，依然是众人之中最高的。
    所以此刻他们最期盼的，只能是玉姝有哪一箭不中。
    到时候，全壶者不计筹数，他们依然会是最后赢家。
    可偏偏玉姝就是不按他们设想的来，第二箭依然中贯耳，第三箭还是贯耳……
    听着她的筹数越来越高，众人几乎都麻木了，甚至开始默认玉姝会赢得最终比赛。
    只是到了最后一箭时，园中的风突然大了起来。
    玉姝宽大的衣袖被吹得猎猎作响，壶耳中挂的三支箭，也被风吹着，顺一个方向有规律的转起了圈圈。
    这样大的风势，太影响投掷结果了。
    裴琰轻拍衣袖站起，他缓缓走到司射附近，然后抬起头看着天边，状似无意道：“起风了。”
    司射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连忙转头看去，只瞧见裴琰看天时略带忧郁的眼神。
    司射默了片刻，回头再看了眼玉姝，心中突然明白过来。
    裴三公子这是担心未婚妻输掉比赛，所以提醒他就此结束？
    可不待司射开口，一旁沉默的曹丹珍终于发觉找到了机会，便讥笑着开口：“公主快投啊，大家都等着看结果呢！”
    两个全壶选手虽然觉得此举对玉姝不太公平，但想到败给对方似乎要更难受一些，就也默不作声的表示了附议。
    玉姝见众人都期待的看着她，有人纯是好奇，有人则等着看热闹……
    她便轻勾了一下唇。
    玉姝看了眼左边壶耳，捻着最后一支羽箭，悠悠转过了身。
    曹丹珍以为玉姝要溜，连忙大声道：“昭德公主你可别跑……”
    剩下的话还没说出来，就见一支羽箭从玉姝手中掷出。羽箭不偏不倚，乘着猛烈的大风没进了壶中。
    箭羽倚在壶口处，箭头正对准背着身的玉姝。
    玉姝缓缓转过了身，语调不急不缓，还带着些似笑非笑：“投进了吗？”
    司射长吸一口气，大声道：“仙人背剑！龙首！”
    第081章 愿赌服输！
    谁也没想到，玉姝突然会投掷出这样的结果。
    司射甚至都不知道该喊多少筹数？
    但幸好，喊不喊都无所谓了。玉姝投中全壶，又是全场筹数最高者，是当之无愧的最后赢家。
    所有等着看笑话的人都泄了气，单纯围观的人却一片叫好。
    曹丹珍气的红了眼睛，尤其看到玉姝走到置放彩头的盘子前，将那枚独属于绥国公府的玉佩拿起时，她更是恨的咬牙切齿。
    可偏偏，玉姝还拿起那枚玉佩，浅笑着对她晃了晃。
    若不是身边丫鬟拦着，曹丹珍差点就要冲上去与玉姝拼命！
    输掉彩头的人不少，全场二、三十个人参加，只有玉姝一人获胜。盘子里或珍稀或金贵的物件，都归了玉姝一人所有，哪能不叫人嫉恨？
    裴琰却在此时，不知从哪掏出一把扇子，一边扇一边浅笑道：“赌者必有输，曹姑娘切勿迁怒于人！”
    魏天纵听裴琰说这话，知道他是在维护那位公主未婚妻，便也跟着给兄弟撑起了场。
    “就是就是，还有其他人，男子汉大丈夫要愿赌服输！”
    当然，这会儿他也很庆幸自己没下场，不然估计裤衩子都能给输掉去了。
    一场盛大的投壶游戏就这么结束，可输了彩头的人终觉不甘，还想拉着玉姝再比上一比。
    这些人里，尤以曹丹珍为甚。
    曹丹珍输掉了绥国公府代表世子身份的玉佩，心中又气又怕，担心回去后被那位混不吝的哥哥找麻烦，便非要拉玉姝接着比试。
    还只比两个人的。
    玉姝得了好处，便不想再与她纠缠。
    正巧，裴琰在旁边说了一声：“下雨了！”
    刚说完，豆大的雨滴从天空中砸下，菊园的地面几乎是瞬间变得湿漉漉起来。
    众人都忙着跑去附近亭中避雨，投壶自然也不能再继续了，曹丹珍只得恨恨的看着玉姝离开。
    因为大雨来的突然，附近亭子里挤满了人，玉姝便带着寿康公主往稍远的湖边亭小跑去。
    两人刚进入亭子，正在掸衣裙上的水，裴琰和魏天纵也跑了进来。
    裴琰还好，手上一把折扇遮了不少雨，所以即便衣服湿了，头发和面容也是整齐俊美的。
    只有这魏天纵……活脱脱一副落汤鸡模样。
    寿康公主原本看到有外男进入亭子，还害怕的躲在了玉姝身后。探出脑袋后再看到魏天纵的狼狈模样时，突然就笑出了声。
    魏天纵也猜到自己此刻的形象很是糟糕，但他魏天纵是谁？鄞京五虎之一，谁人敢当面这么嘲笑他？
    魏天纵立刻凶巴巴的瞪向了寿康公主：“你笑什么笑？”
    寿康公主被吓了一跳，没想到这个男人如此凶悍！
    她正有些委屈时，玉姝抬眸看向魏天纵，淡淡开口：“嗯？”
    只是一个字，只一句略略上扬的尾音，就让魏天纵瞬间变了脸。
    寿康公主见魏天纵怂了，立马又得意起来。
    她一手抓住玉姝的袖子给自己壮胆，一手指着魏天纵喝道：“大胆，竟敢与本公主这般说话？”
    小丫头柳眉挑起，杏眼圆瞪。圆润的下巴微微扬起，喝斥着魏天纵，生动演绎了什么叫“有恃无恐”。
    第082章 公主说什么都是对的！
    魏天纵狐假虎威惯了，见不得别人也似他这般“狗仗人势”。
    他气呼呼的瞪圆了眼睛，正想着再喝斥回去，玉姝又轻飘飘的扫了他一眼。
    但这也就罢了，他只是不经意的侧了个脸，竟然还瞥到好兄弟裴三也在盯着他。
    那目光幽幽的发着绿光，看起来有些可怕！
    魏天纵：“……”
    就很委屈！
    魏天纵默默低下了头，任凭寿康公主再怎么扮鬼脸挑衅，他也没敢多一句嘴。
    亭中四人各自整理衣服仪态，没有人再开口。
    雨势越来越大。
    地面上已经出现了小股溪流，路面也变得泥泞不堪。
    玉姝的外衫只湿了一点点，站在亭子风口随便吹了吹，就已然干的差不多。
    她回头看向寿康，发现小丫头穿的比较单薄。衣裳湿了大半边，裙摆也沾了雨水，这会儿正抱着胳膊瑟瑟发抖。
    玉姝看了眼天色，知道这雨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下来，便把自己的大袖衫脱下来披在寿康身上。
    她今日出门前就知道天色不好，便多加了衣服。所以即便褪去一件大袖衫，也察觉不到什么冷意。
    倒是寿康公主被玉姝的动作吓了一跳。
    “长姐，你……”
    玉姝按住她的肩膀柔声道：“穿着吧，乖，长姐不冷。”
    寿康公主眨巴着眼睛看向玉姝，像是要说什么，又没有说出来。犹犹豫豫半晌，一张俏脸都被憋红了。
    玉姝见她实在憋得慌，便道：“憋不住了就说。”
    寿康公主顿了顿，最后实在没忍住，才用很小的声音说道：“这里还有外男，长姐你怎么就脱衣服了？这不合规矩。”
    玉姝：“……”
    就这啊，还以为要说什么！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此刻穿的衣服。
    窄袖对襟加厚上衣，浅色锦缎长裙。颜色大气，款式新颖。
    该遮的地方都遮住了，也没有什么不得体的地方。
    这为什么就不合规矩了？只因为亭子里多了两个男人？
    玉姝回头看向裴琰和魏天纵，谁知这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背过了身去，一个看天一个看地，就是没有看她。
    规矩得很！
    玉姝回过头来教导寿康：“看到了吗？没有我们合不合规矩一说，在公主面前，只有别人的行为合不合规矩。”
    寿康似懂非懂，眨巴着明亮的大眼睛点了头。
    魏天纵听到这话，悄悄碰了下裴琰胳膊，压低声音用鼻息哼哼着问道：“她这样教小孩子……合适吗？”
    裴琰的视线停在亭中一根大红柱子上，双手揣在袖子里，端的一副斯文儒雅。
    “合适啊！”
    他说得一本正经，“公主说什么都是对的，有什么不合适？”
    魏天纵：“……”
    完了！
    他这个兄弟，还没成亲呢就一头栽进去了。
    看看他这模样，再听听他说这话，这还是他们鄞京五虎之首的裴三郎吗？
    魏天纵看着裴琰，声音痛惜：“你这样对一个女人让步低头，让我们鄞京其他四虎怎么做人？”
    裴琰立刻正色道：“那你们把我踢出去吧！”
    魏天纵闻言，潸然泪下：“你……你竟然为了一个女人，要抛弃自己的兄弟？”
    第083章 握不住的沙，不如随手扬了它？
    一个决心要走，一个痛苦挽留。
    玉姝抱臂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的听着两个大男人上演“虐恋情深”大戏。
    最后她实在听不下去了，看向魏天纵说道：“变了心的狗，你就是用铁链拴他也是拴不住的，不如干脆放他走。从此一别两宽，各自安好。”
    魏天纵：“……”
    裴琰：“？？？”
    这位昭德公主把他比喻成什么？
    裴琰转过身，看着玉姝的眼睛，似笑非笑道：“公主方才说裴某是什么？”
    玉姝深度颜控。
    一看这人俊美出尘的脸，语气就先软和了几分：“那我换个文艺点的说法。握不住的沙，不如随手扬了它？”
    裴琰：“……”
    魏天纵眼睛一亮，在旁边拍手叫好：“这个好这个好，公主果然好学问。”
    玉姝转过头，不和这个大傻子说话，寿康公主却接了一句：“那是，她可是我长姐。”
    魏天纵见寿康又得意了起来，立马瞪圆眼睛，狠狠的盯着寿康。
    寿康仗着玉姝就站在她身边，这次也不甘示弱，杏目张大就瞪了回去。
    两人拼尽全力盯着彼此，也不知过了多久，魏天纵觉得双目酸涩无力，这才率先败下阵来。
    寿康公主见他认输了，也得意的眨了眨眼睛，然后就发现泪花儿开始止不住的涌出来。
    玉姝无意瞥见，讶异道：“寿康，你怎么哭上了？”
    寿康公主不好意思说她是和魏天纵较劲，只揉着眼睛偷看了魏天纵一眼，支支吾吾起来。
    玉姝捕捉到她的小动作后，蹙着眉头看向魏天纵，魏天纵连忙高呼冤枉：“我什么都没做，而且就算我想做什么，我离她这么远也做不了啊！”
    玉姝淡淡道：“你倒是说说，你想做什么？”
    魏天纵：“我……”
    他什么都不想做啊！
    他……他现在就想回家/(ㄒoㄒ)/~~
    寿康公主见自己连累了魏天纵，心中有些过意不去。但玉姝也是替她出头，所以她此刻更不能再解释些什么打玉姝的脸。
    因此她只是偷偷的，用带有歉意的目光看了眼魏天纵，就再一次藏在了玉姝身后。
    雨势还是很大，不过敏亲王府的人终于找了过来。
    在婢女婆子的雨伞接送下，几人出了菊园。
    寿康公主得换身衣裳才能回去，婆子便先把她带走了。玉姝穿回自己的大袖衫，准备回公主府。
    走到门口，她才忽然想起自己的马车送着庆平回去了，这会儿她没婢女也没车子。
    玉姝第一时间看向裴琰，裴琰正好也朝着她看了过来。
    对视半晌，玉姝有求于人便先开了口：“可否有劳裴三公子送本宫一程？”
    裴三浅浅一笑：“幸甚至及！”
    同样没马车的魏天纵站在身后，就看到两人并肩离去。
    “……”
    裴琰的马车，自然是没有玉姝那辆宽敞舒服的。
    但里面空间也不小，至少玉姝发现她坐下后，还能半倚着伸展一下腿。
    女人穿裙子，也就是这点好了。
    藏在裙子里面的腿，想怎么伸展就怎么伸展，反正别人也看不着。
    第084章 你这辆马车，太硌腰了！
    玉姝伸展完毕，就懒懒的倚在垫子上，半阖着眼睛。
    虽然正和一个刚熟悉的男人同处在狭小空间里，可她似乎一点儿都不紧张，甚至还有些慵懒闲适。
    这般神态的她，不由得让裴琰有些走神。
    她平日在自己的马车里，应该也是这副懒洋洋的无骨模样吧？
    裴琰又想起了在街上的第一次见面。
    她半躺在凤尾檀木马车里，语气娇娇的说着话，面上带着漫不经心的笑，就好像……好像……
    像什么裴琰还没想出来，玉姝突然开了口：“裴三公子，你们成国公府有钱吗？”
    裴琰瞬间回神，他抬眸看向玉姝，目露探究：“公主的意思是？”
    玉姝轻蹙了一下眉头，语气却依然是软软的：“如果有钱，以后就换一辆好些的马车吧，这辆太硌腰了。”
    裴琰：“……”
    他收回视线，顿了顿才道：“是，裴某以后一定换辆好些的马车。”
    说罢，他又看着玉姝提醒了一句：“公主若是这般坐着不舒服，可以躺下来。”
    马车里是有厚垫子的，虽然比不上昭德公主的凤尾马车，可至少也能稍缓些不适。
    裴琰是好意，但玉姝听到这话后，睁开眼看了他一眼。
    裴琰被看得莫名其妙，正想问玉姝怎么了，马车突然狠狠颠簸了一下。
    裴琰一时不慎，被颠的直直朝玉姝扑了过去。
    玉姝依然半倚着身子，眼睛眨都不眨一下，静静的看裴琰扑过来。
    好在裴琰有些功夫底子在身，在人扑过来的同时，就立刻张开双臂撑在了玉姝的身侧，这才没有完全撞到玉姝身上。
    只是他这番动作，看起来就像是把玉姝圈在了怀里。
    两人四目相对，近在咫尺。
    玉姝的眼睛很明亮，神清气秀澄澈分明。一双黛眉略扬，柔美中掺杂着几分英气。
    鼻梁秀挺，嘴唇娇嫩红润……
    甚至因为靠的太近，裴琰还能感受到玉姝唇间的温热气息。
    他看到玉姝清亮的眸子盯着自己，眉头轻挑，唇角挂笑，语气温软：“我还没躺下来呢，裴三公子是不是有些着急了？”
    裴琰一张俊脸顿时涨红。
    他迅速收回手，退到自己位置上坐好。
    双手有些无处安放的摩挲着，嘴唇动了动想解释什么，可大脑却空白一片，始终吐不出来一个完整的字音。
    尴尬的气氛蔓延至整个车厢，马车也不知道在经历着什么，又连续颠簸了几下。
    裴琰好一会儿才被晃回了神，他悄悄握紧手，瞄了眼玉姝这才歉意道：“公主，裴三方才……”
    “无事。”
    玉姝直接打断了他，“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若是故意，就不会那么快坐回去了。
    只靠近一下女人就脸红，瞧着像是个纯情小学鸡。
    裴琰听到玉姝的话，顿时松了口气。
    可松完气后，看着完全不将方才之事放在心上的玉姝，他又默默的抿起了唇。
    为何她一点都不在意？
    马车颠簸了一段路，这才又恢复了平稳，裴琰掀起帘子沉着脸问道：“方才怎么回事？”
    马夫一脸委屈：“公子，奴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雨太大了看不清路……”
    朱雀大街可是皇城主干道，谁能想到，这条路上也会有不平坦的地方？
    第085章 裴三公子要进去喝杯茶吗？
    马车绕了一下路，最后才停到公主府正门前。
    雨依然下得很大，裴琰犹豫片刻，起身先下了马车。
    玉姝随后掀起车帘，看到依华独家整理他撑着伞等在马车边时，眸子弯了下来：“有劳裴三公子了。”
    说罢，她将裙子微微提起，精致漂亮的绣鞋踩在车辕上，随后一跃而下。
    裴琰下意识伸手去扶，玉姝却先一步稳稳落在了地上。宽大的衣袖随着她的动作向后扬起，仿若春日枝头上随风而去的红色纸鸢。
    没有丝毫端庄雅致可言，却分外的好看。
    唯一美而不足的，便是那缀了珍珠的精致绣鞋，在落地时溅上了几滴污水。
    裴琰垂眸看了绣鞋片刻，悄然无息的收回手，然后把伞移到了玉姝头顶。
    玉姝仰起头看着他，弯弯的眸子里带着笑意：“裴三公子要进去喝杯茶吗？”
    裴琰微顿，声音不自觉的低沉下来：“雨势颇大，裴某送公主一程。”
    这似是而非的话，让玉姝笑意加深。
    她抬起右手搭在裴琰的小臂上，声音有点软，还有点娇：“好呀！”
    玉姝只是将手轻轻搁在上面，力道轻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可裴琰却像是被烫到一般，猛地瑟缩了一下。
    雨珠落在伞面上的嘈杂声都被他抛在脑后，天地万物似乎都静止下来，唯有小臂处这微不可察的温热感，在无限放大！
    隔着薄薄的衣衫，他甚至还能感受到玉姝的手指，纤细而又修长。
    玉姝没在意裴琰手臂往回缩的小动作，只是将手搭在他胳膊上，往前走了一步。随后就发现，裴琰还停在原地。
    玉姝回过头去看他，漂亮的眸子里略带好奇：“还不走吗？”
    裴琰终于回过神，他握着伞骨的手微微用力，然后低了声音：“走吧！”
    两人并肩而行，裴琰似是不经意的将伞倾斜到玉姝这边，而他的大半个肩膀，都露在了外面。
    水流从伞面上划过，落在裴琰的肩膀上，又从袖口垂落，最后融入地面的水洼中。
    上了台阶，到了可以遮雨的屋檐下，玉姝终于收回了手。
    裴琰还撑着伞，玉姝却已经从伞下走了出去，然后拍了一下漆红色的大门。
    大门很快从里打开，管家看到玉姝一个人回来，神色很是诧异。正想说些什么，瞧见玉姝身后的裴琰，神色中更是多了几分古怪。
    玉姝瞥了管家一眼，笑着回头：“裴三公子，进去喝杯茶？”
    裴琰正想应下，又听玉姝惊讶道：“裴三公子的衣裳怎么湿了？还是快快随我进府去换套新的吧？天色还早，换衣裳也不会耽误时辰，便是天黑了在府中住下也不碍事的。”
    玉姝说得热情又真心，可听到这话后，裴琰不知为何，默默往后退了几步。
    “公主的好意裴某心领了……只是裴某还有事在身，就不进去叨扰公主了。”
    说罢，他微微抬伞看了眼玉姝，然后迅速转身下台阶，收伞上马车。
    动作叫一个干脆利落，行云流水。
    再然后，马车飞快的调转了方向，又往敏亲王府那边去了。
    玉姝看着这一幕，低低的笑了起来。
    身后管家沉默了片刻，主动岔开话题：“公主，您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第086章 长姐一把刀子要了他两人的命！
    玉姝回过身，一边往府中走一边反问道：“不然我和谁一起回来？”
    管家连忙撑起伞追上去，然后才对玉姝说道：“白兰姑娘方才回来了，得知您没回来，说是要去接您呢，您这是没瞧见她？”
    玉姝挑了挑眉，想到方才裴琰的马车应是绕了路，便说道：“许是岔开了吧！”
    说着话，两人就绕过长廊进了前院，刚进去，玉姝就听到了一阵阵的呜咽声。
    管家偷瞄了眼玉姝，见院子里有丫鬟上前来给玉姝撑伞，便很识眼色的悄悄退了下去。
    玉姝问那撑伞的丫鬟：“庆平醒了？”
    丫鬟小声回她：“二公主醒好一会儿了，只是不说话，一直在哭……”
    玉姝淡淡点头，进了屋子。
    绕过屏风后，她看到了抱着被子躲在床角流泪的庆平。
    庆平的衣服已经换了新的，头发也被梳得整齐，可脖子里还留着一点青紫的印子。
    应该是那两个男人留下的。
    墨竹就站在床榻旁边，脸上写满了着急。看到玉姝回来，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立刻就松了口气。
    “公主，您快来看看二公主吧！”
    墨竹说完，就连忙后退一步让开了位子，玉姝走上前在床边坐下，喊了一声：“庆平？”
    庆平公主早就知道是玉姝进来，只是她不敢抬头，也不想抬头。
    想到下午发生的事，她就感觉精神完全崩溃掉，连气都喘不上来。脑中全是那两个男人的狞笑声，哪怕是在梦里，她也一直在绝望的哭喊挣扎！
    被玉姝喊了声名字后，庆平的眼泪流得更欢，捏着被角的手也愈发紧了起来。
    玉姝又喊了一声：“庆平，抬起头看着我。”
    庆平公主死死咬着唇，就是不肯抬头看玉姝。
    玉姝见她唇角都被咬破，眼泪更是蜿蜒不绝，叹了口气说道：“你不用怕，今天什么都没发生。你还好好的，那两个男人也被长姐处理掉了。”
    一听玉姝提到那“两个男人”，庆平公主突然就抖了一下。
    玉姝知道这姑娘心里肯定被留下了极大的阴影，便靠过去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就连语气，也不自觉的温柔下来：“长姐用一把刀要了他两人的命，那两家伙，连一点儿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可这还不算，长姐又切断了他们的命根子，把那脏东西扔出去喂狗了……”
    玉姝把作案过程讲得很详细，可听到这里时，庆平公主突然反胃的呕了一下，墨竹也默默捂了嘴。
    玉姝却看着她柔声道：“你看，欺负你的人，长姐都给你处理掉了，你还有什么可害怕的？以后不会有人伤害你，也没有人敢伤害你。”
    庆平公主此刻的心情很复杂，也不知道是心理阴影和后怕居多，还是恶心和恐怖居多。
    可奇怪的是，明明之前那么让她绝望的事情，在听完玉姝这番话后，好似突然就被冲淡了许多。
    庆平公主默默的流了会眼泪，然后抬起头看着玉姝。
    瞧见玉姝安抚的笑容后，再也忍不住扑到玉姝怀里大声哭起来。
    “长姐……我，我不干净了……”
    第087章 长姐……那，你会养面首吗？
    玉姝听到这话，沉默了一瞬。
    沉默过后，她反问道：“你哪里不干净了？难不成墨竹这丫头带你回来，没让人伺候你沐浴？”
    墨竹连忙在身后说道：“公主您可不能冤枉奴婢，奴婢带二公主回来的第一时间，就让人伺候二公主沐浴梳妆了。二公主身上的衣服，还是奴婢给换的呢！”
    玉姝“呀”了一声，又看着庆平公主问道：“那庆平是在嫌弃长姐府上的衣裳不干净吗？”
    庆平公主听着这主仆两的对话，抽泣声顿了顿，突然就哭不出来了。
    甚至，还有些哭笑不得起来。
    长姐她……她怎么总是用这种出其不意的方式安慰人啊？
    庆平公主抹掉眼泪，眼睛红红的抬起头看玉姝，瓮声瓮气道：“庆平沐浴过了，也没有嫌弃衣裳，只是……只是……”
    说着，眼泪就要往出涌。
    玉姝知道她的心结在哪里，干脆把人搂在怀里说道：“现在，你来听长姐说。第一，这件事没有发生，你还是我们大夏朝的二公主，也依旧是天家尊贵的金枝玉叶。第二，这件事除了我和墨竹，没有任何外人知道……”
    说到这里，玉姝顿了一下，眼前闪过了裴琰的面容。
    但不知为何，她打心底里相信裴琰，觉得这个男人一定会保守秘密。
    “……第三，企图伤害你的两个男人，不仅被长姐杀了，长姐还把他们的尸体都扔去喂狗了。所以，他们以后不会再有机会伤害你，有长姐在，这辈子也都不会再有人伤害你。”
    玉姝说完后，又对庆平公主说道：“若是你觉得心里还过不去，长姐也可以让人把他们的尸体找来，你自己去捅上几刀解解气！”
    庆平公主被吓得慌乱摇头，紧紧抱着玉姝的腰不说话。
    玉姝又叹了口气，看着庆平公主脖子上的青紫痕迹说道：“至于你所担心的肌肤之亲……”
    说到这里，玉姝的声音突然清亮起来：“你家那驸马又不是个什么干净东西，后院一堆莺莺燕燕，外面还寻花问柳。就这样的男人，难不成你还想为他守身？照我说，你便是养几个面首也是使得的。”
    庆平的哽咽声戛然而止，墨竹也被玉姝的话惊到，连忙往门口看了好几眼。
    好在丫鬟们早早就被她遣出去了，这会儿外面也没什么人听到这话。
    玉姝却丝毫不见紧张，甚至神情还有些懒散：“你是公主，冯启只是个驸马。说得好听点你是君他是臣，说不好听点，他就是你庆平公主的奴才。一个奴才都能纳妾，为什么你就不能养面首，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庆平公主已经全然忘记哭泣了，她扬起小脸看着玉姝，眼里有一瞬间的茫然。
    玉姝捏了捏她的脸蛋，笑眯眯的问道：“长姐说得有道理吗？”
    庆平公主默默抿起了唇，虽然她眼睛还红红的，可情绪已经稳定了下来。
    玉姝自觉洗脑成功，正准备起身时，庆平公主突然很小声的问道：“长姐，那……那你会养面首吗……”
    第088章 养一个面首，这么便宜吗？
    玉姝听到这个问题，突然就愣了一下。
    这还是她第一次，被别人的话给问得愣住。而这个别人，还是没心眼儿兼软包子的庆平公主。
    玉姝没有第一时间回她，而是低了头，看向庆平公主的眼睛。
    这双眼睛已经有些红肿，可眼神却和平时的怯懦不同，似乎带着点小心翼翼和好奇。
    玉姝捕捉到那抹好奇后，突然福至心灵。
    这丫头……开窍了？
    想养面首了？
    只是到底还是太单纯了，所以想看看她这个榜样要如何做，然后再行效仿？
    玉姝看着庆平公主，想探究一番自己猜的对不对，庆平公主却已经心虚的把视线移开。
    “长姐……你就当我什么都没问……”
    玉姝突然就笑了开来。
    她看着庆平公主，一本正经道：“长姐当然也养面首，而且不是以后，长姐现在就已经开始养了。”
    若不把这事儿给坐实了，恐怕这软包子好不容易生出来的一点勇气，立刻就会消失。
    万事万物都是从好奇开始，只要小软包子有这么一点点好奇的念头，那也是好的。
    庆平公主没料想听到了这个回答，惊讶的睁大眼睛：“现……现在？长姐不是要与那裴三公子成亲了吗？怎么……”
    玉姝摆摆手：“无碍，成亲是成亲，养面首是养面首，这是两码事。”
    她说得极为坦诚自然，庆平公主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沉默了片刻，她就小声问道：“那我能看看你的面首.长什么样子吗？”
    玉姝：“……看也可以，但是不能与他说话。”
    不然把未来的方丞相吓跑，那就完蛋了！
    庆平公主立刻眼睛亮亮的点了头。
    玉姝一看小丫头哄好了，这会儿还有心思去八卦别的男人，便笑着起身让墨竹喊人进来伺候。
    给庆平公主挑了套好看的衣裳，又梳了好看的发髻，两人才相携着去了前厅。
    方开霁已经早早让人去请了，两人在厅中刚坐下，这位如玉公子便撑着伞独自前来。
    身形修长，眉眼温雅，庆平公主看到他的第一眼就亮了眼睛。
    不愧是长姐养的男人，果然容貌出色气质绝然，比那薛家的前驸马出色不少呢！
    方开霁进入厅中，对着玉姝行了礼，看到玉姝身旁还坐了一个人，便有些迟疑。
    玉姝笑道：“这是我二妹，庆平公主。”
    一听也是公主，方开霁便又行了礼。
    庆平公主见他姿态不卑不亢，心中对玉姝的倾佩更甚。
    方开霁行完礼在右侧坐下，察觉到庆平公主视线一直停留在他脸上，很不自在的皱了皱眉。
    玉姝笑看了眼庆平，提醒她收敛，然后才问方开霁：“方公子近日在府中待的可习惯？”
    方开霁忙道：“甚好，多谢公主挂念。”
    玉姝瞧他还穿着先前那身月白窄袖长袍，挑了一下眉：“可是府中做的衣裳不合身？”
    方开霁面上一赧，忙对玉姝道：“非是不合身，只是草民不敢让公主破费。如今能有三餐一宿，草民便心满意足。”
    听到方开霁这句话，安静下来的庆平公主很是讶异。
    原来养一个面首，这么便宜吗？
    能提供三餐一宿就够了？
    第089章 这个男人是谁？
    玉姝也没想到，方开霁在公主府住好些天了，竟然除了吃饭睡觉外，公主府的任何东西都没用过。
    这……
    她这“鱼塘主”当的不合格啊！
    “几件应季的衣裳而已，于我公主府而言，算不得什么。如今已是秋末，方公子不穿新衣裳，难不成要一直穿着这身秋衫过冬？”
    方开霁被玉姝说得有些窘迫。
    他想了想自己的行为，觉得可能确实过于矫情了。
    既然已经住到了昭德公主府，又何必再去计较公主其他的好意？
    方开霁是个通透人，当下想通后就立刻起身道：“那草民就却之不恭了，多谢公主。”
    玉姝这才笑着点了一下头。
    庆平公主默默瞧着，又抿了一下唇。
    原来三餐一宿也是不够的，还得管四季的衣裳……
    正思绪乱糟糟的，外面突然传来丫鬟的声音：“公主，白兰姐姐回来了，还有二公主的丫鬟和绥国公府的人。”
    一听到庆平的丫鬟，玉姝的神色突然就凝了起来。只是听到后面还有绥国公府的人，玉姝便又恢复神色，语气缓缓道：“让她们进来。”
    说罢，她转头看向庆平公主道，“你先随墨竹去后面的回廊中转转怎么样？待我打发了绥国公府的人，再来陪你。”
    庆平很懂事的点头起身，然后跟随墨竹离开。
    方开霁也知道玉姝有正事，自己再留在这里不合适，正想起身告辞，外面已经传来了喧哗声。
    “本世子要见你们公主，你这大胆的奴才，滚一边去……”
    听到这猖狂的声音，方开霁错愕一瞬，抬头看向玉姝。
    玉姝神色淡淡，起身往厅外走去，方开霁顿了顿，也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
    两人刚走到前厅门口，就看到绥国公府的世子曹泾元，迈着大步怒气冲冲自长廊那端而来。
    他身后跟着神色有些紧张的曹丹珍，身旁还有抿着唇，努力压抑怒气的白兰。
    玉姝看了他们一眼，把视线先停在了白兰身边的翘儿身上。
    这个丫头额头上有伤，衣服全部湿掉，裙摆处还沾了大片的泥水。
    哪怕是隔着一段距离，玉姝也能看清她脸色惨白，眼睛红肿。
    庆平被人带走的这个时间段，这丫头到底去哪里了？为什么事后也没找见她？
    玉姝心里打了个转，就又立刻回笼思绪，静静的看向了走来的曹泾元。
    曹泾元气势汹汹杀到了玉姝身前，本来是质问玉佩的事，可看到玉姝平静的面容后，他竟突然顿住，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好似……很久没有看到这样的嵇玉姝了。
    顿了顿后，曹泾元终于回神，并注意到了玉姝身后的方开霁。
    “这个男人是谁？”
    方开霁被问得心中一凛，他下意识看向玉姝，玉姝却只是淡淡的看着曹泾元，然后道：“他是谁，关曹世子何事？”
    曹泾元登时就变了脸色，他阴着脸盯了玉姝半晌，这才一字一句道：“昭德公主欺人太甚！”
    玉姝挑了一下眉：“说说看，我怎么欺人了？”
    曹泾元横眉冷竖，语气恶劣：“你身为公主，竟敢明目张胆的夺人私物，真是不知羞耻！”
    第090章 这女人真是不长记性！
    “你身为公主，竟敢明目张胆夺人私物，真是不知羞耻！”
    曹泾元恶狠狠的骂完玉姝，又阴着脸看向了玉姝身后的方开霁。
    这男人身形纤瘦，穿月白窄袖长袍，手中拿了一把伞，正安静的站立在一旁。长得眉目清俊、斯文儒雅，看模样气质，好像和薛松之是一个类型的。
    所以，嵇玉姝休掉薛松之后，又找了个和薛松之类似的男人，还给养起来了？
    这女人真是不长记性。
    被薛松之那般羞辱过，竟还好这一口！
    曹泾元的脸色越来越阴沉，垂在身侧的手也微微握紧。
    玉姝不知道曹泾元心中在想什么，只是对他挑了下眉：“夺人私物？难道曹姑娘没告诉曹世子，这玉佩是我如何得来的吗？”
    话音刚落，曹丹珍就急急说道：“当然是你强抢去的，若不是你以公主身份压我，我怎么可能会把这玉佩交给你。”
    玉姝笑了起来，她温润明亮的眸子盯着曹丹珍，问了一句：“那我现在以公主身份命令你滚出公主府，你滚还是不滚？”
    曹丹珍气红了脸：“你！”
    “嵇玉姝！”
    曹泾元怒着脸喝了一声：“你当我的面就欺负我妹妹，有没有把我曹泾元放在眼里？”
    玉姝神色淡了下来：“有没有，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说完后，她转身往厅中走去，方开霁迟疑了一下，也转身默默跟上。
    曹泾元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开，眼睛都气红了。
    这个女人永远都是这样。
    明明他们一起长大，明明他们才是青梅竹马，可最后却是那薛家……
    曹丹珍刚被曹泾元维护，心中有些惊讶还有些得意，此时见曹泾元生气，便凑上来撇着嘴挑唆：“哥！你看这嵇玉姝，她竟然……”
    “闭嘴！”
    曹泾元转过头盯着曹丹珍，眼神凶恶：“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说了谎，若是今日玉佩拿不回来，你就跪在公主府求嵇玉姝，求到她同意还回玉佩为止。”
    说罢，曹泾元狠狠甩了下袖子，也朝厅中大步走去。
    曹丹珍气得跺了几下脚，本想再骂玉姝几句，眼角瞥到白兰正面无表情的盯着她，又生生把那话咽了下去。
    贱婢！
    嵇玉姝的贱婢！
    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曹丹珍进入厅中时，前面那三人已经坐下来喝上了茶。
    说是喝茶，其实也只有玉姝一个人在悠闲的端着茶杯。
    另外两人，一个安静垂眸端坐，另外一个，则神色阴鸷的盯着人家。
    曹泾元对喝茶没什么兴趣，倒是和正对面的方开霁较起了劲：“这是哪家公子，为何我在鄞京从未见过？”
    玉姝端起茶杯，轻轻吹了一下，语气淡淡：“鄞京几十万户人，曹世子便是再见多识广，也不是人人都会见过。”
    见玉姝护着这小白脸，曹泾元的眼神更阴沉了几分：“这位公子瞧着像是个读书人，如今可有功名在身？”
    听到这话，玉姝略略停顿，也好奇的看向方开霁。
    她只知道方开霁三十岁左右会高中状元，然后一路青云直上。可她还不知道，这会儿的方开霁到底有没有功名？
    第091章 举人，解元
    方开霁原本打算当个隐形人，察觉到玉姝的视线也投了过来，便略略欠身，温声道：“在下不才，只举孝廉。”
    孝廉？
    那就是举人？
    曹泾元的眼中多了丝鄙夷。
    果然不是鄞京高门出身，若是公侯门庭出来的儿郎，根本不需要下场。
    曹泾元看不起方开霁，玉姝却好奇起来：“本宫冒昧问一句，今年秋闱，方公子得乡试第几名？”
    方开霁浅浅一笑：“解元。”
    解元就是第一名啊！
    玉姝猛地睁大了眼睛，黑白分明的眸子好似更亮了几分。
    果然是学霸，看来投资有望。
    曹泾元见玉姝对着方开霁眉开眼笑，不由神色冷了冷，搁在扶椅上的手也微微收紧：“那想必这位解元老爷，是在等待来年春闱，继续下场了？”
    方开霁面上微赧，虽知道曹泾元这话带了些讽刺意味，但还是点了头。
    他祖籍在离鄞京不远的一个府城，所以在府城参加完秋闱，又等秋闱放榜后，他就第一时间赶到了鄞京。
    鄞京才子众多，更有不少盛名在外的书院。
    他的本意，是想来结识一些有名的才子，或者在春闱下场前进入哪个书院学习一段时间。
    可谁知，鄞京这地方就是个销金窟，这也要钱那也要钱。便是想和才子们议论诗文策论，也需得找个清雅的客舍品茶，更别说那些书院，没有大儒推荐根本连门槛都摸不着。
    书院没办法去了，他就咬咬牙，花了些钱也学着去客舍品茶谈论。
    可鄞京这些文人的规矩也多得很，每次众人见面，必得换一套新衣。
    若是两次穿了同一件衣裳戴了同一件首饰，便要遭人嘲笑。
    方开霁只参加了不到三次，就受不了退出了。
    但这还不算，他住的客栈环境虽清幽，掌柜和小二却是个见钱眼开的。
    瞧他穿着朴素，平时也鲜少给他们打赏小费，便在饮食生活方面极尽苛待。
    等他囊中羞涩拿不出房费后，就立刻将他赶了出来。
    若不是公主府的庞统领正好在附近，他此刻怕是已经流落街头了。
    想到这里，方开霁便对玉姝无比的感激。
    他抬起头看向玉姝，想说些感激的话，却正好瞧见玉姝看过来的眸子如月牙般弯弯。
    尤其眸色，异常清亮，像是瞧见了什么宝贝一样，带着些欣喜和自得。
    方开霁一联想到“宝贝”这个词，顿时就红了耳根，嘴唇动了动，最后什么都没出来。
    这一幕看在曹泾元眼里，那就是两人在当着他的面眉来眼去。
    甚至这个小白脸，还在含情脉脉的勾引玉姝。
    心中的怒火好似烧到了头顶，让曹泾元有种恨不得砸了这桌子的冲动！
    好在玉姝先拉回了正题：“曹世子今日是来讨回玉佩的吧？我也不兜圈子了，这玉佩是我在投壶中赢来的，若是你想要拿回去，那就得拿同等价值的东西来换。”
    玉姝说完后，把茶杯放在桌上，笑看着曹泾元道：“置放彩头时，我便提醒过曹姑娘，可她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里，所以今日之事可怪不得我。”
    玉姝说完，轻飘飘的看了眼曹丹珍。
    第092章 你开个价吧！
    曹丹珍有些紧张，生怕曹泾元又骂她或者打她，可谁知曹泾元听到这话，阴沉的神色突然就和缓了许多。
    “你是在给我解释吗？”他看着玉姝这样问道。
    玉姝被曹立群问的愣了一下，想了想，点了头：“算是吧！”
    那玉佩代表着绥国公世子的身份，于公于私都不应该出现在赌盘上，毕竟这东西是皇家赐下去的，拿来当赌注也是在轻视皇家的权威。
    所以她当时才提醒了一句。
    可谁知曹丹珍分外自信，压根就不把这话放在心上。
    那玉姝还能怎么办？就赢回来呗！
    有钱不赚是傻子。
    玉姝看向曹泾元，发现曹泾元的眼睛亮了些许，唇角也微微勾起：“既然你都给我解释了，那我自然也不会再抓着这事不放，你开个价吧！”
    玉姝：“……？”
    这就算是解释了？也不需要再扯皮了？
    曹泾元竟然这么好说话？
    玉姝不相信的看着曹泾元，却见曹泾元对她温和一笑，语气也柔和了许多：“我没骗你，你开个价就是。”
    玉姝想了想，试探着伸出三个手指头：“那……三千两？”
    曹丹珍立刻就炸了：“你怎么不去抢？那玉佩本来就是我哥哥的，你竟然还问他要钱？要钱也就罢了，竟然还要三千两？”
    玉姝神色冷下来，正准备怼回去，曹泾元先开了口：“曹丹珍，我有没有警告过你，想跟着我来公主府就乖乖闭嘴，不然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被亲哥哥喝斥，最讨厌的人还坐在一旁看着，曹丹珍气得红了眼圈。
    她很想就这么挥袖跑走，可想到回了绥国公府也没人给她撑腰，最后又咬着牙生生忍住。
    只是到底觉得委屈，眼泪花儿不停的在眼眶里打转。
    玉姝看着这个才十六岁的小姑娘，敛了眸子。
    对自己的亲哥哥还这般委曲求全，也不过是想得个好的亲事吧？
    一个小姑娘都活得这般憋屈，也不知是生在这夏朝的悲哀，还是生在绥国公府的悲哀。
    曹泾元骂完曹丹珍，一口应下了玉姝的要求：“我今日出门匆忙，没带这么多银票。稍后让小厮送到公主府来，如何？”
    曹泾元只是试探问一下，也想着玉姝不可能答应，可谁知，玉姝竟然点了头。
    “可以。”
    说着，她对身旁的丫鬟道：“你去找墨竹，让她找一找绥国公世子的玉佩，找到后送过来。”
    丫鬟忙领命去拿东西，曹泾元的视线随着丫鬟出了大厅后，又落在了玉姝身上。
    这次，眼里是已经带些笑意了。
    “你就这般信任我，不怕我把玉佩拿走，却不给你钱了？”
    玉姝让人添了茶，随意道：“曹世子不是这样的人。”
    她也就是随口一说而已，可曹泾元听到这话却很高兴。
    阴沉的眼眸也慢慢的褪去了凶狠，竟还多了几分艳丽阴柔出来。
    玉姝看了眼他的容貌，不由心想，曹家的基因果然很强大。
    绥国公府的几个子女虽然没一个争气的，可容色长得都很好，尤其世子曹泾元，美貌能和女人有一拼。
    不过这位世子脾气暴躁手段也狠辣，常常阴着个脸，即便是大家心中觉得他漂亮，却也不敢当面这么说。
    要知道，上一个这么说他的人，被生生割断了舌头。
    第093章 竹马是个神经病！
    丫鬟很快就将玉佩取来。
    玉佩奉给曹泾元后，曹泾元却没立刻接，而是又和玉姝闲话了几句。
    玉姝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会儿情绪突然平和了，却也乐得这般唠嗑，曹泾元问什么她就说什么，一时没注意，就又聊到了婚事。
    曹泾元问玉姝：“你与那裴三郎的婚约，可是你自己求来的？”
    玉姝摇了头：“父皇赐婚的，不过那裴三郎长得不错，我倒也还算满意。下月初六成亲，曹世子可要来观礼？”
    曹泾元的神色僵了一下，脸色更是如同六月的天一样，说变就变：“呵，一个二嫁弃妇，一个数次被退婚的纨绔，这样的礼，本世子不观也罢！”
    说着，他一把抓过丫鬟手中的玉佩，起身阴着脸大步离开。
    玉姝：“？？？”
    见曹泾元走了，曹丹珍也连忙跟上，只是临走时还要剜上玉姝一眼。
    等这两人完全看不见影了，方开霁才错愕说道：“这位曹世子怎这般善变，还对公主您……”
    玉姝默默垂下眸子，随意的挥挥手：“无事，就那样一个人，我都习惯了。”
    曹泾元这个人，要用确切的词语来形容的话，就是个神经病！
    情绪多变，易喜易怒，心眼贼小，还手段狠辣。
    要说玉姝为什么这么了解，那还要从原来的昭德公主说起。
    曹泾元和昭德公主，其实算是青梅竹马。
    两人年幼时，绥国公还是位骁勇善战的武将。因为常年征战在外，妻子又去世早，府中并无合适的人教养曹泾元，他便将其送进宫给太子当伴读。
    但那会儿的太子还是个奶娃娃，别说读书了，说话都说不全。
    所以整个皇宫，唯一能和曹泾元成为同龄伙伴的人，就是昭德公主。
    昭德公主很喜欢这位长得漂亮的小哥哥，两人一起读书识字，一起撒欢儿玩闹……更有甚者，她还让曹泾元陪她一起穿女装。
    年少的时光总是无忧无虑，但从昭德公主十二岁时，一切就戛然而止。
    高祖薨逝，承顺帝上位。
    这位新皇能力不大，猜忌武将的心思却不少，绥国公成国公等将门之后统统都被打压，绥国公也在此后失去了一条腿。
    武将失去一条腿，那比失去生命还要残酷。
    这位骁勇善战的将/军从此就一蹶不振，而绥国公府也逐渐败落了。
    曹泾元这个准世子，从那时候就开始变得善变起来。虽然他对昭德公主还是很好，把人捧在了心尖尖上，甚至连妹妹都不及她半分的那种。
    可他说话变得阴阳怪气，还动不动就责罚下人，甚至当着昭德公主的面捏死过一只鸟儿。
    昭德公主就是个单纯的小软妹，面对这样的曹泾元，她自然是害怕的。
    有了害怕的心思，昭德公主就逃避起曹泾元来，并开始拒绝他的关心和善意。
    因此两人之间产生了不少误会，嫌隙也越来越大。
    最大嫌隙，莫过于昭德公主选择嫁给薛松之。
    自此，青梅竹马的两个人完全断掉了关系！
    第094章 说说吧，你为何半路不见人影了？
    玉姝回忆了一下，好似昭德公主成亲五年，曹泾元从来没在她面前出现过，甚至连薛府都没去过。
    曹氏是曹泾元的亲姑姑，薛松之算是他的表弟，可他好像和整个薛家都没有关系一样，在外也很讨厌和薛家扯上点什么。
    因此，今日这番，算是曹泾元和昭德公主五年后的初次相见。
    重点是，这是曹泾元主动来见的玉姝。
    这大概是曹泾元想要缓和两人关系的一个信号，可想到曹泾元又是发怒，又是口不择言说些“不知羞耻”“二嫁弃妇”之类的话，玉姝就只有一个念头。
    年轻人脑子有病，就得赶紧去治！
    五年不见，一见面就骂人家不知羞耻，还给人脸色看。就这样的人，怎么指望昭德公主去喜欢他？
    哪怕把心掏出来了，也碍不住他嘴臭啊！
    ……
    方开霁并不清楚昭德公主和曹泾元的纠葛，只当玉姝被曹泾元喝骂却不还嘴，是因为考虑大局把委屈藏在了心里。
    这么一想，他就有些同情玉姝。
    因为对方是国公之子，她就要忍让退步。原来这皇室的公主，也不完全是肆意快活的。
    玉姝不知道这位方公子也脑洞大开，自行脑补了不少事，她见该办的事情都办了，便起身道：“今日耽误方公子读依华独家整理书了。”
    方开霁连忙也起了身：“公主真是折煞草民了，读书也不能日日读时时读，一张一弛，才是文武之道。今日，权当是草民的休憩之日。”
    玉姝听着，很是赞赏的点了头。
    果然是先进思想的第一人，连读书要劳逸结合这种道理都知道。
    玉姝又往外看了一眼：“天色不早，方公子回去时，莫要淋着雨了。”
    方开霁每每听到玉姝关心的话，都要红一下脸，这次也不例外。
    他微低着头，强忍住面上热意，很是斯文的作了揖：“公主叮嘱，草民谨记在心。”
    说完，他也不敢再停留，赶紧转了身撑着伞离开。
    等这些不相干的人都走没了，玉姝才看向白兰问道：“你怎么提前回来了？庞顶呢？”
    白兰回道：“突然下了雨，奴婢担心公主这边，就先赶回来了。庞统领与赵大人都还在薛府，约莫半个时辰后才能回来。”
    玉姝点点头，瞥了眼狼狈的翘儿，又问：“你怎么和庆平的丫头一起来了？”
    白兰看向翘儿，眉头轻轻蹙起：“奴婢想着公主没有马车，便去了趟敏亲王府想接公主回来。可到了之后才得知公主您已经走了，在回来的路上正好碰见了翘儿，奴婢便把她顺路带了回来。”
    厅中沉默片刻，玉姝终于开了口。
    “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你跟着庆平，为何却半路失踪了？”
    翘儿一听到玉姝的问话，立刻“扑通”一声跪下，对着玉姝痛哭起来：“还请大公主为我们公主做主。”
    玉姝挑了一下眉，神色却没什么波动：“你还没告诉本宫，你为何没有一直跟着庆平？”
    翘儿一边流眼泪，一边抽噎道：“当时有个婆子来请公主，说是敏亲王妃那边有要事相商，奴婢便跟着公主一同前往了。可走到半路，奴婢就发现方向不对，刚想提醒公主，奴婢就被打晕了……”
    翘儿说到这里，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第095章 是叶姨娘想害我们公主
    玉姝并不知道翘儿说的话是真是假。
    为了表示公正，她让丫鬟去请了庆平过来。
    庆平这会儿的情绪已经好了很多，被墨竹带过来时，脸上还带着浅浅的笑意。
    只是一进前厅，看到翘儿这狼狈的模样，下午发生的事情就好似又猛地钻进了脑中。
    眼见着她变了脸色，玉姝先一步开口：“庆平，来长姐这边坐。”
    温柔的语气安抚了她的情绪，庆平抿着唇，强忍住各种不适，小脸惨白的走到玉姝身边坐下。
    玉姝摸摸她的头，随后看向翘儿道：“你方才说，你在庆平身边刚想提醒她的时候，你就被打晕了？”
    翘儿泪眼婆娑的点了头，玉姝却转头看向庆平，柔声问道：“庆平，有这回事吗？”
    庆平公主神色茫然的摇了头：“我不知道……”
    她被带走的时候，是直接被捂了嘴和眼的，身后的翘儿发生了什么，她压根都没瞧见。
    不过，恍惚间好似确实听到了些动静……
    从庆平嘴里问不出什么，玉姝又问翘儿：“你被打晕之后呢？”
    “之后，奴婢是被敏亲王府外收泔水的大娘喊醒的。”
    翘儿眼睛红通通的说道：“奴婢被人扔进了水沟里，醒来后想去王府找公主，却被告知公主已经走了。再然后，就碰到了白兰姐姐。”
    她说着，又默默的流起了眼泪。
    庆平看到这一幕，心中有些不忍，她对玉姝小声说道：“长姐，翘儿对我一直很忠心，她不会骗我们的。”
    玉姝抬眸看了眼那圆脸的小丫头，片刻后，才对着庆平笑了笑。
    “我知道这丫头忠心，但若我是绑架庆平的幕后之人，我不会允许一个小丫头还能活着回来。所以，我想不明白的点就在这里。”
    玉姝说这话，其实是为了吓吓翘儿，果然就见这丫头变了脸色。
    大概是跟在庆平身边久了，主仆两表现害怕的方式都一模一样，眼睛全部瞪成了小灯泡。
    玉姝看着她，叹了口气：“你先前说要我为你们公主做主，为何会出此言？”
    翘儿立刻气呼呼的说道：“奴婢被打晕前，听有人提到了叶姨娘，所以这件事肯定是叶姨娘做的，叶姨娘想害我们公主。”
    玉姝脑中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叶姨娘又是什么人？
    庆平垂下了眸子，神色有些黯然：“叶姨娘是驸马的心头好，她有子有女，又和冯家有远亲关系，所以……”
    哦豁！
    又是另一个林萱月。
    但玉姝却没有直接下结论：“你平时与那叶姨娘关系如何？”
    庆平摇了摇头：“我鲜少与她打交道，不过府上中馈都是由她主持，她待我倒也算尊敬。一年四季衣裳首饰，全按照府中规矩来，从没有短缺过我什么。”
    玉姝听到这里，神色玩味起来。
    这位叶姨娘，好似和林萱月不一样。
    林萱月有了薛松之的宠爱，有了女主人的权力后，还是恨不得把她赶出薛府或者弄死。
    但这位叶姨娘，似乎不是很在乎庆平这位正妻？
    平时都有机会把庆平踩在脚下的人，何必又多此一举在敏亲王府冒这么大的险？
    这不是聪明人的做法！
    第096章 幕后之人心思毒辣，妄想一箭双雕而已
    玉姝靠在椅背上，一手撑腮，一手搁在桌上轻敲。
    厅中很是安静，这叩桌子的“笃笃”声便格外突出。
    翘儿和庆平的视线，都随着她纤细白皙的手指移动，两人心中也都被她这动作弄得七上八下，完全猜不透玉姝此刻在想什么。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玉姝才收回思绪开了口：“行了，这件事，暂时到此为止吧！”
    说着，她看向跪在下面的翘儿笑了起来：“这小丫头脸本来就圆圆的，怎么哭了一会儿后，显得更圆了？你瞧小脸圆圆的，眼睛也圆圆的，以后索性别叫翘儿了，就叫圆圆吧！”
    翘儿听到这话，一时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倒是庆平却笑了起来：“圆圆这个名字好，那就听长姐的，以后翘儿改名叫圆圆。”
    新诞生的“圆圆”恍恍惚惚被赐了名，然后又傻乎乎的谢了恩。
    改名的插曲让厅中气氛松了不少，玉姝看向墨竹道：“你带她去换身新衣裳，再梳洗一番。”
    说罢，她又看向庆平，“今日你就先不回去了，我差人给冯家送个信，就说我们姐妹好久不见，我想将你留下说说体己话，明日一早再回去，如何？”
    庆平现在也不想回冯家，便点了头。
    玉姝又让人去给庆平收拾屋子，准备晚宴之类的事宜，等人都走光了，她才收起笑容，面无表情道：“你叫人查查冯启的妾室里，最近哪几个风头较盛？查到后，把今日之事传给那位叶姨娘听。”
    白兰一怔，不解道：“公主可是要警告那位叶姨娘？”
    玉姝微微一笑，声音淡淡：“警告她作甚？这位叶姨娘八成也是被设计的一个。翘儿一个平平无奇的小丫头，怎么这般巧就能听到有人提及了叶姨娘？这幕后之人心思毒辣，妄想一箭双雕而已。”
    庆平再不被冯启看重，毕竟是皇室公主，还是冯家明媒正娶的嫡妻。
    若是她被人奸污一事传出去，不仅皇室会丢了颜面，冯家也脸上难看。
    到时候又有翘儿说的“叶姨娘”作为引子，叶姨娘哪怕完全不知情，也要惹上一身骚。
    庆平到时候肯定是活不下去了，要么青灯古佛了此一生，要么一尺白绫自缢而死。而这位叶姨娘，不是被夺中馈禁足一年半载，就是直接打发出去断了与冯家的关系。
    不管怎么样，都是第三人得利。
    所以这件事传给那位叶姨娘听后，她必定也能反应过来，知道是有人在设计她和庆平。
    能主持中馈生下子女，又丝毫不减冯启宠爱的女人，心计手段会差到哪里去？
    所以这事情，甚至都不用玉姝亲自出手，她相信那位叶姨娘很快就能给出一个满意的结果。
    不过……
    玉姝眼眸垂下，语调温柔道：“喊几个府兵把那两人尸体扔到冯家门口去吧，叫他们也好好瞧瞧，妄想作践皇室公主，会是什么下场。”
    白兰心中一悸，忙低头应了是。
    公主每每用这样的腔调说话，她心里都会不自觉的抖一下。
    这次的感觉，竟然更甚！
    第097章 薛家把大门赔给了昭德公主！
    庞顶率人回公主府时，动静很大。
    整个朱雀大街上的商户百姓，都打着伞站在铺子门口，好奇的瞧着这一帮人。
    不管是领头的，还是后面排成一队跟着的，个个身材魁梧，膀大腰圆。
    若不是因为他们穿着普通的棉质衣裳，百姓们都要以为这是哪个营里的将士出来巡街了。
    但这还不是最奇怪的，最奇怪的是，队伍前面有人抬着两个大门板，后面这些人的肩上都挑着木箱子。
    那门板应该是榆木，虽然崭新却也不是值很多钱。
    而后面的木箱子却是红梨木，颜色贵气，品质上等。
    一般来说，只有亲王公侯家女儿出嫁，才会定做些红梨木箱子装嫁妆。可眼前这几十上百个箱子，都是红梨木。
    红梨木哎，我递个亲娘，也不知是哪户有钱人家在街上炫耀？
    百姓们议论纷纷，有那消息灵通的，已经透了些八卦消息出来：“这是从那前驸马薛家抬出来的，里面装的都是昭德公主的嫁妆！”
    有好奇的忙凑上去问：“昭德公主的嫁妆怎会从薛家抬出来？两家不是已经断了关系？”
    “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
    那人闪着睿智的双眼，侃侃而谈：“这昭德公主虽然和薛家没关系了，可薛家却把人昭德公主的嫁妆扣了下来。昭德公主数次讨要未果，被逼无奈，只得请大理寺的赵寺正出面评理。最后赵寺正判薛家即刻归还嫁妆，现在便是昭德公主府的庞统领带人去抬嫁妆的。”
    “这样啊……”听八卦的百姓们恍然大悟，有好奇的又问，“那前面的门板又是怎么一回事？这昭德公主的嫁妆里，还包括门板？”
    那人一本正经道：“许是薛家贪了不少昭德公主的东西，心里过意不去，就把自家大门赔给了昭德公主吧！”
    百姓们一脸懵逼：“啊？？？”
    还有这样赔礼的？
    这高门贵族，果然和他们普通老百姓不一样啊！
    忒讲究！
    庞顶率人冒雨抬着嫁妆回了公主府，一到大门口，白兰就立刻带着人前来迎接。
    嫁妆箱子上层特地用了桐油布盖住，虽能看见表色却也没有淋湿，但这些府兵们却各个淋了个通透。
    嫁妆放好后，白兰忙叫众人下去休息。
    庞顶却在简单沐浴后，就换了衣裳来见玉姝。
    玉姝叫人给他上了热茶，然后笑着问道：“赵寺正可差人送回去了？”
    庞顶在下首坐的端端正正，面上也没有多少表情，听到玉姝问话，一板一眼道：“出了薛府后，就有赵家人来接，属下并未特意差人去送。”
    “也行。”玉姝笑了起来，“今日之事已经拉他下水了，再让别人误会他亲近我们公主府，也不太好。”
    说着，玉姝又眉眼弯弯问道：“收获如何？”
    庞顶默了默，把搁在桌上的嫁妆册子往前推了一下：“尚缺双如意银边钿、牡丹挂珠钗等首饰十七件，石青江绸、湖色春绸、妆缎、软烟罗等衣物布匹一百三十六件，白玉浮雕山子、碧玉瑞兽宝瓶等摆件十九对……”
    玉姝听他随口就把这些东西说出来，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第098章 嫁妆空缺的，属下让薛家补了银钱
    一个公主的嫁妆具体有多少，玉姝自己都说不清楚。
    不说那详细的名称，光是大类别，也得分朝帽首饰、衣物布匹、摆设家具、古董字画等等，还有些日用品和药材，以及田产铺子。
    所以玉姝虽然看过自己的嫁妆册子，但因为册子太厚，里面的名称又太复杂，她压根没怎么细瞧。
    谁能料到，庞顶竟然把东西一字不漏的记了下来。
    玉姝惊讶的看着庞顶，视线在这个眉目硬朗的男人脸上打了好几个转。
    庞顶被玉姝看得不甚自在，便停了话，问玉姝道：“公主可有何吩咐？”
    玉姝问了个非常不相关的话题：“庞统领可有想过参加科举？”
    庞顶愣了愣，不甚理解的看向玉姝：“公主可是需要属下去讨个功名回来？”
    玉姝：“……倒也不需要。”
    她就是觉得，记忆力好的人都该去念书！！
    学霸就是要读书，就是要为国发光发热，怎么能被困在这个小院子里，天天给她做些打杂的事？
    这也太暴殄天物了！
    玉姝看了庞顶半晌，很是真诚的说道：“庞统领喜欢看书吗？书阁中的各类书籍，你若是想看，以后可以随意拿取。”
    庞顶不知道玉姝说这话是何意，想了想，也很真诚的说道：“属下不喜欢看书，属下只喜欢练武。”
    玉姝：“……哦，好的。”
    对不起打扰了。
    见玉姝不再提看书的事，庞顶便又说起了正事：“公主的嫁妆，照册子上来看，如今收回来的只有三分之二。剩下三分之一，应当是薛家人自行使用或送给了他人。”
    所有的嫁妆里，也就只有朝冠一顶都没少。
    这东西等闲人戴不得，所以才会好端端的留在箱子里。至于布匹锦缎以及药材玩物，基本上都消耗一空了。
    玉姝对这个结果也不意外，她问道：“赵寺正怎么说的？”
    庞顶回想起赵寺正那个呆愣的神色，摇了摇头：“赵寺正也束手无策，言其回了大理寺，禀报寺卿后再做回复！”
    玉姝笑了起来。
    笑罢，她意有所指的问庞顶：“榆木门板都带回来了，总不能不带点儿别的吧？”
    听玉姝这么一说，庞顶的神色便有些复杂。
    他庞顶坦坦荡荡了二十多年，头一回做这种事，心中难免多些不自在。
    不过这毕竟是玉姝吩咐下来的，只要是玉姝的命令，他自然会分毫不差的全部办好。
    “嫁妆空缺太大，药物布匹等难以寻回的物件，属下让薛家补了银钱。”
    玉姝脸上的笑意加深：“补了多少？”
    庞顶轻咳一声：“五万两。”
    说罢，他又补充道：“这是今日带回来的，后续薛二公子还答应要赔公主三万两。除此之外，薛家的一些书画古董，也作为给公主的赔礼，都带了回来。”
    听到这里，玉姝再也忍不住低低笑了起来。
    有个能懂她心思的左膀右臂，办起事情来果然省心不少。
    薛家一门酸孺，那薛松之还是鄞京年轻儿郎中有名的画中圣手。所以薛家最值钱的东西，莫过于书画和古董。
    可谁知道，偏偏就是这些东西，都被庞顶给一网打尽了。
    如今被搬空了的薛家，恐怕在恨得流血泪吧？
    第099章 论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前夫，才不会被前妻带人抄家
    讹了薛家八万两银子，又带回来不少书画，发了一笔巨财的玉姝顿觉浑身舒畅。
    昭德公主的嫁妆诚然丰厚，但损失的三分之一，应该也没到这个数。
    所以算起来，还是薛家亏了。
    薛家亏得流血泪，玉姝就要高高兴兴给众人赏赐：“今日随你出府的兄弟，每人赏五两银子，府中其他人也各赏二两。”
    见庞顶应下，玉姝又道：“铺子和田产既然都收回来了，近日就派府上的人过去查账吧，仔细别被下面的人又贪了。”
    庞顶又应了下来，只是心里还是有些茫然的。
    他是个武将，只会带兵打仗，这打理田产铺子的事，还从来没做过……
    这边事情禀报完毕，庞顶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刚进去坐下，副统领就上前来说道：“大哥，公主今日在敏亲王府遇到歹人了。”
    庞顶眉心猛地一皱，看向副统领沉声道：“怎么回事？”
    副统领把玉姝和庆平公主的事情详细说了一遍，听到后面，庞顶的眉头才渐渐舒展开来。
    “既是裴三公子救的，这事就不会被传出去。”
    副统领好奇道：“可那裴三公子不是个纨绔吗？他怎么……”
    庞顶抿唇，没有说话。
    副统领识趣的没再问，庞顶却问起来：“公主让你们把尸体扔到冯府门口，你们可照做了？”
    副统领连忙点头：“扔尸体的弟兄们已经回来了，没叫人看见他们行踪。”
    “嗯。”庞顶面无表情道，“以后若是我有其他要事在身，你便跟随在公主身侧，不得离开半步。”
    “是。”
    副统领正想退下，庞顶又道：“去查查敏亲王府内被收买的是什么人？”
    副统领有些迟疑：“可公主那边没交代弟兄们查敏亲王府……”
    “不用告诉公主，查到后禀报给我。”
    副统领不知道庞顶是何用意，但还是点了头。
    ……
    薛家被“抄”了的事，不到半个时辰，就传遍了整个鄞京/城。
    如今有了昭德公主这个经常上八卦热榜的人，鄞京百姓的吃瓜速度，也纷纷提升了一倍。
    只是这吃瓜内容，前一秒传的还是“休夫后昭德公主终于成功讨回嫁妆”，后一秒，传的内容就已经变成了“论如何做一个合格的前夫才不会被前妻带人抄家”，精彩程度，可谓叹为观止。
    但所有的内容变来变去，总脱离不了薛家那两块榆木门板。
    薛家真是太讲究了，归还前妻嫁妆，竟把自家的门板都给送出去了。
    这波操作，实在是让人忍不住想大喊一声：“噫吁嚱，善哉也！”
    曹泾元回到绥国公府没多久，刚备好三千两银票，想让小厮送到公主府。结果小厮还没出门，转头就给他传来了这个消息。
    曹泾元听完后，愣了愣，坐在椅子上痛快的笑了起来。
    这个女人，终于硬气了一回。
    如今这般作态，倒才像是个真正的公主。
    只是笑完后，想到今日在府中看到的那个书生小白脸，曹泾元笑容又渐渐隐去，狠狠的攥紧了手。
    嵇玉姝啊嵇玉姝，这个女人，永远都没有心！
    第100章 公主，陛下又传召您进宫！
    朝阳初升。
    负责主院洒扫的丫鬟婆子早早忙碌了起来，西院厨房外也冒出了袅袅青烟。
    玉姝睁开眼，伸了个懒腰，在白兰、墨竹的伺候下洗漱完毕，这才坐在镜前梳妆。
    刚画好双眉，外面就有小丫鬟急急来传了话。
    “公主，宫中来人了……”
    玉姝没有出声，只是放下眉笔，看着镜中的人影挑了一下眉。
    肤白细腻，明眸皓齿，端的是明艳不可方物。
    哪怕不施粉黛，也是个顶标致的美人儿。
    她垂下眸子，一边仔细的点口脂，一边柔声问道：“可是尚服局送来了嫁衣？”
    算算日子，离上次试穿嫁衣的时间也有好些天了，如今婚期将近，嫁衣的最终版也该定下来才是。
    可小丫鬟却摇着头，偷瞄了她一眼后才小声说道：“是宫里的柴福公公，奉旨传您进宫！”
    玉姝手顿了一下，随后轻笑起来。
    薛家这次动静还挺快，她本以为至少得搁到下午才会有消息，不成想这么早就来人了。
    玉姝挥手让小丫头退下，然后起了身。
    白兰忙上前来伺候她穿上外衫，又仔细给她系好了腰带和荷包等饰物。
    玉姝在镜前看了眼，满意点头后，款款抬步出门。
    “白兰随我进宫，墨竹留下伺候好庆平，用完早膳后，你亲自将庆平送到冯家去。”
    墨竹在身后应了声“是”，玉姝想了想又道，“今日是成国公府下聘的日子，裴家来人后，你也仔细招呼着。”
    墨竹愣了一下，连忙看向白兰，白兰温声道：“裴家人好相与，聘礼也不会出差错，你只需照着册子收拢就是。咱们府上没有管事嬷嬷，你也该立起来替主子打理这些事儿了。”
    这话提醒了玉姝。
    公主府中，如今能用的人确实太少了。
    昭德公主原先出嫁时，宫中是赐了几个掌事姑姑的，包括贴身的一等宫女有四个。还有负责琐碎事务的二等宫女、三等宫女数十人。
    可昭德公主当时并没有住在公主府，而是跟着薛松之住到了薛家。掌事姑姑和宫女们，也自然跟到了薛家。
    宫里出来的姑姑和婢女，哪怕是奴才也是天子门下的奴才，各个行事谨慎，忠心护主。
    所以曹氏在和这些人打交锋的途中，什么便宜都没占到过。更别说给昭德公主立规矩了，她自己都被掌事姑姑挑刺挑得喘不过气。
    于是曹氏就挑唆薛松之，逼昭德公主把掌事姑姑和宫女们都送回宫去，最后只留下了耳根软、吃里爬外的春梅秋菊两人。
    所以即便玉姝如今回到了公主府，身边能用的也只有白兰、墨竹两个一等大宫女。
    想到这里，玉姝就叹了口气。
    好好一副牌打得这么七零八落，能怪谁呢？
    也不知先前那几位被遣回宫的掌事姑姑，她这次去尚宫局讨要，人家还肯不肯再来？
    玉姝出了院子，绕过回廊后，看到了等在前厅的柴福。
    柴福正在神态悠然的品着茶，也没看出来有什么紧急事情的模样。
    玉姝心中有了底，笑着迈步进去：“我这里的茶，可合公公口味？”
    第101章 裴三公子，好巧！
    柴福听到玉姝的声音，抬头看了眼，这才忙放下茶杯，笑着起了身。
    “奴才给公主请安。”
    玉姝笑着在上首坐下，温声道：“公公不必多礼，方才听丫头来禀时我正在梳妆，便没有及时赶过来，还望公公莫怪。”
    柴福连忙道：“公主真是折煞奴才了，是奴才扰了您的清净才是。”
    两人寒暄过后，玉姝就开门见山道：“不知公公这次过来，可是父皇有事传召？”
    柴福闻言看了眼玉姝，发现这位昭德公主面上带着些茫然，好似对今日早朝上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他便也不兜圈子，只笑着说道：“薛家夫妇今日又跪在宫门前请求陛下伸冤做主呢，赵御史也弹劾了公主，陛下正在发脾气，命奴才传公主进宫自证清白。”
    玉姝听到这话，惆怅的叹了口气。
    “我如今都要再婚了，这薛家怎么就不肯放过我呢？还有那赵大人，怎得就这般喜欢闻风乱奏？”
    柴福很识趣的没有接话。
    玉姝又吐槽了几句，然后很干脆的起身：“那便也不磨蹭了，咱们这就动身出发。”
    柴福：“……是。”
    怎么瞧起来，昭德公主好像很期待进宫似的？
    马夫早早就准备好了车驾，一行人乘坐马车上了朱雀大街，往皇城方向去。
    走到正街李记酒楼门口时，又撞上了成国公府的人。
    最前面是骑马的裴琰，穿一身玄色窄袖衣袍，墨发高束，俊美出尘。
    后面跟着一辆造型奢华大气的马车，外罩绸质帷幔，垂下的帘子上还绣了青色云纹。
    再后面，则是抬着沉重樟木箱子的小厮奴才们，顺着大街正中心规规矩矩排成一列，看起来特别壮观。
    裴琰远远就瞧见了那辆辨识度极高的凤尾檀木马车，见马车迎面驶来，他拽住缰绳轻“吁”一声，马儿顺从停下。
    后面的马车和送聘队伍也跟着停下，章嬷嬷掀起帘子问道：“公子，可是有什么事？”
    裴琰回头说道：“遇上了昭德公主的车驾！”
    一听到正好碰上了玉姝，乐阳郡主也从马车里探出头来。
    刚好，对面的凤尾檀木马车，也掀起了车帘。
    玉姝靠在马车软垫上，与正对面骑在马背上的裴琰相视，半晌后，玉姝弯着眸子先开了口：“裴三公子，好巧。”
    裴琰不知要说什么，也跟着回了一句：“好巧。”
    乐阳郡主一听儿子这么不会聊天，很是嫌弃的白了一眼，然后叫章嬷嬷前去与玉姝搭话。
    玉姝一听乐阳郡主也在后面，立刻整理仪态下了马车。
    她带着白兰去了乐阳郡主车驾前问好，乐阳郡主掀起车帘，笑眯眯的看着她，一脸喜爱：“许多年不见昭德，如今出落的越发水灵了，快上车来，让姑姑好好瞧瞧。”
    玉姝欲言又止的回头看了眼柴福的马车，乐阳郡主立刻明白过来：“可是你父皇召你进宫？”
    玉姝点了头，明艳的小脸上有几分忐忑：“也不知父皇有何要事，今儿本该是昭德等在府中招待姑姑与表哥的……”
    乐阳郡主的脸色微沉了几分，想到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事，眉头更是皱了起来。
    第102章 少年郎往往遇见心仪的姑娘，才会变得笨拙起来
    “还能有何事？不过是那薛家和御史台的碎嘴子，又在金銮殿上毁你清誉罢了。好孩子，如今你是我们裴家的儿媳，有我们成国公府护着，我倒要看看谁敢动你分毫？”
    说着，乐阳郡主喊了一声裴琰：“成玉，你过来。”
    裴琰闻声下了马，然后走至玉姝身边站好。
    乐阳郡主交待道：“你陪昭德进宫去，若是圣上责骂昭德，你替她拦着点。”
    裴琰：“……我替公主拦着圣上？”
    这怕不是去送人头的吧？
    乐阳郡主盯着他，语带威胁：“不然呢？你自己的媳妇不护着，让谁去护着？若是昭德今日进宫挨了罚，你以后也别再进裴家的门了。”
    裴琰默默颔首：“……儿子知道了。”
    乐阳郡主瞪了眼裴琰，又笑意温柔的对玉姝说道：“有这小子护着你，你放心放胆去。实在不行，姑姑进宫给你撑腰！”
    玉姝笑了起来，眉眼弯弯的样子显得格外乖巧可人。
    “昭德多谢姑姑。”
    乐阳郡主真是越看越喜爱，但知道时候不早，也不再耽搁他们，连忙催促着两人赶紧离去。
    见裴琰又打算翻身上马，乐阳郡主还斥了一声：“你这没脑的小子，去皇城怎可还骑马？”
    裴琰摸摸鼻子，转身准备上柴福的马车，乐阳郡主又道：“公主都朝你招手了，你还不快过去？”
    正抬脚上马车的玉姝：“……？”
    她什么时候招手了？
    见裴琰神色微窘的走过来，玉姝也没下他面子，收回脚远远对着乐阳郡主福了福身，这才重新上了马车。
    随后，裴琰也跟着上了马车。
    看着凤尾檀木马车缓缓从身旁经过，乐阳郡主方才松了口气。
    怎么就生了这么个榆木脑袋？
    她这是要把心都操碎了！
    章嬷嬷却在旁边笑道：“如今要娶的人变成了昭德公主，小公子已经与之前大不相同了。”
    乐阳郡主好奇道：“有何不同？我怎么瞧着还是那般迟钝？”
    “郡主有所不知。先前订婚的那两户人家，小公子每每遇到那两家姑娘，均是视而不见，说话也不假辞色。可今日遇见昭德公主，小公子的眼神一直搁在对方身上呢！”
    乐阳郡主怀疑道：“是吗？我怎么没注意到，你瞧他连句好听的话都说不出来……”
    章嬷嬷笑了起来：“情窦初开的少年郎，往往遇见心仪的姑娘才会变得言语笨拙。郡主仔细想想，咱们小公子，平日哪是这般模样？”
    乐阳郡主想了想，觉得也有些道理。
    成玉这小子从小就是个机灵鬼，不提之前说糟心话使人姑娘退婚的事，平时在他们面前，也惯能说会道。
    但今日，却是傻了点憨了点。
    想明白的乐阳郡主立时就笑起来：“也好，总该让这小子栽一回，不然他还真想这么形单影只的过下去？”
    两人笑着唠了几句，就命前面的人继续往公主府走。
    另一边的裴琰，却在玉姝的马车里目不斜视，正襟危坐。
    玉姝靠在软垫上，带着笑意打量他。
    直把裴琰看得有些不自在，她才徐徐开了口：“裴三公子，我这马车坐着如何？”
    第103章 裴某不会与公主和离！
    独一无二的凤尾檀木马车，外形精致奢华，内里舒适宽敞。饶谁来了都要说一句极好，裴琰自然也是这种感受。
    他微微欠身，声音温雅：“甚好。”
    玉姝挑了一下眉，盯着裴琰的眼睛说道：“比起裴三公子的马车，又当如何？”
    裴三想起自己那个小破车，默了默，垂下眸子道：“裴某的马车仅限代步，自是比不上公主车驾舒适宽敞的。”
    玉姝笑了起来，她懒懒的动了动身子，斜倚在铺了厚厚绒毯的马车内，悠悠开口：“不如我日后的陪嫁，带一辆马车过去？”
    裴琰：“……”
    见裴琰不说话，玉姝又道：“昨日我与薛家的事，你可听说了？”
    裴琰颔首：“略有耳闻。”
    玉姝心道这人说话真是含蓄，明明整个鄞京都传遍了，他却只是略有耳闻。
    就他这做派，实在不像个纨绔，瞧着倒是个彬彬有礼的贵公子。
    玉姝眨巴了一下眼，开始调侃裴琰：“你就不怕，等我们以后和离了，我也这般对你？”
    听到这话的裴琰神色一愣，好一会儿后，他才一字一句的慢吞吞说道：“裴某不会与公主和离。”
    “这么肯定？”玉姝笑了起来，神色中带着几分探究，“那休妻？义绝？”
    裴琰眸色暗下来，眼帘微垂，语调平淡：“公主不要与在下开这等玩笑。”
    玉姝瞧他似乎有些生气的样子，立马扬起唇角，笑容潋滟：“好，不开玩笑，那我问个正经的。”
    “若等下父皇要命人杖责我，裴三公子可会护着我？”
    裴琰面色无波，毫无犹豫：“裴某自会护着公主。”
    玉姝追问：“纵使被打得头破血流、皮开肉绽、血肉模糊，裴三公子也会舍命相护？”
    裴琰：“……”
    见裴琰沉默，玉姝叹了口气：“我就知道，这世上没一个人是真心疼我的。”
    裴琰默默开了口：“圣上不是这般残暴之人。”
    玉姝没忍住笑了起来。
    两只潋滟灵动的眸子弯成了月牙儿，眼中盛满狡黠之色：“若圣上就是呢？裴三公子又当如何？”
    裴琰不知道玉姝为何会出此言，轻蹙了下眉头，抬起眼眸看向了玉姝依华独家整理。
    四目相对，眼前的女子一袭华衣，姿容绝艳。
    明明风骨撩人，可偏偏笑的像个得了逞的顽劣小童，哪怕知道她在揶揄自己，却还是控制不住的心悸。
    瞧见玉姝眸中明晃晃的戏弄后，裴琰一瞬间收回视线，默然无声的捏紧了垂在膝前的衣袍。
    罢了！
    谁让她是……公主呢？
    玉姝见裴琰不说话，也不再逗弄他，只说道：“等下进了宫，你还是莫要进去触霉头了，就在外面等着我吧！”
    裴琰却道：“裴某已经答应了母亲，不可食言。”
    玉姝浅浅一笑：“也行。”
    到时候别惊到他就行了。
    马车缓缓驶进宫门，到了大殿外的宫道上，几人都下了马车。
    柴福看到裴琰从玉姝的马车上下来，毫不意外，只堆起笑容说道：“公主，裴三公子，请随奴才往这边来。”
    第104章 你这是得了朕的宠爱，就开始恃宠而骄了？
    顺着宫道走了一段路，到了承顺帝处理正事的大殿。
    柴福先进去通报了一声，然后有个小太监出来，带着玉姝和裴琰往殿内走去。
    进入大殿后，柴福高亢的声音响起：“昭德公主到！”
    站在门口的宫女侍卫给玉姝行了礼，玉姝缓缓踏进殿门，一抬头，就看到承顺帝坐在案前吃东西。
    他身旁还坐着个年轻貌美的妃嫔。
    玉姝：“……”
    这也不大像要审问她的架势！
    走到殿中心，玉姝跪下去，声音清亮道：“儿臣昭德，叩见父皇。”
    身后的裴琰也跪了下去：“微臣裴琰，叩见圣上。”
    承顺帝一听到裴琰的名字，立刻从案桌前抬起了头。他眯了眯眼，掠过前面跪着的玉姝，把视线停在了裴琰身上。
    “裴琰？可是乐阳的三子，裴成玉？”
    裴琰没抬头，声音沉稳有力：“正是微臣。”
    承顺帝挥手让年轻妃嫔退在一旁，问裴琰：“朕并未传召你，你为何进宫来了？”
    裴琰道：“臣今日送聘去公主府，路遇昭德公主，得知圣上传召，便随公主一同前来。”
    承顺帝也不知在想什么，好一会儿后才露出笑容：“看来朕这一桩赐婚，倒真得了个天作良缘。罢了，你们都起身吧！”
    玉姝和裴琰同时起身，有宫女搬来椅子给两人坐下后，承顺帝才看向玉姝责问道：“昭德，你可知罪？”
    玉姝抬起头，漂亮的凤眸直视承顺帝：“儿臣不知。”
    “放肆！你这是得了朕的宠爱，就开始恃宠而骄了吗？”
    玉姝很是委屈的看着承顺帝，声音温软娇气：“儿臣并不是恃宠而骄，只是一进殿门，父皇便开始喝斥儿臣。但儿臣近日来乖巧行事，确实不曾犯过什么错，还请父皇明察。”
    承顺帝指着玉姝喝道：“你与那薛家的事闹得满城风雨，今日薛家那两不知死活的又告到了金銮殿，这事儿你还敢说自己不知？”
    玉姝听到承顺帝称薛老爷和曹氏为“两不知死活的”，差点笑出声来。
    可下一秒，她就神色哀哀戚戚的可怜道：“这事儿臣的确知道，可这不是儿臣的错，是薛家扣留儿臣的嫁妆在先。父皇您想想，普天之下，哪有朝臣会私扣公主嫁妆的？这不是以下犯上挑衅天家吗？更何况儿臣已经另许了人家，倘若儿臣不把这嫁妆讨回来，难不成要内务府再重新给儿臣准备一百二十四台吗？”
    一涉及到钱财，承顺帝就立刻板着脸说道：“国库紧张，岂能容你张口就要一百二十四台嫁妆出去？”
    玉姝便很是诚恳的说道：“是呀，所以儿臣才想着把之前的嫁妆要回来。不然在成婚那天，儿臣便只能两肩膀支个头去裴家，可这岂不是又让天下百姓都笑话我们皇室？”
    承顺帝联想到玉姝说的场面，顿觉颜面挂不住了，只是想到自己还在斥责玉姝，便瞪了玉姝一眼：“巧言令色！讨回嫁妆归讨回嫁妆，你为何又要砸了薛府匾额，抬走人家的两扇大门？你这般处事，与抄家何异？”
    第105章 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一说到抬走薛家两扇大门的事儿，玉姝就“嘤嘤嘤”的哭了起来。
    “父皇，大门一事，儿臣实在是冤枉啊！都道那薛家乃名贵之后，谁知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那大门看起来贵重，却实在扛不住敲。儿臣带人去讨回嫁妆时，只用力拍了几下，它就倒下了，这……这让儿臣也是有口难辨啊！”
    玉姝说着，很是委屈的抹了一下眼角。
    裴琰端坐在一侧，默默看着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觉得对这位昭德公主又有了新的认知。
    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承顺帝显然也没想到，玉姝竟然能厚着脸皮扯出这等鬼话。他看着玉姝愣了半晌，竟一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玉姝见状，立马又道：“虽说抬走大门好似粗鲁了些，但总比让木板堆在薛家门口来得雅观些吧！父皇，儿臣这都是替薛家着想呢！”
    承顺帝都被气笑了，他咂摸了几下嘴，实在没忍住又拍了把桌子：“照你这么说，你讹走薛家八万两银子，也是替人家着想了？”
    “那不是讹，是心平气和的谈判之后，有理有据的追回。”
    玉姝很认真的给承顺帝纠正措辞，“儿臣对天发誓，绝对没有以胁迫殴打等方式逼薛家拿出银子，一切都是他们自愿的。这一点，大理寺的赵寺正可以作证。”
    承顺帝：“……你！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孽障！”
    见承顺帝气得连“朕”都不喊了，玉姝又默默垂下头，委屈巴巴的缩了脑袋！
    承顺帝盯着她头顶看了半晌，声音阴恻恻的开了口：“那你养面首一事，又要作何解释？”
    养面首？
    玉姝和裴琰同时抬头，一人眼中茫然，一人眼中诧异。
    承顺帝一甩袖子，冷喝道：“你府上难道没有养着一个玉面书生？”
    玉姝眼前突然就浮出了方开霁的面容：“……啊这，是养了一个……”
    可这就是善良房东和免费租客的关系呀！
    “赵纪在朝堂上弹劾你伤风败俗、不知检点，朝臣也暗指朕教女无方！嵇玉姝，你瞧瞧你，短短时间给朕惹了多少祸端？丢了多少颜面？”
    承顺帝本来也不是很气，可是说着说着就感觉上了头，续起来的短短胡须也被吹得一翘一翘。
    玉姝被吼得呆了呆，回过神后竟不是去和承顺帝争执，而是默默扭头，看向了一旁的裴琰。
    裴琰果然在看着她。
    形状姣好线条清晰的唇微微抿住，清幽的眸子里，泛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光。明明在马车里时，还是温和又内敛的清俊贵公子，这会儿好似就突然变得冷漠疏离起来。
    玉姝：“……”
    她默默低头，觉得嗓子有些哑。
    这天杀的承顺老儿，明明就是在故意毁她桃花！
    玉姝默了片刻，抬起头看着承顺帝道：“外人对儿臣的诽谤造谣，父皇竟也信了？儿臣是什么样的人，父皇您自己难道不清楚吗？”
    说罢，玉姝起身在殿内跪下，义正言辞的说道：“今日恰好裴三公子也在，儿臣便把此事说个明白，免得被误会儿臣耽搁了裴三公子的终身。”
    第106章 禁足半月，安心待嫁！
    裴琰听到玉姝这话，手微微动了动，只是眼睛看着玉姝的侧脸，双唇依旧紧抿着。
    “住在儿臣府上的书生叫方开霁，是儿臣府中统领在街上捡来的。因家境贫寒，方开霁被那势力的客栈老板赶了出来。儿臣见他学识出众，不忍看我大夏人才遭此劫难，这才自作主张将其收留在公主府内。”
    玉姝神色坦荡，言语中也毫无遮掩之意：“儿臣虽是女子，却也通晓气节。方公子在儿臣府上只是借住，儿臣与他并无其他特殊关系。且这等被世人不耻之事，儿臣此时岂会去做？”
    玉姝说完，就仰起头看着承顺帝。
    一双凤眸明亮异常，端的是一副“清者自清”姿态，她虽然在大殿内跪着，可脊背却如小白杨一般挺拔。
    承顺帝只听了个含糊话，裴琰却在身后，一字一字的缓慢重复了最后一句：“公主言‘此时’岂会去做？”
    听到这加重语气的“此时”二字，问心无愧的玉姝公主突然就哽了一下：“……请裴三公子不要抠字眼。”
    裴琰神色平静，语气淡淡：“微臣遵命。”
    玉姝：“……”
    就知道不应该带他进来。
    承顺帝见这两人突然互怼上了，神色变得玩味起来：“成玉啊，说起来这事还得看你的意思。你与昭德马上就要成亲了，昭德在府上养了一个男人，你介不介意啊？”
    玉姝：“……”
    淦！
    承顺老儿又开始煽风点火挑拨离间，暗搓搓的断她桃花了！
    裴琰显然也没想到承顺帝会突然问他这话。
    他迟疑了片刻，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看了眼玉姝才语调缓缓道：“公主方才已经解释过了，微臣相信公主并不是那等贪恋男色之人。”
    玉姝：“……”
    对这信任并不是很感动。
    甚至还想反驳一句，她的确是贪恋男色之人。
    但人家给了台阶，她就要下，玉姝不是那等不知好歹的。
    她抬起头看着承顺帝，用又委屈又失望的语调说道：“父皇，裴三公子都选择相信儿臣，儿臣在您膝下长大，难道您还不相信儿臣的品性吗？”
    承顺帝显然还是不相信，但他又说不过玉姝这牙尖嘴利的，只好不耐烦的摆摆手让玉姝起了身。
    “行了，此事朕也不追究了，只是你如今在鄞京的名声着实不好听，若是朕不罚你，恐难安抚朝臣和百姓……”
    听到承顺帝要责罚自己，玉姝立刻扭头看向裴琰。
    可进门前，毫不犹豫说要护住她的男人，此刻却是直勾勾的看着她。
    更像是没听见承顺帝那话似的，一言不发。
    玉姝选择直接提醒：“……裴三公子？”
    裴琰依旧看着她，只是唇畔多了些笑容：“微臣觉得，陛下说的在理。”
    玉姝：“……呵！”
    承顺帝见这两人当着他面较起了劲，也不恼，反而还饶有兴趣的掺合了一脚：“那成玉觉得当如何惩罚昭德？”
    裴琰眼眸微眯了眯，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声音温润好听。
    他看着玉姝，一字一句道：“禁足半月，安心待嫁！”
    第107章 儿臣有宝物想献给父皇！
    承顺帝果然同意了。
    看到玉姝拉下脸时，他甚至还有闲情逸致的哈哈大笑了几声：“昭德啊，接下来这些天，你就在府中乖乖呆着，安心待嫁吧！”
    玉姝抿唇，好一会儿后，才对承顺帝道：“儿臣谨遵父皇旨意，只是，儿臣还有个小小的要求。”
    一听到玉姝又有要求，承顺帝想起上次冲动时赐出去的贴身玉佩、免死金牌和封地，顿觉心里一抽，随后警惕道：“你先说说看。”
    玉姝道：“儿臣先前的掌事姑姑被遣回了宫，如今府上诸多杂事无人打理，儿臣想请父皇重新赐几个姑姑和宫女来协助管理公主府。”
    听到这话，承顺帝瞬间松了口气：“这有何难？柴福，即刻传话到尚宫局，叫她们选几个聪明伶俐的管事到昭德府上去。”
    柴福连忙躬身应是。
    玉姝却补充道：“还要听话的。”
    柴福笑了起来：“公主放心，奴才一定把话传到。”
    承顺帝这才看着玉姝问道：“还有没有别的事？”
    玉姝状作为难的看了眼四周，承顺帝顿时蹙起了眉头：“有什么事不能在这里说？”
    玉姝从怀里掏出一个红色绒布包裹的小盒子，眼睛眨了眨：“儿臣得了一个宝物想献给父皇，但是……”
    一听到是宝物，承顺帝顿时眼睛都亮了。
    他对着周围人挥挥大手，迫不及待道：“都退下，退下！”
    柴福忙带着宫女太监往外走，一直静候在承顺帝身侧的年轻妃嫔，也默默跟着走了出去。
    玉姝回头一瞧，发现裴琰还坐着，便挑了挑眉：“裴三公子，你怎得还不退下？”
    裴琰深深看了玉姝一眼，这才起了身：“微臣告退！”
    等到大殿内完全无人了，承顺帝才难以自制的起了身伸长脖子：“昭德啊，你这盒子里装的是什么宝物？”
    玉姝把盒子捧到了承顺帝御案前，然后缓缓打开。
    盒子里面，明黄色的绸布上，静静躺着一枚丹药。
    这丹药不似平日里道长练出来的黑沉粗糙，反而像是一枚珠子般，莹润光洁。
    承顺帝看得眼睛都直了，嘴唇颤了颤，半晌后才伸手朝着丹药探过去。可还没碰到那丹药，他就又立刻缩了回来，心有余悸的问道：“昭德，这丹药朕是能碰的吧？”
    玉姝笑了起来，微微上扬的眼角，带着一抹蛊惑人心的意味：“当然可以，这是儿臣献给父皇的。”
    承顺帝这才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摸了一把丹药。
    通体冰凉，手指触到后，更是有种难以言说的感觉。
    承顺帝立马就察觉出来，这丹药绝对与他平时服用的那些不同。
    他抬起头看向玉姝，神思有些恍惚：“这丹药，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玉姝对答如流：“儿臣先前被薛松之鞭打时，在鬼门关里绕了一圈。捡回一条命后，便会经常做一些奇怪的梦。”
    承顺帝连忙问道：“都是些什么梦？”
    玉姝摇了摇头：“具体细节，儿臣也说不上来。但记得有一个地方，风景秀丽云雾飘绕，还有许多貌美妙龄仙使长住。她们管那地方叫……叫太虚幻境！”
    玉姝刚说了这个词，系统就跳出来大喊了一声“666”。
    第108章 亲爹手把手教女儿养外室？
    承顺帝并不知道，玉姝说的“太虚幻境”只存在于一个红学著作当中。
    只听玉姝说的有鼻子有眼，他的眼睛都瞪直了，片刻都等不及的想入梦去那幻境中。
    倒是玉姝，很有耐心的提醒了他一句：“这仙丹是儿臣醒来后，在枕边发现的。自知不是凡物，便第一时间就想来献给父皇，父皇可试试此丹药到底有何效用？”
    承顺帝听得眉开眼笑，连连对着玉姝说了两遍“好孩子”，说完后就立刻捻起丹药，就着手边的茶水服下。
    玉姝见他真的一点都不警惕，不由心中暗叹了一声。
    这么一个修仙狂热爱好者，对入嘴的东西都不抱警惕之心，亡国亡的快，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承顺帝服完丹药，就坐在龙椅上静静的等待效果。
    一息不到，他突然感觉浑身燥热起来，好似全身都有了使不完的劲儿。
    这种燥热从脚底快速升到头顶，他的脸色，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红润起来。
    因为效果太明显，承顺帝猛地睁大了眼睛。
    “妙啊！妙啊！昭德，你这丹药，可真是仙丹呐！”
    玉姝想着“仙丹”的功效，非常淡定的“嗯”了一声。
    承顺帝又急切道：“昭德，乖女儿，你可还有其他仙丹灵药？或是仙法异术也可，若是有……”
    话还没说完，玉姝就摇头道：“暂时没有，想来这枚仙丹也是缘分到了，仙使们才在儿臣梦境中赐了下来。下一枚，儿臣也不知道要等多久。”
    承顺帝听到这话，心中难掩失望。
    可片刻后，他又兴奋起来：“好好好，等仙使再赐下来丹药，你一定要告知父皇。”
    玉姝重重的点了头：“儿臣一定第一时间献给父皇。”
    承顺帝终于心满意足起来，这会儿看着玉姝的脸，也是越看越满意，觉得这闺女真是所有孩子里最贴心的一个。
    玉姝见时机已到，立刻就提了要求：“父皇，儿臣与薛家纠缠嫁妆一事……”
    承顺帝摆摆手：“你放心，朕稍后便让柴福去传旨，令薛家即刻补齐你的嫁妆。胆敢扣留公主财物，他薛家人是不想要脑袋了？”
    玉姝又道：“儿臣府上养了玉面书生一事……”
    承顺帝笑了起来：“这算什么事？你是朕的掌上明珠，养一个面首又算得了什么？便是再养上三、四个，也是无碍的。”
    玉姝：“……”这么现实的吗？
    只是下一秒，承顺帝就压低了声音，很八卦的问道：“那玉面书生，真是你养的面首？”
    还不待玉姝说话，承顺帝就语重心长道：“虽然朕不反对你养着他，但你与裴三郎的婚事就在眼前。若是你行事太过明目张胆，恐会坏了两家情分。毕竟论起来，那裴三郎还要称呼朕一声舅舅呢！”
    玉姝抬头看向承顺帝，承顺帝又接着道：“不如朕赐你一个庄子，你将那玉面书生养到庄子上去？养在外院，便是被裴家抓到了把柄，你也能找到其他理由来辩解一番。”
    玉姝：“……？？？”
    这……这就是恢复了亲爹人格之后的好处吗？
    手把手教女儿养外室？
    第109章 裴三公子是不是在闹情绪？
    见玉姝眼睛瞪得圆圆的，浑身舒畅的承顺帝笑了起来：“你这丫头终归还是太年轻了，不像你父皇我，年轻时候……”
    玉姝并没有兴趣听承顺帝讲他的风流史，便很干脆利索的打断：“儿臣多谢父皇赏赐，也不知那庄子在何处？”
    养不养外室是一回事，到了嘴边的肉可不能再溜了。
    承顺帝被迫打断回忆，虽然有些遗憾，但也不生气，他很耐心的说道：“就在皇城郊外，你乘坐马车过去，也就不到一个时辰，足够你每日去看一趟那书生了。”
    意外得了个庄子，玉姝便不在乎承顺帝瞎扯，只谢了恩后又说到了正事：“儿臣还有一事禀告，事关庆平……”
    玉姝把在敏亲王府的事情说给了承顺帝听，承顺帝果然变了神色，情绪也收敛了不少。
    “这冯家还真是反了天了，小小外戚，竟这般作践我嵇家公主。等着，朕稍后便让人去给庆平出气！”
    玉姝等到了这句话，心中才松了口气。
    算了算，该讨价还价的都讨了，该得的便宜也都得了，也就只有禁足这事儿……
    玉姝刚给承顺帝提了“禁足”两个字，承顺帝就道：“这事儿没得商量，你此次回府后就好生呆着，莫要再出门闯祸。等你和裴三郎的婚事成了，朕便也不再约束着你。”
    玉姝想了想，答应下来。
    反正也就是十来天的事儿，在府上吃吃东西听听小曲儿也就过去了。
    父女两各得了想要的东西，再次皆大欢喜。
    柴福和众人重新进入大殿时，就发现承顺帝非常高兴，从眼角到嘴角到头发梢儿，都写满了“开怀”二字。
    再看昭德公主，也是眉眼舒展，心情顺畅。
    所以，昭德公主方才到底给圣上献了什么宝物？
    ……
    玉姝此次进宫目的达成，非常干脆的行礼告退，然后走出大殿去寻裴琰。
    殿外，身着玄衣的裴琰双手负在身后，正安静眺望远方。
    他身形修长挺拔，远远看去，有种青松劲柏的爽朗清举感。
    玉姝也不知裴琰在看什么，顺着裴琰的视线看了过去，只瞧见了红墙绿瓦，以及掩在宫墙下的九曲回廊。
    她走上前，在裴琰身旁站定，然后问道：“在看什么？”
    裴琰收回视线，瞥了玉姝一眼，语气淡淡：“没什么，公主可要出宫？”
    玉姝挑了一下眉：“自然。”
    裴琰后退一步：“公主请。”
    玉姝看了裴琰几眼，然后带着白兰径自往前走去。走了一段路回头，发现裴琰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
    虽然离得不远，但也总是保持着一定距离。
    这和进宫时两人并肩而行的姿态差远了。
    玉姝侧过头问白兰：“裴三公子是不是在闹情绪？”
    白兰有些讶异：“有吗？”
    她怎么没看出来？
    玉姝很确信裴琰正在闹情绪，而且她还猜到，八成是因为“养面首”这事儿。
    果然，这个时代的男人很注重颜面呢！
    玉姝想了些，心中暗忱：“难道真要把方开霁转移到庄子上去？若是发现公主府中没有别的男人了，裴三应该就不生气了吧？”
    玉姝想到就做，打算等庄子一到手，就让人把方开霁送过去。
    第110章 这唇……看上去就很好亲
    出了宫门，玉姝先上了马车。
    在马车内等了一会儿，裴琰才慢吞吞的掀起帘子走进来坐下。
    玉姝看着他目不斜视的模样，扬起唇角，先打了招呼：“裴三公子稍后去哪里？”
    裴琰斜睨了她一眼，不冷不淡：“公主府。”
    玉姝语调长长的“哦”了一声。
    乐阳郡主此刻应该还在公主府内，他这会儿过去也无不妥。
    马车起步，两人连带白兰都稳稳坐着，谁也没有再说话。
    只是马车内气氛一直古怪僵硬，白兰率先受不了，便找了个借口去外面避开。
    马车内只剩下玉姝和裴琰两人。
    玉姝看向裴琰，一身玄衣的俊美公子，此刻正面无表情的盯着对面窗格。
    也不知道窗格上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眼睛都不眨一下。
    一动不动，恍若静止一般。
    玉姝看了一会儿，视线从他的眼睛移到了嘴唇。
    裴琰的嘴唇不薄不厚，线条清晰，形状优美，颜色也是浅淡的健康红。
    是那种……看上去就觉得特别好亲的唇形。
    玉姝默默盯了几秒，察觉到对面的人将唇抿住后，立刻移开了目光。
    她往下看，只瞧到裴琰下颌硬朗，脖颈修长白皙，喉结很是明显的凸起。
    尤其喉结形状，颇为锋利坚挺，配上白皙肤色和玄色衣衫，满满的禁欲感。
    玉姝没忍住多瞧了一会儿，却见那喉结突然快速的上下滚动了一下。
    她立刻抬眸看向裴琰，谁知裴琰的脸色更冷了。
    只是冷漠中，还隐隐带着一些羞恼。
    玉姝知道自己又冒犯到了对方，立刻收回视线斟酌着开口：“你……这身衣裳还挺好看。”
    裴琰瞥了她一眼，将衣领往上拉了拉，声音低沉：“多谢公主夸赞。”
    玉姝的眼睛跟着裴琰手指转了一圈，心想这衣服领子再高，也遮不住喉结啊，何必多此一举？
    不过嘴上却道：“衣裳说到底都是陪衬，若要瞧着好看，还得它的主人神采过人才是。”
    这么委婉的夸一下，这位未婚夫应该会开心点吧？
    果然，玉姝捕捉到裴琰眸中的羞恼好似退去了一些，面部表情也温和了不少。
    冷凝的气氛渐渐和解，玉姝不再看裴琰，而是靠在垫子上说起了方才殿内之事：“裴三公子不好奇我给父皇献了什么宝物？”
    裴琰回道：“若是公主想说，在下当洗耳恭听。”
    玉姝笑了起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一个强身健体的药丸而已。”
    一听到是药丸，裴琰心中了然。
    当今圣上沉迷修仙问道，已经是天下皆知。
    宫廷后院除了七十二宫妃嫔外，最多的就是那些从各地赶来，专门为承顺帝炼丹的道士。
    裴琰还曾亲眼见过，承顺帝在朝堂上当着众人面服下一粒红色丹药，然后整个人瞬时变得容光焕发。
    只是好景不长，那丹药其实就是催情的东西而已。
    因为药效猛烈，导致承顺帝在大殿上丢了人，那道士便很快被推出午门斩首了。
    此后也没多少人敢给承顺帝献药，顶多也就是奉上一些药效不明显的补丸而已。
    第111章 《女诫》
    玉姝心知，裴琰必然在猜测“强身健体”丸会是什么成分，但她却没有解释。
    从系统商城兑换出来的东西都不是凡品，虽然给承顺帝的这个药丸很便宜，仅花了一积分，但效果却也是不错的。
    玉姝并没有害死承顺帝然后篡位的想法。
    如今她羽翼未满，想要好好发展自己的势力，还得仰仗这位皇帝的庇佑。
    所以，能让他活久点就活久点吧！
    马车一路疾驰到了公主府外，玉姝下了马车后，得知乐阳郡主果然还在府中。
    她带着白兰先行入府，在前厅看到了安静喝茶的乐阳郡主。
    成国公府抬来的聘礼不少，墨竹没什么经验，便忙的焦头烂额。乐阳郡主见公主府上也没个管事的嬷嬷，遂主动留下来让章嬷嬷帮忙打理。
    这会儿正好也到了尾声。
    玉姝走进去，对着乐阳郡主福身行礼：“昭德拜见姑姑。”
    乐阳郡主抬起头，一看到玉姝的脸，先露了笑容：“昭德回来了？你们动作倒还挺快的。快过来坐下，我们姑侄两好好说会儿话。”
    玉姝上前在乐阳郡主旁边坐下，后进门的裴琰便只能坐到对面。
    乐阳郡主看都没看裴琰一眼，只放下茶盏笑着问玉姝：“你父皇可有为难你？”
    玉姝摇头：“父皇明察秋毫，只询问了几句，并未为难昭德。”
    明察秋毫？
    乐阳郡主皮笑肉不笑的“哈”了一声。
    她这个堂兄到底是什么样子，她还不清楚？恐怕是嫌麻烦才随便问了一两句就打发了吧？
    不过这样也好，省得又把这娇滴滴的姑娘给折磨一遭。
    “没为难就好。”乐阳郡主笑道，“京内那些流言蜚语，你尽管让他们传去，咱身正不怕影子斜，还管他们嘴里说三道四？”
    玉姝很是听话的点了头。
    乐阳郡主又说了些话，还问了裴琰有没有在殿上替她说好话。
    玉姝听到这里，转过头看了眼裴琰。
    裴琰正襟危坐，神色自如，好似一点都不怕被玉姝告黑状。
    见玉姝看向他，他还微微挑了一下眉头。
    玉姝想了想，回过头对着乐阳郡主颔首：“表哥温柔细心，在父皇面前一直护着我，父皇这才对我未多加责言。”
    乐阳郡主听着，心中暗道，难不成这榆木脑袋果然只有在昭德跟前才会开窍？
    心中虽这般想，面上却是笑容更盛。
    姑侄俩其乐融融的聊了会天，玉姝让府中准备了丰盛的午宴，留乐阳郡主和裴琰用过午膳后才把人送走。
    乐阳郡主前脚走了没多久，后脚宫中就来了人。
    尚服局送来了改好的嫁衣和朝冠，尚宫局送来了三个管事姑姑和好些个宫女，坤宁宫则来了一位柳嬷嬷，这位柳嬷嬷还带来了一本厚厚的《女诫》。
    玉姝一看到柳嬷嬷，脸上的笑容就淡了下来。
    她挥手让众人把嫁衣朝冠收拾起来，这才请柳嬷嬷坐下喝茶。
    柳嬷嬷板着脸看向玉姝，也不多坐，只把冯皇后的意思给玉姝转达了过来。
    “娘娘让公主在禁足期间，将这本书一字不落的抄下来。在成亲前一日，再送到坤宁宫去，她要亲自查看。”
    第112章 本宫的人，谁敢动手？
    玉姝看着这本封皮崭新的《女诫》，脸上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容。
    “有劳嬷嬷跑这一趟了，除此之外，幕后可还有其他话转达于我？”
    柳嬷嬷看着玉姝，眼里有几分不屑和轻蔑：“娘娘让奴婢转告公主，您如今婚事在即，切莫再做出伤风败俗有碍皇室颜面的事。您府上那位方公子，若是公主舍不得处理掉，便交由老奴来处理。”
    “处理？”
    玉姝笑容更盛，只是眼眸微微眯起，“本宫的人，谁敢动手？”
    柳嬷嬷见状，也不赔礼，只冷哼了一声：“公主虽是金枝玉叶，老奴却也是皇后娘娘身边得力之人。老奴来奉皇后娘娘行事，还望公主识趣点的好。”
    说罢，她吩咐身后带来的几个小太监：“去把那人给我搜出来！”
    小太监们得了命令就要往后院去，玉姝见这老奴如此猖狂，厉喝一声：“放肆！”
    几个才从尚宫局送来的宫女反应很快，立刻上前拦住了小太监，更有厅外的府兵闻声而来。
    庞顶迅速带人赶来，进门后肃着脸抱拳行礼：“公主，可是有事吩咐属下？”
    玉姝指着柳嬷嬷冷笑：“将这刁奴拖下去痛打二十板子！竟敢在本宫面前如此无礼，今日，本宫便好好教教她规矩！”
    柳嬷嬷一听玉姝要打她板子，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公主，老奴可是坤宁宫的人，是皇后娘娘的……”
    “本宫管你是哪个宫里出来的？”
    玉姝大袖一甩，双手负在身后，凤眸凌厉的盯着柳嬷嬷：“你便是天王老子派来的，胆敢在本宫面前撒野，本宫便要你的狗命！拖下去！”
    庞顶立刻命人将柳嬷嬷架了下去，嫌她扯着嗓子嚎叫起来聒噪，还命人把嘴也给堵上了。
    柳嬷嬷被拖走了，几个小太监战战兢兢的白了脸。
    玉姝瞥他们一眼，淡淡道：“拖下去，各打五大板。”
    小太监们一听只有五板子，也不用人拖，松了口气就忙不迭的自己转身往外面走了。
    听着外面响起的打板子声音，玉姝转头看了眼放在桌上的《女诫》，吩咐白兰：“把这玩意儿烧了！”
    白兰也不多问，转身就叫人将《女诫》拿了出去。
    这些都处理好后，玉姝才坐下去，轻蹙起了眉头。
    她原想听承顺帝的意见，把方开霁挪到京郊庄子上去，避免引起她和成国公府的矛盾。
    可现在看来，方开霁已经被她连累到成了众矢之的，若是单独放在庄子上，说不得会害了这位年轻人。
    罢了，就先留在府内吧！
    等成完亲，她解了禁足，再派人送过去也不迟。
    柳嬷嬷结结实实的挨了二十板子，然后被府兵抬进了大厅内。
    玉姝坐在上首漫不经心的看着她，笑吟吟问道：“嬷嬷可知错了？”
    柳嬷嬷并没回话，她趴在厅中，看起来好似被打得神志不清。
    公主府的府兵可不似皇宫掌刑司太监那般力气绵软，这一板子下去，能将人打得魂飞魄散，更何况柳嬷嬷挨了二十板子？
    第113章 圣上给公主赐了京郊一处庄园
    见柳嬷嬷出气多进气少，玉姝也不放在心上，只笑道：“本宫向来知道，坤宁宫出来的奴才各个都眼高于顶。不过章姑姑有没有教导过你们，在本宫面前，可要少耍那些威风呢！”
    章姑姑是冯皇后的心腹，就是坤宁宫的第二个主子。
    柳嬷嬷这等人比起章姑姑，那地依华独家整理位着实不在一条线上。
    玉姝在此时说起章姑姑，也只是想借此警告一番柳嬷嬷而已。
    说罢，她笑着拂了拂袖子：“行了，也不耽搁你回宫复命了。来人，将柳嬷嬷送回马车上去，让她们即刻回宫。”
    玉姝下了令，柳嬷嬷像条长长的破布一般，又被人拖了出去。
    挨了五板子的太监们，也连忙一瘸一拐的跟出了门。
    处理掉这些人后，玉姝这才抚着额头叹了口气：“真是没个消停时候，我去小睡一会儿，除了宫中有旨传召外，任何事都不要打扰我。”
    白兰和墨竹应下，等玉姝回房休息后，她们开始和宫中来的管事姑姑交涉。
    如今玉姝身边还差两个一等宫女，尚宫局正好派来了两人，白兰便将首饰妆容和文案笔墨交给了两人打理。
    至于贴身衣物和饮食起居，这等需要万分小心的活计，还是由她和墨竹来做。
    而尚宫局来的三位姑姑，是有正儿八经品阶的女官，白兰没有权力去支配她们。便只好先安排她们住下，等玉姝醒来再做打算。
    玉姝一觉睡到了傍晚，醒来后喊了人，却只看到一个陌生的宫女进来伺候。
    她靠在床头愣了愣，等稍稍清醒些后看着宫女问道：“你是今日尚宫局安排过来的？”
    宫女连忙跪下回话：“回公主，奴婢正是。”
    玉姝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唤朝云，依白兰姐姐吩咐，专职伺候公主梳洗妆扮。”
    玉姝点点头，在床上赖了一会才起身穿衣服。朝云很有眼色，替玉姝系好腰带后，立刻就把净脸的水端了进来。
    玉姝洗了手脸，在镜前坐下后问朝云：“怎么就你一人伺候？白兰墨竹呢？”
    朝云一边给玉姝梳头，一边轻声道：“宫里来人了，白兰姐姐带着其他人前去招呼，奴婢在屋外守着公主。”
    玉姝“哦”了一声，看着镜中的自己。
    乌黑浓密的头发在朝云摆弄下轻松挽起来，模样甚至比平时还要精致好看许多，玉姝便露出笑容：“你这双手倒是巧，以后专门给我梳头吧！”
    第一日来就被器重，朝云立刻欣喜道：“奴婢遵命。”
    因天色已晚，玉姝也不打算出门。挽起头发后，她什么钗环首饰都没戴，也没有着妆，只随便披了件衣裳就去了外面。
    到了前厅后，才瞧见白兰和那三位尚宫局的姑姑并行而来。
    众人见到玉姝，连忙快步走过来行礼，玉姝让她们起身后笑着问道：“方才可是去送那宫使了？”
    白兰点头：“圣上给公主赐了一处京郊庄园，命内务府送来了庄子上随用的册子账本等，奴婢见您睡着，便没有喊您起来。”
    白兰说着，把册子账本递到了玉姝跟前。
    第114章 冯驸马被陛下杖责十棍，薛家准备卖掉宅子……
    玉姝只扫了一眼册子，就让白兰全部收起来，随后到了厅中和这三位掌事姑姑说话。
    尚宫局来的三位姑姑，分别姓刘、蒋和于。
    巧合的是，蒋姑姑就是先前随昭德公主陪嫁到薛家的那位。
    当时蒋姑姑被昭德公主遣回宫中后，尚宫局还以为她犯了什么事，审查了好一番。最后虽然没审查出来什么，可蒋姑姑因此糟了不少嘲笑和白眼。
    这次她原本是不想来的，可宫中处境也艰难，又听昭德公主性情大变，甚至还主动问尚宫局要她，她这才同意了过来。
    进入公主府后，蒋姑姑就一直在观察着玉姝，发现玉姝确实变了不少，这才松了口气。
    以前的昭德公主，哪敢叫人打坤宁宫的人啊？
    坤宁宫那些奴才嚣张的个顶个，昭德公主每每见到，都会陪着笑脸礼让几分。不像这次，三、两句话不说，先叫人打一顿板子再说。
    跟着这样的主子，她们做奴才的才好办事，也不会受窝囊气！
    蒋姑姑这会儿已经抛却之前的偏见了，也做好了继续为玉姝卖命的打算。
    玉姝当然也没有忽略她，甚至先唤了她的名字：“蒋姑姑，好些时日不见了。”
    蒋姑姑见玉姝笑吟吟的说话，连忙跪下行礼：“奴婢叩见公主，不知公主近来过得可好？”
    “好。”玉姝笑道，“姑姑快起来说话。”
    蒋姑姑站了起来，玉姝笑着继续道：“我身边如今也没什么可用之人，想着姑姑你做事谨慎又利落，便特地进宫，问尚宫局将你讨要了过来。当年不懂事伤了姑姑的心，姑姑这次可还愿意跟在我身边？”
    听到玉姝放低姿态说她不懂事，蒋姑姑惊了一下，回过神后连忙道：“公主可莫要这般说，当年一事，也是奴婢有不对之处。早知公主留在那薛府会受委屈，奴婢却也没劝着您些，这是奴婢的过错。公主如今不怨奴婢，奴婢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主仆两你来我往的客气了几句，感情就在无形之中增加了许多。
    玉姝便让蒋姑姑继续跟在她身边，一边替她打理府中之事，一边教导身边的几个丫头。
    如今虽然贴身丫鬟都补齐了，可朝云和那才见面的晚霞是新人，还得再察看一段时间。墨竹忠心有余，谨慎不足。
    白兰虽然沉稳，却到底年轻，重大宴会带着她出面，总会显得底气单薄了些。
    如今有了蒋姑姑在身边，正好能弥补这些缺陷。
    蒋姑姑的去处被安排好，剩下的刘姑姑和于姑姑，玉姝让其中一个打理名下的铺子，一个去负责各处的庄子和田产。
    这些事情庞顶做不来，如今正好交给合适的人去做。
    安顿好这些后，玉姝这才笑着问众人：“下午薛、冯两家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白兰温声回道：“冯驸马被陛下杖责了十棍，是柴福公公亲自带人去打的。至于薛家，奴婢听说薛老爷和薛夫人去绥国公府求借银子，却被曹世子打了出来。如今，他们准备把薛府宅子卖掉，给公主您凑剩下的三万两欠银。”
    第115章 曹世子又来了
    玉姝听到冯启只被杖责十棍，微挑了一下眉。
    但听到薛家要卖宅子给她还债时，脸上又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她偏过头看向蒋姑姑，满目神采飞扬：“私下找人收了这宅子，价格可以稍稍给高一点。”
    蒋姑姑虽有些好奇玉姝为什么要这样做，但最终却什么都没问，只是点点头将这吩咐记下。
    玉姝又问了冯皇后那边有没有动静传来，白兰摇了头，玉姝便道：“既然没其他什么事，那便先不管了。”
    见玉姝起了身，一群人忙跟上去，准备伺候玉姝用晚膳。
    刚进入膳厅坐下，前面又有人来传：“公主，曹世子来了。”
    玉姝懒得见那个神经病，对传话的小厮说道：“你告诉他，本宫被父皇禁足，不得出院子一步。有什么事，等本宫解了禁足再说吧！”
    玉姝打发走了小厮，墨竹便让掌膳婢女们端了菜肴上来。
    瞧见桌子上摆了香喷喷的四喜丸子、糖醋鱼和酱肘子等全荤菜，玉姝的眼睛都弯了起来。
    啊，天下美食纵观所有，最后还是肉肉香！
    蒋姑姑站在一旁，看着桌上基本都是荤菜，瞪直了眼睛。
    她一直待在宫里，也伺候过好些个贵人。
    宫中各个主子用膳，菜肴的数量和荤素搭配都是有讲究规制的，可从没有这种满桌荤的吃法。
    这大晚上的……她该不该劝说一下公主？
    蒋姑姑正要说话，却见对面的白兰对她轻摇了摇头，蒋姑姑立刻会意的闭上了嘴。
    她如今虽然被玉姝委以重任，却到底算是新来的。
    这位昭德公主性情大变，具体变成了什么样子她还不清楚，得在以后的日子里慢慢摸索。刚来到公主身边伺候就多嘴管这管那，怕是要被嫌恶的。
    算了，还是走着看看吧！
    蒋姑姑没有再说话，看着墨竹站在一旁给玉姝布菜。
    宫中的贵人们在用膳时，每样菜一般都只吃两口就略过，便是再喜欢的菜肴，也不会回头去看第二眼。
    这位昭德公主却完全不同，她吃相虽然很文雅，动作却很快，一点都算不得细嚼慢咽。
    除此之外，但凡是喜欢的菜肴，她必然会一直伸筷子……就连那布菜的墨竹，也会纵容的将那盘菜放在她眼前。
    这可……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蒋姑姑心里纠结极了，一边想着自己是不是得劝着点，以防玉姝吃坏了肠胃。一边又觉得自己不能管太多闲事，免得惹玉姝不块。
    还没纠结出个结果来，膳厅外突然传来一道男声：“我道你是真被关在院子里一步也出不来，不成想，你却在这里吃了个痛快！”
    众人循着声音转头，看到绥国公世子曹泾元大步走了进来。
    他许是刚从演武场上下来，穿着一身黑色劲装，腰间别一根软鞭，满脸的意气风发。
    这般看去，阴柔感倒是少了几分，多了些男儿的硬朗刚毅。
    玉姝偏过头看了他一眼，擦了擦嘴角说道：“我不是让人打发你走，你怎么又进来了？”
    “区区几个奴才，就妄想打发了我？”
    曹泾元很是不悦的看向玉姝，迈入膳厅后，也毫不避讳的在玉姝对面坐下。
    第116章 薛松之到底有什么好？让你一直念念不忘！
    蒋姑姑瞪着这不讲礼数的曹泾元，正想说话，却听玉姝道：“给曹世子添一双碗筷。”
    曹泾元脸色猛地就温和下来，只是看着桌上的全荤宴，他选择了拒绝：“不用，我来时用过晚膳了。”
    玉姝瞥他一眼：“用过晚膳，怎得不知道换身衣裳再来？”
    曹泾元向来都是怼别人，这会儿却是被玉姝怼，可他竟也不生气，反而脸上还多了丝笑意。
    “那好，给我添双筷子。”
    墨竹让人送来了碗筷，曹泾元拿起筷子，却只夹了离自己最近的那盘菜。
    见他味同嚼蜡，玉姝一边慢条斯理的吃着东西，一边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曹泾元看了眼玉姝，问道：“你先前不是给我讲过，食不言寝不语吗？”
    “那是先前讲的。”玉姝说道，“现在不作数了。”
    很正常的一句话，曹泾元却听出了其他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你以前说过的话，现在都不作数了？”
    玉姝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问，只是想着昭德公主以前的为人处事，大部分都和她契合不来，便点了头。
    曹泾元立刻就道：“那你曾说喜欢文采斐然温柔多情的郎君，如今也不算数了？”
    玉姝“啊”了一声：“这……”
    听起来好像也不是不可以的样子啊！
    见玉姝迟疑，曹泾元立刻沉了脸：“你又说些鬼话糊弄我！嵇玉姝，你面对我时什么时候能用几分真心？”
    玉姝：“？？？”
    又扯到哪里去了大兄弟？
    曹泾元将筷子狠狠拍在桌上，对着玉姝怒目而视：“那薛松之到底有什么好，到如今还让你这么念念不忘？”
    玉姝愣了几秒，也放下筷子，然后奇怪的看着曹泾元反问：“我什么时候对薛松之念念不忘了？”
    “你若不是对他念念不忘，刚才我问你话，你为何要迟疑？”
    玉姝回想了几秒，猜测道：“你说文采斐然温柔多情的郎君这事儿？”
    曹泾元的脸色更加阴沉：“不然呢？”
    玉姝：“……哦，我以为你说方公子呢！那薛松之算得上什么文采斐然？不过是擅丹青罢了。可他性情并不温柔，又喜好画仕女图，我才瞧不上他这点。”
    听到玉姝的说辞，曹泾元愣了片刻，最后情绪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玉姝重新拿起筷子，夹了一个丸子到碗里，然后道：“我说方公子你怎么不介意？倒是那前驸马你却介意的很！”
    曹泾元一脸不屑：“那小白脸没权没势，不过是你养在府上的金丝雀，有什么好介意的？”
    玉姝听着他对方开霁的比喻，轻“啧”了一声。
    方开霁可不是什么金丝雀，那是一只外表和善却能啄瞎人的猎鹰。
    不过她也没多说，只道：“那你这般介意薛松之又是为何？薛松之都被我害得倾家荡产了，我若是还喜欢他，能这般对待他？我又不是心理变态！”
    曹泾元好一会儿没说话。
    他静静的看了会玉姝，瞧着玉姝一口一口吃那丸子。
    许是玉姝的话让他心中舒坦了，这会儿瞧着那油腻笨重肉丸子，突然都觉得有几分可爱。
    第117章 嵇玉姝，你好不知羞耻！
    等到玉姝一个丸子吃完，曹泾元才缓了语气说道：“你确定自己对薛松之，不是爱之深恨之切？”
    他介意，是因为薛松之曾经抢了他最心爱的女人。
    而让他耿耿于怀的，是薛松之从来没有珍惜过这个女人，这女人却心中一直念着对方。
    所以即便如今薛松之早就和嵇玉姝没了关系，他却依旧放不下！
    这已经成了他的心病！
    玉姝不知道曹泾元心中所想，只是对他的话有些无语。
    她放下筷子喝了碗汤，然后擦了擦嘴角这才道：“如果你一定要这样认为，那就是以前爱之深，现在恨之切！”
    反正爱的人是昭德公主，恨的人大概也是昭德公主，她只是个负责坑人钱财的，感情纠葛和她都没关系！
    曹泾元听着这话，皱了会眉头，最后强迫自己接受了这个解释。
    玉姝这会儿已经吃完了晚膳，准备去外面走走消消食。
    曹泾元看着桌上基本空掉的盘子，皱起的眉头就没下来过：“你怎得吃这么多？”
    玉姝起身往外面走，语气随意：“我有钱，我乐意。”
    看着这傲娇的女人出了门，曹泾元也起身跟了上去。
    两人在花园里并肩而行，玉姝又问起来：“你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每次来也不说正事，三两句就扯到别人身上，这人还真是喜欢给自己找不痛快！
    曹泾元看了眼玉姝的侧脸，嗓音低沉：“我是来向你解释，圣上为何会知道你养面首这事儿的。”
    “这有什么好解释的？”玉姝毫不在意，“必然是曹丹珍说出去的。”
    曹泾元停下脚步，看着玉姝渐渐往前的身影，低了声音道：“你为何不怀疑是我？”
    玉姝也停下来，她转过头看着曹泾元，挑了一下眉：“你虽然说话很不好听，性格还阴沉不定，但总体来说，并未有过害我的心思。这点，我还是很清楚的。”
    曹泾元：“……”
    这话是让他该生气，还是该欣喜？
    玉姝解释完，又扭头往前走去：“至于被父皇知道养面首这事儿，也无所谓。反正父皇也没有责罚我，还特地给我赐了个庄子，让我把面首养在那庄子上呢！”
    曹泾元听到这话，大吃一惊。
    他三两步冲上去，追问玉姝：“圣上赐你庄子，还让你在庄子上养面首？”
    玉姝侧过身看着曹泾元，脸上带着灿烂的笑：“是呀！父皇说我成亲在即，那方公子养在府上会让驸马不喜，所以就准我养在庄子上。庄子就在京郊，一来一回也花不了两个时辰，方便的很！”
    曹泾元听着听着，没忍住攥紧了拳头。
    “你……”
    玉姝直接打断他的话：“你生什么气？我的裴驸马都没生气呢，你又想替人家骂我了？”
    曹泾元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怒目圆瞪，玉姝却恍如看不见似的，又说了句让他暴跳如雷的话：“你若是愿意，以后我也可以让你住在庄子上去！”
    曹泾元终于气得涨红了脸：“嵇玉姝！你好不知羞耻！”
    一句话撂下，也不知是被气的还是臊的，竟然扭头就走。
    第118章 不要还没成亲，就给驸马爷戴了绿帽子！
    看着曹泾元步伐慌乱，玉姝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对着他的背影扬声笑道：“你最近若是有空，可以自己去瞧瞧那庄子，给你先挑处宽敞点儿的院子……”
    话还没说完，曹泾元就已经跑没影儿了。
    再次成功气跑这位神经不大正常的曹世子，玉姝心情畅快的开始游园。
    等到消食消得差不多了，她才悠闲的往主院走去。
    进去刚坐下喝了杯茶，晚霞就神色踟蹰的走进来说道：“公主，曹世子临走前，让奴婢给您带几句话……”
    玉姝看着这位新来的宫女，点了点头：“说吧，他又骂了我什么？”
    晚霞小声道：“曹世子说，薛家人上门借钱被他给赶跑了，这情分您要记着。”
    玉姝听到这话笑了起来，她看着晚霞问道：“还有呢？我就不信他没骂我……”
    晚霞默了默，这才小心翼翼的说道：“曹世子还说……希望公主您恪守妇道，不要还没成亲就给驸马爷戴了绿帽子……”
    说完这话，晚霞直接就跪了下去，玉姝却笑出了声：“你跪下作甚？这混账话是那混账人说的，和你又不相干，快起来吧！”
    晚霞瞧玉姝不似说笑，这才放了心。
    她起来后就听玉姝笑着自语：“真奇怪，这次竟然没骂些别的话，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
    曹泾元被玉姝赶跑后，就再也没来公主府露过面。
    倒是其他地方的小喽啰狗腿子，一个一个的找上了门来。
    先是冯皇后差人召玉姝进宫，玉姝以禁足为由给打发掉。
    然后就是坤宁宫又派章姑姑来问玉姝的罪，只是章姑姑对玉姝感情深厚，也没舍得多说什么，来略坐了坐就走了。
    随后，便是那以“女德第一”标榜自己的敏亲王妃，也特地差人上门来对玉姝说教。
    玉姝对章姑姑礼遇有加，却不代表对别人也唯唯诺诺百般忍让。
    敏亲王府来的一个嬷嬷两个丫鬟，话还没出口就被玉姝扔出了院子，最后哭喊着要王妃做主，然后一溜烟的跑了。
    自此，没人再敢去触玉姝的霉头。
    而这段时间里，薛家送来了三万两银子，玉姝也乖乖待在公主府中安心待嫁！
    时间一晃到了次月，公主府猛地热闹了起来。
    十月初六，宜嫁娶。
    这日，也正是玉姝和裴琰的大婚时间。
    寅时三刻，玉姝还在梦中酣睡，蒋姑姑和白兰等人却已经进了屋，将她从被窝里拉了起来。
    玉姝半梦半醒，两眼迷离的被丫鬟们侍弄。
    白色的亵衣被褪下，她整个人被扶进了浴桶里。
    浴桶中水面上是艳红色的花瓣，浴桶边放着宫中调香师配制的精油。
    婢女们给玉姝润了肤，按摩了背部，又洗干净了头发，这才将她扶出来擦干身子。
    温热的水一触到皮肤，玉姝就清醒了许多，她半睁眼看着忙忙碌碌的众人，声音有些懵：“……这般早拉我起床作甚？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说话间，白兰已经给她穿上了大红色戏水鸳鸯肚兜，又在外面穿了红色的绸布亵衣。
    蒋姑姑被玉姝的话逗笑，她看着玉姝说道：“今日是您成亲的日子呀公主，还有什么事能比您成亲更要紧？”
    第119章 大婚
    成亲？
    玉姝猛地一个激灵，这下完全醒了过来。
    她低下头，愣生生的看着自己身上的红色里衣，回神了好一会儿：“今日是初六？”
    “是。”
    蒋姑姑见玉姝站在原地不动，索性走过来，亲自将她拉到镜台前坐下。
    她一边给玉姝擦湿漉漉的头发，一边对玉姝说道：“公主睡糊涂了？不过奴婢瞧着，您虽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却把初六记得清清楚楚呢！”
    她这话一说出来，屋子里忙活的婢女们就都掩嘴笑了起来。
    玉姝知道蒋姑姑是在打趣她，也不恼，只看着镜中的自己茫然道：“那我现在要做什么？”
    蒋姑姑笑道：“您什么都不用做，坐等着就是，奴婢们来给您净脸上妆。”
    净脸的步骤很麻烦，要绞面修眉，还要涂抹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玉姝见耗费的时间很长，干脆又端坐着闭上了眼睛。
    还是再睡会儿吧！
    反正头发都还没擦干。
    丫鬟们在玉姝的头上脸上忙活，玉姝却很快就重新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后，她发现不仅脸上的妆容画好了，就连发髻都已经盘了起来。
    玉姝惊讶这些婢女们的手又轻又巧，蒋姑姑却走过来说道：“公主，可要请敏亲王妃来给您梳头？”
    玉姝惊道：“为何要请敏亲王妃？”
    蒋姑姑也有些惊讶：“京中女子出嫁，有些身份地位的，大多都是请敏亲王妃去梳头，这样显得贵重，在夫家也会有脸面。敏亲王妃还是您的姨母，按理来说……”
    她话还没说完，玉姝就道：“不用了，反正我也不是第一次嫁人，就不要梳头人了。”
    蒋姑姑愣了一下，连忙道：“公主不可，便是您不想要敏亲王妃来，梳头人却还是要有的。”
    玉姝想了想，问她：“这梳头人有什么要求吗？”
    “得是福气厚重之人。”蒋姑姑解释，“在京中，大多都是儿孙满堂子孙孝顺的老人或长辈。”
    玉姝听罢，直接拿起梳子：“我觉得自己福气就很厚重，以后也必然儿孙满堂。所以，我自己给自己梳吧！”
    蒋姑姑：“……”
    见玉姝真自己梳头发了，她又连忙道：“这还有说法呢，您……”
    玉姝立刻接了话：“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祝愿昭德公主嵇玉姝，婚后生活有头有尾，富富贵贵。礼毕！”
    玉姝说完就放下了梳子，旁边的蒋姑姑和一众婢女目瞪口呆！
    玉姝扭头，笑看着她们：“时候不早了，还不快点给我戴凤冠穿嫁衣？”
    众人这才被拉回了神，朝云将内务府送来的凤冠给玉姝戴上，玉姝只觉头上忽然一沉，感觉脖颈处都莫名吃力起来。
    这东西由纯金打造，一点点假都掺不得。为了箍住钗饰不变形，上面还用到了其他合金材料，又点缀着许多珠子和宝石。
    杂七杂八下来，大概得有四、五斤重。
    玉姝在心里换算了一下，觉得自己此刻头顶了一个半的酱肘子。
    第120章 大婚
    戴好凤冠，玉姝便以为妆容发饰就完事儿了。
    谁曾想，朝云又拿出来几支华丽大气的凤钗，稳稳插在了她脑后的发髻上。
    钗子上带着流苏，从耳畔垂下来，与红色宝石耳坠两两呼应。
    亮红色衬得玉姝脖子修长又白皙，整个人的气势，也是端庄威严中带着些柔美典雅。
    玉姝瞧着镜中的自己，格外满意。
    这丫头的手艺超过了许多婢女，甚至连曾经那些小世界中的专业化妆师也不及。
    就这样的人才，估计在宫里是非常抢手的，可谁想到尚宫局竟然会送到她跟前来。
    玉姝虽不清楚尚宫局的女官是哪位，但这个人情却还是记了下来。
    发冠凤钗都戴齐了，朝云给玉姝额上描了花钿，白兰和墨竹几人这才伺候着玉姝穿嫁衣。
    嫁衣之前送来给玉姝试过，又繁琐又厚重，分了好多种类别。但唯一相同的点就是，都是喜庆的红色，且都十分华丽。
    玉姝像个工具人似的，被几个丫鬟服侍着一件一件穿上嫁衣，等到最后的拖尾外衫披上后，她没忍住长出了口气。
    成个亲真累。
    以前做任务的时候，怎么就没有这种感觉？
    一切都准备妥当，外面时辰已然不早，玉姝这边却还有些命妇贵女进来送压箱的东西。
    虽然来的人玉姝大多不熟，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且这日子比较特殊，她便强迫自己耐着性子全都应付了过去。
    庆平公主和寿康公主也都来了，一个脸上带着灿烂的笑，一个似往日那般低着头唯唯诺诺。
    庆平大概也知道，在玉姝成亲的日子她愁眉苦脸不太吉利，可心里压了很多事，便是强挤也挤不出笑容。
    索性上前说了几句祝福话，送了玉姝一对镯子后，就又缩回到人群后面去了。
    玉姝却看着她招呼了一声：“庆平，来我这边。”
    被点名道姓，庆平便是再不想过去，也还是磨磨蹭蹭的走到了玉姝身前。
    玉姝看着她问道：“长姐嫁人你不开心？”
    庆平连忙摇头：“没有，我……我很高兴。”
    “高兴怎么拉着脸？”玉姝说道，“你瞧瞧屋子里的人，有几个像你这样的？”
    庆平默默咬住唇，把头垂得更低了。
    她以为是自己扫了玉姝的兴，玉姝才会这般说她。
    可下一秒，玉姝又压低了声音说道：“便是你的日子过得再不快活，也不要在外人面前露出端倪来。这些人不会同情你的遭遇，只会笑话你没有手段。身为公主，你怎么能连自己的驸马和一群上不得台面的姬妾都收拾不了？”
    玉姝越是声音温和的说这话，庆平心中就越难受，瞧她眼圈都红了，寿康公主忍不住凑过来说道：“二姐，你要听长姐的话呀，长姐之前不是已经教过你了吗？”
    庆平公主楚楚可怜的抬头：“教……教过了吗？”
    “当然教过。”寿康公主双眸亮亮的说道，“长姐说了，驸马不听话就打一顿。若是还不听话，就再打一顿，直打到听话为止。这么重要的教导，你都能忘呀！”
    第121章 大婚
    院子外面已经传来了迎亲人的吵闹声，可庆平的心思，却还在寿康公主这段话上。
    不听话就打一顿，直打到听话为止……
    长姐确实说过这话，可她只当是在开玩笑，不成想寿康却真的记在了心里。
    庆平公主愣愣的看着寿康公主，寿康公主年轻娇嫩的脸蛋上，写满了肆意张扬：“反正我都听长姐的，我是皇室公主，我未来的驸马能娶了我那是他的福气。他若是敢纳妾敢给我脸色看，我就打……把他打残废！”
    寿康知道今日是玉姝的大喜日子，不能说“死”之类的晦气词，便生生的将最后一句话拐了个弯。
    可玉姝却听懂了她的意思。
    见寿康朝着她看过来，她还对着寿康笑了一下：“真乖！你这样听话，长姐也不用担心你嫁人后会吃亏了。”
    在这种男女地位极其不平等的社会，玉姝并不想教导寿康庆平与人为善，尤其是在男女关系上的与人为善。
    她们若是手下留情，最后换来的下场，只可能和被驸马打死的昭德公主一样。
    那与害人性命，又有何异？
    庆平还在头脑风暴，外面已经传来了喜婆问门的声音，一群云英未嫁的姑娘们瞬间挤到了房门口去凑热闹，寿康公主也一马当先的冲到了最前边。
    古人也有拦门一说，只是比起后世要文雅许多。
    外面是玉姝的兄弟们拦着新郎官等人，出各种诗词律令来考较新郎官，而屋子里的姑娘们就等着问一些刁钻古怪的打趣话儿。
    蒋姑姑见新郎都到院子里了，赶紧拿出盖头要给玉姝盖上，玉姝却道：“别着急，这不还有一道门吗？”
    正说着，裴琰的声音在门口响了起来：“裴氏成玉，今日乘祥风而来，特迎娶新妇。”
    室内众人的笑闹声顿时一静，玉姝诧异道：“不是外面还有人拦着，怎么这般快？”
    众人也不知道为何这么快，玉姝见气氛僵持住了，对寿康公主说道：“寿康，你去应付他。”
    寿康公主还没送女子出嫁过，但被玉姝临危受命，她整个人都兴奋起来。
    她站在门口正中央，也不开门，只隔着门说道：“裴三公子不催妆，我长姐可是不准备梳洗打扮随你走的。”
    这便就是让裴琰做催妆诗。
    寿康公主也不知道她说这话妥不妥当，但她知道，新郎来迎娶新娘时，催妆诗一定是要有的。
    所以今日，她就充当了让新郎官作催妆诗的人手。
    寿康公主说完话后，就微侧着脑袋听外面的动静，众人也不约而同的安静了下来。
    大家都在等着裴琰作诗。
    但更多的，是在场众人都在想，那个以纨绔闻名的裴三公子，到底会不会作诗？
    他不会在今日这等场合上，还丢了裴家的脸吧？
    但只是短暂的一息之后，众人心思都还没撂下，裴琰清雅好听的声音就在门外响了起来。
    “昭德公主贵，出嫁五侯家。天母亲调粉，君王怜赐花。催铺百子帐，待障七香车。借问妆成未，东方欲晚霞。”注①
    第122章 我是公主表兄，我背她出门
    寿康公主听完这首诗，略愣了一下，然后回头看玉姝。
    她眼睛眨巴眨巴，明显是在询问玉姝可不可以让其过关。
    玉姝笑了起来：“行了，问他要彩钱吧！”
    玉姝一发话，寿康公主立刻道：“大家准备好哟，我要开门了！”
    蒋姑姑听罢，连忙拿起正红绸布的龙凤呈祥盖头往玉姝头顶一扣，然后玉姝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她只听到房门被打开后，屋内屋外到处都是热闹一片。
    也不知过了多久，蒋姑姑才走至她身旁，小声说道：“公主，该起身了。”
    白兰和墨竹应声上前，两人一左一右的扶着玉姝起身出门。
    盖头很厚实，玉姝什么都看不见。出门后，她只瞧见自己身旁多了双绣祥云纹滚金边缎靴。
    靴子往上，是同她一样的正红色喜服，所以想都不用想，这人应该就是裴琰。
    大夏朝的公主出嫁，一般都是从宫中出发坐六马车驾，然后直接去到男方府上。
    但玉姝不是头婚，这次出嫁也是直接从公主府出发，所以她不需要遵循先前那样的规矩，只照京中贵女出嫁的例子即可。
    京中女子出嫁，皆需要父兄亲自“背”出门。但尴尬的是，因为是二嫁，皇宫里除了承顺帝派的柴福公公之外，一个人都没来。
    皇后没派人来，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太子殿下，也连个人影儿都没出现。
    唯一算得上血缘比较近的，还是年仅七岁，为了凑热闹跑出宫来的九皇子。
    九皇子个头还不到玉姝身高一半，自然不可能让他去背玉姝出门。依华独家整理
    喜婆一时有些为难，看来看去，最后把目光落在了敏亲王和慎亲王府的几个世子郡王身上。
    敏亲王和慎亲王都是当今圣上的亲弟弟，一母同胞，这几个小郡王是昭德公主的堂兄，让他们背昭德公主出嫁，也是合理的。
    可喜婆还没说话呢，敏亲王府的两个郡王就先冷笑一声，往后退开了。
    而慎亲王府的世子，则是悠闲的看着喜婆，像个旁外人一样，只微笑不说话。
    喜婆一时都不敢开口。
    气氛略有些僵持，裴琰突然说道：“我来背公主出门。”
    喜婆一惊，连忙阻拦：“照规矩都是父兄，裴三公子还是莫要……”
    裴琰打断她：“若真论起来，我是公主的表兄，难不成表兄便算不得兄长吗？”
    喜婆哑口无言。
    裴三公子的母亲是乐阳郡主，乐阳郡主与当今圣上又是堂兄妹，所以昭德公主得称呼乐阳郡主为堂姑。
    这么算下来，昭德公主得称呼裴三公子堂表哥？
    喜婆：“……”
    乱了乱了，压根理不清。
    但裴三公子说的也有些道理，表兄也是兄长，他还是新郎，背着新娘子出嫁倒也勉强合理。
    裴琰压根就不管喜婆心里怎么想，玉姝顺着红盖头下的空隙，瞧见裴琰走到了她正前方，然后弓背半蹲了下去。
    这下，玉姝基本上看到了他整个身影。
    身量依旧修长，脊背挺拔又有型。
    三千墨发完全高束，发顶佩戴华丽豪奢的玉冠。
    这般隆重的打扮，玉姝也是第一次瞧见，她甚至这会儿已经开始期待裴琰前面的装扮是什么模样。
    第123章 娶个二婚还自带房产的公主，真是麻烦！
    被白兰扶着趴到了裴琰背上，玉姝敏然察觉，这俊俏的郎君竟然浑身都绷紧了。
    嗬，八成是连姑娘都没背过。
    玉姝故意伸出手搁在裴琰肩上，然后环住了裴琰的脖子。果不其然，裴琰整个后背都僵直了。
    她却还不罢休，再凑到裴琰的后脖颈处，隔着盖头，语调娇软道：“夫君，你可要把我背好了，若是摔下去，你的娘子就没了。”
    裴琰猛地缩了一下脖子，感觉命运的后脖颈都像是被人抓住了似的。
    他有些气恼玉姝故意逗弄他，心中却又总缠绕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羞臊之意，两种复杂的情绪牵扯在一起，竟让他不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
    还是白兰察觉不对劲，忙上前提醒了一声：“驸马爷，该起身了。”
    裴琰这才回过神来，他双手往后虚虚拖住玉姝的腿，然后稳稳起身。
    背好人之后，也不待喜婆发话，裴琰大步流星的出了主院。
    看他人出了小门后又往外去，喜婆连忙追上去，对着裴琰大声道：“驸马爷，老奴叫你背新娘子只是走个仪礼，可没叫你把人真背出去啊！”
    在大夏朝，男女七岁就不同席了，哪怕是亲兄长，和姊妹相处都是要守规矩的。
    所以兄长真真切切背着姊妹出嫁这事儿，压根不存在。
    实际情况是，接亲这日，新娘子只是略借一借父兄后背之力，跨过小院的第一道门槛而已。
    可谁料，这驸马爷竟然真的背起了昭德公主，还把人背着往大院外去了。
    天呐，他该不会直接背到公主府外去吧？
    喜婆整个人都慌乱了，蒋姑姑也匆忙带着丫鬟追了上去，霎时间整个院子里只留下一众凑热闹的宾客。
    年仅七岁的九皇子看着这一幕，仰起头问身边的慎亲王世子：“堂兄，驸马爷这是把新娘子抢走了吗？”
    慎亲王世子愣了一下，随后低笑一声说道：“应该是吧……”
    这成国公家的裴三公子，还挺有趣。
    新郎和新娘子都已经没人影了，众人自然也不在这院子里逗留，而是跟着迎亲的人往成国公府去。
    昭德公主出嫁，裴驸马迎亲。
    礼数与别家没有不同，但接到人去成国公府拜过家庙和高堂后，趁夕阳未落还得再回公主府来。
    所以啊，娶个公主就是麻烦！
    不，应该说是娶个二婚还自带房产的公主，真是麻烦！
    ……
    玉姝果然如喜婆所想，被裴琰一路背出了公主府。
    直到抵达公主府外的一顶大红轿子前，裴琰这才停下了脚步。
    他重新半蹲下身去，让玉姝平稳安然的落地后，才对玉姝说道：“公主，请上轿！”
    玉姝听着他的声音，低低一笑：“你把我的婢女都甩了，没人扶我，我又什么都瞧不见，怎么上得去喜轿？”
    裴琰一瞧，还真是，轿子前如今就站着他和玉姝，以及一群抬轿子的轿夫。
    这些轿夫们看他的眼神还很奇怪，裴琰也不知道他们具体在奇怪些什么。
    裴琰默了默，然后伸出手握住了玉姝的手臂。
    这不是两人第一次有肢体接触，可这是裴琰第一次，主动去碰触玉姝。
    第124章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正红色朝凤嫁衣穿在玉姝身上，贵重又大气。
    便是看不到她遮在盖头下的脸，裴琰也能联想出许多。
    但不待他再多想，玉姝就已经迈了步子。
    遮掩在裙摆下的绣花鞋缓缓踏出，借着他的力道踩上轿子，再然后……就把轿帘给放下了。
    裴琰没亲眼看到玉姝坐下，担心她因为视线受阻被绊倒，便站在轿子口问了一句：“坐好了吗？”
    玉姝刚坐下，想掀起盖头舒口气，结果听到裴琰问话，以为他要打开轿帘，连忙又把盖头放了下来。
    可这句话落下好一会儿，轿子都没有动静。
    玉姝又好奇的掀起了盖头，正巧轿子外的裴琰担心玉姝，也掀起了轿帘。
    原本在洞房时候才能见面的两人，就这么意外的对视了。
    玉姝先前只觉，那亮色的玄衣衬得裴琰格外出彩，却不曾想，身着红衣的裴琰竟越发俊美逼人。
    一双剑眉略略蹙起，双眸如同载着万千星辰，只一眼就叫人沉迷沦陷。
    鼻梁高挺，唇色浅淡，竟是连那向来以“漂亮”闻名的曹泾元，这会儿都比不上他的风采。
    果真是，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玉姝终于信了，为何墨竹当初会说裴琰容貌长得极好。
    便是她这阅男无数的人，看到这一眼，都有些怔然和悸动喷涌而来。
    更遑论其他京中女子！
    玉姝在专注的看着裴琰，裴琰也在晃神的看着玉姝。
    昭德公主的容色极美，这点毋庸置疑。
    可他却不知，原本国色天香的人，竟在此刻越发明艳不可方物。
    京中女子向来喜欢以花喻人，可他见过许多花草，也知道许多花儿的艳丽名贵。
    想来想去，却觉得没有一朵能配上此刻的玉姝。
    玉姝额上的花钿，如青山远黛般的秀眉，一双盈盈似水的眸子……每一处都好似神女精雕细琢，费了十分心思后才将其投于人间。
    她的容貌姿态越发显眼，连嫁衣上的绣纹，在这强烈的对比下都好似变得模糊了起来。
    裴琰怔怔的看着，玉姝还没讲话，后面匆匆赶来的喜婆瞧见这幕连忙喊了一声：“驸马爷，不可掀轿帘啊！”
    裴琰猛地被拉回神思，他忙去看玉姝，却只瞧见玉姝已经动作迅速的把盖头拨了下来。
    容颜被掩在了龙凤呈祥红绸布之下，裴琰瞧不见那双眸子，才好像渐渐回笼了心神。
    他忙放下轿帘，然后转身看向来人。
    喜婆气喘吁吁的跑到他面前，叉着腰甩帕子说道：“驸马爷，你怎能这般心急啊？你就算可以背着新娘子出门，可不能背着新娘子上喜轿啊！”
    她标准都降这么低了，这驸马爷怎么一个都不遵守？
    裴琰却不回话，他整理好思绪走到高头大马前，直接翻身上去，然后才道：“无碍，反正公主已经上轿了。”
    说罢，他对喜婆道：“启程吧！”
    喜婆很是无奈，可现在也没有办法，最后只能对着众人哟喝一声：“新娘上轿，新人回府！”
    轿子被四平八稳的抬了起来，公主府也吹起了喜庆的唢呐。
    百姓们站在街上，目视着这长长的迎亲队伍逐渐远去。
    第125章 三跪九叩首
    玉姝端坐在轿子里，安安心心等众人将她抬去成国公府。
    说起来，这成国公府她好像还是头一回去。
    不过以后做了成国公府的儿媳，倒有的是机会。
    成国公府离公主府也不是很远，都在朱雀大街同一条线上，只是贵族皇亲的府邸占地面积大，所以步行也要好一段路程。
    大约过了两刻钟左右，轿子跨过了火盆，随后落地，喜婆的声音也在轿子一侧响起来。
    “新郎射箭，新娘下轿！”
    玉姝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好似有三支箭连发射到了轿门上，随后白兰的声音响了起来。
    “公主，下轿吧！”
    她掀起轿帘，伸手进来搀住玉姝的胳膊，引导着玉姝出了轿子。
    出了轿子还要跨马鞍，征兆婚后合家平安。
    跨了马鞍就要进喜堂，玉姝垂下眸子，看到成国公府大门外的青石台阶，全部用红毡铺地，一直从轿子口铺到了喜堂内。
    这红毡在如今的鄞京也不便宜，难得成国公府愿意花这么大手笔！
    进了喜堂，玉姝被引导着站到了右侧，然后裴琰站到了左侧。
    喜堂内坐了很多人，随着玉姝到来后，原本的喧哗声突然匿迹，整个大堂内肃然一静。
    哪怕是顶着盖头，玉姝也能感觉到众人灼灼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
    默立半晌，赞礼者的声音响了起来：“行庙见礼！跪！”
    长长的唱和声，顿时显得气氛无比庄重肃穆。
    玉姝被白兰扶着跪下，隔着红盖头听到赞礼者喊：“上香！”
    “二上香！”
    “三上香！”
    上香这事儿自然得裴琰来做，玉姝跪在裴琰右侧，安静等着下一步动作。
    等裴琰上完香，赞礼者又喊：“叩首！”
    玉姝眼角瞥到裴琰的身影叩拜了下去，便也跟着叩拜下去。
    “再叩首！”
    “三叩首！”
    拜完后，赞礼者喊道：“升！”
    “平身！”
    “复位！”
    玉姝被搀扶着站起来，刚想悄悄活动一下酸痛的脖子，又听赞礼者喊道：“再跪！”
    玉姝：“……”
    “升！”
    “拜！”
    “升！”
    ……
    玉姝也不知道自己跪下又起身了多少次，整个人逐渐麻木时，终于听到解放前的最后一句话。
    “礼毕！退班！送入洞房！”
    白兰和墨竹立刻同时上前来扶玉姝，众人也在两个捧龙凤花烛的小儇带领下，一同往房内走去。
    进入院子，到了房间内，玉姝刚坐下喜婆就道：“新郎请方巾！”
    裴琰拿起裹了红布的秤杆，缓缓搁在了玉姝的红盖头边上。
    他身后跟着一众鄞京的公子哥儿，尤其以“鄞京五虎”中的其他四虎为甚，正在门口笑嘻嘻的凑热闹。
    裴琰的手顿了顿，脑海中想起在轿子里的惊鸿一瞥，突然有些不是很想挑开盖头。
    这是他的新娘子，为什么要给别人看？
    喜婆见他没有动作，连忙催促：“新郎官，时候可不早了，您得抓紧点。”
    这两家成亲比较特殊，在这里走完了流程，竟然还得专门回公主府去洞房……
    虽然奇奇怪怪的吧，可人家一个是公主一个是公侯之子，她们这等人就不说什么了。
    规矩是什么，规矩不就是用来打破的吗？
    有钱拿就行了！
    第126章 夫妻结发，饮交杯！
    裴琰在众人的催促下，缓缓挑起了盖头。
    玉姝只觉得眼前突然一亮，视线也明朗了许多。
    她抬起头看向正前方，与红衣墨发、面如冠玉的裴琰对视了个正着。
    饶是下午在轿子里已经见过了裴琰的新郎扮相，可这会儿近距离看，玉姝还是没忍住亮起了眼睛。
    真好看！
    飞扬的眉，清雅的眸，柔软好亲的唇……
    果然是个美貌与帅气并存的男人！
    那传说中才貌兼备的薛松之，比起裴琰真是差的非一点半点。
    若以后每个公主的驸马标准都是裴琰这样，想必也没什么公主会不愿意出嫁吧？
    玉姝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裴琰，裴琰也和身后众人，定定的看着她。
    原本众人就是来凑热闹，想瞧瞧这位艳冠京.城的昭德公主长什么样，想知道她的容色，到底有没有众人传言的那般夸张？
    可不成想，在看到这张精致美艳的脸时，众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屏气凝神，再也没发出丝毫响动。
    整个房间都安静了下来。
    裴琰手中还拿着秤杆，身形修长挺拔的站在床前。他似乎忘了自己在做什么，眼睛一直停在玉姝的脸上，好半晌都没回神。
    还是喜婆见惯了大场面，虽然惊讶于今日的新郎新娘颜值极高，却也没夸张到像其他人那般。
    她开口拉回了众人的神思：“亲友撒帐，夫妻结发，饮交杯！”
    一堆拿着金钱彩果的公子哥儿，立刻回神并闻声冲了进来，就连七岁的九皇子也跟在其中。
    他们本来想要在这房中闹一闹新郎新娘，可不知为何，瞧见了玉姝的面容后，众人都突然矜持了许多。
    哪怕诸如魏天纵等人，早在敏亲王府见过玉姝，也知道玉姝长什么样子，可这会儿依然被惊艳到，甚至连句话都不敢说。
    更别提先前还准备调侃打趣裴琰了。
    他们将早早备好的金钱、彩果往裴琰玉姝身上掷去，想好的那些话，一个字都没说。
    做完这些，喜婆又命人端来剪刀香囊，让丫鬟分别剪了裴琰和玉姝的头发，将其拢在一起打成结，装进了香囊中。
    最后便是洞房前的最后一个重头戏，交杯酒！
    在众目睽睽之下饮交杯酒，裴琰好似有些不自在，倒是玉姝，却很落落大方。
    见端了酒杯的裴琰，很是局促的看了她一眼，玉姝主动伸过手臂去，裴琰反应过来后也迅速的配合了她。
    两人喝完交杯酒，喜婆笑容灿烂的喊了一声：“礼成！”
    魏天纵等人这才开始欢呼起来。
    喝了交杯酒，裴琰就在床上默默的坐着，也不知道下一步要做什么，玉姝提醒他：“你不去招呼外面的宾客？”
    裴琰愣了愣，随后道：“是要招呼的。”
    玉姝立刻道：“那快去吧，等下还要回公主府去！”
    玉姝不喜欢在陌生的地方睡觉，所以成亲当晚要回公主府这要求，是她提出来的。
    成国公府的人一开始似乎并不太同意，但乐阳郡主很偏爱玉姝，一口就答应了。只说驸马住公主府是应该的，以后玉姝和裴琰多回成国公府看他们就是。
    第127章 洞房时，有小丫鬟守在床榻边……
    堂姑姑兼未来婆婆这么纵容，玉姝自然更不会委屈了自己。
    睡觉这等私密事，自然要在舒适放松的环境中进行，更别提今晚还有“洞房”重头戏！
    她可是听白兰讲过之前规矩的，说是昭德公主头婚当晚，还有薛府的小丫鬟专门守在两人床榻边。
    守在床榻边……
    玉姝听到这话时就已经惊呆了。
    该不会，这才是薛松之和昭德公主没圆房的真正原因吧？
    做这种事被一个人坐在旁边盯着，哪个男人硬的起来？
    玉姝先前也去过不少古代位面小世界，可不管是皇亲贵女还是富家小姐，人家成婚时，也有婢女守在房中。
    但人家的婢女可不是守在床榻边，而是候在偏房听吩咐。
    怎么这里的风俗就……这么迷？
    虽然玉姝不知道成国公府是不是也有这种规矩，但为了避免这种尴尬，她还是回公主府好了。
    到了自己的地盘，不是想怎样就怎样？
    至于这会儿，玉姝就想赶紧把人打发掉，然后拆掉这满头的凤冠珠钗。
    那一套“三跪九叩六升拜”差点把她的腰和脖子给折断，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就想好好休息。
    有了玉姝催促，魏天纵等人也放心的上前来拉裴琰：“走走走，让公主先行休息，咱们兄弟几个去喝上几盅。”
    裴琰迟疑的看了眼玉姝，见玉姝点头后，这才被众人簇拥着出了门。
    见外人都走了个干净，玉姝立刻道：“快帮我把这冠子拆下来，脖子都要被压断了！”
    朝云立刻上前替玉姝拆发髻，白兰从门外走进来问道：“公主，成国公府的管事姑姑说小厨房备了点心，可要给您送些过来。”
    玉姝一边揉脖子一边点头：“送点儿吧，忙活了一整天，就喝了刚才那杯酒。”
    白兰应声出门，侯在门口的一个婢女听到这话，抬眸看了眼玉姝。
    玉姝对来自别人的视线向来敏锐，察觉到这短暂的打量后，也偏头看了过去。
    是个眼生的婢女，瞧打扮是成国公府的人。
    身量匀称，衣裙鲜亮，大约是府中某位主子较为看重的婢女。容貌长得也不赖，鹅蛋脸柳叶眉，算是个清秀小美人。
    不愧是成国公府，上到主子下到奴婢，就没有一个丑的。
    玉姝只是看了那婢女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朝云替玉姝拆了凤冠和发饰，将其妥帖的收到了箱子里，又把玉姝披散下来的头发，用一条红绸带松松系住。
    这样看去，既不显得失礼，也能让头皮松快些。
    至于外面厚重的嫁衣，也早被墨竹伺候着褪去，玉姝便只穿了件大红色褙子，懒懒的倚在床边。
    这些碍事的东西都被撤下，玉姝顿觉身体一轻。
    见晚霞还很有眼色的上来给她揉捏肩膀，玉姝不由喟叹道：“有你们这几个丫头在身旁伺候，这是多少人求也求不来的福气！”
    话音刚落，先前那鹅蛋脸的婢女就开口了：“公主，可要为您准备沐浴之物？”
    “沐浴？”玉姝好奇的看向她，“天色还早，这时候沐浴作甚？我稍后就同驸马回公主府了，你也不必候着了，歇息去吧！”
    第128章 奴婢是驸马房中伺候的！
    玉姝只当这婢女是乐阳郡主派来的，语气便很温和，说话也很是客气。
    可谁知，她说完后，鹅蛋脸婢女却轻蹙起了眉头：“公主，按规矩来讲，今日您和我家公子要在这边就寝。”
    玉姝搁在腿上的手微微一顿。
    按规矩来讲？
    她先前可早和乐阳郡主打过招呼了，今日这事不按先前的旧例来，乐阳郡主也一口应下。
    可听这婢女说这番话……难不成，成国公府的人现在又反悔了？
    玉姝抬眸静静的看着鹅蛋脸婢女，问道：“你这番话，可是国公或郡主的意思？”
    鹅蛋脸婢女沉默片刻，随后一板一眼道：“非是我家老爷和夫人的意思，只是奴婢常伺候在三公子身边，知道些规制仪礼。”
    规制礼仪？
    这是在内涵她不懂规矩呢！
    玉姝顿时就明白了过来。
    怪不得这姑娘不称驸马，称我家公子。
    合着一个小丫鬟，在这里给她宣誓主权？
    玉姝饶有兴趣的打量着鹅蛋脸婢女，见鹅蛋脸婢女抿着唇不抬头，她轻笑一声问道：“你平日是在裴琰房中伺候的？”
    鹅蛋脸婢女一愣，好一会儿后才道：“奴婢在公子书房中伺候。”
    “书房啊……”
    玉姝语调拉得很长，见婢女眉头又蹙了起来，她笑着说道：“本宫瞧你身量纤瘦，手腕也软弱无力，平日替驸马磨墨想来也不怎么顺畅吧？这样，本宫给驸马再赐两个丫头过来，你们三人一起替他打理书房？”
    一听到玉姝要赐人，鹅蛋脸丫鬟猛地抬起了头，看神情似乎还有些忿忿。
    “不劳公主费心，公子的书房，有奴婢一人打理足以。”
    话音刚落，领着小丫鬟进来的白兰就怒喝一声：“放肆，小小婢子竟敢在公主面前这般狂妄！公主赐人与否，岂容你置喙？”
    白兰喝骂完毕，就命身后的小丫鬟把点心端到了玉姝面前。
    见玉姝吃起了点心，她这才转过身，又盯着鹅蛋脸婢女沉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在哪里伺候？”
    鹅蛋脸婢女很是不屑，态度也很轻慢：“奴婢叫玲珑，在公子书房中伺候。”
    “公子？”白兰冷笑道，“瞧你这称呼，好似并不愿驸马成亲。莫不如，我带着你去国公爷和郡主面前，好好说道说道？”
    玲珑被白兰一语道破心思，神色有些难堪。
    可她也知道，昭德公主身边的这位婢女一点都不好惹，便忍了忍敷衍的行了个礼：“姐姐错怪奴婢了，奴婢伺候公子多年，只是一时改不过口罢了。”
    “伺候公子多年？”
    白兰又冷笑起来：“若是不知情的，听玲珑妹妹你这么说，还以为你是驸马房中伺候的呢！怎么，莫不是你想当着我们公主的面一步登天？”
    玲珑哪怕是心思再玲珑剔透，在嘴巴子上，却无论如何也比不过出自宫廷的白兰。
    见白兰把事儿说的越来越严重，她暗暗攥紧了手，然后“扑通”一声跪下去。
    “请公主恕罪，奴婢确实只是改不过口，并无白兰姐姐说的意思！”
    第129章 回公主府去洞房！
    裴琰酒过三巡，回来时，就看到玲珑在屋子一角跪着。
    而房中的其他人，玉姝负责吃东西，白兰四人负责收拾箱笼。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走进去看了眼玲珑，然后问玉姝：“玲珑犯什么事了？”
    裴琰的语气很平和，就像是在询问“今天吃什么一样”，可玉姝大约是、心里有点不痛快，愣是听出了点别的意思。
    她放下手中的点心，抬头淡淡道：“怎么，本宫责罚一婢女，驸马心疼了？”
    一听玉姝用这语气说话，裴琰就很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
    他抚了一下额头，装作不胜酒力的样子在桌边坐下，这才说道：“并非心疼，只是好奇而已。”
    说着，他又解释了一番这好奇从何而来。
    玲珑是乐阳郡主赐给裴琰的，原先想安排在裴琰房里，但是被裴琰拒绝了，之后就去了书房。
    虽然裴琰对玲珑不了解，但听乐阳郡主说，这婢女手巧心思也敏捷，一般不会做什么糊涂事。
    裴琰又知道玉姝的为人，知道她也无故不会责罚下人，所以才起了好奇心。
    可玉姝听完后，却似笑非笑道：“你说的不错，这丫头心思确实敏捷，应了玲珑剔透这词，也算是人如其名。”
    裴琰默默的闭上了嘴。
    他听出了玉姝的阴阳怪气！
    真奇怪，以前昭德公主可从来没对他这么阴阳怪气过。
    玉姝“阴阳怪气”完，却还是没解释玲珑跪着的原因。
    玲珑也眼睛红红的低着头，想着白兰之前警告的话，愣是没敢多言，裴琰便干脆当这话题已经翻了篇。
    他看着玉姝的婢女收拾完东西，又看着玉姝起了身，最后听玉姝道：“还不走？”
    裴琰愣住：“这就走？”
    玉姝瞥他一眼：“不走等着在这里过夜？难不成，你喜欢在洞房的时候被人旁观？”
    裴琰：“……”
    他果然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跟着玉姝走了。
    迎亲从大门进，出去却要从旁门走。
    裴琰跟着玉姝离开成国公府后，有人特意去给乐阳郡主禀报，乐阳郡主没说什么，只是成国公拉了脸。
    简直是荒天下之大谬，成亲当日，竟还有回女家府邸去住的。
    这昭德公主，简直是无礼！
    ……
    玉姝才不管成国公怎么评价她，回到公主府后，她第一时间让人往房中送了些菜肴来。
    成国公府的点心固然不错，但一整天未吃一粒米的玉姝，这会儿只想好好饱餐一顿。
    裴琰也没吃什么东西，见玉姝吃饭，他干脆也跟着吃了一些。
    两人用过晚膳，就各自去房中沐浴，等到都沐浴完了，才换了亵衣回来。
    裴琰进屋时，正好瞧见玉姝穿一身正红色亵衣，神情慵懒的半倚在床上。
    屋中婢女早已全部退下，此时还有动静的，大概只剩燃烧着的红色龙凤喜烛。
    在烛光的映照下，玉姝面容看起来有些朦胧模糊。
    她面上带着笑，眉眼间的明艳，似乎在这夜色里收敛了许多。可窈窕的身姿，让人一眼看去，只觉得处处透着蛊惑和娇媚。
    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裴琰突然就紧张起来。
    他慢慢走到床边，正想对玉姝说些什么，谁知玉姝突然轻笑着抬手，一把将他扯到了床上。
    第130章 你主动点，还是我主动点？
    天旋地转间，裴琰措不及防被拉动，整个人失了重心往床上扑去。
    玉姝就侧身躺在他面前。
    裴琰支撑不及，重重砸在了玉姝身上，暧昧旖旎的气氛顿时一消而散。
    “唔……”
    玉姝闷哼一声，瞪着眼憋了口气。
    呼出后，她双手抵在裴琰身前，用力推了一下。
    “你好重，压疼我了。”
    明明是在抱怨，可她的声音格外娇软，像幼鹿在低低鸣叫。听在裴琰耳里，分明是含羞带怒的娇嗔。
    裴琰立刻顺着玉姝的力道起身，可他却并没有就此抽身离开，而是将双手撑在玉姝两侧，静静看着身下的人。
    她真的很美。
    三千青丝如缎，慵懒又随意的铺洒在床上，红色亵衣被扯偏，露出了莹润如玉的肩膀。
    肤如白玉，嫣唇小巧，微微蹙起的眉头好似在昭示不满。
    可她漂亮的眸子里，却闪着盈盈水光。
    不同以往的强势明艳，此刻的她满脸娇弱、柔美、楚楚可怜……
    她在等待自己夫君的怜惜和疼爱。
    几缕青丝与红衣暖被纠缠，顺着那玲珑有致的锁骨往下，裴琰甚至还能看到她微微起伏的两处绵软。
    这是裴琰从来没见过的模样……
    玉姝正在皱眉揉自己的胳膊肘。
    这裴三郎果然是个愣头青，自己拽他时，他不顺着轻躺下来，竟然直愣愣的砸到了自己身上。
    胳膊肘猛地撞在床角，竟有些刺人的生疼。
    玉姝缓解了一下疼痛，一抬头，却发现裴琰正在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俊脸近在咫尺。
    呼吸炙热，气息杂乱。
    甚至连他眼中倒映的自己，也在此时格外的清晰。
    龙凤喜烛在床榻不远处静静燃烧，裴琰的脸色也顺着烛光跳动，忽明忽暗。
    玉姝唯一能看清的，就是那双漂亮清雅的双眸，正闪着幽幽的光。
    好似静待多时的猎人，在准备随时出击。
    玉姝像被蛊了心神一般，就这么愣愣的对视上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喜烛突然传来轻微的“噼啪”声，玉姝清楚看到，裴琰性感好看的喉结，也随之快速滚动了一下。
    玉姝终于被这动静拉回了神思，她看着裴琰的眼睛，低笑开口：“你主动点，还是我主动点？”
    说罢，她伸出双臂揽住裴琰的脖子，凑上去在这俊美郎君的喉结上轻咬了一下。
    她的力道很轻，更像是幼崽磨牙般的戏弄，可裴琰忽觉浑身战栗，从头到脚都软了下来。
    他控制着自己不再掉下去砸到玉姝身上，玉姝却见他不说话也不动，干脆将其抱住，然后翻身换了位置。
    “瞧夫君这模样，应当是希望我主动点了。”
    她欣赏着裴琰窘迫、不知所措的眼神，一点一点拉开裴琰的衣领。纤手在他脸颊、喉间等地方划过，语调轻柔又婉转的低喃。
    “上次在马车，你凶巴巴的不叫我看你。今日是我们的洞房夜，我可要好好的，一寸一寸将你这貌美夫君看光。”
    裴琰被玉姝这话逗弄的满脸通红。
    他像是被逼迫就范的良家妇男一样，双手搁在身侧紧攥成拳，身子僵成了一块实心木板。
    玉姝的手却一直往下，最后到了裴琰腰腹间。
    指尖俏皮的勾起他腰带，轻轻一扯，被简单系住的衣裳便完全散开。
    第131章 黑衣人
    “夫君想要我如何疼你？”
    玉姝伏在裴琰身上，红唇凑到裴琰耳边，低低问了一句。
    她的指尖还挑着裴琰身上的腰带。
    这腰带虽只是内衣之衬，却由上好的锦锻做成，上绣漂亮的镂空花纹，周围滚一圈极精巧的金线。
    玉姝将这腰带抽掉，扔在裴琰身侧。然后埋下头，在裴琰泛着粉红的耳根边轻吹了口气。
    她的手看似在悠闲杂乱的游动，可其实是在四处点火，每个不起眼的举动，都惹得裴琰浑身战栗。
    这场还未开始的情事，一出场，就由玉姝快速的占了主导位置。
    可裴琰不知为何，竟也想不起反抗。
    他僵硬的身子在玉姝的挑逗下，慢慢变得瘫软。
    玉姝将人剥了个精光，正打算进行下一步时，屋外突然传来了一点轻微的动静。
    床上两人都很敏锐，哪怕是裴琰的眼神都变得迷离起来，可他也刹那间就回了神。
    两人动作皆是一顿，然后齐齐转头看向屋外。
    一个黑影正好停在了他们的门前。
    裴琰第一时间扯过大红被子盖在玉姝身上，可他却忘了，自己才是那个赤身裸体的人。
    玉姝被他的动作逗笑，将衣服扯过来随意遮住裴琰，然后掀开被子下床。
    裴琰正要说话，玉姝却已经敛起笑容，然后动作极快的从墙上抽出一把刀，如弦上利箭一般，直直跃了出去！
    裴琰看着她的动作，瞪大了眼睛。
    房中什么时候还挂了一把刀？
    他怎么不知道？
    房门被玉姝暴力冲破，一出场就和那黑衣人缠斗在了一起。
    黑衣人也没想到变故来的这么突然，他从腰间抽出一根长鞭，迎上了玉姝的大刀。
    裴琰担心玉姝安危，匆匆披上衣服往门外而去，公主府中的府兵也闻声而来。
    庞顶一身劲衣，腰侧佩刀早早抽了出来，见玉姝与黑衣人缠斗，厉喝一声冲了上去。
    玉姝见状，很干脆的退出了战场。
    回头看见裴琰衣裳穿得松松垮垮，正站在门口担心的看她，玉姝笑了起来：“夫君，快进屋去，我马上就回来。”
    裴琰这会儿早就没了方才被撩拨的那股子害羞劲，他英眉轻轻蹙起，身姿挺拔的看着玉姝，声音又低又沉：“公主没事吧？”
    “没事。”玉姝将手上大刀扔到一侧，然后走到了裴琰身前。
    她微仰头看着裴琰，脸上笑容像是偷了腥的猫：“别管这人了，他不是庞顶的对手，春宵一刻值千金，咱们还是先回房继续干正事吧依华独家整理！”
    裴琰听玉姝一说，想到方才那羞人的事情，再想到玉姝剥了他衣裳自己却穿得整整齐齐，眼中突然就多了抹羞恼。
    他瞪了眼玉姝，也不随玉姝进房去。而是身姿挺拔的站在门口，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不远处的庞顶。
    庞顶武力超群天生神力，是大夏朝不可多得的一员猛将。
    只可惜，他宁愿待在这公主府里偏安一隅，也不愿出府去建功立业扬名立万！
    裴琰心中有几分可惜，随后，目光又跟着庞顶转到了黑衣人身上。
    第132章 莫追了，随他去吧！
    这黑衣人浑身上下被包裹的严实，只有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露了出来。
    夜色中看不清他的神色，可裴琰能感觉到，这人看向他时，眸中似乎掺杂着无数愤怒和不甘。
    裴琰眸子微眯，心中有了些猜测。
    还不待他再想出个结果来，身旁的玉姝，突然一把揽住了他的腰。
    揽住也就罢了，那只手还在不消停的到处摸来摸去。
    裴琰惊得立刻转头，却瞧见玉姝正在低头，用另一只纤细漂亮的手指挑弄他的腰带。
    想到方才她就是这样把自己的腰带抽掉，裴琰顿时伸手，将玉姝作乱的手给握住。
    “大庭广众之下，公主切莫这般捉弄裴某。”
    他的手心很烫，力道也很大。
    玉姝的手被完全包裹住，便是用力抽也抽不出来。
    但玉姝却没有挣扎，反而抬起头看向裴琰，用娇娇软软的声音说道：“夫君怎么这般生分？难道是不愿意与我同房吗？”
    裴琰突然沉默。
    他……倒也不是不愿意，只是院子里还有人，他们若是在门口就这样胡作非为，明日怕是再没脸见人了。
    玉姝像是猜到了裴琰的心思，笑眯眯的贴在了裴琰身上，然后压低声音道：“那我们去屋子里呀！”
    裴琰：“……”
    他正半推半就的想随玉姝进屋时，那黑衣人突然扔下庞顶，转身往这边冲来。
    庞顶大喊一声：“公主小心！”
    裴琰反应很快，立刻将玉姝拉进怀里，然后单手迎上了那黑衣人。
    但黑衣人并未多作纠缠，只是与裴琰过了两招后，迅速跃上房顶凌空而去。
    庞顶想追，玉姝却道：“莫追了，随他去吧！”
    庞顶这才收起佩刀。
    一抬头，看到玉姝和裴琰都只穿了亵衣，玉姝还被裴琰揽在怀里。而玉姝的两只手，也紧紧环抱着裴琰的腰，他便立刻低下头去避开视线。
    这可不是他能看的。
    裴琰有几分窘迫，玉姝却完全不撒手，只继续抱紧裴琰然后问庞顶：“可是府中还发现了其他黑衣人的踪迹？”
    她这院子是庞顶亲自守着的，若无其他人引走了庞顶，那黑衣人绝对不可能悄无声息的潜进来。
    还好巧不巧的打断她办正事。
    玉姝想想就生气。
    要不是那厮，她现在说不定已经把裴琰给正法了，还会让这男人在这里扭扭捏捏？
    庞顶不看玉姝，只垂下眸子解释：“有黑衣人潜进竹林苑，属下即刻去追了。只是未曾想，这是他们的调虎离山之计。”
    “竹林苑？”玉姝有些好奇，“那不是方公子住的地方吗？他可有事？”
    一提到这方公子，裴琰的身子突然一僵，神色也肉眼可见的冷了下来。
    庞顶还未说话，裴琰却先疏离的推开玉姝的手，然后语气冷淡道：“公主有要事处理，裴某就不打扰了。”
    说罢，也不等玉姝回应，转过头大步流星的进了房间。
    房间门方才被玉姝暴力冲破，此刻地上躺着一些破碎的木板，裴琰经过时，故作不经意的用力踢了一脚。
    玉姝：“……”
    有点可爱。
    第133章 房门都还敞着呢，公主当真是无所顾忌！
    目送着裴琰进了屋中，修长身影又被屏风掩住，玉姝这才收回了视线。
    她看向庞顶问道：“方公子如何？”
    庞顶说道：“方公子无碍，只是被惊吓到，近几日身子又有些不适，这会儿似乎有些发热。”
    玉姝皱起了眉头：“他近几日身子不适？怎么没有人来禀报于我？”
    侯在不远处的白兰听到这话，连忙走上前来说道：“公主，是方公子特意叮嘱奴婢等人不要告诉您，他说这都是陈年旧疾，每年这个时候都会犯……”
    玉姝沉默下来。
    农历十月，进入立冬时节。
    鄞京并不处于温暖湿热的南方，高祖当年起义时就在鄞州发的兵，事成后便以鄞州为京都，是称鄞京！
    可事实上，在大夏朝的版图里，鄞京处于中部偏北的地带，每年的冬天也会很寒冷。
    如今便是刚刚入了十月，这天气却已经寒凉了许多。
    方开霁身子骨弱，在这样的季节若是不注意保暖养护，可能依然会走以前的老路。
    玉姝想了想，吩咐下去：“那竹林苑夏季住着还好，冬日却是连地龙都没有的，你带人重新去给他收拾一处院子来。”
    白兰连忙应“是”，玉姝又说道：“把我院子里的粗使丫鬟也拨几个过去，每日好生照料着方公子，现在就去请大夫来瞧瞧吧！”
    白兰一一应下，玉姝觉得再无遗漏，这才叫两人下去。
    只是她刚一转身，就看到了地上的碎门板。
    “……”
    忘了交待，这门也得重新弄一个。
    玉姝大步进入屋内，绕过屏风进了内室，却见裴琰侧身躺在床上，恰好背对着她。
    听见动静，这人也不转身，玉姝只好自己凑上去。
    “夫君，你怎得睡着了？”
    裴琰不说话，玉姝又去用食指勾他的腰带，裴琰这才又羞又怒的转过了头。
    “房门都还敞着呢，公主当真是无所顾忌！”
    玉姝笑着挑起他的下巴，声音低软蛊惑：“这是我的地盘，便是敞着房门，谁又敢听我们的墙角？”
    说着，她俯下身，在裴琰唇上轻啄了一下。
    明明是蜻蜓点水，明明一触即离，裴琰却只觉唇上好似麻了一下，身体也可耻的又来了反应。
    或者说，玉姝方才给他拱起的火，就一直没灭过。
    见裴琰如玉的面颊带着浅浅绯红，玉姝爱不释手的抚摸了半晌，然后又顺着脖颈一路探下去，拉开了他的衣襟。
    可这次，得了教训的裴琰立刻反应过来。
    他不仅按住了玉姝的肩膀，眼睛还直直的盯着玉姝，声音又哑又沉：“公主不是要去看望那方公子？”
    玉姝低笑出声：“夫君是不是在吃醋？”
    裴琰抿紧了唇，一言未发。
    玉姝叹了口气，将手探进裴琰的衣襟里，这才说道：“今日是我们的新婚夜，我怎会丢下你去别的男人那里？乖，好好从了我就是。”
    这番话说得极像登徒子轻薄民女，裴琰都被她气笑了。
    他一把抓住玉姝作乱的手，沉声说道：“既是如此，公主可要公平些……”
    说着，他的眼神，很是直白的看向了玉姝的亵衣。
    玉姝低笑出声。
    原来是这个意思啊？
    第134章 夫君怎这般害羞，竟是看都不敢看我
    一缕青丝从玉姝肩头滑落，垂在了裴琰的耳侧。
    发丝轻轻晃动，拂过裴琰的耳廓，裴琰却恍若未察，视线一直停留在玉姝纤细白皙的脖颈处。
    玉姝收回手，将自己的衣衫稍微拉开了些。
    只是她也没有完全褪去，而是居高临下的笑看着裴琰，轻声诱哄：“你该叫我什么？”
    裴琰喉结无意滚动：“公主……”
    玉姝立刻把衣服拢好，似笑非笑道：“你这么生分，我都不知道要如何对你下手了。”
    裴琰：“……”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裴琰嘴唇动了动，好久之后才好似克服窘迫，低低的喊了一声。
    “夫人……”
    玉姝立刻轻笑着迎了上去，她在裴琰耳边低笑道：“真乖！”
    裴琰只觉那丝熟悉的颤栗感觉，又从耳根传至全身，最后整个人都不受控制起来。
    他像着了魔似的看着玉姝美艳的面孔，像是堕入魔道的仙君，六识尽失，只跟着这妖娆妩媚的女人一起沉沦。
    玉姝亵衣终于退去，露出了大红色的戏水鸳鸯肚兜。
    裴琰在看到的第一眼，就又红了脸。
    玉姝在他耳边低声呢喃：“夫君怎得这般害羞，竟是看都不敢看我。”
    说着，她主动拉住裴琰的手，往某处探去。
    裴琰眼中多了丝暗红，听玉姝轻吟一声，他立刻凑上去咬住了玉姝的唇。
    难得见这人主动，只是这吻技实在是生涩，来来回回碾磨，像是小狗在啃人一样。
    玉姝有些无奈，却也纵容。
    她正准备发力进入重头戏时，屋外又传来了动静。
    这次是很明显的脚步声。
    裴琰神色一僵，玉姝更是烦躁的扯起枕头扔出去：“滚！”
    一天天的，正事儿不干，就知道打扰她的好事！
    外面的脚步声一顿，过了片刻，白兰小心翼翼的声音响起：“公主，奴婢有要事相禀。”
    听到是白兰，玉姝这才收敛了些情绪。
    裴琰眼睛还很红，呼吸也有些重，他看着上方的玉姝，眼里满是渴望。
    玉姝叹了口气，在他唇上印下一吻，语气带着些安抚：“我去看看出了什么事，你乖乖等我回来。”
    说罢，她把扯得皱皱巴巴的肚兜穿好，又穿好了亵衣，这才下了床。
    裴琰不知道白兰来禀报什么事，只看玉姝穿得单薄，他终于收回了点神思，哑着声音道：“外面冷，公主多穿件衣服。”
    听裴琰关心她，玉姝眼睛亮了亮。
    然后不待裴琰说话，她迅速转身，将这衣衫半露的貌美郎君，狠狠按在床上亲吻了一通。
    裴琰：“……”
    侯在门外，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的白兰：“……”
    一吻完毕，玉姝这才笑看着裴琰：“你若是困，便先行休息。”
    裴琰没有说话，只安静的看着玉姝离开。
    等人出去后，裴琰在床上躺了许久，才慢慢恢复了正常。
    他整理好自己的衣服，缓缓出声：“阿绍！”
    一个抱剑的年轻人悄无声息出现在门外，裴琰问道：“公主去哪里了？”
    阿绍回他：“竹林苑。”
    裴琰的表情迅速阴沉下来，久久都没有说话！
    第135章 公主不也一夜未睡？
    天边泛起鱼肚白。
    鄞京在细微的光芒中被晨曦唤醒，朱雀大街上却还是朦朦胧胧的寂静。
    昭德公主府内，一夜没有安宁。
    裴琰在床边静坐了一夜，直到清晨破晓朝阳初升，玉姝才匆匆赶来。
    屋口的门板还碎在地上无人打理，玉姝却也视而不见，直接踩过去进入了室内。
    越过屏风，看到裴琰穿着单薄的亵衣坐在床边。他身后的床铺干净整齐，甚至毫无用过的痕迹，玉姝顿住脚步惊道：“你一夜未睡？”
    裴琰闻声抬眸，淡淡的打量着她。
    发髻松散，衣襟处有不少褶皱，眼中还泛着丝丝的血红。
    瞧起来，也是一夜未睡的样子。
    呵！
    裴琰目露嘲讽，看着玉姝淡淡道：“公主不也一夜未睡？”
    玉姝想到竹林苑的事情，眉头轻蹙：“我是有事处理，你怎么不好好休息……”
    裴琰直接打断她：“公主命微臣等待，微臣怎可违君之令，私自入睡？”
    玉姝：“……”
    她是说过让裴琰等她回来，但也说了裴琰若是困，可以先行休息，这人怎么就专挑不好听的话说？
    玉姝眉头蹙得更甚，看着裴琰面无表情的俊脸，一时不知说些什么。
    裴琰沉默片刻，起身道：“公主若是恼了微臣，微臣即刻搬离栖凤院。”
    玉姝：“……不用，要搬我们一起搬。”
    反正这屋子的门也坏了，接下来一段时间，他们可能确实得换个院子住。
    也不对，竹林苑如今出了这档子事，裴琰最好还是不要住在公主府了。
    玉姝心中闪过各种思绪，裴琰却瞧着她的神色，只当她是越发不耐，心便如坠入冰窖般，霎时冷了下去。
    他也不再与玉姝说话，而是从玉姝身边走过，到了屏风外间。
    “今日要去拜见微臣的父亲母亲，公主还是早些梳洗吧！”
    玉姝回了神，她转过身看着屏风后面的裴琰，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
    罢了，时间的确不早，还是去成国公府的路上，再同他慢慢解释吧！
    玉姝喊了朝云进来伺候梳洗，裴琰坐在外面桌子旁，脸色阴沉的可怕！
    也不知过了多久，玉姝妆点完毕。
    她出了屏风后，见裴琰衣裳也没换，还面无表情的端坐着，愣道：“怎得还未梳洗更衣？可是小丫鬟怠慢了？”
    说罢，玉姝偏头看向屋外，却见墨竹端着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
    玉姝用眼神询问墨竹，墨竹委屈巴巴的撇了一下嘴。
    还不是驸马爷用那刺人的眼神吓她？
    不就是要伺候他梳洗吗？怎么一副要杀人的样子？
    墨竹心中腹诽，玉姝却道：“快些进来伺候，你这丫头，如今倒是越发胆大妄为了。”
    说了句轻飘飘的斥责话语，玉姝就把这事儿撂过，又吩咐厨房送早膳过来。
    墨竹端着水和帕子到了裴琰跟前，还未说话，裴琰就喝道：“下去！”
    墨竹：“……”
    玉姝也知道自己昨晚没回来，惹了裴琰生气，便好声好气的哄劝道：“这丫头若是伺候不周，今日去了成国公府，你把那玲珑带过来，以后让她照顾你起居便是。”
    第136章 就你会阴阳怪气，就你有脾气！
    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到那玲珑，裴琰的神色更阴沉了。
    他看着玉姝，语带嘲讽：“公主真是贤良仁厚，宽大为怀。”
    玉姝：“……？”
    阴阳怪气？
    玉姝立刻反驳回去：“本宫身为主母，自然是要贤良宽容的，不然再罚什么玲珑什么剔透跪一跪，驸马怕是恨不得吃了本宫吧？”
    裴琰被怼得呆住，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玉姝，玉姝也立刻不甘示弱的盯了回去。
    就你会阴阳怪气，就你有脾气！
    自己不睡觉还有理了？
    两人互不相让的盯着对方，片刻后，裴琰败下阵来：“玲珑只是微臣书房中伺候的侍女，公主何必这般污蔑微臣？”
    “书房中能做的事情，也少不到哪里去！”
    玉姝说完，就气呼呼的起了身：“你换不换衣服？不换我自己走了！”
    裴琰：“……”
    见驸马爷气焰顿失，墨竹这才默默的把浸了水的帕子递过去。
    裴琰像个没有灵魂的工具人，木然的拿起帕子随意擦了脸，然后又面无表情的在桌边坐下。
    墨竹试探询问：“驸马爷，奴婢伺候您更衣？”
    裴琰扫了她一眼，然后喊了一个名字：“阿绍。”
    抱剑的年轻人立刻出现在门口：“公子。”
    裴琰语气有些低沉：“进来伺候我更衣。”
    阿绍走进来，跟着裴琰去了屏风后的内室，墨竹有些惊奇，端着水走到玉姝身边悄悄问道：“公主，驸马爷的这位小厮怎么神出鬼没的？”
    玉姝看了屏风一眼，语气淡淡：“他不是小厮，应是贴身侍卫。”
    或者说，是暗卫更加妥帖。
    反正瞧下盘，武艺不低！
    玉姝等了一会儿，裴琰还没出来，厨房那边先送来了早膳。
    一盅当归红枣排骨汤，一碗莲子百合红豆粥，一碗海参粥，两碟蛤蜊鱼饺……零零总总，大约有七、八种类。
    但无一例外，都是滋阴补阳的大补食物。
    玉姝：“……”
    厨房还挺会来事，只可惜昨晚没成功。
    玉姝叹了口气，先端起莲子百合红豆粥，慢慢的吃了起来。
    一碗粥快吃完时，裴琰才从室内出来。
    只是玉姝一转头，看到他那歪歪扭扭的发髻，差点将口中的粥都喷出来。
    这是头顶了一坨牛粪吗？
    什么玩意儿？
    见玉姝模样怪异，裴琰也有些不自在，他还未说话玉姝就道：“朝云，给驸马束发！”
    朝云闻声而动，裴琰还想往后退一步，玉姝立刻喝道：“你再退试试？”
    裴琰立刻稳稳的站在了原地。
    玉姝放下碗勺，用帕子擦了一下唇角，缓了声音对裴琰说道：“你若是这般模样回成国公府，国公和郡主一定会认为我虐待了你。”
    裴琰眸色暗了暗，有话想说出来，却到底又没说。
    被玉姝喝斥一通，他又默默的坐到里间，让朝云重新冠了发。
    玉姝看了眼站在一旁的阿绍，问道：“以前在成国公府时，是谁伺候驸马的？”
    阿绍抱着剑，一板一眼回答：“常乐。”
    “他人呢？”玉姝问道，“怎得没随驸马过来伺候？”
    阿绍看了眼玉姝，等玉姝看过来时，他才说道：“昨日公主回府匆忙，常乐未来得及跟上。”
    玉姝：“……”
    合着是她太着急洞房了？
    第137章 抱抱就不冷了！
    裴琰束发完毕，这才坐到了玉姝身边。
    虽然时间已然不早，但玉姝也没有催促他，等着他用完早膳才起了身。
    两人一前一后往院外走去，到了大门口，玉姝转头看向一直落后她一段距离的人：“不愿与我同乘一辆马车？”
    裴琰神色僵了片刻，大步走上前来：“公主何出此言？”
    玉姝似笑非笑：“不然你为何走这么慢？”
    裴琰抿住唇，看了眼玉姝，然后越过她直往门口的马车去。
    玉姝轻哼了一声，跟在他身后上了马车。
    今日主要是去成国公府请安敬茶，这是出嫁后女子次日必须要做的事。只是玉姝和裴琰新婚当夜回了公主府，因此今日这番做派，倒有点像是陪着裴琰回门了。
    这种想法玉姝没有当裴琰的面说，但也私下里吩咐人带了好些礼品过去。
    马车内温暖舒适，玉姝一夜未合眼，坐下后就开始昏昏欲睡。
    裴琰虽也一宿未睡，但因为心里憋着气，根本毫无睡意。本想着现下两人独处，玉姝若是昨夜真有要事处理，应当会给他解释几句，谁知道这女人上了马车就开始睡觉。
    裴琰简直都要被气笑了！
    他定定的看了半晌玉姝，气的故意砸了一下马车壁。
    拳头重重落下，骤然的响声惊醒了玉姝，她睁开眼看向裴琰，声音沙哑迷茫：“怎么了？”
    裴琰面无表情，冷声道：“无事！”
    玉姝放下心来，换了个姿势又闭上眼睛。
    裴琰：“……”
    这次他没有用拳头，而是故意挪到玉姝附近，然后重重咳嗽了几声。
    玉姝再次睁开眼，她眼神茫然的看了半晌裴琰，哑着声音问道：“你感冒了？”
    裴琰愣了一下。
    感冒？
    没等他想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玉姝头重脚轻的坐起来，把自己的斗篷解下，然后盖在了裴琰身上。
    这还不算，她整个人也靠过去，上半身钻到了裴琰怀里。
    一个大斗蓬裹住两人，温暖指数顿时翻倍。
    玉姝在裴琰怀里拱了拱，找了个舒适的位置，这才重新闭上眼睛道：“叫你昨夜不睡觉，还不多穿点衣服……抱抱就不冷了……”
    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只剩下绵长的呼吸声。
    裴琰低下头，看着这个像猫儿一样蜷缩在自己怀里的女人，沉默许久，到底没有再出声去打扰。
    眼下全是青黑，又如此困乏，想来也不像是做了那种事的样子。
    大约是真有什么急事吧？
    裴琰自我安抚了一番，然后轻轻挪了一下位置，双手拖住玉姝的脑袋，争取让她睡得更舒服些。
    马车一路很平稳，玉姝也睡得很香。
    裴琰安静的看了会她的睡容，只觉困意来袭，干脆也闭上眼睛准备小寐一会。
    谁知这一闭眼，就完全进入了熟睡中。
    马车到达成国公府时，白兰在外面喊了声“公主”，马车内却毫无回应。
    她又喊了两声，见玉姝一直没回答，这才掀开了车帘。
    谁知道一打开帘子，就看到马车内两人正在相拥而眠。
    宽大温暖的斗篷盖在两人身上，驸马爷侧躺着将公主抱在怀里，下巴搁在公主的头顶，睡得正香。
    而公主则完全钻到了驸马爷的怀里，小脸靠在驸马爷的胸膛上，一派酣睡模样。
    第138章 男儿在世，岂能如此耽于女色？
    看到这番情景，白兰愣了愣。
    她忙轻手轻脚的放下帘子，看向从成国公府出来接人的管家，吞吞吐吐，面露难色。
    管家不知发生了何事，笑着拱手问道：“白兰姑娘，公主和驸马可到了？”
    白兰回头看了眼马车，小声道：“公主和驸马爷一夜未睡，这会儿在马车里睡着了，奴婢不知道要不要叫醒他们。”
    “睡着了？”
    管家也愣了一下，随后他笑着说道，“既是如此，就让他们先睡吧，我去回禀一下国公爷和郡主。”
    管家脸上虽挂着笑容，可还是神色古怪的多看了眼那马车。
    看完后，他转身又回到了成国公府中，向裴天华和乐阳郡主如实传达了消息。
    听到两人一夜未睡，裴天华和乐阳郡主都愣了一下，随后乐阳郡主微红着脸嗔道：“成玉这孩子，怎得也不知道怜惜些昭德……”
    裴天华也有些不自在，只是对于男人来说，这般放纵欲望实在不该。
    所以他只是尴尬了片刻，就沉下脸说道：“男儿在世，岂能如此耽于房事？老刘，你去将他唤醒带进来！”
    管家就是老刘，听到裴天华的话，他连忙看向乐阳郡主。
    谁知道乐阳郡主却瞪了眼裴天华，说道：“我儿二十有四才娶到了媳妇，他耽于房事怎么了？你十八就娶到了我，自然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可别忘了，你自己当时是个什么模样？”
    这话乍一听没什么问题，可细细思量过去，却总觉得有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刘管家反应很快，乐阳郡主说了这话后，他立刻就低下头假装自己是个聋子。
    倒是裴天华，被这话给臊红了脸。
    两人也是三、四十岁的人了，一直感情深厚恩爱不易，平日里自然也会做些亲密的事情。
    但裴天华性情较为刻板内敛，不似乐阳郡主活泼开朗，所以乍然在外人面前提起这事，他只觉得从头到脚写满了尴尬。
    乐阳郡主也知道自己说话有些孟浪了，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老刘，你就在门口等着，等公主与成玉都醒了再带他们进来。索性他大哥二哥如今还未回来，迟些片刻也不要紧。”
    刘管家连忙领命退了下去。
    等厅中没有外人了，裴天华才瓮声瓮气道：“你方才作甚说那些话？”
    乐阳郡主悄然红了脸，只是她好面子，漂亮的眸子瞪着裴天华，愣是风情万种的犟了嘴：“你敢做就别怕让我说！”
    裴天华这下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有个这么猛的媳妇，他还能说什么？
    ……
    玉姝是听到一阵马蹄声，然后才转醒的。
    醒来后发现自己在裴琰的怀里，裴琰还紧紧抱着她，立刻震惊的睁大了眼睛。
    这厮开窍了？
    她小心翼翼的抬头，映入眼帘的却先是裴琰坚挺的喉结。
    这喉结让玉姝馋了很多次，如今又近在咫尺，她没忍住凑上去轻轻咬了一下。
    梦中的裴琰蹙了一下眉头，玉姝立刻就乖乖伏在裴琰怀里，没敢再作乱。
    但裴琰却也因为这细微的动静，神情恍然的醒了过来。
    第139章 非礼勿视，是在下打扰了！
    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入睡，让裴琰的胳膊有些发麻，他睁开眼看着马车顶，有些迷茫自己此刻身处哪里？
    玉姝立刻把脑袋拱上去，亲了一下他的唇，随后笑眯眯道：“夫君，你醒了？”
    裴琰立刻回神。
    他愣愣的看了玉姝一会儿，这才想起他们是在回成国公府的路上。
    可本打算小憩一会，谁知道竟熟睡了过去。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论时间和距离来看，应该早就到了。
    裴琰一惊，连忙就要起来，玉姝却一把揽住他的脖子，故意逗弄道：“昨晚正好事情没办成，不如我们现在抓紧给办了？”
    裴琰又被她拉下来，上半个身子还倾斜到了玉姝上方。玉姝甚至还又凑上去，轻轻咬了一下裴琰的唇角。
    裴琰喉结动了动，正想让玉姝别闹，身后的马车帘子突然被掀起。
    裴家二郎裴琮，看着马车里身体交叠的两人，正准备打招呼的笑容直接僵在了脸上。
    片刻后，他迅速道：“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是在下打扰了。”
    说罢，立刻放下帘子往后退了几步。
    裴琰回头，连忙去喊：“二哥……”
    玉姝低低的笑了起来：“这便是你二哥？可真有眼色。”
    裴琰又羞又恼，低喊了一声：“嵇玉姝！”
    玉姝立刻正色松手，然后拽着裴琰的胳膊起了身：“难得听你唤一次我的名字，既是如此，我便也不闹你了。”
    裴琰真是又无奈，又不知说什么好。
    马车内气氛暧昧无比，马车外的气氛，则有些古怪。
    侯在一旁的裴勇见裴琮退了回来，诧异道：“公主和三弟还没醒？我方才怎么听到他们说话了？”
    裴琮掩唇轻咳一声：“许是梦话吧……不管了，大哥咱们先进去，在府中等他们。”
    说完后见裴勇半信半疑，他连忙把人拉走。
    因为走的太匆忙，连他们刚骑回来的两匹马，都给丢在了府外。
    玉姝坐在马车内活动了一下脖子，喊了朝云进来替她整理发髻衣服。
    大约是外面的人都误会了什么，朝云进马车时小脸红红的，更是不敢看裴琰一眼。
    裴琰只觉得格外尴尬，倒是玉姝，一派坦然。
    发髻衣服都整理好，她这才和裴琰下了马车。
    刘管家笑着走上前来道：“老奴叩见公主。”
    玉姝忙让人扶起他，笑着说道：“让您久等了。”
    这都快吃中午饭的时候了，可不是久等？
    她也没想到自己一觉竟然会睡这么久？
    刘管家笑眯眯的说着客气话，只是眼神一直往玉姝身后的裴琰身上瞟。
    怎么瞧着公主面色红润气色极好，倒是他家的小公子，有些萎靡不振呢？
    可真是奇了怪了！
    刘管家心里诧异，嘴上却什么都没说，带着两人往府中去。
    绕过照壁、小花园以及长长的回廊，最后到了成国公府的宴客厅。
    裴天华和乐阳郡主正坐在上首，显然已经等候多时。
    至于坐在左侧下手的两个年轻人，玉姝一眼就分辨出，威猛高大面容普通的是长子裴勇，英俊逼人笑容促狭的那位，则是二子裴琮。
    这位裴琮，也就是如今的成国公世子！
    第140章 敬茶！
    玉姝和裴琰一进门，裴琮就朝他们投来了暧昧的眼神。
    裴琰被看的极为不自在，瞪了裴琮一眼，谁知裴琮的笑意却更深了。
    上首的裴天华看到兄弟两人互动，重重咳了一声。
    裴琰这才收回视线，玉姝则上前一步，朝上首的两人跪拜了下去：“儿媳昭德，拜见父亲。”
    裴天华看着玉姝直接跪下，很是从容的叩拜了一礼，不由一愣。
    虽然按辈分上说他是玉姝的公公，可玉姝是嫡出公主，实在不应给他行跪拜之礼。
    这……
    裴天华转头看了眼乐阳郡主，乐阳郡主脸上笑容愈盛，连忙让婢女把准备好的茶端了过来。
    玉姝接过茶盏，双手奉至裴天华面前。
    裴天华不自在的轻咳了一声，他端过茶啜了一口，随后放下，对着玉姝说道：“公主贵为帝女，无需对微臣行这份大礼……”
    话还没说完，就被乐阳郡主打断：“昭德既然拜了，你就受着，哪来那么多废话？”
    裴天华：“……”
    裴勇和裴琮两兄弟都坐在下面偷笑，裴天华板了脸后，他们这才收敛了一些。
    “公主既然进了我裴家的门，以后便是我裴家的儿媳。我们裴家人，做事堂堂正正，一无愧于天，二无愧于百姓，三无愧于朝廷，还望公主日后也能做到这几点，莫要忘记今日微臣给您的忠告！”
    玉姝轻轻颔首，神态自然：“多谢父亲教导，儿媳谨记在心。”
    裴天华满意点头，这才从袖口里掏出了准备好的见面礼，让婢女递给了玉姝。
    玉姝一看是三个大金锭子，眼睛顿时一亮。
    谁知道乐阳郡主却觉得分外丢人，忍不住道：“你那里不是还有别的宝贝，怎得对我家昭德这般敷衍？”
    裴天华有些迟疑。
    他想了想，说道：“我一介武夫，也没多少精贵的珠宝玩物，库里倒是有一把匕首，当年从西夏获得……”
    说着，他叫人去取了匕首来。
    昭德公主却还是不满意：“昭德是个姑娘家，你给她那玩意儿作甚？打打杀杀的，难不成叫她去做个女将/军？还不如金子实惠呢！”
    跪在一旁的裴琰，听到这话默默看了眼玉姝。
    玉姝跪的端端正正，脸上是温软乖巧的笑意，丝毫看不出来曾经手起刀落收过两条人命！
    裴琰又把视线收了回去。
    匕首被取回来的很快，玉姝抬头只看了一眼，就有些移不开目光。
    身长不足一尺，却打造的很是精巧。外鞘上镶了很多红色的宝石，一眼看去璀璨夺目。
    光瞧外表好像有些华而不实，但能这般用心打造的利器，多是西夏皇族使用。
    所以它的坚硬锋利程度，绝对不容小觑！
    玉姝眼睛直勾勾的落在了匕首身上，裴天华却问道：“公主，这匕首和金子，你喜欢哪个？”
    玉姝：“……”
    能不能都要？
    成年人从来不做选择的。
    裴琰看出了玉姝的喜爱，轻咳一声准备为玉姝做决定，谁知乐阳郡主却道：“都给昭德！不过是一点玩耍东西，竟还要叫她挑一样？你这是瞧不起昭德，还是故意贬低咱们裴家的家门呢？”
    第141章 三弟膝下无子，可要和公主加把劲啊！
    裴天华被怼了好几次，也不再说话，默默的把东西递了出去。
    玉姝看着镶满宝石的匕首，再看看三个圆滚滚的大金锭子，眉开眼笑。
    昭德看到她这副模样就喜欢，见玉姝挪到她面前跪下，立刻就笑着说道：“你这孩子，模样真是越长越俊俏了。”
    玉姝抿唇浅笑，给乐阳郡主奉了茶。
    乐阳郡主随意喝了一口，然后便迅速放下茶盏，迫不及待的让章嬷嬷把她准备好的见面礼端了过来依华独家整理。
    竟然是六套头面。
    前三套都是嵌了红宝石、翡翠和玛瑙的物件，后三套全部挑金缀玉，模样精致漂亮。
    玉姝一看就知道，乐阳郡主这是把自己的心爱之物拿出来了，立刻温声拒绝：“母亲对昭德的喜欢，昭德心知肚明。只是这些东西实在太过贵重，昭德有愧……”
    乐阳郡主直接拉住了她的手：“有什么愧？你这孩子，你贵为公主，便是天底下最好的东西送来，也是配得上你的。这些东西我年轻时候戴过，如今上了年纪，实在戴不得这般鲜亮的东西，这才送于你。原本也不是新鲜物件，我还担心你瞧不上呢！”
    她喜欢玉姝，就是要把最好的东西给玉姝，自己的侄女兼儿媳，想怎么疼就怎么疼！
    玉姝盛情难却，最后只好收下。
    乐阳郡主这才将她拉了起来，让她去拜见两位兄长。
    “你两位嫂子最近都不在府中，今日便先见见我这两个孽障儿子吧！”
    说是孽障，可分明眼里都是喜欢和自豪。
    玉姝跟着裴琰走过去，先对裴勇福身一拜。
    裴勇性格比较忠厚，人也不会说太多客套的话，只拿了双份的见面礼递给了玉姝。
    一份是他自己的，一份则是妻子的。
    玉姝收了礼，也给没见面的侄子侄女送了礼物。
    到了裴琮面前，裴琮笑着受了礼之后，促狭的看着两人说道：“三弟和公主，瞧着感情极为深厚，实在令二哥我心生向往！”
    裴琰在平日，向来都是逗弄两位兄长的，没想到今日反被调侃，一时有些窘迫赧然。
    倒是玉姝，大大方方道：“二哥不必妄自菲薄，您与二嫂情投意合伉俪情深，在整个鄞京也是极为有名的。”
    这下轮到裴琮掩唇轻咳了。
    裴家人不纳妾，又对妻子极为敬重疼爱，的确在整个鄞京有名。
    裴琮当初追自己妻子时，可是闹了许多笑话的。如今看来，这位公主弟妹也知道。
    于是他便默默闭了嘴，把早早准备好的两份礼物拿了出来。
    玉姝接了见面礼，照例也给了没见面的侄子一份礼物。
    看到这份专属于小孩的礼物，裴琮又没忍住说道：“如今咱们府上，也就三弟膝下无子了，三弟和公主可要加把劲啊！”
    若是这话搁在别的女人身上，早就羞得满脸通红了。倒是玉姝，却笑吟吟说道：“我们会努力的。”
    乐阳郡主几人闻言，都笑了起来。
    只有裴琰，神色突然变得有些晦暗不明！
    两人出发的晚，又在马车上睡了一觉，这会儿在厅中一磨蹭，就到了用午膳的时间。
    乐阳郡主早早就备好了丰厚的午膳，只待人来传话，她就立刻拉着玉姝前往。
    第142章 成玉他……不会是不太行吧？
    裴琰落在后面，与裴家其他两个兄弟走在了一起。
    裴琮瞧着他的面色，笑着打趣道：“怎么？昨夜没休息好？今日怎么这般无精打采？”
    裴琰淡淡道：“一夜未睡，怎会有精神？”
    “一夜未睡？”裴琮睁大了眼睛，“你这是憋了二十四年，憋得太狠了？”
    裴勇也在旁边惊道：“三弟平日疏于锻炼，大哥还以为你体质偏弱呢，没想到这般勇猛！”
    裴琰：“……”
    他黑着脸不想和这两人说话，裴琮却又凑上来：“我怎么瞧着，公主气色还比你好呢！”
    裴琰忿忿道：“她自然比我好了！”
    主院里有个正房夫君等着，偏院里还有个温雅公子陪着，这般快活气色能不好？
    裴琰在车上已经安抚好了的情绪，这会儿又被挑了起来，一想到玉姝昨晚在关键时刻扔下他去竹林苑，更是气得牙痒痒。
    裴琮和裴勇看出来了他的不对劲，对视一眼不再说话，而是不约而同的往后落了一段距离。
    等裴琰先走了，裴琮才蹙起眉头怀疑道：“成玉他……不会是不太行吧？”
    裴勇也琢磨道：“瞧方才的面色，确实好像有些难言之隐的样子……”
    兄弟俩立刻担心起来，心中还隐隐有些忧虑。
    若是因为这等事再被公主退婚，成玉以后可就真的再也找不到媳妇了……
    膳厅。
    玉姝被乐阳郡主拉着坐下。
    平日里她身旁的位置多是裴琰坐，现在有了玉姝，这位子就顺理成章变成了玉姝的专座。
    待裴家人都坐下后，章嬷嬷才吩咐众人传菜上菜。
    看到端上来的一道道菜肴都是荤腥，玉姝诧异的看了眼乐阳郡主。
    乐阳郡主对她眨巴眨巴眼，压低声音道：“我问过你那婢女了，你就喜欢吃肉，所以我今日吩咐大厨房多做了些荤食。”
    玉姝听到这话，唇角弯了弯，心底也涌出一股暖流。
    成为昭德公主后，身边每个人好似都在提醒她警告她，让她做个守规矩守礼仪的女人。
    而乐阳郡主，大概是唯一毫不遮掩对她的喜欢，也毫无保留对她好的人了。
    哪怕这些好有可能源于裴琰，却依然让玉姝动容。
    玉姝轻声说了句“谢谢母亲”，然后就见乐阳郡主弯了眸子。
    裴家饭桌上也没有“食不言”的规矩，裴家四父子吃饭都很快，而且看样子对吃什么东西都不挑。
    他们吃完后，见乐阳郡主和玉姝还在吃饭，裴天华说道：“我与他们去书房谈些事情，你陪着公主继续用膳吧！”
    放在往日，他们自然要陪着乐阳郡主吃完的，但今日裴天华与儿媳坐一桌，总觉得有些不自在，便想着赶紧离开。
    乐阳郡主了解他的性子，也不拦着，摆摆手就让几人离开。
    等人走后，她这才问玉姝道：“怎么样，饭菜可还合你的口味？”
    玉姝很老实的点头：“好吃，比我府上的厨子手艺好。”
    乐阳郡主立刻笑起来，她看着玉姝笑说道：“我瞧你爱吃酸辣爽口的，正好我这边有个荆南之地的厨子，等下叫他去你公主府，以后专门给你做菜吃。”
    第143章 公主要处理的，可是竹林苑的事？
    玉姝不好意思的点点头，又问乐阳郡主：“母亲喜好甜口？我府上也有个擅做甜食的，傍晚便叫他过来在您的小厨房伺候吧？”
    乐阳郡主没想到玉姝把她的口味也注意到了，一时觉得心中极为熨帖。
    “好，那咱娘儿俩，今日就来个厨王大交换！”
    乐阳郡主说得好玩，身后的章嬷嬷和几个婢女都笑了起来，玉姝便也跟着笑。
    用过午膳，两人漱了口之后，就前往花园中散步消食。
    乐阳郡主见玉姝眼下有些青黑，知道她昨夜没休息好，低了声音问道：“昨晚那小子是不是折腾了你一夜？我稍后就去教训教训他，都是成了亲的人，一点都不知道疼惜媳妇。”
    玉姝错愕了一瞬，回过神后支支吾吾道：“倒……倒也没有……”
    乐阳郡主却当玉姝是不好意思，拍拍玉姝的手安抚道：“他们男人都糙，不知道女儿家的身体娇嫩，得好生对待着呢！我是当娘的，有些话你不好意思说，我这个当娘的好意思教训他！”
    玉姝：“……”
    事儿都没成哎，我的亲娘。
    另一边的裴天华，也在审视般的打量着裴琰。
    三个男人凑成一堆瞧他，哪怕他脸皮再厚，这会儿也有些不自在。
    “父亲……可是有事与儿子说？”
    裴琰开了口后，裴天华就沉了声音说道：“你今日这事，着实失礼。男子汉大丈夫岂能耽于房事，还在家门口……”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
    裴琰正想解释，裴琮却连忙道：“父亲错怪成玉了，成玉昨夜只是没睡好，并不是……不是您想的那般！”
    另一边的裴勇也连忙点头帮腔：“父亲不要责怪成玉了，他现在心里肯定也不好受，如今他既然已经成婚，只要与公主感情和睦就行。”
    一听到感情和睦，裴天华却又深深的看了眼裴琰。
    裴琰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微变，最后抿着唇低下了头去！
    几人再没有说话，片刻后，裴天华才将三人打发：“行了，你们兄弟三个出去说话吧，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一听到这话，裴勇和裴琮立刻松了口气，拉着裴琰退出了书房。
    出去后，见裴琰情绪似乎不太好，裴琮拍着胸膛保证：“成玉别怕，你的事包在二哥身上，二哥保准你以后会有个幸福的生活。”
    裴勇也点着头说道：“大哥会给你找鄞京最好的良医，买最好的补品，你放心和公主过日子就是。”
    裴琰心中的晦暗被这些话冲散，他抬起头迷茫的看着两人：“？？？”
    都在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在成国公府耗了一下午，傍晚时分，玉姝才准备告辞。
    到了厅中，与裴琰见面后，玉姝压低声音对他说道：“不如你今晚先住在国公府，等过两日，我把府上事情处理好，再来接你？”
    正在和兄长告别的裴琰听到这话，脸色顿时一变，他转过头眼神沉沉的看向玉姝，语气有些难以言说的阴郁：“公主要处理的，可是竹林苑的事情？”
    第144章 嵇玉姝，你真是好得很！
    玉姝见裴琰猜到，点点头说道：“确是方公子那边出了点事，原本我打算在马车上与你讲的，只是没想到睡了过去竟给忘了……”
    话未说完，裴琰突然定定的盯着她，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嵇玉姝，你真是好得很！”
    玉姝闻言一愣，仔细瞧去，裴琰眼里竟然猩红一片。
    她恍觉裴琰应该是误会了什么，可话还未说出口，裴琰就冷下脸说道：“既是如此，就请公主回公主府吧！裴某原本就是以身侍君，若无公主召见，定不会私自打扰公主，更不会上公主府去碍公主的眼。”
    说完后，他面无表情的看了半晌玉姝，然后转头大步离去。
    厅中其他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都茫然的看向玉姝。
    玉姝抿着唇在原地站了半晌，最后才似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露出笑容道：“我惹了成玉生气，这两日就暂时不与他住在一起了，等过几日他气消了，我再上门来接他。”
    乐阳郡主有些诧异的看了眼裴琰离去的方向，又看着玉姝脸上的笑容，直觉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但既然玉姝这么说了，她自然要给台阶下，遂点着头说道：“你放心回去，成玉这小子我自会教训他。”
    玉姝忙道：“此次事端由我引起，都是我的过错，母亲万万不要责怪成玉。”
    乐阳郡主想了想，笑了起来：“行，那我便不怪他，到时候等你来接他就是。”
    玉姝这才放心的与众人告别，然后带着公主府的人离开。
    等她走后，裴天华立刻沉下了脸，重重拍了把桌子：“昭德公主真是欺人太甚！这般对待我儿，我儿与上门入赘有何区别？”
    乐阳郡主淡淡道：“奉旨尚公主，不就是入赘皇家？怎么，我们嵇家的女儿不配让你裴家儿郎入赘？”
    裴天华无奈道：“成玉不也是你的儿子？”
    “正是我的儿子，我才要将事情问清楚再下断论。”乐阳郡主说着，使唤裴琮道，“二郎，你去将成玉喊来，我有话问他。”
    裴琮站在原地没动，只是神色有些古怪。
    乐阳郡主好奇的看着他问道：“怎么？你有话要说？”
    裴琮看了眼周围的仆从，让他们都下去后，这才道：“母亲，此事怕是成玉的问题……”
    乐阳郡主皱起了眉头：“何出此言？”
    裴琮不知道这话该不该对乐阳郡主说，看了眼裴勇，裴勇点点头后，他这才小声道：“母亲，成玉他……可能不行。”
    “什么？”乐阳郡主惊得站了起来，她眉头紧紧蹙在一起，看着裴琮说道，“不可能，成玉从小身体康健，怎会……”
    裴天华也站了起来：“二郎不得胡说！这等事情有损男儿尊严，你怎能这般胡乱编排自己的弟弟？”
    裴琮有些委屈的说道：“不信你们问大哥嘛！这是成玉自己说的，他和公主昨晚一夜都没睡，但也没洞房……这，这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乐阳郡主听完，突然头晕目眩的往后退了几步。
    裴天华连忙一把将她揽住，乐阳郡主靠在他的怀里，眼睛突然红了起来。
    “怪不得问起昨晚的事，昭德对我支支吾吾……怪不得成玉这孩子，一直不要通房婢女伺候，没想到他……那这可怎么办啊？”
    第145章 曹泾元，你其罪当诛！
    玉姝并没有直接回公主府，而是让人把马车赶到了绥国公府外。
    看着绥国公府气派的大门，玉姝面无表情的吩咐道：“去砸门！”
    “砸门？”
    今日随她出来的，是府中杂院那边的两个小管事。没有太多这方面的经验，一时没反应过来玉姝说的砸门是什么意思。
    墨竹忍不住催促道：“听不懂公主的话？让你砸就砸，哪来这么多废话？”
    小管事们立刻灰溜溜的去砸门了，手边没有趁手的工具，他们干脆跳起来用脚踹。
    踹了没几下，大门自里面拉开，两个高大的护院站在门口怒目圆瞪：“什么人？胆敢在我绥国公府处撒野？”
    昭德掀起帘子冷笑一声：“曹泾元呢？让他滚出来见本宫！”
    护院也不知道这女子是什么来头，又见乘坐的马车通身华丽奢侈，猜测身份定是不凡，于是便留一人在原地等候，一人连忙去内院禀报曹泾元。
    等了许久，那通报的护院气喘吁吁的跑回来说道：“回禀公主，我们世子请您进府一叙！”
    玉姝冷眸刺向两人，片刻后才大袖一甩，面无表情的进了绥国公府。
    曹泾元此刻就等在前厅内，想到昭德公主是这几年头一次来绥国公府，还特意叫人在厅中摆了几盆她喜欢的兰花，又让人早早沏好了昭德公主喜欢喝的茶。
    略坐了片刻，就看到玉姝在护院的带领下，大步朝着厅中而来。
    曹泾元立刻起身迎了上去：“玉姝……”
    玉姝无视他，直接掠过去坐在了左侧第一把椅子上。
    曹泾元讨了个没趣，却也不恼，转身又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他看着玉姝神色冷漠的模样，让人把茶端过来，笑着说道：“这是你最喜欢的雨前龙井，品质不错，你尝尝。”
    玉姝看都没看那茶盏一眼，只是盯着曹泾元问道：“曹世子想怎么给我一个交待？”
    曹泾元手僵了片刻，随后也不狡赖，放下茶杯说道：“没错，昨夜那黑衣人的确是我，但我只是闲来无事兴趣使然，若是打扰了你与驸马爷的好事，那确实是我不对！”
    玉姝眸色晦暗，盯着曹泾元沉声道：“仅此而已吗？”
    “那不然呢？”曹泾元呵呵一笑，“难不成是那裴驸马被我吓到，直接不举了？”
    玉姝闻言，重重拍了一把桌子：“曹泾元，你不要在本宫面前答非所问！”
    曹泾元听到玉姝的自称，神色也冷了下来：“公主好大的威风，便是昨日我曹某夜探公主府，却也并未伤你们府内分毫。若是你与那裴驸马有什么间隙，怎么也怪不到我头上来吧？”
    玉姝盯了半晌曹泾元，见他神色阴冷，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时，冷声道：“不提本宫与驸马之事，你派去竹林苑的那两个黑衣人，是何来头？”
    “黑衣人？”
    曹泾元看了玉姝一眼，“是我手下侍卫，当又如何？”
    玉姝猛拍了把桌子站起来：“曹泾元，你唆使侍卫给本宫府中客卿下药，致使本宫府内瘟疫肆虐，其罪当诛！”
    第146章 这位方公子，怕是挨不过去了……
    “瘟疫？”
    曹泾元也站了起来，他定定的盯着玉姝，神色变换片刻，又冷笑一声嘲讽道：“嵇玉姝，你即便是为了给那小白脸出气，也不必用这种骇人的说法来吓唬我。”
    嵇玉姝也被气笑了：“你若是不信，现在就随本宫去府上瞧一瞧。”
    “好！”曹泾元冷着脸说道，“若是真有瘟疫，本世子定当负起全责。”
    玉姝瞧着他，也语带嘲讽：“怕是你到时候，你根本负不起这责任！”
    说完，玉姝扭头拂袖而去！
    曹泾元在原地站了片刻，想着玉姝的话，先皱眉令人将那两侍卫暂时关押起来，随后才快步跟上了玉姝。
    玉姝已经回了马车中，她并未邀请曹泾元与其同行，曹泾元只好自己骑马跟在马车后面。
    路上碰到了喝酒回来的魏天纵，看到曹泾元和玉姝的马车后，眼睛瞪成了铜铃。
    怎么回事？
    昭德公主不是刚与裴三成亲？
    今日可是他们婚后第一日，这昭德公主怎么不与裴三待在一起，反而和曹世子在一处？
    魏天纵站在街边愣愣的看着两人离开，本想去成国公府打探一下消息，又想到裴琰也许正和玉姝都在马车里呢，遂又作罢！
    凤尾檀木马车缓缓驶到公主府门口，很快有人出来牵走了马车，玉姝带着几个丫鬟大步入内。
    曹泾元就跟在后面。
    他看着那牵马车的马夫面上罩着一块面巾，好奇的多瞧了几眼。
    谁料进入公主府后，随处可见的婢女婆子脸上竟然都罩着一块面巾，还有不少人小厮在园中各个地方撒什么东西。
    而府中的每一个院落，都在焚烧着一些香料和药草。
    曹泾元蹙起眉头，心中有了些不详的预感。
    若是嵇玉姝真想吓唬他，却也不必摆出这么大的阵仗。而且看起来，公主府内的人已经早早就这般做了。
    跟着玉姝一直往内，快走到竹林苑时，玉姝停下脚步，转头对曹泾元说道：“戴上面巾再进去！”
    说罢，她自己也接过婢女递来的面巾系上。
    曹泾元没说什么，跟着系上面巾，这才随玉姝一起进入了竹林苑。
    竹林苑外围站着许多全副武装的将士，将士们神情严峻，面上也同样罩着面巾。
    而竹林苑内，却只有寥寥几个负责洒扫伺候的小厮婢女。
    见玉姝带着人一进来，屋子里的老大夫闻声而出：“公主，您怎么又过来了？老夫不是说过，让你无必要之事莫要进入这院子吗？”
    玉姝的面色缓和了一些：“无碍，我是带朋友过来瞧瞧病人的症状，他府上或许也出了这种病例！”
    老大夫神色一变，忙看向玉姝身后的曹泾元。
    曹泾元不知道玉姝这话是什么意思，只问老大夫道：“那位方公子是什么症状？”
    “呕吐，剧烈腹泻。”老大夫说着，叹了口气，“这位公子瞧着自幼身子骨虚弱，这次又染上这等病状，怕是挨不过去了……”
    曹泾元脸色一变。
    他忙转头看向玉姝，却见玉姝面冷如霜，一双凤眸更是如同淬了寒冰般看着他。
    曹泾元的一颗心便迅速坠了下去。
    第147章 瘟疫！
    曹泾元想起自己昨日行径，不知道要如何对玉姝解释。
    他其实只是因为心中愤懑，这才一时不甘，带着人闯入了公主府内。
    叫两个侍卫去竹林苑吓唬方开霁，也是临时起意，目的是为了引开庞顶而已，但并未想过要害对方性命。
    可为何，如今会出现这种情况？
    曹泾元抿紧唇不说话，玉姝盯着曹泾元说道：“呕吐以及剧烈腹泻，还会人传人，这种病症就是前朝时候曾经出现过的霍乱瘟疫。曹世子，这等责任你可担得起？”
    玉姝说完，冷冷看了曹泾元一眼，问老大夫道：“今日府中可有再病发之人？”
    “没有，还是昨夜那名小厮和一名婢女。”老大夫有些欣慰，“还是公主处理得当，竹林苑已经被完全隔离开来，目前情况也还稳定的住。”
    玉姝点点头：“有劳大夫了。”
    她进屋子查看了一下方开霁的症状，取出自己从商城中兑换的药物给方开霁服下，又去了隔壁屋子看了那两个小厮婢女。
    检查完毕后，玉姝出来对老大夫说道：“若是药材不够，尽可使人开库去取。竹林苑中的水源食物等，您也亲自察看后方给他们食用。”
    老大夫点头全部应下。
    玉姝吩咐完事情，这才带着曹泾元等人出了竹林苑。
    两人到了前厅，曹泾元正想摘下面巾，玉姝却道：“莫摘，先过来洗手。”
    曹泾元这会儿心情复杂，玉姝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在厅中等了片刻，有婢女端来泛黄色的汤水给他，曹泾元见玉姝用这种汤水洗了手，便也跟着洗了手。
    随后又跟着玉姝做了一系列复杂的事情后，这才在厅中椅子上坐下。
    厅中寂静，两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曹泾元才斟酌开口：“我……”
    “我相信你是无心之举。”玉姝的语气温和了下来，“但这瘟疫，事关重大，我们必然要找出病因和源头。鄞京几十万人，若是让瘟疫在城中肆虐，不知道要死伤多少百姓？”
    曹泾元面色有些难看，虽然玉姝这会儿没有再责怪他，可他却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玉姝见曹泾元垂下了眸子，又提醒他道：“若是你那两个侍卫为心腹之人，那你便要查查，他们是不是也被他人染这等症状。若是有，立刻将其隔离在单独的院落，还要把与其接触过的人也完全隔离开来。”
    顿了顿，玉姝又说道：“最重要的是，将府中所有的食物来源和水源，全部彻查一番，没有命令，禁止任何人擅自出入府中。”
    曹泾元抿抿唇，沉声道：“我知道了。”
    两人又相对而坐沉默了片刻，玉姝突然道：“这瘟疫来的突然，也不知是天灾，还是人祸？”
    曹泾元立刻抬头解释：“我确实未对方开霁下手，更未想过害他性命！”
    “我知道。”玉姝叹了口气，有些头疼，“我的意思是，这等病情不知单是公主府内出现，还是鄞京其他府中也出现了。若是后者，怕是麻烦了！”
    曹泾元一想到后者带来的结果，脸色也顿时一变！
    第148章 绥国公府
    两人最后只是略坐了坐，曹泾元甚至都没想起来问裴琰为何不在，就带着人匆匆离开。
    临走时，玉姝给他写了如何防范和处理瘟疫的简单措施，又把老大夫开的药方，让人给他誊抄了一份。
    虽然不知道会不会用得上，但防范于未然总是好的。
    可曹泾元没想到，自己刚进绥国公府的大门，就接到了护院禀报：“世子，昨夜那两名侍卫突然腹泻呕吐不止，与他们院中同住的几人，也有了这等症状！”
    曹泾元脸色一变，连忙道：“速叫人关了府中各出入大门，没有我的吩咐，谁都不可擅自出入！”
    “是！”
    下人们按照曹泾元的指示迅速关闭大门，又禁止各院的人出入，还开始在院中焚烧香料和药草。
    曹泾元让府中绣娘即刻做一批面巾出来，又带着人去厨房和各个井口察看水源。
    正忙得焦头烂额，前院却传来小厮通报，说是夫人和小姐吵起来了，小姐还挨了夫人一巴掌。
    曹泾元气得咬牙切齿，又忙扔下手上的事情赶到了前院。
    如今的绥国公夫人也姓赵，是先夫人赵氏的庶妹。
    这位小赵氏在成为绥国公的继室前，若按辈分称呼的话，曹泾元要叫一声姨母。
    可如今成了绥国公的主母，曹泾元便要和曹丹珍都唤她母亲。
    但曹泾元天生反骨，根本没喊过小赵氏一次。
    若是情绪好，便客气的称呼一声夫人。若是情绪不好撞上霉头，他就直呼小赵氏。
    小赵氏觉得很是屈辱，可绥国公不管事，这府上众人又都怕了曹泾元的厉害手段，各个只听曹泾元吩咐。
    今日她刚从府外逛街回来，还没进门就被拦住，说要带她去消什么毒。
    这也就罢了，用那些脏兮兮的水给她洗手，又让她戴那丑不拉几的面巾，还要用什么药草香料熏一下衣裳……
    小赵氏顿时就爆发了，命人对那几个小厮掌了嘴，就气冲冲的来找曹泾元要个说法。
    谁知没见到曹泾元，先遇上了吩咐人四处焚烧东西的曹丹珍。
    小赵氏害怕曹泾元，但并不怕曹丹珍这个看起来强势实在没什么用的软骨头，立刻就上前对着曹丹珍骂了起来。
    谁知道今日的曹丹珍也格外强势，两人就这么对骂起来。
    曹泾元赶过来时，曹丹珍已经和小赵氏扭打在了一起。两人头发都乱糟糟的，衣裳被扯开了大半，身边的奴婢婆子去拉，却也没讨到什么好处。
    一个婆子甚至躲避不及，脸上还被小赵氏挠出了一个深深的血印子。
    曹泾元看到这一幕，神色瞬间阴沉下来：“你们这是要反了天吗？”
    听到曹泾元的声音，曹丹珍立刻回神，迅速推开小赵氏退到了曹泾元身边。
    她红着眼睛委屈道：“哥，她骂你，还打我……”
    曹泾元皱眉嫌弃的看了曹丹珍一眼，说道：“堂堂国公府嫡出小姐，竟然公然与人掐架，这等行径与泼妇何异？”
    曹丹珍被喝斥，眼圈委屈的又红了几分，却听曹泾元又道：“这等上不得台面的女人，你以后见了避开就是，何必自降身份惹上一身骚！”
    第149章 快速蔓延
    曹丹珍闻言愣了一下，立刻抬头看向曹泾元。
    她若是没听错的话，哥哥这是在给她出头？
    曹丹珍忍不住破涕而笑，曹泾元却已经盯住小赵氏冷声道：“你若是不想做这绥国公府的主母，现在就可以滚出去！若是以后还想体体面面的享受这荣华富贵，让你的儿子女儿能谋个好前程好婚事，就给我消停点！”
    小赵氏一听曹泾元又拿这事威胁她，气得咬牙切齿：“曹泾元，你别忘了，我可是入了曹氏宗谱的，是你正经的嫡母。”
    “嫡母？”曹泾元神色阴沉，双眸如同淬了毒一般，直直的射向小赵氏。
    “妄想做我曹泾元的嫡母？你也配？别忘了这个国公夫人的身份，你是怎么得来的。你若是不介意，我自可叫整个鄞京的人都来听听你这桩恶心的旧事！”
    小赵氏顿时白了脸，嚣张的气焰也完全一扫而空。
    曹泾元这会儿是嫌恶的看都不愿意看她一眼，直接吩咐下人：“将她拉下去，这几日不准出院子一步。若是敢违抗我的命令，就地打死！”
    听到“就地打死”四个字，众人顿时心神一震，连小赵氏也嘴唇颤了颤。
    这些年来，曹泾元在府中打死的奴才下人，没有几十，也有十几了。
    这位世子爷，可向来都是残暴的主！
    小赵氏被婆子拖了下去，曹泾元这才看向曹丹珍。
    曹丹珍也有害怕，却还鼓起勇气说道：“我听说哥哥吩咐众人在府内焚烧香料药草，我担心他们做的不周全，就亲自去察看监督了……”
    曹泾元难得缓了神色，点点头道：“做的不错！”
    曹丹珍听到这稀罕的夸赞，一双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可是不待她再说些什么，曹泾元又说道：“剩下的事不用你忙活了，好好回院子里待着，没有我的吩咐，你也不要踏出院子半步。”
    曹丹珍的话全部卡在了喉咙处，好一会儿后，她才哑了声音低低说道：“是……”
    曹丹珍默默的跟着婢女离开，曹泾元蹙起眉头，按了按额心这才又回到了方才察看水源的地方。
    ……
    公主府和绥国公府，连续三日都紧闭大门。
    爆发瘟疫的事情，因为玉姝和曹泾元的铁血手段，一点消息都没流传出去。
    但随着公主府众人的病情日益转好时，绥国公府的病情却进一步加重。
    首先爆发的是小赵氏的院子，然后就是绥国公住的主院。
    这两位压根就不是听话的主，小赵氏又和曹泾元不对付，曹泾元吩咐的事情她不仅不做，还要反着来。
    这才导致整个院里的婢女婆子都染了病，而后来寻欢的绥国公也没有幸免。
    曹泾元得的焦头烂额，发现府中大夫按照玉姝给的方子已经不能再控制病情后，立刻让人再去一趟公主府求药方。
    谁知那求药方的下人，带来了一个更坏的消息。
    鄞京东南城外，好些个乞儿待着的地方，已经大肆感染了瘟疫。
    并且这瘟疫，以非常快的速度，蔓延至了鄞京几个主干道，以及城内人流量最大的几个中心点！
    第150章 三种霍乱
    承顺九年，十月。
    一场突如其来的瘟疫，席卷了大夏朝整个京都！
    鄞京皇城脚下，包含朱雀大街内的四大主干道上，处处可见躺在地上腹痛呻吟之人。
    京中各权贵公侯大门紧闭，拱卫皇城的东西南北四大城门，也在同一日落锁，不得百姓随意出入。
    原本富丽繁华的都城，在短短几天内，就变得清冷萧瑟起来。
    公主府内。
    栖凤院周围重兵把守，府中各人均面色肃穆沉重！
    玉姝穿了身暗青色的褙子，外罩一件厚衫，坐在桌前写东西。
    也不知过了多久，白兰挑起门帘进来说道：“公主，周大夫求见。”
    周大夫就是给方开霁治病的老大夫，玉姝一听，立刻放下笔道：“传吧！”
    她起身将厚衫披上，然后去了旁侧临时待客的小厅。
    刚进去，周老大夫就紧皱眉头说道：“公主，那曹世子拿来的药方，确认和我们的一致。可为何，绥国公府病人的病情却不减反增呢？明明竹林苑方公子用这药方治疗，已经快速的好起来了。”
    说着，他把手上的方子又递给了玉姝。
    玉姝只是扫了一眼，就坐下说道：“曹世子可有详细说明绥国公府病人的症状？”
    “有。”周老大夫又把另外几张纸递过来，“绥国公所患症状，与方公子无二，都是吐泻较缓、舌淡苔白、四肢清冷，脉象细弱。”
    玉姝点点头，命晚霞拿来笔墨，将周大夫说的症状记下，然后在后面标注了“寒霍乱”三个字。
    “其他人什么症状？”
    周老大夫又说道，“还有两种情况，在公主府上还没出现，一种是绥国公夫人的症状。欲吐不得吐依华独家整理，欲泻不得泻，腹中绞痛，烦躁闷乱。”
    “另外一种，则是京中大街百姓常见的症状。吐泻较急，而且发热、烦渴，舌红苔黄，脉象濡数。”
    周老大夫说完，重重的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是何原因，明明方公子体弱，却是最快恢复了的。那绥国公乃武将出身，体质强于方公子数倍，服药数日却只是减轻了症状，也还未全好。”
    玉姝提笔写下最后一个字，抬眸看了眼周老大夫，然后放下笔说道：“天意如此，周大夫不用多思。”
    说着，她把写好的几个方子递给周老大夫看。
    周老大夫看到上面标注的“寒霍乱”“干霍乱”以及“热霍乱”有些茫然。
    “公主这是……”
    玉姝解释道：“霍乱瘟病虽症状相似，却也能详细区别出不同来。在病症上，大体能分出这三类来。寒霍乱我们已有药方，且成效显著。这干霍乱和热霍乱，却要重新对症下药。”
    周老大夫点点头，觉得玉姝说的有道理。
    但他却还是好奇问道：“可这后两者病症，我先前也没仔细瞧过，不知要具体如何处置？”
    玉姝起了身：“我们去绥国公府，瞧瞧那位绥国公夫人的症状。若有需要，也可在京中替百姓们施诊察看。”
    “好。”老大夫立刻起了身，“那老夫这就去准备，烦劳公主稍候老夫片刻。”
    第151章 谁告诉你我不懂医术？
    玉姝穿戴完毕，与周老大夫一同出了公主府。
    因为京中如今戒严，玉姝也不想引起有心人的查探，便乘坐了一辆低调朴素的马车到了绥国公府偏门。
    绥国公府的小厮见来人是玉姝，立刻面露喜悦的将人迎了进去。
    玉姝一进入绥国公府，就发现整个府内气氛低沉，花园和小道上到处都有焚烧药草的痕迹。
    气味很大，甚至还有些呛人。
    不过能看到的小厮婢女，也各个都系上了面巾，与玉姝说话时还保持了一定距离。
    玉姝跟着他们去了曹泾元所在的地方。
    曹泾元一看到玉姝，眉头就蹙得极高：“你怎么过来了？我府上如今感染人数众多，你实在不该过来。”
    玉姝语气温和：“我听说你这边出现了症状不同的病人，便想着带周大夫过来瞧瞧。”
    周大夫闻言，立刻进入了被隔离的屋子察看病情，玉姝正想跟进去，却被曹泾元拦下。
    “你又不懂医术，进去也是平白惹人担心，还是在外面等着吧！”
    玉姝轻飘飘的瞥了他一眼：“谁告诉你我不懂医术？”
    说罢还不等曹泾元反应过来，转头就大步进入了内间。
    这边院子，是绥国公府中特地隔离出来，给患了病的下人们住的地方。
    许是这些婢女婆子很担心被丢出去没了性命，哪怕腹痛难忍吐泻不止，也都使劲儿压抑着不敢出声。
    玉姝看到周老大夫在给一人把脉，她拿出一方帕子，垫在身前的小丫头手腕上，也仔细听起了脉。
    曹泾元很快就跟了进来。
    看到玉姝真在有模有样的把脉，一双漂亮的双眉蹙得极高。
    他认识的嵇玉姝，根本不会医术，可看眼前这人模样，却也不似作假！
    曹泾元心中百般疑惑，只是玉姝正在做事，他也很有眼色的没出声打扰。
    屋子里的婢女婆子本来就担惊受怕的，看到曹泾元进来后，这种害怕的感觉更甚，就连玉姝为其把脉的手腕都在轻轻颤抖。
    玉姝察觉后，扭头看向曹泾元斥责道：“你出去！”
    曹泾元眉头依然紧蹙着：“你贵为公主，都在屋子里帮忙，这是我府上的人，我出去做什么？”
    玉姝放下婢女的手腕，对曹泾元说道：“你留在这里能做什么？还不如我的婢女有用！”
    说着，她偏头给白兰说了些婢女的症状，白兰全部一一记下。
    玉姝和周老大夫一起把脉，速度又快精准率又高，曹泾元见自己确实帮不上什么忙，最后真退出了门。
    出去后又有些不放心玉姝，连忙叫人准备了好几条可更换的干净面巾，又让人备了净手的汤水和熏衣服的药草过来。
    玉姝和周老大夫在屋子里耗了大约两刻钟，然后才一起出来。
    两人洗了手熏了衣服后，就往前厅中去，把默默等在一旁的曹泾元给遗忘在了身后。
    曹泾元有些不高兴，但也知道事出紧急，没怎么多想就跟了上去。
    在厅中坐下后，周老大夫对玉姝说道：“症状与我们先前说的一样，只是这用药，确实得改一改了，公主可有良策？”
    第152章 这……还是以前那个嵇玉姝吗？
    曹泾元听到周老大夫先问玉姝的意见，很是诧异的看向玉姝。
    玉姝却当真沉吟片刻，便说道：“热霍乱发病较急，可以药汤与针刺配合治疗。药汤当以清热化湿、辟秽化浊为主。蚕砂、黄连、川朴、薏苡仁、甘草、滑石、通草……等均可入药，但具体要结合症状，再加减用药。如胸痞者，泄出热臭者，可加黄岑黄连；肌热头痛者，可加银花、竹叶……”
    玉姝边说，一旁的周老大夫边点头，看向玉姝的眼神也满是佩服。
    曹泾元听得这些中药名就觉得头昏脑胀，可玉姝却信口拈来，甚至还说得清晰通透。
    他这会儿看玉姝的眼神，全是震惊！
    先前以为玉姝只是看了点医书，略懂皮毛。可照如今看来，她分明很是精通医术。
    她……她如今怎会变成这样？
    曹泾元愣愣的看着玉姝，玉姝却全然将他忽略在外，专心对周老大夫说道：“针刺应先以曲澤穴放血，后刺内关、中脘和足三里三处穴道。若腹痛明显者，可加灸中脘、天枢两穴位！”
    周老大夫抚着胡须点头：“是了，霍乱邪以入营，必刺出毒血，使邪得外泄，然后据症用药，方可痊愈。”
    两人就着热霍乱讨论了片刻，过了一会儿后，绥国公府的几名大夫闻声而来，也加入了讨论和辩证的过程中。
    曹泾元见玉姝坐在一群德高望重的老大夫中，却依然侃侃而谈，甚至还时时引得几位大夫惊叹，不由神思有些恍惚。
    这……还是以前那个嵇玉姝吗？
    眼前这个人，还是他认识的那位小青梅吗？
    众人已经在斟酌着写药方了，厅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一个系着面巾的婆子慌慌张张跑进来，对着曹泾元焦急道：“世子不好了，夫人肚子又开始疼了！”
    曹泾元不耐烦道：“我又不是大夫，给我说有什么用？没看到这里坐着一群大夫吗？”
    一群商讨药方的大夫闻声转过头来，婆子有些为难的低了声音：“夫人她……她不准男人踏进自己的屋子……”
    “男人？”曹泾元冷笑一声，“这时候倒标榜自己是贞女烈妇了？既然如此，那就让她疼着！”
    婆子立刻低下头，唯唯诺诺的不敢再说话。
    玉姝闻声，将自己手下的东西写完后，起身道：“我去瞧瞧吧！”
    曹泾元一见玉姝要亲自去给那小赵氏诊脉，立刻起身道：“你是公主，她又是什么东西？你不可自降身份去给这种人看诊！”
    玉姝叹了口气：“医者仁心，身份地位在人命前，又价值几何？”
    周老大夫抚掌赞叹：“公主大善！”
    曹泾元却冷下声来说道：“你倒是仁心了，那女人却未必会领你的情！”
    “你领我的情就行了。”玉姝温声道，“虽然小赵氏手段不太光彩，但如今毕竟是你名头上的嫡母。嫡母生病，你这个嫡长子却见死不救，你猜御史台的人会如何弹劾你？我那父皇若是一个不清醒，被人吹几道枕边风，你这世子之位能不能保得住还不一定！”
    第153章 怎么？夫人这是瞧不上本宫？
    玉姝说完，就直接出了大厅，倒是曹泾元听到这话，却在原地愣了半晌。
    她这是……知道自己世子之位艰难？
    她也知道自己和小赵氏不对付，更知道小赵氏手段下作恶劣？
    那她知道，自己一直都喜欢她吗？
    十年如一日的喜欢，已经偏执到了病态！为她不婚不娶，不为人夫，可她却似乎从来都看不到这点。
    为何就这点，她总偏偏视而不见？
    曹泾元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猛地红了起来，他狠狠抿住唇，视线定在玉姝的背影上，随着玉姝的离开逐渐远去。
    这个女人啊……
    他是越来越看不透了！
    玉姝跟着婆子来到了小赵氏住的院子，院子外面已经被护院围了起来，里面也寥寥无人，没什么伺候的丫鬟。
    看情况似乎和方开霁的竹林苑有些相似，但好似情况又比竹林苑要严重些。
    玉姝跟着婆子进了屋中，刚越过屏风，里面就扔过来一个花瓶。
    “滚！让这些庸医都给我滚！”
    “曹泾元呢？让他过来，他是不是不想治好我，是不是故意想让我死！他竟敢谋害嫡母，他该被砍头，该被五马分尸！”
    “贱婢！通通都是贱婢！我是正经的绥国公夫人，你们竟敢让那些臭男人碰我！”
    玉姝听着这些不堪入耳的脏话，缓缓走到了内室。
    如今的绥国公夫人，也就是小赵氏正躺在床榻上，满脸蜡黄苍白的叫骂！
    她的腹痛似乎不是持续性的，一会儿疼得打滚翻腾，一会儿又停下来生龙活虎的骂曹泾元。
    玉姝在旁边看了一会，觉得她状态还挺好的。
    像方开霁那样的，一得病气息都弱了，躺在床上和活死人都没什么区别！
    玉姝进来后，婆子就上前小心翼翼道：“夫人……”
    话还没说完，小赵氏就又扭头骂道：“是不是又派了庸医来，让他们给我滚！”
    玉姝淡淡开口：“怎么？夫人这是瞧不上本宫？”
    小赵氏的话戛然而止，她不可置信的抬头看向玉姝，确认了好半晌才道：“昭德公主？”
    “是本宫。”玉姝在床边的绣墩上坐下来，然后道，“手伸出来。”
    小赵氏立刻警惕的往床榻里面缩：“你要做什么？你是不是要替曹泾元谋害我？我告诉你，纵使你是公主，你也不能对我这绥国公夫人……”
    玉姝打断她：“本宫让你把手伸出来！”
    见她神色冷了几分，语气也有些不善，小赵氏犹豫了好一会儿，看到婆子使眼色后这才伸出了手。
    玉姝照例搁了张帕子在上面，然后安静把脉！
    看到玉姝竟然会切脉，小赵氏惊奇道：“昭德公主竟然还懂……”
    “安静！”
    两个字顿时让小赵氏闭了嘴，玉姝给小赵氏两只手都切了脉，又仔细察看了她的神色，问了婆子详细的症状，这才转头让白兰写药方。
    听到“木香、枳实、大黄”等乱七八糟的东西，小赵氏怀疑道：“公主不会是在胡乱开药吧？”
    刚说完，那种腹部绞痛难忍，想吐又吐不出来的感觉又迅速袭来。
    看着小赵氏在床上疼得翻滚，婆子着急道：“公主，这可怎么办啊？我们夫人都疼好久了，而且疼得越来越厉害……”
    第154章 你我五年未见，自是大相径庭！
    玉姝没有搭理，安静的嘱咐白兰写完药方，然后交给外面的丫鬟去煎药后，这才对婆子道：“你去外面借周大夫的九针来。”
    婆子愣了一下，随后拔腿就跑走。
    玉姝静静的欣赏了片刻小赵氏的凄惨模样，等了一会儿，曹泾元和周老大夫一同赶了过来。
    银针都已做了消毒处理，周老大夫和曹泾元都想看玉姝施针，但被施针的人是绥国公夫人，到底有些不便，两人便去了屏风后面。
    玉姝让婆子固定住翻滚闹腾的小赵氏，然后捻起一枚银针刺入了她的曲澤穴。
    放了血后，玉姝又连续捻针，刺入了内关、中脘和足三里三处穴道。
    针刺的效果很是显著，没过多久，小赵氏的腹痛症状就减轻了不少，整个人也平静了许多。
    她满头大汗的看着玉姝，神色有些复杂。
    玉姝却完全没有看她，一双凤眸专注的盯在银针上，仿若天底下只有这一件事值得她关心。
    曹泾元在外面等的焦急，又实在厌恶这小赵氏，正想不管不顾的冲进去，还未起身就发现玉姝已经出来了。
    他连忙问道：“你没事吧？”
    玉姝诧异的看向他：“我？我自然没事。”
    曹泾元抿了一下唇，这才很是不耐烦的问道：“那小赵氏呢？”
    “她也不会有事。”
    玉姝在一旁洗了手，又把方子拿给周老大夫看了一下，等周老大夫点头后，这才把方子交给了曹泾元。
    “若是府中还有与夫人相似症状者，也可以参考这剂药方。但病者千人，症者千例，稳妥起见还是需找大夫切实诊断过后，再下定论。”
    曹泾元接过方子，看了一眼后点头：“我知道了。”
    玉姝今日来绥国公府的事情已经完成，便准备带着周老大夫离开。
    曹泾元却欲言又止道：“你……”
    玉姝回头看他：“怎么？”
    曹泾元沉默良久，最后只是无力的说了一句：“你变了很多，我都有点……不太认识你了。”
    玉姝笑了起来，两只凤眸微微下弯，整个面容蓦然温柔许多。
    “古人言，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况你我五年未见，自是大相径庭！”
    玉姝说的坦荡自然，可曹泾元的心却像是突然被刺了一下，有种什么东西正在一点一点被缓慢撕裂开。
    他想问玉姝很多话，可看着对方罩在面巾下恬静的脸，却又突然问不出来。
    眼前的人，已是双十年华的女子，两度嫁为人妇，和那个眉眼弯弯、巧笑嫣然的双髻青梅完全不同了。
    海棠树下的幼小身影越来越淡，如今一次次出现在他面前的，早已是这个容色艳丽，坦然而来、率性而去的昭德公主。
    有些忽远忽近，让他抓不到触不着，也捉摸不透。
    曹泾元看着玉姝的身影，直勾勾的注视着对方离开，目光落在那纤影上，久久都未回神……
    出了绥国公府，玉姝和周老大夫也没有直接回公主府，而是去了病发严重的城南街道。
    这边基本上都是普通百姓的居住地，平时的乞儿流民也比较多。
    所以瘟疫爆发时，整个城南街道就成了重灾区。
    第155章 宫门之地，请公主自重！
    自两日前，朝廷就已经拨了银两、药材和粮食下来，太医院也派出了许多太医，还有鄞京/城中的民间大夫也齐齐出动开始诊治病患。
    但因为这场瘟疫爆发的太过突然，传播速度又有些过快。直到今日，鄞京局势不仅没有控制住，反而还有进一步扩大的趋势。
    玉姝在街上还听到路人说，承顺帝大发雷霆，又在金銮殿上斩了两名太医的脑袋！
    两名太医……
    玉姝皱起眉头看着那些病患百姓。
    如今正是紧急关头，承顺帝这般做，只能让百姓更加恐惧慌乱。
    军心一旦溃散，这场战役也就难打了。
    况且现在大夫紧缺，哪怕是天大的罪，也应该在治好瘟疫之后再行问责才对！
    承顺帝这个脑子……
    玉姝叹了口气，看向眼前的场景。
    富丽繁华的街道一去不返，映入她眼中的，只剩下百姓的痛苦呻吟和孩童幼儿的哭喊声。
    玉姝按下沉重的心，随着周老大夫去查看了一番后，等天色完全变暗，才回了公主府。
    回去后，周老大夫叹着气说道：“公主，这局势有些不妙啊！”
    玉姝抿起了唇：“病情控制不住，说明病症源头还未处理，还得及时找出病源才是。”
    方开霁的病，虽可以确认是绥国公府那两名侍卫传染的，但未必公主府内就没有别的病发因子。在这之前，他可是低烧了两日。
    而绥国公府那两名侍卫呢？他们又是从何处传染的？
    如今那两人还在被诊治的过程中，玉姝便是想问什么也问不出来，只好先把这事放下，准备第二日进宫面圣。
    次日清晨。
    天还未亮，玉姝就早早乘坐马车到了宫门口。
    好巧不巧的是，她在这里遇到了骑马的裴琰。
    玉姝原本在闭目假寐，听白兰说马背上那人是裴琰，立刻睁开眼挑起帘子往旁边看去，正好与裴琰对视了个正着。
    好些日子不见，裴琰似乎清瘦了一些。
    竹青色窄袖长袍穿在他的身上，看起来愈发挺拔修长。外罩厚重披风，虽挺直脊背端坐在马上，却依然让他多了些弱不禁风感。
    玉姝一看到裴琰，眼睛就亮了起来，眸中还不自觉的多了些笑意。
    只是裴琰看了玉姝几秒，却面无表情的转过了头。
    玉姝：“……”
    还在生气呢？
    她双手扒在马车小窗上，弯眸对着裴琰笑吟吟道：“夫君，昼夜寒凉，你怎么骑着马就来了？快来我的马车里暖和暖和吧！”
    裴琰瞥了玉姝一眼，淡淡道：“宫门之地，请公主自重！”
    “自重？”玉姝明艳的小脸上一派惊讶，“我请自己的夫君上马车避寒，怎么就不自重了？”
    裴琰盯着她，神色漠然道：“裴某还算公主的夫君吗？裴某从未听说过，成婚不足一日，妻子就将丈夫赶出家门的，公主可有听说过这等荒唐事？”
    玉姝错愕的“啊”了一声。
    她没有把裴琰赶出去啊！
    分明是有商有量，想让他回“娘家”待上几天避避祸端嘛！
    虽然现在整个鄞京都染了瘟疫，祸端压根没避住……
    第156章 你我是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
    见玉姝眨巴着眼睛不说话，裴琰又收回视线冷漠道：“既然公主这般不喜裴某，裴某便当从未与公主成过亲。”
    “那不行！”
    玉姝立刻变了神色，一双凤眸微凝起来：“我们都拜过堂了，你还掀了我盖头，怎么就从未成过亲了？难不成你想对我耍流氓，还不打算负责任？”
    在耍嘴皮子这块，裴琰向来说不过玉姝。
    听到玉姝巧舌如簧的狡赖，他恼怒的瞪了眼这女人，然后干脆迈过脸去。
    双眼目视前方，抿着唇完全不说话，一副看都不想看这人的样子。
    玉姝叹口气，声音软了下来：“夫君呀，你我是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和……”
    话还没说完，裴琰身边那辆毫不起眼的马车，突然被人撩起了帘子。
    成国公裴天华英俊硬朗的面容，毫无预料的出现在了玉姝面前。他意味深长的看了眼玉姝，这才问道：“公主可是要面见圣上？”
    玉姝的话戛然而止，看到这位公爹也在，她怔愣片刻，立马正经了许多。
    慵懒斜倚在马车里的身形猛地坐正，脸上也露出了端庄得体的笑容：“是，父亲应该也是因为这瘟病，想要找父皇商议对策？”
    “是啊！”成国公长叹了口气，“京中突然出现瘟病，不知是天灾还是人祸，老臣心里属实难安。”
    但凡是从京中街道走过，看到过百姓痛苦呻吟的人，应该就没有一个是安心的。
    玉姝听到成国公这话，语气温和安慰：“好在如今已是开冬十月，这瘟病不会像夏季那般大肆传播蔓延，若我们施诊有力，倒也能快速控制住。”
    裴天华听出了些其他的意思，好奇看向玉姝：“难不成公主已有良策？”
    玉姝点头：“良策算不上，但如今瘟病主要的症状，我已与府上老大夫有了些对症良方。若是将这良方散发下去，倒也有九成把握。”
    九成把握？这么自信？
    那剩下一成，大概是在自谦？
    裴天华看向玉姝的眸色深了许多，他实在没想到，这位看起来似花瓶般的昭德公主，好像还藏着不少手段。
    果真是人不可貌相。
    裴天华默了默，又问道：“公主这几日就是在忙这事儿？”
    一听裴天华问这话，玉姝立马抓紧机会给自己洗白：“是，我与成玉成亲那日晚上，府上就发生了一起疫病。后来府中又有婢女小厮染上，为了控制并根治这疫病，我与老大夫苦心研究了好几日……”
    说到这里，玉姝幽幽的看了眼裴琰，并叹了口气。
    裴天华也跟着看了眼裴琰，裴琰那双好看的唇，立刻抿得更紧。
    公主府有疫病，为什么要把他赶回裴家去？
    他自幼身体康健，又不会成为累赘。说不定还能帮上一点忙，至于就这么急吼吼得把他赶出家门？
    成亲不到一日就被妻子扫地出门，他裴三郎以后在鄞京还有什么脸面？
    裴琰还是有些生气，更是板着脸不看玉姝，但心中的气好像莫名其妙少了很多。
    反正，只要不是为了那个什么方公子就行。
    第157章 陛下，外面是昭德公主……
    宫门打开。
    等候在外面的朝臣们，都缓缓往里走。
    今日是小朝会，来上朝的官员寥寥无几。
    大概是因为京中瘟病肆虐，大部分人都去忙着处理瘟病了，进入宣华殿的人统共也不超过十个。
    但玉姝注意到，那位御史大夫赵纪也在。
    这老头子别的事儿不做，上朝上得还挺勤快。
    众人都进了宣华殿，玉姝也想进去，却被侯在门外的柴福拦了下来。
    “公主，您怎么也来了？这里是陛下处理政事的地方，您可不能进去啊！”
    玉姝露出笑容，声音温雅：“我今日也有些关于民生百姓的事与父皇说，后宫乃父皇休憩之地，虽我是女儿家，但时常打扰却总是不便。思来想去，还是来这宣华殿更好些。”
    柴福忙道：“可宣华殿乃是重地，不许妃嫔女眷进入的，而且陛下今日心情也不好……”
    听到承顺帝心情不好，玉姝的笑容更深：“既是父皇心情不好，那我更得进去了。今日正好也有宝物要献给父皇，他看到这东西，近日愁眉不解之事，必会豁然开朗。”
    见柴福公公有些迟疑，玉姝又说道：“你进去禀报父皇一声，若父皇不同意我进去，我便也不在这里为难你。”
    柴福这才松了口气，立刻堆出笑容让玉姝稍等片刻，自己则轻手轻脚的进了殿内。
    宣华殿中，气氛有些凝固。
    承顺帝阴着脸坐在上首，几位朝臣都低着头坐在下首，偌大的殿内竟然没有一人说话，这让柴福的心都崩了起来。
    他越发放轻了步子，生怕无故惹了承顺帝发怒，但没想到，还没走到承顺帝那边，这位憋了很久怒气的天子就已经先发火了：“柴福，你在外面磨磨唧唧做什么呢？滚过来！”
    柴福忙一溜烟的小跑过去，小心翼翼道：“陛下……”
    “谁在外面？”承顺帝怒气冲冲道，“不知道宣华殿是朕与朝臣议事的地方？这些女人仗着朕的宠爱，真是越发放肆了……”
    见承顺帝把玉姝错当成后妃，柴福小心翼翼的纠正：“陛下，外面是昭德公主……”
    承顺帝罕见的停顿了一下，随后，眼睛突然亮了起来：“是昭德？那你还不速速带她进来？”
    柴福立刻松了口气，忙躬身道：“是，奴才这就请公主进来。”
    柴福屁颠屁颠的出了宣华殿，赵纪感觉自己又有话可说了，扬起眉头正色道：“陛下，宣华殿乃是重地，公主一介女流，实在不该……”
    “你闭嘴！”
    承顺帝直接打断他的话，“昭德是朕的长女，她平日无事从不进宫，今日来宣华殿找朕，必是有要事。怎么，赵卿此刻还有闲心弹劾朕的长女，看来是已经想出来控制瘟病的对策了？”
    赵纪被堵了回去，神色有些讪讪。
    坐在他身旁的几个朝臣，都默默垂着头，一言不发。
    柴福到了殿外，眉开眼笑的请玉姝进去，玉姝浅浅一笑，跟着他进了殿内。
    刚踏进去就看到了裴琰的背影。
    他坐在最末端的位置，一身竹青色衣袍衬得面色如玉，听到脚步声，转头往这边看了一眼。
    玉姝立刻眉眼弯弯的扬起笑容，裴琰见状，顿了一下，又面无表情的把头转了回去。
    第158章 唉，每次碰上昭德公主都没好事！
    玉姝在柴福的带领下，来到了离承顺帝最近的位置。
    坐下后她才发现，那个自打她成为昭德公主后，几乎一面都未见过的太子弟弟嵇常钧，竟然也在。
    嵇常钧容貌和玉姝有几分相似，但轮廓更显得硬朗英气些，算是个不折不扣的帅气小青年。
    但是这位帅气小青年，面上总带着些高高在上的不屑感。
    尤其看到玉姝在她身边坐下，不仅不问候一声，还很是嫌弃的白了玉姝一眼。
    玉姝：“？？？”
    什么破弟弟，有机会一定打死他！
    玉姝刚坐下，承顺帝就眉开眼笑的问道：“昭德啊，你今日来找父皇，可是有什么事？”
    玉姝敛了神色，沉声道：“正是京中瘟疫肆虐一事。”
    一听到事关“瘟疫”，承顺帝就有些失望的蹙起了眉头，却见玉姝对他眨了一下眼睛。
    承顺帝愣了一下，然后瞬间反应过来。
    昭德这是又给他送好东西来了。
    平时毫无默契的父女，在这一刻，竟然莫名心有灵犀。
    承顺帝脸色又肉眼可见的温和下来：“哦？那你说说，你有何见解？”
    玉姝把自己和周老大夫研讨过的各种病症详细的说了出来，又提出了一些供以参考的药方和针刺手段。
    承顺帝听得云里雾里，但也不明觉厉，心中忍不住对这长女有些刮目相看。
    倒是赵纪皱着眉头说道：“公主又不是太医，怎知道这些药方有用？”
    玉姝浅笑道：“有没有用，赵大人自然可以听听太医院的人怎么讲。正好，今日太医院使也在，不如我们听一下他的看法？”
    缩在角落的太医院使：“……”
    唉，每次碰上昭德公主都没好事。
    见众人把目光投向他，他斟酌着说道：“公主所言，老臣觉得确实有效可行，甚至还有些醍醐灌顶。我们太医院众人给出的药方，虽与其类似，但并未像公主这般，将病症详细分类，所以才……”
    承顺帝不耐烦的打断：“你就说能不能治好？”
    太医院使一噎，默默道：“若按公主所言分类施诊，再行隔断控制，应有六成把握！”
    玉姝听到这话，笑了起来：“院使用词过于保守了，若按本宫之法找出病源、控制病患、隔离病区，应是有八成把握才对！”
    她其实也想说是九成的，但想到承顺帝这人的性子，又默默降低了一成。
    万事都不可能有十成十的把握，还是留点退路为好。
    但这八成把握，已经让承顺帝欣喜起来：“依昭德看，病源要如何找，那病患又该如何控制呢？”
    玉姝说道：“霍乱瘟疫，多发于战乱地区的五至九月，如今已是开冬，按理来说，咱们鄞京治安良好百姓安宁，不会突发这种疾病。所以，儿臣猜测，此次瘟病定是有人刻意为之。儿臣想请父皇开城门，允儿臣出门查探护城河。”
    护城河是拱卫皇城的倒数第二道防线，与城中的漓河相通，是鄞京百姓生活的主要水源。
    若是百姓们在短时间内突然患上这种疾病，那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则是平日的饮用水出了问题。
    只是瘟病爆发后，各城门第一时间关闭，玉姝没有圣谕也不能私自出去，这才耽误了查探的时间。
    第159章 此次治疫，朕命你为钦差大臣！
    承顺帝觉得玉姝说的有道理，正欲点头，嵇常钧突然讽刺道：“你一介女流，懂什么病源病患？你可知道开了城门，会有多大的麻烦？”
    嵇常钧说着，转过头盯着玉姝道：“城外如今聚集了数万患病流民，若是贸然开了城门，这些流民全部涌入城内，鄞京的百姓还怎么活？嵇玉姝，这事儿你担得起责任吗？”
    “那数万流民就不是我大夏的百姓了吗？”
    玉姝扬高声音，气势凌然的反驳了回去：“百姓因病死于皇城之外，死于天子脚下，这责任你又是否担得起？嵇常钧，枉你为我大夏太子，在这与百姓共存亡之际，却只想着偏安一隅。国之储君，岂能如此窝囊无用？”
    嵇常钧气得站了起来：“你！”
    姐弟两掐架，朝臣们默默的瞅着，却没一人敢拦。
    倒是承顺帝，思来想去，有些犹豫不决。
    太子说的有道理，鄞京几十万百姓，如今染病的毕竟只是少部分。但若把城外数万患病流民放进来，恐怕到时候就不会是这个结果了。
    但昭德说得也是事实，城外的流民也是大夏子民，他若是此刻弃那些流民于不顾，以后还有何威严面对天下百姓？
    承顺帝觉得脑壳有点疼，玉姝瞥到后，立刻转了语气说道：“父皇，儿臣请求开城门，并不是要放城外百姓进来。反之，儿臣要带数名杏林圣手出去医治流民。”
    “你要出去？”承顺帝忙道，“流民被困城外数日，饥饿交加又病痛缠身，恐会产生暴动，你一个女子……”
    “食君之禄，为君分忧，这本就是儿臣的本分。何况儿臣是天家女，更有责任救百姓于水火之中。所以，儿臣还请父皇成全。”
    承顺帝听到这话，心中突然有些感慨，忍不住长长的叹了口气。
    他的儿子们没几个出息的，反倒这女儿，这般心性和魄力，隐约有几分高祖的神采。
    怪不得高祖在世时，所有子女中唯独最疼她！
    承顺帝起了恻隐之心，倒是太子嵇常钧冷哼一声道：“假惺惺！女子贵在贞静娴淑，你不好好在家待着相夫教子，跑出来在这里丢人现眼，真是辱没我皇家门风。”
    承顺帝沉下脸来，喝斥了一声：“不得对你长姐无礼！”
    嵇常钧撇撇嘴，恨恨的坐了下去。
    倒是玉姝，浅浅一笑很是善解人意道：“无碍，常钧年纪尚小，平日又深得母后疼爱，对这等事胆怯也是正常。他不愿做的事情，儿臣这个长姐替他做就是，父皇还是莫要责怪他了。”
    这一番茶言茶语，让承顺帝的面容更加温和不少，倒是几个朝臣的心里多了些依华独家整理说不出的感觉。
    太子乃一国储君，以后要继承大统之位，可处事还不如一个公主。
    这……谁放心把江山交给他？
    玉姝给嵇常钧上了眼药，又正色对承顺帝说道：“父皇，瘟病之事刻不容缓，儿臣请求您即刻下旨，允儿臣带人出城察看病源。”
    承顺帝大手一挥，直接答应下来：“行，朕瞧你胸有成竹，此次瘟症治理，朕就命你为钦差大臣。城中药物、粮食和人员都为你总管调度，你还有什么要求？”
    第160章 天家无私事，家事也是国事！
    玉姝没想到，在这种国情紧要关头，承顺帝竟然会让她来当总指挥？
    这到底是在盲目信任她，还是对仙丹的追求，已经到了不可抑制的地步？
    玉姝甚至都诧异的抬头看向承顺帝，有好一会儿没开口。
    嵇常钧却比朝臣们先反应过来，迅速起身说道：“父皇！此次瘟病事关重大，您怎能将其交给一个女人来处理？”
    “她是你长姐。”承顺帝沉下脸喝道，“嵇常钧，你还有没有把你长姐放在眼里？身为太子，言辞竟这般没轻没重？”
    嵇常钧气的五官都狰狞起来，他手指着玉姝大骂道：“她嵇玉姝算什么长姐？无才无德，空有其表！嫁人五年连个蛋都没下就被休掉，现在还二嫁给那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的裴三郎，简直把我们皇家的人都丢尽了！”
    嵇常钧这般辱骂玉姝，可玉姝回过神后，却随同其他朝臣一起，默默转头看向了成国公裴天华，以及坐在最后面那个“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的裴三郎。
    裴琰被众人注视，面不改色，神情坦然。
    他抬眸淡淡的看了眼玉姝，然后站起来对着嵇常钧拱手道：“微臣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给太子殿下您添麻烦了！”
    嵇常钧被堵的噎了口气，转过身不悦道：“本宫让你说话了吗？”
    “殿下未曾让臣开口，但事关乎臣的妻子和朝政百姓，臣不得不说两句。”
    裴琰说完，放下手负在身后，平静的看着嵇常钧问道：“微臣可否问殿下几个问题？”
    嵇常钧冷声道：“你想问什么？”
    “一问皇室尊卑，二问我朝律令，三问储君之仪。”
    这铿锵有力的话，慑得嵇常钧愣了愣，然后才怒目而视喝道：“裴琰，你什么意思？”
    裴琰面色依然很平静，微微下垂的眸子，甚至还有几分寡淡和漫不经心：“微臣的意思是，在太子殿下的眼中，皇室尊卑该如何体现？”
    略略停顿后，他淡淡道：“昭德公主乃大夏建朝以来第一位公主，高祖以‘昭示天德’之意为其赐封号，可见身份之尊贵。于公，这是陛下的第一位皇嗣，可证我大夏基业百年稳定。于私，这是殿下您的同胞嫡姐，您与公主同气连枝，殿下如此辱骂嫡姐，莫不是也在贬低自己？”
    裴琰说完后，抬头看着嵇常钧，一字一句问道：“请问殿下，微臣说得可在理？”
    殿内一时寂静非常，不光是朝臣们都惊住，就连玉姝也讶异的看着裴琰。
    这个在她面前爱耍小脾气可可爱爱的男人，竟然还有这么咄咄逼人的一面？
    实在是令人不可小觑啊！
    嵇常钧被裴琰的话气到，一张人模狗样的脸变化不停，牙齿也是咬得“咯咯”作响。
    “放肆！你是什么东西竟敢对本宫这般说话？这是我们的家事，岂容你这狗东西掺和？”
    裴琰微微一笑，眼中神色似有几分轻蔑：“天家无私事，与皇室而言，家事也是国事。这个道理，殿下身为储君，难道不懂？”
    嵇常钧气得脸都黑了：“你！”
    成国公见状，立刻喝斥一声：“成玉！不得在陛下面前放肆！”
    第161章 本宫要将你五马分尸，碎尸万段！！
    有了成国公出马，裴琰这才收敛几分，恭敬的对承顺帝拱手行礼：“是，微臣僭越了，还请陛下恕罪！”
    承顺帝此刻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那个只装得下仙丹的小容量脑子，快速运转了半天，却在关键时刻儿直接垮掉，完全连不上线。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裴琰，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般。
    众人都在等着承顺帝发话，嵇常钧也在等承顺帝给他做主，可过了好一会儿后，承顺帝突然道：“成玉，你后面那两问，是具体想问太子什么？”
    嵇常钧惊得瞪大眼睛：“父皇！！！”
    玉姝：“……哈。”
    果然论出其不意，还是得属承顺帝为最佳！
    裴琰默了默，语气恭敬道：“微臣想问太子殿下，我朝律令哪条规定，妇人和离后不可二嫁？昭德公主与前驸马薛松之，是因感情不和薛家犯上才闹得如此结局，鄞京人人都知其因，薛家人也早已得了其果。殿下又何至于这般诋毁自己长姐，如此的用言语伤害亲人？这不是储君之作为！”
    玉姝简直都想给裴琰鼓掌了。
    这就是嫁对夫君的好处吗？
    虽然她一个人能骂得过千军万马，可抵不住有人愿意替她出头，这种感觉真的很奇妙。
    回去后，她一定要把这个男人给办了，实在是太招人喜欢了。
    玉姝见殿内又寂静下来，立马扭头红着眼睛对嵇常钧道：“太子弟弟何故这般恨我？长姐从小就疼你，实在是不知道哪里做错了，才会让你这般不顾身份在父皇面前辱骂于我？”
    玉姝说完，泪花儿在眼眶中不停打转，可到底是倔强的没有落下来。
    朝臣们听完裴琰的话，再看看玉姝的表现，也觉得太子着实有些过分。
    暂且不论公主的女儿身，单是公主有魄力来帮忙诊治瘟病，这份胆量就足以让众人刮目相看。
    生死攸关之际，谁能一马当先的冲到最前面？
    便是圣人可能都要犹豫片刻，更何况这只是一个女儿家？
    有老臣看不下去，叹了口气，也为玉姝说了几句好话：“公主二嫁一事，乃是圣上亲自指婚，殿下何必又抓着这事不放？”
    “是啊太子殿下，公主是您的长姐，您该体谅着她才是。”
    “老臣很倾佩公主殿下的勇气和担当，说句大不敬的话，太子殿下您应当向公主学学。”
    ……
    听到这七嘴八舌的话，嵇常钧脸都气白了，嘴唇也在不停的颤抖。
    他从小被冯皇后宠爱着长大，因为是国之储君，所有人都让着他捧着他。过惯了众星捧月的日子，头一次遭遇被数人指责，竟一时头晕目眩有些站立不住。
    柴福看出了不对劲，连忙小声提醒了一下承顺帝，承顺帝嫌弃的看了眼嵇常钧，对柴福摆摆手道：“扶太子下去休息！”
    柴福忙道：“是！”
    他小跑着到了嵇常钧身边，手刚搭在嵇常钧的胳膊上，就被嵇常钧狠狠甩开。
    嵇常钧眼眸赤红的盯着裴琰，攥紧双手怒骂道：“好你个裴琰，你竟敢对本宫这般无礼，本宫要将你五马分尸，碎尸万段！！”
    第162章 成国公如此管教儿子，其罪当诛！
    “放肆！”
    承顺帝的怒喝声，瞬间将嵇常钧从癫狂中拉了回来。
    他抬起头，红着眼睛看承顺帝，眼里满是委屈：“父皇，区区一个国公之子就敢这般讽刺儿臣，他这是根本没把咱们皇室放在眼里。父皇，成国公如此管教儿子，其罪当诛！”
    听到这话的裴天华瞳孔微缩，然后立刻起身在殿中跪下，沉声道：“是臣教子无方，请陛下责罚！”
    裴琰也默不作声的跪在了裴天华身后：“是微臣口出妄言，请陛下责罚！”
    玉姝看着两人，想了想，也跪下去道：“父皇，此事皆因儿臣起，成玉只是护妻之心急切，这才有些口不择言。父皇若是要责罚，尽请责罚儿臣，莫要牵连了成国公这般忠心耿耿的肱骨之臣！”
    承顺帝面无表情的看着几人，久久都没说话。
    饶是玉姝，这会儿也猜不透这位皇帝在想些什么。
    果然，伴君如伴虎，哪怕她掌握着承顺帝最大的软肋，也不能完全对这个男人了解的。
    与虎谋皮，还得再行事谨慎些才是！
    殿内气氛安静又诡异，方才几个帮着裴琰怼太子的老臣坐不住了，也跟着起身颤颤巍巍的跪下。
    眼见着跪了一大片人，放眼望去都是黑压压的头顶，承顺帝终于叹了口气。
    “此事就此揭过，太子御前失仪，下去好好反省三日吧！”
    说罢，承顺帝再次对着柴福挥了挥手。
    柴福这次硬了心，哪怕嵇常钧再挣扎，他也使出了十成十的劲儿将人给拉了出去。
    嵇常钧一走，殿内气氛陡然一松。
    朝臣们默默松了口气，玉姝却偷偷瞄了承顺帝一眼。
    结果这一瞄，正好与承顺帝打量她的视线对上。
    玉姝心中一凛，连忙挤出笑容道：“多谢父皇给儿臣撑腰，不过父皇放心，儿臣不会把太子弟弟的话记在心上。我们是骨肉至亲，姐弟之间又哪有不拌嘴吵架的？”
    承顺帝没什么表情，只是点了点头：“你知道就好，都起来吧！”
    殿内的人都默默起了身，承顺帝把目光投在裴琰身上，意味深长道：“朕以前只知二郎文采斐然，却不知三郎竟也这般能言善辩。裴公，你果真教子有方！”
    裴天华眸色暗了几分，面上神色却有些惭愧：“都怪微臣平日太过纵容这逆子，才叫他这般狂妄犯上，臣有罪！”
    “哈哈哈。”承顺帝大笑起来，神情极为和善，“你有何罪？龙有九子，还各个不同呢！朕就觉得成玉极好，将昭德许配于他，果真是天作之合。”
    说罢，承顺帝笑看着玉姝问道：“昭德啊，父皇为你指的这桩婚事，你可满意？”
    玉姝不知道承顺帝此话何意，但还是面露羞涩，垂眸轻声道：“儿臣满意，多谢父皇！”
    承顺帝又哈哈笑了起来，还顺着这话又打趣了两人几句，朝臣们见这事儿似乎已经过去了，也跟着松了口气。
    可刚松完气，承顺帝就话音一转，笑容可亲的问裴琰道：“成玉啊，你那最后一问，问储君之仪，当何解？”
    第163章 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
    问储君之仪，当何解？
    承顺帝轻飘飘的一句话，瞬间将没轻松几分的气氛，又推向了凝重和僵持。
    玉姝直觉这位皇帝的情绪似乎有些不悦，也察觉到方才这话，其实就是帝王发怒前的一个征兆。
    毕竟当皇帝的人，大多都是喜怒无常的。
    于是她微微偏头，往后看了眼裴琰，给裴琰使了个眼色。
    谁知裴琰却平静道：“国之储君，亦作天下副主。陛下乃天下之主，自有九五至尊之威容、君王之仪态。皇太子为副主，当以陛下为楷模。立天下之正位，行天下之大道，这便是臣之所想所解。”
    听到这话，承顺帝脸上的笑容深了几分，几名老臣也点着头颇为赞同。
    玉姝听罢，小小诧异之后，就是看着裴琰冲他眨了一下眼。
    这小可爱还挺机灵，绕了一圈说了些废话，但最后不仅回了承顺帝的话，还小小的顺了一下虎毛。
    最重要的是，他也没有违逆自己的内心，说些什么黏糊奉承的词语。
    这句“大道之行，天下为公”的话，应该就是在表达他自己的想法吧？
    玉姝看着裴琰，脸上笑容更甚。
    裴琰却如青竹一般，身姿挺拔的站立在殿中，一句话都没再说。
    承顺帝哈哈笑起来，对着裴天华又是好一阵夸赞，最后才叫裴琰坐下。
    今日召集群臣来宣华殿，本意是为了商讨瘟病一事，谁知最后却发展到了昭德公主和太子两姐弟的对掐。
    这别说朝臣了，就是玉姝自己也没想到。
    好在承顺帝还惦记着自己的仙丹，赶紧把话题拉回了正轨：“昭德啊，朕任你为钦差大臣，给你半个月时间，你可有把握将这次的瘟症全然处理好？”
    玉姝抿唇想了想，给承顺帝提要求：“儿臣以公主之身任钦差一职，恐众人不服，父皇还得给儿臣一两件威吓之物才是。”
    承顺帝抚掌大笑：“你这丫头，想要尚方宝剑就直说，谈什么威吓之物？”
    玉姝眨眨眼，对着承顺帝狡黠一笑：“父女连心，父皇知道儿臣的心思就行。”
    “准，朕这就让柴福取尚方宝剑来。”承顺帝说着，又笑问玉姝，“可还有其他要求？”
    玉姝正色道：“请父皇拨三百名皇城司内卫，一千禁军侍卫，太医院二十名医士医女，再拨御寒衣物及粮食、药材些许，儿臣即刻便动身。”
    承顺帝对玉姝后面要的财物之类，并没有多少意见，就是前面这三百名的皇城司内卫，让他有些犹豫。
    皇城司直属于他，平日里不受三衙辖制。他们的义务就是，将官吏百姓的事无巨细，都刺探到并向他汇报。
    换而言之，这算是他的心腹和耳目队伍。
    若是把这些人交给玉姝，承顺帝心里总觉得不安。
    迟疑片刻，承顺帝还是选择了拒绝：“一千禁军侍卫倒是可以任你调遣，皇城司内卫职责特殊，朕不能给你。”
    玉姝有些遗憾，又可怜巴巴的问承顺帝争取：“若是父皇觉得三百人有点多，一百也行。这些人儿臣不让他们去干活，就是起个震慑作用。”
    承顺帝有些不解：“如何震慑？”
    第164章 见不惯公主一介女流，总是插手朝政！
    “鄞京如今除了普通百姓外，还有不少皇亲贵族也染了瘟病。但这些人的身份特殊，便是儿臣令他们吃药隔离，他们定然也是不愿意听从儿臣的。儿臣就算有尚方宝剑，也不能真的砍了他们！但若是有皇城司的人在，就等于是父皇您在，有您的威严震慑，他们难道还敢犯上？”
    玉姝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也说得可怜委屈。
    承顺帝思来想去，最后终于点了头：“朕只给你五十人，至于如何调遣，这就要看你的手段和魄力了。”
    玉姝立刻眼睛一亮，对着承顺帝重重叩了一首：“儿臣定不负父皇所托，尽快治好瘟病，让我大夏百姓早日脱离苦海。”
    “好。”承顺帝笑着说道，“你身为公主，却有这般志气，父皇当以你骄傲。”
    承顺帝让玉姝起来后，这才看向其他朝臣：“诸位爱卿可瞧见了？昭德自即刻起，便是朕亲封的钦差大臣，爱卿们可要在接下来的日子，好好协助她。”
    玉姝也乖巧的朝着众臣行了一礼：“昭德在此，先谢过诸位大人的支持。”
    朝臣们沉默片刻，裴天华最先站了起来：“公主折煞老臣，护佑我大夏百姓，令我大夏国泰民安，是我等做臣子的本分。如今公主却替臣等揽下责任，老臣实在惭愧！”
    有人开了头，几个朝臣也忙站起来，说些惭愧之类的话。
    唯有赵纪，胡子一翘一翘，看起来好似很是不屑。
    玉姝笑看着他，问道：“赵大人可有话说？”
    赵纪瞥了玉姝一眼，捋着胡子说道：“若是公主今日不掺和进来，这等重要差事，自是要交给太子殿下去做的，何至于以公主的女儿身让我等老臣惭愧？”
    玉姝笑着反问：“赵大人的意思是，若太子任了钦差，这事儿便都是太子的责任，无论结果如何都与赵大人无关？”
    “微臣可并无此意。”赵纪站起来说道，“只是老臣身为上谏天子下督朝臣的御史，见不惯公主一介女流，总是插手朝政罢了！”
    他说完后，双手拢在袖中，扬起下巴直视前方，把文人傲骨活生生的诠释了出来。
    玉姝看他这副模样，有些想笑，更有些想怼。
    话还未说出口，裴琰清冷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若赵大人用嘴皮子能吓退瘟病安抚百姓，公主倒也不必巴巴的来宣华殿接下这差事。不如，这钦差给赵大人你当？”
    一句话怼得赵纪老脸通红，裴天华悠悠的瞥了眼赵纪，对裴琰温声道：“成玉，不可对赵大人无礼。”
    裴琰立刻乖巧道：“晚辈一向心直口快，若是因此冲撞了赵大人，还望您海涵！”
    赵纪被这父子俩气的直瞪眼，再一转头，看到玉姝也笑眯眯的盯着他，忍不住甩了下宽大的袍袖。
    玉姝暗笑，转过头给裴琰竖了个大拇指。
    见裴琰瞪了她一眼，玉姝又用口型说道：“等会出了宣华殿，不要先走，等我一起。”
    她说完后，领会意思的裴琰顿了顿，随后板着脸，面无表情的侧过了身。
    玉姝瞧到这一幕，又乐了起来。
    怎么又虎又奶的？
    真是太可爱了！
    第165章 什么狗屁亲弟弟，打死他都不为过！
    瘟病一事有了结果，承顺帝便很不耐烦的把众朝臣赶了出去。
    不消片刻，整个宣华殿内只剩下承顺帝、柴福和玉姝三人。
    柴福刚取回来的尚方剑就放在承顺帝面前，他微垂着眸子正在打量那剑，并没有主动开口。
    这让玉姝有些诧异。
    承顺帝沉迷修仙已经是天下皆知，他本人对仙丹的狂热，玉姝也是亲眼所见的。
    为什么今日，反而变得从容不迫起来？
    玉姝凤眸略凝，心中暗暗警惕了几分，片刻后才抬起头看向承顺帝：“父皇。”
    承顺帝淡淡开口：“你为何还不走？”
    玉姝观察着承顺帝的表情。
    眉毛下垂，前额轻皱，眼脸和嘴唇都呈紧张状态。
    这是愤怒的体现。
    只是承顺帝到底身为帝王多年，逐渐也学会了喜怒不形与色，这些表情很微妙很细小，若是不仔细观察，压根就看不出来。
    玉姝又开始想，承顺帝在生什么气？
    命她为钦差这事，本不是她求来的，承顺帝自己下的旨，所以不可能因为这事生气。
    那剩下的，就只能是因为她和太子吵架，或者是裴琰那振聋发聩的“三问”导致。
    所以……
    玉姝立刻跪了下去，面色惭愧道：“儿臣留下来，一是为了今日与太子在殿上的争执，二是为了成玉的心直口快，三是儿臣有一俗物要献给父皇。”
    听玉姝这么说，承顺帝端坐起来看向她，落在她脸上的视线锐利逼人。
    “怎么？你与太子一事，你竟还觉得委屈？”
    玉姝一听承顺帝这语气，就知道这愤怒的百分之八十，都源于这里了。
    她立刻摇头，神色黯淡道：“并未。太子身为储君，乃我夏朝皇室的颜面。儿臣今日在众朝臣面前，本应礼让于他，但却因为私心与他大吵了一架。这不仅有损他的身份，也让父皇您面上无光，儿臣有罪！”
    玉姝语气诚恳，神色还有些愧疚难安，承顺帝看了她半晌，心中的怒气最终还是渐渐少了下去。
    “你还知道这一点？你嫁人才多久？竟与那不知死活的裴三郎一起指责太子没有储君之仪。”
    承顺帝说着，又语重心长道：“昭德，便是你嫁了人，你也是我嵇家的女儿。你怎能和外人一起，这么针对你弟弟呢？太子可是你的亲弟弟啊！”
    玉姝听罢，头磕在地上，声音有些哽咽：“儿臣确实错了，儿臣以后不会再犯这样的错误，如果再犯……”
    如果再犯，她就反手给自己一个六六六！
    什么狗屁亲弟弟，打死他都不为过！
    承顺帝见玉姝是真的悔恨，也不再追究，趁势给了一个台阶：“行了，你也起来吧！这事真论起来，倒也不是你一个人的过错。只是你也知道，太子的身份特殊，你身为公主又是嫡姐，到底要懂得谦让些。”
    玉姝起了身，双手绞在一起，默默点了头。
    气也撒了，威风也耍了，承顺帝终于露出了笑容：“说吧，你要给父皇献什么宝物？”
    玉姝闻言，拿出一本薄薄的册子，小心翼翼道：“是一本书。”
    第166章 你可是真的对那昭德公主上了心？
    听到是本书，承顺帝的笑容顿时淡了许多。
    他还以为又是上次的仙丹之类。
    还别说，那仙丹果真有用。
    吃完后这十天半个月，他身体的小病小痛都消失了，人也感觉年轻了好几岁，哪怕一晚应付两个爱妃也完全没问题。
    这可比以前那些牛鼻子老道拿来的玩意儿强多了。
    玉姝也察觉到承顺帝有些失望，便上前几步，把册子放在了御案上：“这书中描述了吐息纳气之类的修炼方式，只是儿臣看不太懂，这才想请父皇来瞧瞧。”
    承顺帝一听，神色立刻变得大喜。
    吐息纳气，这不就是修仙秘籍吗？
    他立刻拿起册子翻了翻，果真瞧见了详细的修炼方式。
    大概先前被那些“仙风道骨”的家伙们骗过，承顺帝虽然高兴，这会儿却还是存了几分疑惑。
    “你这书是哪里来的？”
    玉姝有些茫然：“醒来后，就在儿臣枕边放着了。”
    又是在枕边……
    承顺帝也没再问，只摆摆手道：“朕知道了，你下去吧！”
    玉姝这才默默行了礼，拿起桌上的尚方剑退出了宣华殿。
    她一出殿门，就扭头四处寻找裴琰的身影，结果找来找去，什么都没看到。
    想到这厮扔下她跑了，玉姝就一阵郁闷。
    在宣华殿内百般维护她，怎么出了门，却又直接变脸不认了？
    男人果真是个琢磨不透的生物！
    另一边的裴琰，正坐在马车中，垂眸听着裴天华的教训。
    “说吧，今日为何这般冲动？你可瞧出陛下对我们父子的不满了？”
    裴琰抿唇，沉声道：“陛下对我们裴家不满，早已不是一日两日，今日也不过是找了个随性的由头罢了。”
    “由头？”裴天华冷哼一声，“若不是你突然对太子发难，他怎会对你起了疑心？”
    裴天华说着，脸色愈发阴沉：“我叫你收敛锋芒、低调行事，你平日里都做得好好的，为何偏偏在今日，在宣华殿这么多人的面前，要露出这么一面？”
    “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可是真的对那昭德公主上了心？”
    裴琰藏在袖中的手突然一紧，沉默片刻后才低声道：“太子无德，哪怕公主不是儿子的发妻，儿子也会说那些话。”
    听到裴琰不是喜欢玉姝，裴天华这才心中暗松了口气。
    他掀起帘子看了外面的宫墙一眼，最后收回手道：“如今有了这昭德公主，朝中变数增多。你以后说话做事，要更小心些才是。”
    顿了顿，裴天华又道：“既然公主把你赶回来了，你这段时间，正好就先不回那公主府了。王爷那边，还有许多事需要你去做。”
    裴琰下颌收紧，垂眸好一会儿，才面无表情道：“是。”
    马车缓缓驶出宫门，过了没多久，身后就有马车追了上来。
    “请问驸马爷可在马车内？”
    听到声音是白兰的，裴琰抬起了头，却正好对上了裴天华锐利的眼神。
    他的手僵了一下，随后又重新敛下眸子，什么话都没说。
    外面的车夫笑着对白兰道：“我家三公子有事，已经先行了，这位姐姐可是有事寻他？”
    第167章 鸿雁在云鱼在水，惆怅此情难寄！
    白兰听到这话，扭头看向马车里的玉姝。
    玉姝遗憾的叹了口气，对白兰道：“你让他转告裴琰，我以后不会再惹他生气了，让他气消了后就赶紧回来。我特地请了南边的好厨子，准备给他做好吃的呢！”
    白兰把这话转述给了车夫，车夫笑着回道：“小人一定将这话带到！”
    成国公府的马车又动了起来，玉姝掀起窗口小帘往外看，恰好看到对面马车的帘子被风掀起一角，一抹熟悉的竹青色转瞬即逝。
    玉姝：“？？？”
    这不是在马车里吗？
    所以其实就是不想见她，所以才编谎话说先行一步了？
    玉姝抿起了唇，有些生气，又有些无奈。
    回想成亲至今，两人之间误会众多，确实都是她导致的，也是她有错在先。
    但她现在确实也很用心的承认错误并在改正了，可这个男人死活不给她机会，她这要怎么办？
    玉姝扔下帘子，抱着尚方剑抿起了唇。
    片刻后，她对着外面的车夫说道：“加快速度，把成国公府的马车超了去！”
    车夫闻言立刻挥动鞭子，拉着马车的高大马儿，也撒欢跑了起来。
    响亮的车轱辘声音从成国公府马车旁经过，玉姝冷着脸，一言不发。
    白兰不知道玉姝为何好端端的就生了气，猜测可能是因为驸马后，她温声劝道：“公主，驸马爷可能真有什么急事，若是得了空，他肯定会来找您的。”
    “找我？”玉姝冷哼一声，“天塌下来，这个男人都不会主动来找我。”
    要不是见他长得好看，身材也好，性格又可爱，还知道维护她，玉姝早就一脚把这男人踹到千八百里外去了。
    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馋这死脑筋男人？
    马车快速驶向公主府，玉姝进入府内后，就气冲冲的回了主院。
    耗了一上午时间，早饭也没来得及吃，这会儿只觉得饥肠辘辘。
    她净了脸和手，又换了舒适的衣裳，这才问墨竹道：“厨房今日备了什么菜？”
    墨竹连忙报了几项菜名，玉姝想了想，突然问道：“成国公府送来的大雁，剩下那只还活着吗？”
    墨竹愣了一下，片刻后才说道：“活着呢！成亲那日驸马爷没顾得上吃，厨房便也一直好生养着它。”
    “那现在，应该更肥了吧？”玉姝眼冒精光，“把它宰了，今日吃雁！”
    墨竹连忙道：“公主，您已经吃了一只了，这只得留给驸马爷。”
    玉姝有些生气：“留给他做什么？一个连家都不回的男人，要他何用？你现在就传话让人炖了那只雁！”
    墨竹为难的看了眼白兰，白兰轻轻摇了一下头，墨竹这才无奈的出了门。
    不过到了厨房后，她却是计上心头，连忙叫厨子多做了几样玉姝平时爱吃的菜肴。
    只要肉够多，只要公主喜欢的菜肴够多，她就不会把这主意打到礼雁身上来。到时候能给驸马爷留口吃的，也算是全了规矩。
    但墨竹想的很好，谁知玉姝变脸变得也很快。
    没过多久主院就又传来话，叫厨房炖好大雁后直接送到成国公府去。
    还要给驸马爷捎带上一句话：“鸿雁在云鱼在水，惆怅此情难寄！”
    第168章 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裴琰并没有第一时间回成国公府。
    他按照成国公的交待，去处理了好些事情，待天色暗下来后才折回了府中。
    一进院子，抱剑小郎君阿绍不知从哪里窜了出来，对裴琰说道：“公子，昭德公主给您送了一道菜。”
    裴琰停下脚步，愣住：“一道菜？什么菜？”
    “不知道，属下没看。”
    裴琰原地站了片刻，又往屋内走去：“在哪里？”
    阿绍跟在他身后说道：“夫人差丫鬟放到小厨房了，公子可要吃？”
    裴琰点了一下头：“端过来吧！”
    阿绍去传话了，裴琰唤来贴身伺候的小厮常乐，然后被服侍着换了衣裳，又净了手脸。
    一切准备就绪后，小厨房那边的人端了许多菜肴过来。
    最为显眼的，就是头一个丫鬟手中端着的粉青钵。
    那粉青钵口径不小，腹部宽而深，一般都是用在人多的家宴上。也就是他嫂嫂侄子都在府中时，才会用来盛汤。
    可今日小厨房的人怎么就端过来了？
    瞧见了裴琰眼中的错愕，阿绍在旁边说道：“属下方才瞧了，这是一整只大雁！”
    “大雁？”
    裴琰更错愕了，他看着小丫头把粉青钵放在了桌上，也瞧见了钵中炖的香喷喷的雁肉汤。
    阿绍回想着送菜那人说的话，对裴琰道：“这是公子您和昭德公主成亲时的礼雁，另一只被昭德公主先吃了，这一只您忘了没吃，今日公主便吩咐人送了过来。”
    裴琰听到这话，眼中神色有些复杂。
    鸿雁忠贞，雌雄相配，向来都是从一而终。
    新婚夫妇一同食雁，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但若是夫妻之间丈夫不愿食用，倒也没有什么不详，毕竟男人妻妾成群也是正常的。
    所以很多公子哥在成亲时，完全不把这当回事，也不会真的去吃这东西。
    说起来，他也没想到礼雁这个事。但他完全没有想到，在和昭德公主闹别扭的情况下，对方还特地将这只雁送了过来。
    关键送的不是一小盅汤，而是一大钵完整的雁。
    所以，她这是在表示心意吗？
    裴琰垂眸，面色平静的拿起汤勺，然后优雅斯文的盛了一小碗汤出来。
    浓汤入口，鲜咸适宜。
    虽不是什么稀罕东西，可尝完后的裴琰，唇角弧度却止不住的上扬。
    这厨子手艺的确不错，算是有心了。
    他喝了几口汤，擦擦嘴角问阿绍：“还有其他话吗？”
    “其他话？”
    阿绍抱着剑，皱眉思索起来。
    裴琰抬眸，虽然神色平静温和，可眼眸中分明带有一丝期待。
    阿绍回想了好久，才不确定的说道：“公主好像说，大雁飞在天上不好抓，想吃的鱼在水里也不好捞，她都快愁死了！”
    裴琰：“？？？”
    他不敢相信的看着阿绍，阿绍却一脸笃定道：“就是这话，属下可是原封不动传给公子的。”
    有雁有鱼，还说了愁，可不就是这个意思？
    啊，他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裴琰怀疑的看了几眼阿绍，见阿绍不似说谎的模样，这才收回了目光。
    只是接下来，他却没心思吃饭了。
    昭德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
    想吃雁了，也想吃鱼了？
    第169章 城南吕家！
    玉姝还不知道自己勾搭人的小情话，被完全曲解成了另一个意思。
    这会儿的她，正忙着接管治疫。
    任命钦差的旨意下来后，玉姝第一时间就带上禁军侍卫和皇城司守卫，让人去开了鄞京南城门。
    南城门外流民最多，多是从附近数十里外的几个庄子辗转而来，如今聚集在一起已经有了成千上万人。
    这些人若是不及时安置，又会成为最新的瘟疫污染源。
    玉依华独家整理姝赶到南城门口时，发现也不知是什么人走漏了消息，竟然有一群百姓堵在城门口，阻止城门守卫开门。
    一个满脸横肉的胖子手拿一把屠刀，大声道：“城中得了病的人已经不少了，如果把那些人再放进来，我们还活不活？谁要是敢开城门，就从老子尸体上踏过去！”
    衣衫褴褛的婆子也尖声喊道：“老婆子的孙儿得了病没人管，你们这些当官的倒要去管那些不相干的人，你们可真是黑心啊！”
    随着这两人的发声，其他围堵的百姓也大声呼喊起来。
    城门守卫本就不愿意开门，见状更是视若无睹的站在一旁，就等着看玉姝的热闹。
    庞顶黑着脸，手按在腰间佩刀上，对玉姝沉声道：“公主，属下这就让弟兄们将他们赶走。”
    玉姝抬手止住，淡淡道：“不必，片刻后他们自然会离开。”
    城中已经设立了施粥棚，还有防治瘟病的药汤可免费领取，那些家境贫困的还能领到御寒衣物……这些人若是想要活命，肯定会去捡那些便宜。
    剩下不过去的那些，倒是可以抓起来扔进大牢。
    反正听说，附近官衙的大牢如今空了许多出来，足够让他们好好享受了。
    玉姝见百姓们堵在一起闹事，也不着急，在附近随便找个摊子坐了下来。
    卖面的大娘很瘦，身上衣服还是夏季的薄衫，整个人双眼凹进去，像是吃过很多苦。
    玉姝要了一碗面，坐下后和大娘开始聊天。
    “您在这卖面多少年了？”
    大娘不善言辞，也不爱和人说话，看了玉姝一眼才道：“三年。”
    玉姝面带笑容，温和道：“卖了三年的面，那您也是这鄞京的老人了。您老伴儿做什么活呢？儿子闺女，如今也都成家了吧？”
    玉姝问完后，大娘沉默了很久，最后才哑着声音道：“老伴儿早些年就没了，儿子去年死了，女儿今年也死了。”
    玉姝一时语塞，过了很久才愧疚道：“抱歉！”
    大娘低着头专心捞面，声音又哑又沉：“你一个小姑娘，有什么好歉疚的？对不住我儿的，是那黑心的上官。对不住我闺女的，是那负心的郎君，我们一家子都只是命苦罢了……”
    玉姝沉默，直到一碗飘满了葱花的面条端到她面前，她才继续问道：“你儿子是在朝廷做事？”
    不然怎会有“上官”一词？
    “为朝廷做事？”大娘冷笑了一声，“那吕家的狗官就能代表整个朝廷了？”
    玉姝很敏锐的问了一句：“吕家？是哪里的吕家？”
    “还有哪里的吕家，当然是城南吕家，就是那吕鸿运狗贼！”
    大娘眼睛很红，恨得咬牙切齿，“他逼我儿出去给他做活，放债给我儿，逼着我儿给他做生意。最后亏了钱，又将我儿活活打死！那些当官的，都是瞎了眼，都是黑心货，没有一个好东西！”
    第170章 将他抓到长阴大牢去！
    玉姝一听到“吕鸿运”三字，猛地蹙起了眉头。
    城南吕家，吕鸿运。
    薛明珠的夫婿，薛松之的妹夫！
    一个六品武职小官，俸禄不多，但家产丰厚出手阔绰。
    敏亲王妃赏菊宴那次，玉姝把请帖卖出去得了千两银子，买家就是这城南吕家。
    那会儿，玉姝也没细想小小吕家哪来这么多钱，现在看来，这里面大有问题在。
    玉姝没有再说话，安静的吃完了一碗面。
    吃过面给钱时，她又问了一句：“大娘，朝廷可有发抚恤银给您？”
    “什么抚恤银？”大娘眼里满是咬牙切齿的恨意，“不叫我老婆子倒给他们银子就不错了。那狗贼还隔三岔五的叫人来我摊子上闹事，说我儿还欠着他债，叫我还给他。我一把年纪了，如今孤苦一人什么也不怕，大不了给他一条命！”
    玉姝忙柔声安抚了几句，见大娘情绪稳定下来了，这才起身告辞。
    她再回到城门前时，堵门不让的百姓果然已经少了大半，只剩下一小部分还在负隅顽抗。
    玉姝瞧着那些人卖力的嘶喊声，回头对禁军侍卫道：“都抓起来吧！”
    一声令下，等候多时的禁军侍卫瞬间冲进人群，将刀架在了还挣扎的那些人身上。
    刀剑无眼，又事关身家性命，这些百姓们惶恐起来。
    却还有人壮着胆子叫骂煽动：“你们这些狗官，受何人指使竟敢迫害我们平民百姓？信不信我把你们告到府尹大人面前去？大家不要怕，这狗官不敢把我们怎么样！”
    玉姝穿过人群，走到被制止住的那人面前，笑问道：“我倒也想问问你，你受何人指使竟敢阻碍钦差办案？你可知我这手里拿的是什么剑？”
    那人被问的一愣，瞧见玉姝手里抱着的长剑，皱眉想了好一会儿。
    庞顶板着脸替他解答：“尚方剑，上斩昏君，下斩佞臣！”
    一听到是传说中的尚方宝剑，这人顿时吓得变了脸色，玉姝温声道：“我倒是还期待你告到府尹面前去呢！”
    见这人瑟缩着不再说话，玉姝又对其他人说道：“我知你们这些人里确有平民百姓，今日将我拦在这里，只是受了贼人蛊惑。所以我不追究你们的罪责，但你们要如实将指使你们的人说出来，若是敢有一句谎言……”
    玉姝轻笑一声，顿时变了脸色，指着方才那人道：“将他抓到长阴大牢去！”
    谁也没想到这年轻人变脸竟这么快，见禁军侍卫已经开始拖着那人往长阴府衙那边走，其他百姓终于没忍住跪下来求饶。
    “是我们错了，我们被人骗了呀！”
    “大人，是有人给了我们银子，让我们在南城门这里堵人，不是我们愿意啊！”
    “大人求求你饶了我们吧！我们也是走投无路了……”
    百姓们哭得惹人生怜，玉姝瞧了几眼，对禁军侍卫说道：“先把他们带下去分开关押，什么时候瘟病结束了，什么时候再放出来。”
    那几个侍卫领命而去，城门口的百姓顿时被肃空。
    南城门的守卫还在呆愣的看着玉姝，玉姝瞥了他一眼：“还不开城门？”
    守卫长立刻回神发令：“开城门！”
    嘹亮的声音传过去，厚重高大的城门终于被缓缓打开，所有人的表情瞬间肃穆起来。
    古老的“嘎吱”响过后，有一道光，从城门正上方倾洒进来。
    第171章 皇城之外……
    天空蔚蓝，原野浩荡。
    若是不往下看，城外倒是一片国泰民安、岁月静好的景象。
    可这盛景之下皇城之外，却并不是真正的泰国民安。
    两扇大门被彻底打开后，众人都警惕的往城外看。
    但他们想象的尸横遍野情况，却并没有出现。
    从这城门口放眼望去，只瞧见远处的空阔地上，搭着许多简易又破烂的茅屋木棚。
    所有流民都挤在木棚下，或躺或卧，脸上神情木讷呆滞。
    哪怕现在，曾被他们寄予无限期待的城门开了，他们的眼中也没有任何欣喜，甚至还带着一丝终于要结束了的解脱感。
    玉姝远远看着，深知这些人的求生意志已经不强了。
    或者说，在看到她身后这近千人的全副武装禁军侍卫时，他们就下意识以为自己活不了了。
    玉姝抿唇，率先踏出了城门。
    她迈出一步，身后的人立刻跟着行动。眨眼间，一群人已经浩浩荡荡的聚集在了城外。
    玉姝看着这难以计数的流民，转头给身边人下令：“搭帐篷，建粥棚，煮药汤，隔离病患！”
    众人齐声应是，那些个被玉姝召集来的大夫们，也赶紧忙活了起来。
    城外的流民本来已经在心灰意冷等死了，谁知道，这些凶神恶煞的士兵们却并没有对他们动手，反而……反而去建棚子了？
    流民们呆呆的看着他们，瘦骨嶙峋的小孩子们，脸上更是懵懂好奇。
    玉姝手下可用之人不少，禁军侍卫除了用来震慑别有心思的人之外，最多的当然是要干苦力。
    城外的流民不能完全挤在一块，至少要把患了病的和没患病的分开。
    其次是，施粥和分发药汤的时候，得让他们来维持秩序，不然难免造成推搡哄抢。
    当然除了这些，还得将这些人的详细信息登记下来。籍贯信息、年龄和家中情况，全部摸索个清楚，这样在后面治好病了，也能做好相应的处理。
    手下每个负责人都被玉姝安排去干活，玉姝却带着庞顶，到了小孩子聚集最多的那处棚子。
    这些孩子年龄都不大，约莫在八岁到十三岁左右，个个穿着破烂身形瘦弱，更有好几个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玉姝立刻把周老大夫喊了过来：“给他们把脉，患了病的先隔离开，没患病的要带到干净的棚子里。”
    周老大夫点点头，朝着离他最近的小孩伸出了手，那小孩却害怕的往后躲去。
    玉姝放柔声音，哄劝道：“别怕，这位爷爷只是看看你有没有得病，他不会害你的。”
    那小孩却摇摇头，用很稚嫩的声音说道：“哥哥说，不能和陌生人说话，也不能让陌生人知道我们得没得病，不然我们就会被抓去砍了头。”
    玉姝听到这话，默了片刻才道：“你哥哥说得也不全对，小孩子确实不能随便和陌生人说话。但是，我们不是坏人，也不会抓你们去砍头。”
    玉姝说着，转身指向不远处已经搭起来的简易粥棚：“看到了吗？那是我们带来的粮食和药材，就是要发给你们的。”
    第172章 你不是哥哥，你是姐姐
    侍卫们的动作很快。
    粥棚和药棚搭建起来本就简单，玉姝要求又不高，所以只是短短一刻钟时间，就已经有好几个矗立在那。
    而公主府的府兵，甚至已经开始煮粥熬药，准备发给流民。
    小孩子们看到这一幕，眼里露出渴望，年纪最小的那个还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玉姝这才道：“所以相信我，等爷爷和哥哥给你们把完脉，就带你们过去吃东西，好不好？”
    那小孩听到玉姝的话，突然说道：“你不是哥哥，你是姐姐。”
    玉姝愣了一下，随后笑道：“眼睛真厉害，这都看出来了？”
    为了方便处理疫情，今日她将头发束成男冠，还穿了男人的窄袖袍。虽没有刻意去装扮成男人，但她个子高，面上又遮着方巾，并不易被人看出来是男是女。
    倒是没想到，这小孩子一眼就瞧出来了。
    小孩察觉玉姝态度友善，又因为玉姝是女人，心中便放下了几分警惕。
    他看着玉姝的眼睛，脆生生说道：“姐姐的声音好听，眼睛很漂亮，而且姐姐有耳洞！”
    玉姝赞叹的看着小孩，揉揉他发顶：“你真是个细心敏锐的小家伙。那现在，可以让姐姐给你把脉了吗？”
    小孩这次没有抗拒，乖乖的伸出了手。
    其他小孩见状，也伸出手让周老大夫把脉。
    玉姝和周老大夫，大概是目前所有大夫中对这霍乱瘟病最为擅长的了。两人切脉的速度很快，不到半个时辰，十几个小孩就被分成了两个队伍。
    庆幸的是，这些孩子中只有三个感染了霍乱。且因为是寒霍乱，所以发作没有那么迅速，这会儿还有微弱的气息。
    玉姝命人把健康的孩子带到了别处，只留下这三个孩子交给了医士。
    先前和玉姝搭过话的小孩，明明要去领吃的了，见状又跑回来问道：“姐姐，他们会死吗？”
    玉姝笑着说道：“不会，有姐姐在，他们不会死的。”
    小孩又仰起头问道：“那他们去了哪里？”
    玉姝给他指了一下：“看到那边的棚子了吗？生了病的人被集中在那边，喝完药好了之后，他们就可以回来了。”
    小孩望着木棚呆了很久，最后又默默的跟在了玉姝身后。
    玉姝笑着说道：“你不去领粥，跟着我做什么？”
    小孩很低，还有些不易察觉的失落：“哥哥还没回来，我不知道去哪里。姐姐是好人，哥哥说跟着好人能活命！”
    玉姝听着，忍不住叹了口气：“你叫什么名字？”
    “平安。”小孩眼巴巴看着玉姝，解释了一下，“是哥哥起的，说是希望我平安。”
    平安……
    玉姝眼中神色愈发温柔，她摸了摸平安的头，最后道：“跟着我也可以，不过你得先吃饱肚子，再洗洗手洗洗脸，只有这样才不会得病知道吗？”
    平安懵懂的点了头。
    玉姝让府兵把平安带了下去，然后又辗转去了几个木棚。
    正在忙活时，曹泾元不知道什么时候出了城，特意来找了她。
    看到玉姝打扮成男人的模样，他忍不住嫌弃道：“你这么一副不男不女的样子作甚？”
    第173章 我的死活，又和你有什么关系？
    玉姝习惯了这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头也不抬的说道：“有事说事。”
    曹泾元抿抿唇，将玉姝拉到一旁质问道：“你为何要揽下这瘟病的事？你要知道，这事无论办的好不好，都会有人挑你的刺！而且瘟病若真控制不住，你得为这数以千计的百姓负责？你担得起这后果骂？哪怕你是公主，可能也得搭上性命！”
    听着曹泾元这恨铁不成钢的语气，玉姝抬眸看他一眼，淡淡道：“那又如何？”
    “你说什么？”曹泾元不可置信道，“你就这么不把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
    玉姝转过身，看着曹泾元神色平静道：“我把自己的命放在心上，就要置这数千百姓于不顾吗？”
    曹泾元气得低吼：“他们的死活，和你有什么关系？”
    玉姝立刻反问：“那我的死活，又和你有什么关系？你曹泾元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管束我？”
    清亮冷漠的女声，似一道重锤狠狠砸在曹泾元心上，让他有好一会儿都喘不过气来。
    空气都好似凝固了一般，曹泾元定定的看着玉姝，良久都没有说话。
    玉姝不愿意与他耗时间，冷声开了口：“你若是来帮忙的，我很欢迎。但你若是来搅乱的，那就给我滚！”
    说罢，她立刻转身离开。
    看着那纤细高挑的身影毫不留情离去，曹泾元气得眼睛都红了起来。
    他也很想就这么甩袖离开，可终究还是不甘心，又追了上去。
    “嵇玉姝，你到底有没有心？我是为了你好你知道吗？”
    玉姝听到这话，顿住脚步停了下来。
    她沉默片刻，转过头看着曹泾元道：“我有心，还是活的热的，正在跳，你要不要挖出来看看？”
    “你……”曹泾元被气得完全说不出话来。
    玉姝眯着眼看他：“你为了我好又如何？我需要你这好心吗？我惦记着年少情分，所以才纵容你插手我的事，纵容你在我面前无所顾忌的言语。但曹泾元，你不要妄想挑衅我的底线。”
    “底线？”曹泾元气得口不择言，“你若是有底线，怎会让那薛家人都骑在你的头上，还被那薛松之打的半死不活？”
    玉姝挑起了眉头：“你倒是提醒我了，你曹世子不是对我情深似海吗？如今倒是愿意总追着我问有没有心了？那我被薛家人欺辱的时候，你怎么没有为我出头？反而在我休了薛松之后，才又重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说白了，你所说的情深，不过还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罢了。一个爱而不得的人，已经成了你的执念了吧？”
    玉姝眼中带着些嘲讽：“你倒是可以认真想想，你到底是爱嵇玉姝这个人，还是不甘你的青梅，被别的男人轻轻松松吸引走了目光。你是在生气在怨愤在嫉妒，还是真的在自以为是的去爱一个人？”
    玉姝说完，看都不再看曹泾元一眼，径自走向了其他药棚。
    曹泾元站在原地，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猩红无比，遮在面巾下的唇也狠狠抿了起来。
    他在生气？在怨愤？在嫉妒？
    呵，就薛松之那样的无能之辈，值得他去这般自甘下贱？
    第174章 他值得你这么低声下气的讨好？
    玉姝没再管曹泾元这个神经病，而是专心去操持治疫的事。
    但过了没多久，庞顶就过来给她说，裴琰和魏天纵等人也来了。
    听到裴琰也来，玉姝立刻转头。
    青松般的如玉公子，就站在方才她和曹泾元说话的地方。一身天青色衣袍，长身而立，单单是站在那里，就好像让天地万物都黯然失色。
    玉姝眼睛猛地亮了起来，她迅速放下手上东西，冲着裴琰小跑了过去。
    裴琰一直暗中注意着玉姝的动静，见玉姝冲她跑来，不自禁的转过身面向她。但随后想到自己还在和玉姝闹矛盾，又侧过了半边身子。
    玉姝完全没注意到这些小动作，只是很开心的跑到了裴琰面前。
    “你怎么来了？”她笑得眉眼弯弯，双眸中好似闪烁着熠熠生辉的光。
    还没走的曹泾元看到这一幕，面色突然僵住，一股难言的失望和愤怒感弥漫至全身。
    嵇玉姝她……好像从未对别人露出过这种笑容。
    哪怕是曾经执意要嫁的薛松之，她也没这般笑过。
    曹泾元立刻看向裴琰，却瞧见裴琰的神色也温柔不少。
    虽然还佯装板着脸，可眼中细微的变化，瞒不过任何人，更瞒不过他。
    这两人……
    不待曹泾元说话，玉姝就言语欣喜道：“你是来给我帮忙的？”
    裴琰没有说话，但点了一下头。
    玉姝立刻笑起来：“太好了，我这边正缺人手呢！”
    随即，她又轻轻拉了一下裴琰的袖子，眨巴着眼，声音又低又乖：“还生我的气吗？”
    裴琰没说话，只是瞥了她一眼。
    玉姝暗笑，又忙追问道：“我让人给你送去的大雁好不好吃，你喜欢吃的话，我以后还给你送。”
    裴琰正要问阿绍说的“雁和鱼”的事，看不过去的曹泾元却走上来冷声道：“你方才骂我自甘下贱？那你呢？你现在是做什么？嵇玉姝，裴琰一个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值得你这么低声下气讨好他？”
    谁也没想到曹泾元会突然冒出来。
    裴琰皱起了眉头，玉姝更是扭头道：“关你何事？”
    “你！”曹泾元又被气到。
    可他也发现了，他面对嵇玉姝这个女人时，就是下贱！
    人家骂他，他偏偏还是不愿意就这么离开，非要凑到人家面前再被骂！
    他曹泾元怎么就这么没骨气？
    魏天纵看着这三人的修罗场，默默往后退了一步，然后问玉姝道：“公主，有什么需要小人帮忙的没？没有我就先撤了！”
    “有。”玉姝瞥了曹泾元一眼，对魏天纵说道，“那边有侍卫长正在忙活，你过去找他们，他们会告诉你做什么的。”
    魏天纵立刻撒丫子跑了，裴琰见状，也不愿在这里拉扯，跟着转身离开。
    只是临走时，他还没忘记抓住玉姝的手腕，把人一同带走。
    玉姝这下是开心了，倒是曹泾元，气得咬牙切齿！
    庞顶看了曹泾元几眼，淡淡道：“曹世子可要进城？”
    “进什么城？”曹泾元把气撒到了庞顶身上，“老子出来就是帮忙的，什么都还没做进城去干什么？”
    庞顶“哦”了一声，说道：“那曹世子不干活去，还在这里做什么？”
    曹泾元：“……滚！”
    嵇玉姝身边的男人，就没有一个好东西！
    第175章 古代版煞笔毒王？
    有裴琰在一旁陪着，玉姝干活的精神头强了数百倍。
    短短时间内，数千名流民病患就被有条不紊的隔离开来。
    药棚中大夫在问诊，医士医女在煎药照顾病患。而相隔不远的粥棚下，高大威猛的府兵拿着大勺给众人分吃食。
    若是有人不好好配合，这时候禁军侍卫就能派上用场了。
    侍卫个个人高马大，气势汹汹往那一站，再亮一亮自己的大刀，那捣乱的人立马就乖乖配合起来。
    玉姝要统管全局，来帮忙的这几位公子哥，就不能时时让她分心去照顾。
    不过下属们却很懂玉姝的心意，裴三公子长得俊俏又是驸马，自然不能干重活苦活了。
    既然他写的一手好字，那就负责坐着登记流民信息吧！
    魏小郎君年轻气盛精力充沛，那就跟着侍卫们砍木头搭棚子好了。
    至于这位曹世子，一直黑着脸，看起来不情不愿的，百姓们看到他这模样可能会害怕。
    那就……去巡逻维护秩序？
    侍卫长尽其所能的把几个人都安排好，这才松了口气。
    日头逐渐升高，到了午时左右，天气暖和了不少。
    许是看到了活下去的希望，好多流民都走出木棚，站在外面晒起了太阳。
    还有一些年轻力壮的，主动帮忙做起了事情。
    看到这一幕的玉姝，只觉得心中快慰不少，她洗完手后问庞顶：“城中情况怎么样？”
    城外的流民要管，城里患病的人也要管，她这个钦差大臣得两手抓。
    庞顶回玉姝：“清晨您让皇城司发布了告示，又分发了御寒衣服和药方，百姓们的情绪倒是稳定了下来，就是那些权贵家都不屑一顾。”
    玉姝也不放在心上，只问道：“这些权贵家可有人患病？”
    “有。”庞顶挑了个典型出来，“冯驸马家有个颇为受宠的小妾得了病，但一直没好。冯驸马也不让人把她隔离起来，如今整个冯府染病的有大半。”
    冯启是庆平公主的驸马，还是玉姝的正经表哥。
    但玉姝每次提到他，都没有什么好脸色。
    “出门采买的小厮婆子也染病了？”
    庞顶点头：“是，冯府大半染了病，只是他们的症状好像很轻微，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他们也是旁若无人的出门，而且不带面巾，还专挑人多的集市去。尤其那位冯驸马，单是今日上午，就去了四个酒楼两个赌坊，六个首饰楼和三间成衣铺子。”
    玉姝：“……”
    古代版煞笔毒王？
    玉姝转身看了眼周围的百姓，确定城外的情况还算稳妥后，就准备进城去对付这些个牛马权贵。
    皇城司的五十名守卫，玉姝并没有带到城外，反而让他们在城内贴张告示，以及去探查到底那些王公贵族中还有病患。
    这霍乱在后世不算什么大病，可在目前这个时代，依然是流行的瘟病之一。
    尤其是在这种人口密集的大府城地带。
    但玉姝也想不通，为什么有人患了病，其他人不着急将其送出去医治，反而藏着掖着就怕被人知道。
    难不成，她还能把这些患者抓起来活埋了？
    “……”
    这种事情好像也会存在！
    后世文明社会肯定不会这么做，但眼前这个朝代就不一定了。
    哪怕玉姝不这么做，换一个钦差的话，这些救不活的病患还真有可能被埋了。
    第176章 裴琰，有人在勾搭你媳妇儿
    玉姝要进入城内办事，得知消息的那三位公子哥，都抬头看了过来。
    裴琰清俊的眉眼微动，似是有什么话想说，但最终还是没说，又低下头去恪尽职守的登记流民信息。
    倒是魏天纵，今日被这苦活糟蹋的不成样子。
    锦衣华贵的小郎君灰头土脸满头大汗，一听玉姝要入城，立马就冲过来说他也进去。
    还坚定表示，他再也不干这种菩萨该做的事了。
    反正他魏天纵也不是什么好人，干什么要在这里受苦受累，回府躺尸不好吗？
    魏天纵要走，曹泾元更是寸步不离的跟了上来。
    玉姝看到他就头疼。
    大名鼎鼎的曹世子不是残暴狠戾，性格又阴晴多变吗？怎么被她连骂带嘲讽那么一通，还要凑到她跟前来。
    这人确定不是有受虐倾向？
    玉姝看着这两虎视眈眈的人，微微抿唇，随后先转头对魏天纵说道：“帮助百姓这种事，本就是自发性的，以你的意愿为主。所以你不想做，我也不会强迫你去做，更不会道德绑架你，但我还是要替这里的百姓谢谢你。”
    “魏小郎君，你虽年少可心地善良，又勤快又勇武。做事情也是专注精细，比起京中大多男儿，你要强他们不少！”
    玉姝眼神很真挚，夸赞的语气也很真诚。
    魏天纵听着，悄然红了脸，还不自在的挠了挠头。
    “哈……是吗？我真有这么好？其实……我也没做什么……”
    他爹天天骂他没用，他娘也对他很铁不成钢，就连鄞京诸多公子哥儿也嘲笑他们“鄞京五虎”是废物。
    但没想到，有一天这位昭德公主会夸赞他心地善良、勤快勇武……
    原来，他魏天纵也有这么多优点啊！
    魏天纵不好意思再提回城的事情了，他抬头看向玉姝，只觉得今日的玉姝头顶光环，比平时愈发明艳几分。
    他往后退了几步，嘿嘿一笑说道：“那……百姓们需要我的话，我就先不进城了，公主您忙，我去干活了。”
    说罢，立刻转身乐颠颠的跑了。
    看着那如童稚般欢快的背影，玉姝就知道，接下来的半天，他干活一定会更快更好。
    一个小傻蛋被忽悠走了，还剩下另一个小熊蛋。
    玉姝看向曹泾元，想了想问道：“你有事？”
    曹泾元：“……你怎么这么不耐烦？为什么不能像忽悠魏天纵一样，也忽悠忽悠我？”
    玉姝挑起了眉头：“你喜欢被人忽悠？”
    曹泾元定定的盯着玉姝，一字一句道：“我只是想被你忽悠，若有其他人敢忽悠本世子，呵！”
    这一句“呵”的后果，可能就是五马分尸，碎尸万断！
    玉姝：“……”
    裴琰你真的不来看看吗？有人在勾搭你媳妇儿！
    玉姝默默看了几眼曹泾元，最后正色道：“说正事吧，今日我正好有桩疑惑，想让曹世子为我解答一下。”
    曹泾元看着玉姝，面不改色道：“你说。”
    玉姝道：“我大夏每年国库税银，高达百分之八十都拨给军队，能到达底层士兵手中的，具体能有多少？”
    曹泾元没料到玉姝会突然问起这个问题，他看了玉姝一会儿后，才如实相告道：“不足二十。”
    第177章 将士都去经商，谁人戍边卫疆？
    “不足二十？”
    玉姝有些震惊，“也就是说，国库拨下来的百分之六十饷银，都被层层盘剥了？”
    曹泾元不知道玉姝问这话是什么意思，这种事关乎国体，玉姝又是当朝公主，有些内幕他也不能细说。
    于是他干脆反问玉姝道：“你到底想知道什么？”
    玉姝看着曹泾元的眼睛，将今日与那卖面大娘的对话说了出来：“他儿子原本在禁军步兵营效力，勤勤恳恳忠心耿耿，最后却被上官逼着去做生意。而且还被迫放债，最后因还不上长官债务而被逼死。但这债务到死也没落下，反而还落到了其寡母头上……”
    玉姝说到这里，突然止住了话，因为她看清了曹泾元眼中的习以为常。
    沉默片刻，她蹙眉问道：“这种情况在营中很常见？”
    曹泾元沉默了一会儿，最后点头：“我朝军队规模庞大，光是鄞京禁军高达四十万，哪怕国库出资百分之八十的军饷，也难以养活大夏朝所有士兵。”
    “所以，军队士兵经商之事很常见，朝廷也默许了这种事。而且边防之地的厢军，还特设有‘回易官’一职，目的就是为了增加军费开支！”
    玉姝立马问道：“若将领一心为国，这倒也不失为一个养兵养战的法子？可若主帅所遇非人呢？是不是会中饱私囊，会借经商之由刻剥士座，败坏军纪，影响部队士气？这样的将士，真的能戍边？能卫国？”
    曹泾元眉头皱了起来：“这种情况在所难免，水至清则无鱼！”
    “都是借口！”玉姝脸色冷了许多，“哪怕朝廷放开政令，又把国库中所有饷银都供给军队，有这样的主帅在任，他手下的士兵也难堪大任。”
    军人的职责就是保家卫国，若都忙着经商赚钱去了，如何训练如何操战？
    怕是百万大军，也难敌对方数十万人！
    曹泾元也知道这种事情没法去争辩对错，只对玉姝道：“你心中知道这事就好，不可再提到陛下面前去。这种事情众人都心知肚明，但若是捅破这层窗户纸，到时候下不来台的只能是陛下。”
    顿了顿，他又道：“更何况你只是公主，若提起这事，等同于插手朝政，御史台那群人不会放过你。”
    玉姝没有说话，红唇抿成一条直线。
    两人面对面静默半晌，玉姝最后道：“将你营下擅长做生意的士官给我挑几个出来，我有用。”
    曹泾元一双桃花眼微凝：“你要做什么？”
    玉姝看他一眼：“怎么？你们这些参将先锋之类的，可以让下属去经商，我就不能了？我叫他去给我经商赚钱去。”
    曹泾元的眉头更是皱得极深：“就算我是主帅，我也不能私自调动营兵，更何况你身份特殊。”
    玉姝直接道：“若是不能私自调动营兵，那吕鸿运手下兵士无故死亡，为何这事情就能轻易抹过去？”
    曹泾元好一会儿没说话。
    直到玉姝要离开了，他才说道：“我可以给你找几个能斡旋财赋得人来，但是你不能让他们待在鄞京，不然这事情牵扯到我，我们绥国公府也说不明白。”
    玉姝点头：“你放心就是。”
    她本来就没打算让这些人留在鄞京，她贫困偏远的封地秦州，还在等待发展呢！
    第178章 昭德公主又强拉着他上贼船了
    曹泾元最终还是没跟着玉姝进城去。
    玉姝将城外百姓的事宜交给了他和裴琰，曹泾元虽不乐意与裴琰搭档，但毕竟是玉姝交待的事情，他还是打算耐着性子好好做完。
    而玉姝进入城内，随便吃了点东西填饱肚子后，就第一时间命人把大理寺的赵寺正请了过来。
    赵寺正再次见到玉姝，眼中神色满是警惕。
    薛家扣留昭德公主嫁妆的事情，因为他现场监督做证，还代表了大理寺诸位官员，所以薛家被锤的板上钉钉！
    也因此，薛家还被陛下责罚，最后竟是连府邸都卖依华独家整理掉给公主还债了。
    这事儿前段日子在鄞京广传甚久，连带着他这个大理寺正也被人警惕排斥，赵寺正觉得很是无奈，想着以后要离这昭德公主远些。
    可没想到，时至瘟疫这等大事关头，昭德公主竟然又来大理寺喊人了，还指名道姓要他去。
    赵寺正：“……”寺正心里苦，可是寺正不敢说。
    玉姝请来了赵寺正后，笑着说道：“父皇命本宫任此次治理瘟病的钦差大臣，这事儿赵寺正应该听说了吧？”
    赵寺正默默的点了头。
    玉姝又笑着说道：“只是本宫这个钦差，不是被所有人接受。瘟疫乃是大事，任何人都该服从朝廷安排，该诊治诊治，该隔离隔离，可有些人就是不听命令办事。今日/本宫正想去抓个典型，也想着叫赵寺正从旁作证，证明本宫办事一切都是按规矩来。赵寺正，你看如何？”
    赵寺正：“……？”
    不如何，他能不能挖掉双眼不看？
    这是叫他去作证吗？这是又给他挖了个坑让他跳吧？
    赵寺正怀疑的看了眼玉姝，又看了眼玉姝怀中抱着的尚方剑，以及玉姝身后好些个府兵和皇城司守卫，默了默才道：“公主奉皇命行事，应该不需要微臣从旁作证！”
    不听话的人，可以让府兵打一顿，也可以叫皇城司给抓起来。
    或者设想个大胆的，直接用尚方剑砍掉脑袋！
    反正这东西就是这么用的，谁也挑不出毛病。
    所以，这哪个不是威慑人的利器？何必又要巴巴的喊上他？他能比这些东西有用吗？
    赵寺正这么想着，默默往后退了几步，眼里满是拒绝。
    玉姝却笑得亲切温善：“哪怕是奉皇命，也要按规矩办事。赵寺正也知道本宫身份特殊，若有人故意用本宫身份做文章怎么办？若本宫一时冲动做些不可挽回的事又该怎么办？旁边没有个公正的大理寺官员看着，本宫也不敢贸然行动呐！”
    赵寺正：“……”
    说白了，又强拉着他上贼船呗？
    不过这次，哪怕是他不想上，这位昭德公主好像也不容他拒绝，毕竟连随行的马车都提前找好了。
    赵寺正心中暗叹口气，最终还是随着玉姝离开。
    算了，伸脖子是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这贼船避不开那就主动跳吧！
    两人上了马车，一众人从大理寺外，一直到了冯家大门口。
    马车停下后，赵寺正掀起帘子警惕的看了一眼，随后很是诧异的问玉姝：“这可是冯府？”
    “正是。”玉姝笑道，“本宫的妹妹庆平公主，就住在这里。”
    第179章 舅舅和舅母，近来可好啊？
    赵寺正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可是还不待他说话，玉姝身边的一个府兵已经去敲了冯家大门。
    冯家的门从里面打开，一个略胖的男人扬起下巴，用很不耐烦的语气问道：“什么人？做什么的？”
    府兵高声喝道：“钦差大人办事，还不速速开门迎接？”
    钦差大人？
    胖男人的小眼睛挤了几下，脑袋转来转去，终于看到了大门外的马车。
    那马车看着很普通，外观也是其貌不扬，瞧着不像是什么大人物坐的车子。
    可奇怪的是，马车周围跟着许多佩刀的将士，而且将士着装还不一样。
    有一部分……瞧着像是皇城司的人？
    一看到是皇城司来了人，那胖男人忙惊慌失措的转身往主院跑去，竟是连大门都忘记关上。
    府兵立刻顺势推开大门，回头请示庞顶，庞顶对玉姝道：“公主，冯家门开了。”
    “那走吧！”
    玉姝先下了马车，赵寺正默默跟在了身后。
    留了百来名将士守在冯家外面后，其余人都跟着玉姝浩浩荡荡的从大门走了进去。刚得到消息的冯启才从床上提起裤子，玉姝就已经到了主院。
    “冯启呢？”
    守在院里的几个护院偷瞄了眼玉姝，均摇着头没说话。
    倒是一个小丫鬟，怯生生的说道：“少爷在屋子里呢……”
    玉姝在院中坐下，命人去把冯启喊出来。
    在等待这人的同时，冯家其他人也纷纷出动，都着急忙慌的赶了过来。
    一进主院，看到院中桌前坐着个带了面巾的年轻人，众人都是一愣。
    这人是谁？
    没见过也不认识，倒是旁边那个板着脸的男人，便是遮了脸他们也知道，大理寺的赵寺正嘛！
    冯国舅和冯夫人匆匆赶来后，先是仔细打量了半晌玉姝，觉得有些眼熟却愣是想不出是谁，只好转而看向赵寺正：“赵大人，这位是？”
    赵寺正诧异的看了眼冯国舅，轻咳一声说道：“这位乃是陛下任命的钦差，主治此次瘟病，也是……当朝昭德公主。”
    昭德公主？
    冯国舅和冯夫人的眼睛都瞪大了。
    那这岂不是他们嫡亲的外甥女了？可怎么瞧着不像啊？
    玉姝这会儿也看向了冯国舅，只是她并未站起来，而是笑着问道：“舅舅和舅母，近来可好啊？”
    一听玉姝还真喊了舅舅，冯国舅连忙往前走了几步，惊骇的看着玉姝道：“你……你是昭德公主？”
    玉姝颔首：“如假包换！”
    冯夫人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顿时快步走到玉姝身前，一边打量玉姝一边掩唇笑开：“原来是外甥女啊，我当是什么人大张旗鼓的闯进来了呢！你这孩子，许久未见，怎么来看望舅舅舅母，还搞出这么大阵仗？”
    话刚说完，庞顶就伸出胳膊将她拦开：“夫人后退，与公主保持距离。”
    冯夫人错愕一瞬，退了几步然后不悦道：“昭德，你身边下人怎么这般没规矩，他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玉姝眼中带笑，“只是本宫听说冯府多半人感染了瘟病，特前来察看。大夫还未瞧过舅母是否康健，因此，舅母还是离本宫远些的好，以免传染给本宫！”
    第180章 赏冯驸马两鞭子，让本宫高兴高兴！
    冯夫人被玉姝一番话气红了脸，冯国舅也沉下脸怒道：“昭德，你怎么跟舅母说话的？”
    玉姝不理他，给身旁跟着的太医使了个眼色，太医立马上前道：“国舅爷，冒犯了。”
    说罢，他直接伸出手扣住冯国舅的手腕，当场切起了脉象。
    冯国舅欲要挣脱，却被一旁的皇城司守卫直接制住。
    冯国舅在玉姝面前还会仗着身份猖狂些许，可看到皇城司的人，却是直接怂了。
    这皇城司直属于陛下，各个神出鬼没又只给陛下效力，连朝中重臣都不敢轻视，他一个挂名国舅可是万万得罪不得。
    冯国舅心中这么想着，便不敢再发脾气，憋着一口气任那太医把完了脉。
    这太医也是个实心眼儿的人，切脉完毕，还仔细观察了冯国舅的气色面相，又问了冯国舅身边随从一些话。
    这随从也不知道该不该说，被庞顶一个眼神扫过来，立马就老实巴交的全招待了。
    太医诊断完毕，对玉姝说道：“依公主先前给出的病例来看，国舅爷确实也染了瘟病，只是症状较轻，还没有明显发作，但依然存在传给他人的情况。”
    玉姝点头，只让他继续给冯夫人诊脉。
    霍乱这种病，如果有的人身体素质强一些，就会只携带霍乱弧菌而不会立时发作，也就是说在潜伏期，如同眼前的冯国舅一样。
    可这样的人，依然带有传染性，而且传染性还极强，也是需要做隔离的。
    因此听到太医诊断之后的话，皇城司的守卫第一时间就把冯国舅给控制了起来。
    冯国舅还想挣扎，玉姝淡淡道：“舅舅可看到本宫手上这把尚方剑了？父皇将它交予本宫时特意叮嘱过，此次治瘟以大局为重，以百姓为主。若是有人胆敢不遵皇命，尽可先斩后奏！舅舅，你可是皇亲，莫让本宫为难啊！”
    冯国舅胆子小，又被冯皇后耳提面命过，不可在外滋生事端，所以玉姝这话已经吓到了他。
    但冯夫人却是个胆儿肥的，太医给搭上了脉，她就开始拼命的挣扎。
    挣扎不脱后，一边质问玉姝，一边语带威胁道：“公主眼中可还有我们这两个长辈？今日这事若是被皇后娘娘知道了，公主要如何交待？”
    玉姝笑了起来：“本宫奉旨办事，为何要给皇后娘娘交待？难不成冯夫人觉得，本宫的母后，能越过父皇去？”
    这话怼得冯夫人哑口无言。
    太医很快切完了脉，他对玉姝道：“禀公主，冯夫人情况与国舅爷类似。”
    玉姝闻言，瞥了眼冯国舅和冯夫人：“也就是说，他们都染了病。既然如此，身边的仆从当是也免不了，那便按规矩隔离吧！”
    话才说完，一道吊儿郎当的声音从屋子那边传来：“隔什么离？嵇玉姝，谁给你的胆子敢这么对我爹娘？”
    玉姝转头，看到了衣裳松松垮垮，似乎才从女人床上下来的冯启。
    见冯启朝着她走来，还面露不屑，玉姝也不客气，直接给庞顶下命令。
    “庞统领，冯驸马对本宫出言不逊，赏他两鞭子，让本宫高兴高兴！”
    第181章 信不信我让他表演个当场死亡？
    庞顶今日出门并未带鞭子，听到玉姝这话后，他转身跃至冯家主院外。
    玉姝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看见他高大威猛的身影从墙头掠了过去，墙头那边好似是一片深绿色的竹林。
    使唤的人消失不见，走到她跟前的冯启便笑话起来：“就你还想打我？瞧见了吗？你那狗屁侍卫都被吓跑了。”
    说罢，他嚣张的斜眼看向玉姝，双臂环抱，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表情。
    玉姝挑挑眉，很随意的打量了眼这个传说中的表哥。
    冯家人都有一双漂亮的双凤眼，冯皇后和敏亲王妃有，玉姝和太子嵇常钧也有，眼前这个冯启便也不例外。
    但除了眼睛之外，她们就再没半点相似之处。
    冯启长得并不好看，遗传了冯夫人的大盘子圆脸，个头也不高，鼻子还有点塌。哪怕是那双好看的眼睛，也没拯救得了他的颜值。
    在鄞京各个风度翩翩的儿郎衬托下，他不仅算不上其貌不扬，甚至还有些丑。
    所以玉姝只是打量过后，就立马收回了视线。
    谁知冯启以为玉姝这般举动，是还像小时候那样怕他的缘故，便嚣张道：“嵇玉姝，你快点给我爹娘赔罪，不然我现在就弄死你。”
    赵寺正就在旁边端坐着，听到冯启这话，惊愕的抬眸看向玉姝。
    可玉姝却一动未动，好似完全没有听见。
    赵寺正又忙看向冯国舅和冯夫人，却见这两人都没将这话放在心上，好似见怪不怪。
    所以……冯驸马这般目中无人，其他人却都早就习以为常了？
    赵寺正心思还没回转过来，庞顶就捏着一根长长的竹条从院外翻回来了。
    那竹条有半人长，大约是刚被劈开，缺口看起来还很新鲜，就连上面的竹节叶子都还保留着。
    庞顶回到玉姝身边，还未说话，玉姝就问道：“庞统领，企图谋害皇室公主，该当何罪？”
    庞顶眼眸微眯，看向冯启的神色很是不善：“治死罪，诛九族！”
    玉姝笑了起来：“这样啊，不过九族就不必诛了，毕竟冯家也算是本宫的外家！死罪……也罢了，半死不活倒是可以试试。这冯驸马方才说要弄死本宫，庞统领你看？”
    话音一落，庞顶立刻扬起竹条抽向了冯启。
    好巧不巧的是，竹条顶端刚好打到冯启嘴巴，这位冯驸马顿时疼得惨叫一声。
    冯夫人瞧见这一幕，大圆盘子脸震惊的仿如开裂，她挣脱不开皇城司守卫，只好对着玉姝叫嚷：“公主你这是做什么？启儿可是你的表哥，你怎么能让人打他？”
    玉姝微微一笑：“他若不是我表哥，信不信我让他表演个当场死亡？”
    赵寺正：“……”
    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他是信的。
    冯国舅因为皇城司守卫在场，对玉姝是又怂又恨。
    看到儿子被打，他想拦又不敢拦，最后没办法，赶紧指使身旁的小厮去请庆平公主来。
    听说昭德公主很爱护这个妹妹，看在她的面子上，总能饶恕启儿几分吧？
    玉姝瞧见了他的小动作，也没拦着，反而很乐意让庆平公主来。
    打驸马这种事，光是听理论知识学不到什么，最重要还是现场实践！
    今日她就给庆平现场实践一番！
    第182章 往死里打，死了本宫找人埋！
    庞顶手握竹条，毫不留情的往冯启身上抽！
    若不是看他下手凶狠，倒像是年长之人在教训顽劣小童。
    玉姝没下命令叫人按住冯启，所以庞顶打冯启时，冯启还有机会不停的躲避。
    但他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软蛋，而庞顶却是天生神力的悍将。哪怕此刻他像个磨石一样在院里转圈圈，也逃不过庞顶的一顿毒打。
    玉姝看着这滑稽一幕，没忍住笑了出来。
    冯启见玉姝笑他，气得边躲边大声怒骂：“嵇玉姝你个贱人，你敢打我，我杀了你！”
    庞顶手下一沉，竹条又精准的抽到冯启嘴上。冯启略厚的嘴唇顿时肿胀外翻，唇角竟是溢出了血。
    冯夫人看到后，吓得尖叫起来，连忙叫玉姝停手。
    玉姝却道：“本宫先前带兵围了薛家，并将那薛松之打得半死不活之事，看来你们都不知情？”
    冯国舅没明白玉姝是什么意思，愣愣的回了一句：“鄞京人人皆知，我们又怎可能不知道？”
    “那便是了。”玉姝笑了起来，“本宫最喜欢打嘴臭没教养的驸马，说来也巧，冯驸马这两个条件都符合，所以今日，你们也莫怨本宫不顾情面动手！”
    说罢，她偏头盯着鬼哭狼嚎的冯启，笑了笑：“像冯驸马这样的，本宫隔三岔五就能打死一个。”
    默默旁听的赵寺正：“……”
    冯国舅和冯夫人被玉姝的话气到，怒道：“公主，启儿又不是那薛松之，他没招你惹你，更没冒犯你，还是你嫡亲的表哥，你为何要这样对他？你快叫这侍卫停下来啊！”
    玉姝挑了一下眉：“嫡亲的表哥就能辱骂本宫，威吓本宫了？”
    冯国舅连忙道：“公主别误会，他……他只是性子急，这孩子没什么坏心眼。你就看在……看在皇后娘娘的份上，饶了他吧！公主尽请放心，你表哥被打伤这事儿，我们绝不会告诉皇后娘娘。”
    玉姝听到这话，看了眼冯国舅。
    看着老实巴交一个人，竟然还会拿冯皇后威胁她？
    果然人不可貌相。
    “本宫并不怕被母后责怪。”玉姝笑的温柔可亲，“毕竟本宫也没想着真要打伤表哥……”
    冯国舅听到这话，还未松口气，下一刻玉姝就又道：“打伤什么的，多无聊呀，本宫只是想打死他。”
    说罢，她笑容微敛，冷声道：“往死里打，死了本宫找人埋！”
    别说今日她有尚方剑在手了，哪怕她没带尚方剑来，她手中还有个从承顺帝那里忽悠来的免死金牌。
    免死金牌这玩意儿，不就是个可以纵容她在生死线上来回蹦跶的东西吗？
    所以打死冯启，顺便再给庆平换个新驸马，多痛快？
    玉姝不管冯国舅和冯夫人的求饶，反而没事人一样的坐在旁边看热闹。
    冯启此刻已经被打得没力气再跑，甚至都没力气叫唤，狼狈的躺在地上抱头喘息。
    今日得亏庞顶拿的是竹条，若是之前那条“龙头凤尾鞭”，恐怕他现在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但即便这样，冯启也被打得伤痕累累。
    庆平公主和冯启院中的小妾赶过来时，冯启衣襟散乱，裸露的胸膛上满是血痕。
    第183章 软包子也有硬气的一天
    瞧着冯启那凄惨模样，莺莺燕燕们都惊呆了。
    玉姝看到庆平公主也呆楞着，笑喊了一声：“庆平，过来长姐教你怎么用鞭子！”
    庆平公主看了她好半晌，随后才不可置信道：“长姐？”
    “是我。”玉姝笑了起来，“怎么？我换副装扮你就不认识了？”
    庆平默默走到玉姝身前，打量了几眼玉姝今日的装束，这才小声问道：“长姐今日怎得这副装扮？”
    “父皇命我为此次治疫的钦差大臣，我今日过来，是奉旨来处理冯家藏着的病患。”
    玉姝这话刚落，不远处的几个妾室都惊得往后退了几步。
    玉姝朝她们看过去，发现只有一个脸蛋圆圆的小个子女人，依旧处变不惊的站在原地。
    这人也长了张圆盘子脸，和冯夫人有几分相似，只是通身上下都写满了“秀气”二字。
    虽然是圆脸，但脸面不大，五官也很清秀。
    个子也不高，是娇小玲珑那款。
    玉姝猜测这位就是主管冯启后院的叶姨娘，但实在没想到，叶姨娘是这种典型的南方娇小型女人。
    这外形，实在和手段强硬、城府颇深这些词扯不上边！
    玉姝还在打量着叶姨娘，冯启的一声惨叫，突然吸引了众人视线。
    大家顺着声音看过去，发现他正捂着裤裆惨叫。
    玉姝睁大了眼睛，怀疑的看向庞顶，庞顶默了默，停下手解释道：“属下一不留神，打到了冯驸马的大腿。”
    哦，大腿啊……
    还以为是那个地方。
    玉姝遗憾的看了眼冯启，正欲说话，冯国舅抢先开口：“庆平，你怎么还不给启儿求情？你就眼睁睁看着自己夫君被这么打？还不快让你长姐停手？”
    冯夫人也忙道：“庆平你怎么这般心狠？启儿是你的夫君啊，你怎么能让他这么受苦受罪？你快去拦着你姐姐，实在不行，你去护着启儿，你姐姐肯定舍不得打你的。”
    两人你一言我一眼，直说的庆平公主白了脸。
    玉姝原本有话要对庆平公主说，听到这番话便抬头看着庆平，想瞧瞧她会怎么做？
    庞顶没停手，冯启便被打得时不时惨叫一声。
    在这样的背景音乐点缀下，庆平公主的沉默，便很是明显。
    见她不开口，冯国舅和冯夫人都着急了，一个出口教训，一个甚至还准备上手掐人。
    玉姝命守卫将冯夫人制住，然后再次看向庆平，庆平察觉到她的视线后，终于开了口：“长姐奉旨办事，我虽是公主，却也不能阻碍皇命！驸马既然犯了事，就该有这一番惩罚！”
    说罢，她木着脸走到玉姝身侧，垂下头谁也不看。
    一副听不见也看不见的模样。
    玉姝顿时低笑起来。
    软包子也有硬气的一天，真是难得！
    庆平公主不管，冯国舅和冯夫人撒泼耍赖也达不到目的，只得把期冀的目光投向叶姨娘。
    冯启的所有女人中，也就叶姨娘聪明些，兴许她能让昭德公主停手。
    但叶姨娘却盈盈一拜，先给玉姝行了个礼：“妾身拜见公主。”
    “起吧！”
    玉姝对这位叶姨娘的感官不好也不坏，今日一见又是娇小柔软型女人，便更没什么恶意，只好奇她会说些什么。
    第184章 冯启，你好丑啊！
    叶姨娘起身后，声音柔柔的对玉姝说道：“公主今日来是处理瘟病一事，何必在其他事上耽搁时间？瘟疫事关重大，我们冯府上下定会好好配合公主，至于其他，公主尽可来日方长。”
    来日方长？
    意思是，她以后打冯启的机会还多着？
    玉姝差点笑出声。
    这个叶姨娘果真有趣，听她这话，好像完全不关心冯启死活。
    也是，方才她进来看见冯启被打，眼里就没有任何表情，连点儿伪装的可怜心疼都没有。
    玉姝看着叶姨娘扬起了唇，却也没有就此让庞顶停手。
    “本宫倒是也可以放了冯驸马，只是他出言不逊在先，以下犯上在后。若是今日之事需要对簿公堂，叶姨娘可得给本宫作证啊！”
    玉姝说话的同时，也在关注着叶姨娘的表情。
    叶姨娘脸上神色很淡，很明显的不关心这事谁对谁错，听到玉姝的话，也是很爽快的点了头。
    “是驸马冒犯在先，妾身会为公主作证的。”
    玉姝笑了起来，冯国舅和冯夫人却不依了：“你怎么能替公主作证？那被打的可是启儿，你怎么不站在启儿这边？”
    叶姨娘敷衍道：“老爷夫人何必纠结这些，此刻最重要的，是将驸马爷救下来尽快送去医治。”
    冯夫人这才想起重点，又连忙点头说是。
    玉姝见她们都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对叶姨娘笑了一下，随后叫庞顶停了手。
    冯启人长得丑，命倒是挺硬。
    被庞顶这么毒打一通，竟然也没昏死过去，还留有一口气半睁着眼睛。
    见玉姝起身朝他走来，冯启又惊又怒，拼着老大劲儿骂了玉姝一声：“嵇玉姝你个贱人……”
    玉姝挑眉，从庞顶手中拿过竹条，然后对众人道：“你们也听见了，这次可是他招惹我在先。”
    说着，她立刻一竹条抽了过去，狠狠打在了冯启的脸上。
    别说女人手劲不大，玉姝这一下，让冯启的脸颊以肉眼可见之速肿了起来。
    此时是嘴也肿了脸也肿了，五官丑的触目惊心。
    玉姝抽完一竹条，蹲下去问冯启：“还骂吗？”
    冯启嘴硬，又骂了一句：“你去死……”
    “啪！”又是一竹条。
    竹条看着是轻飘飘的挥下去，可但凡落在冯启皮肤上，就没有那处不是迅速红肿起来的。
    冯夫人尖叫起来：“你不是说放了启儿吗？公主你怎么能说话不算数？”
    “我说话算数呀！”玉姝转过头，一脸无辜，“我方才不是叫庞顶停手了吗？可现在竹条在我手上，那就得另算啦！冯驸马骂我一句，我就打他一下，他什么时候不骂了，我就不打了。”
    玉姝说完，又看着趴在地上的冯启，问道：“你还骂吗？”
    冯启气得胸膛不停起伏，五官更是狰狞扭曲。可他听到了玉姝刚才的话，这会儿哪怕是气得头晕目眩，却也咬牙一言不发。
    很明显，他也知道自己不能上玉姝的当。
    但玉姝却不放过他，漂亮的下颌微收，低下头很小声的说了一句：“冯启，你好丑啊！”
    冯启还未压下去的怒火迅速被点燃，他哑着嗓子嘶吼了一句：“嵇玉姝你去死……”
    玉姝立刻拿竹条狠狠抽了他一下，抽完还回头对冯夫人委屈道：“夫人你管管他，这张嘴死活不饶人。”
    第185章 口味这么重？
    冯夫人真是又气又恨，眼睛都红了起来。
    可此刻的他们，一家子都是案板上的鱼肉，只能任玉姝宰割。
    但冯夫人比曹氏能拉得下面子，哪怕心里恨玉姝恨得要死，却还是强挤出可怜的语气哀求道：“公主，你就饶了启儿吧，他真的知道错了。”
    玉姝眨巴着眼睛说道：“可他一直在骂我。”
    说着，她又看了眼冯启，冯启果真像是发疯一样嘶哑着辱骂起玉姝来。
    玉姝无奈耸肩，很是不忍的拿起竹条狠狠抽了几下冯启，最后甚至把冯启直接打晕了过去。
    见人都晕了，玉姝也不玩了，扔下竹条起身回到方才的石桌前。
    她看着庆平公主，问了一句：“学会了吗？”
    庆平公主望着她，沉默了好一会儿。
    玉姝惊讶：“你不会是学废了吧？”
    侧耳旁听的赵寺正：“……”
    玉姝不再逗弄庆平公主，挥挥手叫人松开冯国舅和冯夫人后，正了神色问叶姨娘：“本宫听皇城司来报，冯启院中有一妾室染了瘟病，却迟迟未诊治隔离，甚至还大摇大摆的出入京中各大商铺，可有此事？”
    叶姨娘也不瞒着，点了头：“是，她名莲儿，此时就在驸马房中。”
    “在冯驸马房中？”玉姝诧异的看了眼昏死过去的冯启。
    这人从房中出来时，可是衣衫不整的，难不成他之前在和那个莲儿为爱鼓掌？
    “……”
    真爱果然是不畏惧生死啊！
    佩服佩服！
    玉姝感慨完毕，对侯在一旁的侍卫道：“去把人抓出来。”
    几名侍卫冲进了冯启的屋中，只是片刻，就把一个同样半死不活的女人给拎了出来。
    让人诧异的是，这女人脸上竟并无多少欢爱痕迹，反而身上吐满了污秽之物，衣服上还沾染着可疑的黄色。
    随着她的出现，一股上头的味道也冲击着众人的呼吸。
    侍卫们把人提出来后，就很是嫌弃的躲在了一边。
    太医却见此一幕，尽职尽责的对玉姝说道：“公主，这名病患已经过了您说的潜伏期，如今也开始上吐下泻了，这类患者发病会比其他人更加紧急，情况也比较危险。”
    玉姝却像是听不到这话，只震惊的瞪大了眼睛：“冯启刚才就是这么玩的？他口味这么重？”
    众人：“……”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讲话，就连冯国舅和冯夫人，也陷在震惊中没回过神。
    也不知道他们是在震惊玉姝的话，还是在震惊眼前这幕场景。
    时间在诡异的寂静中一点一点流逝，冯启就是在这种寂静中，突然从昏死中醒了过来。
    他一醒来，就被全身的疼痛感引得倒吸一口冷气，结果下一秒，差点被这口气又给熏死过去。
    一股恶臭味萦绕在他的口舌之间，像是有人强行把屎喂进了他的嘴里。
    冯启到底没忍住，双手扒在地上，死命的干呕了起来。
    一边是犯恶心的胃，一边是稍稍动一下就疼得厉害的身体，冯启此时颇有些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感。
    冯夫人却终于回过神了，她连忙指挥小厮婆子上去抬走冯启，却因为那妾室莲儿就在冯启身旁，愣是嫌弃的没敢上前。
    冯启被抬走后，莲儿还躺在地上，时不时的痉挛抽搐一下。
    连续呕吐几次后，她整个人的意识已经变得涣散起来。
    第186章 这茶园是妾身的一点心意……
    莲儿突然发作，还这么狼狈恶心，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
    玉姝叫人将其抬走后，对冯国舅和冯夫人说道：“看到了吗？这就是你们接下来会出现的症状。今日/本宫过来只是给你们提个醒，若是愿意诊治，本宫便留下方子和隔离措施。若是不愿诊治，本宫也不会强你们所难。”
    说着，她起了身道：“但你们冯府感染人数众多，接下来这段时间，没有本宫允许，任何人不得随意外出。”
    玉姝说罢，直接看向了叶姨娘。
    叶姨娘知道玉姝这话是对她说的，连忙福了福身子道：“是，妾身遵命！”
    玉姝目的达到，也不再逗留，带着人往外走。
    走了几步，回头见庆平公主还留在原地，她挑了一下眉：“还站着做什么？”
    庆平有些错愕，玉姝便解释道：“我近日手头事情繁多，你在冯府待着也没用，索性随我出去帮忙。身为皇室公主，救助百姓也是你的责任。”
    庆平公主听到这话，立刻抬步上前，跟到了玉姝身后。
    玉姝要带庆平走，冯家也没人敢说什么。
    冯国舅和冯夫人被莲儿刚才的恶心模样给冲击到，直到现在都没有回过神。
    玉姝便也不主动与他们搭话，带着人往主院外走去。
    倒是叶姨娘，很自然的跟上来相送。
    到了冯家大门口，叶姨娘忽然福着身子对玉姝说道：“先前赏菊宴的事，妾身一直没来得及答谢公主。今日正好得见公主，这小小薄礼便算是妾身的一点心意，还望公主不要嫌弃。”
    她说完后，身边跟着的一个小丫头立刻奉上来一张契书。
    玉姝打开一看，竟是秦州地界的一处茶园。
    茶园面积并不是很大，但贵在正处于玉姝的封地内，而秦州以北的草原九部，又对中原人的茶叶很是喜欢……
    这样一看，叶姨娘弄到这茶园又送给玉姝，应是费了不少心思。
    玉姝没有直接收下这地契，反而看着叶姨娘，眼中有几分探究：“那日/本宫不过是举手之劳，说到底也是为了自己的妹妹，对你倒也算不上帮忙，你不必将其记在心上。”
    叶姨娘摇摇头，语气温和道：“妾身眼前的生活能不被打扰，已经是公主最大的恩惠，妾身又怎能不记公主恩情？”
    叶姨娘都这么说了，玉姝便也不客气，将地契折起收进了袖中。
    “既是如此，那本宫便收下了。你虽与本宫妹妹同处一府，但你尽可放心，庆平性格柔善，做不出来打压妾室之举，况且以后……”
    说到这里，玉姝又停了话，没有再说。
    可叶姨娘心中却有了几分猜测。
    她抬头看了眼乖巧跟在玉姝身后的庆平，眼中羡慕一闪而逝。
    哪怕庆平公主在皇室中不受宠又出身低，可有这么一个倾心相护的长姐，又是多么令人羡慕的一件事……
    玉姝从冯家离开，围在冯府外的禁军侍卫却并没有撤走，反而将几道门把守的更加严实。
    上了马车后，玉姝问一言不发的赵寺正：“赵大人今日怎么什么话都没有？”
    第187章 若是丑了点，出门总是要碍别人眼的
    “赵大人今日怎么什么话都没有？”
    听到玉姝发问，赵寺正看她一眼，默默道：“公主想要微臣说些什么？”
    玉姝单手撑腮，靠在马车壁上悠然道：“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话说，赵大人旁观本宫打那冯驸马，怎么也不拦着点？万一把人打死了，咱两可都要倒霉的。”
    赵寺正：“……微臣便是再有本事，也拦不住一个下了决心要打死对方的公主。”
    玉姝故作惊讶：“呀，赵大人竟然会开玩笑了。”
    赵寺正：“……”
    玉姝又笑了起来，赵寺正听着她悦耳的笑声，颇有些不自在。
    默了默，又转移话题：“微臣确实有一事不解。”
    玉姝爽快道：“你问。”
    赵寺正看着玉姝问道：“那冯驸马不省人事之前，分明已经不再谩骂公主了，公主是用何种方式激怒他的？”
    “这你都发现了？”玉姝低笑一声，面色坦然道，“因为，本宫骂他丑！”
    赵寺正：“……？”
    就这？
    见赵寺正似有些不相信，玉姝解释道：“冯启这人，本宫也只是在幼年时接触过。依华独家整理那时候，冯家人为了巩固权势，想让本宫嫁给冯启。”
    “但那会儿皇祖父还在世，本宫在宫中又备受宠爱，冯家人这种上不得台面的心思，根本没敢直说出来，只在私下用玩笑话的方式来给本宫洗脑。”
    “但是……”
    玉姝说到这里，突然笑了起来。
    “本宫那时可是有个小竹马的，绥国公府的世子曹泾元，赵大人可认识？”
    赵寺正轻轻点了一下头，玉姝便继续道：“那曹世子幼年时聪明灵敏待人温和，长得又特别漂亮，冯启那种相貌在本宫眼里便一直被定义为丑陋。有次冯夫人又故意说些要本宫嫁给冯启的玩笑话，本宫便当着众人的面，直言冯启太丑了，不能嫁！”
    “自那以后，冯启许是被伤了自尊心，将这事从小记到大。此后本宫便是再见他，他也总会故意来捉弄欺负本宫，对他的相貌也格外在意。”
    玉姝说到这里，又话题一转问赵寺正：“赵大人，你是众人公认的秉性正直之人，料想你应该不会说假话讨好他人。那你说说，冯启那长相，到底丑不丑？”
    赵寺正：“……？”
    昭德公主能不能别总是给他挖坑跳？
    庆平公主还在旁边坐着呢！
    玉姝见赵寺正不说话，又见他频频往庆平公主脸上看，顿时笑了起来：“你放心就是，庆平也不喜欢冯启那样的，当年肯下嫁，也是皇命难违罢了。”
    赵寺正却不信，也不肯评价，只说道：“相貌不过是一具皮囊而已，世间人来的匆匆忙忙，去的坦坦荡荡。这种来去易被舍弃的物件，公主不必过分关注。”
    “赵大人说的也是有理。”玉姝笑了起来，“但若是丑了点，出门总是要碍别人眼的，你说是不是？”
    赵寺正这下完全不说话了。
    他说不过玉姝，在这种时候就只能保持沉默。
    玉姝也不再问他话，笑了一声，转而偏头与庆平公主低声交谈起来。
    第188章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马车往城南走去，到了玉姝命人搭建的病患隔离屋外时，玉姝下了马车。
    好巧不巧的是，玉姝刚刚脚落地，就看到薛松之从一条巷子里走了出来。
    这位许久不见的风流才子，虽依然五官俊秀，此时却一脸颓败，连以前时常挺拔的身姿好像也佝偻了下来。
    气质决定一个人的外在，薛松之先前那股卓然自信的傲意，在此刻已经完全消失殆尽。
    他腋下夹着几本书籍，像是普通的教书先生一样，匆匆忙忙往玉姝这个方向走来。
    玉姝停下脚步，薛松之正好也走到了马车跟前。
    抬眼一瞧是玉姝，顿时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玉姝却笑吟吟的与他打招呼：“薛公子，好久不见！”
    薛松之后退一步，如避蛇蝎似的盯着玉姝，眼中满是恨意：“嵇玉姝，你又来找我做什么？我们薛家拜你所赐，都落到这种地步了，你竟还不肯放过我们？你心肠怎么这般歹毒？”
    “薛公子胡说什么呢？”
    玉姝浅浅一笑，眉眼中无限风华：“今日只是恰巧碰上了，本宫又不知道你薛家卖了宅子后去了哪里，又怎会特意找到你跟前来？”
    玉姝说着，又故意探头往薛松之身后看了一眼。
    看完后，她好似恍然大悟：“这是杨柳巷？想必是你那姓吕的妹夫住在这里吧？原来如此，你们一家竟是搬到吕家来住了！这样也好，以前你妹妹薛明珠总三天两头往娘家跑，如今你们去她那里住，倒也合理！只是，这寄人篱下的日子，想来并不是很好过吧？”
    玉姝脸上流露出同情之意，薛松之却气得将垂在身侧的手掌缓缓攥紧。
    他脸颊上有一处小小的伤疤痕迹，应该是曾经被庞顶那道鞭子给留下的。只是不仔细看倒也瞧不出来，可这会儿一拉下脸，立马就显得狰狞了起来。
    玉姝后退半步，做作的掩住唇惊讶道：“薛公子……你这脸怎么成这样了？”
    薛松之被玉姝提及脸，神色顿时慌了几分，他连忙后退几步半侧着身子掩住脸颊，咬牙切齿道：“嵇玉姝你这个毒妇，你给我滚！”
    “薛公子好生无礼。”
    玉姝眼眸微弯，一张玉白的脸美艳生动。
    可看在薛松之眼里，这个美人像是披了人皮的毒蛇一样，满脸只有算计和狠辣。
    玉姝却依旧笑吟吟道：“听说薛公子如今达成所愿，已入了国子监当书学助教，容貌有这瑕疵应当不碍事吧？不知近来可顺利？”
    玉姝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这个，薛松之就像是要吃人一样，怒不可遏的瞪着她，眼睛也红得骇人。
    玉姝轻“咳”了一声，柔声说道：“瞧薛公子这模样，应当是不太顺利？说来也是，那国子监生都是些学识渊博的世家子弟，能教导他们的先生，必当也是经世大儒。薛公子这般只在仕女花鸟上颇有些名头的擅画才子，应当是入不了他们的眼了。”
    “唉……”
    玉姝长叹一口气，“本宫以前总是自责，因为拜了驸马都尉才让薛公子不得入仕机会。如今看来，倒是薛公子你自己能力不足呢！薛公子如今二十好几，也不年轻了，还得好生再努力才是。”
    第189章 就你这样的，算个什么东西？
    玉姝说罢，对着薛松之盈盈一笑，然后转身就走。
    薛松之却被她的话气得七窍生烟。
    他想起自己落魄后受到的讥笑嘲讽，又想起在国子监被人羞辱，新仇加旧恨叠在一起，竟一时头脑发热，凶狠的朝着玉姝背影冲了过去。
    庆平就跟在玉姝身边，在她还未反应过来之时，玉姝已经先一步转了身。
    见薛松之张牙舞爪的扑来，好像要将她生吞活剥一般。玉姝迅速将庆平拉至身后，然后淡定伸出一只胳膊，抓住薛松之脖下衣襟，将人轻轻松松抵在原地。
    然后，她抬起另一只手，又非常快的朝着薛松之脸上扇了一巴掌。
    她做这些动作异常流畅顺利，速度也快得如同电光火石般。
    薛松之定在原地，被扇懵了，还没反应过来的庆平和赵寺正也懵了。
    刚才……发生了什么？
    玉姝手还钳制着薛松之，虽然薛松之比她个头要高些，可不知为何，两人面对面站着，薛松之却生生在玉姝眼中看出了一股睥睨的姿态。
    玉姝还是在笑，但表情淡淡的，盯着薛松之眼神也有几分不善：“来偿还你在薛家厅中欠本宫的那巴掌了？”
    一句话，拉起了薛松之好似很久远的回忆。
    那时……是他听说自己的幼子被嵇玉姝推进了湖里，所以急急赶回府中。
    回去后瞧见她楚楚可怜的站在厅中，却对这件事死不承认。他一时怒火丛生，狠狠的掌掴了她一巴掌。
    随后又叫人请家法，用鞭子将她打晕……
    好像也就是从那日起，嵇玉姝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不再像以前温柔软弱，也不再对他百依百顺。
    从那日开始，他们薛家也开始倒霉，就像是沾染了什么邪祟一样。
    想到这里，薛松之的眼睛突然瞪大，他盯着玉姝喃喃道：“你不是昭德公主，你是占据了昭德公主身躯的妖孽，你是妖孽！”
    玉姝没想到这人突然会联想出这些东西来，没忍住轻笑了一声：“怎么？任你欺辱的懦弱公主突然变得自立自强，你就觉得这个世界都不对劲了？薛松之，收起你的自恋心思吧，你以为你真有那么好？值得一个皇室嫡出公主为你伏低做小？”
    玉姝松开手，嫌弃的用帕子擦了擦手指。
    “论相貌，你敌不过绥国公世子和裴三郎；论才情，你不知律令不懂时政，只会些上不得台面的风流韵诗，便是连那未得功名的书生都不如；论家世，你薛家哪怕不卖宅子，也只是一个坐吃山空的空壳，要靠女人嫁妆来支撑吃穿用度，还不如那些俗气的商贾富绅。”
    “就你这样的，还想着我嵇玉姝为你生为你死，供你糟践一辈子？你算个什么东西？”
    玉姝说完，很没形象的“呸”了一声，瞬间让薛松之涨红了脸。
    他如今仅剩一点的可怜自尊心和文人傲骨，被玉姝这一番话给碾得七零八碎，一具颓败的身子居然也站立不住的往后趔趄了一下。
    玉姝却冷眼瞧着，还补了一句：“你当了五年驸马，除了吃穿挑逗女人，别处是真一点长进都没有。本宫有你这么个前夫，说起来还嫌丢人！”
    说罢，玉姝淡淡瞥他一眼，转身带着庆平离开。
    第190章 薛家人便是吃粑粑，估计都抢不到热乎的
    玉姝走后，赵寺正默默的看了几眼薛松之。
    最后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大步跟了上去。
    到了病患收容所外，赵寺正才对玉姝道：“薛二公子如今已落魄至此，公主何必又去挖苦他？”
    玉姝瞥了赵寺正一眼：“赵大人心疼了？莫不如你将薛家人都收留了去？”
    察觉到玉姝的不快，赵寺正立刻闭了嘴。
    玉姝收回视线，坦然道：“他薛家的落魄，难道是我嵇玉姝造成的？薛松之祖父薛全昌，乃我大夏朝开国勋臣。官至参知政事，位列副相！这般尽忠尽职又才德兼备之贤臣，一生清贫，留下无数高祖赏赐的珠宝财产，只求激励子孙后代上进。”
    “可赵大人你瞧瞧，那薛家一门三父子，有哪个是上进的？又有哪个是争气的？别说发扬薛家门楣了，若没有我嵇玉姝，他们连填饱肚子都艰难。你以为他们是被我釜底抽薪才导致如今败落的下场？若不是我，早在三、五年前，那薛家宅子就已经更名改姓了。”
    这几年的光彩门面，还是昭德公主用那些嫁妆给撑起来的。
    若是没有这一百二十四台的嫁妆，薛家人便是吃粑粑，估计都抢不到热乎的。
    这些人竟还觉得是她做的太绝？
    玉姝冷哼了一声，又瞥了赵寺正一眼：“不过，本宫确实也喜欢痛打落水狗！圣人不都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真巧，本宫是女人，也是小人！赵寺正既与本宫三观不合，那便也不用跟着了，回大理寺忙去吧！”
    赵寺正：“……”
    都说曹世子性格喜怒无常阴晴不定，他倒觉得，这昭德公主也是如此。
    甚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两人真不愧是青梅竹马，一样一样的。
    赵寺正默默离开，庆平见状，凑到玉姝身边轻声道：“长姐莫要生气，那赵大人只是不太会说话罢了。”
    玉姝听她安慰，笑了起来：“长姐才不气，今天该气的人也不是我。好了，不提这无关之事，我带你进去瞧瞧。”
    两姊妹带人进了院中，不远处瞧见这一幕的三人，却坐在一起沉默不语。
    裴琰刚吃完东西，放下碗筷垂着眸子，慢条斯理的擦着嘴。
    曹泾元脸上带着冷笑，看起来像是有些不屑，又有些隐隐的高兴。但最后，这些情绪却又转化成了莫名的怒意。
    他眼前那碗清汤寡水的面并没有吃，只是双眼直直的盯着裴琰。
    魏天纵“哧溜哧溜”吃过东西，一抬头，见曹泾元一直盯着裴琰，立马为自己的兄弟出头。
    “曹世子，你这般盯着成玉做什么？惹了公主不快的是那薛松之，又不是我们成玉。你便是要出气，也找那姓薛的去。”
    曹泾元立刻道：“你以为本世子会放过他？薛家门风败落，到了薛松之这一辈，更是一代不如一代。便是不替公主出头，为了那已故的薛相，本世子也要教训教训这薛松之。”
    魏天纵“嗤”了一声：“你是出于私心，那就坦坦荡荡的承认嘛！已故的薛相和你老子绥国公都不见得相熟，和你这小辈有什么关系？”
    第191章 他家这位夫人啊，桃花着实太多了！
    魏天纵就是不喜欢曹泾元这拧巴性子。
    鄞京谁不知道他喜欢昭德公主啊？也就他自己真以为大家都不知道，还装出一副清高冷漠样子。
    以前心里眼里都是人家，结果人家没嫁给他，一气之下单方面宣布斩断关系。
    现在莫名其妙又开始联系了，结果总是找这啊那啊的借口，说话还难听。
    活该昭德公主不喜欢他。
    要是昭德公主喜欢他了，那才是脑子真有病！
    魏天纵又看向裴琰，觉得自己这兄弟是哪哪都好，怪不得昭德公主会喜欢呢，连他这个男人都喜欢。
    魏天纵扯了一下裴琰的袖子，问道：“刚才那话你也听到了，你打算怎么办？”
    裴琰抬眸：“什么怎么办？”
    魏天纵瞪大眼睛，怀疑道：“薛松之刚才骂你媳妇儿了，还想动手打人哎，你都不管吗？”
    裴琰略略迟疑，然后挑了一下眉：“他并没占到什么便宜。”
    魏天纵：“……”
    曹泾元立刻就冷笑起来：“嵇玉姝两次嫁人，两次都瞎了眼。看着自己的妻子被欺负，却是怒都不敢怒，更是连出声都不敢。裴琰，你简直就是个废物！”
    说罢，他起身直接离开，像是跟裴琰多坐一秒都玷污了自己似的。
    曹泾元走了，魏天纵默默的看向裴琰。
    裴琰这才漫不经心道：“我裴琰的家事，可不想要那些不相干的人插手。你这会儿若是没什么事，去准备一个麻袋来。”
    一听到准备麻袋，魏天纵顿时眼睛一亮。
    裴琰看着他微微一笑：“蹲到薛松之后，迅速来喊我。”
    “好嘞！”魏天纵领了命后，一股脑的跑了。
    摊子上只留下裴琰，他拿出三碗面的钱递给摊主，这才慢悠悠的起了身。
    只是他却并没有直接离开，反而将视线投向不远处的一间简陋木屋，目光温柔又平和。
    他家这位夫人啊……桃花着实太多了！
    ……
    玉姝带着庆平公主忙碌了一下午，到了傍晚时分，才又重新回到了城外。
    有那三人看着，外面的一切倒也进行的井然有序。
    只是玉姝在探望几个小孩时，发现平安的情绪一直很低落。
    玉姝摸摸他的头，问道：“怎么了？”
    平安小手揪着玉姝的衣摆，小声道：“哥哥一直没回来……”
    玉姝已经听平安提起过好几次这位哥哥了，说是哥哥去了远处的山里给大家采药找食物，往常也会这样，最多到傍晚就会赶回来。
    但今天，这天都快黑了，也不见那位哥哥的影子。
    玉姝听到这里，安抚平安道：“或许哥哥已经在路上了，再过一会儿就回来，平安要不要先吃点东西再等哥哥？饿到了肚子，你哥哥可是会伤心的。”
    平安想了想，乖乖的点了头，然后跟着玉姝去领粥喝。
    只是喝完他也不走，就一直跟在玉姝身后。
    夜幕完全降临后，城门要关闭起来，城外的百姓有侍卫把守照看，玉姝却要进城回去休息。
    谁料，平安也要跟着玉姝去。
    玉姝无奈，只得带着他进了城。
    刚进城门没一会，就又撞上了薛松之。
    可玉姝也没想到，这晚上的薛松之，竟比白天的薛松之还要狼狈。
    第192章 夜路走多了，难免遇到鬼祟
    白天的薛松之，只是精气神看着有点差，衣着倒是整洁干净的。
    可这会儿的薛松之，说他是难民可能也有人会信。
    头发乱糟糟的披在脑后，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唇角还有溢出来的血丝。衣裳凌乱不堪，走路时腿也一瘸一拐，看起来真是凄惨极了。
    玉姝惊讶的看着这一幕，往这边走来的薛松之，看到玉姝后却想立马掉头就走。
    玉姝直接喊住了他：“薛公子，你这是……被人套麻袋了？”
    她也就是故意逗弄一下，没想到，一听到这话的薛松之，忽地一下转过了身。
    盯着她时，更是目恣尽裂：“嵇玉姝，你真是欺人太甚！！”
    那磨牙的恨意和恼怒，玉姝听得格外清晰。
    玉姝：“……？”
    还真被套麻袋了？
    看来薛松之平时做人也不怎么样嘛，不仅和她有仇，还招惹了别家。
    啧，真有意思！
    玉姝笑吟吟的看着薛松之，眉眼弯弯道：“我就问一句话，哪里就欺人太甚了？倒是薛公子，你可要好好反省自己最近的所作所为。在这朗朗乾坤之下，竟然还有人公然套你麻袋，可真是胆肥啊！”
    她这话完全是幸灾乐祸，薛松之气得要死，恨不得冲上来给玉姝两拳。
    但想到白天玉姝干脆利落赏他的那巴掌，他又生生克制住了这股冲动！
    玉姝见薛松之只是气急败坏的看着她，却并不说话也不动，便很是好心的提心了一句：“薛公子快早早回家吧！天色都这般晚了，你这夜路走多了，别说是被套麻袋，怕是那鬼祟邪神也容易招惹。”
    说完后，她嫣然一笑，然后心情颇好的带着平安上了马车，只留下薛松之在原地火冒三丈！
    城南的患者已经被全部收留隔离，玉姝的马车离开后，街道上彻底没了什么人。
    许是要下雨了，天空也阴沉沉的，四周有些诡异的寂静。
    薛松之怒了半晌，被冷风吹着，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所有的怒火悄然散去，望着这有些昏暗的街道，他心中突然也有几分后怕。
    吕家在杨柳巷中，薛松之稳稳心神，缓步往杨柳巷中走去。
    可谁知，刚进杨柳巷没几步，一个黑影突然从他身畔窜过去。
    薛松之被吓了一大跳，连忙转身喝道：“什么人？”
    没有人回答他，整个巷子里除了寂静，只余瑟瑟风声。
    薛松之暗暗捏紧自己的衣袖，加快步子往巷中走去，谁料没走几步，又有一道黑影从身畔窜了过去。
    这一次，那黑影还回了一下头，只是脸被完全包裹了起来，五官什么的一个也瞧不见。
    薛松之又惊又怕，几乎是小跑着往前走去。
    可还没到吕家门口，他就听到自己身后有脚步声跟着。他快，那脚步声也快，他慢，那脚步声也慢。
    薛松之大骇，强忍住恐怖回头，结果却和一颗血淋淋的狗头来了个正面接触。
    一个顶着狗脑袋的黑衣人，就站在他身后，还紧贴着他的后背。
    “你……”
    薛松之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来，直接两眼一翻，吓得昏死了过去。
    第193章 昭德公主的家教这么严吗？
    狗头人默立了半晌，看着薛松之不知死活的身体，厌恶的“呸”了一句。
    “废物！”
    还以为能多玩几次，没想到这就吓晕了。
    他一脚将薛松之踢进旁边的水沟，然后转身往杨柳巷外走。
    刚出巷子，一个麻袋从天而降，迅速将他罩进里面。
    看不见外面埋伏他的是何人，但听动静，也能猜出是两个人。
    一个念头顿时生成，他怒吼了一声：“魏天纵，裴琰，你们想干什么？”
    套麻袋的人，手霎时一顿，随即叹了口气，百无聊赖的把麻袋摘掉：“无聊，一下子就猜到了。”
    视线恢复，他抬头看去，眼前还真是魏天纵和裴琰两人。
    只是这负责动手的人是魏天纵，裴琰却如同月下公子一般，白衣长衫，双手环臂，很是悠闲的在墙边斜倚着。
    一双清俊的眸子似笑非笑，像是在看他的笑话。
    还不待他说什么，裴琰就开了口：“曹世子，倒是没想到你这般长相漂亮之人，竟也舍得下脸面去做这种事，真是让在下替夫人感动！”
    顶着狗头的曹泾元默了默，然后死不承认：“你说的什么曹世子？我不认识，我和那薛松之有仇，吓唬吓唬他怎么了？”
    魏天纵哈哈大笑起来：“还装？你这声音谁听不出来啊？话说你这个狗头是假的吧？还挺逼真！”
    他说着，手很欠的伸过去撸了一把，结果发现是真血。
    魏天纵立刻似烫手般的甩了甩，然后心有余悸地跑去了裴琰身边：“真他娘的是个狠人，竟然是真血。”
    裴琰瞥他一眼：“不要说脏话。”
    魏天纵：“……”
    哇，成个亲，竟然连脏话都不敢讲了。
    昭德公主的家教这么严吗？
    另一边的曹泾元，最终还是没忍住，把那沾满鲜血的狗头拿了下来。
    比起姿势惨状还有些恐怖的血淋淋狗头，他倒依旧唇红齿白漂亮夺目，只是他这会儿的神色，却称不上多么友善。
    “你两人想在这里伏击我？”
    “不不不。”裴琰笑得温和，“我们只是想瞧瞧，曹世子是如何为已故薛相教训孙子的？倒是没想到，曹世子手段这么独特……”
    说着，他绕有深意的多看了几眼那狗头。
    曹泾元略有几分尴尬，但他最擅长的，就是冷着脸叫别人什么都看不出来。
    他冷哼一声，反过来讥讽裴琰：“你裴三郎天不怕地不怕，为自己的妻子出气，竟还要用套麻袋这种见不得人的方式？”
    “裴某不怕天不怕地，独独怕夫人啊！”
    裴琰面容俊朗，笑得开怀，“裴某已经成了亲，做事自得瞻前顾后，报以十分的小心，才能争取不为夫人惹上祸端！曹世子又不曾娶妻，怎会明白裴某的心思？”
    一番话，气得曹泾元面色铁青，恨不得提着狗头就冲上来揍死裴琰。
    魏天纵连忙横在两人中间道：“你们冷静点啊，在这个时候，咱们还算友军呢！可别一时冲动，伤了自家人！”
    曹泾元怒喝一声：“谁跟他是自家人？”
    裴琰也浅笑道：“莫要胡说，我裴琰是有家室之人。这个时辰，夫人该给裴某备了热汤，若不及时回去，这天儿该放凉了。曹世子，告辞！”
    第194章 有本事让嵇玉姝别养面首啊！
    裴琰说完，一身白衣飘逸而去。
    魏天纵看了几眼曹泾元，咧嘴一笑，随后也跟着裴琰离开。
    曹泾元在原地站了半晌，想起裴琰那淡淡炫耀的语气，提着狗头的手越来越紧。
    片刻后，他的侍从终于找了过来：“世子爷，可是要现在回府去？”
    “不回。”曹泾元咬牙切齿道，“去城郊。”
    那侍从诧异的睁大眼睛：“去城郊？这个时候，城门都关了呀！”
    曹泾元气得抿住了唇，好一会儿之后才语气森森道：“明日一大早，你随我去京郊临河的那庄子上瞧瞧。”
    侍从有些不解：“那是皇家的庄子，世子爷去那里做什么？”
    “废什么话？”曹泾元一个刀子般的眼神甩过去，侍从立刻就不说话了。
    曹泾元见侍从闭上了嘴，沉声说道：“那庄子，陛下已经赐给了昭德公主你可知道？”
    侍从紧闭着嘴巴，默默点了头。
    曹泾元又说道：“那庄子并不是简单的庄园，里面还建着一处行宫，明日你随我去那行宫中，挑一处好点的大院子。”
    大院子？
    侍从心中更不解了。
    那是昭德公主的庄园，世子爷去那里挑个大院子干什么？
    他们绥国公府又不是没有大院子。
    只是心里虽有很多疑问，但侍从却一个字也不敢说出来，只看着曹泾元默默点了头。
    曹泾元见他应下，心里这才舒坦了些许。
    他抬起头看着裴琰离开的方向，五指攥紧，然后冷笑了一声。
    成了亲又如何？
    有本事让嵇玉姝别养面首啊！
    ……
    回到成国公府的裴琰，一进院子就问小厮：“公主府那边可有送东西来？”
    小厮常乐站在门口，笑容满面道：“公子真是神人！可巧了，公主府刚有人送了老鸭汤来，那人前脚走，您后脚就回来了。”
    裴琰听到果真有汤送来，顿时心中一松，从头到脚都写满了愉悦。
    他摘下蒙在脸上的面巾，待常乐端来药汤仔细清洗过手后，又去沐浴换了衣裳。
    做完玉姝在告示上要求的“消毒”程序，他这才回了屋子。
    在屋中桌边刚坐下，常乐就很会意的让人端来了老鸭汤：“公子您快尝尝，这盖子没掀呢，小人就闻到香味儿了。”
    裴琰好心情的瞥他一眼：“就你会贫嘴。”
    常乐立马乐呵一笑。
    裴琰拿起汤勺，仔细的尝了口这老鸭汤。
    今日的份额虽然不大，但胜在味道醇香，比先前那道雁汤更好喝些。
    在外忙活了一天，回到家中有这么一盅热汤，裴琰觉得浑身都舒坦极了。
    喝完汤，又随便吃了点大厨房送来的饭菜，裴琰这才突然想起来问常乐：“公主府那边，没有带什么话？”
    常乐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笑着说道：“公主说您明日想吃什么，可以提前差人过去给她讲一声，她晚上再叫人送来。”
    裴琰听到这话，略有些失望，却又很是矜持的点了一下头：“这汤也尚可。”
    常乐见状，又笑着说道：“公主倒是没别的话了，但夫人那边，却是有话要小人传给公子。”
    第195章 在爹娘眼里，我裴成玉是被嫁出去了？
    裴琰诧异抬头：“我娘有话叫你传给我？”
    常乐点点头，表情略有些犹豫，见裴琰一直看着他，这才小声说道：“公子，小人说了后，您可不准责怪小人啊！”
    裴琰表情淡淡：“你说就是。”
    常乐轻咳一声说道：“夫人说了，既然成了亲就别老在娘家待着，夫妻间有什么误会解开就行了，哪能天天这样两地分居？昭德公主在鄞京很抢手的，您待在国公府不着急，她还为您着急呢！”
    说完后，常乐往后退了几步，很是诚恳的说道：“都是夫人的原话，小人一句瞎编的都没有。”
    裴琰：“……？？”
    两地分居不是重点，重点是，他母亲说国公府是他的娘家？
    娘家？
    裴琰都被气笑了。
    “合着在爹娘眼里，我裴成玉是被嫁出去了？”
    常乐一开始没说话，抬起头偷瞄了眼裴琰，见裴琰正在盯着他时，他这才支支吾吾说道：“啊……这个……也有点道理……”
    裴琰又冷笑了一声：“什么道理，你倒是给我讲来听听！”
    常乐：“……要不，让阿绍给您讲讲？”
    一看公子就是生气了，他这会儿肯定说什么都讨不了好。那不如，让阿绍去顶着公子的怒火好了，反正阿绍没读过书，好骗！
    虽然他也读书不多，但祸水东引，他还是知道的。
    常乐把阿绍推出去当挡箭牌，裴琰也不在意，果真把阿绍喊了出来。
    阿绍抱着剑，问裴琰：“公子可有事吩咐？”
    裴琰看着他，皮笑肉不笑的问道：“这府里人，个个都觉得我是从成国公府嫁出去了，你怎么看？”
    阿绍想都不想，面不改色道：“天家女婿，如同入赘皇室，嫁出去这说法也算正确！”
    裴琰“呵”了一声，“你这张嘴倒是挺会说。”
    阿绍不解的看了眼裴琰，想了想又说道：“不管是娶妻还是入赘，总归昭德公主是公子您的妻子，这道理错不了就是。”
    一句话顿时让裴琰的脸色多云转晴。
    他轻咳一声，站起来双手负在身后道：“你说的有道理，这府中的人啊，还是眼界小了。”
    说完，裴琰出了屋子，说道：“我自己出去走走，你们莫要跟着了。”
    裴琰走了后，常乐奇怪的看向阿绍。
    阿绍睨他一眼：“看什么？”
    常乐问道：“你最近是不是背着我偷偷读书了？”
    “读书使人明智，使人聪慧，使人清醒。”阿绍说道，“这都是公子说的，我作为下人只是按主子命令行事，怎得又叫背着你偷偷读书？你约莫是犯了懒，自己不想好好用功吧？”
    被阿绍一语戳破心思，常乐摸摸头，有些不好意思。
    “其实也还……还行……”
    看常乐这个样子，阿绍想了想，把玉姝先前传的那句话说给了常乐听：“你说这昭德公主到底是想吃鱼还是想吃雁？”
    常乐想了很久，最后摇摇头：“都想吃吧……她是公主，难道不能都吃吗？还非得挑一样？”
    阿绍觉得有道理，对着常乐竖了大拇指：“你果然比我聪明，回头我就再给公子传一遍话。”
    第196章 你如今连皇后娘娘都不放在眼里了？
    平安跟着玉姝回了公主府。
    玉姝让人伺候着他好好清洗了一番，又换了身衣服，这才叫人送过来与她一起吃饭。
    平安大概是没见过这种阵仗，自打进了公主府，就一直小心翼翼的，连句话也不敢多说。
    直到坐下准备吃饭了，他才看着玉姝小声问：“姐姐，你家里有人在当大官吗？”
    玉姝身边的几个丫鬟笑了起来，玉姝也笑着说道：“是呀，姐姐的父亲，是很大很大的官。”
    平安立刻亮着眼睛说道：“那姐姐的父亲，能帮我找到哥哥吗？”
    玉姝这次犹豫了一下，并没有立刻答应下来：“如果你哥哥没走远的话，应该能找到。”
    鄞京/城外原野辽阔，平安那位哥哥去的是哪座山又不清楚，这样去找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平安没听出玉姝话中的疑虑，澄澈分明的眸子中满满都是期冀：“哥哥不会走远的，平安和其他弟弟都在，哥哥不会丢下我们不管。”
    听着这小孩言语中满满的信任和依赖，玉姝叹了口气，对他说道：“好，那你先吃饭，明日姐姐让人帮忙去找你哥哥好不好？”
    正好城外情况如今稳定了不少，她也能带人去顺着护城河找找瘟病的来源了。
    平安的情绪被玉姝安抚下来，吃过饭后，蒋姑姑亲自带着他去了离主院不远的一处院子。
    方开霁如今已经从竹林苑中挪出来了，生了一场大病后，这位玉面公子的身体更差了几分。
    玉姝本想着将人早早招揽到旗下，还能方便照顾，倒没想到先给对方惹上了瘟病，心中总有些愧疚。
    这几日她也让人精心照看着方开霁，生怕天气一冷，这体弱多病的书生又惹上什么风寒之类的。
    庆幸的是，方开霁的院子里，倒也没有再传来什么不好的消息。
    玉姝吃饱喝足，美美睡了一觉。
    第二日一大早，她又带人去了城外。
    皇城司的守卫依然留在城中，督促着城内百姓和王侯公卿中患了病的人进行诊依华独家整理治隔离。
    玉姝在城外忙活了没一会儿，头天来的三位贵公子也按时到场。
    不等玉姝说什么，侍卫长就已经会来事的给三人安排好了工作。
    裴琰还是登记流民信息，曹泾元也还是巡逻维持秩序。搭建棚子的事情不用做了，魏天纵就去给百姓们派粥派药。
    不停挥勺子的这种枯燥小事，原本魏天纵是不想做的，但每每听到百姓们感激涕零的说“谢谢官爷”，他心里就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就因为这几句话，他竟然在粥棚中耗了一整天。
    而玉姝，却在城外城内两头跑时，接到了冯皇后宣她进宫的旨意。
    一看到来宣旨的又是个婆子，玉姝直接看都没看，就将人给打发。
    婆子气得手指发颤，对玉姝大骂道：“昭德公主，你竟是猖狂至此？如今连皇后娘娘都不放在眼里了？你可知这是你的母亲？”
    玉姝抱着尚方剑悠哉道：“本宫奉皇命办事，瘟疫一事关乎鄞京几十万百姓，除了父皇召见，本宫不在其他人身上花心思。至于母后，她召见本宫无非就是为了冯家的事。这等私事，放在瘟病结束后再说吧！”
    玉姝说完后，抱着尚方剑直接扭头离开。
    第197章 驸马杀手
    翊坤宫来的人见玉姝根本不接旨，也完全不把冯皇后当一回事，都气得牙痒痒。
    正想着用什么方法把玉姝给骗进宫里去，正巧，承顺帝那边也传旨过来了。
    传旨的人不是柴福，是个面生的小公公。
    玉姝瞧了一眼就知道没什么大事，问那小公公：“父皇可有什么旨意下达给本宫？”
    小公公谨记着柴福说的话，知道眼前这位公主惹不得，便脸上堆满笑说道：“陛下有旨，让公主您尽快将这瘟病事宜处理好，如今朝堂上多争端，今日有不少大臣都在弹劾您呢！”
    朝臣弹劾昭德公主这事，现在已经司空见惯。
    玉姝也见怪不怪，只把小公公拉在一旁私下问道：“柴公公是你师傅吧？他没叫你传什么话儿来？父皇先前给了本宫半个月时间，为何如今又开始催促了？别是借着催瘟病的事，在变相警告本宫吧？”
    小公公没想到玉姝一下子猜到了核心，语噎半晌，这才小声说道：“边关将士与草原人生了几处冲突，局势颇为动荡。公主您这两日做事冲动，又惹恼了不少朝臣，陛下正因为这些事情恼着呢！我师傅说了，叫公主您行事收敛着点。”
    哪怕有皇城司守卫在手，也不能天天叫这些守卫蹲人家朝臣墙角啊！
    这人能不弹劾她吗？
    小公公心里想的是这些，玉姝却只听到了“边关局势不稳”几个字。
    她神色微凝，想起那离秦州不远的草原九部。
    对于以游牧为主的草原九部来说，夏、秋季是水草最为肥美的时候，这个时候的部族也能休生养息，过个好日子。
    但到了最难熬的冬日，便就只能靠抢杀掠夺去填饱他们的肚子。
    而此时，位于中原物产丰饶的大夏，就是他们最好的猎物。
    玉姝心中只是略一思索，就明白了过来，她看着小公公问道：“除了边关外，朝堂上可还有其他要事？”
    小公公叹了口气：“要事倒没有，您的奇闻又多了一桩。您叫人打了冯驸马一事，如今又传遍鄞京了。京中人人都说，这不光是昭德公主您自己的驸马要挨打，咱们大夏朝的男儿，凡是当了驸马爷的，都要挨您的打！那赵纪大人，在朝堂上气得胡子吹了二尺高，骂您目无王法呢！”
    玉姝听到这话，不但不生气，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听这话，合着她以后，要在这鄞京/城混个“驸马杀手”的称号？
    玉姝笑完后，眼睛转了转，拉住小公公八卦起来：“赵纪大人的儿子，都娶妻了吧？”
    小公公诧异的看着玉姝，想了想才说道：“赵大人的孙子，如今也都十六、七的年纪了。”
    “那正好啊！”玉姝眼睛弯成了两道月牙，“我皇室公主未出阁的还多着呢，十一公主和十二公主，翻了年不也要及笄了？到时候，本宫给父皇建议，让赵大人的孙儿尚公主拜驸马都尉！”
    小公公被吓了一跳：“公主不可，那赵大人岂不是得气……”
    “死”这个字终究没敢说出来，小公公只是愣愣的看着玉姝，玉姝却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儿。
    以后谁家敢说公主不好，就把公主嫁到谁家去！
    有她这个大杀器在，看谁再敢说她嵇家的女儿一句坏话！
    打发走了小公公，见冯皇后的人还没走，玉姝又甩了他们一记眼刀子。
    等这些人都走了，玉姝这才敛了笑容，将庞顶喊过来：“先前我叫你派去秦州的人，如今怎么样了？”
    第198章 公主也出身嵇家，属下为何不忠？
    庞顶一身劲装，腰侧配有大刀，显得很是威武高大。
    听到玉姝的问话，他眸子略凝，思索了一会才说道：“并无异常消息。”
    玉姝眉头蹙起：“秦州最接近草原九部，与那北苑也相接壤。若是朝堂上有战报传来，我们这里不该接不到消息才是。”
    庞顶也觉疑惑，立刻道：“可要属下前去查探一番？”
    玉姝却摇头：“你不可擅自离京，若是被父皇知道我们准备在秦州养兵，此事恐怕会闹个天翻地覆！”
    两人相对沉默了半晌，玉姝想起曹泾元昨日送来的几个大头兵，她思绪一转对庞顶道：“我记得，副统领是你堂弟？”
    庞顶点了一下头：“属下叔父之子，名飞林。”
    一提起名字，玉姝脑海中就浮起了这个年轻人的面孔。
    和庞顶有几分相似，只身躯比庞顶略瘦矮一些，擅长使双刀。
    算是庞家后人中，唯一一位能双手使刀的年轻人了。
    庞顶做了统领后，庞飞林也很快被提拔到了副统领的位置。但他成为副统领后，鲜少有人不服气，这是因为除了有庞家的名气作为倚仗外，也是他自身实力强大。
    但因为前面有堂兄庞顶威名赫赫，所以他的光芒大多都被掩盖住，就连玉姝也很少想起他。
    如今，这智勇双全的庞飞林，倒是可以派上用场了。
    玉姝对庞顶道：“曹世子送来了几个擅经商的兵士，这些人兵籍已销，如今不得再逗留鄞京。你让庞飞林带他们去秦州，按照我的计划把事情做起来。”
    顿了顿，玉姝长出一口气，“若是不出意外，半年之内我们也该去秦州了。”
    庞顶抿唇颔首，面色变得肃穆了许多。
    见他不说话，玉姝突然笑道：“我身为公主，却做了这么多不该做的事，你竟没有半点疑惑？”
    庞顶平静的看着玉姝，双手抱拳道：“庞氏家训，忠君爱国，护佑黎民。公主所言所行，未有半点与庞氏相悖，属下何来疑惑？”
    玉姝笑了起来：“你如今忠的，可不是金銮殿中那个君。”
    “公主也出身嵇家，属下为何不忠？”
    庞顶这振聋发聩的反问，倒让玉姝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笑意吟吟的看了庞顶半晌，最后笑着道：“好，那你去让飞林办事吧！走的时候，干脆利落点，别叫人察觉到了。”
    庞顶抱拳应了声“是”，然后转身迈步大声离开。
    玉姝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沉沉叹了口气。
    她脑中有昭德公主从小到大的记忆，自然也知道公主府这五百府兵从何而来。
    当年高祖将这五百府兵赐给昭德公主，并不完全是因为昭德公主受宠，反而是因为庞家军跟随高祖厮杀几年，最后只活下三百来人。
    庞氏两房，更是从老到少从男到女，最后只活下来庞顶和堂弟庞飞林两个。
    而那个时候的庞顶，年仅十三岁，庞飞林更是不到八岁。
    庞顶天生神力，虽年纪小，可骁勇善战，是战场上的大杀器。
    只是他到底还未成年，下面还有个幼弟，高祖不忍庞氏在他这里断了香火，干脆撤了他的小先锋名号，赐了个不痛不痒的府兵统领。
    第199章 只要忠于黎民百姓，心中又何来愧意？
    府兵统领只是个虚职，可正常领俸禄，但并没有实权。
    但高祖这个安排，对于当时的庞顶来说，却是个再好不过的差事。
    庞氏兄弟安排好了，但当时的三百庞家军去向，又是个难题。
    因为这三百人中，大部分都是受了伤并且残疾的，他们无法再上战场，也已经无家可回。剩下的那点人，便是打散安排到别的营中，也会被排挤，落个凄惨下场。
    高祖武将出身，哪能不清楚这些后果。
    就是给了抚恤金，最后这些将士们依然难以安享晚年。
    思来想去，最后还是觉得，要找个地方给这些武将养老。
    但这种例子不能总开，不然朝廷的抚恤金就变成了大难题，所以还得找个名正言顺的方式，以及名正言顺的地儿。
    那时候的昭德公主也聪慧，听高祖念叨过一次，便突发奇想说要在府中养些大头兵。
    高祖一听，主意顿生，立马就高兴的应了。
    于是庞氏兄弟和三百庞家军被赐给了昭德公主，高祖又担心给孙女儿压力，自己暗中抽调了二百皇城司守卫，给整合成了五百人数。
    最后还赐了寿州作为封地给昭德公主。
    名义上是对昭德公主的恩赐，实际上，却是给这五百府兵的赡养费。
    庞顶当时虽年少，却很是聪慧，他知道这是高祖暗地为他们庞家军找的后路，心中也格外感激。
    哪怕从一个威名赫赫的小将/军，变成了一个稚气未退小丫头的跟班，他也从未有过怨言。
    何况这些年，昭德公主确实对他们都很不错！
    只是战士自骨子里生出来的血性，不可能在这种安逸温和的日子中被磨掉。
    虽然不清楚昭德公主为何会性情大变，可看着她做的一切准备，庞顶不仅不觉得抵触，甚至开始暗暗激动起来。
    他已经等了十几年，庞氏的威名，也在这十几年中逐渐没落到无人可知。
    可他父亲叔伯留下的谆谆教导，依然在他耳中回响。
    将士就该上战场，哪怕是死，也该马革裹尸魂归沙场！
    他天生就该战斗，他不应该缩在这小小的院子里，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
    至于跟着的人是谁，忠着的君是哪位？又有什么重要的？
    高祖也曾说，无论这天下谁为君，只要他忠的是百姓黎民，他心中又何来愧意？
    所以，他此时忠于昭德公主，也绝无二意！
    ……
    庞顶的心思玉姝不知，玉姝只觉得面对这些将士，她心中难免有些愧意。
    因为自己行事放纵嚣张，成了京中不少人的眼中钉，就连庞顶，也被人在私下里骂作昭德公主的一条狗。
    这种形容哪怕庞顶自己不在意，玉姝也觉得心中很不舒服。
    不管身处哪个朝代，军人在她心中都是很敬重的身份，一个保家卫国战死到最后只剩两个幼童的家庭，那些享受着富贵和平的人，又怎么配这般说他们？
    玉姝抿起了唇，觉得自己还得再加快点动作。
    先前她生怕自己手伸得太长，引起朝中人的警戒，也引起承顺帝的反感。
    可如今看来，她倒是要早早去到那秦州去了。
    第200章 治病可以，先给钱！
    接到了承顺帝的旨意警告，玉姝做事果然收敛了不少。
    她让那些皇城司守卫撤了回来，又叫那些高门贵族的人，前去收容所把那病怏怏的患者给领回去。
    只是领人的时候，要么是患者不愿意走，要么就是患者吐得死去活来，或是腹泻的到处都是，通身都没个干净的地方。
    一看到这些情况，这些高门贵族却又不肯了，软硬兼施的要求玉姝继续接收这些患者。
    玉姝也不恼，笑眯眯的和那些人接洽：“本宫奉旨办差，办的是朝廷的差，服务的是平民百姓。你们这些人，可不算在百姓之内吧？再者，先前本宫征集的医馆药棚，都是耗了国库真金白银的，怎么？你们就想赖在这里白白享受？”
    听到玉姝这么说，这些人哪能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
    病患中确实是身份重要的人，那家属就捏着鼻子，自认倒霉给玉姝银钱。
    病患身份可有可无那种，像是冯启的小妾莲儿，那冯家人完全就不认了，只当她自生自灭！
    玉姝却又道：“你们不管不顾倒也可以，明日/本宫就让御史台的人参你们一本，说你们草菅人命目无王法，本宫倒要瞧瞧父皇治不治你们的罪！”
    被玉姝一威胁，这些人没有办法，只得咬着牙掏出钱来。
    可这还不算，玉姝说如果想要患者继续在她这里治疗，那就每日都付不菲的诊金，她保证一个星期内就让这些人转好。
    如果不付诊金，她就还是叫人给送回去。
    有人不乐意，骂玉姝是趁火打劫。
    玉姝笑着说道：“你说本宫是在发国难财都行！可本宫这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怎么？时至瘟病爆发之际，你不为百姓做点事，不为朝廷分点忧，倒是在这里给本宫找麻烦，给我们添负担？你们怎么不学学绥国公府、成国公府以及诚意伯府的人？人家都派粥派药多少天了，你们又做了什么？”
    玉姝指着那些人的额头训斥道：“做事的时候瞧不见你们，找茬倒是一个都不少。就你们这样的，后辈儿孙能为我大夏朝效力？一个个怂的跟乌龟一样，就想着缩在自己壳子里不出来。这要是鄞京出了更大的事，你们怕是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吧？”
    被玉姝骂的面红耳赤，那脸皮薄的扔下银票就跑了，脸皮厚的却还要争辩几句，最后也被斥得灰溜溜离开。
    等人走了，玉姝让跟在身旁的庆平数钱，庆平数完后，眼睛突然亮了起来。
    “长姐，咱们好像还多赚了一点。”
    朝廷拨下来的银钱不多，大多数都是粮食和药材。有时候这些物资不够用了，玉姝还要去一些朝臣家里薅羊毛。
    但即便这样，他们这几日其实也紧巴巴的。
    若是没有那几个公侯府的人出面施粥施药，援助一下，玉姝的压力只会更大。
    可谁能想到，就这一次威胁权贵们要送病患回去，却反而能薅这么多羊毛回来。
    所以，这些人家里其实都很有钱，只是不肯出手罢了。
    玉姝顿时笑开，眼里闪着不怀好意的光：“我好像……找到发财致富的路子了。”
    第201章 当皇帝的心都黑！
    昭德公主威胁朝臣索要钱财的事，很快又被捅到了承顺帝面前。
    承顺帝头疼得厉害。
    瘟病的事情没什么着落，倒是惹得这些跳蚤们上下乱窜。
    昭德这丫头究竟在做什么？
    承顺帝打发走几个气得眼瞪鼻子歪的朝臣，正想着叫柴福传话让玉姝进宫一趟，谁知柴福先一步喜气洋洋的跑了进来。
    “陛下，陛下，昭德公主给您送了东西来。”
    承顺帝掀起眼皮，淡淡问了一句：“送什么？又给朕送麻烦来了？”
    柴福连忙一顿，随后讪讪笑道：“不是，是银票……公主说这几日她带大伙儿忙着治瘟病，朝中患了病的大人们，各个感激不尽，都送上了金银珠宝以示感激……”
    话还没说完，承顺帝就冷哼一声道：“人家是自愿送的，还是被她威胁恐吓得来的？”
    柴福脸上的笑容僵了片刻，见承顺帝还斜睨着他，连忙笑说道：“公主说这是大人们自愿送的，她一文钱都没拿，全给陛下您送来了。”
    承顺帝听到这里，倒是“哦”了一声，漫不经心的让人把银钱拿上来。
    柴福得了命令后，立刻让两个小公公各抱了小木匣子进来。
    木匣子一打开，其中一个是厚厚一沓银票，目测得有个一万两左右。另外一个木匣子，则是比较罕见的珠宝首饰。
    这两样东西加起来，起码得三万两白银。
    承顺帝都惊呆了，他看了半晌木匣子，抬起头不敢置信的问柴福：“这是昭德送来的？”
    柴福笑着点头：“回陛下，是公主送来的。公主还说了，都是那些朝臣们感谢陛下您皇恩浩荡呢！”
    承顺帝视线落在木匣子里的银票和珠宝上，半晌没说话。
    皇恩浩荡？
    这些人此刻指不定怎么恨他们父女两呢！
    今日他若是把这银钱都收了，那就表明，以后他和昭德是一条船上的人。
    之后若再有朝臣弹劾，那他还得给昭德挡回去。
    这丫头打算的倒还挺好，妄想着他一个九五之尊给她当挡箭牌？
    承顺帝又看了几眼匣子，最后咂咂嘴，对柴福说道：“告诉昭德，她近日在京中拿了朝臣们多少东西，朕可是清楚的。七成太少，让她把私扣下的那一成再送来，朕就不再计较她这事。”
    小丫头心思还挺活泛，收买他就用区区三万两白银，那他这皇帝当的也太不值钱了。
    柴福可没明白这父女间的较量，很是懵懂的给玉姝传了话后，玉姝脸上带着笑容满口答应下来。
    一转头，就暗暗的“呸”了一声。
    果然，这当皇帝的心都黑！
    给他七成就不错了，还想再多要一成？
    玉姝想了想，实在难以忍痛割爱，就把从冯家讹到的一颗东珠让柴福带回去，顺便又带回去了一个账本。
    账本上都是近日在瘟病处理上的花销明细，朝廷拨款不仅不够，玉姝自己还自掏腰包了不少。
    柴福把东西带回去，承顺帝看完后果然不再说什么，只感慨了一句。
    “这丫头果然像先皇，吃进嘴的肉谁也掏不出来。”
    这一句话后，关于昭德索要朝臣钱财的事情，他再也没提过。
    第202章 奇怪的村子！
    承顺帝倒也言而有信，拿了钱也确实给玉姝好好办了事。
    之后再有朝臣大殿上状告弹劾玉姝，承顺帝都会轻飘飘一句话堵回去。
    “食君之禄为君分忧，这本就是尔等该做之事。如今国库紧张，百姓所需又甚，诸位爱卿难道不该慷慨解囊、倾囊相助？黄白之物只是一点身外物而已，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何以这般重视？”
    被承顺帝挖苦了一通，甚至还有敲打警告之意，朝臣们便不敢再说什么了。
    只当是承顺帝纵容了玉姝这番行为，却不知道承顺帝也只是被金银封口罢了。
    但玉姝还是背上了这口“深受帝王宠爱”的大锅。
    而此时深受宠爱的昭德公主，却正奔波在城郊外，开始寻找瘟病的来源。
    源头理论上来说很好找，就是顺着护城河以及经过鄞京那几条河往上找就行。
    但比较难的是，古代这条件没法检测水质，哪怕有人故意污染了水源，但事后又做了掩盖，她们这种肉眼也是没法直接看出来的。
    还得顺藤摸瓜去找其他线索。
    玉姝顺着护城河找了很久，只找到了几处可疑的地方，却也没有完全查出来有什么不对的。
    河水单是看外围很干净，但即便不用检测，玉姝也知道这水中含有致瘟病的东西。
    可他们已经走了很远一段路，又怎会找不出什么东西来？
    耗了一整天时间，乌云压顶，天边突然暗下来。
    有细细的雨丝从天空中飘落，玉姝见实在没找到什么，就带着众人折返。
    马骑到一半，雨势突然变大，没有带雨具的众人都被淋成了落汤鸡。
    见道路实在难行，庞顶主动去前面探路，没过多久，他骑马回来说道：“公主，属下看到前面有一处村庄，也许可以借住片刻。”
    冬日的雨不会下很久，只要等到雨停，他们就可以继续赶回去。
    玉姝也没意见，众人便开始往那小村庄奔去。
    谁知刚进村雨就停了，庞顶正想问要不要立刻掉头回去，玉姝却眼睛直直的盯向了对面几间民屋。
    都是很常见的民居房，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唯一吸引了玉姝的点，就是那些民屋的房檐下，挂着许多黄色的驱邪符。
    放眼望去，整个村子里的屋檐下，密密麻麻全是这种黄色驱邪符。
    一阵冷风吹过，驱邪符齐刷刷扬起，像是在风中传递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信号。
    哪怕今天跟玉姝出来的，都是一群铁骨铮铮的汉子，看到这幕也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这村子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要在屋檐下挂这么多的驱邪符？
    玉姝安静看了半晌，最后下马牵着缰绳说道：“先不回去，进去看看。”
    庞顶应了声，众人也跟着下马往村子里走去。
    村子外围很安静，快走到村子中心的时候，玉姝才听到了一阵低弱的呜咽声。
    呜咽声很小，又像是刻意被压抑着，顺着傍晚的寒风，有点听不太清。
    玉姝又走了几步，还想再往前走时，一道压低的清冽声音响起：“不想死就赶紧离开这里。”
    庞顶和玉姝同时转头，两人对上了一双黑漆漆的双眸。
    是个不太好估摸年龄的半大少年。
    他穿着一身脏兮兮的粗麻布衣，脸上抹着泥水，身后背着个药筐。身量挺高，就是有点瘦，五官也看不清楚。
    不过眼眸却异常夺目，像极了丛林中的野豹，带着一股敏锐和犀利。
    第203章 少年
    玉姝和那少年对视，片刻之后，少年迅速转身隐入了墙角之后。
    这里的民居房连成片，墙角之后大概是长长的巷子，倒是也容易隐蔽。
    玉姝和庞顶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换了方向，众人也都默不作声的跟了上去。
    马蹄声在寂静的村子里格外响亮，众人不远不近的跟着少年，少年似是有些不耐烦，转头说道：“将这些牲畜牵出去！”
    玉姝也不恼，挥手叫几个侍卫把所有的马儿牵到了村外，这才和剩下几人继续跟了上去。
    少年顺着长长的巷子一直走到头，最后在一间格格不入的低矮破茅屋前停下。
    站在屋外，玉姝闻到了一股浓重的药味。
    除却药物之外，似乎还有些别的什么味道。
    少年并没有排斥玉姝等人，进入院子后，也没有掩上大门。
    玉姝跟着进去，很快便闻到了一股强烈的腥臭味。
    像是呕吐之物，又像是腹泻之后的排便，还有乱七八糟的中药味掺杂在一起，气味直冲头顶。
    众人都带了面巾，可这味儿实在冲人，几个侍卫有些恶心的背过了身。
    庞顶略皱了一下眉，见玉姝面不改色的进了屋子，他便也抬脚跟了上去。
    茅屋里面地方窄小，乱糟糟的杂草上躺着一个女人，离门不远的地方还睡着三个小孩。
    玉姝只是扫了一眼，就发觉小孩中有两个已经没了呼吸，剩下那个也气息微弱。
    至于那个女人，也是出气多进气少了。
    少年却像是不知道似的，自顾自将药筐放下，说了声“我回来了”，然后拿出一堆草药往药罐中放。
    玉姝看他这熟稔的手法，就知道这种事情平时应该没少做。
    只是……
    “甘草入药前需用白沙蜜炒至八分，你带回来的草药虽不少，但用药方子和剂量都不对。”
    听玉姝这般说，少年转过头审视般的打量她几眼，问道：“你懂医？”
    玉姝点头：“略懂。”
    虽说是略懂，但看她脸上坦然的表情，少年就知道她必然不只是略懂这么简单！
    他眼睛亮了亮，立刻起身让开道：“那你来。”
    玉姝却站在原地未动，只看了眼出气多进气少的女人一眼：“她是你的母亲？”
    少年皱起了眉头，眼神也从欣喜变得凌厉许多：“不是。你若是愿意帮忙就帮，不帮就出去！”
    “并非我不想帮。”玉姝说道，“她患病应有一段时间了，如今时间太晚，哪怕是大罗神仙来，应当也救不了。”
    少年抿紧了唇，肩膀无意识夹紧。
    听到玉姝的话后，他看起来似有些生气，又有些无能为力的颓然。
    两人面对面站着，气氛有些僵持，直到女人低低的呻吟声响起后，才将两人神思拉回。
    女人的衣服和杂草周围已经沾染了不少呕吐物，这几日大概也没有进食东西。醒来后除了拼命的干呕，就是抱着肚子低低的呼痛。
    看着她难受的模样，少年眉头紧紧蹙在一起。
    玉姝沉默片刻，对少年说道：“我救不了她，但我可以让她在走之前，不用这么痛苦。”
    她说完这话就看着少年，少年一直抿着唇，眼眸低垂下去，玉姝有些看不清他的神情。
    好久之后，他才声音很低的“嗯”了一声。
    第204章 快走，他们是来抓温姨的
    玉姝吩咐侍卫把茅屋收拾了一下，又把两个已经没有呼吸的小孩抱到了一边。
    茅屋中卫生清理完毕，庞顶板着脸走过去，蹲在小火炉边上煎药。
    玉姝将少年采回来的药材整理好，将有用的挑出来，简单处理后交给了庞顶。
    众人忙得热火朝天，只有少年站在旁边默默看着，什么话也没说。
    药煎好后，庞顶端给了少年。
    少年眉间微动，看了眼玉姝，见玉姝神色平静，他想了想后还是把药碗接了过去。
    女人已经又昏睡过去，少年端着药在她身旁小心翼翼蹲下，然后将她扶起，一点一点的喂了药。
    玉姝在旁边安静看着，发现那女人如今其实连药也喝不进去了。
    生与死，已经是片刻之间。
    女人自己没了求生意志，哪怕少年做再多，也只是不甘于命运的徒劳挣扎。
    玉姝又看了眼先前呼吸微弱的小孩，发现那小孩也在不知何时，彻底没了呼吸。
    玉姝说不上此刻心里是什么感觉。
    她见过很多生离死别，也见过太多普通人死去的场景。
    可像这不到五岁的孩子，在她眼前悄无声息的离开，却是生平头一次经历。
    她不知道自己此刻是感慨还是沉重，只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见女人喝不下药，少年努力几次最后也终于放弃时，玉姝转身出了茅屋。
    庞顶和几个侍卫很有眼力见的跟着走出来，给少年留了足够的空间。
    众人在院子里逗留了没多久，少年就出来了。
    他看着玉姝，面色很平静的问道：“你能帮我把她们埋了吗？”
    听到这话，玉姝明白过来。
    那女人应该也去了。
    玉姝看着他的眼睛，缓缓点头：“可以。”
    少年这才没说什么，他转身进了屋子，用粗糙的草席把几具尸体卷起来。
    玉姝手下的几个侍卫也跟进去，小心翼翼将尸体扛起。
    出了院子后，少年说道：“我们一直往西走，那边靠山脚下有空地，烧掉后再埋吧！”
    玉姝看了他一眼，目光中有几分讶异：“你看起来很会处理这类尸体。”
    少年没有看玉姝，只是语气和神色都有些麻木：“我已经送走很多人了。”
    他们顺着先前那条长巷往外走，走到一半，玉姝突然听到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在附近响起。
    庞顶也听到了，立刻抬手让人停下。
    不待他人反应，庞顶就转头看向玉姝说道：“主子，这些人好像是冲这边来了。”
    话刚说完，少年突然神色大变：“快走，他们是来抓温姨的。”
    见少年神色紧张，玉姝也没问到底发生了何事，给了庞顶一个眼神，让他们先带着少年和几具尸体出去。
    庞顶带着少年离开后，玉姝跃上附近一处民房顶，观察着那群人的动静。
    没过多久，一群衣衫褴褛的村民就气势汹汹的冲了过来。
    “温家那个寡妇这么久了还没死？也不知那几个小崽子怎么样了？”
    “大师说了，再不找几个童男童女献过去，这瘟疫还得更厉害呢！”
    “唉，老天爷快长长眼吧，瘟神可别再停留在咱们村子里了。”
    ……
    第205章 尸体被扔进神河，用来祭祀瘟神！
    几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往院子里冲去。
    推开大门后却发现人没了，村民们顿时怒火高涨。
    “人呢？怎么会不见了？”
    “又是那姓徐的小子偷偷把人带走了？”
    “我说村里今日怎么有牲口蹄的印子，肯定是那小子带外人进来了！”
    “找！不把这小子找出来拔了他的皮，我就不姓赵！”
    村民们脸上带着怒意，开始四散寻找起人来。
    玉姝伏在房顶，安静的看着他们的动向。
    片刻后，庞顶一个人又摸了回来，他在玉姝身边蹲下，压低声音说道：“公主，方才那小子说，离这不远有一条神河。村里每天死去的人和牲畜，尸体都要被扔进神河中，用来祭祀瘟神。”
    玉姝猛地转头：“把尸体扔进河中？那神河在哪里？”
    “往东南去一点。”
    庞顶神色有些严肃，“这条河原先通向护城河和洛山湖，但是前几日，突然被人为改河道了。”
    被人改了河道，所以他们今天才没有找到具体的位置。
    玉姝看向那些还在四处找人的村民，对着庞顶挥挥手，两人悄无声息的下了房顶。
    从村子出去后，玉姝先跟着庞顶去了少年说的西边，赶过去时，正好瞧见他们在烧尸体。
    焚尸的地方靠近山体，附近还有几个被动过土的痕迹，大约是少年以前埋过的亲人朋友。
    玉姝走上前，在少年身边站定，过了很久之后才问道：“村里人为什么要把尸体扔进河里祭祀瘟神？这是你们村子的风俗？”
    “不是。”少年眸子垂下来，神色很是冷漠，“半个月前，村子里爆发了这种瘟病。有位云游的老道士恰巧路过，说我们村子不敬神灵，招惹了瘟神。瘟神好食尸体，想要瘟神离开村子，就得用村民和牲畜的尸体去祭祀！”
    玉姝轻蹙了一下眉头，恢复神色后又问道：“也就是说，半个月前，你们村子就爆发了瘟病？”
    少年看她一眼，点了头。
    玉姝又问道：“当时为何会突发病情，你可知道？”
    少年摇摇头，顿了顿不知想起了什么，又补充道：“村里来过一队行商的人，在这里暂住过两日。他们走后，我们村的水井中打捞出了牲畜的尸体，从那以依华独家整理后，村子里就有人染了病。”
    玉姝听到这话，终于明白了过来。
    也就是说，这队不知是真是假的客商，在村子里住下后，故意往村民井中投掷了死去的牲畜尸体污染水源。
    随后，村民毫无防备的染上了霍乱，又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迅速传播给了其他人。
    但那队客商暗地里所做的事，也不仅仅于此。
    利用村民对神灵的敬畏，故意诱导他们往人们常用的河水中扔尸体，再把这污染源带到鄞京/城中去。
    大概察觉到会被人查探，又悄无声息的改了河道，断了线索。
    不得不说，策划的很精细也很周密。
    若是庞顶没有找到这个村子，玉姝没有发现村子的异样，可能到现在他们也不知是护城河哪条道出了问题。
    玉姝沉默下来，安静等着尸体烧完，又看着侍卫们帮忙把将女人孩子的骨灰封存掩埋。
    第206章 这个月正好年满十六！
    做完这些，玉姝才问少年道：“你现在要去哪里？”
    少年看了眼玉姝，神色平静中还有几分疲惫：“我还有几个弟弟，我要去找他们。”
    弟弟……
    玉姝灵光乍现，看着少年问道：“你的弟弟，是不是有一个名叫平安？”
    少年见玉姝知道“平安”的名字，神色突然警惕起来，他看向玉姝问道：“你怎么会知道平安？你到底是什么人？”
    玉姝看着他笑了起来：“你现在才想起问我是什么人？方才找我帮忙的时候，就不怕我是坏人？”
    少年被噎得抿唇不语，玉姝又说道：“你莫要管我是什么人，平安和那几个小孩如今都有官府的人照看，城外百姓也都有处可去。你现在过去，正好也能看到他们。”
    一听到官府，少年神色就变得排斥了许多：“前些日子，他们关上城门不准我们进城去。现在人都死的差不多了，却又假惺惺的跑出来装好人？我呸！”
    玉姝没想到这小子还是个火爆脾气，笑着说道：“那我问你，前些日子若开了城门，这些百姓全都涌进城去，如今的鄞京该是什么样子？”
    少年顺着玉姝的思路想了一下，随后脸色微变，没有再说话。
    他们一整个村子的居户，老少加起来至少得五、六十人，平日里都是很喧哗热闹的地方。
    如今因为染了瘟病，整个村几十人，死的死跑的跑，短短时间内变成了空荡荡的鬼村。
    光是一个小村子都这样，倘若鄞京所有百姓染了病，他不敢想象那是一个怎样可怖的画面。
    少年抿紧唇，情感和理智开始来回挣扎。
    哪怕所有的道理他都懂，可在当时被信赖的朝廷官府拒之门外后，他的情感上就始终过不去这一关。
    城门内是大夏的百姓，城门外也是大夏的百姓，难道他们这些人就活该死在城外吗？
    少年低了声音说道：“官府为了顾全大局，就要舍弃了我们这些人。朝廷言之凿凿护佑黎民，难道我们不算黎民？那你们追求的道义，又是什么？”
    玉姝听着少年的发问，长叹了口气。
    “这就是为何我要出城的原因。”
    她说着，语气变得低沉坚定了许多，“关上城门，是朝廷的顾虑。打开城门，也是朝廷的考量。生在我大夏土地上的每一个人，都是我大夏的百姓臣民，没有人会放弃他们。”
    顿了顿，玉姝看着少年说道：“也没有人会放弃你们。你和你弟弟都还小，是这个时代的未来。”
    玉姝本想用慷慨激昂的演讲来打动一番少年，谁知少年突然拧起了眉头：“谁给你说我还小？”
    玉姝诧异的看向他：“你不小吗？”
    个子确实不低，但听声音和面相，应当是个少年才对。
    少年被玉姝质疑，气得抿紧唇，随手拿起脏衣服在脸上抹了一把。
    所有的泥水污垢被擦去大半，这少年竟然露出一张剑眉星目的英气面容来。
    玉姝看着他的五官，迟疑的瞧了半晌，然后才道：“你……有十五岁了吧？”
    那少年看着玉姝，挑了一下眉头，神色颇有些桀骜不羁：“我这个月正好年满十六！”
    第207章 搜搜他屋子，看有什么好东西
    十六岁，在这个时代，年龄可能确实不小。
    但在玉姝的眼里，依然还是小少年。
    只是这小子似乎很不愿意被人说小，露出一张干净的脸之后，就完全不隐藏自己的目的了：“我知道你们是官府的人，你们这次出来，是查探瘟病一事的吧？”
    玉姝点了头：“你知道除客商之外的线索？”
    “知道。”少年说道，“我不是说了，还有个云游过来的老道士吗？他这人贪财好色，正好还没来得及走。若是你们现在去，还能逮到人。”
    玉姝和庞顶对视一眼，立刻翻身上马。
    少年被落了下来，连忙说道：“你们不带上我，去哪里找人？”
    话音刚落，庞顶就一只手将人给拎了上去。
    少年腾空被拎起，整个人斜坐在了庞顶身前，他立刻惊得瞪大了眼睛。
    回过神后，马儿已经跑了起来。
    少年见庞顶拉着僵绳，像是把他圈在怀里，气得大声喊道：“我是一个男人，你怎么叫我坐在你怀里？”
    庞顶淡淡睨他一眼：“小子，我若是早些年娶了妻，如今儿子都和你一般大了。”
    一句话直接将少年给怼了回去，见少年罕见的红了脸，玉姝毫不客气的低笑了一声。
    少年说了方向，众人快马加鞭赶了过去。
    道士住的地方不在村子里，而是山脚处搭建起来的木棚中。
    木棚盖的还不错，有大小两间房子，瞧着就觉得舒适。
    几人赶到木棚外后，许是听到了马蹄声，那道士衣裳都没穿整齐就笑容满面的跑了出来：“大人……”
    话还没说完，看到是一群陌生的脸，他立刻止住话头变了神色，转身往屋里跑去。
    庞顶反应更快，从马背上一跃而起翻到他跟前，将人堵在了门口。
    看到庞顶这凶神恶煞的脸，又见他腰间配了大刀，道士吓得脸都白了。
    “官……官爷……”
    庞顶一把拽住他的衣领，将人扔到了玉姝跟前。
    玉姝翻身下马，看了道士一眼，对庞顶道：“将人带进屋里来。”
    庞顶单手将人拎起，拖到了屋子里，侍卫们都守在了木屋外。
    玉姝进了木屋，发现这屋中摆设简单，倒是桌上摆着不少好肉好菜，旁边还放着一壶酒。
    她看了几眼，对跟进来的少年道：“搜搜他屋子，看看有什么好东西。”
    少年问道：“搜出来归我吗？”
    玉姝笑了起来：“我们平分！”
    少年立刻就转头去找了，没一会儿，从床底下翻出来一个匣子。
    匣子里有不少珠宝，还压着十来张百两的银票。
    看到这些东西，玉姝在桌边坐下，笑问战战兢兢的道士：“说吧，哪来得来的？”
    道士脸都白了，眼睛不停的往匣子上瞟，嘴颤了颤，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玉姝笑吟吟的看着他，一脸温和：“我知道你应是被逼迫的，所以只要你把事情交待清楚，我会放你一条生路。”
    见道士神色狐疑，玉姝又道：“活罪肯定难逃，但惩罚轻重也是我说了算。你那些财物若是分我一半，我便只叫人赏你两鞭子敷衍了事，你看如何？”
    玉姝这话，让一个贪官的形象活脱脱立了起来。
    别说道士了，就是少年也好似信了几分。
    他抱着匣子看向玉姝，气得抿起了唇。
    第208章 好一个生猛的小子！
    道士听玉姝这般说，又见少年这番表现，本来心中还怀疑着，现在反倒觉得有几分可信，便有些犹豫不决起来。
    玉姝见状，又故意让少年把金银珠宝都给她拿过去。
    少年抱着匣子不肯，玉姝又露出一副很想要的模样，道士见状连忙说道：“官爷，只要小人全部据实交待，您真会放小人一条生路？这财物也会分小人一半？”
    玉姝点头，神色很是认真：“我们兄弟几个也只是想拿钱办事，这么冷的天，又下雨，谁稀罕出来办这种苦差事啊？你说是不是？”
    见玉姝说得情真意切，道士终于放下顾虑，把玉姝想知道的信息，一股脑的给倒了出来。
    不出所料，他是个假道士。
    原先就是个游荡在鄞京/城外的小混混，碰到少年说的那队客商后，就变成了如今的道士。
    客商不是中原人，只是操着生硬的中原话，说他们想去繁华的鄞京做生意。
    以此骗取村人信任后，就开始了井中投尸，河里抛尸的各种阴私手段。
    道士的身份，也是为了这些计划能够顺利进行，而被他们设计的一环。
    “他们教了我几句听不懂的话，又给了我钱财，让我在这里待一段时间。说是等村子里献祭瘟神的人够了，再让我离开。”
    玉姝看着道士问道：“除了东南向的神河外，还有其他河水被抛尸吗？”
    道士点头：“有，东北往上的两条河都有。不仅抛尸，他们还从别处运来了些奇怪的东西洒进河里，河道旁边也埋了许多牲畜的尸体，那些东西臭得不行，反正我是不敢靠近！”
    说到这里，道士脸上也流露出了几分嫌弃。
    玉姝眸色微深，只是脸上却还带着笑意。
    护城河和洛山湖都是鄞京百姓常用的水源，这些水源支流被污染，可想而知鄞京百姓生活会发生何等变化！
    玉姝看向道士，语气温和道：“你方才听我们到来，急匆匆的冲出来喊大人，今日可是你们接头的日子？”
    “是。”道士迟疑了一下，想了想还是老实交待道，“按理来说，今日该是我离开的时候了。但前几日有个人来告诉我，他们计划有变，叫我在这里继续等着。”
    计划有变……
    玉姝打量了几眼道士，最后问道：“你可还有什么消息没说的？”
    道士连忙道：“官爷，小人该说的不该说的，可都说了。您答应好的，要放小人一条生路！”
    玉姝笑得良善：“自然，我向来说话算数。”
    见道士松了一口气，玉姝突然沉下脸，起身对庞顶道：“杀了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道士惊得双目圆瞪，可不待他再做出反应，庞顶的刀刃已经从他脖间划过。
    一颗头颅猛地掉落，鲜血喷出，那颗脑袋却骨碌碌的滚到了少年脚下。
    玉姝定定的看着少年，谁知少年没有任何害怕，反而很是嫌弃的一脚将这头颅给踢开。
    玉姝：“……”
    好一个生猛的小子！
    木屋内血腥味很重，玉姝让人把尸体处理了，又把屋中清理了一遍，这才重新在桌边坐了下来。
    第209章 你细皮嫩肉的，都不像个男人！
    尸体被清理后，血腥味变淡，木屋内也安静下来。
    少年双手还抱着匣子，见玉姝很淡定的扫视着屋内环境，他走过去在玉姝旁边坐下，问道：“我们现在做什么去？”
    玉姝笑看了他一眼：“等着。”
    “等着？”少年似是猜到了玉姝的用意，好奇道，“他们会来吗？”
    玉姝单手撑腮，微微摇头：“我不知道。”
    听到这回答，少年又抿住了唇，只双眸漆黑的看着玉姝，却不再说话。
    玉姝笑看了他一眼，转头看向庞顶：“叫人回城通知一声，点六百禁卫军出来，今晚连夜去查探那几条河。”
    庞顶抱拳应是，转身出门。
    少年瞥了眼庞顶高大的背影，又问玉姝：“他是你的下属？”
    “对。”
    少年有些不敢相信，“你看着比他文弱许多，他怎么会甘心当你的下属？”
    玉姝失笑，眉眼弯弯道：“文弱之人就做不了将领？”
    “这倒也不是。”少年说话有些无所顾忌，“但我瞧你不止文弱，我见过的许多将士，都没你这么细皮嫩肉的，你都不像个男人。”
    庞顶正好从门外走进来，听到少年这话，立刻喝了一声：“小子不得无礼。”
    少年撇嘴，抱着匣子侧过了身去。
    庞顶瞥他一眼，这才对玉姝道：“属下已经吩咐下去了，一个时辰后，人马都能到齐。”
    “好。”玉姝点头：“叫他们把外面的痕迹清理干净，马儿也牵到别处去。”
    “是。”
    庞顶又出了门，少年这才转过头很是不悦道：“他怎么这么凶？”
    玉姝挑眉：“你先前觉得我太过文弱，现在又觉得他凶煞。照你看来，将士应该是怎样的？”
    少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在脑中描绘出一个大致的形象：“英明神武，骁勇善战。”
    玉姝轻笑：“你又不了解我们，怎知我们不英明神武，不骁勇善战？”
    少年这下不说话了，玉姝眼睛转了转，看向他怀里的匣子，问道：“五五分？”
    这是方才就讲好了的。
    但少年有些不太情愿，顿了顿才把匣子递过来。
    玉姝看着那些珠宝说道：“银票归你，珠宝归我，如何？”
    珠宝这些东西不好携带又惹眼，叫这小子拿了去，容易惹出是非。
    少年也知道玉姝的好意，便点头应了下来。
    两人分完赃，等庞顶带着其他侍卫进屋后，众人就安静下来守株待兔。
    天色完全暗下来，外面又下起了大雨。
    木屋盖的简陋，一阵寒风从屋外袭来，少年禁不住的打了个寒颤。
    玉姝看他一眼，把自己的披风解下来扔给他。
    少年下意识瞄了眼庞顶，见庞顶没什么反应后，这才用披风把自己裹了起来。
    这披风对他来说有点小，但做工精致又厚重，披在身上顿觉暖和不少。
    低下头系带子时，鼻尖还能闻到一股幽幽的冷香。
    少年忍不住看了眼玉姝，觉得这个小白脸将士，好像有些娘们唧唧的。
    披风这种东西，竟然带着女人的味道。
    少年把披风裹紧，正想说话，玉姝突然凝眸，抬手止住了他。
    少年敏锐异常，立刻闭紧嘴巴，侧耳往外听去。
    有一队骑马的人，靠近了木屋。
    第210章 我叫徐星剑！
    雨幕中马蹄声格外明显，庞顶带着侍卫们等在了门后，只有玉姝和少年还端坐着。
    少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木门，很快，他就听到了一道粗噶的男声：“胡老儿？”
    说着汉话，腔调却有些奇怪，很明显的异族人。
    木屋内没有任何动静，屋外的人也觉有些异常，又喊了一声。
    玉姝还是没出声，直到那人走到了木屋跟前。
    说时迟那时快，庞顶直接破门而出，抽出长刀，残暴的削去了那人半截手臂。
    这番动作惊到了后面几匹马上的人，马儿扬蹄嘶鸣一声，掉头就要跑路。
    玉姝如鬼魅般从屋中跃出，拦住了正好打算溜走的其他人。
    “抓活的。”
    一声令下，侍卫们齐齐冲了上来，在雨幕中与伪装成客商的异族人缠斗。
    少年起身小跑几步，攥紧披风倚在门边往外看。
    他的视线直直落在玉姝身上，见玉姝手执一柄华丽长剑，身形灵动的与人打斗，眼里写满了不可思议。
    这把剑他先前也仔细观察过，看着很是华而不实，竟然也能当作武器？
    关键这位娘们唧唧的小将领，好像真的挺厉害！
    出手迅速，招招凌厉又致命，比起那位凶神恶煞的男人也不差多少。
    ……
    来木屋的这队假客商只有六个，玉姝带出来的侍卫，却有十几个人。
    所以没费多少功夫，这些假客商就全部被生擒住。
    玉姝站在雨中，收起尚方剑，对庞顶道：“你亲自将他们押送到大理寺去，叫那位赵寺正去审问。只要能问出有用的消息来，不用顾及采取何种手段。”
    庞顶有些迟疑：“那主子您……”
    “我去神河那边。”玉姝说道，“今晚这雨应该不会再停了，若是再晚去，可能又会错过线索。”
    庞顶这才不说什么，喊了几个侍卫，将打晕打伤的假客商们全部绑了起来。
    抓到了人，又白得了六匹马，也算是个意外惊喜。
    玉姝挑选了一匹看着还不错的，转头问少年：“这匹马怎么样？”
    少年眼睛一亮：“要送给我？”
    玉姝笑道：“你喜欢也可以送给你，这匹马脚力不错。你若是会骑马，便骑着它跟庞统领进城去。”
    一听到这话，少年就犹豫起来。
    他想了一会儿，最后摇摇头：“我不进城，我也要去看看那条河。”
    他想知道，曾经被他们视为神河的神圣地方，现在被糟蹋成了什么模样？
    玉姝劝不走少年，也不再说什么，牵出自己的马翻身上去，带着几个侍卫往神河方向去。
    少年果真也会骑马，很快就追赶了上来。
    他看着玉姝的侧脸问道：“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玉姝偏头看他一眼，微微挑眉：“为何要知道我的名字？”
    “因为你是我的恩人。”少年神色认真，身后的红色披风被冷风吹得猎猎作响。
    哪怕大雨倾盆，可红衣白马的少年，依然让玉姝看出了鲜衣怒马的英姿勃发感。
    玉姝唇角上扬，湿透的眉眼中满是笑意：“明日你就会知道我的名字。”
    少年不依不挠道：“今晚不能说？”
    “现在不能说。”玉姝说着，反问道，“你叫什么？”
    少年微扬下巴，看着她神采飞扬道：“我叫徐星剑！”
    “负气冲星剑的那个星剑！”
    第211章 二十二岁的年轻守将！
    夜色很暗，荒野中大雨倾盆。
    可身侧的少年在说到自己名字时，眼里却闪着神采奕奕的光。
    “徐星剑”这三个字也让玉姝突然震了一下。
    她下意识拽紧僵绳，马儿跟着扬蹄，高高嘶鸣一声。
    随着玉姝突然停马，一队人马都跟着停了下来。
    玉姝等马儿平静下来，这才扭头看向眼前这个十六岁的英气少年，问道：“你叫徐星剑？”
    徐星剑看清了她眼中的惊讶，好奇道：“你知道我？”
    玉姝看了他半晌，看着他颇为青涩又有几分故作成熟的眉眼，突然笑了起来：“我知道。”
    在昭德公主这短短的一生中，除了围绕着她的皇室亲眷，还有许多闪亮发光的人，也在历史长河中一闪而逝。
    比如一代名相方开霁，又比如一代名将徐星剑。
    方开霁死的时候，年仅三十八岁，被很多赏识的人感叹，说他年纪尚轻命不该绝。
    可众人不知道，有位边城守将，用三千人马死死抵挡住对方两万兵马，撑了三天三夜，却因没等来援军而战死。
    最后城破时，他用自己的身躯撑住了象征大夏的军旗。
    军旗不倒，大夏将士的魂便不死不灭！
    而这位守将被万箭穿心而死时，年仅二十二岁。
    玉姝静静看着眼前这才十六岁的少年，有点想象不到他在二十二岁战死时，会是什么样子。
    或许惨烈，或许悲壮，或许染上一点英雄色彩……
    可二十二岁，他也该是眼前这样，鲜衣怒马、年轻气盛的模样。
    徐星剑见玉姝一直看着他，颇有些不自在。
    他扯了扯红色披风，问玉姝道：“你怎么会知道我？我在村子里名声不好，大家都很讨厌我。”
    玉姝语气温和下来，看着徐星剑缓缓道：“他们不了解你却贸然评价你，这不是你的问题。反正我知道，你以后一定会是个顶天立地的人。”
    徐星剑听到这话，好一会儿没说话。
    雨越来越大，玉姝收回视线轻喝了一声，马儿开始重新往前小跑。
    片刻后，徐星剑又追了上来，玉姝侧头问他：“你可想从军？”
    “想！”
    徐星剑的声音虽隔着雨幕，却也洪亮：“哪个男儿不想建功立业保家卫国，我自然也是想的。”
    玉姝笑起来：“有你这句话就行，你若愿意，等今晚的事情一了结，你可以跟着我走。”
    徐星剑好奇追问：“去哪里？”
    “秦州知道吗？北边很荒凉偏远的一个地方。离边关近，不是很太平，或许还会有生命危险。但在那里，你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
    徐星剑并不知道秦州在哪里，但此刻的他，对玉姝好像有股莫名的信任感。
    听到玉姝对秦州的描述，他想都没想，用力点了一下头。
    “去！”
    玉姝甩了一下鞭子，立刻笑着扬声回道：“那说定了。”
    说罢，身下马儿如同利箭一般，迅速蹿了出去。
    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雨幕中，徐星剑也立刻追了上去。
    众人很快就越过了先前的村庄，最后一路朝西北往前，到了神河边上。
    第212章 夫君，你在关心我呀？
    刚到神河，玉姝就发现神河附近围了许多将士，还有一辆黑沉沉的马车也停在附近。
    玉姝不知道来人是谁，心中存了几分警惕后，这才翻身下了马。
    只是刚走过去，就看到站在马车一侧的人转过身来。
    那人单手撑着伞，穿一袭墨色窄袖衣袍。
    身形挺拔修长，如同矗立在夜色中的青松一般。
    哪怕看不清他的脸，玉姝的脑海中，也立刻浮现出一张清俊熟悉的脸来。
    “夫君？”
    玉姝朝着那人飞奔过去，不待他作出反应，就一头扎进了对方怀里。
    她抬起头，笑吟吟的看着眼前人，眼里闪着惊喜的光。
    裴琰被撞的后退半步，他一手撑着伞，一手稳稳扶住了玉姝的腰。
    见玉姝耳边的碎发在往下滴水，额头眼睫处也都沾了细细的雨珠，他轻蹙眉头，问道：“淋着雨过来的？”
    又见玉姝的衣服全部湿透，他立刻把自己身后的披风解了下来。
    “怎么不穿披风出门？你这般淋雨，该生病着凉了。”
    玉姝扬起小脸看着裴琰，澄澈的眸子又黑又亮，还带着点点笑意。
    她在裴琰身前乖乖站着，很是贴心的接过了伞，然后等着裴琰给她仔细系好披风。
    等披风系好后，她才重新仰起头，一手拽住裴琰的袖子，一边声音甜甜道：“你在关心我呀？”
    裴琰顿了一下，没好气的瞪了玉姝一眼。
    玉姝笑容加大，再接再厉道：“我让人给你送过去的汤，好不好喝？”
    “还行。”裴琰口不对心，努力装出矜持清高的样子。
    玉姝眉眼弯弯道：“那我让人传给你的话，他们也一字不落的传给你了吗？”
    裴琰想起阿绍的话，有些怀疑的问道：“你想吃雁，又想吃鱼？”
    玉姝：“？？？”
    见玉姝神色诧异中带着茫然，裴琰就知道，阿绍那小子肯定把话传错了。
    他抿了一下唇，打算将其略过去，谁知玉姝却很快反应过来：“我说的是，鸿雁在云鱼在水，惆怅此情难寄！”
    裴琰：“……？”
    阿绍还说他一字不差。
    这……字确实没差多少，意思却是差了千里。
    两人相对无言，默默站了半晌，裴琰终于问起了正经事：“你那边如何？”
    玉姝敛了神色说道：“木屋那边逮到了几个假扮客商的探子，我让庞顶押送到大理寺去了，你怎么会来这边？”
    裴琰见玉姝总仰着头与他说话，便略弓腰低头，语气温和道：“我知你今日出城，只是见天色都黑了你却没回来，问了皇城司的人，才知道你命人往这边来了。”
    玉姝立刻接话：“你不放心我，所以特地过来找我？”
    裴琰轻咳一声，神色颇有些不自在的“嗯”了一声。
    玉姝顿时看着裴琰的眼睛笑开。
    就知道每天送些吃吃喝喝的会有用，以前还和她别扭呢，现在都知道疼人了！
    玉姝笑容加大，追问裴琰道：“那你明日随我回公主府吗？”
    裴琰正想说“好”，一道冷硬的声音突然冒了出来：“你是来奉皇命办差的，还是借着这机会，出来私会了？”
    第213章 这两人威逼利诱我，我就跟着来了
    玉姝诧异的探头看去，发现曹泾元也撑着伞，正黑着脸站在马车旁边不远处。
    因为雨夜的缘故，玉姝压根就没瞧见这旁边还站着一个人，只当他是裴琰带来的随从侍卫。
    没想到竟然是曹泾元。
    她都和裴琰说好一会儿话了，曹泾元竟也能忍得住不开口。
    不过，曹泾元都来了，魏天纵不会也在吧？
    玉姝再仔细一瞧，果然，这魏小郎君当真也在！
    这三人如今倒是亲密难舍了。
    玉姝站在裴琰的伞下，看着曹泾元笑道：“原来是曹世子呀，这么晚你出城来做什么？”
    曹泾元见两人亲密相依，觉得格外刺眼，迈过脸去冷哼一声：“明知故问。”
    玉姝挑挑眉，又看向魏天纵，魏天纵深沉的叹了口气：“还不是裴三担心公主，威逼利诱的让我们也跟着来……”
    话还没说完，曹泾元就立刻道：“我曹泾元岂会受他威逼利诱？”
    魏天纵“啧”了一声，会意的改了口：“是裴三和曹世子担心公主，两人合起来威逼利诱我，我就跟着来了。”
    曹泾元：“……”
    裴琰：“……”
    玉姝笑起来，觉得这魏小郎君脑子转的还挺快。
    “既然人都来齐了，那我们先做正事，有什么话稍后再说。”
    玉姝发了话，众人自然不再说什么，全部往河岸边去。
    因为被污染的河流不止眼前这条，玉姝便指出了几个方向，让这三人各带一队人马过去察看。
    两个时辰后，众人再来这个地方汇合。
    裴琰临走前给玉姝留了把伞，只是转身间，他好似在玉姝身后的一人身上，看到了玉姝常穿的红披风。
    裴琰有些疑惑，却也没有多想，只带着人快速往目的地走去。
    玉姝也很快就进入了工作状态。
    神河中打捞出了不少人和牲畜的尸体，河岸边也埋着一些不知名的东西。
    这些东西全部挖出来后，整个河岸附近，都弥漫着一股冲人的臭味。
    好在下了一整晚的大雨，河道和河岸边的味儿，都被冲散了一些。
    寅时左右，裴琰和曹泾元三人齐齐返回。
    一回到河边，他们就同时皱起了眉头。
    玉姝见这三人神色冷峻凝重，便知其他几条河流，应与这条河流的情况类似。
    “我听说边关最近不平稳，如今战事频发，鄞京又爆发瘟病惹得百姓心中惶惶，当是北戎人故意使出的阴谋诡计。”
    玉姝刚说完这话，魏天纵就道：“那现在源头找到了，接下来怎么办？这几条河要怎么处理？”
    魏天纵不是很明白霍乱爆发的原由是什么，只以为这几条河现在就是毒水，以后也完全不能用。
    玉姝却说道：“这些河流都是活水，自带净化能力，只要保证近期不被人故意污染即可。至于鄞京/城内百姓的饮水问题……”
    玉姝顿了顿，才说道：“无论城内还是城外，百姓最大的问题是习惯饮食生水。若以后要避免此等瘟病，需做到勤洒扫、勤盥洗，生水必得煮开后方能入口。”
    第214章 就这样的，也妄想以色侍人？
    魏天纵没想到，光是喝口水都有这么多讲究。
    他好奇的看向玉姝，问道：“我们魏府也没特意将生水煮开后再入口，为何家中却无一人患病？”
    曹泾元也道：“为何患病者多是百姓，而无公侯？”
    玉姝想了想，反问他们：“你们平日里可有饮茶的习惯？”
    魏天纵和曹泾元一起点了头。
    他们平日都不喝那没滋没味的白水，润口之物，也必须得是茶汤才可。
    玉姝便道：“这就是了。茶水必得用沸水煮开，方能食用。而茶砖和茶饼都是奢侈之物，寻常百姓又从何得来？”
    听到玉姝这般说，两人都不再说话。
    玉姝也不再提这事，只对身边的侍卫长说道：“天亮后，叫人搬来桐油将这些尸体都焚烧处理了，其他河流也得命人去巡查打捞一番。”
    侍卫长连忙点头，将巡逻察看的侍卫安排下去，玉姝这才和裴琰三人回到了马车边。
    裴琰刚想让玉姝上马车休息一会，系着红色披风的徐星剑，突然从人群中小跑过来。
    他在玉姝面前站定，定定看了半晌玉姝的眼睛后，才问道：“你是公主？”
    玉姝的面巾一直没摘过，虽然此时完全湿漉漉的，却也依然好端端的系在脸上。
    徐星剑从头到尾能看到的，只有那双异常漂亮的眸子。
    他只当这是个清俊秀气的男人，却没想到，这竟然是个女人。
    玉姝见徐星剑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浅笑着点了头：“我是公主。”
    徐星剑皱起眉头，又问道：“那你说带我去秦州的事，可会食言？”
    玉姝摇头：“不会。”
    “那就行。”徐星剑松了口气，这才注意到了旁边的裴琰三人。
    见裴琰目光直直盯着他身上的红披风，徐星剑立刻将披风攥紧，警惕的后退了一步。
    曹泾元走上前来，问玉姝道：“他是什么人？”
    玉姝想了想，说道：“一个少年，路上捡的。”
    曹泾元想起先前那个方公子，好似也是在路上捡的，心中便先多了愤怒和排斥。
    “你要带他回公主府？”
    玉姝很是坦诚的点头：“对，他弟弟正好也在府中。”
    曹泾元立刻冷笑一声，嘲讽玉姝道：“你这口味倒还挺多变，先是那温文尔雅的书生公子，如今又变成了剑眉星目的少年。”
    徐星剑聪慧，听曹泾元这话，觉得好像有点不对劲。
    还没想出什么来，又听曹泾元很是针对性的讥讽他：“这小子毛都没长齐吧？就这样的，也妄想以色侍人？”
    以色侍人？
    徐星剑少年心性，胸中瞬间燃起怒火，立刻盯着曹泾元不甘示弱的骂道：“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你这般羞辱我，难不成是在嫉妒我少年才俊，而恨自己年老色衰？”
    一听这少年语言如此犀利大胆，魏天纵都惊呆了。
    放眼望去，鄞京可没几个人敢这么怼大名鼎鼎的曹世子啊！
    魏天纵连忙擦擦眼睛，想看清楚这少年到底是何方神圣！
    人还没看清，却见身边的曹泾元已经眸色顿变，出手狠辣的朝着少年命门而去。
    第215章 你就是要护着他对不对？
    徐星剑学过几年武。
    但他年少，又是野路子出身，和曹泾元这种正经的将门依华独家整理之后没法比。
    眼见着曹泾元直取他性命，徐星剑虽然心中紧张，脸上却依然毫无惧意。
    那只带着凌厉劲风的手，在离他喉咙只有两寸时，被一只修长白净的纤手给拦了下来。
    徐星剑和曹泾元同时转头，看到了玉姝神色淡漠的双眸。
    那看似柔弱无骨的手，却是轻轻松松捏住曹泾元的手腕，将徐星剑护在了身后。
    曹泾元见状，不敢置信的看着玉姝，玉姝却淡淡道：“曹泾元，玩笑莫要开过了。”
    “玩笑？”
    曹泾元气得低吼一声：“你没听见他方才在骂我什么？嵇玉姝，你给我让开！”
    玉姝一掌将他打得倒退几步，这才说道：“你若不主动招惹，他会骂你？”
    “你……”曹泾元死死盯着玉姝，咬牙切齿道，“你就是要护着他对不对？”
    玉姝挑了一下眉：“对又如何，不对又如何？”
    “好，好！嵇玉姝，你可真是好得很！”
    曹泾元憋了好几天的气，在这一刻终于全部涌发出来，他迅速抽出长剑，对着玉姝沉声道：“既是如此，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护不护得住他？”
    玉姝眸子微凝，看着曹泾元问道：“你竟对我拔剑？”
    曹泾元顿了顿，随后怒道：“这是你逼我的！”
    说罢，他手执长剑，杀气凛凛的朝着玉姝身后的徐星剑而来。
    玉姝立刻抽出尚方剑，上前去与曹泾元打斗在了一起。
    曹泾元不知玉姝武艺高低，也不知她的实力深浅，因为心有顾忌，总会下意识的手下留情。
    如此几次，只过了数十招左右，玉姝的剑尖就直指曹泾元喉咙。
    曹泾元身子僵住，双手攥紧，一动不动的看着玉姝。
    玉姝收起尚方剑，看着他道：“不要再闹了。”
    这句话平平淡淡不带丝毫情绪，可曹泾元听着，眼睛却霎时通红起来。
    两人对立站了许久，直到雨势由小转停，曹泾元才一言不发的转身上马，然后扬鞭离开！
    大雨滂沱中，他的身影逐渐远去消失。
    玉姝静默良久，才轻叹口气，转身看向其他人。
    裴琰站在马车边上，垂着眸子，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魏天纵则是看一眼徐星剑，又看一眼裴琰，脸上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玉姝无奈，走上前对裴琰解释道：“不是曹泾元说的那般，徐星剑是我在查探瘟病时发现的。这神河里扔的尸体，大多都是他的村人。我见他有武功底子，又机敏聪慧，便想将他收为己用。”
    玉姝觉得自己几辈子加起来，都没说过这么多解释的话。
    可这些话说完，裴琰表情都没变一下，只是淡淡的“嗯”了一声，玉姝也看不出来他是相信还是不相信。
    气氛有些尴尬，徐星剑也看出来这两人应该是夫妻关系，知道自己引起了误会，便主动澄清道：“我确实是在半路上遇到公主姐姐的，我只是想从军入伍，和公主姐姐并没有别的关系。”
    裴琰听到徐星剑这般称呼玉姝，抬眸看向他。
    似是咀嚼般，缓缓吐出两个字：“姐姐？”
    第216章 你称她姐姐，便该叫我姐夫
    玉姝扶额，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徐星剑却没觉得哪里不对，他双手还攥着红色披风，扭头看了眼玉姝，想了想转回头去问裴琰道：“我看你年纪不小，公主姐姐是你的妻子，想来年龄应当和你相仿，所以我便称呼她为姐姐，这样不行吗？”
    他问得情真意切，语气也很率性，玉姝真没看出来什么不妥。
    魏天纵也没看出来，甚至还觉得他说的有些道理。
    裴三都二十四岁了，比起人家十六岁的少年，年纪那可真是不小了。
    可裴琰听到这话，负在身后的手指却微微收紧，眼眸也锐利惊人。
    “那你该称呼我什么？”
    听到裴琰这没有情绪的问话，徐星剑很是直率的说道：“我又不知道你的名字，我怎么知道该称呼你什么？”
    玉姝：“……”
    这小子，总有一天会因为这张嘴被人揍！
    裴琰轻笑一声，勾起唇角，眼中神色却淡漠异常：“我姓裴，单名一个琰字。”
    徐星剑立刻抱拳道：“裴公子。”
    裴琰似笑非笑，也不恼，只是微微偏头看向玉姝。
    见玉姝对他讪笑着，裴琰抬起手，将玉姝拉进自己怀里揽住。
    余光瞧见徐星剑在看着他们，他微低下头，直接隔着面巾碰了一下玉姝的唇。
    两人都带着面巾，面巾还掺杂着湿意，被冷风吹着，贴在唇瓣上很是寒凉。
    可玉姝却分明感觉到了裴琰唇上的温热。
    她有些惊讶的睁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张突然放大的俊脸。
    裴琰竟然会主动亲她？
    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裴琰见玉姝黑白分明的双眸在看着他，心中有几分紧张，却还是强撑着平静，在玉姝唇上逗留了片刻。
    片刻后，他撤开距离，低头对玉姝柔声道：“他叫你姐姐，是不是该叫我姐夫才对？”
    玉姝被美色冲昏了头脑，双手拽着裴琰的袖子，仰起头看着裴琰，毫不迟疑的点了头。
    裴琰心中微松口气，这才转过头看向徐星剑，浅笑道：“听见了吗？”
    徐星剑英气的双眉上挑，不为所动：“听见什么？”
    魏天纵看出来了两人之间的火药味，连忙说道：“裴三是公主的夫君，你叫公主姐姐，得叫裴三姐夫呀！”
    徐星剑哈哈一笑，然后扔下两个字：“不叫！”
    见裴琰眸色微沉，他警惕的后退几步说道：“我又不认识你，为什么要叫你姐夫？”
    魏天纵现在也觉得这小子欠揍了，他追上去问道：“那你今日才见的公主，怎么就管公主叫姐姐了？”
    “公主姐姐是我的恩人。”
    徐星剑说的头头是道，“她救了我又救了我的亲人，我叫她姐姐不该吗？”
    裴琰冷笑一声：“你倒是会攀亲，她是皇室公主，姐姐这称呼岂是你能随便叫的？”
    “那又怎么样？”徐星剑很是张扬的说道，“她又没说我不能叫，若她说了，我便不叫就是。”
    裴琰听到这话，立刻看向玉姝。
    玉姝自然是要站在自己男人这边的。
    她正想说徐星剑以后别叫“姐姐”这种容易引发误会的称呼了，谁知刚刚张口，那小子竟然转身拔腿就跑。
    玉姝：“？？？”
    还有这种骚操作？
    第217章 我是你的夫君，你难道不该护着我？
    徐星剑跑了。
    他身后的红色披风却被冷风吹得扬起，像是挑衅似的，一直映在裴琰眼里。
    裴琰脸色完全沉了下来，他松开揽住玉姝的手，一声不吭的转身上了马车。
    见裴琰进入马车内，玉姝也跟着上去。
    魏天纵倒是也想去马车里避避寒，可思来想去觉得此刻掺合进去也不太适合，只得百无聊赖的在马车周围晃荡。
    马车内，裴琰正端坐着闭目假寐。
    玉姝默默凑近他，扯了一下他的袖子，谁知裴琰装都懒得装，直接抽回。
    玉姝：“……”
    刚才把她当工具人利用，现在利用完了就翻脸不认人？
    玉姝静静的看着裴琰，裴琰哪怕此刻紧闭双眸，也能感觉到这道停在他脸上的炙热眼神。
    他有些撑不下去，只好睁开眼看向玉姝。
    玉姝问道：“你在生气？”
    裴琰立刻回呛一句：“公主没长眼睛？”
    玉姝：“……？”
    这个男人竟然凶她？
    真是长本事了。
    玉姝也怼了裴琰一句：“你生徐星剑的气，为什么要把气撒到我头上？”
    裴琰立刻道：“你若不护着他，我早就把气都撒出去了。”
    听裴琰这么说，玉姝默了默才道：“曹泾元要杀他，我才护着他。你说他的时候，我可没护着他。”
    “他跟你无亲无故，你不护着他本就是应该的。可我是你的夫君，你难道不该护着我？”
    裴琰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只是说完后，才感觉有种难以言说的羞臊。
    为了掩饰尴尬，他气呼呼的迈过了头去，直接避开了玉姝的眼神。
    但玉姝却看见了他红的似滴血般的耳垂。
    她低笑着，把裴琰这段话仔细咀嚼了好几遍。
    所以，裴琰生气的是，自己没有护着他？
    玉姝：“emm……”
    有错就得认，玉姝挪挪身子贴着裴琰坐下，然后才抱住他胳膊说道：“今天是我的错，以后我保证任何时刻都站在你这边。谁敢说你一句不好，我就让人揍他。”
    裴琰抿紧唇不说话。
    玉姝又再接再厉道：“你若是讨厌谁，我也保证和他一句话都不说。”
    裴琰情绪好转很多，却还是“嗤”了一声：“我又不是小孩子，倒也用不着你这么来哄我。”
    “那你现在开心了吗？”
    裴琰这下不讲话了。
    玉姝干脆将他的脸颊扳过来，又顺势扯下了他的面巾。
    俊美的一张脸完全露在眼前，玉姝手指在裴琰唇上轻轻划过，惹得裴琰身子微微有些战栗。
    两人四目相对，玉姝笑眯眯的说道：“难得见你主动一次，隔着面巾亲吻有什么意思？现在马车内只剩我们两人，你可以大胆点了。”
    她说罢，把自己的面巾也扯了下来。
    眉眼生动，面容美艳。
    一双漂亮的眸子，笑吟吟的盯着裴琰。
    昏暗的马车中，两人又贴坐在一起，这样的氛围很难不让人蠢蠢欲动。
    裴琰已经好些天没看到玉姝完整的面容了，尤其遮在面巾下的红唇，让他有些想入非非。
    回想起洞房夜时的情景，他只觉得浑身有些燥热，还有些紧张和羞涩。
    第218章 你该叫我小宝贝、小心肝！
    可即便这样，裴琰也还是端坐着，没有任何举动。
    玉姝见裴琰迟迟不动，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人按倒在马车里，然后亲了上去。
    这事她也不是头一回做，如今动作已经非常娴熟。
    裴琰这形状好看的双唇，果然如同方才那般柔软温热，让玉姝一时有些留恋不舍。
    裴琰宽大的披风还遮在她背后，玉姝将其拉过来盖住两人身躯，然后另一只纤细白净的手，很是不规矩的往裴琰衣裳中探去。
    裴琰察觉到她四处点火作乱，一张俊脸涨红，却也没有任何抗拒的意思。
    两人正干柴烈火一触即发时，徐星剑那欠揍的声音又在外面响了起来：“公主姐姐呢？”
    这道声音瞬间将裴琰的神思拉回，他双眼紧盯着玉姝，眸中有几分隐忍和愤怒。
    玉姝叹了口气，双手捧住裴琰的脸，在他下颌上蹭了蹭，又亲了一下他的喉结，这才低声道：“跟我回公主府好不好？”
    裴琰喉结微动，却是双唇抿紧，一言不发。
    玉姝知道他是在因为方开霁生气，便说道：“我本就准备把方公子送到城郊庄子上去，只是最近瘟病肆虐，出城不太安全，所以这事才被耽搁了。等瘟病之事一了，我即刻就让人送他过去。”
    裴琰搁在玉姝后背上的手微微收紧，片刻后他才语气疏离道：“公主自己的事，不用给裴某说。”
    玉姝蹙起了眉头：“你怎么又对我这么生疏了？我唤你夫君，你就唤我公主？”
    裴琰想都不想的呛了玉姝一声：“不若我也叫你公主姐姐？”
    玉姝：“……”
    合着这个气也没完全撒完啊？
    玉姝趴在他身上，眨眨眼说道：“你怎么能叫我姐姐呢？你应该叫我小宝贝、小心肝、小妖精。”
    裴琰的脸顿时再次涨红，他没好气的对着玉姝道：“也不知这些话公主是从何处学来的，真是……”
    真是什么，他却又没说出来。
    玉姝在他脸上摸了又摸，很是暧昧的轻轻咬了一下他的唇，这才坐起来说道：“我们是夫妻，有什么话说不得？等回了府，我还有更多话要在被窝里给你说。”
    裴琰脸上的红晕就一直没下去过，见玉姝起来后，他自己也坐了起来。
    整理好衣服，睨了玉姝一眼，这才“哼”一声下了马车。
    玉姝也跟着下去。
    魏天纵见两人出来，惊讶的看着裴琰问道：“你这么快？”
    裴琰：“……滚！”
    徐星剑并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毛头小子，见裴琰衣领颇有些凌乱，脸上还带着红晕，皱起眉头道：“你欺负公主姐姐了？”
    说罢，他又忙看向裴琰身后的玉姝。
    只是一眼，就让他有些移不开视线。
    玉姝的眼睛很美，不笑时不怒自威。若是弯下来露出笑意，便如同好看的琉璃宝石般，带着潋滟光彩。
    柳眉微弯，秀鼻略挺。睫毛又黑又长，丹唇小巧嫣红。
    精致的五官配上比例契合的脸，单单一个抬眸，便是倾城夺目，风华逼人。
    徐星剑没有去过大地方，也没有见过像玉姝这样的女人。
    明明穿着男装，可她的美却像是钩子一样，勾住人的心弦，叫人再也注意不到别的地方去。
    第219章 披风是公主姐姐给我御寒的
    徐星剑直接看呆在原地，就连裴琰杀人的视线射过来，他都没有发现。
    见徐星剑直勾勾的看着玉姝，魏天纵直觉不妥，拽着徐星剑往后退了半步。
    徐星剑被拽得回了神，再去看玉姝，却见玉姝笑着走到了裴琰身边，柔声道：“怎能是他欺负我呢？一般都是我欺负他！”
    这语气带着调笑暧昧，还有些旁若无人的亲昵。
    裴琰的怒气顿收，眼中带了几分羞恼和窘迫。
    玉姝没忘记方才在马车上的话，视线投过来，笑看着徐星剑说道：“你以后莫叫我姐姐了，还是称我公主吧！”
    徐星剑嘴张了张，脸色几番变化，最终还是乖巧的应了下来：“公主。”
    裴琰这才觉得心中舒坦不少，玉姝见状，悄悄勾住他的小拇指，压低声音问道：“回公主府？”
    裴琰正欲点头，徐星剑突然又插进话来：“那公主可还要带我走？”
    裴琰和玉姝一起抬头看过来，徐星剑抿着唇，眼中有几分忐忑。
    玉姝点了头：“我答应你了，自然是要带你走的。”
    徐星剑松了口气，他用披风裹紧自己，声音低了下来：“天快亮了，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玉姝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裴琰的眼睛，却一直停在徐星剑的手指上。
    两根红色的系带，被这手指缠绕着，像是难舍难分一般，一直没有撒开。
    裴琰怒火丛生，扬起眉头看向徐星剑，沉声道：“徐小公子，你身上的披风，似是我家夫人的。”
    徐星剑“啊”了一声，他低下头看了眼披风，然后才回神道：“是啊，我觉得冷，公主姐姐给我御寒的。”
    说完后他发现自己讲错了话，立马纠正道：“是公主，给我御寒的。”
    玉姝立觉情况不妙，偏头看向裴琰，发现裴琰眼中果然黑沉沉的压着怒意。
    玉姝正要说话，裴琰却突然开口：“既是公主给你的，那你穿着便是。”
    玉姝和魏天纵挑眉，均没想到裴琰竟突然这么好说话。
    可下一秒，就又听裴琰说道：“你年纪尚小，体格不强健，需要人照料倒也正常。我家夫人常年习武，身子骨比你还硬朗些。若她生了冷意，我这个做夫君的还能照料几分，比起你这孩子孤家寡人一个，一件披风，倒也的确不怎么碍事。”
    他的声音很温和，腔调也很平缓，像是说着什么最正常不过的事。
    可这短短几句话，却如同刀子一样，不深不浅的扎在徐星剑心上。
    玉姝和魏天纵惊呆，徐星剑气得英眉紧蹙，连唇也紧紧抿在了一起。
    裴琰却还不作罢，将玉姝的手握住，温声说道：“披风就送给他吧，你用我这个就是。回了府，我叫人用上好的云霞锦再给你做一条！”
    玉姝：“……”
    徐星剑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哪怕再桀骜不驯，面对玉姝和裴琰这等高门出身的人，骨子里也带着些不易察觉的自卑。
    裴琰这番话好像没说什么，又好像说了什么，让他那点子自卑和羞耻心，齐齐的冒了出来。
    他抿紧唇看着那相依的一对璧人，竟一时不敢再往玉姝跟前凑去！
    第220章 你夫君，是不是不喜欢我？
    天边微亮。
    裴琰让玉姝上了马车，然后自己也和魏天纵翻身上了马。
    见徐星剑还在原地站着，他轻瞥了一眼，淡淡道：“你不是要跟我家夫人走，为何还不上马？”
    徐星剑抬起头看着马上的裴琰，那个窄袖长袍的俊美男人，高高在上，一脸漠然。
    略蹙的眉眼中分明没有什么情绪，可他能感觉到，他在排斥自己。
    徐星剑突然生了些许退意，他攥着那红披风往后退了两步，还未说话，裴琰就道：“若是不想走，就自己给公主说个明白。”
    说罢，他双腿轻夹马腹，身下马儿顿时往前小跑去。
    眼见着马车也驶动了，徐星剑突然小跑着追上去道：“公主！”
    玉姝掀起小窗帘，看到跑在后面的徐星剑，惊道：“你怎么没上马？”
    徐星剑追上来，很是直接的问道：“公主要带我走吗？”
    玉姝让人停了马车，看了眼前面停下马回头的裴琰，略略犹豫一番，随后才下定决心道：“上马，跟我走。”
    徐星剑立刻去牵了自己的马过来，然后翻身上马，跟在了马车旁边。
    玉姝这才回到了马车中，放下了帘子。
    人马重新开始启动，魏天纵见裴琰神色晦暗难辨，小声道：“不过是个少年，你怎么一直与他计较？”
    裴琰抿着唇，没有说话。
    魏天纵又说道：“那小子虽然长得好看了些，可肯定比不过你去啊！况且他年纪尚小，哪怕公主现在感兴趣，必然也只是养着他，不会对他起其他心思的。莫要与他置气了，不然显得你不够大度！”
    裴琰顿时冷笑一声：“我为何要大度？公主是我发妻，我为何要任别的男人来觊觎我的妻子？”
    “可……可这徐星剑，好像也没做什么啊！”
    裴琰瞥了魏天纵一眼：“你倒是只看到我对他咄咄逼人，却没看到他主动挑衅与我。他明知我与公主已然成亲，却不知道与公主保持些距离，还在我面前说些容易被误会的话。你以为他这少年皮囊下的心思，就是单纯的？”
    说罢，裴琰狠狠挥了下马鞭，身下马儿一跃而出。
    魏天纵看他这番模样，默默的缩了缩脖子，然后也赶紧追了上去。
    马车和几个侍卫，都落在后面。
    跟在马车身边的徐星剑，语气缓缓的问玉姝道：“公主，你夫君是不是不喜欢我？”
    玉姝隔着帘子，单手撑腮淡淡道：“你是男的，他也是男的，他不喜欢你才是正常的。毕竟，他只能喜欢我这种大美人。”
    徐星剑一时无话。
    片刻后，他才问玉姝：“公主姐姐是不是生我气了？”
    玉姝反问他：“你怎得又叫我姐姐了？”
    “我……”徐星剑想起玉姝那双眼睛，最后垂下眸子道，“我想叫。”
    玉姝听到这话，默然片刻。
    果然是少年，说话倒是诚实，直来直往从不搞些弯弯道道。
    玉姝说道：“你叫我姐姐，我夫君会生气。他一生气，我就会不高兴，所以你这般称呼有何益处？”
    徐星剑想了很久，才小心翼翼问道：“那我不当着他的面叫，可以吗？”
    玉姝：“？？？”
    想搞地下情吗弟弟？
    第221章 夫君，你随我回公主府去！
    玉姝久久没有说话。
    成年人的世界里，沉默就代表着拒绝。
    徐星剑聪慧，明白了她的意思，便也没有再问，而是安静的跟在马车旁边。
    人马很快就回到了南城门外，此时城门还未开启，城外的棚子里有不少百姓正在休息。
    徐星剑好几天没回到这里，此刻看到这焕然一新的景象，有些讶异的睁大了眼睛。
    玉姝掀起帘子下了马车，问徐星剑道：“朝廷这番做事，你可满意？”
    徐星剑没说满意不满意，只问玉姝：“这都是公主差人做的？”
    玉姝点头，双手背在身后，目光看着不远处的棚子道：“我是此次治瘟的钦差，城内城外患了瘟病的百姓，都归我管。”
    徐星剑立刻问道：“是有人针对您吗？”
    玉姝讶异的看着他，问道：“为何这样说？”
    徐星剑拧起眉头，脸上有些不符合年龄的成熟：“处理瘟病这种苦差事，除了被人故意推过来，应当没有人会主动担责。”
    玉姝笑看着徐星剑，语调温和道：“你说的是某些人，但不是大部分人。这差事，是我主动求来的。不然，你可曾见过一朝公主被任命为钦差大臣的？这要是给史官记上一笔，只会被后人唾骂一声荒唐！”
    徐星剑立刻抿着唇维护起玉姝来：“荒唐的是他们，若朝廷有能担此重任的人，想来姐姐你也不会主动求这差事。”
    一听他又喊姐姐，玉姝转头瞥了一眼。
    徐星剑却很快低下头去，没敢对上玉姝的视线。
    玉姝没再说什么，迈开步子往城门口走去。
    到了跟前，才发现早早离开的曹泾元，竟也没进得城去，而是面无表情的等在城门外。
    看到众人前来，他的视线第一时间落在了玉姝脸上。
    瞧见那徐星剑亦步亦趋的跟在玉姝身后，他冷笑一声，又神色冷漠的将视线移开。
    魏天纵凑上去打圆场：“曹世子怎么没进城去？”
    曹泾元冷声道：“眼瞎？”
    魏天纵被噎了一下，打着哈哈笑道：“是我唐突了。不过这个时辰，也差不多该开城门了，咱们再等等吧！”
    他撂下马站在了曹泾元身旁，裴琰偏头看了眼玉姝，也神色淡淡的停下脚步。
    玉姝刚走到裴琰跟前，还未说话，城门就“吱呀”一声缓缓打开。
    侯在城外的众人立刻动身，见裴琰也迈开步子，玉姝喊道：“夫君，你随我回公主府去！”
    裴琰停住，半侧着身微微拱了一下手，很是客气的说道：“神河一事，事关重大，公主当要进宫面圣。既有要事在身，我就不耽搁公主办事了。过两日等公主有空了，我再前去公主府。”
    听他这般说辞，玉姝的眉头紧紧蹙在一起。
    这番话好像没什么不对的地方，可听在她耳中，就是处处都不对。
    裴琰说完话，就轻轻颔首以作告辞，随后转身，牵着马缓缓进入了城中。
    玉姝看着他修长挺拔的背影远去，许久没有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庞顶带人出现在城门口时，玉姝才收回思绪说道：“你让人带徐星剑回府，我要即刻进宫！”
    第222章 起这么早，就为了修仙？
    天边只是将亮不亮时。
    京中街道上还很安静，玉姝将徐星剑交给庞顶后，直接翻身上马，快马加鞭赶到了午门外。
    未到早朝之时，宫门还未打开。
    玉姝却因身揣着承顺帝的龙纹玉佩，很顺利的进了宫。
    本想去宣华殿等人，得了消息赶来的柴福却连忙说道：“公主，陛下在御花园呢，请您过去说话。”
    玉姝有些诧异：“父皇缘何今日起这般大早？”
    承顺帝可不是个勤勉的皇帝，前朝所有皇帝都是批改奏折到三更半夜，早上天不亮又开始上朝。
    到了他这里，不仅把每日的早朝例会，改成了大朝会和小朝会，还把上朝时间都往后推了半个时辰。
    就这样一个懒惰的皇帝，起这么早干什么？
    修仙？
    玉姝只是心中嘀咕，倒是没想到，承顺帝还真在花园中修仙。
    她和柴福进了御花园后，远远看到承顺帝正坐在厅中打坐。
    坐姿异常挺拔，神情虔诚认真，玉姝难得见到他这般状态，竟一时都没敢出声打扰。
    柴福小声说道：“自从公主给陛下献了那本修仙秘籍后，陛下每日都会起大早在这花园厅中打坐，今日已经是第五天了。”
    玉姝：“……”
    正事不干，就在这里练这玩意儿。
    玉姝迈着大步走进去，承顺帝听到动静，很是不悦的睁开了眼。
    见来人是玉姝后，立刻又高兴起来：“昭德啊，正好你来了，快来帮父皇瞧瞧，这引气入体五日了，朕怎么还是没有成功呢？”
    玉姝心道：那就是本冥想打坐的书，能引气入体才怪！
    但她却面带好奇，凑上去一脸认真的帮承顺帝研究起这书中内容来。
    研究完毕，她想起自己曾在修真界的经历，讲了几个引气入体的修炼要领。
    承顺帝见她说得有模有样，竟也认真记了下来。
    记下后他又问玉姝：“书中说修炼之地，要选取蕴含天地灵气的灵秀之地，你瞧朕这御花园如何？”
    “还行。”玉姝老实道，“御花园有各种奇珍异草，也算是灵秀之地。只是来往之人过多，有些嘈杂，恐会污染了其中灵气。”
    承顺帝一听，立刻扭头吩咐柴福：“以后这御花园中，没有朕的吩咐，不准任何人进来。”
    柴福瞄了玉姝一眼，连忙躬身应是。
    昭德公主可真厉害啊……
    后宫那些娘娘的耳边风，比起昭德公主，那可真是小巫见大巫。
    玉姝忽悠完承顺帝，就立刻说明了自己的来意，并把抓到北戎探子的事禀告给了承顺帝。
    承顺帝说起正事来，倒也正经了不少。
    他肃下脸说道：“这北戎贼子如今是真不安分，竟敢用这种卑劣手段害我大夏百姓……”
    说到这里，他又抬起头看玉姝：“昭德，这事你怎么想的？”
    玉姝蹙起了眉头：“大理寺还未断出结果，儿臣也并不知他们的详细计划。但往年，每到秋冬之际，北戎那些部落就会骚扰我们大夏边境，想来今年也会如此。”
    承顺帝点点头：“这几日，边关确实传来了不好的消息，不过他们动静不大，倒也没闹出什么乱子。况我大夏与草原九部签有十年协议，难不成他们还会毁约撕破脸不成？”
    第223章 尚方剑被儿臣磕了个缺口
    承顺帝对这事不太担心，可玉姝对这事的态度，却并不乐观。
    往年北戎人会遵守协议，那是因为大夏兵力强盛，还有高祖征战四方遗留的威吓之力。
    可这几年大夏国力日渐衰落，兵力也不如以往。
    这次的瘟疫事件，谁知道是不是北戎人在故意试探，而等待机会朝着大夏进犯。
    若是大夏不做好准备，恐怕至少要被撕下一大块口子……
    玉姝提醒承顺帝，这几日最好在与北戎接壤处的城池增兵，以做好对方进犯准备。可承顺帝完全没放在心上，反而又暗搓搓的询问玉姝，身上有没有之前那类丹药。
    玉姝无语，最后将其搪塞了过去，又领了命去处理神河的事。
    京中瘟病这几日已经得到了有效控制，百姓生活又逐渐安宁，朝臣权贵怕了玉姝那讹钱的本事，纷纷缩着头躲在家里不出门。
    如今放眼望去，倒是看着平和了许多。
    玉姝说完事情后，就准备出宫。
    承顺帝却又喊住她，看着她拿在手中的尚方剑道：“你这差事也快办完了，尚方剑是不是得交回来了？”
    玉姝一顿，随后堆起笑容心虚道：“父皇，儿臣正好有事与你说。”
    “你说就是。”
    玉姝小心翼翼拔出尚方剑，对承顺帝说道：“这尚方剑，被我磕了一个口子……”
    “什么？”承顺帝惊得起了身，他一把夺过尚方剑，仔细察看起来。
    这剑身用上好的玄铁打造，吹发可断、锋利无比。
    因为是一等一的宝物，所以才被皇室奉为尚方宝剑。
    可此时，离剑柄不远处的地方，竟然有一个小小的缺口，明晃晃的杵在那里。
    承顺帝看的心痛无比，他抬起头看着玉姝恨铁不成钢道：“你……这尚方剑，怎会被你弄成这番模样？”
    玉姝低下头，双手互戳了戳，很是歉疚道：“昨晚抓那北戎探子时，手边没什么趁手的武器，就顺便拿它挡了一下下……”
    “你！”
    承顺帝气得说不出话来，他左看右看，那剑身上的缺口还是存在。
    想到以后皇室的尚方宝剑有一个口子，他就觉得丢脸，实在是难以拿出手。
    就这样的剑，还怎么用来震慑人？
    玉姝偷偷瞄了眼承顺帝，小声道：“父皇，要不……剑鞘留着，里面的剑换一个？反正也没人知道里面的剑长什么模样。”
    承顺帝没好气的骂了一句：“你倒是挺会出馊主意！”
    玉姝委委屈屈：“那儿臣也不知道它质量这么差嘛……”
    承顺帝被这话噎得无语。
    说实在的，传说中的尚方剑削铁如泥，谁能知道它会被磕出这么大一个缺口。
    能把玄铁铸成的剑都磕出一个口子，对方用的该是什么神铁？
    承顺帝看来看去，最后实在没有办法，把尚方剑扔回玉姝怀里：“你说怎么办？”
    玉姝将剑身抽出来，把剑鞘小心翼翼的放回厅中圆桌上，眼睛眨巴眨巴说道：“叫人再造一柄剑放里面，以后没您的允许，不准任何人拔剑！”
    承顺帝：“……也只能如此了！”
    第224章 成玉，你这样可就真矫情了啊！
    尚方剑的剑鞘被收回。
    剩下那个带缺口的剑身，柴福找来一个盒子，给玉姝装了进去。
    玉姝带着这盒子出了宫门，本想再上马回去，却看到一辆黑沉沉的马车停在宫门外。
    那马夫，看着还有些眼熟。
    玉姝看了两眼，正好马夫也驾着马车赶了过来。
    “小人叩见公主。”
    玉姝牵着马笑道：“起身吧，本宫瞧你眼熟，你可是成国公府的？”
    马夫忙笑道：“正是。小人奉我家三公子之命，特来送公主回府。”
    “奉三公子之命？”玉姝轻扬眉头，“裴琰？”
    马夫连忙点头：“是。”
    玉姝略略蹙眉，好奇道：“他怎会让你来接我？”
    这人可不是个主动的，像木陀螺似的，打一下转一下。
    进宫前还冷漠疏离的很，现在倒是又主动起来了。
    玉姝好奇裴琰在打什么主意，便把马交给宫门侍卫，自己上了马车。
    一上去之后，发现马车内放着一双漂亮的绣鞋。
    这绣鞋与她先前的一双很是相似，上依华独家整理缀珍稀的白珍珠，边缘处绣着朱槿花。做工精致，大小也正好合适。
    玉姝拿起绣鞋看了半晌，不知这是何意，掀起帘子问车夫：“这鞋也是你家公子赠本宫的？”
    车夫有些疑惑的回头：“小人不知道啊，公子只命小人接送公主回府，并未交待其他。”
    玉姝未再问，放下帘子拿着绣鞋又仔细看了半晌。
    看着看着，脑中突然闪过一个画面。
    赏菊宴过后，也是这般大雨倾盆。
    庆平出了意外，她的马车便先送了庆平回府，后来再离开敏亲王府，便是裴琰送的她。
    下车时地面雨水四溅，她那双漂亮的绣鞋沾了好多污水，后来再洗也是洗不干净了。
    而眼前这双，可不就是与那双类似？
    玉姝眼睛忽然亮起，好似明白了裴琰为何会送一双绣鞋来。
    那日，他应当是注意到自己的鞋面被雨水弄脏了……
    玉姝弯下眸子，靠在马车上笑吟吟的把玩着绣鞋，随后又发现，这马车内铺了厚厚的垫子，还有一只专门用来斜躺的靠枕。
    成国公府的人，坐马车应当是不会用到这靠枕的。
    想来也是特意为她准备。
    玉姝眼中笑意加大，她想了想，掀起帘子对车夫说道：“不回公主府了，去成国公府。”
    ……
    魏天纵一夜未归，想着回去也要挨揍，就没敢直接回家，干脆跟着裴琰到了成国公府。
    两人洗漱过后，换了干净的衣裳，坐在桌边一边吃东西一边聊天。
    魏天纵问裴琰：“你自打成亲后就一直住在这边，真不打算再回公主府了？”
    裴琰手执一盏清茶，淡淡吐出一个字：“回。”
    “既然回去，你还数次拒绝公主？成玉，你这样可就真矫情了啊！跟个娘们儿似的，磨磨唧唧，一点也不干脆！”
    裴琰放下茶，瞥了魏天纵一眼，这才看向屋外景色低声道：“非是我拒绝公主，只是我感觉，公主并非真想要我回去。”
    他说这话时面色平静，可魏天纵愣是听出来一丝委屈。
    魏天纵没忍住瞪大了眼：“你那是什么感觉？你怕是失了智？”
    裴琰：“……三天不打你，皮痒了？”
    第225章 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魏天纵站起来，唾沫横飞的说道：“你这就叫什么？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你瞧瞧那曹泾元多可怜，昭德公主什么时候对他有过好脸色。也就是你，人家才每天上赶着巴巴的来哄你，你还不知好歹！”
    裴琰：“……我有不知好歹吗？”
    “你有！！！”
    魏天纵双手环抱，斩钉截铁的说道：“昭德公主每次见到你，脸上都笑吟吟的，我可没见她对谁都这般好脸色。”
    “还有这段时间，人家可是钦差大臣，每天忙的脚不沾地，却还不忘给你送些吃的喝的。你瞧瞧你，你都做了些什么？捻酸吃醋，冷脸相待，小肚鸡肠……”
    想骂的词语太多，魏天纵甚至一时都说不完整。
    裴琰被说的面色讪讪，回想最近和玉姝的相处，心中莫名愧疚起来。
    魏天纵又道：“别家都是男人哄女人，到了你这里，变成了女人哄男人。活该昭德公主要养面首，我可听说了，那位方公子长得斯文俊秀，人又博学多才。今日这个叫徐星剑的，年纪又小还听话，若换成我，我也养！”
    裴琰：“！！！”
    他猛地站了起来，脸沉下来盯着魏天纵。
    魏天纵吓得往后退了几步，躲到安全位置后才咽咽唾沫，壮着胆子道：“我……我说的没错吧？昭德公主出身皇室，她堂堂公主养几个面首怎么了？这鄞京的男人，还个个都纳妾呢……”
    “你可见我曾纳妾？”裴琰沉声道，“不要用那些废物来涵括我。”
    魏天纵撇嘴：“你还骂别人废物呢，鄞京人人都骂我们是废物！”
    裴琰：“……”
    魏天纵见裴琰脸色又缓和下来，他语重心长道：“不提面首之事，你既然喜欢昭德公主，就该好好和她相处才是。”
    “我还总嫌弃曹泾元拧巴呢，你比起他也没好到哪里去！人家至少看到讨厌的人还能拔剑，你就是一棍子打不出个闷屁来！”
    眼见着裴琰又要揍他，魏天纵迅速溜开。
    躲到院里后，他才大声说道：“这要不是公主喜欢你，你就自己闷着去吧，人家管你嫉妒生气呢？美的你！”
    说完这些，魏天纵顿觉酣畅淋漓。
    他时刻做好了裴琰冲出来揍他的打算，可是等了许久，也没见裴琰追出来。
    魏天纵小心翼翼的回到屋子里，却见裴琰垂下眸子若有所思！
    他凑到裴琰跟前，小声问道：“你……在想什么？”
    裴琰抬头看向魏天纵，眼里有些惆怅：“我也是头一次娶妻，不太明白该如何与公主相处。照你看来，我该如何做才是？”
    “终于想起来问我了？”
    魏天纵大咧咧的在旁边坐下。
    说了半晌只觉口干舌燥，便先示意裴琰给他倒杯水。
    裴琰也不计前嫌，真给他倒了。
    魏天纵喝了口水，这才一本正经道：“我魏小爷毕竟也是纵横风月场的名人，女人那点心思，我还能不懂……”
    裴琰直接打断他：“说重点！”
    魏天纵默默抿嘴，片刻后说道：“我觉得，你要见好就收。”
    裴琰虚心求教：“比如呢？”
    魏天纵指指外面的院子：“比如回娘家这种事，以后不要再做了，丢人。”
    第226章 昭德公主最宠爱的男人，竟不是裴三？
    又听到了“回娘家”这词。
    裴琰默了默，才略有些委屈的说道：“当初也不是我自己要回来的，成亲后她随我来敬茶，敬完茶就把我丢下自己走了。”
    “还有这回事？”
    魏天纵还真不知道，以为是裴琰闹脾气自己回来的。
    裴琰点头，又补充道：“她说了过两日就来接我，但过去了四、五日，她也没来。”
    魏天纵一脸凝重：“那确实也不全是你的错啊！后来呢？”
    “后来……”裴琰感觉自己又有些生气，“后来我才知道，是那个方公子生了病，她那几日都在衣不解带的照顾那方公子！”
    魏天纵：“……”
    这……这他也圆不回来了啊！
    原来昭德公主最宠爱的男人，竟不是裴三，而是那个素未谋面的方公子？
    魏天纵犹豫的看了几眼裴琰，见裴琰神色有几分苦闷，顿了顿才下定决心说道：“我有个法子想要传授给你，但不知道你能不能接受？”
    裴琰神色有些矜持，却不自禁的侧起了耳朵：“你说说看？”
    ……
    乐阳郡主半躺在榻上，正闭目养神。
    章嬷嬷掀起帘子进来，轻手轻脚的给她盖了件毯子，正准备离去，却听乐阳郡主深深的叹了口气。
    “唉……”
    章嬷嬷知道她又开始忧心裴琰的事，忍不住劝道：“郡主，您这几日因为小公子寝食难安，人都憔悴了几分，这样下去何时是个头？您与其百般猜测昭德公主的想法，不如喊她前来问个清楚。”
    “我要如何喊她前来？”
    乐阳郡主叹着气起了身，一旁的侍女连忙上前去搀扶。
    乐阳郡主歪在侍女身上，坐在软榻上愁眉不展道：“我便是她的长辈，此事也是成玉理亏在先！他……身体这般模样，岂不是让昭德后半辈子都守了活寡？”
    章嬷嬷听到这话，想想到京中人人都传玉姝养面首的事，本想说几句，后来又忍住没说。
    又听乐阳郡主愁道：“她们成亲如今已有半个多月，成玉整日住在这里不回公主府，公主也不来问问，只叫人送些参汤。我估摸着，这两人的感情，如今已经有些嫌隙了。”
    这小子好不容易讨到一个媳妇儿，如今却又因为这事，不得不两地分居。
    乐阳郡主想起来，就觉得心里发苦。
    她这辈子也没做过什么亏心事，怎么老天爷就将孽事报应到了孩子身上？
    昭德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耽误谁也不能耽误自己的侄女啊……
    乐阳郡主已经在想，如何找到好的借口，让承顺帝下旨命两人和离。
    正胡思乱想，外面突然传来通报：“夫人，昭德公主来了。”
    “昭德？”
    乐阳郡主猛地站了起来：“她人呢？可是已经到前厅了？快快准备上好的清茶，我这便过去。”
    说着，她又捏住侍女的手说道：“我这模样，都有些见不得人了，快替我梳妆打扮一番。”
    见昭德公主有些激动，又有些忐忑，章嬷嬷笑着安慰：“郡主莫要着急，说不准，今日公主是来接小公子的呢？”
    第227章 魏小郎君，你在做什么？
    玉姝进入成国公府后，管家引着她到了前厅。
    刚坐下，就有侍女端着煮好的清茶上来，后面还有几人端着点心和新鲜水果。
    盘子里的水果都被削去皮切成了小块，玉姝看不出来种类，只觉得吃起来甜甜的，汁水也充足。
    这个季节竟还有这等果子，倒也是稀罕。
    吃到一半，就听到外面传来了动静。
    玉姝忙擦擦嘴，又擦干净手，整理了一下衣服，然后起了身。
    乐阳郡主带着章嬷嬷从厅外走了进来。
    看到玉姝穿一袭窄袖长袍，墨发高束身形修长，如同清隽俊秀的男儿郎一般，她脚步微顿，愣了片刻。
    玉姝知道自己今日装扮有些不妥，便先抱拳告了罪：“拜见母亲。”
    乐阳郡主嘴张了张：“你这是……”
    “今日一大早刚从城外办案回来，又匆忙进宫面圣，没抽出时间沐浴换装，只得这般前来，是昭德失礼了。”
    乐阳郡主一听她这么说，也想起玉姝被任命为钦差的事。
    “你一个姑娘家，整天跑东跑西，竟也不知道顾及自己的身体。”
    她说着，看到玉姝衣摆有些发皱，想到昨夜下了大雨，又睁大了眼睛惊道：“你莫是昨夜淋了雨，衣裳一直没换吧？”
    说着，直接上前摸了一下。
    衣裳果然还是潮湿的，这丫头竟也像个没事人一样穿在身上。
    乐阳郡主顿时也顾不得和她说裴琰的事了，连忙让章嬷嬷送玉姝回院子，赶紧去洗漱换身衣裳来。
    玉姝被匆匆赶走，临出门时，问了声裴琰。
    乐阳郡主顿时气得将她指责了一通：“你管那木头疙瘩做什么？人家大早上就回来换衣服吃热食了，你倒好，还穿着这湿漉漉的衣裳到处跑。你这丫头，别仗着年轻就这般糟践自己的身子，以后有你的罪受！”
    玉姝听到这过分熟悉的话，微微有些恍神。
    好似……以前经历过的世界，母亲们心疼又气愤的时候，也都会说这样的话。
    玉姝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对着乐阳郡主行了礼后，这才退了下去。
    等人走了，乐阳郡主气得叨叨起来：“都进宫面圣了，嵇世漳竟也不知道叫宫女奴才给昭德换件衣裳，这爹当的，真是……”
    她都难以用言语形容！
    玉姝以为章嬷嬷会带着她去客院，没想到，竟是将她带到了裴琰的院子。
    她站在院外有些踌躇，倒是章嬷嬷却笑着说道：“您与小公子都是夫妻了，是这府上的主子，又不是外人。便是回来这边住，应当也是住小公子的院子，哪能让您去客人的院子里？”
    不得不说，这番话让玉姝心里十分舒坦。
    果然情商高的人，便是做下人，都能叫人另眼相待。
    玉姝没再纠结，直接让章嬷嬷带着她进了院子。
    刚进去，就看到魏天纵和一个身形与裴琰相似的儒生，正站在围墙下，鬼鬼祟祟的比划着什么。
    玉姝挑起眉头，喊了一声：“魏小郎君，你在做什么？”
    魏天纵和那男人一同回头，看清那人的面容后，玉姝惊了一下：“夫君？”
    这穿着斯文儒雅，如同白面书生般的弱公子，竟然是裴琰？
    第228章 夫君这衣裳，与我身上这件倒有些相配呢！
    裴琰和魏天纵一看到玉姝，撒腿就跑。
    玉姝也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好奇的往墙下看了几眼。
    章嬷嬷在一旁笑道：“魏小郎君与小公子关系甚笃，今日他没有回侍郎府，一直和小公子待在一起，想必又在鼓捣什么新奇的玩意儿了。”
    玉姝心想，鼓捣新玩意儿，裴琰为何要穿成那个样子？
    只是章嬷嬷还在一旁等着，玉姝也没追问，便笑着点点头，跟她去了沐浴的房中。
    来伺候的侍女都是乐阳郡主那边的，玉姝趴在浴桶边上，闭眼享受着这水汽氤氲，语调缓缓道：“成玉身边那个叫玲珑的侍女，哪里去了？”
    这几次来成国公府，好像都没见到她。
    一个侍女笑着说道：“夫人说玲珑心性过高，得磨磨性子，前些日子给打发到庄子上去了。”
    “这样啊……”玉姝眼睛半阖半睁，没有再追问。
    沐浴过后，章嬷嬷让人送来了崭新的衣裙，一群侍女围绕在玉姝身旁，替她仔细穿上。
    玉姝平日里的衣裳，大多都是素净的常服。
    出了公主府，则基本都是红白相间的大袖衫。
    今日还是第一次穿这雪青色的，颜色较为鲜亮，穿在身上竟更显得她肤色细腻白净。
    玉姝偏头看着袖子，讶道：“这衣裳竟十分合身。”
    侍女笑说道：“这都是夫人早早就给公主备好了的，也都按公主您的身量裁剪。不过奴婢瞧着，公主近日来好像清减了许多。”
    原本就细的腰，如今更是盈盈一握。
    玉姝低下头看了一眼，也笑起来：“许是最近有些操劳，过些日子就养回来了。”
    穿好衣裙，她站在镜前看里面的自己。
    深色上襦系齐腰渐变色襦裙，外罩一件厚重的大袖衫，这般颜色搭配，衬的她整个人温柔娴静不少。
    腰带和裙摆上都绣着青鸟，看起来端庄又不失大气！
    玉姝捻了一下衣领，发现这衣裳竟都做了夹层，比她平日穿的都要厚实许多。
    她好奇的看向侍女，侍女笑道：“原本这天气，奴婢是想要给公主外罩褂子的，夫人却说那褂子不大好看，叫人特意做了带夹层的衣裙来。”
    这样既可以继续保持体态轻盈的美，也能起到保暖作用。
    玉姝赞叹了一声，只觉乐阳郡主对她实在上心。
    连衣裳这种小事都亲自过问了，那当真是与对待亲生女儿无甚区别。
    玉姝在镜前坐下，等待侍女替她擦干头发。
    正说着话，外面传来了裴琰的声音：“公主呢？”
    侯在外面的侍女说道：“公主正在梳妆。”
    裴琰顿了顿才问道：“我可能进去？”
    玉姝笑了起来，转过头对着那侍女轻轻颔首，侍女这才道：“公子请进。”
    裴琰双手背在身后，缓步进入房间。
    一进门，就看到玉姝坐在镜前，笑吟吟的转过头来看他。
    带着湿气的长发披在背后，双眸盈盈若水，眉间神色温柔明艳，竟一时叫裴琰有些恍神。
    他站在门口看着玉姝，回过神后，便是莫名的紧张。
    “我……”
    话还没说出口，玉姝就弯下眸子道：“夫君，你这件衣裳，与我身上这件倒有些相配呢！”
    第229章 你为何要送我一双绣鞋？
    说来也巧，裴琰平日总会穿些暗色窄袖衣袍，今日却罕见的穿了空青色交领大袖衫。
    颜色和款式都与玉姝身上接近，两人若站在一起，便是很明显的情侣服饰。
    裴琰原先只顾着看玉姝的脸了，经她这一提醒，视线才落在了玉姝的衣服上。
    玉姝见他瞧的仔细，笑吟吟的问道：“好看吗？”
    旁边侍女闻言，纷纷掩唇低笑。
    裴琰有些不好意思，轻咳一声才轻轻点了下头。
    点完头，他主动走上前，站到了玉姝身后。
    侍女立刻很有眼色的退到了一边。
    裴琰便接过她手中的帕子，伸手捻起一缕青丝，垂下眸子小心翼翼的用帕子将水分捋去。
    玉姝的头发保养得极好，长度已经过腰。
    铺洒下来如同上好的青缎一般，虽带着些潮湿，却也乌黑顺滑的让人有些爱不释手。
    裴琰擦的认真，玉姝在镜中看着他，扬起唇笑着与他说话：“你为何要送我一双绣鞋？”
    这猝不及防的问话，让裴琰手顿了一下，很快他就恢复自如说道：“送你鞋还需要理由吗？”
    这个回复倒是教科书级别的了。
    玉姝却继续笑着追问：“你为何不亲自给我，反倒要放在那马车里，让我自己发现？”
    裴琰默了默，才低声道：“我怕你不要。”
    “我怎会不要？”玉姝转过头，抬起眸子看他。
    裴琰虽是居高临下，可眼神却不敢对上玉姝，眸子略垂着，似有些不大自信。
    玉姝蹙起眉头。
    回想起自己与裴琰相识，好像那会儿，这位裴三公子衣袂翩翩风流潇洒，也没像眼前这般。
    短短时间内，这么一个世家贵公子，为何会变得不自信起来？
    玉姝看了半晌裴琰，见裴琰只是安静站着，她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番叹气让裴琰有些紧张，他轻声道：“怎么了？”
    “没事。”玉姝转回身去，在镜中看着裴琰，“我就是觉得，你今天穿这身衣服真好看。”
    裴琰抬眸看了眼玉姝，又温柔伸手帮她擦起了头发。
    玉姝想到方才院子里的事，又问裴琰：“你刚才与那魏小郎君做什么呢？怎会穿成那副模样？”
    裴琰抿抿唇，不答反问：“那副打扮不好看吗？”
    玉姝先是点头，又摇了一下头：“倒也不是不好看，你这般容貌身形，穿什么都是好看的。只是我觉得，穿成书生模样倒削弱了你原本的气质。”
    玉姝说着，看向镜中的裴琰笑了起来。
    一双漂亮的眸子如同梢头弯月般，带着几分灵动，以及毫不掩饰的喜欢。
    “裴三公子出类拔萃，气质凌然，似夜空皎皎明月，似山间空谷青竹，又似深山苍翠青松。萧萧肃肃，爽朗清举，这样出众的鄞京儿郎，何必屈尊降贵，去模仿别人？这鄞京男儿，又有几个能及得过裴三郎？”
    玉姝一言道破他的心机，裴琰顿时涨红了脸，拿着帕子的手都有些无处安放。
    可看着镜中玉姝澄澈明亮的双眼，除尴尬之外，他心里更多的竟然都是欣喜。
    原来在玉姝心里，他这般好。
    好到她直截了当点明，他不需要去模仿别人，也不需要模仿任何人。
    第230章 裴成玉，你是不是喜欢我？
    屋内的侍女不知在何时悄然退下。
    眨眼间，整个屋子里只剩下裴琰和玉姝两人。
    室内寂静，玉姝身子懒懒的往后仰去，裴琰立刻上前半步，让她倚在了自己身上。
    两人亲密的靠在一起，玉姝这才轻声道：“我府上住了方开霁和徐星剑，是不是让你生气了？”
    裴琰原想否认，可想到魏天纵骂他矫情，又小心翼翼的“嗯”了一声。
    听到这回答，玉姝轻笑了一声。
    她借着眼前的镜子看着身后的人，抬起手，从肩上反伸过去，把裴琰的手抓到前面来。
    这只手骨节分明，干燥温暖，瞧着就让人喜欢。
    玉姝将脸颊贴在他手心里，亲昵的蹭了蹭，这才柔声问道：“裴成玉，你是不是喜欢我？”
    这是玉姝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唤他。
    也是第一次，如此直白的问这种话。
    裴琰手颤了颤，双眸落在玉姝的发顶上，好看的唇微抿了一下。
    他或许该否认的。
    可不知为何，此刻的他，竟忽然不想再像面对父亲朋友时，给出那般敷衍的回答。
    裴成玉喜欢玉姝。
    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就不可抑制的喜欢上了这个笑吟吟的女人。
    为她情绪低落，为她欣喜雀跃，为她患得患失变得不像自己。
    如果这都不算喜欢，那什么才算？
    玉姝一直看着镜中的裴琰，裴琰的视线却一直停在玉姝头顶上。
    他的手指在玉姝脸颊上轻轻摩挲半晌，突然下移收紧，捏住了玉姝的下巴。
    玉姝错愕，随着他的力道微微偏头向后看。
    却见裴琰忽然往前弯下腰，重重的吻了上来。
    柔软微凉的唇瓣紧贴在一起，玉姝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只睁大眼睛看着裴琰。
    裴琰动作颇为生涩，只是不得章法的在玉姝唇上轻轻啃咬吮吸，可这般小心翼翼的举动，却让玉姝有些心悸颤栗。
    片刻后，他离开玉姝的唇，捏着玉姝下巴的手也松开。
    只是依然弯着腰，双眸漆黑的看着玉姝。
    四目相对，玉姝竟一时也看不出他眸中在想些什么。
    也不知过了多久，裴琰突然双手拖住玉姝的肩膀，将她整个人扶着调转了方向。
    浅青色大袖飞扬而起，挥掉了桌上的珠钗头饰，玉姝背靠在妆奁台上，面对着裴琰。
    裴琰的左手揽着她后腰，而她被半迫着扬起下巴，迎来了裴琰火热凶猛的亲吻。
    这是玉姝第一次见裴琰如此热情。
    热情的让她有些不敢置信。
    许是因为她的眸子过分黑亮，竟让裴琰悄然红了脸。
    裴琰略略后撤些许，抬手捂住玉姝的眼睛，声音有些低哑，带着些羞涩和诱哄：“公主，不要看。”
    玉姝顿时笑开，视线虽被裴琰遮住，可她的眼睛却在不断地眨巴。
    长长的睫毛如小刷子一般，在裴琰手心里挠了几番，让裴琰整个手臂都僵硬起来。
    他看着玉姝上扬的红唇，终是没忍住，又俯身亲了上去。
    两人身形亲密交叠，宽大的衣袖也铺洒在一起。
    腰带相互缠绕，衬得室内一片旖旎。
    第231章 你被非礼了？
    魏天纵背着手，在院子里瞎溜达。
    见裴琰进了屋子后久久没出来，他心中颇有些忐忑，担心裴琰把他给供出来。
    耐着性子等了半晌，没看到裴琰出门，却又看到侍女们鱼贯而出。
    最后一个出来的侍女，还体贴的带上了门，将那两人都留在了屋子里。
    看到这副情景，魏天纵心中更是不安，脑中也不停的冒出一些玉姝拿鞭子抽他的场景。
    虽说他不是驸马，而传言中昭德公主只是好打驸马，但凡事就怕有个万一。
    万一玉姝突然手痒想揍他呢？
    魏天纵又惊又怕，等了半晌，实在等不到裴琰，他连忙凑上去问侍女：“你家公子……没事吧？”
    那侍女笑着说道：“没事呀！我家公子与公主有些私密话要说，奴婢等人便退了出来。魏公子可是有事找我家公子？”
    “没有没有。”魏天纵讪讪一笑，又试探着问道，“你家公子他……没被公主揍吧？”
    侍女好奇的睁圆了眼睛：“公主那般温柔可亲的人，怎会打我家公子呢？魏公子可不要胡说！”
    魏天纵：“……”
    真是见了鬼，成国公府的每个下人，竟都觉得昭德公主温柔可亲。
    别是连裴三也这么觉得吧？
    魏天纵正狐疑中，屋门终于从里打开，裴琰那张清俊好看的脸露了出来。
    “你们几人，进来替公主梳妆吧！”
    侍女们立刻应了声，又齐齐进入了屋内。
    魏天纵隔着段距离打量裴琰，本想看看裴琰有没有被揍，却奇异的发现，裴琰衣襟有些微凌乱，双唇也有点红。
    他一个箭步冲上去，双手按住裴琰的肩膀，睁大眼睛道：“你被非礼了？”
    裴琰拢好衣襟，淡淡瞥了他一眼。
    魏天纵又问道：“被公主非礼的？然后你半推半就的从了？”
    不待裴琰说话，魏天纵突然“哈”了一声，拍着手兴高采烈道：“看来我的主意果然有用！”
    裴琰嗤了一声：“有什么用？净出些馊主意！”
    听见裴琰嫌弃，魏天纵有些不乐意：“我都让你成功被公主非礼了，你怎么还不满意？”
    裴琰：“……成功被非礼？”
    “难道不是？”魏天纵瞪着眼睛说道，“你不想？你不喜欢？你不愿意？”
    这三连问振聋发聩！
    裴琰默了默，丢出两个字：“……闭嘴！”
    “矫情！”
    魏天纵指着他大声道：“我这辈子都没见过你这么矫情的男人！明明喜欢这样，还死不承认，你还不如我那云香院的穗穗呢！”
    云香院的穗穗，是个卖艺不卖身的清倌，高冷清丽，性格直率。
    人家其实对魏天纵没什么感官，但魏天纵单方面将穗穗认定为红粉知己。
    裴琰一听魏天纵提到那穗穗，眼刀子更是毫不留情的朝着魏天纵射来。
    两人相爱相杀了片刻，玉姝终于梳妆完毕，从屋中走了出来。
    魏天纵一看到玉姝，就条件反射的躲到了裴琰身后。
    玉姝看到他，笑吟吟的问道：“魏公子，听说你翻墙是一把好手，若是得空了，也教教本宫如何？”
    魏天纵一听到这话，就心虚得不敢看玉姝。
    想起自己教裴琰打扮成书生模样，再翻墙潜入到公主府假扮方开霁……
    魏天纵更是心虚的藏在裴琰身后，一句话都不敢说。
    第232章 天造地设般的登对！
    玉姝也没有多做计较，扫了眼魏天纵，视线移到裴琰身上，笑着说道：“走吧，去前厅见母亲。”
    裴琰点点头，将自己的袖子从魏天纵手中拽回来，然后走到了玉姝身旁。
    两人身量皆高，一个修长挺拔，一个高挑纤瘦，远远看去竟是天造地设般的登对。
    尤其高出一个头的裴琰，在偏头与玉姝讲话时，两人相互依偎，姿态看起来极为自然亲昵。
    瞧着这一对壁人，魏天纵眼睛都有些看直了，他忍不住嘟囔道：“你穿这衣裳，倒的确比那书生装扮好看很多。”
    裴琰见他又提这事，略有些尴尬。偷瞄了眼玉姝后，才瞪向魏天纵。
    魏天纵默默后退几步，说道：“你们忙你们忙，我就不在这里碍眼了。”
    说罢，他立刻转身溜走。
    裴琰看向玉姝，玉姝却笑道：“魏公子瞧着大大咧咧，心思却是极为敏锐聪慧的。”
    裴琰见玉姝没把先前那事放在心上，先松了口气，然后也替魏天纵说了几句好话：“天纵虽好玩乐，但聪慧良善，与京中那些人的说辞并不相同。魏侍郎虽面上总嫌弃他，私下里却也是极其疼爱他的。”
    玉姝浅笑颔首：“若不是极为疼爱，倒也养不成他这性子。”
    两人一边闲话，一边到了前厅。
    乐阳郡主早就从侍女那里得知，这小夫妻俩感情非但没有嫌隙，反而还好得很。
    所以这会儿，她很是轻松愉快的靠在椅背上品茶，甚至还有心思与章嬷嬷讨论今年的茶果。
    正聊着，就听人说裴琰和玉姝过来了。
    乐阳郡主忙放下茶盏，一抬头，看见一对容色俊美的男女从厅外走了进来。
    两人衣衫款式相近，颜色绣纹相近。
    行走间，宽大的衣袖交缠碰撞，看着分外亲密。
    乐阳郡主的眼中顿时盛满了笑意，亲昵的招呼玉姝：“昭德，来我这边坐。”
    玉姝笑看了眼裴琰，几步上前，到了乐阳郡主身边。
    待乐阳郡主拉着玉姝坐下后，裴琰才在另一侧的椅子上坐下。
    乐阳郡主看着两人，特意问玉姝：“这衣裳可合身？”
    玉姝点头：“合身，颜色款式也好看，儿媳很喜欢。”
    “喜欢就好。”乐阳郡主眼里满是喜意，“稍后我叫人再给你多做几套出来，送去公主府或留在这里，等你闲来无事小住时穿都行，你看可好？”
    玉姝乖巧一笑，声音温软：“好。谢谢母亲，让母亲费心了。”
    “不费心，几件衣裳能费什么心？”
    乐阳郡主越说越高兴，心中暗想，还得再给成玉也做几套相似的才行。
    今日这两人装扮，瞧着就让人眼前一亮。
    小夫妻俩穿类似的衣裳，可不叫人欢喜？
    聊了些闲话，乐阳郡主这才犹豫着问起了玉姝：“你今日过来，可是接成玉回公主府的？”
    玉姝欲要点头，乐阳郡主却又拉着她的手，声音低下来，缓缓说道：“昭德，我虽是你的姑母，但有些事情，你也不必委屈自己，尤其这事关女人的一生……”
    见乐阳郡主说得这般含蓄委婉，玉姝有些诧异的看向裴琰。
    裴琰却好似知道她要说什么，怔了一瞬，然后羞恼的红了脸，低喝乐阳郡主一声：“母亲，你在胡说些什么？”
    第233章 成玉他很好，各方面都很好！
    被裴琰喝止，乐阳郡主却先沉下了脸。
    她扭头看着裴琰，声音微冷：“成玉，你是裴家的儿子，做事该有裴氏儿郎的风骨。虽然这事对你来说的确有伤男人尊严，可你若是喜欢昭德，就该为她考虑几分。”
    裴琰：“……”
    玉姝默默插话：“母亲，成玉他对我很好……”
    乐阳郡主闻言，回过头来，轻轻握住玉姝的手，神色有些悲哀无奈：“我知道你们感情不错，可老天有时候就是不尽人意。成玉二十有四才娶到你，这是他的福分。可我知道，这对你来说也是不幸。”
    玉姝：“……”
    难道裴琰有什么隐疾或绝症瞒着她？
    玉姝正诧异着，就听乐阳郡主说道：“你若介意，我便奏请陛下，让你们找个由头和离。若……若你也不舍成玉，我就让人从旁支给你们过继一个孩子来，总归不让你们膝下孤单。”
    说到这里，乐阳郡主的眼睛已经红起来，神色中还带着几分期冀。
    她其实也有私心，虽说对昭德不公平，可成玉能娶到妻子委实不容易，她很希望这两个孩子能好好走下去。
    可成玉不举，子嗣也确实是他们最大的问题。
    哪个女人不想做母亲，不想要自己的孩子呢？
    乐阳郡主看着玉姝，玉姝呆了半晌，终于明白过来乐阳郡主刚才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她震惊的看向裴琰，只见裴琰一张俊脸猛地涨红，就连脖颈都好似要滴出血来。
    玉姝：“……？”
    裴琰应该……没有不举吧？
    新婚夜时，她还见识过那尺寸。
    若不是被曹泾元故意搅合，两人如今早就水到渠成睡在一起了。
    这……
    这怎么……
    还有裴琰不举这种谣言流传出来？
    见乐阳郡主是真心实意的难过，玉姝连忙劝慰道：“母亲不要多想，成玉他……他很好。真的很依华独家整理好，各方面都好。”
    玉姝没好意思直接点名裴琰很可以，只委婉的回应了一下乐阳郡主。
    谁知乐阳郡主只以为玉姝善解人意，是在维护裴琰的面子，心中更觉得难过起来。
    这么好的孩子，只可惜成玉没有福气！
    玉姝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婆婆，干巴巴的说了几句话，就抬头看向裴琰。
    这事儿……
    估计不当场表演个入洞房，可能也没法解释清楚了。
    裴琰的脸，自打红起来后，那红晕就没褪下去过。
    直到把乐阳郡主劝好了，两人并肩出了前厅后，他的脸色才渐渐恢复了正常。
    玉姝知道他脸皮薄，也不逗他，只问道：“为何会有这种传言流出来？难不成你前两任未婚妻，也是被这传言吓跑的？”
    裴琰神情窘迫道：“也不是……是你我新婚时未圆房，我二哥一直以为是我身体有病，所以母亲才……”
    玉姝恍然大悟。
    她转过身看着裴琰，眸子忽然弯下来。
    眼前的男人芝兰玉树、朗月风清，一袭空青色衣衫衬得他面色如玉。
    玉姝光是看着，就觉得心头欢喜。
    她忽略掉不远处跟随着的侍女，伸出双手环抱住裴琰的腰，踮起脚在他耳边轻轻说道：“那我们什么时候，试一试夫君你到底行不行呀？”
    第234章 你开窍了？
    魏天纵找来花园时，正好看到玉姝和裴琰相拥在一起。
    眼见着两人都要亲一块了，他重重咳嗽了一声。
    裴琰立刻抬头，眼神很是犀利的杀向他。
    魏天纵知道自己扰了对方好事，也不过去，远远的朝着两人喊道：“你们要不要送我回家啊？我一个人不敢回去。”
    玉姝笑着松开裴琰的腰，与他十指相扣后才看着魏天纵道：“为何不敢？你这几日帮我做事，可是此次治疫的功臣。”
    魏天纵叹了口气：“可我爹娘不信啊！他们只会觉得我彻夜不归，定是花天酒地去了。公主，要不您送一下我？”
    有昭德公主亲自作证，他爹娘总不能还怀疑吧？
    但玉姝未说话，裴琰却立刻皱着眉头拒绝：“我叫管家亲自送你过去。”
    “你们成国公府的管家有什么用？”魏天纵嘟囔道，“咱们互相打掩护又不是一次两次了。”
    裴琰：“……”
    玉姝笑了起来：“那我让庞顶送你去？”
    “庞顶？”魏天纵立刻想到了那个凶神恶煞的统领。
    这人一点情面都不讲，当时还把他扔到了大理寺来着。
    魏天纵赶紧摇头：“再换个再换个。”
    玉姝问道：“那就随意挑个府兵吧，如何？”
    魏天纵终于答应下来：“可以，只要能讲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就行。”
    反正去的是公主府的人，爹娘应该会相信的。
    正说着，花园外突然传来侍女的声音：“公主，大理寺来人了，请您过去有事相商。”
    “大理寺？”
    玉姝眼睛猛地一亮，她仰起头看着裴琰道，“应是从那北戎探子嘴里套到消息了，我现在就去看看。”
    她转身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看着裴琰。
    裴琰还站在原地。
    一袭飘逸的空青色衣衫被风吹动，衣袖垂在身侧，身形挺拔，正神色温柔平静的看着她。
    两人对视半晌，玉姝突然就笑了起来。
    她大步走回来，踮起脚在裴琰唇角印下一吻，这才看着他的眼睛说道：“等我回来。”
    顿了顿，她又特意强调道：“这次会很快来接你的。”
    裴琰眼底那丝黯淡渐渐隐去，他抬起手，轻轻碰了一下玉姝的脸，柔声道：“好。”
    两人告别，玉姝纤细高挑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花园外。
    魏天纵这才凑上来，对着裴琰说道：“公主又去忙了？那你今天又不回公主府了？”
    “回。”裴琰眼睛注视着玉姝离开的地方，双手负在身后，神色平静恬淡。
    魏天纵好奇道：“公主都去大理寺忙差事了，你怎么去？”
    裴琰淡淡瞥他一眼：“我没腿吗？”
    “你自己去？”魏天纵眼睛睁大，他不敢相信的上下打量了好几遍裴琰，“你竟然还能想到自己去公主府？开窍了？”
    裴琰嗤了一声，却什么都没说。
    眼见着他迈步往外走去，魏天纵连忙追上去道：“你们都走了，谁送我回去啊？”
    裴琰气定神闲道：“我先送你回魏府，然后再去公主府。”
    “你能顶什么用？”
    魏天纵有些不大愿意，但玉姝已经跟着大理寺的人走了。他此时除了找裴琰，倒也找不到其他更合适的人选。
    第235章 驸马爷怎么过来了？
    裴琰送着魏天纵回了魏府。
    两人给魏侍郎解释了好一大通，才勉强让魏天纵逃脱了一顿毒打。
    出了魏府后，裴琰立刻上了马车。
    车夫问道：“公子，去哪里？”
    裴琰语调缓缓：“去公主府。”
    车夫连忙换了方向，将马车赶到了公主府。
    上次之后，裴琰再也未到过公主府来。
    如今下了马车，看着朱红色大门前的石狮子，他竟觉得有些久别重逢的意味。
    裴琰仔细打量了半晌公主府外的景象，然后才缓步上前，叩响了大门。
    别家府邸的正门，在平日里都是不开的，家中主子奴才几乎都从侧门进出。
    但裴琰知道，玉姝但凡出府进府，都要从正门大张旗鼓的走。
    高调张扬，这是玉姝行事的风格。
    等了没多久，公主府的大门就被人从里打开。
    那人探头一看，见来人是裴琰，惊讶的睁大了眼睛：“驸马爷？”
    裴琰将双手背在身后，略略矜持的“嗯”了一声。
    那人忙说道：“您是来找公主的么？公主自打昨日出城，到现在还没回来过呢！等她回来了……”
    话还未说完，身后就传来了一道厉喝：“怎得如此无礼？还不快快请驸马爷进来？”
    那人这才发现，他竟探出半边身子与裴琰说了会话，而裴琰还被拦在门外。
    他忙紧张的开门请裴琰进来，裴琰这才发现，方才喝斥门房的人，竟是一个三十来岁的掌事姑姑。
    好似是先前玉姝从宫中讨来的，姓蒋。
    裴琰对着蒋姑姑微微颔首，蒋姑姑一脸歉意道：“驸马爷，都是奴婢的不是，叫这奴才怠慢了您。”
    裴琰倒也不介意，只问道：“如今这府上事宜，可都是姑姑来掌管？”
    蒋姑姑点头：“公主叫奴婢从旁辅她，只是这段时间，公主实在太忙了，在这府中呆的时间也少。”
    裴琰听着，点了点头。
    蒋姑姑看他一眼，试探问道：“驸马爷今日来是？”
    裴琰默了默，神情略有几分尴尬，还没想好怎么表达自己回来住的意思，蒋姑姑却已经看了出来。
    她立马扬起笑容，对着裴琰说道：“自打驸马爷回国公府住，公主就一直想着接您回来呢！只是先前府上有那瘟病，公主担心会传给您，便一直没敢去接您。今日您回来的也巧，府上如今干干净净的，您放心住就是。”
    裴琰还是第一次得知公主府上竟也传染了瘟病。
    他想起玉姝没出现的那几天，拧起眉头看向蒋姑姑，问道：“瘟病是何时开始的？”
    “就是您与公主新婚夜当晚。”
    蒋姑姑叹了口气，“先是方公子染了病，后来几个婢女奴才也染了，公主那晚一夜没合眼。”
    裴琰沉默下来。
    他一直以为，玉姝只是因为关心方开霁，所以才在新婚夜时将他一个人撂下。
    可没想到，竟是因为突发了瘟疫。
    怪不得她当时神情憔悴，眼中都泛着红丝。
    他一直误会了玉姝，所以也一直对此耿耿于怀。
    却没想到，玉姝的出发点却都是因为他。
    她在担心他，也在希望他一切都好。
    第236章 没事不要总回娘家！
    裴琰心中莫名有些难受。
    蒋姑姑见他沉默着不讲话，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连忙道：“驸马爷，其实公主很在乎您的……”
    话没说完，裴琰就低声道：“我知道。”
    说罢，他抬脚朝着先前的栖凤院走去。
    还没走几步，就听蒋姑姑连忙道：“驸马爷，您去哪里？”
    裴琰转过头看着蒋姑姑，蒋姑姑说道：“公主最近一直歇在翠庭院，栖凤院那边，如今基本都是空着的。”
    裴琰想起新婚夜那晚坏掉的门，问蒋姑姑：“屋门可修好了？”
    蒋姑姑点了一下头。
    裴琰便道：“我去栖凤院，公主回来后，你差人禀我一声。”
    蒋姑姑也不知道裴琰为何执着于栖凤院，但还是点了头，又连忙让人给裴琰送了东西过去。
    进了栖凤院，看着院中熟悉又有几分陌生的景物，裴琰的眸色突然温柔许多。
    他从院中树下走过，在小花园处站了半晌，最后到了那扇被更换过的屋门前。
    雕琢过后的屋门，其实和先前那扇差不多，但仔细瞧去，却还是能看出细微的差别来。
    裴琰看了一会儿，轻轻推开门，进去后发现里面还是新婚夜的布置。
    未燃尽的龙凤喜烛还立在堂前，桌子凳子都是喜庆的颜色，就连床铺都是正红色的鸳鸯戏水被。
    当时他们离开后，这里有人特意打理过，却还是保持了新婚夜的模样。
    裴琰安静的看着这一切，站了许久，才在桌边坐下。
    片刻后，一道熟悉的声音传来：“公子？公子你走了怎么不带上小人啊？”
    裴琰起身走至门口，看到常乐拎着一堆东西走进了院子，阿绍则抱着剑跟在他身后。
    裴琰有些诧异：“你怎么来了？”
    常乐忙道：“您以后就在公主府住了，小人不来，谁照顾您的起居呀？”
    裴琰看着那堆东西，蹙起眉头：“这又是什么？日常物件，公主府又不是没给我准备，你怎么又巴巴的从国公府搬来了？”
    “不是不是。”常乐忙解释道，“这都是夫人让小人带给公主的，有珍宝首饰，还有些供她逗趣的玩意儿。”
    裴琰眸色温和几分，点点头，没有再说话。
    阿绍跟在后面，一板一眼的讲道：“公子，夫人说您难得开窍，让您来了之后，就好好在公主府待着，没事不要总回娘家！”
    裴琰：“……”
    那两人旁若无人的搬了东西说了话，然后就把裴琰直接晾在了院子里。
    好在没过多久，玉姝的贴身侍女白兰等人就找了过来。
    白兰看到裴琰主动回来，心中其实也挺诧异，不过想着公主应该会开心，她便也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准备侍候裴琰。
    因为玉姝搬到了翠庭院，所以栖凤院如今就看着简陋了许多，白兰过来，就是特地问裴琰缺什么的。
    裴琰却道：“我什么都不缺，等公主回来后，看看再需要添置什么。”
    白兰只好点头，只是看着空荡荡的院子，想了想才道：“驸马爷若是这会儿无事，倒也可以去演武场瞧瞧，徐小公子正在那边练武呢！”
    第237章 演武场
    白兰说这话，其实是为了试探裴琰。
    虽然这位驸马爷回来了，但万一他介意公主养面首，又跑了怎么办？
    毕竟公主今日又刚带回来一个小公子。
    若这驸马爷回来还没坐热乎就又跑掉，到时候，公主恐怕又会空欢喜一场。
    白兰说完这话后，就一直瞧着裴琰的神色。
    可她却发现，裴琰脸色变都未变，只淡淡点头说道：“也可，我过去瞧瞧。”
    说罢，他很是平静的出了栖凤园，阿邵也抱着剑跟在身后。
    公主府很大，主仆两都不太熟悉路，瞎转悠了半天，最后又转回了栖凤院外。
    白兰刚从里面走出来，看到两人后惊讶道：“驸马爷，您怎么又回来了？”
    裴琰有点尴尬，正想敷衍一下，阿邵却耿直道：“我们不知道路，演武场该怎么走？”
    白兰愣了一下，回过神后连忙歉疚道：“是奴婢办事不周到，奴婢这就让人带驸马爷过去。”
    她身后的一个小丫鬟闻声站了出来，带着两人往外走。
    还没完全走远，阿邵就忍不住道：“属下不知道也就罢了，公子您住在这里，怎么也不知道？”
    裴琰：“……闭嘴。”
    他就待了一个晚上，连栖凤院都没逛全，怎么知道那演武场在哪里？
    阿邵被呵斥的有点委屈，看了眼裴琰，发现裴琰也黑着脸后，便默默低下头，抱着剑闭紧了嘴巴。
    小丫头带着两人走了好半晌，待视野宽阔起来，裴琰才终于听到了演武场中众人呼喝的声音。
    听那动静，人似乎还不少。
    小丫头只带裴琰两人到了演武场外围就离开，这边是府兵操练的场所，她们闲杂人等并不能靠近。
    裴琰自己走近了演武场，刚到门口，一个面色黝黑的男人就喝道：“什么人？”
    裴琰默了默，声音温和道：“裴琰，成国公三子。”
    阿邵在后面补充了一句：“新任的驸马爷。”
    裴琰：“……”
    “新驸马？”
    那府兵眼睛突然一亮，锐利的视线中带着几分打量，将裴琰从头看到脚之后，这才道：“驸马爷过来，是想陪属下们过几招？”
    听说这位裴驸马是鄞京著名的纨绔，游手好闲不学无术，光是听着，就觉得公主嫁给这种人真是委屈了。
    如今再瞧瞧他长相，好看倒是好看，就是有点小白脸的感觉。
    也不知道那十来斤的兵器，他这瘦胳膊瘦腿的，能不能拎得起来？
    府兵眼中的打量和怀疑，裴琰哪能看不出来，只是他面对外人时，性格惯要沉稳些。
    因此，也只是略略矜持的点了头，算是应了下来。
    府兵却一下子来了劲儿，他直接朝着场内跑去，大声喊道：“驸马爷来了，弟兄们过来陪咱们驸马爷过几招啊！”
    满头大汗的徐星剑正在几个府兵的指导下练习枪法，听到这话后，他停下动作转头看去。
    裴琰穿着一袭空青色大袖衫，斯文矜贵的站在演武场门口。
    形如青松，长身而立。
    与这演武场内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第238章 裴家刀法！
    玉姝成亲时，给公主府内所有人发了喜钱。
    这些平日只在演武场活动，也从不饮酒的府兵们，却在这一日也特意喝了玉姝的喜酒。
    只是，他们都知道公主成亲嫁人了，可自家公主的新驸马长什么模样，他们却从不知道。
    如今听到有人喊驸马来了，立刻都一股脑的凑了过去。
    指导徐星剑练长枪的府兵，也兴致勃勃的说道：“你先练着，我去瞧瞧咱们这驸马爷身手怎么样？可别弟兄们还没动手，他就先倒下了。”
    府兵们对这位清隽公子并不怎么看好，倒是徐星剑，轻挑了一下眉头。
    他收起长枪，擦了一下额上的汗，也跟着众人围了过去。
    裴琰正被人簇拥着挑选武器。
    演武场架子上摆满了各种武器，长枪短剑，大刀双刃，应有尽有。
    有人得知裴琰出身成国公府，便高声道：“传闻你们裴家刀法极为出众，不如你拿刀试试？”
    裴琰也不推辞，点了一下头：“好。”
    他挑了一把颇为趁手的长柄刀，然后看向对面的府兵。
    府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推了一个颇为瘦弱的男人出来。
    男人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才对着裴琰说道：“驸马爷，我会手下留情的。”
    裴琰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其他人顿时了然的往后退，将正中心宽敞的位置腾出来后，这才重新把视线投向了场地中心。
    裴琰还穿着那身宽大的衣衫，微风吹起，衣袂飘飘，竟有几分世外高人的飘逸出尘感。
    那看起来瘦弱的府兵，对着裴琰抱了拳后，立刻就冲着裴琰攻击来。
    他的速度很快，却也是正统的疆场厮杀招数。
    裴琰看到那番凛然气势，握着长刀的手用力几分。
    待对面府兵冲到眼前时，他立刻握紧大刀抬手挥去，与其打斗在了一起。
    一个只穿着简单的操练劲服，招式干脆利落，一个却衣衫宽大身形飘逸，似有些华而不实。
    可众府兵瞧他们过了几招后，脸色却微微有些变化。
    这位裴驸马，竟好似隐隐占了上风。
    眼见着又过了几招，众人正在想是不是自家兄弟故意让这裴驸马时，那瘦弱男人却突然被逼的后退了几步，然后眨眼间，裴琰的刀刃已经搁在了他的脖间。
    场内寂静片刻，众人还未回神，有道浑厚低沉的声音突然传来：“驸马爷好刀法。”
    众人回头，看到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从不远处走来。
    面容黝黑，身材高大，一身简单素净的衣服，看起来很是其貌不扬。
    可看到他走过来，其他府兵却下意识让开路，面上都带了恭敬神色。
    裴琰看向他时，眸子也微缩。
    他将长刀收回立在身子一侧，手指紧了紧，身子也绷紧几分。
    这人……没了一条胳膊。
    他应是当年庞家军中，活下来的伤兵！
    也是庞家军生还人数中，为数不多的老兵！
    裴琰视线紧随着这男人移动，男人却走到他面前来，笑容温和的说道：“你裴氏三子，长子裴勇骁勇善战，次子裴琮足智多谋。都说三子裴琰纨绔不成器，今日一瞧，倒也不是那么回事。”
    “所以这传言，竟也不能全然都信啊！”
    第239章 胜在年纪尚小，若不听话还可调教！
    裴琰与男人相对而立，男人鹰隼般的双眸，定定的停留在裴琰脸上。
    虽然带着笑意，可仔细瞧去，却是审视要更多一些。
    众人都紧张的看着他们，就怕两人一言不合就开打。
    片刻后，那男人却道：“如今也见识过驸马爷的风采了，不如陪我去小酌两杯？”
    裴琰把长刀递给一旁的阿绍，抱拳说道：“晚辈恭敬不如从命！”
    男人哈哈大笑着往演武场外走去，裴琰也转身跟上，演武场内静悄悄的，直到那两人身影都看不见了，众人这才悄然呼了口气。
    徐星剑在旁边观察着众人，见气氛缓和，他好奇问道：“那是谁？”
    府兵连忙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提醒道：“你这小子可不能没大没小的，那是李副将，你见了要叫他李叔。”
    徐星剑乖巧的应承了一声，只在心中觉得颇为奇怪。
    这公主府上的府兵，好像个个都有些来历，称呼也都奇奇怪怪的。
    副将这称呼，可是历来只在边疆城池上才会用的……
    玉姝在大理寺忙活到了晚上，待到时辰太晚不得不休息时，才和赵寺正一同出了大理寺的门。
    赵寺正已经熬了好几个晚上，眼睛通红一片，玉姝瞧着，笑言道：“如今审出了结果，赵大人也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赵寺正听到这话，有些木然，像是已经放弃了对生活的抵抗。
    他看了眼玉姝，嗓音有些沉：“北戎这番举动，怕是接下来整个冬季，边关都不会太平。”
    边关不平，朝堂就不会太平。
    虽然他只是个大理寺正，可麻烦乱子，定然也会一桩不少的朝他砸来。
    赵寺正想到自己最近睡眠质量差，掉发还有些严重，心中颇为苦涩。
    他这寺正一职，在和昭德公主相识后，就当得越来越艰难了。
    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熬到致仕……
    玉姝和赵寺正告辞后，在大理寺门外吹了一会冷风。
    庞顶就等在门外，旁边还是玉姝许久未坐的凤尾檀木马车。
    马车四檐的风铃在晚风吹拂下轻轻晃动，声音杂乱无章，却又莫名的悦耳好听。
    玉姝看了半晌风铃，这才走上前问道：“你怎么来了？”
    庞顶回答的一板一眼：“属下的职责就是保护公主。”
    玉姝浅笑，身姿轻盈的跃上了马车，坐下后才问道：“徐星剑交给谁了？”
    庞顶坐在车辕上，一边赶马车一边回她：“属下让阿立带着他。”
    玉姝想了想，问庞顶：“你觉得这小子如何？”
    庞顶不知玉姝这话何意，认真思考了好一会，然后才道：“虽不如驸马与曹世子，容貌倒也过得去。胜在年纪尚小，若不听话还可调教。”
    玉姝：“？”
    她问的是这个意思吗？
    玉姝撩起帘子，看着庞顶的背影道：“庞统领最近可有看书？”
    庞顶身子一滞，似是有些不自在：“兵书倒是看了点……”
    反正别的书他也看不进去。
    玉姝清楚他的秉性，忍不住笑了起来：“一个好将领，可不单单要勇武过人。我知你在疆场上所向披靡，但排兵布阵行军策略，却也要一样不落！”
    庞顶没有说话，玉姝又道：“你若是不看书，如何给你的徒弟做一个好榜样？”
    第240章 一把开疆拓土、勇往无前的利剑！
    徒弟？
    庞顶转头看向玉姝。
    玉姝笑吟吟的，眼中带了几分狡黠。
    庞顶顿时回过神来，诧异道：“公主想叫我收了那徐星剑，教他练武？”
    “对！”
    玉姝说道：“徐星剑有天资，只是未有一个好师傅带他入门罢了。我将他带回来，其实是想交给你。”
    庞顶下意识拒绝：“属下……”
    “庞顶，我很缺人。”
    玉姝打断他，语重心长道：“徐星剑是个好苗子，他的胆识谋略，假以时日并不会差到哪里去。我需要你将他打磨出来，让他成为我的一把剑。”
    一把开疆拓土，勇往无前的利剑！
    庞顶久久没有再说话，过了很久，他才沉声道：“好，属下一定尽力！”
    玉姝这才笑开，放下了帘子。
    只是片刻，庞顶就又迟疑问道：“公主……”
    玉姝重新撩起帘子问道：“怎么了？”
    庞顶似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组织了半晌语言，然后道：“若属下对他下手重了，您可会责怪属下？”
    玉姝听出了他的话外之意。
    这小子你到底是带回来当面首暖床的，还是就只当一个潜力股培养着？
    前者他得有所顾忌，如果是后者，那他可就不客气了。
    玉姝轻笑一声，语气清雅温和：“好好操练，十六岁的小伙子，扛得住。”
    庞顶这才松了口气。
    若是这般，那他做事倒也方便些。
    马车很快到了公主府，玉姝下车进入院中。
    白兰已经早早等在了门口，见玉姝径直往翠庭院走去，她忙跟上去说道：“公主，驸马爷如今在栖凤院中。”
    “成玉？”玉姝诧异的停下步子，问道，“他怎么来了？”
    白兰摇头：“奴婢也不知道。”
    玉姝立刻转身往栖凤院走，还对白兰说道：“翠庭院不必收拾了，我今晚歇在栖凤院。”
    她的俊美夫君，大概还在等着和她圆房呢！
    白兰见玉姝高高兴兴换了方向，嘴巴张了张，欲言又止。
    玉姝兴冲冲的赶到了栖凤院，没看到裴琰，先看到了站在屋门外的常乐。
    常乐给玉姝行了礼后，玉姝眉眼弯弯问道：“你都来了，那成玉应当是不会再走了吧？”
    常乐忙道：“夫人交待了，公子以后没事不许回国公府，让他好好在公主府待着呢！”
    玉姝笑起来，又看着常乐问道：“成玉已经歇下了？”
    常乐神色有些尴尬：“是……”
    “这么早？”玉姝挑眉，“竟也不等我。”
    她说着，推门进去，刚迈入一条腿就闻到了扑面而来的酒味。
    若非确定这是她的主院，玉姝都要以为自己误入了酒窖。
    她默默把腿收回来，看着门口的常乐问道：“他怎会喝这么多酒？”
    常乐眼神瞟向玉姝身后的阿绍，玉姝转过身去，阿绍便抱着剑诚实说道：“公子去了一趟演武场，然后被李副将邀去喝酒。两人互不相让，就醉死了过去。”
    听到是李副将……
    玉姝的神色便有些无奈。
    她把房门关上，在门口站了半晌才说道：“罢了，让他好好休息，我先去翠庭院了。”
    这酒味儿太冲了，留在这里她睡不着。
    第241章 为何别处能去，单单陶然居不能来？
    裴琰第二日醒来时，头痛欲裂。
    他睁开眼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才哑着声音唤道：“常乐……”
    常乐闻声进来，看着裴琰正在蹙眉揉额心，连忙道：“公子可要沐浴？”
    裴琰“嗯”了一声，让常乐扶他起来。
    屋内的酒味还很大，但小厅中的窗户被支了起来，味道却是比头天晚上淡了不少。
    裴琰在床边坐了良久，回过神后问道：“公主昨日可曾回来？”
    常乐忙点头：“昨夜公主过来，瞧见公子您醉死过去，吩咐小人好生照看着。今儿早上天不亮，公主又过来瞧您，在您床边坐了好一会儿才走的呢！”
    裴琰听到这话，有些颓丧，觉得自己错过了和玉姝相处的时间。
    常乐却道：“公子，公主叫厨房给您备了汤，让您醒来后先喝点汤舒缓一下肠胃。还交代您日后不要再喝这般多的酒，会伤身体。”
    裴琰面色微红，见常乐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忍不住抬手轻拍了他脑袋一下。
    “知道了，你这般瞧着我做什么？”
    常乐嘿嘿笑起来：“小人只是觉得，公子您这般，倒真像是公主的小媳妇了……”
    公主天还不亮就要出去做事，自家公子反而要在府中，乖乖等着公主回来宠幸。
    偏生公主那番作态，也瞧着像是一家之主宠幸妻妾似的。
    常乐想着，越发觉得好笑，裴琰却瞪了他一眼。
    若不是大理寺不准寻常人进去，他倒是也想陪着玉姝去处理那些差事。
    裴琰站起来，叫人送来水沐浴。
    褪下衣服前，又状似不经意的问道：“公主昨夜只来了栖凤院？”
    “是呀！”常乐没察觉到什么，只据实说道，“公主昨夜回来时都快要子时了，来看了公子您，就早早回到翠庭院休息了。”
    裴琰这才点点头，将身子没入了浴桶。
    沐浴过后，换了身新衣裳，他出门在栖凤院中溜达。
    栖凤院是整个公主府的主院，占地面积大，视野也开阔。除了前边有回廊小花园外，后面还带着一个平日练功的开阔场地。
    裴琰对公主府并不熟悉，便想借着这个机会，好好转悠转悠。
    在栖凤院逛完了，他就出了院子往其他地方走去。
    因裴琰也是这公主府的半个主人，所以侍女小厮瞧见了只会行个礼，倒也没人管束他去哪里。
    裴琰无目的闲逛，非常悠闲自在。
    直到他走到一处僻静院落，听到一阵朗朗读书声。
    裴琰抬起头，看着院门上方的“陶然居”三个大字，转头问一旁的常乐：“这里住的是谁？”
    常乐看了一眼，说道：“方公子。”
    裴琰轻挑眉头：“你如何知道？”
    常乐没心没肺道：“昨日白兰姐姐特意给小人交待过，公主府内很大，也没有什么禁地。除了方公子住的陶然居不能随便来之外，其他地方任我们闲逛。”
    裴琰听到这话，眉头轻轻蹙了一下。
    饶是回来公主府前，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这会儿听到这话，却还是觉得胸口有些堵。
    他声音略沉，问常乐道：“为何别处能去，单单陶然居不能来？”
    “会打扰方公子读书呀！”
    常乐说得理所当然，“明年开春，方公子就要下场参加会试了。这般要紧的大事，自然不能耽搁！”
    第242章 小白脸驸马竟然深藏不露？
    裴琰在陶然居外站了良久。
    常乐以为他要进去，都准备去敲门了，裴琰却神色平静的转身离开。
    只是他也没有再去闲逛，而是回栖凤院换了身劲服，然后去了演武场。
    因为头一天去过演武场，还露了一手，演武场的府兵见他到来都很高兴，一个个凑上去要和裴琰过两招。
    只是今日的裴琰，杀气却格外重。
    府兵们抱着切磋的心思冲上去，却像是小鸡仔似的，毫无还手之力的被裴琰给扔了回来。
    人高马大的府兵被扔下来了，与裴琰对战过的那瘦弱男人，也在十招之内，被裴琰给打趴在了地上。
    众人几乎是上去一个，就被裴琰毫不留情的撂倒一个，这番景象让府兵们几乎要惊掉下巴。
    他们睁大眼睛，看着场中那如青松般的瘦挺男人，有些不敢置信！
    自家公主的小白脸驸马，竟然深藏不露？
    小白脸驸马裴琰，被众人注视着，在演武场中神态自如的擦了擦额上细汗。
    许是终于放开手脚活动了一下筋骨，此刻的他，顿觉心里舒坦了许多。
    裴琰抬起头，想看看还有谁要来切磋，却见徐星剑正站在不远处瞧着他。
    少年身量虽高，却有些消瘦。
    英气的眉眼中带着几分桀骜，往这边看来的眸中却有几分向往。
    他拿着一柄长枪，姿势凛然的站着，像一匹未被驯服的年轻野马，浑身上下都是独属于他的棱角和锐气。
    裴琰不由心想，这样的少年，对长在深闺和宫墙中的女子，应当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念头闪过后，他微抿唇，抬脚缓缓走到了徐星剑跟前。
    两人先前发生过口角，裴琰还很“作”的当着玉姝的面怼过徐星剑。所以徐星剑看到裴琰过来，第一反应就是退后一步，握紧长枪摆出一个自卫姿势。
    裴琰却神色平静道：“想学卢家枪吗？”
    “卢家枪？”徐星剑有些茫然，看着裴琰时，眼里还有几分警惕。
    裴琰只当没看见，语气平和道：“鄞京有些根源的将门大户中，都有一手不为外传的兵器绝技。裴氏刀法为其一，卢家枪为第二，你若喜欢枪法，我可教你卢家枪中的六合枪法！”
    一听到“六合枪法”，旁边的府兵却眼睛一亮凑上来：“驸马爷还会卢家六合枪？”
    裴琰点头：“略懂。”
    府兵自然明白这略懂是谦虚之词，他便立刻拍着徐星剑的肩膀说道：“你小子真是有福气了，拜我们统领为师，现在又有驸马爷教你六合枪法。你若是不好好学，可真是辜负了公主的一片好意！”
    徐星剑听到这话，薄唇抿了抿，最后才抬眸看向裴琰问道：“你有什么要求？要我学成后，离开公主府吗？”
    他已经做好了拒绝裴琰的准备，可裴琰却垂下眸子，声音淡淡道：“没有要求，你想学我就教你，不想学，那就不学便依华独家整理是。”
    说罢，裴琰直接转身，又回到了先前与人切磋的地方。
    徐星剑看着他的背影，眉头皱了皱。
    觉得心中不太自在，又觉得方才对裴琰说了这样的话，心中有些过意不去。
    第243章 只要公主高兴就好
    裴琰却已经将兵器放回架子上，准备离开。
    远远看着他的阿绍，走过来神色严肃道：“公子，国公交待过，不可将你习得卢家枪的事情泄露出去。”
    裴琰瞥他一眼，反问道：“我可有泄露？”
    阿绍皱起了眉头：“你说要将六合枪法教给徐星剑……”
    “卢家的六合枪法不适合我，我早已在其基础上改进过了。如今我将它重新命名，再教授给徐星剑，有问题？”
    阿绍眉头皱得很紧，却没有再说话。
    直到徐星剑走过来了，阿绍才问裴琰：“公子明知他是公主带回来的，以后也可能一直跟在公主身边，您为何还愿意将枪法教给他？”
    听到这话的徐星剑脚步一顿，他看向裴琰，裴琰也抬起头看了过去。
    四目相对，男人的眼中一片沉静，少年的眸中却同样带着几分不解和犹疑。
    裴琰看了半晌徐星剑，见徐星剑有些不自在的避开了视线，这才缓缓说道：“公主高兴便可。”
    只要玉姝有带人回来的心思，就算他想阻拦，必然也无济于事。
    魏天纵说得也对。
    玉姝是皇室公主，身份高贵，又生得美艳，兼之才能出众。
    便是她真想养几个面首，又有何不可？
    哪怕今日没了徐星剑，也许明日还会有刘星剑、张星剑……
    所以，又何必去为难这么一个少年？
    徐星剑既喜欢枪法，又好习武，那便成全他就是。
    只要玉姝高兴就好。
    裴琰将手负在身后，把心头的沉闷压下去，这才看着徐星剑说道：“你既然过来了，想必也是做好准备，要随我学习枪法了？”
    徐星剑点了头，绷着脸说道：“我不会白拿你好处，若我成功习得枪法，我可替你做三件事。”
    话未说完，他又急急补充道：“这三件事不可违背江湖道义，不可违背我的良心，也不可……伤害公主。”
    听到最后一个条件，裴琰睫毛颤了颤。
    他深深的看了眼徐星剑，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只神色平淡道：“去拿枪！”
    徐星剑看了几眼他的神色，最后折返回去将那柄长枪拿了回来。
    阿绍看得直皱眉，又想说些什么，裴琰却道：“退下！”
    这声不轻不重的喝斥，让阿绍彻底没了话，只站在演武场边缘，看着两人仔细比划起来。
    ……
    入夜。
    玉姝从宫里出来后，第一时间就往公主府赶。
    今日为了早点回到公主府，她和承顺帝讲话时，几乎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
    因为说得太着急，承顺帝还以为她紧张，说了好几遍安抚的话。
    结果就因为这几次安抚，又是让人上点心，又是让人添茶，结果磨蹭到宫门都上了锁。
    好不容易出了宫，快马加鞭回到公主府，还没走到栖凤院呢，常乐就凑上来神色讪讪道：“公主，我家公子又喝醉了。”
    玉姝：“？？？”
    瞧见她秀眉紧蹙，似是有些不悦，常乐忙道：“本来也喝得不多，只与那徐小公子小酌了几杯。但李副将听说公子在喝酒后，就寻了过来，将人灌了个酩酊大醉！”
    玉姝：“……”
    她在门外站了半晌，最后大袖一甩，下了命令：“传令下去，以后府中谁再敢给驸马灌酒，先杖责三十军棍！”
    第244章 边关急报！
    次日。
    玉姝进宫前，照例去了趟栖凤院。
    裴琰还熟睡着，长长的睫毛在眼帘下落成一片阴影，模样看起来极为俊俏乖巧。
    玉姝在床边坐了半晌，抬手轻抚了下他的脸颊，在唇畔印下一吻后才出了门。
    常乐早早就侯在了门外，玉姝交待道：“本宫昨夜的叮嘱，你可还记得？”
    常乐愣愣点头：“若有人敢给公子灌酒，就打他三十军棍。”
    玉姝微笑：“若那人是李副将，你就找人将他绑起来，本宫回来再行发落。”
    常乐连忙应了是。
    玉姝回头看了眼屋中的人，大步朝着院外走去。
    门口早就备好了马匹，玉姝翻身上马，直接朝着城外而去。
    几条被污染的河道已经被清理的差不多，玉姝引导众人喝熟水的告示，也发布了出去。
    这两日的鄞京，瘟病没有再扩散，百姓们也逐渐开始放心出门。
    城外流民被救助一段时间后，需要治病的继续留下来治病，没有什么大问题的，也领到物资被送回家！
    玉姝正在察看病人的症状，突听到城外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她起身出门，正好瞧见一个驿兵，风尘仆仆的从官道方向疾驰而来。
    身下马儿四蹄撒开狂奔，驿兵为防阻拦，举起手中一竹筒样物，对着城门口的守卫大喊道：“边关急报！”
    城门巡查的守卫一听，连忙叫人大开城门，让那带着军情急报的驿兵飞奔进了城去。
    玉姝看着驿兵很快不见了身影，想了想，将城外的事务交给了周老大夫，然后也上马赶去了皇宫。
    玉姝进宫如今并不需要通报，守卫午门的侍卫也见怪不怪，还能熟稔的和她搭上几句话。
    玉姝猜到承顺帝如今应在金銮殿中上早朝，便在殿外的雕栏玉杆处徘徊。
    正好瞧见一个眼熟的小公公，她抓住人问道：“你师傅呢？”
    小公公恰好是柴福徒弟，也是上次给玉姝传旨那个，见是玉姝询问，忙小声道：“回公主，师傅在殿内伺候呢！”
    玉姝问他：“你能不能使个眼色叫他出来，我有事儿找他。”
    小公公一脸惊恐：“这会子陛下正与朝臣们议事，奴才可不敢进去啊公主！”
    玉姝想想也是，遂也不为难他，只拉着他去一旁套话。
    只是朝中政事除了御前大太监柴福之外，别人基本没可能听到，殿门口还有禁军侍卫守着，小公公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玉姝套不到话，干脆去殿门口听墙角。
    两个侍卫见她双手扒在门上，耳朵又附了上去，听得极为认真。他们动了动唇，最后索性假装没看见。
    算了，反正公主与他们也算是老熟人了……
    玉姝贴在殿门口，仔细听着殿内人的说话。
    吵吵嚷嚷的，好似在争执边关之事。
    义愤填膺的是武将，坚决主战，要带兵马去迎敌。慢吞吞说话却气死人不偿命的，则是文臣，好像表明要拿着协议去质问北戎，最好是继续签订和平书。
    玉姝一下子就明白过来。
    草原上的北戎人，果然如她所料，将协议撕毁单方面挑起战争了！
    第245章 难不成，你能替朕挂帅出征？
    玉姝在殿外等了很久，这会儿已经早早过了下朝的时辰，可里面的朝臣还在争执不休。
    玉姝也有些待不住时，殿门突然打开，柴福从里面走了出来。
    两人互相瞧见，玉姝眼睛一亮，柴福却“哎哟”了一声。
    这姑奶奶怎么也来了啊？
    今儿个这日子，真是什么都赶上了！
    柴福假装没看到玉姝，正想避开走，玉姝却一把拽住他衣袖说道：“柴公公，里面如今什么情况？”
    柴福知道自己逃不脱，只得叹口气说道：“也就是边关那些事，公主您昨日还给陛下说过的。”
    昭德公主都提醒过陛下好几次，要在边关增兵，可陛下没当成一回事。
    这下可好，一日之类连失两座城。
    鄞京是大夏的国都，可并不在大夏版图的最中央，反而离北边城池还有些近。
    若边关再不增兵布防，说不定不到半个月，那些北戎人就要打到都城来了。
    柴福心里很是愁闷，玉姝却话题一转问道：“你出来是做什么的？”
    柴福这才想起要紧事：“陛下烦闷上火，奴才让人给他重新添杯清火的茶来。”
    玉姝忙道：“那等下我送进去！”
    柴福连忙睁大眼睛阻拦：“不可啊公主，您要是进去了，奴才难辞其咎！”
    “放心就是。”玉姝振振有词道，“父皇此刻烦闷，说不得正需要我替他去排疑解难呢！”
    柴福拦不住玉姝，只说等下万一承顺帝怪罪下来，玉姝得一力承担。
    玉姝拍着胸脯保证了，柴福这才带着她一同进去。
    只是进了殿内后，柴福很是紧张，偷偷瞟了几眼后面端茶的玉姝，先几步快速到了承顺帝身旁。
    承顺帝这会儿正烦躁得慌。
    虽然他很少说话，但下面朝臣吵得不可开交，让他也觉得口干舌燥。
    见柴福回来了，却并没有端着茶，承顺帝正准备发火，就见一只玉白的手捧着茶盏凑到了他跟前。
    承顺帝皱起眉头，心想后宫哪个女人敢这么大胆，献殷勤竟还献到金銮殿来了。
    谁知一掀眸，却瞧见笑得一脸乖巧的玉姝。
    承顺帝：“……”
    这丫头如今真是愈发大胆了。
    承顺帝有些不悦，低声喝斥道：“你可知这是什么地方？怎能随意闯进来？”
    玉姝也压低声音，一副乖巧卖萌的样子：“听柴公公说父皇心情烦躁，儿臣便特地来看看，能不能帮到父皇什么忙。”
    “你能帮什么忙？”承顺帝没好气道，“你一个姑娘家，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难不成你还能替朕挂帅出征？”
    玉姝嘴张了张，只是想到什么后，又笑了一下没说出来。
    父女两在上头小声说话，一帮朝臣在下面各吵各的。
    吵着吵着，殿内猛地安静下来，突如其来的静默，让众人下意识往上首看去。
    然后大家发现，昭德公主不知何时进来了，此刻还站在承顺帝身边。
    一个女人竟然进了君臣议事的大殿？
    御史大夫赵纪，瞬间觉得来了活。
    胡子一捋，袖子一甩，上前一步就要开口弹劾。
    玉姝却先一步开口：“父皇，赵大人好似想出办法了。”
    第246章 选裴三公子，率兵迎敌如何？
    听玉姝这般说，承顺帝立刻抬头看向赵纪，问道：“赵卿，你有法子了？”
    赵纪一脸懵：“老臣……”
    老臣就是个御史啊，边关的事不问那些莽汉，问他做什么？
    见赵纪迟疑，承顺帝就知道他其实什么也不知道，顿时不耐烦的挥挥手让他站回去！
    赵纪一肚子话憋到了嗓子口，吐不出来咽不下去，脸色有些便秘般的难看。
    他皱着眉头看向玉姝，见玉姝朝他微微笑着，顿时冷哼一声，甩着袖子回了自己位置。
    玉姝视线扫向其他人，发现那个狗太子弟弟，竟也站在下面。
    此时，还正双目阴狠的盯着她！
    玉姝对着太子浅笑，然后状若无事的移开了目光。
    她这般闲散自由的神态，直激的太子出声喝斥：“嵇玉姝！这金銮殿可不是你来争宠撒娇的地方，嫔妃女眷不可干政，你现在就给本宫滚出去！”
    听到太子这番正义的指责，赵纪终于舒了口气，点点头附和道：“公主一介女流，不可私闯金銮殿，干扰朝臣议事。公主这番作为，实在不该！”
    有几个大臣回过神，也跟着说了几句。
    玉姝用眼角余光扫了眼承顺帝，发现承顺帝并没有因这话生她的气，反而只是有些不耐烦。
    想是她来得次数多了，承顺帝已经有些习以为常了。
    玉姝便敛了神色，好声好气的说道：“本宫并无干扰诸位大人的想法，若站在这里不妥，本宫现在就出去……”
    说着，她低了声音委委屈屈的对承顺帝道：“父皇，那等您下朝了，儿臣再来与您说瘟病一事。”
    “慢！”
    承顺帝果如玉姝所料的开了口，他皱起眉头，瞥了眼太子等人，这才道：“昭德乃朕亲封的钦差，总管瘟疫诸事。虽是女儿身，但以钦差身份前来朝堂议事，也是合理的。”
    说着，他轻抬下巴示意玉姝：“下去站着。”
    玉姝明白他的意思，立马高高兴兴下去，站到了朝臣行列中。
    因为没有正式的官衔品阶，玉姝便干脆站在了太子左侧，气得太子直咬牙。
    偏偏玉姝还对着他，很是大度宽容的笑了一下。
    这番行为，让太子心中怒气更加高涨。
    后来众人再提起边关一事，太子语气中总会夹枪带棒，句句捎带上玉姝进行暗讽。
    玉姝本就是来混水摸鱼的，太子这种小人行径，她也根本没放在心上。
    直到太子把战火烧到了裴琰头上：“成国公一力主战，既是如此，那便选裴公三子，率兵迎敌如何？”
    成国公脸色沉了一下，目光直直的看着太子，声音不卑不亢：“犬子成玉，懒散成性无才无勇，恐难当此大任！老臣愿领兵前往！”
    “能不能当此大任，你说了不说！”
    太子把视线移到了玉姝身上，冷笑着说道：“裴琰为公主驸马，想来本宫这位长姐，应该更清楚裴琰能不能胜任了？”
    一番话，将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玉姝身上。
    玉姝转过头看向太子，黑沉的双眸注视他良久后，这才声音清朗道：“太子弟弟不如直接请父皇下旨，命本宫率兵迎战，倒也不用这般拐弯抹角！”
    第247章 主战？议和？
    公主领兵出战？
    这事儿可真是闻所未闻！
    众人都觉玉姝这番话荒唐，承顺帝也沉下脸喝斥一声：“胡闹！你乃堂堂皇室公主，怎能率兵打仗？”
    玉姝面露委屈：“这是太子弟弟的意思，儿臣也不得不从……”
    太子立刻大声道：“你少在这里胡言乱语，本宫提议的人可是裴琰，是你主动替那裴琰挡下来的。”
    玉姝不甘示弱的反驳：“谁人不知我这夫君身娇体弱，只懂得吃喝玩乐。将他任为一军主帅，叫他去带兵打仗，太子弟弟将我大夏其他有勇有谋的将士，放在何等位置？”
    玉姝一边给裴琰洗白，一边捧高了其他武将的位置，朝堂上不少/将士顿时对太子产生了想法。
    他们都在旁边主动请战好几次了，太子先前一力主和。现在为了和昭德公主怄气，又说要那裴琰带兵出战！
    他身为一国储君，怎能将国事如此儿戏对待？
    武将心中都有些不悦，纷纷叫嚷着让他们带兵前去。
    其他文臣一看，不得了，怎么能叫这群武夫给得了势，于是又开始一力主和。
    见两方吵得不可开交，玉姝声音清亮道：“父皇，北戎撕毁条约在先，公然侵略我大夏疆土在后，又残杀我大夏数万百姓。此等残暴行径，天理难容！儿臣以为，此次边关战事，绝不能议和！”
    裴天华也朗声道：“公主说的有理！陛下，北戎觊觎我大夏疆土由来已久，此次进犯也绝非突然兴起。城中瘟疫一事，便是他们埋下的一步棋子，若此次我们退缩，只会让那北戎人更加猖狂！”
    几个武将也连忙大声说“是”，请求承顺帝下旨允他们率兵前去。
    可承顺帝皱着眉头沉思，并没有立刻答应下来。
    倒是太子讥笑着说道：“你们想的倒是挺好，率兵前往边关，可知要耗费多少兵力多少粮草？”
    户部柳尚书紧皱眉头，一脸愁苦：“太子殿下说的极是，近来我朝国库空虚，实在不宜耗资去与那北戎人纠缠！如今又要马上进入冬季，天寒地冻，也不适合操练兵士……”
    话未说完，玉姝就转头看向他，缓缓问道：“国库空虚？据本宫所知，近两年来我大夏风调雨顺，百姓富足安康。每年的税收和盐铁营生，哪怕最低，也当有万万贯文钱入库。这般多的银钱，若不足以支撑这边关小小战事，那都用在了哪里？柳尚书可否告知一下大家？”
    被玉姝当着面质问国库收入，柳尚书气得脸都绿了，当即就摘下官帽说道：“若公子怀疑老臣谋私，老臣现在就一死以证清白！”
    话是这么说，他却只端着官帽站在原地未动！
    倒是承顺帝，暗瞪了玉姝一眼：“柳尚书向来清廉，国库银钱出入，自是有根有据！今日也不是说这事的时候……”
    说着，承顺帝顿了顿才道：“就依太子和柳爱卿所言，着人前去议和吧！”
    一听承顺帝还是打算议和，玉姝眼里有些失望。
    她抿着唇，也不再说什么，干脆垂下手站在原地，听着那些文官们扯淡！
    太子却还不放过她，又把战火拉到了玉姝头上：“父皇，那裴驸马既然打仗不行，做个议和的使臣总还是可以的吧？不如，就派他去？”
    第248章 议和使臣
    派裴琰去当议和使臣？
    玉姝一听就知道太子没安好心！
    这等议和之事，若北戎只打算抢掠些财物回去，那还好说。
    可玉姝瞧着，这些狼子野心的草原人，所图的是大夏疆土。所以此次前去的使臣，必然是有去无回！
    太子明知道有这种风险，却还要唆使承顺帝让裴琰去，玉姝顿时就来了火气！
    “太子弟弟乃一国储君，这等重要时刻，难道不该是你亲自率人出面？”
    玉姝眸子微眯，对着太子似笑非笑：“若北戎人知道前来议和的乃我大夏太子，知道我大夏对他们态度恭敬，并看重他们。说不得，都不需要议和，只需太子弟弟露个面，就能让他们心甘情愿的早早退了兵。”
    玉姝这番讥讽说得太过明显，不止太子沉了脸，就连承顺帝也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
    “小小北戎，怎值得我大夏对他们态度恭敬？昭德不可这般胡说。”
    玉姝抿唇，一脸的不开心。
    承顺帝当然也知道太子是在故意针对玉姝，便帮腔道：“这使臣的人选，自然也不能叫成玉去，其他爱卿可还有合适人选？”
    既然要主和了，那就没武将们什么事，于是这些将/军们一个个站在边上冷眼旁观。
    文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一时没人开口。
    谁都知道这是个得罪人的活儿，所以谁也不想当出头鸟。
    好在后来有几个老臣，沉思着打开了话题，众人这才顺着这苗头谈论了下去。
    最后的使臣人选，是从御史台选了个嘴巴子利索的人出来。
    听那人身份，好像是赵纪的门生，虽然赵纪一脸不乐意，但皇命不可违，他最后也没说什么。
    使臣也选好了，那接下来要议论的必然是议和条款。
    在议和条款这事儿上，众人却都是端起了大国的架子，倒也没有做出什么太让人大跌眼球的事。
    但玉姝心中，却对这次的议和结果，完全不抱任何期待。
    大夏以大国姿态，高高在上的去与人议和，这般作为，不但不会让北戎有所收敛，极有可能还会触怒他们。
    触怒草原上的一群狼，结果如何，根本想都不用想。
    玉姝暗暗叹了口气。
    这些朝臣们安乐多年，如今竟然连最基本的危险都嗅不到，长此以往，大夏江山恐危。
    玉姝再也没讲话，成功在朝堂上当了一个隐形人。
    等这些朝臣议事完毕后，她又跟着几个大臣去了宣华殿，把瘟疫一事禀给了承顺帝。
    如今鄞京的瘟病一事只剩扫尾工作，倒也不需要玉姝再每日跟进。所以玉姝想让承顺帝下旨，找其他人继续跟进瘟病事宜，她准备回府过自己的小日子去。
    承顺帝听罢，自然连口答应，也迫不及待的把自己那几十名皇城司内卫给收了回来。
    玉姝的钦差之名，当然也顺势收回。
    玉姝完全没将其放在心上，说完这些就准备离开，谁知道承顺帝很热情的将她留下，要她陪着用午膳！
    用午膳是假，让玉姝指导他引气入体修仙才是真！
    见承顺帝这时候竟还有心思修仙，玉姝满心无语。
    第249章 喜欢就多瞧一会儿，反正人都是你的
    耗到天色将黑，玉姝才被承顺帝放出了宫。
    她从午门出去，正准备骑马离开，却看到不远处停着一辆马车。
    这马车外形与成国公府的有些相像，只是外形低调朴素，也没有府邸标志，一时瞧不出来自谁家。
    玉姝看了几眼，问守宫门的侍卫：“那是谁家的马车？怎得这个时辰了，还停在这里？”
    侍卫摇摇头：“属下不知，这马车自打午时那会儿就来了，一直停在这里没走。”
    正说着，马车帘子掀了起来，露出了裴琰清隽好看的脸。
    玉姝眼睛一亮，牵着马儿走了过去：“夫君？你怎得来了？”
    裴琰看着她，眼中带着点点笑意：“今日无事做，便想着来接你，上马车吧！”
    玉姝把马交给其他人，撩起裙摆，身姿轻盈的跃上了马车。
    她上下马车从来不用脚凳，裴琰从初次的惊讶再到如今，早就习以为常。
    甚至每次看到玉姝这番举动，他还觉得格外好看。
    裴琰眸色温柔的看着玉姝，伸出手将人拉进了马车中后，这才与玉姝一同坐下。
    玉姝进去后才发现，这马车中空间很是宽敞，其中的软垫毯子一样都不少，无论坐躺都很舒服，与她那辆凤尾檀木马车的内部空间很是相似。
    她好奇的扫视了一眼，问裴琰：“这是谁的马车？”
    “我的。”裴琰扣住她的手，温声道，“你先前不是说我那辆马车硌腰？我叫人新弄了一辆。”
    玉姝惊讶的看着裴琰，只觉眼前这人似乎和先前不大一样了。
    之前的裴琰，在情爱这块，心性与少年无甚差别。
    青涩内敛，害羞又别扭。
    可眼前这个裴琰，面对她时变得主动不少，言语也直接了许多。
    只是短短两天时间，就喝了两顿醉死的酒，他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不会是叫什么人给掉包了吧？
    玉姝怀疑的看着裴琰，裴琰却笑问道：“怎么这般看我？可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没有。”玉姝反手扣住他的掌心，试探的调戏了一句，“我见你眉眼俊俏，一时忍不住多瞧了几眼。”
    放在以往，裴琰这会儿就该害羞红脸了。
    可这次，他听到后却握紧玉姝的手，将人拉至怀里，语气缓缓道：“喜欢就多瞧一会儿，反正人都是你的。”
    玉姝：“？？？”
    绝对被调包了，这可不是她的裴三小可爱啊！
    玉姝心中万分惊讶，只是她却不知道，在她没看到的地方，裴琰紧张的腰都崩紧了。
    说完那话后，他虽然努力控制着表情和情绪，可隐在阴影中的耳垂，却早已悄然红了起来。
    玉姝靠在裴琰怀里，舒舒服服的半躺着。
    裴琰一手揽在她肩上，一手轻柔的把玩着玉姝的青丝，安静不语。
    马车驶动后，玉姝才问道：“我听府兵说，你教徐星剑枪法了？还是卢家不外传的六合枪法？”
    裴琰低低的“嗯”了一声。
    玉姝躺下去将头枕在裴琰腿上，抬起眸子看着他说道：“你对外说不通文武，怎得到了我这里，却是文武样样精通了？”
    第250章 裴成玉，你学坏了……
    裴琰垂下眸子，认真看着玉姝的眼睛。
    黑白分明的凤眸中，有几分疑惑，还有几分好奇。
    今日她穿着轻盈方便的裙裳，所以妆容也浅淡许多，只眼尾略略用赤棕色拉长些许。
    可这般看去，竟显得有几分说不出的妩媚。
    裴琰喉结微动，低下头靠近了玉姝几分。
    他看着玉姝，声音又低又轻，还有几分暗哑：“我以为，你会问我，为何要教那徐星剑？”
    玉姝眉梢动了一下，见裴琰离她很近，直接伸出胳膊圈住了裴琰的脖子。
    她凑上去在裴琰唇上辗转片刻，这才低声道：“你想教就教，不想教就不教。这等小事，全凭你心意，我为何要问你？”
    裴琰听到这话，神色怔愣片刻，随后眉眼便舒展开来。
    他大手扶住玉姝的腰，轻轻摩挲，声音低哑：“我都听公主的，公主若让教，我便教！”
    玉姝顿时低笑，一手勾起裴琰的腰带，一手从他衣襟中探了进去：“裴成玉，你学坏了……”
    马车很快就到了公主府。
    可马车内两人迟迟没有下来，车夫不敢催促，只在外面小声喊了一句：“公主？驸马爷？”
    片刻后，马车内终于有了动静。
    玉姝撩起帘子看向外面，笑说道：“这么快就到了？”
    车夫瞄到她脸上有几分红晕，没敢多看，只忙说道：“是，已经到了。”
    玉姝这才拉着裴琰一起下了马车。
    车夫偷看了裴琰一眼，发现这位驸马爷脸色通红，脚步也踉跄了一下。
    车夫没敢多想刚才发生了什么，只赶紧驾着马车往府内走去。
    玉姝和裴琰手牵手进了栖凤院，白兰闻声赶来，问是不是要即刻用晚膳，玉姝却道：“叫人送水来，我与驸马要沐浴！”
    白兰没有多问，只点头吩咐了下去。
    墨竹却好奇的瞧了两人几眼，正要说什么，被白兰一个眼神给压了下去。
    墨竹秒懂，立刻闭上嘴退了下去。
    裴琰去沐浴后，玉姝也进了房间沐浴。
    墨竹一边伺候，一边小声八卦：“公主，今晚您可要歇在栖凤院？”
    “不然呢？”玉姝笑问道，“这是我的主院，不歇在这里歇哪里？”
    墨竹问道：“那……翠庭院那边？”
    玉姝眨眨眼睛：“留着吧，以后若是驸马惹了我生气，就把他赶到那边去独守空房！”
    墨竹顿时也跟着笑起来。
    等她伺候着玉姝沐浴完，又换好衣裳，白兰命人把晚膳送到了栖凤院。
    玉姝瞥了一眼，想起马车中裴琰的青涩和慌乱，说道：“叫人送两壶酒来！”
    墨竹好奇的睁大了眼睛，玉姝却道：“驸马爷前两日都被灌醉了，今日我倒要瞧瞧，他到底能喝多少酒？”
    刚说完这话，沐浴完毕的裴琰就从屋内走了出来。
    许是刚从水汽中走出，一张清隽好看的脸显得愈发润白，眉眼也格外温润柔和。
    脸颊和脖颈上还带着浅浅的红晕，很是秀色可餐！
    玉姝伸出手，将他拉在身旁坐下，然后说道：“夫君酒量如何？”
    裴琰顿时变了脸色，他看着玉姝问道：“公主要喝酒？”
    玉姝眼眸弯下来，笑吟吟的说道：“心情不好，想小酌一杯，夫君可愿奉陪？”
    裴琰：“……既是公主想喝，那便喝吧！”
    第251章 看到公主的第一眼，我就喜欢公主了
    两人动了筷子，墨竹也立刻将酒杯满上。
    玉姝心里盘算着其他事，只说不用伺候，挥手叫白兰和墨竹都下去。
    待人都走后，玉姝这才夹了菜给裴琰，然后道：“方才夫君应是累到了，这会儿可得好好补补。”
    一看到那东西是大补之物，裴琰顿时红了脸，又觉得有些憋屈。
    他嘴唇动了动，好一会儿后才声若蚊蝇般，强调道：“我不需要补……”
    公主她……
    她方才那般挑逗，他这才没忍住的……
    见裴琰一张脸涨得通红，玉姝端起酒杯，凑到他跟前小声道：“夫君该不会是从未经过人事？”
    裴琰瞬间僵了身子。
    男人的尊严告诉他，这会儿该强势的否定，可看着玉姝笑吟吟的脸，他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玉姝把酒杯移到他唇边，轻声诱哄：“喝吗？”
    裴琰心神宛如被蛊惑，就着玉姝那白净的手指，将杯中清冽又带些辛辣的酒一饮而尽。
    见他喝得爽快，玉姝眼眸中笑意更多，给空了的酒杯中添满后，又给裴琰夹了菜。
    裴琰已经顾不上说话，玉姝夹什么他就吃什么，玉姝端着酒杯到了他唇边，他看也不看就一饮而尽。
    几番过后，玉姝一杯酒都没沾，反而裴琰的眼睛都迷离起来。
    玉姝看了眼空掉的酒壶，对裴琰笑说道：“酒量还不错！想来前两日醉死过去，应是李叔对你不怀好意呢！”
    裴琰脑子晕乎乎的，已经听不大清玉姝在说什么了。
    只瞧见那嫣红饱满的唇微微张开，好似在引诱着他前去一尝美味。
    裴琰这么想着，便也这么做了。
    玉姝还在说话，那眼神迷离的男人突然就凑近，单手捏住她下巴，凶狠的亲了上来。
    猝不及防被撞到，玉姝条件反射的后仰，却被裴琰大手一捞，直接给拉回到了怀里。
    他的手炙热滚烫，在玉姝纤细的腰身间不断摩挲徘徊。
    而柔软带着清冽酒味的唇，却一直辗转在玉姝的红唇上，与之亲密贴合。
    玉姝被迫半仰着头，惊讶的看着裴琰。
    裴琰似醉非醉，单单在玉姝的唇上吮吸觉得有些不满足，竟也学着玉姝挑逗他那般，撬开唇齿往更深处探去。
    不得不说，男人在这方面就是天然的高手。
    哪怕裴琰探索的方式还很青涩，可很快，他就无师自通，将玉姝直接抱起放在了桌子上。
    菜肴酒杯被挥洒一地，瓷器碎裂在地的清脆声，引来了门外白兰墨竹两人注意。
    眼见着她们要推门进来，玉姝忙用力挣脱开裴琰的束缚，圈住裴琰脖子喘道：“无事……你们退下！”
    玉姝这道低喘声，让白兰很快明白里面发生了什么。
    她和墨竹对视一眼，纷纷红了脸，悄无声息的将院子里下人都遣退下去。
    屋内，裴琰大掌钳住玉姝的腰，将人固定在自己怀里，不知餍足的攻城略地。
    玉姝身子轻颤，好不容易松了口气，微睁着眼看向裴琰，轻喘道：“裴成玉，你是不是喜欢我？”
    这话她问过一次，可裴琰并没有正面回答。
    如今她再问，却被裴琰小心翼翼的捧起了脸。
    这人醉意朦胧的蹭着她脸颊，然后将头埋在她脖间，哑着声音一字一句道：
    “喜欢！看到公主的第一眼，我就喜欢公主了。”
    第252章 会不会把公主折腾的太狠了？
    热气呼过，酥酥麻麻的痒意，从脖颈间传来。
    玉姝偏着头去躲，却被裴琰强势的压制住，随后牙齿在她脖颈处轻轻咬了一下。
    玉姝顿时轻嘶了一口气。
    倒也不是疼，就是觉得这感觉有点奇怪。
    裴琰也不知是真醉还是假醉，眼尾泛着红，眼神也很迷离。
    可听到玉姝吸了口气，他却立刻抬起头，口齿不清的问道：“咬疼你了……”
    玉姝依华独家整理有些哭笑不得，觉得今晚给裴琰灌酒，可能是给自己挖了个坑。
    她摇摇头，环住裴琰的脖子，红唇贴在裴琰耳边低声询问：“夫君，你还行不行？”
    裴琰顿时眼睛一红，将人禁锢在桌子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声音又低又哑：“你在怀疑我？”
    玉姝：“……”
    倒也不是怀疑他作为男人的能力。
    就是有点怀疑他的酒量，抗不扛得住……
    别进行到一半，突然醉死过去了。
    玉姝正要说话，裴琰的身子却压下来。
    他的双眸似是蒙了一层雾，叫人看不清楚其中神色，只有渴望和喜欢，真真切切的流露了出来。
    玉姝难得看到他这番情绪。
    这个男人总是很内敛的将一切藏在心里，唯有这会儿，才好似再也掩饰不住的完全爆发。
    玉姝看着，轻笑了一声。
    这道声音，像是打开某道禁制的大门一样，瞬间让裴琰一发不可收拾。
    他本能的摸索着，将玉姝一同席卷到这浓浓的欲网中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玉姝面色染上红晕，裴琰的意识也逐渐清醒。
    他静静的看了好一会儿玉姝，最后将人抱起，大步走到了床边。
    绣了朱槿花的红丝帐落下，烛火摇曳间，只能瞧见两人的交叠身影映在帐子上。
    屋内处处还是新婚夜时的装扮，红色的龙凤喜烛，红色的帐子暖被，还有红衣黑发的美人……
    细碎的动静从帐内传来，玉姝温软的声音被人堵住，淹没在了裴琰带来的陌生浪潮中。
    白兰和墨竹就守在屋外，虽然那两人动静不大，但她们也差不多听了个清楚。
    两人都红着脸，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可是等了许久，半个时辰过去，又过去半个时辰，里面也没传来驸马爷叫水的声音，反而能听见玉姝娇俏的声音间歇性响起。
    墨竹偷偷看了眼白兰，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担心：“驸马爷他……会不会把公主折腾的太狠了些？”
    驸马不知情，可她们却是晓得的。
    公主虽已双十年华，可却是初次……这要是太狠了，受罪的还是公主自己。
    白兰虽然心中也有些担心，可她实在不好意思去叫停那两人。
    只得紧紧揪着帕子，心神不宁道：“水都备好了吧？叫人将药也备着……”
    后面的话她再说不出来，只眼睛不住的往屋子里瞟。
    终于，在两人暗暗祈祷驸马快点完事时，裴琰低哑的声音终于自屋内传来：“送水进来！”
    白兰和墨竹同时松了口气，赶紧叫粗使丫鬟拎着热水进去。
    随后，她们也跟着进了房间。
    一进去，就看到外面桌子上狼藉一片，好几个盘子和碗筷都碎在地上，而桌子一大半都空着。
    两人在这桌上干了什么，不言而喻。
    第253章 妖而不媚，风情万种！
    白兰不好意思多瞧，越过屏风进了屋内。
    屋内桌上燃着红烛，光线有点昏暗。
    床前的红丝帐还垂着，将两人身影都遮在里面，只有玉姝一截玉白、纤细的手臂裸露在外面。
    白兰也没凑到跟前去，只远远问道：“公主，你还好吗？”
    “嗯……”玉姝的声音略有些哑，像小猫低哼似的，带着些疲倦。
    然后，白兰就看到一只苍劲有力的大手，自红丝帐内伸出来，将玉姝的手腕轻轻握在其中。
    腕白似玉柄，肤润如凝脂。
    他爱不释手的摩挲片刻，最后顺着纤细白皙的手腕滑下去，与那青葱似的十指交缠相扣。
    虽瞧不见里面两人身影，可这暧昧缠绵的一幕，就让白兰先红了脸。
    她忙垂下眸子，小声说送了水进来，又问可需要伺候？
    谁知玉姝还没开口，她和墨竹就被裴琰直接打发掉。
    “你们出去，我来伺候公主沐浴！”
    白兰有些错愕的抬头看了眼红帐，正好听到帐内玉姝嗔笑的声音：“驸马爷要如何伺候本宫？难不成，你不洗了？”
    裴琰沉闷低哑的声音传来，像是被人堵住了口唇，话语有些听不大清楚：“我们一起洗……”
    两个主子调笑，白兰自然不敢再听下去。
    命人放好东西后，就立刻带着人离开了房间。
    她们出去后，掩上门，想了想又体贴的离房门远了些，生怕再听到什么不好意思的话。
    等屋内彻底没人了，裴琰这才撩起了帐子。
    桌上的烛光照进帐内，裴琰回过头，顿将玉姝的面容看得更加清楚。
    万千青丝洒落在红鸾被上，她一双秀丽的双眉舒展，眼尾处带着情到浓处的红晕。
    双眸半阖半睁，流露着几分餍足般的慵懒惬意。
    盈盈一笑间，妖而不媚，风情万种。
    裴琰看着她微张的红唇，喉结快速上下滚动数次，刚被挂起的帐子又被他无意识的放了下来。
    玉姝见他又俯下身，大手开始四处作乱，声音又哑又娇的问道：“不是要伺候我沐浴？”
    裴琰在她红唇上辗转片刻，然后才双手撑起，看着她的双眸问道：“刚才舒服吗？”
    玉姝顿了顿，突然笑开。
    她半睁着眸子看着上方的男人，反问道：“驸马爷对自己不自信？”
    裴琰有些窘迫，翻身下来在玉姝身边躺下，将人揽进自己怀里才道：“我没经验，怕你不舒服。”
    听这男人如此坦诚，玉姝轻笑一声说道：“我有经验，我教你。”
    裴琰：“……”
    他知道玉姝是初次，也知道这女人在故意逗弄他，便找着玉姝腰间的软肉，轻轻捏了一下。
    玉姝瞬间被咯吱的痒起来，笑着往床内躲去。
    两人在床上胡闹了一通，裴琰这才抱着玉姝进了浴桶中。
    玉姝还以为裴琰将下人都喝退，是想要在浴桶里玩点刺激的，没想到这男人还真是在认认真真的给她洗澡。
    见裴琰神色专注，手又很规矩，玉姝主动环住他的脖子笑问道：“裴驸马，你这般伺候一个女人，不觉得很跌身份？”
    第254章 夜还很长……
    裴琰丝毫没将玉姝这话听进心里。
    他一边低着头给玉姝仔细擦洗，一边温声道：“我伺候自己的女人，有什么跌身份的？”
    玉姝追问道：“若我不是公主，你也会这般？”
    裴琰听到这话，抬起头看向玉姝，温声道：“无关身份，只因你是我的夫人。哪怕你不是公主，在我裴成玉的心里，也没有什么人比你更尊贵。”
    玉姝手微顿，看着这个面容清隽的男人，心中某根弦似乎被触动。
    她没再说话，安静的倚在裴琰怀中，等着裴琰给她清洗完身体。
    清洗完毕，裴琰用宽大的袍子将她整个人裹起来，如捧珍宝似的，小心翼翼将她抱起放在了软榻上。
    玉姝看裴琰自己去收拾床榻，柔声道：“叫白兰她们进来收拾吧！”
    裴琰立刻道：“夫人这般神态，只许我一个人看，不能叫她们给看到。”
    玉姝：“……白兰是我的贴身侍女，这有何妨？”
    “谁也不行。”
    裴琰说得很是坚定，手下的动作也很利索。
    他把床上已经不能看的被褥，全部扯下来扔在屏风外，又去柜中拿了新的铺上后，这才把玉姝抱回了床上。
    看着玉姝笑吟吟的脸，他低下头去，在玉姝唇畔印下温柔一吻。
    玉姝见他要起身离开，故意勾住他脖子，笑说道：“夫君，夜还很长，不如……”
    裴琰喉结动了一下，随后却克制道：“你的身子重要。我去沐浴，回来我们就睡觉！”
    玉姝轻笑一声：“……别是你不行了？”
    裴琰眸色顿变，他双手撑在玉姝两侧，深深的看了眼玉姝，这才拉着玉姝的手往下。
    “夫人又在怀疑我？”
    看着自己的右手被迫移动，玉姝忍不住红了脸。
    她迅速松开勾着裴琰脖子的手，谁知裴琰却拉着她不放开，还俯下身来问了一句：“夫人满意吗？”
    玉姝默了默，随后窘迫道：“……你快去沐浴！”
    说罢，她使劲儿挣脱开裴琰，然后挪到床内侧，背对着裴琰。
    身后，是裴琰沉沉的低笑声。
    等到裴琰出去沐浴了，玉姝这才转过身，轻呼了口气。
    不得了！
    一壶酒下去，小可爱长成了小狼崽子，以后可有的她折腾了！
    玉姝本想着等裴琰回来再睡，谁知在床上躺了一会，沉沉的困意就全然来袭。
    半睡半醒间，只感觉到有人进了被窝，将她温柔的揽进了怀里。
    玉姝迷迷糊糊醒来，后背紧贴着裴琰胸膛。
    裴琰的身体像是小火炉一样，让整个被窝都暖和了几分。
    睡梦中的她，下意识转过身，伸开双臂抱住裴琰的腰，然后拱进了裴琰的怀里。
    这是两人第一次同枕而眠！
    玉姝睡得很香，可裴琰却无丝毫睡意。
    他抱着怀里的人，一动都不敢动。生怕自己小小一个动作，就将玉姝吵醒过来。
    烛火早已燃尽，整个屋子都沉浸在寂静的夜色中。
    裴琰垂眸，心满意足的看着玉姝恬静的面容。
    从眼睛到鼻子到嘴，都是他喜欢的，想去轻轻的亲吻触碰一下，最后却又生生忍住。
    一直到夜半子时，他才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第255章 大早上的，又不消停了
    天边露出熹光，新的一天开始。
    栖凤院里的下人都开始忙碌起来，蒋姑姑也带着人脚步匆匆的从外面进了院子。
    到了门外，得知公主和驸马还在睡着，犹豫片刻，又带人退了出去。
    白兰见她神色不对，追上去问道：“姑姑，可是有什么要事？”
    蒋姑姑皱了皱眉，压低声音说道：“坤宁宫来人传了旨，叫公主进宫去呢！”
    白兰闻言，也皱起了眉头：“是皇后娘娘？”
    这会儿才是辰时，皇后娘娘这么早召公主进宫做什么？
    白兰和蒋姑姑对视一眼，都觉得冯皇后有些不怀好意。
    公主虽然是冯皇后亲生的，可这位皇后心里眼里只有太子，完全不把公主当作一回事。
    如今太子处处针对公主，公主先前又几次抗命，想来这次，冯皇后也是想整治公主一番。
    想到这里，白兰沉吟道：“还是得去禀告公主一声，不然误了事，又要叫皇后娘娘借机责怪公主了。”
    蒋姑姑觉得有理，两人又转身进了院子。
    白兰走到门口，轻喊了一声：“公主？您可醒了？”
    屋内没有人应声，白兰又想喊一声，忽然听到裴琰压低的声音传了出来：“有何事？”
    白兰连忙小声把坤宁宫传旨的事情禀报了一声，裴琰问道：“传旨的人呢？”
    白兰看向蒋姑姑，蒋姑姑忙道：“还在前厅等着呢！”
    裴琰低声道：“让他等着，公主什么时候醒了，什么时候再去见他！”
    蒋姑姑：“……”
    不愧是公主的驸马爷，两人秉性真是一模一样！
    得了主子吩咐，蒋姑姑放下心走了，白兰也悄然退下让人去备早膳。
    玉姝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裴琰的生物钟让他醒来过一次，回了蒋姑姑和白兰的话，见玉姝还乖巧安静的窝在他怀里熟睡，便又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睛。
    结果再一次睁眼，发现玉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过来。
    这会儿正趴在他身上，笑眯眯的看着他。
    两人离得很近，玉姝长长的睫毛像小扇子一样，上下舞动，带着几分刚睡醒的可爱和俏皮。
    裴琰被她看着，有些不好意思，声音哑哑的问道：“睡醒了吗？”
    玉姝点头，凑上来在他唇上轻啄一下，然后才笑着说道：“昨晚让夫君累着了，竟睡到这会儿才醒。”
    裴琰立刻道：“……我不累，累的是你。”
    玉姝笑意加深：“既然不累，那再来一次？”
    裴琰：“……”
    见裴琰不说话，感觉重新掌握主动权的玉姝笑着坐起身，然后道：“时间不早了，我们……”
    话未说完，就被裴琰突然拉回怀里。
    天旋地转间，玉姝又重新躺回到了床上，还被裴琰禁锢在怀中。
    裴琰看着身下的女人，双眸晦暗道：“时间不早，那我们抓紧点！”
    玉姝：“……？”
    白兰叫人备好早膳，见时间不早，就去屋外准备叫玉姝起床。
    谁知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屋内传来女人娇软的低吟声。
    白兰愣了一下，在听到裴琰暗哑的一声“舒服吗”之后，立刻明白过来。
    这两人竟然……
    大早上的，又不消停了！
    第256章 万万不可贪多，不然伤及身体……
    白兰不好在这个时候打断两人，只好先下去叫人备水。
    一直等到快用午膳的时候，那两人才终于闹腾完，喊人将水送了进去。
    裴琰依旧先替玉姝清洗了身子，然后让白兰和墨竹进去伺候，他也才去了隔间沐浴。
    白兰进了屋子，看到玉姝累得整个人瘫在床上，脖子上还有很明显的红痕，忍不住说道：“驸马爷年纪不小，怎么还似毛头小子一样，不懂得疼人？”
    玉姝懒懒的斜靠在床上，笑着说道：“咱这驸马爷可比其他男人贴心多了。”
    “贴心还大早上的折腾您。”
    白兰嘟囔一句，忙和墨竹伺候玉姝穿上干净的里衣。
    玉姝不想动，就任由两人摆弄。
    等里衣穿好了，她才诚实道：“倒也不是驸马折腾我，是我勾着他不下床。”
    白兰、墨竹：“……”
    墨竹忍了忍，终是没忍住红了脸，然后掩嘴笑了一声。
    白兰却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这才对玉姝语重心长道：“公主以后不可说这番胡话，叫旁人听了去，还不知道在背后如何编排您呢！”
    玉姝在白兰这位生活大总管面前，向来很是乖巧听话。
    听白兰这么说，立刻点了头：“我也只是在你们面前说说。”
    白兰这才缓和了语气，压低声音道：“还有些话，奴婢虽知道有些僭越，却也不得不说。公主您与前驸马成婚五年，从未圆过房，所以如今急切，奴婢也能理解。但房事万万不可贪多，不然伤及身体……”
    玉姝：“……？”
    她急切不是因为旷了五年，而是裴琰真的很诱人啊！
    这和那个薛松之有什么关系？
    但玉姝也没反驳，默默的听白兰说完，这才点了头道：“你说的有道理，我都听你的。”
    就是那食髓知味的驸马爷会不会听，那她就不知道了。
    两人伺候着玉姝穿好衣服，朝云进来给玉姝挽了个闲适好看的发髻。
    待这一切都做完，裴琰正好也沐浴完毕，在常乐的伺候下拾掇整齐了仪容。
    时间已经到了午时，早膳是不用吃了，两人便干脆一同去膳厅用午饭。
    待吃过午饭，玉姝正昏昏欲睡想要回去补觉时，裴琰才说了坤宁宫叫人来传旨宣她进宫的事。
    玉姝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她看着裴琰问道：“传旨的人呢？”
    裴琰神色自若道：“辰时那会儿在前厅候着，这会儿我也不知道。”
    玉姝静默片刻：“……驸马爷真不愧是本宫看中的男人！”
    竟然能让人把传旨的太监晾一上午，这不是在明目张胆的打冯皇后脸吗？
    玉姝起了身：“罢了，我先过去瞧瞧，问问她到底有什么事？”
    裴琰也跟着起了身：“我陪你去。”
    两人带着一众人到了前厅，那传旨太监果然还没走，一副不把玉姝请进宫，就要长住在公主府的模样！
    只是看到玉姝前来时，脸色格外难看：“昭德公主真是好大的架子，竟是连皇后娘娘都不放在眼里了。”
    玉姝微微一笑，没有搭话！
    她不把冯皇后放在眼里，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这些人质问她，就不能换个说辞？
    第257章 驸马说得都对！
    见玉姝和裴琰旁若无人的在主位坐下，太监气得脸色发青：“奴才奉皇后娘娘的懿旨，传昭德公主进宫。昭德公主，您故意晾着咱家到了这个时辰，现在总可以随咱家走了吧？”
    玉姝端起一盏茶笑道：“不着急，公公可否告知本宫，母后宣本宫前去有何事？”
    “娘娘有何事，公主去了不就知道了？”
    见这太监语气不好，裴琰眸色冷了几分，只是声音倒还算平和：“公公看着面生，一直在坤宁宫伺候？”
    太监微抬起下巴，很是不屑的冷“哼”了一声：“咱家在娘娘跟前伺候，驸马爷不常进宫，不认得也正常。”
    裴琰微微一笑：“怪不得公公趾高气扬，连公主也不放在眼里，原是有皇后娘娘撑腰！”
    听他这般说话，太监忙瞪起了眼睛：“驸马爷可不能空口白牙的污蔑咱家，咱家什么时候不把公主放在眼里了？”
    裴琰视线在太监身上扫了一下，淡淡问道：“我与公主进来时，你可曾起身行礼？你与公主说话时，态度可有恭敬？若不是看在皇后娘娘的面子上，像你这般狗仗人势的奴才，早叫人打出去了。”
    玉姝一脸惬意的附和：“驸马说得都对！”
    太监气得牙齿轻颤，可他也知道先前那些传旨的人，一个不落的被玉姝揍过，所以这会儿也不敢放肆！
    只瞪着裴琰片刻，强忍着怒气问玉姝道：“公主什么时候跟咱家走，可莫要叫娘娘久等了。”
    玉姝知道，今日这太监应该接了死任务，无论如何都要把她请进宫去，便也不再推拒，起身道：“本宫去换身得体的衣裳就来，公公稍等片刻。”
    见玉姝这么说，太监心里终于舒服了许多，他目视着玉姝离开，然后端起茶抿了一口。
    玉姝和裴琰出了前厅，又回到了栖凤院。
    白兰见她拆掉珠环，以为是要准备换上进宫的衣裳，刚想叫朝云前来伺候，玉姝就道：“我与驸马先睡个午觉，半个时辰后，你再来喊我。”
    白兰：“……是。”
    那两人果然吃饱喝足睡午觉去了，白兰默默的带着人退了下去。
    太监在前厅坐等右等，等不到人，遂喊来小丫鬟询问到底怎么回事。
    小丫鬟也不怕他，只声音脆脆的说道：“公公若是饿了渴了，奴婢给您上些茶点来。至于公主为何迟迟不来，奴婢却是不知道的。”
    太监气了个半死，又饿了一个上午，到底觉得饥肠辘辘，最后只能没好气的让人送了点心和茶水来。
    吃过后，又等了足足一个半时辰，穿戴整齐的玉姝才和裴琰一起姗姗来迟。
    “让公公久等了，咱们这就走吧！”
    太监起身，面露嘲讽道：“公主若是再拖下去，这日头都要西斜了。”
    玉姝莞尔一笑：“那正好啊，明日上午再去也不迟。”
    太监被怼得无语，干脆不再说话，只想着赶紧把这尊大佛请到坤宁宫去交差了事。
    至于坚决要陪着玉姝一起进宫的裴琰，他也顾不上管了。
    反正进了宫后，坤宁宫外有的是人拦他！
    第258章 娘娘正在小憩，公主在这里等着罢！
    裴琰陪着玉姝一同进了宫。
    但外臣不得入后宫，这一项规定对于裴琰来说，照样适用。
    因此，还未到坤宁宫外，裴琰就被人拦了下来。
    看着裴琰眸中全是担心，玉姝笑着捏捏他手背，说道：“放心就是，我这般性格，还能叫人给欺负了去？”
    裴琰心中暗叹口气，小声交待：“倒也不必时时与皇后娘娘对着来，适当的示弱，或许会有不错的效果。”
    皇权至上的宫廷，越是刚硬，越是易折，即便她是身份尊贵的公主。
    皇家人为了权势向来不顾亲情，冯皇后这般心狠凉薄的人，应该更是如此。
    玉姝听到这话，也没说好或不好，只看着裴琰笑了一声。
    随后，又拍拍裴琰的手背安抚一番。
    太监早就等的不耐烦了，连连催促玉姝，玉姝也没有再墨迹，跟着太监就走了进去。
    坤宁宫为后廷东六宫的主宫殿，占地宽大，修缮完美。
    放眼望去，处处都是亭台小榭，假山回廊。光是这入门的景色，便与那些特意挑出来的花园，也大差不差了。
    玉姝被太监带着，七绕八绕走进去，刚到殿外，一个眼熟的老嬷嬷就趾高气扬道：“娘娘正在小憩，这会儿不见人，公主就在这里等着罢！”
    玉姝一看，这老嬷嬷不正是上次被她打出去那位？
    命还挺长呢，这么短时间，竟又开始活蹦乱跳了！
    她笑起来，问老嬷嬷道：“在这里等？那本宫要等到何时？”
    “老奴可不知道娘娘要何时才见人。”老嬷嬷一朝得了倚仗，神气的不得了，“公主安安稳稳等着便是！”
    玉姝后退几步，笑着说道：“既然母后没空见我，那我还是明日再来吧！”
    说着，她转身就要离开。
    老嬷嬷见状，忙着急道：“拦住她！”
    一群早早就准备好的小太监，瞬间冲上去抓住玉姝的胳膊。众人原本以为玉姝会挣脱，谁知她却很是平静的站在原地，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玉姝被小太监们钳制着，浑身动弹不得。
    不过这会儿她也不想动，只抬起眸子看着老嬷嬷，似笑非笑：“怎么？嬷嬷要在坤宁宫，对本宫这个嫡公主动用私刑？”
    她说话语调平和，脸上还带着笑意。
    可老嬷嬷想起先前打在自己身上的那几十棍，再感受着迎面而来的冷风，愣是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她犹豫了一下，这才说道：“老奴可不敢对公主用刑，只是娘娘说了，若是公主前来，就叫公主在外面等着。娘娘没下令，公主不可擅自离开！”
    这一番话，已经没了先前趾高气扬的姿态。
    玉姝挑挑眉，偏头看了几个小太监一眼，说道：“那松开吧，本宫不走了。”
    小太监们有些狐疑，老嬷嬷也有些狐疑。
    见他们迟迟没有松开手，玉姝唇角上扬，眸中露出一抹蔫坏的笑意：“不松手？那可别怪本宫不客气！”
    话音刚落，她被钳制着的手臂，不知如何莫名一转，然后反扣住了两个小太监的手臂。
    随后纤细玉白的手指，迅速击向两人太渊穴。
    待那小太监变了脸色后，玉姝五指变掌，重重的朝着两人肩井穴袭去！
    第259章 冯皇后
    厚重的红色斗篷，罩住了玉姝大半个身子。
    随着她凌厉的掌风袭去，垂在身侧的红色大袖，也顺势飞扬起来。
    寒风掠过，两条腰带盈盈绕绕，如风系衣袂，飘然似仙。
    她的动作又敏又快，不光是被反击的小太监没有反应过来，就连眼睛不眨的老嬷嬷，也没回过神。
    两个小太监只觉肩颈处一重，随后竟突然半身麻木，真正的动弹不得。
    他们惶恐的看向玉姝，却见玉姝连步子都未挪动一下，还笑意浅浅的站在原地。
    风清人纤瘦，发丝似柳吹。
    端的是明艳恬静，娴雅大方！
    可瞧起来这般貌美无害的昭德公主，却让他们心中大骇。
    这几个太监是伺候在坤宁宫的武侍，虽比不上那些禁卫军，却也是护院一般的存在。
    可眨眼间，他们就被玉姝不费分毫之力的制服。
    这样的昭德公主，怎能叫人不怕？
    老嬷嬷瞪大眼睛看了半晌玉姝，突然道：“你……你是昭德公主吗？”
    玉姝掀眸，微微一笑：“若本宫不是，难道你是？”
    老嬷嬷忙大声道：“昭德公主性情温顺，绝不可能是你这样，她……她才不会动手打人。”
    玉姝笑意加深，轻掸了下衣袖，这才漫不经心道：“尔等胆敢以下犯上，却不允本宫出手教训，这是何规矩？”
    说罢，她瞥了眼还半麻着身子的小太监，对另外两个闲站着的太监说道：“既是要在这里等着母后醒来，你两人去给本宫搬一张软榻来。”
    然后她又补充道：“对了，莫忘记带一、两册话本。想来母后苏醒，还要好一会儿。”
    老嬷嬷见玉姝如此嚣张，气得都不知该说什么好，嘴张了好半天，才终于咬牙切齿的挤出来一句：“娘娘可没让公主躺在软榻上等侯她。”
    玉姝笑问道：“那母后想让本宫怎么等候？”
    老嬷嬷立刻道：“公主做了那般多错事，这个时候，难道不该跪下来请罪？”
    玉姝“哟”了一声。
    老嬷嬷听她这般，想听听她后面又要说些什么，谁知道玉姝“哟”完后，一个字都没说。
    老嬷嬷气得咬紧了牙。
    这……这分明就是在羞辱人！
    玉姝就是在羞辱她，不仅在羞辱，还故意在殿门前走来走去，弄出了极大的动静！
    屋内的冯皇后本就没睡着，这会儿听着外面的吵闹，也忍不下去，直接开口让老嬷嬷带玉姝进去！
    玉姝这才笑着停下步子，在老嬷嬷恨不得用针扎死她的眼神中，一步一步，缓缓进了内殿。
    这是玉姝成为昭德公主后，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见到冯皇后。
    倚在榻上的妇人，身穿青紫色褙子，看起来还不到四十岁。保养得当，仪容美艳，五官和玉姝有几成相像。
    尤其那对极为醒目的双凤眼，好似和玉姝如出一辙。
    两人容貌相似，气质却全然不同。
    玉姝平日里与人相处，温柔大方，娴静文雅。
    而这位嫡亲的母后，掌管二十来年凤印，身上的温柔娴静全部消逝，眉宇间只剩凌厉和威严。
    如此看来，光神态这一项，玉姝与她的相似程度就又大打折扣！
    第260章 将昭德公主狠狠掌掴十巴掌！
    玉姝进了殿后，看到倚在榻上的冯皇后，规规矩矩行了礼。
    “儿臣昭德，拜见母后！”
    她的神态平和，行礼的姿势端庄得体，任谁也挑不出什么差错来！
    可等她福身下去后，冯皇后却似看不见一样，端起手边一盏茶，轻轻的抿了一口。
    侯在一旁的董姑姑有些迟疑，想要提醒一下冯皇后，冯皇后却先道：“这茶有些凉了，叫人添新的来。”
    这话是对董姑姑说的，董姑姑只得看一眼玉姝，先行退下。
    玉姝见冯皇后压根没有让她起来的意思，干脆自己起了身。
    谁知刚站好，冯皇后一双凌厉的凤眸就掀起，直直的盯着玉姝道：“本宫让你起来了吗？”
    玉姝双手垂在腰侧，不卑不亢道：“母后年纪渐长，想不起来叫儿臣起身，儿臣只能自己起身。不然传出去，母后必然会落得一个苛待儿女的恶毒名头。”
    “放肆！”
    冯皇后狠狠拍了一把桌子，狠厉的话语直吓得旁边几个宫女一激灵。
    见众人脸色发白，玉姝却神色淡淡道：“儿臣哪里放肆，还请母后指出来。”
    “你！”冯皇后气得火冒三丈，竟是话也不说，直接朝着玉姝砸来一茶盏。
    玉姝敏锐躲开，抬起头看向冯皇后。
    冯皇后却声音狠厉道：“来人，将昭德公主狠狠掌掴十巴掌！”
    她死死盯着玉姝，眼中恼怒仇视的神色，竟不像是在看自己的女儿，反倒像是在看仇人！
    殿内伺候的，自然有力气大的婆子，立马就冲上来要抓玉姝。
    董姑姑恰好从门外进来，见状连忙惊呼一声：“娘娘不可啊，这是昭德公主，是您的亲生女儿！”
    冯皇后眼睛发红，看玉姝的神色，恨不得将她大卸八块：“女儿？本宫倒是恨不得没生这孽障！”
    玉姝作为要被打的角色，此刻竟也没几分恼怒，反而在看向冯皇后时，眼中有几分探究。
    都说虎毒不食子，哪怕冯皇后再重男轻女，应该也不至于这般恨昭德公主才是。
    所以，这两人以前有什么龃龉？
    昭德公主的记忆里，好像并没有这一茬。
    玉姝被两个粗壮的婆子按住，眼看着巴掌就要落下来，董姑姑连忙冲上来，给玉姝挡下了这一巴掌。
    冯皇后愣了一下，随后有些生气又有些不忍：“和春，你这是做什么？”
    董姑姑护在玉姝身前，神情哀戚难过：“娘娘，您又何必这般呢？公主她又没做错什么，她也是无辜的！”
    冯皇后死死抿住唇，看向玉姝时，好似在看什么肮脏东西。
    片刻后，她才咬牙切齿道：“就算她是无辜的，可常钧呢？常钧是太子，她又是什么东西？她怎配得上与常钧相提并论，竟还不知好歹的处处与常钧作对？”
    玉姝就知道，冯皇后这番怒火，绝对来自于太子嵇常钧！
    果不其然，这目的一下子就暴露出来了。
    她看了眼两个婆子，微微一使力，就从两人手中挣脱出来。
    两个婆子表情惊愕，玉姝却没有看她们，只扶起董姑姑，轻声询问：“姑姑没事吧？”
    董姑姑抬头，看向玉姝的眼神，又是心疼又是难过：“奴婢没事，公主不要担心。”
    第261章 将嵇玉姝拉下去，给本宫杖毙！
    玉姝抿了一下唇，没有说话。
    等董姑姑站起来后，她才抬眸看向冯皇后道：“母后既然这般说了，那儿臣也要问一问。嵇常钧的确是太子，可他的所作所为，哪点配得上储君之位？”
    不待冯皇后发怒，玉姝就高声说道：“沉迷酒色、荒淫无度也就罢了，竟还强抢民女，逼死百姓。这样的人，与畜生有何区别？”
    冯皇后被这话气红了眼，抓在椅子扶手上的五指也狠狠攥紧。
    她平日在后宫的威严极盛，如此这般，殿内宫女们早就战战兢兢的低下头，大气也不敢出。
    可玉姝却像是看不见一般，继续冷声道：“母后作为一国之母，理该母仪天下做出表率。太子做出这等事，您不去教导规劝，竟还百般纵容溺爱，一次次的替他扫平烂摊子！母后以为你只是在宠爱儿子？可若他嵇常钧日后登了大宝，母后这番做法，与祸国殃民有何区别？”
    玉姝的声音越来越大，双眉更是高高扬起，如同利剑一般，直指冯皇后心头。
    她看着冯皇后喝道：“难不成我们大夏的江山，就要这样葬送在你们母子手上吗？”
    最后一句振聋发聩的质问声落下，冯皇后再也坐不住，猛地站起来，猩红着眼睛声音嘶哑道：“来人，将嵇玉姝拉下去，给本宫杖毙！”
    董姑姑被这话骇得站立不稳，她稳住心神后，连忙往前几步急切道：“娘娘不可，公主她……”
    话未说完，就被冯皇后直接打断，她眸色阴冷的盯着玉姝，依华独家整理语气也异常阴狠：“拉下去！”
    方才的几个婆子又冲了过来，蛮力的摁住了玉姝。
    玉姝不动也不反抗，静静在原地站着，眼中神色如死水一般，无波无澜。
    董姑姑忙红着眼睛转回身来，看着玉姝哀求道：“公主，您快给娘娘认个错，你们是血脉相连的亲母女，哪有什么深仇大恨？怎能一见面就这样……”
    董姑姑忍不住哽咽，难过的说不出话来。
    玉姝看向她，语气平静道：“姑姑，非是我不敬母后，实是母后厌恶我太过明显。圣人有言，母慈子孝！若母不慈，子又何来孝？”
    玉姝说罢，抬眸看向冯皇后，一字一句道：“母后若想就此杀了儿臣，恐怕还不行。儿臣手中有父皇赐予的免死金牌，哪怕是父皇亲自下旨想要了儿臣的命，儿臣也还有的活。”
    冯皇后被这话气得不行，涂了豆蔻的长长指甲，狠狠刺进掌心。
    玉姝却淡然的与她平视，两人四目相对半晌，玉姝猛地挥开身旁的婆子，后退一步。
    她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声音也平淡如常：“若皇后娘娘没有其他要事，昭德便先行告退。”
    这般称呼，竟是连母后也不喊了。
    冯皇后眸子微缩，董姑姑的眼睛更是红了一圈。
    眼见着玉姝转身大步离开，冯皇后看着她的背影，好似看到了二十年前的自己。
    身着华丽的宫装，踏进这冰冷的宫殿，从此成为永远被囚禁在笼中的鸟。
    “站住！本宫让你走了吗？”
    充满戾气的话语自她口中喊出，连冯皇后自己也多了几分恍惚。
    第262章 公主她……她翻墙跑了！
    玉姝听到这话，回过头来。
    一袭红色斗篷的宫装，衬得她容色更加明艳姝丽。
    冯皇后盯了她半晌，语气略略平静几分：“你以下犯上，忤逆本宫，该当何罪？”
    玉姝侧着身子站在大殿门口，外面的光斜洒在她半边脸颊上，叫人有些看不清她的神色。
    她看着冯皇后，柔柔问道：“皇后娘娘觉得该当何罪呢？”
    这道声音似有些飘渺，将冯皇后拉入了更长的沉默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见冯皇后久久不说话，玉姝便忍不住开口提醒：“娘娘？”
    她的声音很轻，还很柔和。似掺杂着少女的娇俏，又有几分成年女子的沉静从容。
    冯皇后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玉姝的小时候。
    那时候她还是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每日就顾着挑些好看的小裙子小首饰来穿戴。闲暇时间，便就是与那绥国公府的小子玩闹在一起。
    她们母女的关系一直都不太好，可那时候的玉姝，却也是极喜欢亲近她的。
    哪怕她给了玉姝脸色看，第二日，也照样能听见她娇娇软软的喊一声“母后”来。
    也不知从何时起，她就很少再听到玉姝喊“母后”了。
    而这坤宁宫，这位长女也很少再踏进来。
    冯皇后攥紧手指，片刻后再回过神，看向玉姝时，眼里的温情褪去，依然只剩冷漠和疏离。
    “去外面跪上一个时辰！”
    说完这话，她就径自进了内室，未再留下只言片语。
    董姑姑心疼的看了眼玉姝，最后也无奈的低下了头。
    婆子就站在玉姝不远处，听到这话，大步走到了玉姝跟前。
    那侯在殿外的老嬷嬷，更是一脸不怀好意：“公主，请吧！”
    玉姝瞥她一眼，平静的走出殿外。
    外面光线明亮，天边太阳已经往西倾斜。这宫墙内的一天，眨眼又要结束。
    跪一个时辰？
    玉姝轻“呵”了一声。
    想都别想！
    她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若是把时间都浪费在这里，倒是有些可惜了。
    玉姝双手负在身后，看着红墙上的琉璃瓦，眼神平静而悠长。
    老嬷嬷在旁边催促道：“公主，娘娘罚您跪上一个时辰呢，您还是赶紧动身吧，不然再惹了娘娘生气……”
    话未说完，玉姝直接一掌劈过去：“聒噪！”
    老嬷嬷瞪大眼睛，好似慢动作回放一般，身体定格数秒，才两眼一翻晕倒过去。
    见她倒在了地上，几个婆子警惕的看着玉姝，玉姝却道：“将她抬下去吧，人只是晕了，没什么大事！”
    两个婆子对视一眼，想着坤宁宫有人把手，宫门也是关着的。哪怕玉姝再厉害，在这宫内应该也翻不出什么花样来，于是两人便很是放心的，合力将晕倒的老嬷嬷给抬了下去。
    可谁知，她们抬完人回来后，玉姝就不见人影了。
    两个婆子有些懵，忙去问当隐形人的小太监，小太监小心翼翼的指了指宫墙，说道：“公主她……她翻墙跑了。”
    翻墙跑了？
    两个婆子满脸的不敢相信，可是片刻后，就有门外侍卫跑进来道：“启禀娘娘，昭德公主翻越宫墙往宣华殿方向去了，可要属下前去追缉？”
    第263章 朱槿满树红
    玉姝在坤宁宫外绕了一圈，然后回到了进宫时的地方。
    裴琰还在分开的路口原地等她。
    一袭玄色大袖衣袍，负手而立，站在一棵树形整齐的垂丝海棠下，双目出神的看着什么。
    玉姝绕到他身后，双手伸过去，环抱住了他的腰。
    裴琰的身体，有一瞬间僵硬。
    可察觉到是玉姝后，他很快就软和下来，还收回胳膊握住了玉姝的手。
    “皇后娘娘可有为难你？”
    听裴琰问话，玉姝侧过脸靠在他背上，叹了口气：“皇后娘娘什么时候不为难我？”
    裴琰偏头往后看了眼，眉目温润道：“那你怎么出来的？”
    玉姝笑着抬起头，眼中有几分狡黠：“翻墙呀！”
    裴琰愣了愣：“翻墙？”
    “对。”玉姝笑吟吟的绕到了裴琰跟前，这才仰起头笑说道，“坤宁宫外的侍卫看到我，都装作没看到一样。等我走了，他们才回坤宁宫去禀报。”
    裴琰闻言，沉吟片刻，才轻抚玉姝脸颊说道：“便是侍卫们与你熟稔，以后也不可做这等冒失之事。在宫廷中肆意翻墙跃室，会被当作刺客处理！”
    玉姝立刻乖巧点头：“好的。”
    说完，她挽住裴琰胳膊问道：“这树上都没花了，你在看什么？”
    裴琰侧眸看她，神色温柔恬淡：“在看明年柔蔓迎风、垂英凫凫的四月海棠。”
    说罢，他侧身而立，抬起骨节分明的左手，替玉姝整理好外翻的红色斗篷。
    玉姝被他吸引去了注意力，好奇问道：“你喜欢海棠？”
    裴琰温声回应：“我喜欢朱槿。”
    朱槿花？
    玉姝想起了那后世常说的状元红。
    这花又别名佛桑，花大色艳，四季常开。虽也较为名贵，但多被少女簪发使用，却鲜少被男人所喜爱。
    裴琰能喜欢这类花，倒也算别类！
    “瘴烟长暖无霜雪，槿艳繁花满树红。繁叹芳菲四时厌，不知开落有春风。”
    玉姝说罢，笑看向裴琰，“你今日这身玄色长衫，倒也相配朱槿满树红。”
    裴琰抬眸看向玉姝，柔声道：“好看吗？”
    “好看！”玉姝笑了起来，一双明眸，似带着盈盈秋水。
    “你穿竹青、空青和月白衫我都喜欢，但我最喜欢的，还是这玄色衣袍。”玉姝说着，撩起自己的红色裙摆道，“你瞧，正好和我衣衫相配！”
    裴琰眉间漾着温柔笑意，他将玉姝的裙摆压下去，然后握住玉姝的手，温声道：“是，与公主最相配！”
    两人手牵手，一边言笑一边走向了宫外。
    还未到午门，就在长长的宫道上，遇见了一纤瘦清丽的宫妃。
    撞见宫妃，裴琰立刻低下头，避免直视对方。
    倒是那名宫妃，语气柔柔的唤了一声玉姝：“嫔妾见过昭德公主。”
    玉姝诧异回头：“你认识本宫？”
    那宫妃莞尔一笑，语调温柔：“妾身之女庆平，前些日子，正好提起过公主。”
    玉姝闻言，顿时将这宫妃仔细打量了一番。
    这位竟然是庆平公主的生母？
    竟看起来这般年轻，她的脑海中竟也没有丝毫印象！
    玉姝仔细回想了很久，才总算想出对方，应该是有个婕妤称号。
    于是，她客气的点了头：“原来是婕妤娘娘，娘娘近来可好？”
    第264章 美人怎能和昭德公主相比？
    宋婕妤生得并不美艳，但胜在清丽淡雅，别有一番气质。
    站在长长宫道上与玉姝交谈时，言语温和，不卑不亢，叫人很容易生出亲近感来。
    她没问玉姝今日进宫做什么，只说要去陛下那里一趟，问玉姝要不要同去。
    玉姝转头看了眼裴琰，想到自己刚刚得罪了冯皇后，此时去承顺帝那里躲一下也比较好，于是一口应承下来。
    三人同行，身后带一个小婢女，很快到了承顺帝日常起卧的乾元殿。
    说来也巧，此时殿外还候着一个容貌俏丽的女人。
    这妃子看起来与玉姝年纪相差不多，身段却格外姣好，一双眼睛也足够妩媚诱惑。
    她身边也只带了一个小丫头，小丫头手中还提着一个食盒，想来是给承顺帝送些汤食的。
    玉姝看向那后妃，年轻的妃子也朝着玉姝看了过来。
    宫廷后妃对貌美的年轻女人，总会有些天生的敌意。这年轻嫔妃见玉姝生得极为明艳好看，又打扮贵气华丽，眼中就先流露出了几分嫉妒和不满。
    看到一旁的宋婕妤时，便露出几分熟人间的不屑来。
    这番眼神变化后，她再看到裴琰，却是惊了一下：“你是何人？怎会跑到这里来？你可知外臣不得擅入后宫？”
    裴琰跟在玉姝身后，看都未看她一眼，双眸淡淡的看向前方乾元殿的牌匾。
    被裴琰这般俊朗的儿郎忽视，年轻嫔妃有些不甘，咬咬唇对着周围几个小太监恼怒道：“你们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竟然让外面的男人进来这等地方，还不把他赶出去？”
    小太监面面相觑，没有一个人动，倒是都不约而同的偷偷瞄了眼玉姝。
    玉姝并没有说话，只温声问一个小太监：“陛下可在里面？”
    小太监忙道：“在，陛下正忙着。”
    玉姝扬起下巴说道：“你去通报一声，就说本宫和宋婕妤前来看望陛下。”
    小太监果然听话的走了，年轻嫔妃听到玉姝这番语气和自称，以为她是九嫔之上的哪个受宠嫔妃。
    可是仔细想想，这后宫里受宠的妃子她都知道，怎么好像从来没见过眼前这位？
    正欲说话，柴福亲自从殿内走了出来，看着玉姝笑容满面道：“公主怎么来了？陛下有请，快快随老奴进来。”
    玉姝浅笑点头，握住裴琰的手，缓缓进了乾元殿内。
    宋婕妤就跟在玉姝身后，她没有看那年轻妃嫔，脸上神色很是温雅平淡。
    可光是看着这一幕，年轻妃嫔就觉得又惊又怒！
    公主？这是哪位公主？
    后宫三十多位公主，可从没见过陛下对哪位公主这么礼遇宠爱的。
    她也想跟着玉姝一同进去，却被小公公拦在了殿外：“张美人，未得陛下传召，您不得入内！”
    张美人气得狠狠踢了一下小太监，指着玉姝的背影说道：“为何她们能进，我就不能进？”
    小太监疼得龇牙，待疼痛缓和过来后，毫不掩饰的翻了个白眼：“那可是昭德公主，美人怎能和昭德公主相比？”
    第265章 金白玉
    昭德公主？
    张美人的神色终于冷静下来。
    这位昭德公主，如今不仅在鄞京/城呼声极高，就是在后宫，名号也是极为响亮的。
    她破了所有公主需要乖巧顺从的规矩，驸马无德，便先打后休。朝臣敢弹劾，她就敢在金銮殿上骂回去。
    就连被皇后看成眼珠子心窝子的太子，她也敢义正言辞的回怼！
    最重要的是，陛下还一直护着她，期间从未责罚过她，甚至还将钦差这样的重任也交给她。
    这种拥有着帝王宠爱的公主，宫中谁不羡慕？
    谁又敢去触对方的霉头？大家见了基本都是绕着走的。
    就是没想到，和昭德公主搭上关系这种事儿，竟叫那宋婕妤给抢先了。
    张美人恨恨的跺了一下脚，想着等下玉姝必然还会出来，到时候再讨好搭讪也不迟，便又耐着性子在门口等了起来。
    另一边，玉姝刚进殿内，就听承顺帝笑呵呵的声音传来。
    “是昭德来了？”
    柴福忙前去几步回禀：“回陛下，还有宋婕妤和裴驸马。”
    “成玉也在？”承顺帝有些诧异，随后就迈着大步从内室走了出来。
    不上朝时，他私下也穿得较为随便。今日只穿了一身暗褐色绣金纹的云纹衣衫，虽瞧着有些简单，却显得竟比平日年轻精神了几分。
    玉姝看着，忍不住道：“父皇今日气色真好！”
    承顺帝刚练完那打坐吐息的基础功，一听到玉姝这话，顿时喜上心头，站在原地连连问道：“今日气色好？”
    玉姝一脸真诚的点头：“不仅气色好，看着精神气儿也足，好似年轻了好几岁！”
    “好好好！”
    承顺帝哈哈大笑起来，他笑看着玉姝说道，“还是你这丫头给朕的书管用，这段日子，朕吃得好睡得好，感觉身体都比前些日子轻盈了许多。”
    玉姝听到这话，微微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边关战事一触即发，城中瘟疫没有完全处理完毕。作为皇帝，竟然还吃得好睡得好，这叫玉姝想说什么也说不出来。
    承顺帝带着三人在外间坐下，叫人上了点心和茶水，又叫人送了些新鲜的果子来。
    “这都是从南梁周国送来的，在这个月份可不常见，你尝尝看。”
    玉姝看了眼果子，发现又是削掉皮切好的，颜色白白嫩嫩，与前些日子在成国公府吃到的有些相似。
    她捻起一块放进嘴里，果然汁水甘甜，味道与先前吃过的一样。
    玉姝好奇道：“这果子是南梁上贡的？”
    南梁是个小国，在高祖时就对大夏俯首称臣，每到年末都会进贡一些珠宝、细毡和罕见的水果来，想来这次也是。
    果然承顺帝就颇为骄傲的点了头：“是，这果子叫金白玉。因色泽如白玉，价值千金，由此得名。产出稀少，每年南梁也只贡两筐来，除了皇宫内，在别处你可是吃不到的。”
    在别处吃不到吗？
    玉姝有些疑惑，只是她没说什么，而是拿起一个小果子递给了裴琰。
    裴琰面色如常的接过，尝了一口后微微点头：“甜而不腻，脆而爽口，不愧得了金白玉之名。”
    第266章 问安奏折！
    听他这番评价，承顺帝更高兴起来：“还是成玉这小子会说话，正巧你今日也来了，索性陪朕下两盘棋。”
    裴琰闻言看了眼玉姝，玉姝笑着说道：“民间翁婿也会对弈取乐，虽父皇为天子，若论起关系来，却也是你的岳丈。怎么，陪岳丈下棋，你这在鄞京赫赫有名的裴三郎，却还不敢了？”
    一番话讨了承顺帝的欢心，也将两人的关系瞬间拉近。
    承顺帝龙颜大悦，直接拉着裴琰走至了一旁的炕桌边上。
    留下玉姝和宋婕妤两人，一边闲话，一边吃些茶果。
    吃了许多东西，玉姝觉得肚子有些饱胀，便起身四处走走消食。
    走着走着，就看到了承顺帝摊在案桌上的奏折！
    奏折只有一本是摊开的，其他都还整整齐齐码在一边，看起来毫无动过的痕迹。
    玉姝抬头看了眼承顺帝，他正专心致志的和裴琰下棋，完全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
    玉姝想了想，直接在桌前坐了下来。
    她拿起搁在桌上的朱笔，看起了这本摊在桌上的奏折。
    奏折为隆城刺史所写，内容长篇大论，但合起来就只表达了一个意思：“陛下身体可好？臣日思夜想极为挂念您，遂上奏折来问安！”
    玉姝无语，在奏折下批了一行小字：“禀明纲要，毋庸赘言！”
    批完后，她把奏折合起来放在左手边，然后又打开了一本新奏折。
    这部分奏折大多都是府城的官员上奏，没什么太紧要的事情，要么是来问安的，要么就是来哭穷和给自己请功的。
    问安的朝臣，如果写的较为情真意切而且精简，玉姝就回他一个字：“安！”
    如果像先前隆州刺史那番，纯粹为了凑字数，玉姝就简单明了：“有事说事，莫讲废话！”
    至于那些哭穷的，她批言之前，会先想一想那地方的民情。
    若真穷，那就先安抚，表明朝廷一定支持，然后再鼓励他，要自给自足加大发展。
    若假穷，就言辞略带批评，鞭策其要负起责任，好好带动当地建设。
    至于那些请功的，玉姝一律简单回复，对于政绩和调动，完全没有回应。
    因为她看奏折一目十行，批阅的又很快，厚厚两摞奏折竟然不到半个时辰，就很快见了底。
    玉姝批完最后一本，听到前方似传来一道轻微的声音，便好奇的放下朱笔抬起了头。
    只是刚一抬头，就见承顺帝站在桌前不远处，双手负在身后，正神色晦暗难辨的看着她。
    裴琰就站在承顺帝身后，双手紧攥衣袖，唇紧抿着，显然是紧张到了极点。
    而刚才那道声音，也是他故意发出来提醒玉姝的。
    至于站在一旁的宋婕妤，早就完全白了脸。
    玉姝一个激灵，脸色僵硬片刻，立刻起了身。
    “儿臣有罪！”
    她“扑通”一声重重的跪下去，叩在地上，一直没有抬头。
    裴琰也立刻跟着跪了下去，沉声道：“还请陛下息怒！”
    宋婕妤一声不吭的跟着跪下，就连柴福也吓得跟着跪了下去。
    公主不仅查看奏折，甚至还私自动用朱笔批阅，这可是犯了帝王大忌的。
    饶是她平日颇得陛下宠爱，这个罪名……恐怕也不轻。
    第267章 僭越！
    眼见着乾元殿内跪了一片，承顺帝视线落在玉姝头顶，久久没有收回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脚走到桌前坐下，翻开一本玉姝已经批阅过的奏折看起来。
    玉姝偷偷抬头看了眼，见承顺帝的脸色从微沉到逐渐缓和，甚至到最后还露出了几分笑意，便知道自己这次又赌对了。
    这等能够随意摊开摆放的奏折，本就没什么机密要事。
    承顺帝生气的，大概只是因为她突然僭越，越过了父女之间原来的那根平衡线而已。
    用仙丹秘籍换回来的父女亲情，又能有多少？
    但……只要这次成功越过这条线，以后如何，却是完全说不定的。
    毕竟，温水煮青蛙的手段，不是谁都能察觉。
    玉姝又把头低了下去，乖巧的等候承顺帝发落。
    众人都屏气凝神等着，直到承顺帝把所有奏折都看完。
    折子落在桌上的声音很轻，但众人的心却猛地绷紧，好像垂在头上的那柄大刀立马就要砍下来。
    承顺帝往后微仰，姿态悠闲的看着众人，声音淡淡：“都起来吧！”
    柴福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承顺帝，确信承顺帝并没有那么生气后，这才率先起了身。
    裴琰和宋婕妤也跟着起来，只有玉姝还跪着。
    “儿臣无意冒犯，只是瞧那折子上内容有趣，这才忍不住批了答复……儿臣之罪无可抵赖，还请父皇责罚！”
    玉姝说得诚恳小心，语气又有些可怜，承顺帝就算是有气也撒不出来了。
    他无奈道：“行了，起来吧！叫你这番样子，好像倒是朕的不是了。”
    玉姝起身，小心翼翼看了眼承顺帝，这才低声嘟囔道：“是儿臣的不是，不过儿臣真不是有意看父皇的奏折，实在是……”
    承顺帝瞥她一眼，问道：“实在是什么？”
    “实在是那些刺史、府尹废话太多了。”
    玉姝说了这话后，就像是开了闸的水龙头一般，顿时忍不住吐槽起来，“父皇日理万机，每日要操心那般多的国事，这些大臣们却还不精简政事内容。奏折上不谈要事，各个闲文冗词，还要浪费父皇您的时间去看，您哪忙得过来？长此以往，可不得操劳过度？”
    玉姝鼓着小脸，像是小丫头撒娇一样，看起来格外气愤。
    她的语气也格外有趣，竟惹得承顺帝一时发笑。
    先前的生气怀疑一消而散，如今再看玉姝，就仿佛看什么不懂事的小姑娘一般。
    “你这丫头……”
    承顺帝摇摇头，笑着说道，“政事哪能如你所言？地方官员一年也只上奏一两次折子。他们难见天颜，自然要趁着这个时候，好好诉说一番自己的作为和政绩，或是讨好一下朕。这样到了来年，便或有调动及好处所得，你以为他们真是只来问朕安好的？”
    玉姝听到这话，诧异的看了承顺帝几眼。
    听他说这番话，朝臣官员是如何心思，自己这位父皇好像也都很清楚啊，怎么……
    但很快，玉姝就明白过来。
    就……还是懒呗！
    当皇帝哪有修仙好玩，修仙无敌，修仙六六六！
    第268章 庆平她……有身孕了
    折子都被玉姝给批完了。
    承顺帝一开始恼怒，后来看着看着，就打起了别的主意。
    像这种无关重要的折子，他看吧，浪费时间。不看吧，显得对朝事不上心。
    若是有个人天天像昭德这样给他批奏折，还能批的这么精彩有趣，那可就太棒了！
    承顺帝的视线在玉姝脸上游移，一脸的打量思考。
    玉姝心中好奇，有些诧异承顺帝在想些什么。
    下一刻，就听承顺帝说道：“昭德，以后若是无事，可常来父皇这里坐坐！”
    玉姝诧异的“啊”了一声。
    没事就来坐坐？
    该不会是想让自己给他批奏折吧？
    因为有裴琰和宋婕妤在场，承顺帝并没有明说，但玉姝却还是秒懂了他的意思。
    于是她诧异完毕，就看向承顺帝，眨巴着眼睛很是乖巧的点了头：“是，儿臣遵旨。”
    承顺帝很是满意，便又带着众人回到了外间。
    一直安静的宋婕妤，也终于主动挑起了话头。
    玉姝这时候才发现，宋婕妤其实是个情商很高，话术也很高明的人。
    不单单是承顺帝本人，就连她自己，也被宋婕妤几句话说得心情欢快起来。
    但让玉姝无法理解的是，有个这样的母妃在身边，庆平怎么着也不该是个任人揉搓的软包子，怎么如今就长成了这样的性格？
    玉姝临走前，宋婕妤已经成功让承顺帝龙颜大悦，大白天还想拉着宋婕妤去做羞羞的事。
    许是他这行为太让人无语，宋婕妤脸色微红的拒绝，又悄声说晚上等陛下前去。
    只是她虽压住了声音，可玉姝和裴琰都是习武之人，耳力敏锐，自然将这话听了个清楚。
    两人对视一眼，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低下了头。
    磨叽了好半晌，玉姝看天色有些晚，终于起身拉着裴琰离开。
    宋婕妤替承顺帝来送他们，在宫门口时，从袖中拿出几张地契说道：“昭德公主，您一直很护佑庆平，庆平如今能有这般，全倚仗您。嫔妾没有其他能拿出手的东西，这是秦州两处庄子，赠给您聊表心意。”
    又是秦州的东西？
    玉姝接过地契看了眼，好奇的抬眸问宋婕妤：“娘娘何必送我这些东西，我如今在京/城，也用不上它们。”
    宋婕妤笑道：“纵是用不上，但秦州是您的封地，这庄子到了您的手上，便是您自己的东西。总好过在其他地方，看不见摸不着。”
    玉姝其实想说的不是这个，但听宋婕妤故意岔开意思，她又忍住没问。
    只瞧见宋婕妤欲言又止的眼神，玉姝问道：“娘娘可还有其他话要与我说？”
    宋婕妤为难片刻，四周瞧了一下，这才上前半步压低声音道：“公主……庆平她，她有身孕了……”
    “什么？”
    玉姝惊得手中地契差点掉在地上，还是裴琰眼疾手快一把抓住，这才没让她失了态。
    见玉姝震惊，宋婕妤的脸色也变幻莫测，一派复杂。
    她本来还想给玉姝说点什么，只是因为裴琰在一旁站着，最后又到底忍住没说。
    第269章 宋婕妤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两人沉默着站了片刻，宋婕妤突然跪下去说道：“公主，嫔妾送您这地契，其实也有私心。您待庆平好，嫔妾一直看在眼里。若是日后，庆平有什么变故，还望您能拉她一把。嫔妾不求她能享受荣华富贵，只希望她能平平安安了此一生！”
    宋婕妤语气又沉又稳，像是在交托什么后事遗言一般，莫名让玉姝有些不踏实。
    她皱起眉头看着宋婕妤，想了想问道：“可是庆平的孩子有什么问题？”
    宋婕妤猛地抬起头，只是嘴唇张了张，到底没说出来。
    沉默片刻，玉姝最终还是带着一肚子疑惑走了。
    宋婕妤起身后，在原地站了许久。
    身边的小丫鬟轻声道：“娘娘，我们要回去吗？”
    宋婕妤回神，长叹口气：“回去吧！陛下晚上要来，命人早早准备着点。”
    小丫鬟闻言，侧头看了眼宋婕妤。
    不明白以前总喜欢避着陛下的主子，如今为何开始主动去争宠了？
    难道是因为庆平公主吗？
    玉姝也在想庆平的事。
    她坐在马车里，拿起手中的地契看了良久。
    宋婕妤和那叶姨娘一样，都是聪明人，就连赠送庄子茶园这等小事，都要特地换成秦州地界的，可谓是花了不少心思。
    可叶姨娘这般做，无非就是为了给自己搭条线，结个善缘。
    宋婕妤又是因什么呢？
    她虽无宠，却是承顺帝还为太子时，就纳进东宫的美人。
    而且如今膝下有女，只要不犯什么大错，以后还能荣养，又何必费心思来讨好她？
    除非是为了庆平。
    但庆平也只是怀个孕而已，她嫁给冯启三年多，如今突然有孕，应该是一件开心的事。皇后听到应该都会大加赏赐，宋婕妤怎会愁眉不展？
    玉姝越想越觉得奇怪，她抬起头正想说些什么，就见裴琰正在安静的看着她。
    玉姝错愕一瞬，然后忍不住笑起来，问道：“你在看什么？”
    裴琰视线也不移开，反而抬手替玉姝整理了一下鬓发：“看你。”
    “每天都看我，还看不够？”
    玉姝说着，挪挪位子倚到了裴琰怀中去，她问裴琰，“你说宋婕妤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裴琰揽住她肩膀，温声道：“是，我瞧她今日不是去找陛下的，而是特意来宫道上等你。”
    “这你都看出来了？”玉姝笑着仰起头看裴琰的下巴。
    只是刚一抬眸，就瞧见了这人坚挺锋利的喉结。
    今日的交襟衣衫，能够更好的将裴琰下颌线条，以及喉结的弧度凸显出来。从玉姝这个角度看去，又有型又性感。
    她忍不住凑上去，在裴琰的喉结上轻轻咬了一下。
    牙齿搁在上面，没有用多大的力，却像是小猫磨牙一般，带来了诸多的痒意。
    裴琰如今食髓知味，完全经不起玉姝任何戏弄。
    只是这清浅玩闹的动作，他就觉得自己身体变得奇怪起来。
    尤其某个地方……
    玉姝自然感受到了裴琰这番变化，她瞥了一眼裴琰，见他耳根有点红，便搂住他的脖子低低的笑了起来。
    “夫君，你真可爱。”
    裴琰故作冷静，一把将玉姝捞进怀里，然后才低下头去咬着她耳朵道：“夫人更可爱。”
    还更坏！
    第270章 夫君带着我翻墙啊！
    两人耳鬓厮磨半晌，直到马车出了午门，玉姝才靠在裴琰肩上，懒懒的对车夫说道：“去冯府，我们瞧瞧庆平公主去！”
    裴琰把玩着她纤细玉白的手指，问道：“你上次教训冯启，在整个鄞京/城出了名，今日他还会让我们进去吗？”
    玉姝摇头，一脸笑意：“不知道，但是他不让我们走大门，夫君可以带着我翻墙呀！”
    裴琰：“……”
    他垂下眸子，看着玉姝晶亮的双眼，最后无奈的点了头。
    先前怎么不知道，自家这位夫人竟然这么喜欢翻墙？
    罢了，既然她爱翻，那就带着她翻便是！
    马车到了冯家门外。
    玉姝让车夫先去敲了门，冯家人看到是昭德公主前来，果然一句话不说就直接把他们关在了门外。
    玉姝和裴琰对视一眼，两人下马车亲自到了大门前。
    玉姝再敲门，却是冯启得了消息亲自前来，他拉开大门，冷笑着看向玉姝问道：“昭德公主有何贵干？”
    玉姝面带笑意，温柔又礼貌：“几日未见庆平，想前来瞧瞧她。”
    “她有什么好瞧的？”冯启记恨玉姝上次用竹条打他，此刻一双眼睛死死盯着玉姝，神色中全是厌恶和阴狠，“我们冯家不欢迎你，滚吧！”
    话音撂下，他刚想关门，裴琰突然出手掐住了他的脖子。
    这一举动谁都没料到，饶是玉姝也愣了一下。
    冯启被掐的仰头，裴琰却完全没松手，而是声音温润道：“会好好说话吗？”
    他的大手极其有力，钳制住冯启的脖子后，冯启整个人憋红了脸。
    眼见着他都要喘不上气来，一旁的小厮忙冲上来拉扯裴琰胳膊，冯启也疯狂的点头示弱。
    裴琰这才松开，只是收回手后，却是拿出一条帕子慢条斯理的擦起了手指。
    冯启差点软倒在地上，被小厮扶住后重重的咳嗽几声，又大口大口的喘了会气。
    裴琰擦完手指，抬起头来，问冯启：“冯驸马欢迎我们吗？”
    冯启连忙往后退几步，指着裴琰大声骂道：“呸！你裴琰就是嵇玉姝的一条狗，还想老子听你的话……”
    见裴琰似乎又要来揍他，冯启放完狠话连忙转身就跑，还让小厮赶紧关了大门。
    玉姝瞧他那样子，好像屁股还没完全好利索，跑起来姿势极为别扭奇怪！
    她抬头看向裴琰，见裴琰也看来时，笑着说道：“夫君方才怎么突然生气？”
    裴琰拉住她的手，柔声道：“他骂你！”
    玉姝笑意加深，反握住裴琰的手：“没事，谁敢骂我，我就打回去！”
    说着，她拉住裴琰往后退了几步，看向那高墙问道：“你翻得过去吗？”
    裴琰点点头，还不等玉姝反应过来，他一把搂住玉姝依华独家整理的腰，然后迅速起势，跃上墙面单手攀住墙顶，用极快的速度带着玉姝翻了过去。
    玉姝直接看呆。
    她不是没想过裴琰拥有那种飞檐走壁的轻功之类，却没想到，裴琰带着她翻墙，用的是最基础的翻墙手段。
    但让她震惊的地方，却不仅于此。
    一般人跃过墙面都需要两只手，若是需要单手，那必然也是大佬般的存在。
    可裴琰单手翻墙也就罢了，竟还抱着她，带着她一起翻了过去。
    这……
    第271章 裴驸马，我好像发现了一个你的新技能
    玉姝讶异的看着裴琰，裴琰却低下头，轻刮了下她的鼻梁，声音宠溺含笑：“看什么呢？”
    玉姝眼睛亮了亮，惊道：“裴驸马，我好像发现了一个你的新技能。”
    裴琰挑眉：“比如？”
    “比如带小姑娘翻墙，玩各种浪漫刺激的大冒险！”
    玉姝眼睛眨巴眨巴，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你带过不少小姑娘翻墙玩吧？不然怎么能如此熟练？”
    裴琰：“……”
    默了默，裴琰才语重心长道：“这种技能，如果你身边经常有个猪队友的话，你也会逐渐熟练起来的。”
    玉姝一脸讶异。
    猪队友？魏天纵？
    两人翻墙进去后，没有惊动冯家的任何人，凭借着本能和直觉，拐到了庆平的院子附近。
    庆平的院子其实比较偏，平日里也较为安静。
    只是没想到，玉姝和裴琰今日刚到，就看见了一出大戏。
    一个看起来娇俏貌美的女人，正双手叉腰，趾高气扬的骂着什么。
    院内站着庆平的丫鬟圆圆，也就是被玉姝改过名字的翘儿。她气势汹汹的瞪着那女人，虽然十分恼怒，可愣是忍住没有动。
    那俏丽的貌美女人骂了好半晌，见庆平在屋内也不出来，颇觉得有些没意思，便故意将院子里一个小凳子踢倒。
    那凳子模样可爱，许是庆平日常会坐，见就这么被踢倒在院子里，圆圆被气得牙痒痒。
    可还不待她发作，叶姨娘也带着人来了。
    她一进院子，就盯着那俏丽女人喝斥道：“刘姨娘，你好端端的怎跑到公主院子里来撒野？你这眼里，还有没有规矩？”
    “规矩？”那刘姨娘也完全不把叶姨娘放在眼里，嘲笑着说道，“这又不是公主府，怎么，我还要遵守她庆平公主的规矩不成？这里可是冯府，当然是少爷最大。我来这里找庆平公主闲话，少爷也是知道的，你又凭什么管我？”
    叶姨娘微微眯眼，冷声道：“就凭我掌着管家的权力！来人，将刘姨娘拉下去，去佛堂好好反省几天。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她出院子半步。”
    叶姨娘身后的婆子立刻冲上去，将刘姨娘摁住，然后拖出了院子。
    听到刘姨娘还大放厥词，骂些不干不净的话，叶姨娘一个眼神过去，婆子立马会意的堵上了她的嘴。
    等院子里清净后，叶姨娘这才对屋中方向说道：“今日是妾身管教不严，这才扰了公主清净，还望公主勿要怪罪。”
    一直躲在屋子里没见人的庆平，悄无声息的冒出了头。
    她站在门口，身形单薄消瘦，脸色也有些难看。
    只是看着叶姨娘，勉强挤出了一丝笑意：“无碍，今日还要谢谢你过来解围。”
    叶姨娘看着庆平，想了想说道：“公主若是这两日身体不适，尽管给妾身说，妾身请大夫来给您瞧瞧。”
    她说这话本是好意，可庆平公主却突然变了脸色，连忙往后躲了几步这才道：“不用……我很好，不用看大夫！”
    叶姨娘心性聪慧，顿时看出了不对劲。
    她正想说些什么，玉姝和裴琰适时的走了出来：“叶姨娘，好些日子不见了。”
    第272章 孩子……不是冯启的
    叶姨娘看到玉姝前来，惊讶道：“公主您怎么来了？”
    说罢，又连忙福下身行礼，玉姝却笑着将她拉了起来。
    她就站在院子门口，与叶姨娘寒暄了几句，然后问道：“庆平怎么了？身子不舒服？”
    叶姨娘摇摇头，回头看了眼屋内，又收回视线轻声道：“驸马爷昨夜歇在公主这里，得知了这消息后，后院那些妾室就有些不安分……也是妾身管家不利……”
    听叶姨娘语气羞惭，却并未提其他事宜，玉姝诧异的挑了一下眉头。
    听这般说辞，叶姨娘似乎并不知道庆平有身孕这事，所以这件事情，只有宋婕妤知情？
    玉姝没有再多说，叶姨娘也知道人家姐妹俩有体己话要说，便很有眼色的退了下去。
    临走时，还特意叮嘱了下人在院子外照看着，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来报。
    玉姝进入院内，正在扶起凳子的圆圆看到后，顿时眼睛一亮。
    她忙直起身，惊喜道：“大公主，您来了？”
    玉姝颔首，问道：“你怎得不去屋中伺候？”
    圆圆瘪了嘴，脸上神色有些委屈：“公主心情不好，不让奴婢伺候。”
    玉姝想了想，点头说道：“你下去沏两杯茶来，我进去看看庆平。”
    圆圆被支走了，裴琰不方便进屋，就在院子里坐下看风景，玉姝则缓步进了屋子。
    刚进去，就看到庆平眼睛红红的看着她，很是委屈的唤了一声：“长姐……”
    显然她也听到了方才的动静，只是依然不愿出门见人罢了。
    玉姝关上门，走到她身边，看着她发红的双眸，开门见山道：“你有身孕了？”
    这话一出，庆平顿时白了脸。
    她双手紧攥衣袖，死死咬着下唇，眼神也不敢与玉姝直视，而是胆怯的避开。
    玉姝一看她这模样，就知道这事儿已经是百分百确定的了。
    她在桌边坐下，问庆平道：“你不是讨厌那冯启吗，怎么又愿意给他生孩子了？”
    玉姝对这件事倒也不是多反感，毕竟庆平当初嫁给冯启，也是一心欢喜的。
    只是这个男人是个渣滓，从未把庆平的真心放在心上过，这才把少女的一腔情谊给全部磨光。
    但若庆平自己想要一个和冯启的孩子，那玉姝也不会多说什么。
    毕竟庆平的人生好坏，都需要她自己来做选择，哪怕玉姝能给她建议庇佑，也不想要轻易插手。
    可玉姝没想到，庆平下一秒说的话，直接让她惊得起了身。
    庆平攥紧衣袖，低着头，用蚊蝇般的声音喃喃道：“孩子……不是冯启的……”
    玉姝顿时睁大了眼睛，她死死的盯着庆平，沉默了许久，才好似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不是冯启，那是谁的？”
    听到玉姝的语气还算平静，庆平仿佛多了一点勇气，却依旧没敢看玉姝，只小声道：“是……林年的……”
    “林年又是谁？”玉姝蹙起了眉头，尽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庆平提到林年，神态就变得轻松温和许多，眉眼中也多了一丝娇羞。
    “他是府中的护院，平日主要巡防我这院子外围。有一次，冯启喝醉了冲进来想要打我，是林年救的我……”
    第273章 不是长姐说，男人是我们想要就可以要的吗？
    玉姝此刻已经彻底冷静下来，甚至还平静的听完了庆平的叙述。
    一个年轻护院，巧合之下，护住了这个府上的年轻主母。
    护院出身落魄，却心有大志。主母年轻貌美，又孤独寂寞。
    英雄救美的桥段，两颗孤寂的灵魂相互救赎。
    这是再合理不过的情节，可玉姝听着，却总觉得处处都是陷阱！
    主母的屋子不说护院能不能进，林年当时怎么就那么巧的正好经过这里？又为何那么神通广大的，能够拦住冯启？
    要知道，冯启在冯府，可是无法无天的存在。
    就算是冯国舅和冯夫人，也不见得能管住他？
    那个时候，撒着酒疯的他，轻轻松松就被一个护院给拦住了？
    玉姝沉默的看着庆平，庆平见玉姝不说话，也从欣喜甜蜜中渐渐冷静下来。
    姐妹俩相对良久，玉姝终于开了口：“你可知道主母私通护院，会落一个什么样的结果？”
    她在尽力的缓和语气，也没让自己的话，听起来像是质问。
    可庆平敏感，却还是迅速抬起了头，反问她：“长姐，我这个也叫私通吗？”
    玉姝蹙了蹙眉，还未说话，庆平就道：“你不是告诉我，公主乃天家最尊贵的金枝玉叶，几个男人而已，难道不是我们想要就要的吗？”
    玉姝终于察觉出不对来，庆平好像在埋怨她。
    玉姝抿起唇，看了她良久才说道：“我也告诉过你，公主要有皇家女的骨气，要能立得起来，要担得起民生责任。这天下都是我们嵇家的，男人自然也是。可你就只听到了后面这句？”
    庆平略略强硬的神色立刻又软和下去，变得有些怯缩和卑微。
    玉姝看着她问道：“即便你想养面首，你至少要有能把这件事处理完美的手段和能力。我叫你与冯启和离之后再做打算，可如今你不仅未和离，还在冯家的处境更加艰难！你若是与那护院逢场作戏也就罢了，如今我瞧着，你好似还真喜欢上了他？甚至愿意为他生下这个孩子？”
    庆平咬着唇，似下了很大的决心一般，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我想把他生下来！”
    “胡闹！”玉姝喝斥道，“你生下这个孩子，自己还能有命活着？”
    庆平猛地抬起头，看着玉姝说道：“我不怕死，长姐，我好不容易能有一个自己的孩子，还是和喜欢之人的，我想要他来到这个人世上。”
    说完，她又目光无神的看着别处，自怨自艾道：“我活了十几年，从来没有这么大胆妄为过，我就想勇敢一次！像长姐这般，难道这也不行吗？”
    玉姝有片刻的无语。
    她可没在这方面，把自己给套进去！
    别说府上那几个男人不是真面首了，哪怕真是她养的面首，其中又有哪个是能把她设计到圈套中的？
    不都是清清白白的出身？
    可林年是冯家的护院，俗话都说兔子不吃窝边草，这林年敢勾搭到主母头上，谁知道他心中又打着什么算盘？
    玉姝想要和庆平讲讲道理，可这会儿的庆平却只认死理，一句都听不进去。
    第274章 面首不过是个玩物
    玉姝无奈，只得退一步问道：“即便你想要这个孩子，你又要怎么瞒天过海的在冯家将他生下来？”
    庆平看着平坦的小腹，小声说道：“这两日晚上，我勾引冯启来这边歇息了。待一个月后，我买通大夫让其给我诊脉，就说有了一个月的喜脉。”
    玉姝：“……”
    她稳住心神，又问道：“那饮食呢？孕妇的饮食习惯和常人不同，你瞒得过别人，瞒得过掌管中馈的叶姨娘吗？”
    庆平好一会儿没说话。
    玉姝又道：“你还想瞒着圆圆是不是？可她是你的贴身丫鬟，你瞒得了她一日，能一直将她瞒下去吗？”
    庆平又咬住了下唇，脸上神色有些晦暗难辨。
    玉姝等了片刻，才等到她开口：“我不放心圆圆，她……”
    “我知道。”玉姝打断她的话，“敏亲王府那事儿，你一直怀疑圆圆也被人收买是不是。但我早就让人查过了，那件事的确是个意外。”
    庆平抬眸看向玉姝，好半晌后才说道：“长姐，那你教教我，我现在该怎么办？”
    玉姝垂下眸子，神色有些不近人情的冷漠：“如果我是你，我不会留下这个孩子。”
    庆平脸色大变，连忙抱着自己的肚子说道：“不，我要这个孩子，我要留下他！”
    玉姝抬眸看她，顿了顿又说道：“你的计策漏洞百出，冯启虽丑，但并不傻。这等混淆血脉的事情，只要抓住了其中一个把柄，就很容易顺藤摸瓜的找出来。到时候牵扯到皇室，也许你母妃和外家，都免不了一死！”
    听到玉姝这话，庆平终于意识到这事儿的结果，好似并不是她想的那般简单。
    她脸色苍白，惶恐的看着玉姝，眼中带着几分哀求。
    玉姝好整以暇的看着她，问道：“即便这样，你也还要留下这个孩子吗？”
    屋内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也不知过了多久，庆平才从牙缝里挤出一丝气息，说道：“要！我要留下他！”
    玉姝长长的叹了口气，她在庆平身边坐下，轻轻摸了把庆平的腹部。
    还很平坦，什么都看不出来。
    可奇妙的是，这里面竟然已经有了一个小生命！
    孩子他，确实是无辜的啊……
    “罢了！”玉姝叹道，“既是你这么坚持，许是你们真有母子缘分，那就留下他！”
    庆平听到这话，惊喜的抬起了头，玉姝又说道：“你母妃赠了我两处庄子，原先我还不懂是什么意思，如今却是懂了。”
    玉姝转过头，看着庆平说道：“孩子可以留下，我帮你周旋着。但林年这个人，不能留！”
    庆平再次变了脸色，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玉姝替她揽起耳边的碎发，温柔道：“庆平，既是要学长姐养面首，那也该学学长姐不近人情才是。你瞧我府上的男人，除了驸马爷外，我对谁付出过真心？”
    看着庆平脸色越来越难看，玉姝却自顾自的替她整理好衣服，说道：“面首与侍妾无二，不过都是权贵手中的玩物罢了。这样的人，认不清自己的身份，叫你担着风险怀孕，还要替他留下血脉。你已经为他做的够多了，现在是他为你付出的时候了。”
    第275章 长姐，林年必须死吗？
    玉姝温柔的捏了一下庆平的脸，笑着说道：“乖，没了林年，还会有别的男人再出现，不要舍不得。”
    她说完后，起身道：“这几日我会叫我府上的将士暗中保护你，等一个月后，你查出喜脉，我再将白兰送过来照看你。”
    只要这一个月不出意外，后面的事，玉姝都能安排妥当。
    想了想，玉姝又叮嘱道：“叶姨娘聪慧，不出两日必会察觉到什么。我稍后叫人给她送封信去，叫她关照着你。你平日也少出院子，和冯家的人不要正面接触，有叶姨娘在，她会为你打理好其他事的。”
    玉姝说完，就要出门离开。
    庆平却突然喊住她，颤着声音道：“长姐，林年必须死吗？”
    玉姝回过头去看她，身后的光影落在她背后，让她的神色有些昏暗不清。
    可庆平知道，玉姝的那双眸子里，一定是冷漠无情的。
    果然，下一秒，她就听到玉姝斩钉截铁的吐出了两个字：“必须！”
    庆平只觉身子一软，整个人都瘫在了桌上，豆大的眼泪也控制不住的流了下来。
    “可我喜欢他……他是我腹中孩儿的父亲，长姐为何就不能网开一面，让我们一家三口能够团聚……”
    庆平哭得梨花带雨，玉姝冷眼瞧了半晌，忍不住喝斥一声：“嵇明瑶，你看看你这个样子，哪还像个皇家公主？”
    被玉姝连名带姓的喝斥，庆平心中一凛，下意识就敛了神色。
    可眼泪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掉！
    玉姝微眯着眼看她，声音冷冽刺骨：“你知不知道，留下林年是个大隐患。你同你母妃、你外家，都有可能被牵扯进这烂泥坑。就为了这么一个男人，你要将你所有的亲人置于死地吗？”
    庆平被质问的面色苍白，唇上更是毫无血色。
    可大概知道玉姝偏爱她护着她，即便是心中犹疑，却还是鼓起勇气反问道：“那如果……如果换成长姐你呢？你府上那方公子，你愿意看着他去死吗？”
    玉姝冷笑一声：“别说是方公子了，就是张公子王公子，天底下的所有公子儿郎死在本宫面前，本宫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这回答让庆平惊愕了半晌，一时竟不知道要说什么。
    她以为，玉姝对那方公子如此体贴，定然是心中极为喜欢的。
    可她竟然可以冷眼旁观的看着他死去……
    庆平有些震惊，也有些不甘，咬了咬唇，她又问道：“那裴驸马呢？长姐不是说独独对他付出了真心，若换成他，长姐也忍心看他去死吗？”
    玉姝双手负在身后，居高临下的看着庆平，垂在身侧的大袖无风自动。
    她盯着庆平看了半晌，缓缓道：“你说的情况压根不存在，裴琰不会让我陷入这种两难境地！更何况，林年拿什么和裴琰相比？哪怕是我与裴琰都犯了大罪，他身后还有成国公府替我们撑腰。林年有什么？就是一条不值钱的命，还是拉你下水的这条命！”
    庆平被怼得无话可说，玉姝冷哼一声：“我说了这般多，你还是打算要留下林年？”
    庆平沉默下来，好似有些犹豫。
    第276章 希望你能赌赢！
    可很快，院子里就传来了些许动静，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在外响了起来：“你是什么人？”
    裴琰温润的声音在后面响起：“你又是什么人？”
    外面两人的对话传到了屋中，庆平像是被蛊惑了心神般，抬起头看着玉姝道：“留下他！我想赌一把，长姐，请你给我个机会！”
    玉姝心中失望，可失望过后，却是预料之中的了然。
    她眸色淡淡的看着庆平，所有情绪都收了起来，只说一句：“希望你能赌赢！”
    说完后，她转身迈着大步出了门。
    看到圆圆站在院子里，有些无所适从的盯着那两个男人，玉姝说道：“去屋内照看庆平，若无要事，不要离开她身边。”
    圆圆忙松口气，福了福身，随后立即进了屋内。
    玉姝这才看向那个站在裴琰身前，面容俊朗的年轻男人。
    年纪约莫二十出头，生得眉目俊朗，有几分武将的阳刚之气。身形高大，孔武有力，单是看外形，也的确会是女人喜欢的那款。
    可玉姝瞧着这林年，眼里全是审视。
    林年在看到玉姝的第一眼，眸中就闪过了一抹惊艳之色。但很快，他就掩去这神色，反而变得恭恭敬敬起来。
    他跪下去，给玉姝行了大礼：“草民叩见昭德公主。”
    玉姝也没叫他起来，只是走到裴琰身旁坐下，然后问道：“林护院来这冯府多久了？”
    林年一板一眼道：“已有三年。”
    “三年？”玉姝笑着挑挑眉，“还挺巧，庆平嫁进来也有三年了。如此看来，你们倒算是同一时间入这冯府的。”
    这话的暗示意味极强，林年却像是没听懂似的，只点了头：“是，草民与庆平公主入府时间接近！”
    玉姝又问：“看林护院这般年纪，家中应该已经娶妻了吧？”
    林年摇摇头，面露一丝窘迫：“草民出身贫寒，家中拮据，未能凑齐成亲银两，所以一直耽搁至今。”
    玉姝听到这话，笑了笑，从裴琰袖中掏出一张百两银票，轻轻的放在了石桌上。
    见裴琰朝她看来，玉姝睨他一眼：“藏私房？”
    裴琰：“……”
    玉姝又重新看向林年，说道：“本宫这里有一百两银票，你暂且拿去娶妻，再对付一段时间。男子汉大丈夫，当先成家再立业，若不成家，又何来心思立业呢？你说是不是？”
    林年听到这话有些错愕，他抬起头看了半晌石桌上的百两银票，又低下头去说道：“无功不受禄，草民不敢要公主的银钱。”
    不敢要？
    玉姝心中冷哼一声。
    别是觉得太少了，还妄图更多的吧？
    玉姝把那一百两银票收起，放进自己袖中后，这才说道：“怎能是无功呢？你守护庆平多年，又解救她于危难之中，这银钱是你该得的。”
    林年头叩在地上，脸上神色变幻了好一会儿。
    玉姝又问他：“你可有中意的姑娘？”
    林年听到这话，突然抬起头说道：“昭德公主既然什么都知道了，还请成全我们，我是真心爱慕庆……”
    话未说完，玉姝立刻端起手边茶盏，狠狠的砸向了他的头。
    “放肆！”
    第277章 不要害怕，本宫也不是不讲理之人
    那茶盏上带着极强的劲风，好似卷着玉姝无尽的怒意。
    在空中直直飞过去后，精准无误的将林年额头砸破，有殷红的鲜血流了出来。
    瓷器也碎了一地，散落在林年的身边。
    玉姝却像是看不到似的，盯着林年冷笑：“你以为本宫看不出你那点小算盘，也就是庆平性子单纯好骗些。你若落到本宫手中，本宫有得是让你生不如死的手段。”
    林年听到这话，心中一凛。
    他想起玉姝深受承顺帝宠爱，又行事嚣张狂妄。纵然鞭打过好几个驸马，如今却也好端端的，还备受器重，他便忍不住生了几分怯意。
    可下一秒，庆平就从屋内出来，着急的喊了一声：“长姐……”
    玉姝转头看她，眸色冰冷：“回去！”
    庆平咬着唇站在门口，有些僵持的模样，玉姝说道：“你若是不回屋，我现在就杀了他！”
    庆平知道玉姝从不说假话，说杀林年必然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杀掉，顿时又讪讪的回了屋内！
    玉姝这才重新看向林年，露出丝丝笑意：“看到庆平护着你，是不是心中很得意？”
    林年跪在地上，头都不敢抬。
    他这会儿一点都不得意，甚至还有点害怕！
    尤其是看到露出笑意的玉姝，更觉害怕，总觉得下一秒就要尸首分离！
    玉姝却好整以暇的柔声说道：“不要害怕，本宫也不是不讲理的人。”
    说着，她半倚在裴琰身上缓缓道：“若你真心喜爱庆平，还愿意拼死护她平安。那以后，本宫自然也会照拂着你们。不仅能让你平步青云，娶了公主，还能让你荣华富贵一生。”
    “但是……”她轻笑一声，语调柔柔的说道，“你若包藏祸心，只是为了伙同别人算计庆平，那本宫可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玉姝笑看着林年，问道：“你可知人彘一物？”
    林年身子一僵，还未说话，就听玉姝声音如宝珠落盘般，清脆悦耳的娓娓道来。
    “把四肢剁掉，挖出眼睛，用铜注入耳朵，使其失聪。再用喑药灌进喉咙，割去舌头，使其不能言语。还要割去鼻子，剃光头发，再抹一种药，使其永不再长毛发。若是还长，就一根根拔掉……”
    话未说完，林年身子已经浑身僵硬，藏在袖中的手都轻颤起来。
    玉姝也停了话音，懒懒道：“该怎么选，林护院应该是清楚的吧？”
    见林年满头大汗，玉姝又笑着补充：“你可不要妄想着拿钱跑路，本宫若是连区区一个护院都抓不着，那可真是白白浪费这些时日得来的名号了。”
    玉姝说完就起了身，裴琰也跟着起来。
    两人并肩而立，如一对天造地设的壁人。
    可林年此刻却头都不敢抬，只跪伏在地上，等着玉姝下一步动作。
    玉姝挽住裴琰的手臂，居高临下的看着林年说道：“平日里若无要事，林护院还是莫要随意进入庆平的院子。若是惹来什么闲话，本宫照样不饶你！”
    说完后，两人大步出了院子。
    等到玉姝人影完全瞧不见了，林年这才浑身无力的软倒在地上。
    第278章 我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进来时翻墙，出去时，玉姝却是打算走大门。
    冯启闻声又迅速赶来，却见玉姝瞥他一眼，很是自然的叫人将门打开。
    冯启大声道：“别开，本少爷倒是要看看她怎么出得去？”
    玉姝嗤笑一声，讥讽道：“你不长脑子？”
    冯启还未明白过来这话是什么意思，裴琰就已经揽住玉姝，轻轻松松的从围墙上翻了过去。
    两人过去后，还示威似的，朝围墙这边扔进来一个大石头。
    冯启都快被气炸了！
    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弄死玉姝，还是身旁的小厮好说歹说给劝了下来。
    玉姝离开冯府，和裴琰一同上了马车。
    裴琰见她心情不好，将人揽进怀里温声安慰：“怎得这副神色？庆平公主如何？”
    玉姝不知道要不要将庆平有孕一事告知裴琰，正在犹豫，裴琰就先开口道：“若是不方便，那就不说。只要你有需要我做的，告诉我便是！”
    玉姝听到这话，叹了口气。
    她靠在裴琰身上，抱住裴琰的腰，语气低低道：“我只是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若还是以前那个庆平，性情怯弱、胆小如鼠，必然不敢做出与护院私通的事。
    可自打流传出她养面首这一事后，庆平好像就变了不少。
    玉姝以前从未想过，自己的言谈举止，会导致别人走向一条歧路。
    她的本意，是想告诉庆平，作为公主要有公主的骨气和尊严。
    可她从未想过，庆平会冲动的埋下这么一个大坑，而她是引导庆平走向深坑的人……
    玉姝抿唇，靠在裴琰的怀里沉默下来。
    许久之后，裴琰温声道：“你在自责？”
    玉姝没有说话。
    裴琰却轻轻摸了摸她的头，语调温柔道：“这和你没有关系，师授一面，徒习千变。你教导了她你认为对的道理，而她却走上了另一条路，那是她的选择，不是你的。”
    玉姝抬起头看裴琰，声音有些闷：“可她走上那条路的出发点，是因为我。”
    裴琰摇摇头：“不是。你可知人性天定，后者无为？我虽不知道庆平公主身上发生了什么，可她今日有此选择，必然是心中早早就做好准备了的。”
    顿了顿，裴琰才继续说道：“非是我妄自揣测人心，今日我们去宫中一事，宋婕妤那般巧合的等待你，又无缘无故赠你田产。你怎知，就不是她们母女二人，故意设计你，让你也掺和到其中呢？”
    玉姝心脏骤停了半拍。
    片刻后，她就抬头看着裴琰说道：“我瞧得出宋婕妤心思玲珑，百般算计。但是庆平……”
    不是玉姝不怀疑庆平，只是她不愿意去怀疑。
    而且就算是怀疑，玉姝也知道，庆平不过是想让自己去拉她一把而已。
    玉姝活了好几辈子，只要不涉及到底线之事，她总愿意给对方留几分余地。
    虽与庆平的感情未到生死相交那般，但这位才十九岁的姑娘，确实让玉姝情愿多给几分耐心和庇佑。
    想到这里，玉姝逐渐冷静下来。
    她好似有点明白庆平了。
    这世上最难的，便是自己情愿付出。
    第279章 世间人，多的是自己为难自己
    想到这里，玉姝笑了起来。
    她轻轻摇头，忍不住道：“我没想到，牵扯到感情一事，我竟也变成了局中人。”
    庆平或许没有别的心思，只是习惯了依赖她，活在她的庇护下。
    可宋婕妤在算计什么呢？
    无非就是算计她的仁善，算计她对庆平的好，算计她和庆平之间的感情罢了！
    母亲为了女儿不择手段算计旁人，玉姝倒也能理解。
    可这事落到了自己身上，却依旧让人觉得反感！
    她长长的叹了口气，自嘲一笑：“罢了，既然已经插手了，就将这事管到底吧！”
    只是吃一堑长一智，以后的她，或许再也不会与这个胆小单纯的妹妹，亲密相处了。
    裴琰看到玉姝这般，安抚的摸摸她脸颊，将人拥在了怀里。
    “无碍，你还有另外三十个妹妹，以后想疼哪个就疼哪个。若是不听话，就跟换驸马似的，也痛快换掉！”
    玉姝：“……”
    这话是安慰人呢，还是拿她以前的话堵人呢？
    不过被裴琰这么一调侃，玉姝的心情的确很快好了起来。
    她本就是心胸开阔之人，庆平这事虽然掺杂了心机。但说到底，宋婕妤也没把她怎么样。
    对方赌的，也不过就是她自己愿意出手相助。
    所以哪怕她此时撂下不管，宋婕妤也不能把她怎么样。
    可能她生气的，就是即便得知了对方的打算，她还是心甘情愿的跳下了这个坑。
    所以气来气去，气得无非就是自己罢了。
    世间人，多的是自己为难自己。
    玉姝很快就将这件事抛在了脑后，回到公主府，她还如常点了几个府兵去保护庆平，然后就忙起了自己的事情。
    想到承顺帝说过的话，玉姝第二日果然又进了宫。
    承顺帝看到她前来，也非常高兴，直接当着柴福的面，就把奏折都推给了她。
    看着厚厚几摞奏折，再看看闭目养神准备修仙的承顺帝，玉姝默了默。
    “……”
    她这个父皇，现在是准备往昏君的方向发展了吗？
    玉姝没有说话，坐下后，拿起朱笔批阅起奏折来。
    今日的奏折内容，一如既往的没什么有用话题。除了几个勤勉的官员谈到了民生外，其他什么有内涵的都没有。
    玉姝一目十行的批着奏折，突然听柴福禀道：“陛下，宋贵仪求见！”
    承顺帝本来有些不耐烦，听到这个名号后，想了想又道：“让她进来。”
    柴福立马出去回话，片刻后，玉姝好奇抬头，却见他领着一个面熟的女人走了进来。
    这女人面容淡雅清丽，不是昨日的宋婕妤是谁？
    只是没想到，今日她已经荣升九嫔之末的贵仪，手段真是不容小觑！
    宋贵仪进了殿内，先给承顺帝请了安。瞧见玉姝坐在御桌前批阅奏折，虽有些讶异，却也在她的意料之内，便很是平静的行了礼。
    承顺帝叫她起了身，玉姝也微微颔首。
    那两人有甜蜜话儿说，玉姝当是听不见也瞧不见，只垂眸专心致志的批阅奏折。
    柴福给玉姝上了一盏茶，小声道：“公主可要挪到偏殿去？”
    “不用。”玉姝活动了一下手腕，说道，“我马上批完了，等下就给父皇腾地方。”
    第280章 公主，您快去看看方公子吧！
    柴福有些不好意思，便站在玉姝身旁，替她遮挡些那两人的身影。
    玉姝果然加快了批阅速度，最后茶也没喝一口，批完最后一本就起了身。
    她对承顺帝告辞时，承顺帝拥着宋贵仪一脸惬意，语气也极为和蔼：“幸苦昭德了。”
    玉姝乖巧回话：“为父皇办差，不辛苦！”
    说完后，她就立刻退出了主殿，却听身后宋贵仪道：“陛下，妾身去送送公主。”
    玉姝顿时转身，看着宋依华独家整理贵仪笑道：“贵仪娘娘还是陪着父皇吧，柴公公送送本宫就行。”
    她笑得一如既往温和，语气也很亲昵，叫宋贵仪一时看不出来，玉姝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
    只是这会儿承顺帝已经动了色心，自然不会让她轻易离开，宋贵仪只好眼睁睁着看着玉姝出了大殿。
    出去后，玉姝问柴福：“宋贵仪昨日还是婕妤，今日怎么就升贵仪了？”
    柴福笑开：“昨日陛下去了贵仪娘娘的殿内歇息，今日清晨，就升了贵仪娘娘的位份！”
    几十年没升的位份，竟然只是去睡了一晚，就给升了？
    而且就刚才看来，承顺帝好似还很喜欢她，比起那貌美年轻的妃子也不差。
    玉姝暗叹，这后宫女人果然不能小瞧。
    连午时都不到，玉姝就已经赶回了公主府。
    前脚刚踏进院子，后脚就有小丫鬟急急的赶了过来。
    “公主，您可算回来了，您快去瞧瞧方公子吧！”
    玉姝讶异的看向那小丫鬟，问道：“方公子怎么了？”
    小丫鬟语噎片刻，急得跺了跺脚：“也不是方公子，其实是徐小公子。”
    玉姝：“……怎么又扯到徐星剑了？驸马呢？”
    今日出门，裴琰说好了在宫门口接她，但因为她回来的早，所以压根没看到裴琰的马车。
    只是按理来说，这个时候就算裴琰没赶到宫门口，也应该准备出公主府的门了。
    怎么她进门后，连个人影都没看到？
    玉姝还在诧异，小丫鬟却着急道：“驸马爷也在那边，魏小公子也在！”
    玉姝听了半天没听出个所以然，有些无奈道：“人都在哪里，你倒是说清楚。”
    “就在方公子的院里，陶然居！”
    玉姝：“？”
    四个男人齐聚在陶然居？
    这是什么修罗场？
    玉姝衣裳也没来得及换，直接赶往了陶然居。
    刚走进陶然居的大门，就听见魏天纵一阵狼哭鬼嚎：“裴成玉，你还是不是我兄弟？你不管管他吗？”
    裴琰气定神闲的声音传来：“我管不住，得公主来管！”
    然后就是徐星剑格外嚣张的声音：“天王老子来了，今日小爷也照打你不误！”
    也不知他们在里面做什么，魏天纵叫嚷个不停，裴琰在旁边看着，只有方开霁在长吁短叹！
    玉姝一进门，几个围在旁边看热闹的丫鬟奴才，就连忙行了礼：“公主！”
    玉姝随意点点头，大步走上前去，问道：“怎么回事？”
    众人齐齐回了头。
    玉姝这才发现，裴琰、徐星剑以及方开霁三人都站在墙边，而墙上倒挂着一个人，正是哇哇乱叫的魏天纵。
    第281章 他私闯陶然居
    魏天纵看到玉姝，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喊道：“公主，快救救我啊！”
    玉姝见他像个摆球似的，在墙上晃来晃去，默了默才道：“把人放下来！”
    几个奴才立刻涌上前去解救魏天纵，徐星剑则默默缩到了裴琰身后。
    方开霁有些不太明白现在是什么场合，见徐星剑往裴琰身后缩，他便也跟着缩了一下。
    玉姝：“？”
    说好的面首呢？
    怎么一个个都奔着裴琰去了？
    魏天纵被放了下来，先活动了一下筋骨，然后才跑过来对着玉姝告状：“公主，那个姓徐的打我。”
    玉姝偏头看他，问道：“他为什么打你？”
    魏天纵顿时支支吾吾的不说话，玉姝又看向徐星剑，徐星剑从裴琰身后冒出一个头，大声道：“他偷偷翻墙进陶然居，打扰方公子读书！”
    顿了顿，又大声补充：“是公主下的令，陶然居不准外人随意进出。”
    玉姝沉默，片刻后又看向魏天纵：“你翻墙进陶然居做什么？”
    魏天纵又支支吾吾起来，一双眼睛还不停的瞄向裴琰。
    裴琰一看，这小子明显是要把自己拉下水，便大步走过来说道：“他今日前来，本意是约我出去喝酒。我说有事不能同行，遂将他赶了出去。可随后就听下人传禀，他私闯了陶然居……”
    裴琰说着，还握住玉姝的手，柔声道：“你放心，他坏了你的规矩，纵然是我的兄弟，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玉姝：“……”
    魏天纵在旁边睁大了眼睛，像是不敢相信裴琰居然是个重色轻友的家伙。
    徐星剑却附和起来，还使坏心眼的说道：“公主，将他再倒吊两个时辰吧！这公主府，岂是他可以私闯的地方？”
    玉姝默默看向魏天纵，魏天纵吓得往后退了几步，连忙大声坦白：“我什么都没做，我就是好奇。”
    方开霁跟着走上来，斯文有礼的问道：“魏公子对这陶然居有什么好奇的？”
    被四双眼睛盯着，魏天纵说不出的紧张。
    最后眼睛一闭，直接将内心话全部喊了出来。
    “我……我听说这陶然居的方公子很受公主宠爱，所以就想进来瞧瞧，他长了个什么国色天香的模样？”
    话音落下，他就抱着自己的头蹲了下去，生怕有人上来给他一拳。
    可等了半晌，却什么动静都没等到。
    魏天纵悄悄抬头瞄了一眼，发现除了裴琰外，其他三人的脸色都有些奇怪。
    方开霁是一脸茫然，徐星剑是一脸诧异，玉姝则是……一脸无语。
    气氛寂静了片刻，终是方开霁先打破了沉默，他看着魏天纵，很是真诚的问道：“魏公子何出此言？”
    魏天纵：“？”
    他也不知道啊！
    京中人都说，方公子是昭德公主的面首。
    裴琰也说，昭德公主衣不解带的照顾了这方公子几日，最喜欢这位方公子啊！
    方开霁见魏天纵不说话，又问道：“魏公子对在下的样貌很感兴趣？”
    魏天纵默默点了头，看了几眼方开霁后，又赶紧摇了头：“现在不感兴趣了。”
    长得虽挺不错，可比起裴三来，还差得远啊！
    为何就有那般传言流露出来？
    第282章 驸马爷果然胸襟宽广！
    玉姝将院子里看热闹的下人屏退，然后带着众人进了亭中。
    等到众人都坐下，她才面色平静道：“想来魏小郎君，对本宫有所误会！”
    一听玉姝语气这般客套，魏天纵就有些害怕，他忍不住缩着身子，往裴琰身边挨了一下。
    玉姝让墨竹给几人上了茶，这才对魏天纵说道：“方公子的身份，并不是外人传言那般，只是因缘巧合下，才住到了公主府而已。”
    听到玉姝这话，魏天纵心直口快道：“也就是说，他并不是你养的面首？”
    玉姝还未说话，方开霁就先道：“面首？”
    亭中顿时寂静。
    好一会儿后，方开霁才笑着说道：“原来鄞京之人，都是这般说我的。”
    玉姝这下也觉得有几分尴尬，倒是裴琰先开口缓和气氛：“方公子学识渊博、品性高洁，鄞京权贵多有眼无珠，这种流言蜚语，实是不用放在心上。”
    方开霁双眼含笑，看着裴琰说道：“驸马爷胸襟果然宽广！”
    裴琰微微一笑：“都是公主教的好。”
    玉姝：“……”
    魏天纵：“……”
    我信你个鬼！
    也不知道前些日子，是谁气呼呼的，整日里觉得公主就宠爱这位方公子。
    还气得躲在成国公府不回来。
    如今和人见了面，倒装得有模有样！
    人家夸他心胸宽广，他竟然还厚着脸皮受了。
    虚伪！
    简直太虚伪了！
    魏天纵就差指着裴琰的鼻子骂了，倒是一旁的徐星剑，多看了裴琰几眼。
    只是等裴琰视线扫过去后，徐星剑就立马收回目光，乖乖巧巧的坐好。
    玉姝旁观了这一切，心中觉得分外诧异。
    两人在城门外剑拔弩张的模样，还历历在目。这才过了几天，徐小少怎么就被裴琰收拾的服服帖帖了？
    另一旁的方开霁，正在思索如何与裴琰打交道。
    他住进公主府的时候，昭德公主好似和这位驸马爷还未成亲，所以他没和裴琰接触过。
    今日见了这位驸马爷，确实发现，对方不仅面容俊美举止有礼，甚至性情也极为和善好相处。
    这样的一对壁人，果然天造地设，格外般配！
    方开霁心中微叹，看着裴琰便客气的夸了几句。
    裴琰笑吟吟的夸了回去：“方公子才华横溢一表人才，日后定也能娶到貌美贤良的妻子。”
    方开霁微红了脸，举起茶杯，权当是敬了一下裴琰。
    裴琰也客客气气的回敬了过去。
    魏天纵在旁边看着，发现情敌秒变兄弟，顿时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挑唆道：“那日后，方公子还住在公主府吗？”
    一语落下，众人又安静了几分。
    这个话题对方开霁来说有点尴尬，若是走吧，他身无分文、无处可去。若是不走吧，好像会败坏了昭德公主的名声，还影响人家夫妻的感情……
    所以，回应这话的只能是玉姝。
    玉姝淡淡道：“怎么？魏公子想接方公子去小住几天？”
    魏天纵措不及防被玉姝坑了一把，立马瞪大眼睛，可不待他说话，玉姝就又道：“倒也不必，方公子是本宫的朋友，朋友前来，本宫自然要盛情相待！更何况，我公主府又不是养不起。”
    说着，她扭头看向裴琰，笑问道：“是吧夫君？”
    第283章 一醉方休！
    裴琰浅笑着点头，一副妇唱夫随的样子。
    方开霁不明所以，只觉得这驸马爷很是好说话，于是又举起茶杯敬了一下裴琰。
    裴琰端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随后笑道：“方公子可能饮酒？”
    “饮酒……”方开霁有些迟疑，还有点尴尬。
    犹豫片刻，他才重新开口：“在下平日不常饮酒。”
    裴琰笑开，一脸温和亲善：“无碍，今日难得相聚在此，不如方兄与我们一醉方休如何？”
    见方开霁神色有些错愕，裴琰看了眼魏天纵，魏天纵立马会意道：“我听说公主府还有不少好酒呢，也不知道公主舍不舍得让我尝尝？”
    他嬉皮笑脸的看向玉姝，玉姝却瞥了眼裴琰。
    随后，她起身道：“也罢，本宫稍后让人送两坛好酒来，再让厨房给你们备几个好菜！”
    见裴琰笑意加深，玉姝掠过他时，微微附身，红唇贴在他耳边低声道：“别玩太过了。”
    耳边传来热意，裴琰的唇角却又扬起了一点。
    玉姝没再说什么，笑着与众人打了招呼后，便带着白兰墨竹出了陶然居。
    大厨房很快就送去了好酒好菜，徐星剑还是第一次与众人聚在一起喝酒，显得很是兴奋。
    方开霁则有些窘迫，倒满酒的杯子推到他面前时，他甚至手足无措的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魏天纵在这方面是老手，一边给自己倒满，一边使劲儿给方开霁劝酒。
    白面书生又哪里是这纨绔公子的对手，不消片刻，方开霁就双眼迷离的醉倒在亭中。
    魏天纵看着醉死过去的方开霁，不可置信道：“这才两杯，就倒了？”
    徐星剑坐在旁边，英眉斜挑，一脸桀骜：“你叫一个读书人喝酒，算什么本事？我来和你喝！”
    听这少年人如此大言不惭，魏天纵撸起袖子大声道：“喝就喝，我魏二虎在鄞京酒场上还没怕过谁，来！”
    说罢，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徐星剑在旁边嗤笑道：“男子汉大丈夫，喝个酒还用杯子，你们这些贵公子就是娘们唧唧。来人，换大碗！”
    一旁伺候的丫鬟有些不知所措，看了眼裴琰，见裴琰笑着点点头后，这才忙下去准备了喝酒用的碗来。
    酒碗倒满，这兄弟两像是杠上了一样，一人踩一只石凳，端起碗就仰着头咕咕往下灌！
    魏天纵是喝过不少酒，但喝酒都是讲究个情趣，哪像徐星剑如喝凉水般这么粗鲁。
    因此不消片刻，他没把徐星剑灌醉，倒是自己脑子先开始晕乎起来。
    见眼前有两个徐星剑来回晃动，魏天纵抱住其中一个大声道：“别……别跑……接着喝……”
    裴琰看到这一幕，有些不忍直视，挥挥手叫小厮把抱着柱子大放厥词的魏天纵给拉了下去！
    魏天纵被扛走了，方开霁也被扶回屋中休息，亭中便只剩下了裴琰和徐星剑。
    徐星剑的脸已经发红起来，只有少年气的双眸，还如同耀眼明星般闪亮着。
    他看着裴琰，神色中带着几分较劲：“驸马爷，你还没同我喝呢！”
    第284章 好的将士，是厮杀出来的！
    裴琰闻言，神色温和的笑了笑，也从善如流的将酒倒进碗里。
    随后，他端起酒碗遥敬了一下徐星剑，然后仰头，一饮而尽。
    徐星剑立刻拍掌大笑：“驸马爷好酒量！”
    裴琰笑了下，将碗放下又给自己添满，然后端起来看向徐星剑，问道：“想上战场吗？”
    话题突然转到这里，徐星剑的脑子似乎停顿了片刻，片刻后才缓慢的点了点。
    “想！”
    裴琰端起酒碗，慢慢的将酒喝完，然后放下碗道：“留在鄞京，无仗可打！”
    徐星剑似乎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歪着头看向他。
    裴琰又给自己倒满酒，这才说道：“所有功成名就的武将，都是在战场上拼杀出来的。没有什么悍将，留在后宅就能闯出一番名头来。”
    徐星剑好像终于明白了些裴琰的意思，顿了顿才道：“你在赶我走？”
    裴琰愣了一下，随后摇摇头笑了起来：“我只是实话实说，我们裴家，三代武将。祖父是开国功臣，到了我父亲这一代，依然是赫赫有名的悍将！但你可知，我祖父十五岁就已上战场，我父亲十七岁就率兵活捉过敌首。”
    裴琰笑看着徐星剑，说道：“公主一片好心，也很看好你，觉得你以后会大有作为。她希望在这里能好好锻炼你，再找合适的机会让你上战场。但于我而言，最合适的机会，就是不错过任何一场可以打磨操练的战役。”
    “好的将士，都是死人堆里厮杀出来的，不是安乐窝里养出来的。”
    裴琰说完，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见徐星剑端坐在石凳上沉默，裴琰也安静坐了半晌，这才起身叮嘱道：“少喝点酒，明日我还要教你六合枪法！”
    说罢，他让丫鬟们照顾好徐星剑，自己则先回了栖凤院。
    玉姝已经沐浴完，正倚在床上看书。
    裴琰进了门后，露出一副不胜酒力的样子，直接往床上栽去！
    玉姝惊了一下，连忙接住他诧异道：“怎么又醉了？到底是你酒量不好，还是喝太多了？”
    刚说完，裴琰就直接身子压下来，堵住了她的嘴唇。
    清冽的酒味传来，玉姝蹙了一下眉头。
    裴琰察觉到她的不适后，主动往后撤开了点，谁知玉姝又搂住他的脖子将人拉近。
    “喜欢这个调调？”
    她笑得狡黠，眼神中却早已看透一切。
    裴琰见被玉姝给看破，有些不好意思，遂睁开眼睛看着玉姝。
    两人对视半晌，均忍不住笑了起来。
    裴琰趁势翻坐过去，在玉姝身旁躺了下来。
    下人们去给他备沐浴的水了，裴琰拉着玉姝的手，倚在她身边聊起了天。
    玉姝问道：“你将他们三个都灌醉了？”
    “没有。”裴琰笑道，“方公子读书人，不胜酒力。天纵想要放倒徐星剑，结果先把自己给放倒了。”
    玉姝听到这里，也笑了起来。
    半晌后，裴琰突然说道：“我方才告诉徐星剑，想要成为真正的将士，就得去边疆，上战场，与敌人厮杀！”
    他只说了这么一句有头无尾的话，然后就停了下来。
    好一会儿后，才等到玉姝的回答：“你说得对！”
    第285章 你就是你，独一无二的存在！
    裴琰抬头看向玉姝，眼里有几分诧异。
    玉姝却垂下眸子笑看着他说道：“怎么了？我这话不对？”
    裴琰嘴唇动了动，好半晌后才说道：“我以为，你会误会……”
    “误会什么？”玉姝眸子弯下来，唇角扬起，“误会你不想看到徐星剑，所以故意找借口赶他走？”
    裴琰没说话，但也算是默认。
    玉姝便笑着叹了一口气：“我的夫君，我难道还不了解是什么人吗？”
    玉姝往下躺了点，头枕在裴琰的肩膀上说道：“成玉，我们闹别扭归闹别扭，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情趣。你不要一直因为先前的事，就总在我面前小心翼翼的。”
    见裴琰抿起唇不说话，眼眸还有些低垂，玉姝柔声道：“魏天纵与你说过的那些话，对也不对。你的矫情和敏感，是相对我而言，因为你喜欢我，才会变得这般。可在别人眼里，你依然是那个俊朗潇洒的裴三公子，而我眼里的你，和在敏亲王府见到的裴三公子，也没什么不同。”
    裴琰听到这话，似懂非懂的看向玉姝。
    玉姝笑着解释：“我的意思是说，你不需要为了迎合我而改变自己。你就是你，裴三公子就是这鄞京/城独一无二的存在，知道吗？”
    裴琰眸色微动，他看着玉姝许久都没有再说话。
    玉姝等了很久，终于等到他一句低低的试探询问：“那我可以……不喜欢方开霁和徐星剑吗？”
    这般稚气的话语，让玉姝顿时笑出了声。
    她翻过身去，居高临下的看着裴琰道：“为什么不可以？你有不喜欢别人的权力。”
    裴琰抿唇，低声道：“我担心，我若是不喜欢他们，你也就不喜欢我了。”
    玉姝挑起了眉头：“就因为这个，所以你才主动教徐星剑六合枪法？”
    “不全是。”裴琰诚实道，“徐星剑的确是个好苗子，抛却我们个人恩怨，我确实很看好他，也是心甘情愿教导他！”
    不过，他们其实也没什么个人恩怨！
    今日一顿酒，裴琰忽然觉得，自己对这两人的感官，似乎也没有先前那般排斥了。
    尤其见过方开霁后，他就更没有那种感觉了。
    玉姝笑看着裴琰，见裴琰好似在认真琢磨方开霁与徐星剑的事，忍不住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
    “这才是我的裴小可爱啊！”
    听到玉姝这番感慨，裴琰好奇抬眸：“是你的什么？”
    玉姝轻笑一声：“是我的夫君！”
    裴琰眼神懵懂，喝过酒的余韵让他眼尾带了点殷红，显得有些无辜单纯！
    玉姝看着看着，就上下其手起来，裴琰窘迫道：“公主，我还未沐浴……”
    玉姝捏了一下他的腰间软肉，问道：“怎得又叫错了？”
    裴琰立刻乖乖改了口：“夫人。”
    玉姝俯下身，在他耳边低声道：“你怎么从来不唤我名字？”
    裴琰嘴张了张，在心中唤过无数次的那两个字，却像是堵在喉咙口似的，怎么也出不来。
    玉姝见状，也不为难他。
    她伸出手，将被子掀开盖在两人身上，然后笑道：“不重要了，我们先做点别的事。”
    红帐落下，遮住一室旖旎！
    第286章 议和失败，使臣被杀！
    一夕宿醉。
    魏天纵从此又多了两个挚友。
    只是方开霁沉迷读书，并不常与他打交道。
    倒是那好舞刀弄剑的徐星剑，和魏天纵混在了一起。
    这三人常常聚在公主府的演武场中，若非玉姝主动去寻找，都难以看到他们的身影。
    而玉姝也还是每日进宫，去帮承顺帝批阅奏折。
    一时间，众人的日子都过得平淡又安宁。
    直到七日后，边关再次传来消息。
    议和失败，使臣被杀！
    边关城池连丢两座！
    承顺帝在朝堂上震怒，一本奏折从御案上扔下去，直直砸到了一个文臣头上。
    “议和议和！这就是你们给朕出的馊主意。如今你们瞧瞧，那些北戎贼人，哪点有议和的模样？”
    挨了打的文臣一句话都不敢说，其他人也屏气凝神，生怕再惹来承顺帝的怒火！
    承顺帝这两日/本就有些不痛快，因为连续宿在宋贵仪处的事情，惹来了冯皇后不满。
    当然这些不满可能不只是因为宋贵仪，但想到后宫前朝都不得安宁，承顺帝就满肚子的火气。
    他现在急需要一个撒火的气口儿，站在殿内最前面的朝臣，便就是最好的木桩！
    眼见着承顺帝神色更沉，几个武将对视一眼，纷纷上前一步说道：“陛下，臣等请求率兵出战，必将那北戎蛮人赶出我大夏境内！”
    有了武将出来支应，文臣们都松了口气。
    可承顺帝看着这几名武将，眉头却蹙得更深了些。
    他瞥了眼成国公裴天华，果不其然，裴天华也上前一步说道：“陛下，老臣愿率兵前往！”
    众人看着，心中更加松了几分。
    有了裴天华出战，那局势基本就稳妥了。
    可问题是，承顺帝并不是太愿意让裴天华带兵离开鄞京。
    裴家从高祖在世开始，就在民间拥有极高的声望。当年若不是老成国公一力拥护高祖登基为帝，如今大夏姓嵇还是姓裴，其实还说不定呢！
    承顺帝平日里的确也很倚重成国公，也很肯定他的战功。
    但有些时候，战功太高并不是件好处！
    所以，非必要时候，承顺帝还是希望有别的武将能够站出来。
    哪怕比不上裴天华，至少能大差不差！
    可一眼望去，能站出来请求出战的，都是裴天华麾下一脉的武将。其他武将各个垂头装死，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承顺帝越看越气，正准备再发雷霆时，太子突然开了口：“父皇，如今既然要打仗了，不如让裴驸马去？”
    承顺帝蹙了下眉头，还未拒绝，就听太子又道：“裴驸马尚昭德公主，有昭德公主在，他难道还能打败仗？”
    承顺帝不明白这话是何意，裴天华一双沉沉的眸子也看了过来。
    太子却像是看不到似的，忽略过裴天华，看向承顺帝的一双凤眼中，满是算计和笑意：“父皇不要忘了，长姐府中可还有五百府兵呢！”
    承顺帝愣了一下，太子立刻提醒道：“长姐府中统领，姓庞！”
    姓庞！
    承顺帝眼睛猛地一亮。
    当年追随高祖征战南北的庞家军，不就是能与裴家军完全抗衡的存在吗？
    第287章 任昭德公主为主帅！
    庞家军与裴家军当年都是令人闻风丧胆的存在！！
    只可惜，庞家的万人精兵，如今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残，藏在公主府得以苟延残喘了。
    承顺帝兴奋的心思渐渐淡了下去，想到庞家军所剩无几，心中有些失望。
    太子却笑着说道：“昭德公主如今在鄞京名望很高，想来那五百府兵也给了她不少倚仗。那位庞统领虽然年轻，但据说力大无穷骁勇善战，有他在旁辅佐，裴驸马定然能得胜归来。”
    被太子几句鬼话忽悠着，承顺帝很快就动了心。
    倒是裴天华力争道：“陛下，我儿成玉从小纨绔不堪，这等重要战事，岂可交予他手上？这不是……”
    “成国公！”太子挑起眉头打断他，“有昭德公主和庞统领在，你还担心打不赢？”
    裴天华听到这话，气得眸色黑沉下来，太子却轻蔑一笑，完全当没看见。
    承顺帝其实也犹豫起来，他并不是个昏庸的皇帝，知道若是真将这战事交给裴琰，恐会给国家带来更多灾难。
    但若是派出那位庞家后人，倒也合他心意。
    正在思考有什么两全其美之计时，柴福突然从外面进来，走到他跟前压低声音说了句话。
    承顺帝一开始蹙起了眉头，看着很是不悦，还低低的说了句“胡闹”。
    可是很快，他的神色就缓和下来，露出一副思考的模样。
    太子不知道两人在上面搞什么名堂，双眸定定的盯着柴福。
    柴福给承顺帝传完话后，就立马后退一步，安安心心当一个墙柱子。
    承顺帝则是思量了半晌，才像是下定决心般，缓缓开了口：“成玉乃是尚公主的驸马，论理来说，不可参与政事。”
    一听到承顺帝这话，裴天华的表情柔和了许多，太子则抿紧了唇。
    众人都以为承顺帝放弃裴琰，准备改选别的武将了。
    可谁知，承顺帝给他们抛出了一个更大的炸弹！
    “朕决定，任命朕的长女昭德为此次战事主帅，裴琰为左先锋，统三万兵马速速前往白翎关支援！”
    一语落下，激起轩然大波！
    别说一众文臣了，就是那些武将都瞪圆了眼睛。
    他们不敢置信的看着承顺帝，似乎在怀疑他脑子坏掉了。
    可承顺帝却坚定不移道：“柴福，即刻拟旨，命昭德为此次战前主帅，率裴琰等一众副将明日前往白翎关。白翎关诸将士，皆听昭德号令行事，若有违者，可先斩后奏！”
    承顺帝给了玉姝这般大的权力，惊呆了一众朝臣。
    因为这种事太过罕见，众人甚至都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就连往日总喜欢弹劾玉姝的赵纪，也张大嘴巴，翘着胡子愣愣的看着承顺帝。
    承顺帝却不管不顾，甚至连朝臣的脸色也不看了，直接挥挥手让其退朝。
    柴福一声“退朝”还没喊完，承顺帝就已经拍拍屁股先行离开。
    众朝臣被遗落在大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静默了好一会儿，才起身缓缓的出了大殿。
    太子出了大殿后，追到裴天华身侧，故意露出笑意说道：“成国公好福气，裴三郎尚公主后竟还能参与到国事中来，实为驸马中的翘楚！”
    裴天华不气不恼，只淡淡瞥他一眼：“还要托太子殿下的福气！”
    第288章 昭德公主受宠，和她进献宝物有关！
    作为大夏江山的肱骨之臣，裴天华并没给太子什么好脸色。
    可太子看着他这番态度，却也说不得什么。
    只是眸色变了几许，才笑着开口道：“成国公这话，本宫可不敢当！也是父皇英明，才会做出这等决定。不过……”
    太子特意绕到裴天华前方，回过头停下脚步，迫使裴天华也停下后，才笑着继续开了口。
    “成国公也不用太过担心，虽然裴三郎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废物，但本宫那长姐，可不是个省油的灯。若是这次战败，有本宫那长姐在前面撑着，想来父皇也不会过分苛责他们。”
    顿了顿，太子坏笑着勾起唇角：“至少，小命还是会在的。”
    说罢，他仰着头大笑离开，留下裴天华在原地神色晦暗不明。
    红墙琉璃瓦的宫道悠长，一众朝臣也终于散尽。
    太子还未回到东宫，笑容早就敛去，神色也变得阴沉起来。
    他站在一处殿外，对身后的小太监说道：“去查一查，嵇玉姝让柴福给父皇传了什么话，父皇怎会突然任她为主帅，还给了她那般大的权力？”
    小太监忙邀功道：“回殿下，奴才们已经打探清楚了。是昭德公主承诺给陛下献上两粒丹药，那丹药能让人返老还童、永驻青春。陛下龙心大悦，所以才一口答应下来。”
    太子有些不敢相信：“就这个？嵇玉姝给父皇画大饼，父皇竟然也会相信？”
    “殿下，昭德公主并没有给陛下画大饼。”
    小太监瞄了眼太子，小声道，“娘娘那边差人传了话，昭德公主突然受宠，都和她进献宝物有关，那宝物也是确实有用。”
    太子立刻来了精神：“都是些什么宝物？”
    小太监说道：“一次是仙丹，一次是修炼仙书的秘籍。但听说，陛下并不是很喜欢那秘籍，更喜欢昭德公主献上去的仙丹。但公主说仙丹难得，只给过陛下一颗，之后就再没有了。所以这次有两粒仙丹，陛下才会如此高兴。”
    太子听到这里，眼珠子转了转，突然笑了起来。
    “嵇玉姝……还真是给本宫铺足了台阶啊！”
    ……
    玉姝在乾元殿批完奏折后，先一步离开了皇宫。
    刚回到公主府没多久，宫里就传来了圣旨。
    传旨的人是柴福，因这事儿是玉姝主动让他去传话给承顺帝，所以两人都很平静。
    倒是跪在后面的裴琰等人，一脸震惊模样！
    柴福宣完旨后，笑看着玉姝和裴琰道：“公主，驸马爷，快接旨吧！”
    玉姝叩拜下去，声音清朗道：“儿臣接旨。”
    裴琰恍惚一瞬，才跟着叩拜下去道：“微臣接旨。”
    玉姝起身接过圣旨，气氛松缓下来，裴琰这才紧蹙眉头问柴福道：“柴公公，这旨没传错吧？”
    柴福笑道：“瞧驸马爷这话说的，奴才还能假传圣旨不成？”
    裴琰一颗心顿时揪紧，眼神转到了玉姝脸上。
    玉姝却很平静，甚至很是随意的把圣旨卷了起来，然后交给身边的侍女道：“拿去佛堂供着吧！”
    裴琰心中诧异，也察觉到有些不对，他看着玉姝道：“公主早就知道这事？”
    第289章 想靠一张嘴打赢北戎吗？
    玉姝转身面向裴琰，浅浅一笑：“实不相瞒，这主帅一职，是我自己要来的。”
    “什么？”
    裴琰俊脸僵了片刻，以为自己方才是幻听。
    可玉姝却笑着重复了一遍：“此次前去白翎关，是我主动请命出战的。”
    柴福也笑着在旁边附和道：“太子殿下原本一力主张让驸马爷您去，可公主不放心，便让奴才给陛下传话，她才担任此次主帅，陛下也答应了。”
    一听这话，裴琰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胡闹！”
    他一个大男人，生在武将之家，从小习得十八般武艺又熟读各种兵法，哪怕没有实战经验，这个时候上战场也是应该的。
    可让公主代替自己去打仗，这让他怎么能够接受？
    裴琰看着玉姝，一字一句道：“我这就进宫，请陛下收回旨意。”
    看他真要转身往外去，柴福愣了一下，连忙看向玉姝。
    玉姝小跑几步追上去，拉住了裴琰的胳膊：“君无戏言！圣旨已下，父皇怎可能收回成命？”
    裴琰转过来，定定的看着玉姝道：“若白翎关需要我去，我裴成玉自当以身赴命，视死如归。但我不接受自己的妻子，因为我这个别人嘴中的废物，不得不披甲上阵！”
    他的声音又沉又稳，带着极低的气压和火气。
    玉姝却笑道：“我也不全是因为你，是我自己想去！”
    一听到这话，裴琰立刻反手扣住玉姝手臂，眼睛都红了几分！
    “嵇玉姝，依华独家整理你可知你在说些什么？”
    裴琰死死扣住玉姝的手臂，又急又怒道，“这不是在鄞京儿戏的时候，去白翎关是要上战场，要打仗！要和那北戎人浴血厮杀，是一不小心丢掉性命的事情！这种地方，你怎么能去？”
    听裴琰这般连名带姓的喊她，玉姝也顾不上与他争辩，很是稀罕的问道：“你今日怎么就愿意喊我名字了？”
    裴琰被气得无语，好一会儿后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公主，我是在认真与你说话。”
    玉姝神色也正经了许多：“我也在认真与你说话。夫君，你又不曾见识过我率兵打仗的模样，怎知道我不能上战场？我相信，这次有我的带领，我们一定能够大获全胜的。”
    裴琰气得直接回怼过去：“我读了二十年兵法，因未上过战场，都不敢有这十成十的把握！公主长年深居宫中，连鄞京都没出去过，就想靠着一张嘴打赢北戎吗？”
    玉姝：“……”
    都说这裴三郎毒舌，可她自打认识裴琰后，一次都没见识过他怼人，还以为鄞京人是在谣传！
    今日果然见识到了。
    这毒舌公子，名不虚传！
    玉姝默默的看着裴琰，裴琰自觉说错了话，下意识抿了一下唇。
    可玉姝随后就笑了出来：“真可爱！”
    裴琰：“……”
    要被气死了！
    说了好半天，就好像在对牛弹琴一样，这个女人怎么就这么油盐不进！
    裴琰被气得脸都鼓了起来，玉姝却笑着说道：“圣旨已下，事关我们皇室名誉，我不可能再让父皇收回成命的。夫君，准备准备，明日大军就要开拔了。”
    第290章 被……被迫上了贼船？
    裴琰说了好一通，结果到最后，还是没改变玉姝心意。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时，玉姝的笑容突然敛了几分，看着裴琰温声却有力道：“裴副将，难道去了白翎关，你也要这般抗令不遵吗？”
    裴琰僵住，他看了半晌玉姝，最后突然沉默下来。
    两人对站了许久，裴琰才抱拳沉声道：“末将领命！”
    说罢，他自顾自的转身离开。
    看着裴琰去了后面院子，柴福凑上来叹道：“公主，驸马爷瞧起来是真生气了！”
    “没事。”玉姝笑道，“晚上我哄哄就好了。”
    就不信在床上还治不了他！
    柴福默了默，这才委婉提醒道：“公主，奴才已经将旨意给您传到了，您看您答应陛下的那事儿……”
    玉姝立刻从袖中掏出一个准备好的小木匣，递给了柴福：“告诉父皇，不可一次全部服用。今日服用过后，七日后再服用第二枚。”
    柴福连忙小心翼翼的捧住匣子，很认真的点了头。
    玉姝想了想，对柴福说道：“我不在京/城这段时间，你帮我留意着宫里的动静，有什么消息要及时传到白翎关来。”
    柴福错愕的看向玉姝，“啊”了一声。
    玉姝用更诧异的眼神看向他，直截了当道：“你现在不已经是我麾下的人了吗？”
    柴福眼神惊恐，战术性后撤几步：“公主可别胡说，奴才一心只想侍奉陛下。”
    “别闹！”
    玉姝在柴福肩上拍了一把：“人人都知柴公公与昭德公主关系亲近，就算你不想与我同流合污，在别人眼里，你也是我这条船上的了。”
    柴福：“……？？”
    被迫上了贼船？
    见柴福有些欲拒还迎的意思，玉姝语重心长道：“我只是个公主，你柴公公就算与我关系亲近些，也不能代表什么啊！比起那些皇子，你站队在我这边，应该更安全些吧！”
    柴福一听，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
    昭德公主如今虽然风头很盛，可她毕竟是公主，就算他与昭德公主关系亲近，外人也只会骂他势力，惯会捧高踩低而已。
    论起与那些皇子亲近，倒确实要安全许多，也不容易引来陛下猜忌！
    柴福自我安慰了一会儿，还未说话，玉姝就道：“那等我离开京/城了，你可要时时给我传递这边的消息哦！”
    柴福：“……奴才遵命！”
    他好难哦！
    打发走了柴福，玉姝回到栖凤院，问白兰道：“驸马呢？”
    “去演武场了。”白兰走过来，语气略有些诧异，“公主，驸马爷怎么瞧着好像在生气？”
    玉姝叹了口气：“是在生气……罢了，你先去叫他回来，我陪他回趟成国公府！”
    明日大军开拔，今日若不回去一趟，可能再回去就得等个把月后了。
    玉姝回屋中自行换衣整理妆容，白兰差小丫鬟去了好一会儿，裴琰才从演武场回来。
    也就一小会儿不见，这人却浑身大汗，额头和鼻尖上都渗着细细密密的汗珠。
    玉姝看到后，惊讶道：“你干什么去了？怎得这副样子？”
    裴琰垂眸，拆下系在手腕的带子，缓缓道：“去演武场与庞统领过了几招。”
    第291章 手脏，不许碰我！
    “庞顶？你怎么与他切磋起来了？”
    庞顶天生神力无人不知，一般人在他手上根本过不了几招。就算是玉姝，哪怕是全盛时期，可能也要掂量一二。
    看着裴琰沉默的宽衣解带，玉姝起身前去，刚想伸手去拉他，谁知裴琰往后躲了一下。
    玉姝的手摸了个空，立刻抬头看向裴琰，裴琰顿了一下才解释道：“手脏！”
    玉姝放下手，脸上笑容变淡：“借口，你就是不想我碰你！”
    裴琰默了默，抿唇又认真解释了一遍：“我手上有土，还有汗……”
    玉姝已经拉下了脸，她回到自己镜前坐下，冷笑道：“你往日更脏的时候，我也碰过，那时候你怎么不说自己手脏？今日不过是生了我的气，故意躲开我，又说这种话罢了！”
    看到玉姝好似冷着脸，说话语气也冲，裴琰在原地愣了几秒，有些不知所措！
    不是他在生气吗？
    怎么现在，又变成玉姝生气了？
    裴琰的衣服只解了一半，就停了下来。
    他茫然片刻，默默走到玉姝背后，借着镜子偷瞄了玉姝一眼，然后小声问道：“你生气了？”
    玉姝继续冷笑：“我怎么敢生裴三公子的气？从成亲到现在，不是只有裴三公子生我气的份儿？”
    裴琰摸了下鼻子，有些尴尬。
    两人僵持半晌，白兰带人捧了新衣裳进来，气氛这才有所缓解。
    裴琰又偷看了眼玉姝，见玉姝还冷脸坐着，他往前又靠了一点，小心翼翼的碰了碰玉姝手臂：“别生气，是我说话不中听……”
    还未说完，玉姝就歪了一下身子，瞪他一眼：“手脏，不准碰我。”
    裴琰：“……”
    这就叫自己挖坑给自己跳？
    白兰一眼看出两人情绪不对，连忙上前打圆场道：“驸马爷，常乐在外面候着您呢！您快去沐浴更衣，稍后公主要陪您回成国公府一趟！”
    有了这个台阶下，裴琰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他小声对玉姝说道：“我沐浴完就来，到时候手就不脏了，你别生气。”
    说完，他等了一小会儿，见玉姝没什么举动，又忍不住摸了摸鼻子，径自越过屏风走了出去。
    等裴琰走后，白兰问玉姝道：“公主，您真生气了？”
    玉姝忍了许久，这才忍不住笑出来：“没有，我这叫先声夺人。”
    白兰有些茫然，玉姝却道：“先不说了，你速速准备些东西来，待驸马沐浴更衣后，我们就动身去成国公府。”
    白兰点头，立刻吩咐人准备下去。
    裴琰在侧间一边沐浴，一边想着稍后如何哄玉姝开心。
    等到沐浴完毕，衣裳也换好了，却一句有用的话都没想出来。
    这会儿他就格外的想念魏天纵。
    虽然这位兄弟不大靠谱，平常也都净出些馊主意，但最起码还能给出点建议。
    单靠他这个脑子，还真不得用！
    裴琰有些颓然，想着出去后玉姝可能还得生气，便格外的沮丧。
    他前脚刚迈出门，后脚就听到白兰道：“驸马爷，公主已经在马车里等您了。”
    “马车？”裴琰迟疑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方才玉姝好像说，要陪他回一趟成国公府的。
    第292章 男人打光棍，一定是有原因的
    明日前去白翎关，不仅玉姝这个主帅要去，诸多副将也要去。
    边关形势严峻，如今已到了十一月，若一个月内战事不能平息，他们兴许在年前都赶不回来。
    所以玉姝才想着要在出发前，陪他去成国公府看看的吧？
    裴琰想到这里，心中愧疚更胜，只觉得自己先前那番举动很是无理取闹！
    他默不作声的跟着白兰去了院外，出了大门后，一眼看到了极具标志性的凤尾檀木马车。
    裴琰在马车外站了片刻，这才鼓足勇气掀起帘子踏了上去。
    一抬头，看到玉姝正面无表情的盯着他，裴琰手一僵，嘴巴不听使唤的问了一句：“我……我出去？”
    玉姝：“……”
    她怎么把这位吓成这个样子了？
    玉姝垂眸，淡淡道：“进来坐！”
    裴琰立刻听话的进去坐了，只是距离玉姝的位置，稍稍拉开了些距离。
    玉姝斜眼看他，问道：“怕我吃了你？”
    裴琰有些尴尬的瞄她一眼，小声道：“我怕你还在生我气。”
    玉姝挑起了眉头：“……怕我生气，不应该过来哄我吗？”
    裴琰紧张的有些结巴：“要……要怎……怎么哄？”
    玉姝：“……”
    诡异的安静后，玉姝再次开口：“裴成玉。”
    她的表情很平静，话语也如往常那般，可裴琰心中却莫名一跳，总觉得要大难临头。
    他默默攥好拳头，按捺住自己怦怦跳的小心脏，然后强装镇定的“嗯”了一声。
    裴琰等着玉姝对他进行命运的宣判，只是等了许久，却听玉姝在一旁说道：“你二十四才娶到媳妇，一定是因为太直男了吧？”
    做好挨打准备的裴琰，茫然抬起头，脸上写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玉姝知道他不懂“直男”是什么意思，只说道：“我今日才明白，男人打光棍，必然是有一定原因的。”
    裴琰不知道玉姝想说什么，但还是机智赞同道：“对！”
    玉姝睨了他一眼：“你还好意思说对？”
    裴琰立刻改口：“那……我说不对？”
    玉姝：“……你还是闭嘴吧！”
    裴琰果然闭嘴了。
    玉姝有些忧伤的单手撑腮，回想自己和裴琰从认识到现在的历程。
    当时，在敏亲王府看他那么干脆利落的处理尸体，还替她细心找来颜色相近的裙子，她真没察觉到裴琰是个直男。
    可这个男人，该贴心时贴心，该温柔时温柔，该气死人时也是真气死人。
    连绣鞋和马车这种事情都能注意到，怎么就不懂如何哄老婆？
    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玉姝默默看着马车壁，裴琰默默看着玉姝。
    两人沉默了许久，马车都快到成国公府了，裴琰才突然出声：“对不起。”
    玉姝诧异抬头，看到裴琰的眼中有些愧疚和不安。
    玉姝立刻坐起来，看向他问道：“怎么突然说这话？”
    裴琰双手攥着自己衣襟，努力控制语气和表情，轻声道：“我……我惹你生气，还要让你替我考虑，是我不对，我……”
    他也不知道这话该怎么说，就是突然觉得很对不起玉姝。
    第293章 公主，你会不要我吗？
    其实扪心自问，玉姝即便是二嫁，也依旧是鄞京炙手可热的女人。
    容色姝丽，性情温顺，京中多少人等着娶这位昭德公主？
    可偏偏，这朵鲜花最后莫名落到了他的头上。
    裴琰起初也觉意外，后来一见钟情，便知这是自己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也下定决心要好好和玉姝携手一生。
    可更多时候，他发现自己面对玉姝时，大多都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
    明明不在她身边时，都能冷静从容的做好一切事情，偏偏和玉姝在一起，就变得冲动起来。
    单今日这一件事，就又惹了玉姝不快。
    想到玉姝那般好的脾气，也能让他给闹生气，裴琰心中很是后怕！
    先前那所谓的未婚妻们退不退婚，他其实从未在乎过。
    可玉姝，不能不要他！
    裴琰越想越觉得心中惆怅，再抬起头看玉姝时，眼睛都有点红。
    玉姝直接懵掉：“？？”
    两人对视半晌，裴琰突然道：“公主，你会不要我吗？”
    玉姝更懵，张口结舌半晌，才愣愣的回了一句话：“我……我为什么会不要你？”
    “因为我惹你不高兴。”裴琰眸子垂下来，长长的睫毛在眼帘下铺成一片阴影。
    “你处事大方，待人温和，身边人个个都喜欢你。我……有点配不上你。”
    听裴琰说这话，玉姝眼睛也不眨的盯着他看了很久。
    裴琰被看得有些紧张，藏在袖中的手紧紧攥住。
    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玉姝重新开口：“你是不是没谈过恋爱？”
    谈……恋爱？
    裴琰有些茫然的抬头，玉姝笑看着他的眼睛问道：“我的意思是，你以前有没有过心悦的女子？”
    裴琰老实摇头：“没有。”
    玉姝这才轻呼出一口气：“那就能说通了。”
    二十四的大老爷们，平日里做事做人都细致周到，唯有和她相处时，才各种生涩稚嫩……这不就是恋爱小白的表现？
    玉姝笑着伸出手，用食指挑起裴琰的下巴道：“你裴三郎姿容绝艳、文武双全，怎么就配不上我了？”
    裴琰默默道：“可我性子很无趣……”
    他娘也经常说他是个榆木脑袋，没有大哥体贴温柔，没有二哥幽默开朗。
    这样的他，怎么配得上这么好的公主？
    玉姝用指尖轻轻摩挲着裴琰的下颌，笑说道：“你静我动，岂不是才更般配？况且，好男人的标准，又不单单只在于性情。”
    裴琰一听，立刻虚心讨教：“还有什么？”
    玉姝笑着坐过来，凑在他身边，红唇贴在耳根上低低的说了几个字。
    裴琰听完，脸色顿时涨得通红，一双眼睛也不知道该往哪里看。
    倒是玉姝，弯了眸子兴致勃勃的看着他，颇有几分逗弄他的意思。
    马车内的温度好似都逐渐升高，裴琰又有了那种不自在的感觉，就连看玉姝一眼，都觉得浑身燥热，有些不可控制起来。
    他忙掀起帘子往外面去，语气匆匆的胡乱找借口：“天热，我在外面坐坐……”
    玉姝瞧着他紧张模样，也不拆穿，只低低的笑了一声。
    第294章 公主上战场，不就等于送死吗？
    马车到成国公府，乐阳郡主和裴天华早早就迎了出来。
    玉姝被任为一军主帅，要带领三万大军开拔白翎关的事，只在短短瞬间，就传到了所有人的耳中。
    乐阳郡主看到玉姝的第一眼，就有些欲言又止。
    还是裴天华较为沉稳些，让他们进了前厅再说话。
    裴勇和裴琮约是听了消息，也从外面特地赶了回来，四人就坐在厅中静静的看着玉姝和裴琰。
    裴琰面对自己的家人，一向很坦然自若。
    在乐阳郡主问他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时，裴琰语气平和道：“圣心难测，我们也不知情。既然圣旨已下，不管什么原因，我与公主遵旨办事就是。”
    乐阳郡主有些气怒道：“你没上过战场，公主又是个女子，你俩怎么带兵打仗？这不是胡闹吗？”
    裴琰先前也觉得玉姝是胡闹，可这种话自己能说，听其他人说，就觉得有点不是很顺耳！
    哪怕这人是自己的娘亲。
    于是玉姝还没开口，裴琰就立刻道：“母亲又不了解公主，怎么就知道公主不能打仗了？当年要不是外祖父约束着您，您不也跑去边关当女将/军了？”
    “那能一样吗？”乐阳郡主生气的拍了一下桌子，“我自小舞刀弄棒，又随着你外祖在外征战过。可公主从小长在深闺，没接触过外界，从未习过武又不懂排兵布阵。你叫她去上战场，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这话说得有些重，可乐阳郡主说得也是实话。
    让深闺妇人去打仗，那不等同于叫五大三粗的男人来绣花？
    若不是当年亲眼见玉姝出生，乐阳郡主这会儿都要怀疑，玉姝到底是不是承顺帝的亲生女儿了。
    哪有当爹的这么坑自己闺女的？这不就是明摆着让玉姝去送死？
    乐阳郡主气得不轻，知道内情的裴天华，却深深的看了眼玉姝。
    这位昭德公主，可并不像自家夫人说的那般。
    先前瘟病那一事，就叫众人刮目相看，说不得这次白翎关一役，也会叫人出乎意料。
    况且，成玉也该找机会去疆场上历练一番了……
    裴天华思虑至此，转过头看着乐阳郡主温声劝道：“你放心就是，有成玉陪着，公主不会有什么事的。”
    乐阳郡主听到这话，脸色更差：“他能做什么？一天天和那些个纨绔子弟混在一起，又不像他大哥二哥有个正经差事。武艺不精通，书又没读透！就他这般，别到时候还需要公主护着。”
    裴琰：“……”
    这么多年，他真的给自己母亲留下了这么差的印象吗？
    玉姝在旁边抿唇轻笑，乐阳郡主发了一通牢骚后，心情倒也豁朗了些许。
    只是看着玉姝温柔娴静的面容，心中到底是叹了口气。
    造的什么孽，叫这孩子做了那嵇世漳的女儿。
    她看着玉姝，语气疼爱道：“既是旨意不得不遵，你和成玉去便是。有什么事，让成玉给你兜着，我们也会在京/城给你们周旋着的。”
    在乐阳郡主心里，这就是一场注定失败的战役，压根就没有抱希望的必要。
    所以此刻，她说话的口吻也有些惆怅！
    第295章 势在必行！
    玉姝并没有多解释什么。
    这个时候，父母对于儿女的担心和不信任，那是来自于骨子里。
    说了没用，还不如不说。
    不过裴家大郎二郎，倒是让玉姝有些意外，尤其裴勇很是直接道：“既然成玉都去了，那我也随你们去白翎关吧！”
    裴琮也在一旁附和道：“我们兄弟跟着去，也能有些把握！”
    玉姝挑挑眉头，下意识看向裴天华。
    果然，裴天华轻蹙了一下眉头，明显有几分犹豫。
    倒是乐阳郡主很直接道：“你们媳妇孩子马上就要回来了，这时候去白翎关做什么？况且，没有旨意调动，你们怎能擅自离京？”
    其实想要保险一点，乐阳郡主也希望大儿子或者二儿子去一个。
    好歹这两人在打仗方面，比老三这对夫妻要懂得多一些。
    可她也不是拎不清的人，裴天华从朝堂上回来后，就讲过太子故意针对裴家的事。
    若是这两个儿子都跟着去白翎关了，那裴家必然会引起承顺帝的不喜。
    这些年来，承顺帝对裴家的警惕和提防，已经够多了。
    乐阳郡主话尽于此，裴勇和裴琮自然也明白这些事，只好遗憾的看了眼玉姝和裴琰。
    玉姝微微一笑，算是做了回应，倒是裴琰，这会儿心情已经完全平复了下来。
    大概是被所有人都怀疑不信任后，他好像突然就理解了先前玉姝的心理。
    越是被否认，就越有莫大的勇气和期待。
    白翎关一役，他势在必行！
    夫妻俩在成国公府待到午时，一同用过午膳后，才回到了公主府内！
    短短一早上时间，那五百府兵就迅速做好了准备，整个公主府的气氛也肃然一变。
    庞顶带着徐星剑等在门口，见玉姝下来，沉着脸抱拳说道：“公主，徐星剑想随我们去白翎关！”
    玉姝脚步一顿，抬起头看向站在庞顶身后的徐星剑。
    少年人眼里满是渴望和坚定，那双英气的双眸，也透露着一股勇无畏的神色。
    许是担心被玉姝驳回去，他垂在身侧的双手微微攥紧，唇也紧抿着，瞧着有几分紧张。
    可下一刻，就听玉姝说道：“允了，准备去吧！”
    徐星剑猛地睁大了眼睛，似乎还有些不敢相信。
    庞顶也微微迟疑，然后回过神，轻拍了下他的肩膀：“还不速速去准备，明日就要出发了！”
    徐星剑这才回过神来，一蹦三尺高的转身往后院跑去！
    玉姝轻笑一声，带着裴琰和庞顶回到了栖凤院！
    玉姝作为此次的主帅，要准备的事情着实有点多。庞统和裴琰是被承顺帝亲自点名的副将，自然也避免不了跟着她一起忙活。
    整个下午，三人待在书房中几乎没出来过，而京中关于人员的调动也没停。
    一直到夜深，蒋姑姑特意来催时，玉姝这才摸着发瘪的肚子出了书房。
    吃过晚膳又沐浴完毕，她坐在屋中桌边，研究起了白翎关战时地图。
    裴琰进来时，正好瞧见她眉眼低垂，温柔安静的模样。
    昏黄的烛光打在玉姝半边侧脸上，将脸部轮廓打磨的异常柔和。漂亮修长的脖颈，如同天鹅一般，与月色的亵衣相依相衬！
    第296章 军事要塞！
    看到玉姝耳边有几缕碎发垂了下来，裴琰轻轻走过去，站在她身后，将其温柔的揽了起来。
    玉姝回神，抬起头看着裴琰，笑问道：“什么时候进来的？怎么一点声儿都没有。”
    裴琰从后拥住她，温声道：“进来一会儿了，是你看得太入神。”
    玉姝笑着往后靠去，倚在裴琰身上之后才说道：“白翎关这个地方，让我想起了很多事。”
    其实高祖在世时，大夏也并不是完全的安稳。
    因为嵇家的江山是在马背上打下来的，所以哪怕高祖后来年事已高，也通常会有御驾亲征的情况存在。
    那时候，就得需要还是太子的嵇世漳监国！
    昭德公主小时候受宠，不仅跟着高祖出去巡游过，还听高祖讲过许多打仗的故事。
    这其中就有白翎关。
    如今被北戎占去的两座城池，按地理位置来说，并不是自古以来兵家必争的军事要地。
    反而白翎关的位置，却相当重要。
    白翎关处于西北与中部的分界点地带，整个白翎关都地势险恶。北接荒漠天门关，南接山脉祁阳关，往东来便是长长的商域。
    只要越过了白翎关，剩下全是一望无际的塞上平原。
    所以，北戎人若是突破了这道天线关卡，那直逼鄞京/城下，也不过是眨眼的事情。
    但即便白翎关这般重要，承顺帝却因为顾及裴天华的名望，仍然不愿意让他出征，这点也着实诧异到了玉姝。
    怪不得历史上有那么多亡国君主，公私不分明，脑子拎不清的皇帝实在太多了！
    听玉姝说起白翎关，裴琰也插了话。
    他虽未真正上过战场，但因熟读各路兵法，对前朝各种战役也都了如指掌。
    白翎关这个兵事要塞，自然也清清楚楚。
    两人就一站一坐，维持着这样的姿势，在桌边谈了许久。
    直到烛火有点微晃后，裴琰才回过了神。
    想到白天玉姝在他耳边说过的话，裴琰身体突然一紧，拥着玉姝的手也微微用力。
    玉姝感觉敏锐，抬起头诧异道：“怎么了？”
    裴琰立刻双手收紧，将她整个人拦腰抱了起来。
    见玉姝脸上写满了惊讶，裴琰低下头，轻轻咬住她的唇，口齿不清道：“我要……做个卖力的好男人……”
    他抱着人大步到了床边，这次连帐子都没放下，整个人就直接压了下去。
    ……
    天还未亮，裴琰就习惯性的睁开眼。
    身边人早就不见了，一摸被窝，里面也是凉的。
    裴琰坐起来问道：“什么时辰了？”
    “刚刚卯时。”常乐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公子，可要伺候您洗漱？”
    裴琰“嗯”了一声，掀起帐子坐在床边。
    常乐端着水从门外进来，刚经过屏风进入室内，裴琰就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冷意袭来。
    他起身走至窗前往外看了一眼，问道：“昨夜下雨了？”
    常乐放下水盆点头：“是，后半夜下得很大，今日骤然冷了不少。”
    裴琰看了半晌外面，这才回过身，一边洗漱一边问道：“公主呢？”
    常乐忙道：“公主早早就出去了，宫中那边又来了人，她这会儿正在前厅呢！”
    第297章 换身装束，你就不认得自己夫人了？
    裴琰这才没说什么，洗漱完毕，穿了件衣裳就匆匆往前厅去。
    还未到前厅，就看见玉姝往这边来。
    两人半路碰见，玉姝看着裴琰笑道：“醒了？”
    裴琰有几分窘迫，大步走上前去，握住她的手后才问道：“怎么起来也不喊我一声？”
    玉姝反握住他手，笑得一脸促狭：“昨晚夫君过分卖力，见你实在累，就没舍得喊。”
    裴琰被这话说得臊红了脸，他轻轻捏了一下玉姝的手，见玉姝还笑得欢，忍不住压低声音道：“若不是瞧你都哭了，我保准让你今早也起不来。”
    玉姝：“……”
    真没想到。
    这小子竟然还懂得反击了。
    玉姝握紧裴琰的手，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这才拉着人进了膳厅。
    早膳一如既往的丰盛，但因为时间紧急，两人都只是匆匆用了一部分，就放下筷子回屋去换衣服。
    大军开拔需要赶时间，所以裴琰穿戴好轻甲后，很快就返回到了前院。
    院子里已经聚集了不少准备随玉姝出征的府兵，庞顶身披黑色胄甲一马当先，身旁的徐星剑也穿着一身劲服。
    见裴琰前来，徐星剑羡慕的眼神在他身上转了一圈，这才问道：“裴大哥，你这一身轻甲需要多少钱？”
    裴琰听他喊了一声“大哥”，瞥了他一眼才道：“等你能上战场了，军中自会下发轻甲！”
    徐星剑有些唏嘘：“可我还没操练过呢，公主肯定不让我上去。”
    上去就是送死，这点他还是知道的。
    裴琰没有再说话，只安静的等着玉姝出来。
    很快，从栖凤院那边就出来了两个高挑纤瘦的人影。
    前者一身银甲白袍，生得美艳英气，叫人一眼看去，竟不敢相信这是个女儿郎。
    身后那位，也作男子装扮，穿一身与裴琰相似的轻甲，腰间缠了一柄软剑！
    这两人直走到众人面前时，大家才回过了神。
    裴琰看着眼前的玉姝，定定的看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公主？”
    玉姝眉头一挑，笑道：“怎么？换身装束，你就不认得自己夫人了？”
    这银甲是陪她征战过好几个世界的伙伴，她特意花了一大笔积分从系统手中赎回。如今重见天日，又要随她上战场了。
    裴琰的眼睛落在玉姝身上，有些移不开，直到玉姝传令叫众人动身，他才堪堪回过了神。
    出门上了马，裴琰这才注意到跟在玉姝身后那人，仔细瞧了瞧，他有些不敢相信道：“白兰？”
    男子装扮的白兰，对着裴琰浅浅一笑：“回驸马爷，是奴婢！”
    裴琰一时语结，差点都要怀疑自己认错了人。
    玉姝笑着看了眼白兰，对裴琰解释道：“她是武婢，此次正好陪我去白翎关。”
    武婢？
    裴琰有些恍然。
    白兰是玉姝身边最得力的心腹丫鬟，墨竹朝云等人都要往后排。
    裴琰平日看见的白兰，都是落落大方处事利索的。因为她常以温和的性情示人，所以任凭裴琰怎么想，也没想到她竟然还是一名武婢！
    果然仆随主，这两人都是不可貌相之辈！
    裴琰没再说话，默默的随着玉姝等人到了城门街上。
    公主亲自率兵前往边关，这等大事自然有无数人赶着前来看热闹。承顺帝原本应该前来送行，可到了地方等了好一会儿后，玉姝只看到了太子嵇常钧。
    第298章 主仆不过都是废物罢了！
    冬月寒天，又下了一夜的雨，鄞京的天气变得格外冷。
    嵇常钧从奢侈精贵的马车中下来，身上披了华丽的貂皮，手上还带了厚厚的绒毛护具，像是已经进入了寒冬。
    和骑在马上一身甲胄的玉姝比起来，俨然一个冬天，一个秋天。
    嵇常钧还未走过来，远远瞧见马背上一身白袍银甲的玉姝，眯了眯眼，才啧啧两声道：“长姐这番装扮，果真是英武不凡！本宫可真希望，长姐能活着回来啊！”
    身旁跟随的小太监，微偻着身子没敢搭话，随着嵇常钧一同走到了玉姝跟前。
    玉姝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嵇常钧，毫不客气道：“怎么是你来了？”
    嵇常钧勾起唇角，笑的得意：“难不成长姐以为，父皇会亲自来送你？”
    玉姝蹙了蹙眉，声音略冷：“我不需要父皇来送，但我身后的三万将士，需要大夏天子来鼓舞士气！”
    “哈哈哈，长姐可真会说笑！”
    嵇常钧看着玉姝，一脸嘲讽道：“不过一次小小的边疆御防战事，还用得着如此大张旗鼓？怎么，本宫作为太子，还不配来送你们？”
    玉姝毫不客气道：“你确实不配！”
    嵇常钧顿时沉了脸，手也狠狠攥紧：“嵇玉姝你放肆！”
    玉姝看着他，微微一笑：“我就是放肆，你又能奈我何？”
    她扬起手中马鞭，指向嵇常钧身后的几个小太监和宫人道：“难不成，你还想凭这些人治我的罪？”
    不待嵇常钧说什么，玉姝就轻蔑一笑：“主仆不过都是废物罢了！”
    “嵇玉姝！”
    嵇常钧一听这话，气得夺过旁边侍卫手中的佩剑，高高举起，朝着玉姝砍来。
    侯在玉姝一旁的裴琰，见此顿时脸色一变。
    他迅速从马背上跃起，手中长枪回转，枪尖直接将嵇常钧的配剑给挑飞！
    嵇常钧手腕脱力，整个人也被枪尖的惯性怼得往后退了几步。
    一抬头，见裴琰面容森冷得盯着他，嵇常钧气得话都有些说不利索：“好……好你个裴琰，你们裴家果然狼子野心，竟敢如此……如此对本宫不敬！”
    裴琰身形挺拔的立在马背上，长枪直指嵇常钧，语气冷冽：“与裴家无关，只是我裴琰，见不得太子这般欺负公主！”
    嵇常钧指着他骂道：“你是瞎了眼，看不见嵇玉姝先挑衅的本宫？”
    裴琰看了眼玉姝，神色略略温和几分：“那又如何？公主是太子殿下的长姐，便是骂殿下几句，殿下也该受着依华独家整理才是！”
    听裴琰说这话，嵇常钧气得咬牙切齿，反观玉姝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回过头看向裴琰，笑着说道：“你这个姐夫当得不错！”
    裴琰神色完全温和下来，他收起长枪，重新坐回马背上，然后才谦逊道：“都是公主教的好。”
    夫妻俩一唱一和，完全没把嵇常钧放在眼里。
    嵇常钧气怒半晌，最后慢慢平静下来，只是仔细瞧去，眼里却有压不住的阴狠之意。
    “公主与驸马，可真是伉俪情深！既是如此，本宫就祝你们此次边关大捷，凯旋归来！”
    说罢，嵇常钧深深的看了眼玉姝，这才冷哼一声，转身回了马车中！
    第299章 你来晚了一步！
    代替承顺帝送别将士的太子殿下走了。
    剩下来送行的，都是朝中无关紧要的人，但玉姝也与他们客套了一番。
    众人临走的时候，魏天纵才匆匆忙忙跑来：“都怪我爹拦着，不然我也跟着你们走了。”
    见玉姝和裴琰都身穿戎装，魏天纵又是羡慕又是渴望。
    裴琰却毫不客气的怼道：“你肩不能提手不能扛，跟我们去能做什么？魏侍郎可就你这么一个儿子，你还是在鄞京好好等着我们回来吧！”
    魏天纵唉声叹气道：“都怪我爹不多生两个，不然我现在跟你们去白翎关，他肯定舍得。”
    玉姝听到这话觉得有些好笑，故意调侃了魏天纵一句：“不如等我从白翎关回来后，给你爹送几个美人过去？”
    魏天纵：“？？”
    他双眼瞪大看着玉姝，一脸的震惊。
    玉姝哈哈笑起来：“开个玩笑，魏小郎君可不要放在心上。”
    魏天纵这才松了口气，连忙说道：“这话可不能叫我娘听到，不然她会打死我的。”
    他娘善妒，他爹又怕夫人，这可是鄞京出了名的。
    但如果被皇家赐美人，他爹拒绝不了的话，他娘也只能把气撒到他头上。
    养儿子……可不就是为了找个出气桶？
    魏天纵虽然已经习惯了，可这种事情，能免还是则免吧！
    玉姝逗了一番魏天纵，裴琰又与魏天纵道过别后，玉姝这才掉转马头往城外去！
    三万大军就等在城外，见玉姝出来，立刻跟着浩浩荡荡离开鄞京/城。
    魏天纵爬到城楼上去看，只瞧见了将士们声势浩大的阵容。
    眼瞧着人马不见了，他正准备下城楼离开，突然听见背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魏天纵转头，看到了许久不见的曹泾元。
    见曹泾元气喘吁吁的赶来，魏天纵心中了然，却还是露出诧异神色道：“曹世子？”
    曹泾元蹙着眉头看他一眼，并未理会，而是一个箭步冲到了他前面，视线随着那早已看不清的大军而去。
    魏天纵在身后说道：“你来晚了一步，若早到一刻钟，就能当面与公主道别了！”
    曹泾元沉默不语，抿着唇盯了西北方向许久，才转回身来淡淡道：“谁说我是来与嵇玉姝道别的？”
    魏天纵直接拆穿：“不与公主道别，你来这里看风景？”
    曹泾元瞥他一眼：“不行？”
    “行行行。”魏天纵啧啧道，“有些人啊，就是死鸭子嘴硬！不知道这年头，嘴甜才能娶到媳妇儿吗？”
    曹泾元直接刺他一句：“你魏小郎君整日里油嘴滑舌，怎得二十有二，还连妻室都不曾有一个？”
    魏天纵：“……你说话归说话，不带人身攻击的啊！你曹世子如今二十五了，不也还是在打光棍吗？”
    曹泾元冷笑一声，扬起下巴颇为自得道：“本世子只是不想娶妻，与你这等娶不到妻室的人，岂能混为一谈？”
    “谁说我娶不到？”
    魏天纵气呼呼的说道，“我也不想娶罢了！你等着，年后我就娶个媳妇回家！”
    说完，他狠狠瞪了眼曹泾元，脚步匆匆的下了城楼。
    第300章 若有下次，本世子割了你的舌头！
    曹泾元嗤笑一声，又转回了身去。
    那三万大军如今已经完全看不见影子了，整个西北方向的官道，空空荡荡的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曹泾元看了良久，才低语一声：“嵇玉姝……”
    天色渐亮，曹泾元在城楼上吹了会冷风，这才缓缓踱下了城楼。
    城中街道上已经有了许多百姓在来回走动，曹泾元站在街头，突然不知要去做什么。
    顿了许久，他才迈步往一间常坐的茶楼去。
    刚在二楼坐下，就听隔壁一道嬉笑的声音传来：“一个女人会打什么仗？别是带着这三万将士去送死的吧？”
    “嘿，又不只是昭德公主一人，不还有那驸马爷裴琰吗？”
    “刘兄这可就说到点子上了，谁人不知裴三郎就是个废物？一个女人加上一个废物，你还指望他们打个胜仗回来？可别到时候，连公主都叫北戎人给掳去咯！”
    “哈哈哈，吕兄说的在理。叫我说啊，昭德公主能当上这一军主帅，也是蹊跷得很呐！难不成，她是什么妖精变的，还能给陛下使妖术？”
    这话落下，旁边几个男人全都哈哈大笑起来。
    曹泾元面无表情的捏着茶杯，沉默片刻，茶杯突然碎裂，他整个人也如鬼魅般迅速起身往隔壁而去。
    聊得正欢的众人，并没察觉到突然进来了一个人。
    等他们发觉时，曹泾元已经到了众人面前，并单手掐住了一个男人的脖子。
    那男人被扼住喉咙，脸色涨得通红。他忙用双手努力掰曹泾元的手，可过了好一会儿，却丁点都没掰开。
    其他人都愣住，正想凑上去解救好友，看到曹泾元那张比女人还漂亮的脸时，顿时愣在原地：“曹世子？”
    曹泾元漂亮的眉眼垂着，语气阴森：“还有什么关于昭德公主的话，说来本世子再听听！”
    众人一听，顿时明白过来。
    他们方才在背后说昭德公主坏话，被这位世子爷听到了。
    一个公子哥连忙挤出笑容道：“曹世子，我们就是瞎聊聊，并没说什么……”
    “是吗？”
    曹泾元手上微微用力，落在他手上的男人，呼吸顿时都困难起来。
    眼见着这人要活活被掐死了，其他几人连忙冲上来，对着曹泾元好话说了一箩筐。
    过了许久，等那人开始翻白眼时，曹泾元才忽然松开手。
    他单手还浮在空中，眼睛盯着滑落在地上大口喘气的男人，声音冰冷刺骨：“若有下次，本世子割了你的舌头！”
    那人只顾着喘气，其他人却脸色微变，一点大气也不敢出。
    原以为这事儿已经结束了，谁知曹泾元却并没离开，反而在他们的包间中坐下，还慢条斯理的倒了一杯茶。
    等地上那人缓过神后，曹泾元才缓缓开了口：“吕鸿运，本宫记得，昭德公主的前驸马薛松之，是你舅兄吧？”
    坐在地上从鬼门关里晃了一圈的男人，正是薛明珠的夫婿吕鸿运。
    一听曹泾元这般问，他脸色微变，抬起头看了眼曹泾元，然后才老老实实点头：“是，属下舅兄，正是薛府的薛松之。”
    第301章 因为讨厌姓薛的！
    曹泾元闻言，瞥他一眼，端起一杯茶，轻轻啜了一口。
    见他突然不言不语，吕鸿运心中有些紧张，又有些不解。
    他那舅兄早就被昭德公主休了，如今两家也完全没什么联系，曹世子怎么会突然问起这个？
    虽然心中纳闷，可若是让他主动开口询问，他却又是不敢。
    毕竟人人都知道，这位世子爷杀人可是丝毫不眨眼的。
    吕鸿运从坐姿变成了跪在地上，很是心虚的低着头，静静等待曹泾元的问话。
    过了好一会儿，曹泾元才道：“薛松之有一妾室，姓林？”
    吕鸿运忙道：“是，林氏是薛舅兄的远房表妹。”
    曹泾元冷笑道：“他不是自诩与林氏情深意重，一心只有这个表妹？为何如今已被昭德公主休弃，却还不扶正林氏？”
    “这……”吕鸿运有些茫然。
    他也不知道啊！
    薛家的变故，来的太匆忙太快，可能是众人都有些没反应过来。
    自从昭德公主离开薛家后，他那位舅兄好像就一直在倒霉。不仅家产全部赔出去了，甚至连薛家的宅子都抵押了出去。
    不仅如此，他在国子监的任职也不愉快，时常被那些国子生嘲讽欺辱。
    这也就罢了，在外走路还会被人套麻袋暴揍……
    吕鸿运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见吕鸿运沉默不语，曹泾元换了语气，问道：“你舅兄与岳父岳母一家，如今都暂借住在你们吕府，吃你的喝你的用你的，你心中难道没有一点不痛快？”
    不得不说，杀人诛心！
    曹泾元这话直接问到了吕鸿运心坎儿上。
    以前两家分开住，薛家又底蕴丰厚，吕鸿运觉得有这样的岳家，很是长脸面。
    可如今薛家如同丧家之犬一般，全家老小都搬进他的院子里，吃他的喝他的，还处处以长辈身份标榜自己，让吕鸿运心中一直堵着口气。
    若不是思及以后，薛家很有可能再重回先前的光彩，他都恨不得立刻把这些人给赶出去。
    想到这里，吕鸿运就恨得牙痒痒。
    曹泾元冷眼瞧着，将他的心思洞察了个清楚，却只是笑了笑说道：“你想不想让薛家人，从你们吕家离开？”
    吕鸿运“啊”了一声，抬起头看向曹泾元，脸上却已经带上了虚假的笑意：“薛家是属下的岳家，岳家有难，属下怎能不帮？”
    曹泾元挑着眉道：“有些道理，不过不把你岳家的人打发出去，你那位小婵姑娘，要如何进得你吕家门？”
    吕鸿运顿时变了脸色，一脸惊骇的看着曹泾元。
    曹泾元看着他，面带不屑道：“怎么？就这点风流事，以为瞒得过薛家人，就能瞒得过所有人？”
    吕鸿运顿时抿紧了唇，直挺挺的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曹泾元笑着说道：“吕鸿运，你这六品武吏，当得也有些年头了吧？若是想往上爬，不如就照本世子说得去做！”
    吕鸿运一听这话，心中顿时一个激灵。
    可是迟疑许久，他才低声问道：“世子……为何要针对属下岳家？”
    曹泾元端起茶杯，一脸随意：“因为讨厌姓薛的！”
    第302章 泾元兄，好巧！
    曹泾元的讨厌，当真是一点都不遮掩。
    他很是直白的告诉吕鸿运以及其他几个公子哥，他就是讨厌薛松之讨厌曹氏，所以才要这样针对他们。
    哪怕痛打落水狗的名声不好听，他也乐意这么做！
    没有别的原因。
    可吕鸿运有些想不通，那曹氏还是曹泾元的亲姑姑，曹泾元怎么对姑姑的态度，像是看待仇人似的？
    见吕鸿运不说话，曹泾元笑道：“你若不愿意，本世子也不强迫你。不过你吕家如何发家，本世子可是一清二楚……”
    曹泾元言尽于此，剩下的没再说出来。
    但吕鸿运却突然变了脸色，显然曹泾元说的这事，比之前的风流事更加严重。
    他心中纠结半晌，最终还是咬着牙答应下来。
    “属下谨遵世子吩咐！”
    曹泾元这才笑着让他起了身。
    吕鸿运坐下后，众人都看到，他脖子里有一道非常清晰的红痕，明显就是被曹泾元掐出来的。
    也就是说，方才曹泾元也是当真想直接弄死吕鸿运。
    众人心中后怕，坐下后一个个战战兢兢，不敢再胡说些什么。
    曹泾元并没有心情恐吓他们，坐下喝了两杯茶后，就径自离开了茶楼。
    刚到茶楼外面，一辆奢侈华贵的马车就停在了他的眼前。
    帘子扬起，露出了太子嵇常钧的面容。
    嵇常钧笑看着曹泾元，态度温和又亲昵：“泾元兄，真巧！”
    曹泾元冷眼看着嵇常钧，并不对他的称呼所喜悦，只是疏离冷淡的行了礼：“太子殿下！”
    嵇常钧笑得温和：“泾元兄怎么与我这般生分？小时候，你还经常带着本宫在宫中玩呢！”
    说罢，他挑着眉头说道：“今日正好碰见，泾元兄不如与本宫去小酌一杯？”
    曹泾元听到这话，漂亮的桃花眼在嵇常钧脸上定定看了半晌。
    嵇常钧微笑着任他打量，半晌后，曹泾元终于点了头：“殿下盛情难却，微臣怎能拒绝？”
    随后，他直接撩起衣摆，干脆利落的跃上了马车。
    帘子放下后，马车一路往东而去！
    ……
    玉姝带着大军长途跋涉三个时辰，刚至午时，就命将士们原地扎营休息。
    因为时间匆忙，粮草在昨日半夜就提前动了身，所以今日将士们带在身上的，只有一些少量的干粮。
    玉姝和白兰下了马，两人在周围巡察片刻，又回到了扎营地。
    裴琰瞧见她过来，打开一壶水递了过来。
    玉姝接过喝了一口，随后打开地图，边看边道：“传令下去，今日过后，白日尽量不扎营休息。让将士们吃饱喝足，随后我们就要加快速度了。”
    庞顶点头领命，裴琰却在一旁说道：“你想在十日内赶到白翎关？”
    “对！”玉姝将地图收起，又喝了一口水这才道，“驻守白翎关的将士，如今应不超过两万人。若天门关和祁阳关不及时支援，白翎关最多只能撑十日。”
    玉姝不太了解天门关和祁阳关的守将，所以她只能做最坏的打算！
    最好是十日之内赶到，最迟也要在十二日之内到达。
    不然城破，她便是去了，也有些晚了。
    第303章 河东府拒开城门
    将士们短暂休息过后，便又立即整顿出发。
    玉姝翻身上马后，转头瞧见徐星剑混在一群男人堆里，正笑容灿烂的说着什么。
    彼时的少年还只有十六岁，正是天真无畏的时候。
    他不是拼死抗敌的守城将领，与前世万箭穿心的年岁，也还差得远。
    玉姝心想，这辈子有她在旁边看着，这小将/军总不会再英年早逝了吧？
    玉姝笑了笑，收回视线正准备出发，却见裴琰正在不远处静静的看着她。
    玉姝微愣，回神后便是对着裴琰灿烂一笑。
    裴琰也温柔弯唇，随后垂眸，安静的起身上马。
    大军开拔，虽一军主帅为女人，可这三万将士纪律严明，一路长途跋涉也无人敢搅乱军纪。
    风雨兼程七日后，玉姝等人终于快马加鞭赶到了河东府。
    进入河东境内，再前往白翎关，路程就会轻松不少。
    玉姝也知不宜将所有人的神经紧绷着，便命身边亲兵及粮草官提前进入河东府中，借河东永安军驻地一用，好菜好肉犒劳一番军士。
    可亲兵前去不久，就有一人回来报信道：“禀元帅，永安军拒借驻地给我们使用，还禁止我们借道从河东府过。说是想要前往白翎关，就从长奉府那边绕过去！”
    玉姝脸色微沉，她转头问身旁的裴琰：“河东府安抚使是何人？”
    “赵寿伦！”
    见玉姝轻轻蹙眉，裴琰详细解释道：“此人在启德五年高中探花，后被高祖点为永安县令。启德八年回京赴任，启德十三年为河东安抚使，此后一直在河东府留任！虽文采斐然，但性情软弱，在政绩上一直没什么出彩的地方。”
    玉姝微微点头，顿了顿才道：“我记得河东府安抚使并未兼任兵马都总管，这河东府的兵马都总管，好似是冯家人！”
    裴琰点头：“正是冯茂学，冯皇后的堂兄！”
    玉姝微微眯眼，冷笑了一声才挥起马鞭道：“传令下去，加速进入河东府城内，本帅要亲自会一会这位堂舅！”
    三万大军浩浩荡荡开往河东府，到了城门下，却被城门守将拦在外面。
    守将看到城外高举着黄色帅旗，上写一个“秦”字，有些纳闷，问身旁人道：“咱们大夏还有秦字号禁军？”
    身旁那人摇摇头：“不清楚，许是朝廷那边新组建的营？”
    两人咕哝半晌，都知道这是自己人，却没有一个下令开城门。
    玉姝等了一小会儿，见对方仍然无动于衷，就对庞顶道：“喊话，若是延误战机，本帅可先斩后奏！”
    庞顶立刻策马上前，对着城门上守将喊道：“我军奉陛下之命，前往白翎关支援，还请立刻打开城门。战事紧张，若因此延误战机，我军元帅可先斩后奏！”
    庞顶声音浑厚气息粗犷，这番话喊出去，很快就让城门上的将士都听了个清楚。
    原先嘟囔的那两人见状，对视一眼，立刻派出一人前往兵马都总管府给冯茂学报信。
    粮草官被抓走没一会儿就又被放回来了，玉姝得知是城门守将的主意，想了想，直接令大军原地扎营。
    第304章 秦州乃我家元帅封地！
    虽进城要紧，但河东府的兵权防务应该都在冯茂学手上，冯茂学明显又是故意为难他们，所以此刻着急也无济于事，干脆先整顿休息。
    除去小部分人警戒巡逻外，其余将士们开始在城门下生火做饭。
    河东府城的守将在城楼上眼巴巴看着，觉得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可是等了半晌，依然等来了冯茂学的再次拒绝：“管他来的是天王老子，本将说了不准就是不准。若真想过去，也有个法子，粮草留下七成！”
    城门守将一听这话，顿时先变了脸色。
    战事中粮草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河东府也是边境，但近年来都比较安稳。永安军虽也捉襟见肘，但还不至于去抢前线军士的口粮。
    他们这位都总管，分明就是在故意为难这些兵士！
    守将心中有些愤懑，却又无可奈何，只得站在城楼上继续往下看。
    看着看着，一个脸生的兵卒突然凑了过来：“赵校尉，我们元帅有请！”
    这位城门守将被吓了一跳，他往后退了几步，然后才盯着兵卒警惕道：“你是什么人？”
    兵卒抱拳道：“小人是元帅身边亲兵，奉元帅之命，前来邀请赵校尉出城一叙！”
    城门守将迟疑片刻，才问道：“你家元帅什么来路？为何我从未听过，朝廷有封号为‘秦’的禁军？”
    “此次禁军为神威军，秦州乃是我家元帅的封地！”
    一听到是封地，守将愣住。
    片刻后才明白过来，此次朝廷任命的一军统帅，应是皇室之人。
    就算不是皇子，也该是受重视的皇亲贵族！
    可他怎么没想到，在帐中见到的这位主帅，竟然是当朝公主！
    任公主当边疆主帅，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站在简陋的帅帐口，看到玉姝面容时，城门守将的眼睛甚至直接瞪直！
    玉姝却转过身来，笑看着他问道：“可是河东城门校尉赵泽？”
    赵泽微愣，随后回过神抱拳道：“末将参见……公主殿下。”
    玉姝浅笑：“赵校尉不用客气，进来坐！”
    赵泽一时进退两难，还是裴琰轻咳了一声，他才浑身僵硬的进了帐子。
    玉姝并未脱下银甲戎装，只是将护面的头盔拿了下来。
    可即便风尘仆仆数日，美艳的容颜依然让人无法忽视。
    赵泽没敢多看，只觉得心情十分复杂。
    原以为自己即将面对的是朝中老将，心中本还带有一丝激动。
    此刻看到这位纤瘦漂亮的嫡公主，他好像突然被人泼了盆冷水，整个人都麻木下来。
    见他不说话，玉姝笑着先开口：“赵校尉可知，本帅请你下来的目的？”
    赵泽默了默才道：“公主想要末将开城门！”
    “没错！”玉姝撩起衣袍在上首坐下，这才道，“白翎关战事紧张，若我军真从长奉府绕过去，必然会多耗费几日。想要迅速前往，必得经过河东府，这点赵校尉是清楚的吧？”
    谈论起战事来，赵泽倒是神色正常了许多。
    他点了头，语气却无奈道：“末将虽有心，但实在无力。冯将/军禁止开城门，违令者斩，末将不得不从军令！”
    “无碍。”
    玉姝笑着说道，“你尽管开城门，这位冯将/军，本帅去会会！”
    第305章 你若不从，杀了便是！
    赵泽闻言，诧异的抬头看向玉姝。
    玉姝也不瞒着，笑了笑坦言相告：“陛下有令，本帅在外，遇一切延误战事的将领，均可先斩后奏！”
    赵泽听到这话，惊得张了嘴巴。
    玉姝看出他眼中的震惊，继续笑着点头肯定：“就是你想的那样！”
    赵泽这下完全僵住，甚至连表情都凝固在了脸上。
    玉姝脸上笑意敛去，起身将双手负在身后，一脸肃然。
    她看着赵泽缓缓道：“河东府与西羌接壤，自然也属边境。高祖时曾任探花郎赵寿伦为经略安抚使，本意是兼任兵马都总管，负起防务重任！只是你这位叔叔性格实在软弱，说好听点是文采斐然，说难听点就是纯粹的书呆子，对政务都只知大概，更别提军务！”
    听玉姝说这些，赵泽脸色变了变，最后抿紧唇没说什么。
    他没想到，一个养在深闺的公主，如今率兵出征也就罢了，竟然对他们河东府的事情还了如指掌。
    要知道，他和安抚使赵寿伦的叔侄关系，根本没几人知道。
    玉姝观察着赵泽的脸色，继续道：“也就是因为他不通军务，所以才把兵马都总管的重任，交到了冯茂学手上。”
    “冯茂学自恃是皇亲国戚，傲慢骄横，在任期间胡作非为不理军务，还放纵部属肆意凌辱永安军将士，是也不是？”
    赵泽听到这话，搁在膝上的双手微微收紧，片刻后才沉默的点了一下头。
    玉姝便笑了起来：“有这样的都总管在上头压着，不说指挥使李顺，你们这些为国出生入死、心怀大义的将士，也不甘心吧？”
    赵泽良久都没有说话。
    玉姝也没再急切的表达什么，只是重新坐了下去，叫亲兵端了简单的汤食来。
    “行军打仗匆忙，营中也没什么好东西，赵校尉不如陪着本帅吃点儿？”
    赵泽闻言抬头，看到一个亲兵端来了三碗简单的白粥。
    这粥倒是不稀，可当真是普通到不能再普通。
    赵泽还以为会有别的小菜上来，谁知只是迟疑了一会儿，玉姝和裴琰就已经迅速将粥吃完。
    见他那碗还放着，玉姝笑道：“赵校尉可是看不上这白粥？”
    赵泽忙摇摇头，低了声音道：“末将只是有些诧异……”
    皇家公主不都是娇滴滴的，吃不了苦的吗？
    这位昭德公主还是嫡出，听说从小受尽宠爱，理应是吃着山珍海味长大，怎么能接受这一碗寡淡无味的白粥？
    只是赵泽心中虽这么想，嘴上却没说什么，安安稳稳端起白粥喝完。
    喝碗粥后，他的心思基本也定下来了。
    但心中好奇过多，临走前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声：“若是末将不愿出城来见公主，公主又当怎么办？”
    玉姝微微一笑，漂亮的眉眼如同夏日繁花，叫赵泽有一瞬的恍神。
    可下一刻，那冷漠淡然的话，就将他的神思完全拉了回来。
    “你若不从，杀了便是！”
    赵泽惊得抬头看向玉姝。
    这位昭德公主美艳的脸上还挂着笑容，可眸中的狠厉，却也流露的明明白白。
    第306章 开城门！
    赵泽心中一跳，这才有些后怕起来。
    那亲兵既然能摸到城墙上，自然也能悄无声息的摸到他身边，要了他的命！
    赵泽回到城内，另一位吏官前来寻他：“赵校尉，你方才去哪里了？怎么都找不见你！”
    赵泽稳稳心神这才问道：“找我何事？”
    “属下就是想问，冯将/军真不让开城门？”那吏官皱着眉头说道，“要不咱们找李将/军去？”
    吏官说的李将/军，就是玉姝提到的那位指挥使李顺。
    李顺是启德年间的鄞京侍卫亲军司步军指挥使，因当年河东府一直未定，高祖便派他前来河东府稳定局势。
    后来一直留在河东府，当地方厢军的指挥使。
    只是高祖驾崩后，冯茂学被空降过来。因为是皇亲国戚，又有皇族作为倚仗。他带领部属前来后，笼络地方军士，直接架空了李顺。
    李顺如今的指挥使，当得有名无实，在这河东府根本说不上话。
    所以今日开城门这等事，便是去找李顺，也无济于事。
    但此时的赵泽，心思却早已平稳下来，他看着吏官摇头：“不用找李将/军，听我吩咐便是。”
    吏官愣了一下，狐疑的看着赵泽问道：“校尉是准备……”
    “开城门！”
    赵泽说得斩钉截铁，眉眼中全是边疆将士的坚毅果断。
    吏官瞧着他，沉默了许久，这才猛地点头：“好，开城门。大不了就是一死，反正咱兄弟几个，这窝囊气也受够了！”
    大家当年从军，除了想混一口饭吃之外，谁还不是满怀一腔抱负，想要成就一番大事？
    可窝在这河东府，不仅大事没机会做，偏偏还处处受气！
    怎能不叫人愤懑？
    吏官看着赵泽，满脸愤慨：“校尉你说什么时候开？属下这就吩咐下去！”
    赵泽没有说话，而是往前走了几步，看着城外三万大军。
    这些从鄞京赶来的精锐部队，如今正满身疲惫吃着简单的白粥，而他们河东府却连一个容脚之处都不给对方。
    赵泽抿抿唇，沉默很久才道：“一刻钟后开！”
    与昭德公主约好的时间是一刻钟后，那就丝毫都不能偏差！
    吏官立刻点头下去安排，赵泽则站在城楼上方，继续目不转经的盯着外面。
    没过多久，城外大军开始整顿。
    短短时间内，就从休憩的懒散状态，变成了气势凌然的鄞京神威军。
    赵泽见吏官前来，问道：“到一刻钟了？”
    吏官点头：“刚到。”
    赵泽看着城外大军，心中暗叹昭德公主竟将时间掐算的如此准确，面上却丝毫不显。
    看到大军前白袍银甲的女将/军翻身上了马，他这才抬手，高喝一声：“开城门！”
    开城门！
    几道令官传下去，在整个上空形成了环绕的音符！
    厚重古朴的河东府城门，被缓缓打开！
    玉姝身后白袍被寒风扬起，她抬头看向城楼上的赵泽。
    两人离得很远，互相的面容也看不太清。
    可玉姝却注意到，站在城楼上的赵泽，对着她的方向遥遥抱拳，很是郑重的行了一礼。
    看到这幕，玉姝唇角扬起，露出了笑容！
    第307章 你是何人？为何擅闯我总兵府？
    “将士们，随我入城！”
    一声令下，胯下马儿扬蹄嘶鸣，上写“秦”字的黄旗被吹得猎猎作响！
    伴随着冷冽的寒风，玉姝一马当先迅速入了城。
    身后浩浩荡荡的三万大军，也井然有序的跟着进入城内！
    冯茂学正在总兵府饮酒。
    宽敞华丽的大厅内，是河东府几位厢军首领，除了指挥使李顺外，其他人都在。
    四、五个身姿曼妙的舞娘正在随乐起舞，冯茂学身旁的姬妾倒了一杯酒，刚准备喂给冯茂学，一个亲兵突然闯了进来。
    “启禀将/军，城外……”
    话未说完，冯茂学就不悦的抄起手边杯盏，朝他挥去。
    瓷器破碎声惊得众人回神，舞娘们也心惊胆战的停了下来，冯茂学倚在榻上道：“停下来作甚，接着舞！”
    丝竹管弦的乐声再次响起，舞娘们身影重新婀娜跳动，冯茂学将姬妾一把拥进怀里，自得的闭上了眼睛。
    来通报的士兵见状，犹豫半晌，最后默默从厅中退了下去。
    可不消片刻，一群全副武装的将士就闯了进来。
    铁甲士兵包围了整个总兵府，玉姝也大步往厅中走去。
    到了厅前，庞顶一脚踹开大门，这巨大的响动惊得屋中众人回头，正婀娜起舞的舞娘们也再次停下了动作。
    见来人一身银甲身披白袍，脸面美艳又英气，却是从未见过的陌生。
    众人都以为遭遇了敌袭，各个屏息颔首，连大气也不敢出！
    玉姝走进厅内，目光环视一圈，最后将视线精准停在上首的冯茂学身上：“冯将/军？”
    冯茂学不知来者何人，更没见过玉姝模样。
    只瞧着这位年轻的白袍将/军威风凌凌，身后亲兵又各个如黑脸罗刹，心中先“咯噔”一声。
    他推开姬妾，站起来盯着玉姝道：“是本将，你是何人？为何擅闯我总兵府？”
    玉姝微微一笑，撩起白袍大步走到上首，随手捻起案桌上一颗鲜嫩的果子把玩道：“我乃神威军主帅，欲前往白翎关，这般说冯将/军是不是清楚了？”
    神威军主帅？
    那不就是城门外那三万人？
    冯茂学猛地皱起眉头，还未说什么就被玉姝直接打断：“好奇本帅是怎么进来的？”
    冯茂学沉下了脸，他扭头看向厅中一侧的部属，使了个眼色欲叫他出去，却听玉姝笑道：“别费劲了，我既是能这般大摇大摆的进来，你就应该知道，外面那些人都废了！”
    玉姝走至冯茂学跟前，挑挑眉示意他让开后，直接在主位椅子上坐了下去。
    她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的问道：“冯将/军，故意延误军机该当何罪啊？”
    冯茂学眼睛转了转，说道：“这位小将/军说的话，本将听不明白。”
    “不明白？”玉姝笑道，“传令不叫守卫开城门的人是你吧？要我们绕道的也是你吧？想要讹我们神威军粮草的人，也是你吧？”
    冯茂学面色几经变化，最后不知想到了什么，才冷哼一声道：“是本将又如何？你是哪里冒出来的毛头小子，难道不知道本将的身份？”
    玉姝故意问道：“哦？你是什么身份？”
    冯茂学大声道：“本将乃冯家人，妹妹是当朝皇后，便是陛下也该称本就一声舅兄，你这小儿岂敢对本将如此无礼？”
    玉姝闻言，直接笑了出来。
    “皇亲国戚啊！”
    她将语调拉长，语气中带着几分戏弄！
    第308章 勿留活口，速战速决！
    玉姝这副姿态，是完全没把冯茂学放在眼里。
    坐在下方的几个厢军将领，都小心翼翼的往玉姝脸上瞟，心中猜测着这位胆大包天的年轻人到底是谁。
    可还没等想出个什么结果来，外面就进来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
    男人双手抱拳，对着上方的白袍小将道：“主依华独家整理子，兵器库已占领！”
    一听兵器库被占，冯茂学顿时脸色大变。
    他急急忙忙抽出身边部属腰间佩刀，指着玉姝大声喝道：“哪来的乱臣贼子，竟敢在我们河东府作乱！”
    下面的厢军将领，也都在一瞬间起了身。
    兵器库是军营重地，有不少兵士守着，怎么突然就被人占了？
    见众人神色惶惶，玉姝挑眉，微抬下巴示意庞顶动手，庞顶立刻抽刀朝着冯茂学挥去。
    冯茂学吓得急急后退，几个部属忙冲上来大喊道：“保护将/军！”
    厢军将领们有些迟疑，不知道该不该上去保护冯茂学。
    玉姝看着他们，语调缓缓道：“本帅奉旨办事，诸位可不要叫我为难啊！不然血溅当场，就不是闹着玩儿的了。”
    听玉姝这么一说，将领们都略略平静，只有冯茂学还在旁边大喊大叫。
    “快！快给我杀了他！”
    他的脸色有些狰狞，神色中似还有些后怕，大声的对着玉姝叫嚣，指挥部属冲到玉姝跟前来。
    可他自己却是步步后退，明显伺机逃跑。
    玉姝神情懒散的半倚在座椅上，目光戏谑的看着冯茂学。
    如今整个总兵府都是她的人，她倒要看看这位皇亲国戚，是不是能插上翅膀飞掉？
    冯茂学的部属朝玉姝攻来，玉姝却面色不改的倚在座椅上，气定神闲的捻起一枚果子把玩。
    跟在她旁边的裴琰和庞顶，早早就迎了上去，训练有素的府兵，也立刻迎上前！
    整个大厅中，一面厮杀惨烈，一面却祥和的有些诡异。
    玉姝把玩了半晌果子，瞥一眼那些不安的厢军将领，对庞顶道：“勿留活口，速战速决！”
    庞顶得了这话，直接一刀朝着冯茂学要害而去！
    冯茂学虽是武将，武力却并不出众。
    见庞顶攻击又快又猛，他躲避不及便挥起刀想硬抗一番。
    谁知刚迎上，就被庞顶直接逼退好几步，握在手中的刀也似不听使唤一样，竟架在了他自己的脖子上。
    眼看着庞顶又逼来，冯茂学骇的瞪大眼睛，连忙道：“你……你不能杀我，我是皇亲国戚，我若出事，皇后娘娘不会饶了你的，冯家也不会饶了你……”
    庞顶面无表情，手腕微转。
    只是稍用了点力，冯茂学手中的刀，就立刻划向了他自己的喉咙！
    鲜血喷出，见冯茂学眼睛瞪直缓缓倒下去，庞顶干脆利落的收回刀。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冯茂学，淡淡道：“皇亲国戚又如何？我家主子乃当朝嫡长公主！便是屠了你冯家满门，也无人能说得了什么。”
    他说这话时，表情一本正经，语气也像是聊家常般随意。
    可听到这番话的厢军将领们，却各个变了脸色。
    坐在上首的玉姝，也默了默。
    胡说八道！
    她才不会这么残暴呢！
    第309章 儒将！
    冯茂学眨眼间就没了呼吸。
    跟随他的几个部属，也直接被裴琰一剑毙命！
    大厅角落里满是红色血迹，一群尖叫着的舞娘乐姬，此刻正瑟瑟发抖的缩在角落，等着被玉姝发落。
    玉姝却并没有心情管她们，而是看向下方厢军将领问道：“李指挥使呢？”
    没人敢搭话。
    直到玉姝突然坐正，才有人慌张道：“元帅可是想找李顺将/军？”
    “没错！”
    玉姝手指在桌上轻敲了敲，扫一眼众人，说道，“将他找来，我有事吩咐！”
    那人忙道：“李将/军平日与末将没什么交情，他在哪里，末将也不知道……”
    说这话时战战兢兢的，生怕惹玉姝不高兴，直接被削了脑袋！
    玉姝蹙了一下眉，正想说什么，厅外突然传来一道儒雅的声音：“公主可是在找末将？”
    玉姝抬头，看到一个年约四十的将领走了进来。
    此人身形偏瘦，面容儒雅斯文，一眼瞧去就觉得文武不凡。
    李顺是高祖在世时便被看重的将领，玉姝见他进来，很客气的起身抱拳道：“李将/军，久仰！”
    李顺哈哈大笑，对着玉姝抱拳行了礼：“末将早就听闻过公主在鄞京的英勇作为，如今一见，果真不凡，完全不输高祖当年风采！”
    玉姝听到这话，笑容加深，对李顺的评价又提高了一点。
    方才这话，纯粹就是在客气。
    可短短两句话，就好似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却又不让人觉得反感。
    这等功力，哪怕在朝为官，心计手段也不输那些文臣几分。
    不愧是被高祖看重的儒将！
    只是……这样的人，怎会莫名被冯茂学架空权力？
    除非，他是故意给冯茂学设了圈套！
    玉姝想着，笑看向李顺说道：“李将/军，本帅率领神威军前往白翎关，路过河东府，见兵马都总管冯茂学故意阻拦军务，不得已之下才大义灭亲先斩后奏，这事儿你可要替本帅作证啊！”
    李顺笑得含蓄：“公主放心，末将自然会将实情呈禀给陛下。”
    这就是达成共识了。
    玉姝笑着坐下，让李顺和厢军其他将领都坐后，这才道：“按理说，本帅不该插手你们河东府的军务。可冯将/军死于我手，我若是不将后续之事交代下去，反而会扰乱永安军的军纪。本帅有个建议，不知各位将/军怎么看？”
    玉姝说的客气，可下面的将领们，却完全不敢出声说话。
    尤其得知玉姝还是皇室公主后，就更加不敢出声了。
    他们在外的将领，可以瞧不起公主，但不可以瞧不起手握兵权的公主，尤其是眨眼睛就要人命这种。
    这一不小心，脑袋就没了！
    见众人都不说话，玉姝笑着说道：“李顺将/军原本就是步军司指挥使，当年被高祖派来河东稳定局势，如今已过去了好些年。这些年来，要论起对河东最了如指掌的人，应该非他莫属了吧？”
    玉姝这话的意思，已经表达的相当明显。
    众人连忙恭维道：“是，如今河东没有兵马都总管，理当由李将/军暂代才是。”
    第310章 成国公第三子，我的驸马！
    玉姝很满意这些人的识相。
    她看了眼李顺，笑着说道：“既是如此，以后就暂由李将/军暂代兵马都总管，与赵大人一起，共同治理好河东。”
    玉姝这话只是客气，众人当然也没放在心上。
    共同治理就是个幌子，那安抚使赵大人完全就是个隐形人。连自己的政务都不通，永安军的军务他又如何管理？
    所以，以后河东的大权，其实还是交到了李顺手中。
    就是不知道，这昭德公主和李顺，到底是什么关系了……
    玉姝雷霆手段处理了冯茂学，又把城内整顿了一番后，这才准备带领神威军出发。
    李顺亲自来送，玉姝与他单独话语了一会儿，才重新回到了城中。
    将士们已经在永安军驻地内休息过，这会儿各个精神振奋，整装待发！
    李顺看了一眼，笑叹道：“如今的神威军，竟也完全不输当年神卫军风采！”
    神威军的前身，其实就是神卫军！
    这是大夏禁军中极为精锐的一部分，当年总共有八万人。
    在承顺帝临朝后，因各路武官争权夺势，神卫军被当了活靶子。于是为了缩减军费，人数就被削减到了三万，还改了名字叫神威军。
    都说神威军战力大不如从前，可李顺瞧着，倒好似与当年也不差多少。
    他这般感慨，一旁的庞顶却插话道：“兵卒的士气，都来自于将领。若非由公主率领，神威军绝不是此等面貌。”
    刚从鄞京出发的神威军，可并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是自从玉姝接手后，短短几天内才有了这番变化的。
    庞顶虽很少介意这种小事，可瞧李顺夸赞神威军，还是没忍住多说了一句。
    李顺听到后，诧异的看了一眼，问道：“这位是？”
    玉姝笑着介绍：“庞顶，我的副手。”
    一听姓庞，李顺肃然起敬：“可是当年庞家军的后人？”
    玉姝点了一下头，李顺立刻道：“怪不得，我这一眼瞧过去，就觉这年轻人很是英武不凡！”
    玉姝听到这话，眼中多了几分笑意，故意坏心眼的看了眼裴琰，对李顺道：“你瞧这位副手呢？与庞将/军相比如何？”
    李顺转头，仔细打量起裴琰来。
    这名副将，其实他在冯茂学的厅中就注意到了。
    应该也是昭德公主的心腹，看着比庞顶还年轻些。面容却不似庞顶刚毅硬朗，反而生得俊美斯文，倒像是鄞京高门的贵公子哥。
    李顺想了想，很坦诚的说道：“虽容貌过人，可比起气势来，还是差了庞将/军一筹！”
    玉姝听到这话，哈哈大笑起来。
    李顺有些不解，问道：“公主，这位将/军是？”
    玉姝笑着说道：“他是成国公第三子，单名一个琰，也是我的驸马。”
    一听是裴天华的儿子，还是玉姝的驸马，李顺脸色直接僵住。
    “……”
    昭德公主问这话，不是故意挖坑给他跳吗？
    玉姝又笑起来，对着李顺说道：“我与将/军开个玩笑，还望将/军莫要放在心上。”
    李顺先摇了摇头，后又对裴琰道：“方才话中多有不敬，还请裴驸马莫要生气才是。”
    裴琰抱拳，对着李顺笑道：“李将/军折煞晚辈了，晚辈还是疆场上的新人，以后还得有劳李将/军多多指点才是。”
    第311章 元帅这等称呼，岂能随意安在女人头上？
    裴琰表现的很是谦逊，态度又温和，很快便俘获了李顺的好感！
    他看着威武高大的庞顶，又看着俊美出尘的裴琰，不由心中暗叹。
    这昭德公主果然好福气。
    生平第一次挂帅，竟有庞家军和裴家军的后人同时辅佐，这可是武将们几辈子都换不来的福气啊！
    再次感慨一番后，他终于目送着玉姝上了马。
    玉姝临走前叮嘱：“城门校尉赵泽，此人有勇有谋，将/军可莫要将他的才能埋没，定要好好将这等人才用起来。”
    李顺点头保证：“公主放心就是！”
    玉姝一切交待完毕，这才率领大军离开。
    进河东府时天才刚亮没一会儿，如今要离开河东府时，却已经又接近了傍晚。
    李顺目送着大军出城走远，这才命人下去将赵泽传唤来，他自己则回了总兵府！
    ……
    玉姝带领将士们出了河东府后，一路快马加鞭，终于在四日后赶到了白翎关。
    因为赶路速度较快，到达白翎关的时间，竟比玉姝预计的还提前了一天。
    进入白翎关这天，天空突然飘起了雪花，整个白翎关迎来了冬日的第一场雪。
    前来迎接大军的，是白翎关副将郭图。
    郭图此人生得高大威猛，说话也有些口无遮拦。
    虽然早就接到急信，知道此次前来支援的主帅是皇室公主。可看到玉姝真人的时候，他还是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陛下若是不把这白翎关当一回事，不如叫兄弟们战死在沙场，也好过叫一个女人来羞辱咱们！”
    他说这话时，玉姝正好策马到了城门前。
    旁边那位副将拍他一把，示意来了人，郭图却只当看不见，故意道：“反正老子自打从了军，就没想过活着回去。只是那娇滴滴的公主若丢了性命，可真是可惜了哟！”
    旁边副将神色有些讪讪，见玉姝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们，连忙抱拳行了一礼：“末将参见公主！”
    玉姝笑道：“既是身处边疆，便以军营惯例称呼罢！”
    副将迟疑片刻，才试探道：“元帅？”
    玉姝颔首，微微一笑：“进城吧！”
    见她完全忽略了自己，郭图顿生不爽，斜眼看着玉姝嗤笑道：“元帅这等称呼，岂能随意安在女人头上？公主殿下，这里可是会死人的战场，不是你那娇生惯养的皇宫。你若是受不住，还是趁早回去吧！”
    玉姝听到这话，视线停在郭图脸上，看了他许久。
    郭图被看得有些不自在，顿时不满道：“公主看什么？”
    玉姝淡淡道：“看你如此骄傲自大，目中无人，本帅好似懂了边关为何频频战败？”
    这话说得毫不客气，郭图瞬间变了脸，右手下意识摸向了腰间大刀！
    庞顶和裴琰最先反应过来，两人顿时亮出兵器，很不客气的盯着他！
    另一位副将见这剑拔弩张的气氛，顿时头都大了。
    他连忙把郭图拉到一旁后，这才好声好气道：“元帅，将士们长途跋涉赶来，如今又正好下了雪，饥寒交加，还是先进城安顿下来吧！”
    玉姝闻言，这才从郭图脸上收回视线，淡淡道：“进城！”
    第312章 公主远道而来，末将有失远迎！
    玉姝策马在前，裴琰和庞顶护在左右，三万大军整齐有序的进入了白翎关内！
    副将见郭图还沉着脸站在原地，连忙劝道：“你说那些话作甚？不管这主帅如何，三万援军却是实实在在带来了啊！再者，能从鄞京千里迢迢赶来的女人，你真以为她是个善茬？”
    说完这话，副将摇着头，跟随玉姝进了城去。
    郭图在原地站了半晌，才冷哼一声，也收了佩刀大步离开！
    白翎关的主将，名叫谢元佐，是个年约六十岁的老将。
    因北戎人时时在城下骚扰，他要操心战事，便没有前去迎接玉姝。得知玉姝已经入城后，他才第一时间赶了过来。
    玉姝此刻刚被请进中军大帐，头盔都还未摘下，谢元佐后脚就走了进来。
    “公主远道而来，末将有失远迎！”
    一听这沉稳有力的话，玉姝立刻转身，笑着对谢元佐抱拳道：“许久未见谢老将/军，将/军还似当年那般，精神矍铄威风不减啊！”
    谢元佐听到这话，诧异的多看了玉姝几眼。
    玉姝笑着摘下头盔，说道：“我幼年时，曾陪同皇祖父拜见过谢老将/军，不知谢老将/军可还有印象？”
    谢元佐回忆了许久，才想起十几年前，他刚稳定白翎关回京述职，与高祖推杯换盏时，见过一个扎着双丫髻的粉嫩小团子。
    当时的小团子只有六、七岁，生得玉白可爱，很得高祖喜欢。
    哪怕那场是招待群臣的庆功宴，这小团子也一直被高祖带在身边。
    想到这里，谢元佐顿时睁大了眼睛，惊讶道：“你……你是昭德公主？”
    “正是晚辈！”
    玉姝笑着走过来，亲自搀扶谢元佐坐下，这才道，“当年您随皇祖父平定边疆，后来又一直驻守在白翎关，皇祖父生前还一直念叨您。没想到时隔多年，晚辈又在这里与您相见了。”
    提到高祖，谢元佐也有些唏嘘！
    他出身不高，但骁勇善战，很是被高祖器重。
    如今能一步步爬到边关主将位置，也都是靠高祖提拔。只可惜，高祖驾崩得早，他们这些老将如今也四散在各方，怕是此生都再难见到一面。
    感叹过后，谢元佐就诧异道：“此次前来白翎关，为何会是公主率兵前来？朝中难道无人可用？”
    玉姝叹了口气，毫不遮掩的说道：“并非朝中无人可用，成国公裴天华曾主动请命出战，只是父皇心有顾虑，便没应允。任我为主帅一事，说来也颇为荒唐。是我那太子弟弟怄气，故意唆使父皇下的旨……”
    谢元佐听到这话，脸都黑了。
    承顺帝生性多疑也就罢了，怎么太子也这般昏庸胡闹？
    这父子两，难道压根就没把白翎关的战事当成一回事吗？
    玉姝瞧谢元佐气怒不已，出声安慰道：“将/军不必生气，也不必顾虑我的身份。我既下决心前来，势必要助将/军一臂之力，三万神威军此次尽归将/军调遣。”
    顿了顿，玉姝才又道：“我虽是女儿身，却也知护佑家国百姓，乃是皇室公主的责任。我往日也习过一些兵法，若将/军用得上我，尽可随意差遣！”
    第313章 若再晚来几日，白翎关定会不保
    谢元佐听到这话，大为感动！
    不愧是高祖亲自带出来的皇女，心性和魄力就与常人不同。
    他站起来看着玉姝，重重抱拳道：“公主大义，末将替白翎关的百姓感谢您！”
    玉姝连忙回了一礼：“这都是我该做的，将/军万万不可如此！”
    两人刚客气完，郭图就撩起帐帘走了进来。
    谢元佐看他话都不说一声就擅闯了进来，放下手皱眉不悦道：“郭副将，此乃元帅营帐，你怎可不经通报随意进入？”
    郭图有些尴尬，瞥了眼玉姝，这才不情不愿的抱拳道：“末将冒犯，还请公主恕罪！”
    “无碍。”玉姝笑着说道，“郭副将性情直爽，本帅能理解。”
    郭图听到这话心中诧异，有些纳闷这会儿的玉姝怎么这般好说话了。
    倒是谢元佐，却深深看了眼郭图。
    公主与他交谈时，语气温和谦逊。在与郭图说话时，却自称元帅，明显是对郭图有意见。
    看来他这位莽撞的副将，在迎军入城时就已经惹了公主不满。
    谢元佐心中暗忱，却并未说什么。
    大军刚刚入城，还需再整顿一番，谢元佐与玉姝闲谈片刻，便先带着郭图退了下去。
    两人刚走，裴琰就与庞顶一同进了营帐。
    见二人前来，玉姝问他们道：“可去查看过了？”
    裴琰点头，说道：“北戎围城三周，将士们士气低迷，精神不振。若再晚来几日，白翎关定然不保。”
    玉姝没有说话，只是拿出地图，安静的看了起来。
    片刻后，她抬起头说道：“北戎多以夜袭为主，你们早早去休整一番，晚上我们要备战！”
    听到这话，两人都点了头。
    庞顶率先离开，裴琰却看着玉姝欲言又止。
    玉姝诧异的看他一眼，反应过来后笑道：“不用担心我，一军主帅坐镇帐中。就算我什么都不做，安危也是有保证的。”
    裴琰听到这话，眉头却蹙得更紧。
    就是知道她什么都会做，所以才担心。若是什么都不做，那眼前的人也该不是玉姝了。
    只是裴琰也明白这会儿是非常时刻，战前事态紧张，不可将儿女私情掺杂进来，便只是点头应承下来。
    看他要出去了，玉姝才想到徐星剑，对他叮嘱道：“若不妨碍你做事，你便将徐星剑带在身边吧！”
    庞顶要做的事情比较多，让他这会儿还带着徐星剑，确实不大方便。
    最好还是裴琰来带，那小子也能听话一些。
    裴琰听到玉姝叮嘱，抬头看了她一眼，才点头答应下来：“好。”
    帐中恢复安静，玉姝背着手看了半晌地图，直到白兰端着饭菜前来，她才起身。
    主仆两坐下吃过饭，玉姝小憩片刻后，就即刻换了衣服去找谢元佐。
    谢元佐见她一袭男装，英气逼人，笑叹了一声问道：“公主为何不去休息？”
    玉姝道：“虽日夜兼程前来，如今见白翎关被北戎围困，实在难以安眠。”
    谢元佐听到这话，饱经风霜的眉间，也皱起了几分。
    此次北戎大举进攻，来势凶猛。
    白翎关已经抵抗多日，将士们士气日渐衰落，这城还能不能守得住，谢元佐其实也没把握！
    第314章 郭副将很是自大！
    两人静坐片刻，见郭图进来，玉姝起身道：“不如让郭副将带我去城上瞧瞧？”
    郭图一愣，正想拒绝，谢元佐却笑着说道：“好，公主且随郭副将去。”
    郭图一脸不情愿，只是话都每说一句，就被谢元佐给打发了。
    两人出了军营，往白翎关城墙方向去。
    入城时白翎关下了小雪，这会儿雪势已停，不过地面上却有一层薄薄的白霜。
    玉姝脚踩在雪面上，只觉得一股森冷寒风扑面而来。
    郭图得空瞧了一眼，见她眸子微垂却面不改色后，心中冷哼了一声。
    装模作样！
    白翎关气候恶劣，他倒是要看看这位娇生惯养的嫡公主，能撑到什么时候？
    到了城门口，两人上了城墙。
    白翎关城墙因地势而筑建，虽是最普通的城墙，防御力却极强。
    城墙上筑有数座墩台，皆跳出城外，阔狭随地利变化。这等防御工事，若北戎强攻，其实也难讨到什么便宜！
    难就难在，城中箭矢石器，均快消耗殆尽！
    玉姝仔细瞧了半晌，深觉白翎关能支撑至今，与这墩台脱离不了关系。
    她走了半晌，看到城墙上如今加防不少，驻守的士兵也多了一倍。可士兵们神情萎靡，丝毫不见斗志。
    哪怕是看到主将前来，也有些靡靡打不起精神。
    玉姝没说什么，只走到矮墙边，抬眸眺望着城外远方。
    北戎大军就在城外不远处驻地扎营，一片乌泱泱的人头和林立的旗帜，好似在朝着他们叫嚣。
    这个距离，虽瞧得见却打不着，实是叫人憋屈！
    玉姝又仔细观察了一番外面的阵势，往城楼另一个方向走去。
    郭图不明所以，虽心中不爽，却也一直跟在玉姝身后，就想看看她要干什么。
    两人走了好一会儿，终于在一处矮墙处停下。
    玉姝看着城墙上薄弱的守卫，对郭图说道：“北戎白日不叫阵，多以夜袭，应是故意让我们放松警惕。且看城外攻势，多是穴地而进，此处是郭副将防御之地吧？应再加强防范才是。”
    听玉姝说得头头是道，郭图却很不在意的嗤笑一声：“公主可不能以为读了点兵书，就能随意指指点点了。我白翎关防御工事极强，北戎妄想穴地而登城，怕是一个笑话！”
    玉姝深深看了他一眼，这才道：“郭副将很是自大！”
    郭图被噎，立刻就板了脸。
    玉姝也不看他，只径自往城下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北戎夜晚定会再次来袭，郭副将还是早早去做准备的好！”
    看着那道挺拔高挑的身影离开，郭图气得牙痒痒，最后却又什么都没说。
    城外无人叫阵，城内便也迎来了暂得的安宁。
    谢元佐一直在帐中没出去，到了天黑时分，又听外面传来“北戎攻城”的消息。
    这半个月来，北戎基本都是这个套路，谢元佐已经见怪不怪！
    他穿好甲胄出了营帐，走了几步后想起玉姝，对亲兵叮嘱道：“好好照看公主，让她勿要惊慌！”
    那亲兵哑然，片刻后才小声道：“公主傍晚时分就去了城上，一直没回来。”
    第315章 有三百北戎人趁夜登城？
    一听玉姝早早就去了城墙上，谢元佐眉头顿时拧起，喝道：“怎得无人来通报一声？”
    说完，也不等亲兵回应，就立刻大步朝着城墙方向去。
    上了城墙后，远远瞧见一个瘦削高挑的白袍小将，正背对着这边远眺城外。
    谢元佐大步走过去，语气颇有些急促：“公主，这个时候你怎么上这里来了？”
    玉姝回头，身穿盔甲的她，面容格外英气。
    双眸在火光映衬下，更显明亮澄澈。
    听谢元佐有些责怪，玉姝笑道：“将/军莫要担心，我只是来瞧瞧，不会有事的。”
    谢元佐抿了唇，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走到玉姝身边站定，再一瞧时，却发现城上守兵换掉了一半。
    谢元佐有些惊讶：“这是……”
    “北戎攻城，我见士气低迷，便叫一部分神威军替换他们守城。至于那些人，我则安排了别的事。”
    玉姝说着，有些歉意道：“事出紧急，便没有禀告将/军，还望将/军莫怪！”
    一听玉姝这般说，谢元佐眉头再次皱起，心中有些复杂。
    虽两人有些情分在此，但若昭德公主随意调遣兵士，这让他……
    也有些不知该说什么的好。
    罢了，毕竟昭德公主也是名义上的主帅，她调兵遣将也是应该。
    守城的兵士都在，只是换了一拨人罢了，倒也不碍事。
    谢元佐毕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这点事很快就没再放心上，而是与玉姝一起在城上观察局势。
    北戎人三次攻城，三次皆被击退。
    谢元佐忙得焦头烂额，玉姝却神色静静的看着外面。
    直到月上梢头，南边小门终于传来捷报：“禀将元帅，北戎果然以穴地手段趁夜登城，三百余人皆被裴将/军生擒。”
    那报喜的小兵脸上全是笑意，守城多日的疲惫，也在这场小小的胜利中一扫而空。
    这结果在玉姝意料之中，她便笑着点了点头。
    倒是旁边的谢元佐一脸纳闷：“有三百北戎人趁夜登城？”
    那小兵忙点头，又赶紧把这事儿的前因后果细细说来。
    白翎关上有四个需要预防的点，都被谢元佐分到副将手中加以防范。
    玉姝白天去看的地方，正好是郭图的防御口。
    郭图这人虽然战中勇猛，可生性粗狂又自大，北戎或许也是了解到了这点，便挑他驻守的城门下手。
    以挖空城下与城内探子相通为策，借此登城。
    穴地进城这种手段，非得十天半个月并不能完成。
    可郭图作为将领，却并没有注意到这些蛛丝马迹。若不是玉姝早有准备，说不得那边早就被北戎攻破！
    谢元佐心中后怕，连忙对着玉姝重重抱拳：“公主神机妙算，老臣自愧不如！”
    玉姝正想笑说些什么，又有一名亲兵匆匆赶来，大声道：“元帅，北戎攻城兵士被击溃，往西南四散逃去，郭副将带八百将士出城追去了。”
    玉姝脸色顿变，厉声道：“谁叫他去追的？”
    北戎大军坐镇西北，攻城将士只是一小部分。如此做出溃散模样逃亡西南，是明晃晃的诱敌行为。
    这郭图虽性子莽撞些，可毕竟也是驰骋沙场多年的老将，竟连这点都看不出来？
    第316章 昭德公主带着五百人出城去了
    谢元佐闻言，也沉了脸色。
    他速传来几名副将，叫人带领三千将士出城接应。
    玉姝抿唇半晌，对谢元佐说道：“谢将/军，郭图深入西南，北戎定会阵后攻击。不如我们率一支轻兵出城，主动骚扰敌营，这样应会给郭图留出更多突围的机会。”
    谢元佐听到这话，有些迟疑。
    白翎关的地势易守难攻，北戎南下攻城，对于粮草和北戎士兵的身心其实都是一种考验。
    这种情况下，打守城战是最为合适的。
    只要能一直拖延下去，北戎军心会最先溃散，等入了深冬后，他们不撤离也得撤离。
    所以守城半月有余，谢元佐一次都没有主动出击过。
    只是听到玉姝这话，再想起三万神威军的到来，他也动起了心思。
    可不待他开口，玉姝就又道：“骚扰敌营是不得已为止，一旦得手，我会速速撤退！”
    谢元佐本来已经心动准备答应，可一听玉姝这话，顿时惊道：“公主要亲自前去？”
    玉姝笑了起来，明艳的面容中透着几分狡黠：“是，我听说此次北戎主帅是克烈部落王储格图，我想去瞧瞧他是何模样？”
    谢元佐：“……公主，打仗并非儿戏。你既是主帅，就该坐镇帐中统筹全局，怎能自己去闯敌营呢？”
    再说了，她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这种打打杀杀的事情怎能让她去？
    谢元佐直接言辞拒绝，玉姝没有办法，只好语气软软道：“那我去别的城门瞧瞧！”
    谢元佐以为玉姝答应了下来，于是点头没再说什么。
    可是片刻后，就有亲兵来报，昭德公主带着五百人出城去了。
    谢元佐：“……！！”
    真是要被这一个两个不听话的给气死！
    玉姝出城时带了庞顶，身后五百兵士有部分是神威军，有部分是谢元佐的部下。
    白翎关的将士守城半月，每日见北戎嚣张叫嚣，可将/军让他们只守不攻，心中可谓是憋了一肚子气。
    如今听说昭德公主要出城骚扰敌营，立刻就跃跃欲试的报名前来。
    这会儿出了城后，更是如同脱缰的野马，一个个心中欢快！
    玉姝在来的路上，已经看过白翎关地图不下百遍。
    进入白翎关后，又命亲兵特意去探过地形，因此便是摸黑出城，也对这块地儿了如指掌！
    五百人分为三队，庞顶率三百士兵往北去，伺机寻找北戎的粮草。
    剩下两百，一部分在外接应，一部分则往帅帐摸去。
    北戎大军分布四面，玉姝先摸进了最靠近白翎关的这支。
    身后将士颇多，玉姝保险起见并没有深入内部，只在外围探查了一番北戎军营的布防。
    许是他们已经习惯了夏军只守不攻，所以营中警戒并不森严，玉姝带领几人摸进一将士营帐，外面竟也没人发现。
    进入帐中后，她直接了当的解决掉那北戎人，从帐中搜出了不少东西。
    随后又进入最近几处营帐，趁黑抹了对方脖子，这才带着东西撤出。
    只是撤到一半，就听营中突然嘈杂起来。
    第317章 公主有消息了吗？
    玉姝能听懂北戎话，知道刚才杀掉的北戎将领被发现了，也猜到原来的撤退路线可能有点难以突围，便当机立断往庞顶去的方向汇合。
    北戎人打仗，鲜少会带大量的粮草动身，基本上是打到哪里抢到哪里！
    他们如今的最大补给，就是来源于先前夺去的大夏两座城池。
    可如今在城外耗时较久，这带来的东西也吃的差不多了，因此庞顶找了许久，竟也没找到什么东西。
    随后得知玉姝往这边来，两人干脆里应外合，夹攻了驻守在后方的一千营兵！
    好巧不巧，这一千营兵还正是负责粮草的兵士。
    北戎没想到这几百人的夏军竟然如此大胆，还敢摸到他们后方去，立刻派出两千兵力去追击。
    玉姝却并不与他们正面对战，借着对地形的熟悉，带领五百士兵进入山中，打起了古代版的“游击战”。
    五百人若是在一马平川的地势中，那对上两千人，基本上无生还的可能。
    但若是进入崎岖多变的深山，机动兵力的优势却要比那两千人大得多。
    深夜寒冷，进入连绵的白翎山脉中，温度更要骤降几分。
    五百夏军进入深山，被玉姝以小组单位分散开，随后就活动在了山内。
    从黑夜耗到天亮，又耗到中午，才将这两千北戎兵一网打尽。
    众人在山腰处汇合，依华独家整理庞顶清点兵力后发现，五百将士，死亡三人，受伤十九人。
    这等伤亡数量，比起平日动辄数千数万的伤亡人数，基本微弱的可以忽略不计！
    而他们，却以五百人全歼了对方两千人。
    这是一场漂亮的以少胜多战！
    玉姝见众人虽然神色疲惫，精神却十分亢奋，简单说了几句后，就叫人背上三名牺牲的兵卒尸体，一起下了山。
    此时的白翎关内，气氛凝重。
    谢元佐坐在帐中上首，看着桌上地图沉默不语。
    裴琰坐在一侧，垂在袖中的手微微攥紧，俊美的面容上没有丝毫表情。
    所有副将都屏气凝神，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谢元佐终于抬头问道：“可有公主消息了？”
    等在帐外的亲兵进来说道：“回将/军，前去接应的人还未回来，属下并未得到公主消息。”
    谢元佐的脸立刻绷紧，搁在桌上的手也攥成了拳头。
    郭图围困还未回来，昭德公主又突然没了消息，这些事情搅得他心中烦闷不已。
    正想着要不要再派人出城打探时，又有士兵前来报道：“将/军，北戎人突然攻城了！”
    谢元佐迅速起身，其他副将们也跟着站起来。
    找昭德公主的事情要紧，可守城更加重要，这个时候，他还是先稳住军心再说！
    谢元佐立刻出了营帐，对副将们说道：“传令下去，死守城门，无本将的吩咐，不得擅自行动！”
    有郭图不听指挥在前，副将们这会儿自然个个乖巧答应下来。
    众人领命下去，裴琰则一直跟在了谢元佐身边。
    两人登上城墙不久，瞧见北戎人开始一波一波不停的攻城，谢元佐诧异道：“怎么回事？这些北戎人怎么突然像疯了一样？”
    裴琰思索片刻，面色突然缓和下来：“许是北戎主将中出了什么问题。”
    第318章 裴副将，能扶我一把吗？
    听裴琰这般说，谢元佐面色犹疑。
    北戎和以皇室为主的大夏不同，它是多个部落联合起来的势力，统治中心也以势力最强的克烈部落为主。
    所以在外打仗，靠的全是部落之间的信义。
    但若战中有哪一方将领突然死亡，他们内部就会开始争权夺势，联盟也不会像之前那般坚不可摧。
    今日北戎这番着急攻城，似有些气急败坏，这让裴琰推测，是不是玉姝夜袭时斩了对方什么比较重要的将领？
    正猜测着，身后有亲兵来报：“将/军，郭副将已成功被救回，只是随他而去的八百将士，全军覆没……无一生还！”
    谢元佐听到这话，嘴唇死死抿住，脸色阴沉得厉害，却是一句话都没说。
    过了很久，裴琰才接了话开口：“郭副将如何？”
    亲兵回道：“郭副将身负重伤，昏迷不醒！”
    裴琰看了眼谢元佐，见谢元佐面色稍稍缓和了些，这才点头说道：“叫军医好好照看着郭副将！”
    亲兵立刻抱拳道：“是！”
    等人退下，谢元佐才开口道：“我原以为他虽莽撞些，却也是个能顾全大局的人，谁知……”
    谢元佐生气的，不是郭图不听指挥，私自追击。
    而是郭图明知道对方的行为是在诱敌，却因为不服玉姝料到敌方登城一事，故意用士兵的性命去攀比。
    玉姝生擒三百敌兵，他就想着带人出去将剩下溃军活捉……
    这样只顾私欲的将领，如何能让人放心把将士们交到他手上？
    谢元佐脸色又黑下来，拧在一起的眉头就没舒展过。
    裴琰安静的站在他身边，目光扫向城外北戎大军，瞧着瞧着，忽然发现有一支几百人的大夏骑军从右侧赶来。
    裴琰定睛一看，策马在最前方的白袍小将，不是玉姝是谁？
    他猛地往前一步，朗声道：“谢将/军，是公主回来了！”
    谢元佐连忙也往外看去，发现玉姝果然绕过攻城的北戎大军，往城下边门而来。
    “是公主！”谢元佐立刻转头高声道，“开侧门，让公主进城！”
    玉姝带领近五百人的小队，从北戎大军后方灵活越过，到了城下后，一边厮杀一边到了城门下。
    见北戎士兵对她们紧追不舍，裴琰立刻夺过旁边兵士手中的弓弩，三箭齐发，朝着玉姝身后那几个北戎士兵射去！
    谢元佐在旁边定定瞧着，那三支箭似带了万钧之力，从城上呼啸而下，直直刺进了最靠近玉姝的北戎士兵胸中！
    玉姝见那士兵倒下，抬起头往上看了眼。
    高高的城墙上，裴琰一袭轻甲，神情肃穆，俊美的不似人间活物！
    大约是瞧见又有北戎士兵追上来，他再次迅速抽出三支箭，面无表情的朝城下射来。
    玉姝：“……”
    好凶！
    真有点怕那箭扎到自己！
    城内夏军开门很快，玉姝率领将士们进城后，守城将士迅速将尾随来的北戎士兵截杀在外。
    边门再次快速合上，玉姝还没下马，裴琰就已经快步从城墙上小跑下来。
    两人四目相对半晌，玉姝突然莞尔一笑，对着他开了口：“裴副将，能扶我一把吗？”
    第319章 信什么，都不能信玉姝的话！
    裴琰闻言，脚步又加快几分走到了玉姝跟前。
    见他伸出手来，玉姝一只手递过去，借着他有力的臂膀从马上跳了下来。
    双脚落地，玉姝轻呼出一口气。
    裴琰握紧她的手，仔细看了半晌她的面容才问道：“手怎么这般凉？”
    “山里有点冷。”玉姝笑道，“昨夜出城匆忙，忘了带护具！”
    其实是她觉得带上那比较笨重的古代手套，有点影响厮杀效率，便干脆脱了下来。
    谁知道白翎关的夜晚竟这么冷？
    昨晚随她出去的将士们，在山里与北戎敌军厮杀时，感觉热血沸腾。厮杀完毕后，却顿觉身体都要被冻僵！
    这边关的寒冬月，真是不能小瞧！
    裴琰抿了抿唇没再说什么，玉姝抬头见谢元佐也从城墙上走下来，连忙迎上去道：“谢将/军！”
    谢元佐看到她就气不打一处来：“公主怎能擅自出城？你若是有个好歹，我如何向皇室交代？死后又如何有脸面去见高祖？”
    听他这般说话，玉姝忍不住弯唇一笑。
    这个谢老将/军也挺好玩，不说如何给承顺帝交代，只说没脸去见高祖。
    这般看来，他对承顺帝和太子嵇常钧的不满，已经酝酿了不少。
    玉姝笑吟吟的看着谢元佐说道：“让将/军担心了，是我的不对，下次我一定不会再这样！”
    听到玉姝的保证，谢元佐这才神情好看了些。
    可裴琰绷紧的神色，却一刻也没有松缓过。
    信什么，都不能信玉姝这句话。
    嘴里信誓旦旦的说下次再也不会了，到了下一次，她还是这样！
    这个女人，惯会糊弄人！
    玉姝平安归来，谢元佐心中大石完全落下，玉姝随着两人一起上了城墙。
    她想起另外那些将士，便问道：“郭副将可有回来？”
    谢元佐点了一下头，只是脸色不大好：“回来倒是回来了，但重伤昏迷。随他出去的八百将士……无一生还！”
    玉姝听到这话，眼中笑意敛去些许，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城墙上寒风凛冽，三人并肩站了许久，玉姝才道：“昨晚，我率五百弟兄歼了北戎两千余人。”
    “两千？”
    谢元佐顿时惊讶的看向玉姝，眼中全然的不可置信。
    玉姝浅笑道：“是，还在帐中摸了两个将领的脑袋，只是当时太黑，也不知道对方是谁。不过……”
    玉姝从怀里掏出一沓牛皮纸：“我带回来了这些，将/军看看有没有用？”
    谢元佐连忙拿过去，结果打开一瞧，全是不认识的符文。
    他的神色顿时尴尬起来，倒是静立一旁的裴琰，见状说道：“北戎文字，我来看吧！”
    谢元佐有些惊喜：“裴副将还懂这个？”
    裴琰谦逊点头：“略懂一点。”
    说是略懂，却只是粗略的扫了一眼，就把牛皮纸上内容全部精准无误的说了出来。
    谢元佐听完后，愣了愣才狂喜道：“这……这应是北戎王室二王子吉达的东西。”
    “吉达？”
    玉姝对北戎将领倒是知道一些，可对北戎王室之人，了解甚少。
    谢元佐笑着说道：“吉达深受北戎大王的重视，若无意外，北戎准备任命的王储会是他。”
    玉姝挑眉道：“不是格图？”
    第320章 打仗要紧，有什么好休息的！
    谢元佐闻言，笑意加深。
    他将双手背在身后，摇头说道：“格图此人虽有城府，可性子叛逆，并不讨北戎大王的喜欢。但他母妃是塔塔尔部的公主，身后有母家权势倚仗，所以在王位之争中赢面也很大！”
    说到这里，谢元佐看向玉姝道，“所有争夺王位的人中，吉达是和格图最势均力敌的。但这次，你误打误撞杀掉了吉达，北戎王室诸部落之间的联盟，定会出现裂痕！”
    冬天本来就是草原民族难熬的日子，北戎王室内部闹起来，便不会再有心思打大夏的主意。
    那么，在他们平息内乱的时候，大夏边境也可趁机休养生息，以备来年大战！
    想到这里，谢元佐没忍住重重拍了一下玉姝肩膀：“不愧是昭德公主，竟这般轻松就解决掉了我们的心腹大患！”
    玉姝：“……？”
    真的吗？
    她怎么有点不大相信？
    吉达既然身份地位这么重要，营帐周围警戒怎那般松弛？
    而且他的营帐，也不在帅帐附近，位置太过靠前所以才在不知不觉中就被她干掉！
    但这……不大切合实际啊！
    见玉姝明显有些懵圈，谢元佐安抚道：“吉达和格图不合，格图此人心胸狭隘，故意借机取了吉达性命也是有可能的。不管怎么说，既然北戎人这般来势汹汹，那你肯定是干掉了一个大家伙！”
    听谢元佐这么说，玉姝立刻上前几步，看向城外浩浩荡荡的大军。
    北戎人似乎将所有兵力整合在一起，然后卯足了劲儿攻打这边。
    瞧这架势，倒不像是在攻城，而像是在泄愤！
    众人瞧了半晌，玉姝道：“谢将/军，其实北戎围城，兵力主要分布在城外四面。这等情况下，我们完全可以以弱旅守城，以主力部署城外伺机攻击。”
    谢元佐转过头来，惊讶的看着她：“你还想出城去？”
    玉姝咧嘴一笑，然后诚实点头。
    见她明亮的大眼睛眨巴眨巴，谢元佐一口回绝：“不行，你不能再出去了。裴副将，你看好公主，不得离开她半步！”
    玉姝：“……”
    裴琰在旁边看着，轻笑一声，点头道：“末将遵命！”
    被谢元佐拒绝后的玉姝，默默回到了帐中！
    白兰伺候她洗漱，裴琰在旁边陪了半晌，见玉姝听话乖巧，便说道：“我回谢将/军身边去，你一夜未合眼，好好在这里休息。”
    玉姝点头，然后目送着他离开。
    等裴琰走后，见白兰要给她端吃食来，玉姝立刻起身道：“不用麻烦了，北戎过不了一刻钟定会退兵。喊庞顶随我出城，各点一万神威军，出城追击！”
    白兰大惊，连忙道：“公主，驸马爷叫您在这里好好休息呢！”
    “不听他的。”玉姝将头盔带上，说道，“打仗要紧，有什么好休息的？”
    白兰：“……”
    她默默看了半晌玉姝，然后才道：“是，奴婢这就下去给庞统领传话。”
    等玉姝拾掇整齐出门后，庞顶早就点好兵士，侯在了帐外。
    玉姝这次倒没有不打招呼，只是在问清北戎确实开始退兵后，派白兰去给谢元佐传话：“你就问问谢将/军，需要追击吗？”
    第321章 一枪毙命！
    白兰很是听话的去了。
    谢元佐和裴琰在城墙上，看着北戎大军突然撤退时，也觉得此刻是追击的好机会。
    他还没吩咐下去，就瞧见白兰匆匆赶了过来。
    裴琰直觉不对劲，问道：“公主呢？”
    白兰尴尬一笑，说道：“公主还在帐中，差奴婢前来问谢将/军，可要追击北戎大军？”
    谢元佐纳闷的看了眼白兰，捋着胡子说道：“是要追击，可这北戎后撤……”
    话还没说完，就见城门大开，两支高举黄色帅旗的兵马，迅速从城内冲了出去！
    一马当先的那人，身着银甲，身后白袍被寒风吹得猎猎作响！
    谢元佐气得一个仰倒，差点骂出平日教训那些糙汉子的粗话来。
    倒是裴琰，看到后心中冒出一句：“果然如此！”
    她要不搞点事情出来，她就不是嵇玉姝！
    裴琰也不再多想，立刻抱拳说道：“将/军，末将请命随公主出城，追击北戎大军！”
    “去！”
    谢元佐这会儿完全不多说一句废话，直接挥着手说道，“现在就去！追上公主，不要让她出了什么事！”
    刚进来没多久，就又出去了……
    这皇家咋就出了这么叛逆的孩子？
    她还记得自己是个姑娘家，是个需要坐镇后方的元帅吗？
    裴琰得了命令，立刻转身下城门，翻身上马朝着玉姝追了过去。
    玉姝计划好的夹击地点，是距离白翎关二十里左右的白梁谷。此次地形较为狭窄，会阻碍北戎大军的撤退速度。
    但前行部队一旦进入白梁谷的地形中，就难以再回过头来，有些顾首不顾尾的意思。
    玉姝借的，就是这个机会。
    她和庞顶分头行动，保持了一定的追速，等到北戎大军前锋部队进入白梁谷，才猛地一变气势，如荒原上的野狼般迅速咬了上去。
    这是神威军来到白翎关后，打的第一场仗！
    这些精锐的京中禁军，各个气势凌然凶猛悍勇，直叫北戎大军心中胆寒！
    要知道，他们先前夺来的两座城池中，大夏厢军不仅战斗力弱，气势也很低。尤其主将大多都安乐惯了，只图享乐不愿迎敌。
    所以短短时间内连夺两城，让北戎大军有些得意傲慢，哪怕此次被追，也压根没把夏军放在眼里。
    可谁知，这次是真碰上了硬茬！
    玉姝率领的一万神威军又凶又猛，北戎大军见讨不到便宜，便迅速调转撤退方向，朝西南方去。
    谁料正好中了玉姝的安排，退去西南的队伍被庞顶率领的神威军夹攻，两方战斗异常惨烈！
    裴琰追上来时，玉姝正与一北戎将领酣战。
    还不待他支援，那柄闪着寒光的长枪，突然方向一转，猛地刺进那将领胸中！
    一枪毙命！
    将领从马上摔下，玉姝利落抽回长枪。
    那尸体她却看都未看一眼，直接单枪匹马的往北戎大军中冲去！
    裴琰连忙跟上去，一边击退追上来的北戎兵卒，一边看到玉姝专挑那些骑在马上的北戎将领。
    短短时间内，她就将三位北戎悍将挑在马下！
    裴琰：“……”
    以前，他还是小瞧这位夫人了！
    第322章 驸马爷，你瞧我竟这么抢手？
    裴琰没再提心吊胆，只是默默跟在玉姝身后，帮她扫平其他碍眼的小兵。
    战况激烈，率领北戎大军的主将格图，远远看到这位白袍小将后，瞬间生了畏敌情绪。
    不得已之下，他干脆自断尾部，将缀在最后面被夹击的一万多北戎将士丢在了白梁谷，然后带着其他人仓皇溃逃！
    玉姝见状，传令叫众人速战速决，然后整顿收敛返回了白翎关。
    这大概是有史以来，北戎人输的最莫名其妙的一场仗。
    也是白翎关有史以来，打得最快的一场仗。
    从玉姝出城追击再到得胜归来，全程没有用到三个时辰。
    谢元佐见他们回来时，甚至都以为自己有些眼花。可看着玉姝好端端回到营帐，甚至话都顾不上说，直接端起碗大口干饭时，他才略略回了点神。
    玉姝在很专注的吃饭。
    军中伙食很一般，可饿了一整天，吃什么都觉得格外香。
    她身上还穿着沾满血迹的银甲，取下头盔后的长发，也有些乱糟糟的。
    这一眼看去，形象十分邋遢，可谢元佐却是越瞧越顺眼。
    边关儿郎不都是这个形象吗？
    公主这一下子，可谓是十分亲民了。
    谢元佐想着想着，不由得打起了别的主意，他站在旁边看玉姝吃饭，试探问道：“公主应该成亲了吧？”
    一听到这话，玉姝和裴琰顿时齐齐回头。
    谢元佐面色有些赧然，老脸笑出褶子说道：“我孙儿今年十六了，也到了说亲的年纪……”
    话都没说完，裴琰就拿出一方打湿的干净帕子，弯下腰给玉姝温柔的擦起了脸。
    谢元佐剩下的话，顿时就全部堵在了嗓子口。
    他怀疑的看了两人半晌，直到白兰小声开口：“谢将/军，我们公主已经与裴副将成亲了。”
    谢元佐：“？？？”
    他震惊的看着裴琰，又震惊的看着玉姝，好久之后，默默的从营帐中退了出去！
    不尴尬不尴尬！
    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瞧见谢元佐老脸通红的退出营帐，玉姝直接笑出声来。
    她放下筷子看着裴琰眨眨眼：“驸马爷，你瞧我竟这么抢手？”
    裴琰替她擦干净脸，又垂下眸子细细擦起了手，柔声道：“你不是一直都很抢手吗？”
    上到二十五的老光棍曹泾元，下到十六的熊孩子徐星剑，哪个不是对她怀了别样心思？
    甚至还有些没摆在明面上的情敌，他也很了如指掌！
    只是比起这些人，他不过就是运气好了点，先一步把人抢到手罢了！
    想到这里，裴琰觉得自己还真得好好感谢乐阳郡主。
    若不是母亲先下了手，现在他估计都排不上号。
    玉姝听到裴琰这话，笑了一声，等着他给自己清理干净手脸后，这才起身叫白兰伺候换衣裳。
    裴琰见状，便先一步出了营帐。
    刚出去，就见有几个谢元佐手下的副将，正探头探脑的往这边看。
    裴琰挑眉，朝着几人大步走了过去。
    其中一名副将见他过来，立刻小声问道：“裴副将，元帅她……她在营帐里面吧？”
    裴琰点头，声音温和：“诸位将/军可是有事找公主？”
    那副将不好意思道：“是郭……郭图这小子醒来了。谢将/军在发火，说要按律斩了他。我们兄弟几个拦不住，便想着来元帅这边求求情！”
    第323章 夫君，你陪我一起睡！
    副将们个个双眼满含期冀的看着裴琰，裴琰却一时没说话。
    谢将/军想要斩了郭图估计是假，只是心中实在怒气难以纾解，这才对郭图喊打喊杀是真。
    这种时候，老上司老下属之间的爱恨情仇，玉姝还是不掺和才为好。
    更何况郭图本就违抗了军令，谢老将/军就算真的斩了他，那也不为过。
    想到这里，裴琰抬头笑看着诸副将，语气温和道：“公主一夜未合眼，又带将士们在外厮杀两次，这会儿实在太累，已经歇下了。若是事态实在紧张，我去叫醒她倒也行……”
    裴琰说着，就假装转身要去喊玉姝，说话那副将却眼疾手快抓住他道：“既然元帅歇下了，那……那弟兄们就还是不去打扰了。”
    他脸上的神色有些讪讪，说完后还扭头看了眼其他人。
    众人都不大好意思，便也跟着讪讪一笑，默默的闭了嘴没再说什么。
    裴琰笑看着他们离开，等众人都看不见人影了，这才笑容尽敛，转身回了帐内。
    玉姝已经换上了轻便的衣服，见他进来，笑着问道：“我听你在帐外与人说话，可是有什么事？”
    “没事。”裴琰语气温柔，眼里带着淡淡的笑意，“是谢老将/军派人来叮嘱你，如今战况渐缓，外面不用你再操心，让你好好睡一觉再过去找他们。”
    玉姝有些狐疑：“是吗？”
    见裴琰神色坦然的点头，玉姝顿了一会才道：“那也行，我先小憩一会，稍后你再来喊我过去。”
    她把刚穿好的大氅重新解开，又松了几件御寒的罩子，这才去了床上。
    裴琰也没离开，就坐在帐内安静的看着她。
    白兰伺候着玉姝躺下后，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整个大帐内只剩下玉姝和裴琰两人。
    玉姝虽然一夜没睡，可是精神却很亢奋，在床上躺了好一会儿也没什么睡意。
    她翻来覆去半晌，最后翻过来面对裴琰说道：“夫君，你陪我一起睡。”
    裴琰轻笑道：“这是你的帅帐，我陪你一起睡觉，成何体统？”
    “不碍事。”玉姝朝他伸出一只手道，“你不和我一起睡，我有点睡不着。”
    裴琰看了她半晌，确定玉姝好似真没什么睡意后，这才无奈的脱掉靴子外衣，爬到了床上去。
    玉姝高高兴兴的让出半边地方，等裴琰上了床后，立刻拱到了裴琰的怀里。
    她双手抱着裴琰的腰，小脸贴在胸膛上，只觉得心中无比踏实。
    裴琰半搂着她，睁着双眼看帅帐顶部，片刻后想问玉姝冷不冷，结果听见了怀中人平稳绵长的呼吸声。
    低下头看去，玉姝已经倚在他怀里，完全睡熟了过去。
    长长的睫毛又黑又翘，鼻梁秀挺，小巧的嘴唇不似往常那般柔嫩，而是带着点干燥苍白……
    这是被边关寒风吹过的明显特征。
    裴琰揽着她肩的手轻轻往上，碰了一下玉姝的唇后，又迅速收回。
    确认玉姝并没有醒过来，裴琰低笑了一声，把被子拉上来将人完全裹住，这才也跟着闭上眼睛睡了过去。
    昨日玉姝未归，他也一夜未眠。
    这会儿，倒也是有些困意了。
    第324章 北戎大军撤回兴陵城内……
    一觉醒来，外面天色大黑！
    裴琰先睁开眼，看到白兰轻手轻脚的从外面端来水，低声询问：“什么时辰了？”
    “回驸马爷，已经亥时三刻了。”
    听白兰这般说，裴琰顿时微愣，随后转头看向床内，却见玉姝还安安稳稳睡着。
    他小心翼翼抽出被压麻的胳膊，翻身下来在床边坐了半晌，然后才小声问道：“外面战事如何？”
    白兰道：“北戎大军撤回兴陵城内，白翎关暂且无恙。”
    裴琰听到这里，才松了口气。
    兴陵城是原先被北戎夺去的两座城池之一，与白翎关相距甚远。如此看来，白翎关的将士也可短暂的喘口气休整一番。
    裴琰回头又看了眼玉姝，见玉姝还睡的踏实，起身压低声音道：“你仔细照看着公主，不要惊扰她，等她醒了再用饭食。”
    白兰点点头，然后看着裴琰起身出了营帐。
    刚出去，裴琰就看到徐星剑抱着胳膊，在不远处百无聊赖的踢着地上的石子。
    听到这边有动静，他立马抬头看来，瞧见是裴琰后，眼睛都亮了一下。
    裴琰淡淡看他一眼，大步往自己营帐走去，徐星剑立刻小跑着跟上：“公主没事吧？”
    “没事。”
    徐星剑有些不解，“既然没事，我怎么一下午都没瞧见她？”
    裴琰瞥了他一眼，然后道：“她正在休息。”
    徐星剑登时睁大眼睛：“公主在休息，你怎么还在她营帐中待了一下午……以及一个晚上？”
    “我是她夫君。”
    裴琰挑眉说道，“和她在一个营帐，以及一张床上睡觉，不是很正常？”
    听到这被特意强调的“以及”二字，徐星剑顿时哑口无言。
    裴琰大步进了营帐，他跟在后面迟疑了一下，才也跟着走了进去。
    两人在帐中坐下后，徐星剑装作无意的换了话题问道：“那……我们明天做什么？”
    裴琰低下头，浸湿了帕子缓缓的擦手洗漱：“听安排就是。”
    一听这话，徐星剑就有点着急：“关键是没有人安排我啊！”
    他不是正式的兵卒，也没有营队编制，平时压根都没有将领要他，这两日都是被玉姝安排在裴琰身边。
    可除了先前埋伏那趁夜登城的三百北戎士兵外，裴琰就没带他做过什么事情。
    白天裴琰自己还跟着玉姝出城追击了北戎大军，就留下他在城内眼巴巴看着！
    想到这里，徐星剑就觉得不高兴。
    但他的不高兴，对裴琰来说不痛不痒，人家也压根不会在乎。
    所以徐星剑只是短暂的生气了一小会，就继续问道：“明日有仗打吗？”
    裴琰起身在桌边坐下，自顾自的摆弄东西：“不知道。”
    “你是副将你都不知道？”徐星剑一脸不信。
    他正想说些什么，裴琰突然抬头看着他说道：“你不是在暂当我的亲兵？怎么不给我端些饭菜来？”
    徐星剑：“……”
    两人四目相对半晌，最终还是徐星剑败下阵来，起身出了营帐去给裴琰端饭菜。
    回来的时候，正好碰上白兰，他连忙追上去问道：“白兰姑娘，公主可醒了？”
    第325章 明日可有仗打？
    白兰回头，看到是端着饭菜的徐星剑，便浅笑着点头：“刚醒，徐公子……是想给公主送饭菜？”
    徐星剑顿时笑得有些尴尬，结结巴巴道：“不……不是，这是裴副将的饭菜。算了，明日再说吧！”
    说完后，他立刻端着东西匆匆离开。
    白兰看了几眼他的背影，进帐中给玉姝说了方才的事，玉姝笑起来，声音哑哑的说道：“许是在城内待得无聊了，想出去晃悠！”
    可如今的城外，却并不如想象中安生！
    玉姝来白翎关来得巧，这个时机正好蹲到了北戎大军的疲惫期，又正好杀掉了吉达，消耗了他们内部一波。
    所以北戎大军攻城匆促，败得也有些仓促，这才让这一仗赢得格外顺利了一些。
    但若说白翎关就此安全，倒也不至于。
    只要北戎内部军心稳定下来，那他们定会再卷土重来。
    玉姝坐起来，一边擦手一边道：“谢将/军如今在何处？”
    “好似还在城门那边。”白兰给她递过去筷子，又把食盒中的菜肴拿了出来。
    玉姝挑眉道：“谢将/军一直未休息？”
    白兰点头：“北戎大军退得太快，谢将/军心中一直不踏实。”
    玉姝听到这话，点头应和道：“放在平时，这种局势确实有所蹊跷，不过在白翎关倒也不至于。”
    白翎关的地势比其他关城要复杂很多，只要北戎大军败一次，就会败第二次第三次，如今他们又退到了兴陵城，那就更可以放下心了。
    玉姝快速的吃完东西，然后起身去了营帐外。
    还未到城门，就碰上了回来的谢元佐。
    两人打了个照面，得知城门上安然无恙，又有几名副将看着，玉姝便又随他折返了回来。
    谢元佐如今也不敢轻视玉姝，想到之后的事情，便很是温和的问玉姝：“明日，公主可有何打算？”
    玉姝笑着说道：“北戎大军既然退回了兴陵城内，想必近日来不会再大举进犯白翎关，不如趁此叫将士百姓们在城中好好整顿一番。”
    谢元佐听到这话，捋着胡子点头：“我也是这般想的。北戎自攻城以来，不仅将士们异常疲惫，百姓们也日日提心吊胆，如今倒是能睡上个好觉了。”
    玉姝闻言，笑看向谢元佐道：“谢将/军先好好休息一番吧，今夜有我照看着，您放心便是。”
    这话若是放在玉姝刚来时，谢元佐当然不会相信。
    可如今短短时间内，见到了玉姝的骁勇，又见识到了她的智谋，谢元佐确实觉得自己还真能放下心好好睡一觉。
    他笑呵呵的点了头，正要说什么，玉姝突然话题一转问道：“我听说郭副将醒来了，如今他伤势如何？”
    提到郭图，谢元佐的笑意顿时散去，还很不悦的哼了一声。
    “还有气儿，死不了！”
    玉姝听到这话，无奈一笑：“将/军不必生气，一切事宜，等郭副将无恙后再说。”
    谢元佐说得也是气话，见玉姝不以为意，甚至还为郭图说话，便重重的叹了口气。
    那小子白跟他这么多年了，那心胸气度，竟还不如一个刚来边关的丫头！
    第326章 丹药
    北戎大军撤回兴陵城的消息，不仅被白翎关的百姓们知晓，远在鄞京的承顺帝，也很快得知了这个消息。
    皇室公主挂帅，不仅没有惨败，反而还首战告捷，这消息让所有朝臣都震惊。
    最让他们震惊的是，玉姝不仅带人击退了北戎大军，甚至还亲自斩杀了北戎有名的将领吉达，这简直……简直令人不可置信！
    承顺帝听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到了坤宁宫，他看着冯皇后蹙眉问道：“昭德这孩子，什么时候还懂行军打仗了？”
    冯皇后冷漠的看了他一眼，垂下眸子淡淡道：“她从小与高祖亲昵，与陛下的父女关系也亲近。这等事情陛下都不清楚，臣妾又怎会知晓？”
    承顺帝自讨了个没趣，知道冯皇后不待见他，干脆起身去了刚升为昭仪的宋娘娘宫中。
    一进门，瞧见宋昭仪正在做些婴儿的小衣服小鞋子，好奇道：“爱妃怎得有闲心摆弄起这些东西来了？”
    宋昭仪瞧见承顺帝进来，也没起身行礼，只如同寻常夫妇那般，笑着接话道：“后宫几个妹妹有了身孕，眼瞧着肚子都那么大了，想是翻了年就该生了。这天儿越来越冷，反正臣妾平日里也不大爱出去，不如就给她们肚中的小皇子做点衣裳。”
    承顺帝就喜欢听宋昭仪这般说话，语气亲昵自然，与其他后妃那种刻意的讨好完全不一样。
    他在冯皇后那里感觉不到的夫妻情分，好像在这里全部能弥补到，因此看向宋昭仪的神色也更加温和。
    “这种事交给下人做就行了，你又费那心神作甚？”
    宋昭仪听到这话，抬眸笑看了眼承顺帝，语气柔柔的说道：“当年在潜邸时，陛下还夸臣妾的针线活在一众姐妹中做得最好呢！那会儿，陛下出门系的腰带香囊，也都是臣妾亲手做的。如今只是给小皇子做几件衣裳，又算得了什么？”
    承顺帝闻言，呵呵笑了几声，没再说什么。
    背着手看了会宋昭仪做针线活，天还未完全暗下来，他就觉得有些困乏。
    宋昭仪注意到后，连忙放下针线温声道：“陛下又累了？快随臣妾去内室躺一依华独家整理会儿吧！”
    承顺帝抚着额头，点了一下头。
    宋昭仪亲自扶着承顺帝进去睡下，又叫人添了火盆后，这才蹑手蹑脚的到了外间。
    一出去，她身旁的贴身侍女就凑上来轻声道：“娘娘，丹房的人，又给陛下送丹药来了。”
    宋昭仪轻蹙了一下眉，随后低声道：“将丹药拿进来，把人打发掉。”
    侍女闻言去做，一直没吭声的心腹嬷嬷小声说道：“娘娘，那丹药……”
    宋昭仪抬手止住她的话，平静道：“陛下的事，我们不得过问，做好自己该做的事。”
    嬷嬷顿时缄了声，安安静静的垂手站在一旁。
    宋昭仪又坐回桌边做起了针线活，片刻后，侍女端了一个小小的锦盒进来。
    宋昭仪看了半晌，终究还是没忍住将锦盒打开。
    铺了明黄色绒布的盒子里，静静的躺着一枚丹药！
    颜色似血，鲜艳欲滴！
    第327章 拜访
    白翎关的百姓，很是踏实的在城中休整了几日。
    玉姝和谢元佐关系亲近，几位副将又亲眼见识了她的本事，便对这位女元帅心服口服。
    谢元佐见玉姝能胜任不少事情，干脆回了家一趟，一时军营中的大小事，众人都来请示玉姝。
    操练兵士，要请玉姝去看去指点。
    排兵布阵，要请玉姝发表意见，主动提出作战计划。
    就连每日营中的伙食，都要来请教一番玉姝。
    玉.陀螺.姝表示：“……当什么元帅？还是当个前锋将/军爽！”
    徐星剑被他安排给裴琰后，出城去了好几次。
    有两次是被裴琰带着伏击了南上的北戎大军，有一次是去充当斥候，查探了兴陵城的情况。
    虽然都不是什么重要的大事，但因为任务完成的很不错，徐星剑也算是小有经验，回来得了诸多将士的好评。
    于是这位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更加来了兴趣，成天跟在裴琰屁股后面问什么时候可以打仗。
    磨不动裴琰，就来旁敲侧击的问玉姝，玉姝被他缠得没有法子，干脆也回到城内去了一趟谢家。
    谢元佐当年和高祖有交情，玉姝来到边关，理应也去拜访一番谢老夫人。
    只是事情匆忙一直没顾得上，如今倒是有机会了。
    玉姝出发前带上了裴琰，徐星剑便又被扔到了庞顶手中，玉姝还特意叮嘱庞顶：“这小子如今心野了，你得好好将他磨练一番，不然他总有精力搞些别的。”
    庞顶一脸严肃：“公主放心，属下必会好好教导他。”
    玉姝见庞顶一本正经的模样，顿时笑开，心中却默默为徐星剑点了一根蜡烛。
    她这位庞统领的好好教导，一般人可是受不住的。
    两人出了军营，直接上马往城中赶去。
    边疆风沙较大，白翎关内的百姓人数又不是很多，所以整个城中都是地广人稀的状况。
    玉姝和裴琰骑马耗时没过多久，就到了城内中心街道上的谢家门前。
    与鄞京那些高门权贵相比，谢家的府邸虽然够大，但一眼瞧去就觉得很是朴素低调，与普通员外家的宅子也没多大区别。
    两人确定是谢家的宅子后，先去城中买了些点心和礼品，这才又折返回来上前去敲门。
    没等片刻，就有人拉开大门，探出头来往外看。
    玉姝瞧开门的人是个七、八岁的小童，笑着问道：“这里可是谢元佐谢老将/军的家？”
    小童点点头，眨巴着眼睛问道：“你找谁？”
    玉姝双眸弯下来，笑道：“找谢老将/军！”
    一听是找祖父，小童立刻担心道：“又要打仗了吗？”
    玉姝微愣，和裴琰对视一眼后，才浅笑道：“你为何这般问？”
    小童用脆生生的语气说道：“祖父平日里难得回来一趟，那北戎人攻城后，他更是一次都未回来过。这次好不容易回来，你们却又急匆匆的来找他，定是又需要他去打仗对不对？”
    听到小童这样说，玉姝默了默才笑道：“不是，北戎人并未攻城，我们今日过来，只是想拜访一下你的祖父祖母。我们与你祖父，是旧识老友！”
    第328章 拜访
    玉姝的话音刚落，门内传来一道清冽的少年声。
    “小豆子，你在与谁说话？”
    小童立刻转头，脆生生的喊了声“大哥”，然后俏皮的歪头退了一步。
    谢家大门从里面被拉开，一个面容硬朗、肖似谢元佐的少年出现在两人面前。
    他看到玉姝和裴琰后，神色虽有些诧异，却还是礼貌询问：“两位是？”
    玉姝浅笑道：“在下嵇玉姝，与夫君裴琰前来拜访谢老将/军及老夫人。”
    一听眼前女子是“嵇”姓，少年谢衡神色顿时一变，想起祖父近日来念叨的昭德公主，他立马明白过来，抱拳行了一礼：“草民参见昭德公主。”
    说罢，又对着裴琰抱拳：“见过驸马爷。”
    玉姝微笑颔首，裴琰也回了他一礼。
    谢衡这才放下手说道：“公主与驸马请进，我这弟弟年幼不懂事，竟让你们在外多站了半晌。”
    玉姝转过头看向那个脸色懵懂的小童，笑着说道：“无碍，他很可爱。”
    谢衡听到这话，看了眼自己的幼弟，那名叫“小豆子”的家伙立马颠颠的跟上来。
    他牵着小豆子带玉姝和裴琰去了前厅，叫人去请谢元佐和谢老夫人前来，又亲自给两人奉了茶。
    玉姝见他虽然年纪不是很大，处事却格外沉稳利落，心中暗叹谢元佐教导有方！
    正闲谈着，谢元佐和谢老夫人两人匆匆赶来。
    看到坐在厅内左侧的玉姝和裴琰，谢元佐笑哈哈的问道：“公主与驸马怎么来了？也不知道告诉老夫一声，老夫好叫人去接你们。”
    谢老夫人见谢元佐说话语气这般随意，连忙扯了他一下。
    谁知玉姝却和裴琰一同起身，还笑着回道：“来白翎关好些时日，却还没来正式登门拜访过。今日没打招呼冒昧上门，还望将/军与老夫人莫要见怪啊！”
    谢老夫人一听玉姝语气如此温和亲近，见她又时时面带笑容，不由心生好感，笑着说道：“公主真是折煞老身了，您能来我们谢家，那是我们谢家好几辈子才修来的福气呢！”
    说罢，她连忙道：“衡儿，快叫人给公主驸马换咱家最好的茶来，就你祖父最喜欢的那个……那个什么雾淞的。”
    谢衡无奈一笑，看了眼玉姝裴琰，这才道：“孙儿给公主驸马沏的茶，就是山前雾凇。”
    谢老夫人这才满意点头：“那就好，那就好。”
    两人坐下后，谢老夫人眼睛一直往玉姝脸上看，眼里满是喜欢和惊奇。
    倘若是旁人，这会儿估计已经被看得不自在起来，玉姝却依然神色坦然的浅笑着，一点都没有局促的模样。
    谢老夫人就喜欢这种落落大方的女儿家。
    她们边关风气比鄞京开放许多，女儿家骑马打仗的，也有的是，更何况她本身也就是寻常人家出身。
    因此先前听谢元佐提起玉姝，她还总猜想着，这昭德公主是不是那种娇滴滴的闺阁女子？
    今日一见，却与想象中大不相同。
    生长在深闺的那种娇客，可忍不了边关的寒冷与风沙。
    这位昭德公主，一看就肖似她祖父，高祖皇帝！
    第329章 切磋！
    众人在厅内坐了半晌，谢家大房二房的妯娌也带着孩子前来拜见玉姝。
    玉姝来得匆忙，没有想起来给小孩子准备见面礼，连忙看向裴琰，却见裴琰笑着从袖口中掏出几个小荷包来。
    见裴琰连这种事情都考虑到了，玉姝不由得睁大眼。
    只是碍于眼前人多，她终是忍住什么都没问。
    与谢家众人见过后，谢老夫人和谢家大夫人离开前厅，去安排厨房准备午膳。
    谢元佐无事可做，干脆带着裴琰和玉姝去了演武场。
    谢家宅子很大，谢家的儿郎都是武将出身，所以家里的演武场也不小。
    几人过去时，还看到几个孩子正在演武场中操练，见到谢元佐带人前来，一个个收了势小跑过来。
    见其中还有个五岁的孩子，玉姝惊讶道：“这般小就开始习武了？”
    谢元佐捋着胡子笑呵呵说道：“武将之后，自然要从小习武，衡儿习武时，年纪比这还小呢！”
    提起这个长孙，谢元佐的脸上满是自豪。
    玉姝看了谢衡一眼，少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神色微微赧然，笑着后退半步往谢元佐身后藏了一下。
    谢元佐却来了主意，转头问裴琰道：“昨日瞧裴副将三箭连发，颇有百步穿杨之势，想来你父亲也是从小教导你习武。不如，你和我这孙儿比划比划？”
    裴琰看向谢衡，见谢衡眼里有些欣喜和跃跃欲试，不由答应下来。
    谢元佐立刻叫人清场，又问裴琰要什么兵器？
    裴琰环视一眼，见谢衡选了长枪后，便也跟着选了长枪。
    比试开始，两人先客客气气的抱拳互表敬意。
    玉姝和谢元佐站在一旁看着，谢元佐笑问玉姝：“公主觉得谁会赢？”
    玉姝挑眉，看了眼谢元佐，觉得谢元佐话中有深意。
    这位叫谢衡的少年，看起来只有十五岁左右，无论是习武的时间还是对兵器的熟稔度，定然是比不过裴琰的。
    可谢元佐这般自信，难不成这谢衡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过人之处？
    玉姝刚这般想，就见场中两人已经比划起来。
    裴琰一开始就只用了二成的功力，可交手之后，他就意外发现，这位少年和庞顶有些异曲同工之处，竟好似也是天生神力。
    长枪横劈过来时，力道之大，竟震得他虎口发麻，手中兵器也险些握不住。
    裴琰没敢再存相让的心思，而是稳住心神，与对方认真交手起来。
    玉姝看两人对打，看着看着，就看出了些门道。
    她抬起头问谢元佐：“谢老将/军这位长孙，可是身负神力？”
    谢元佐惊讶道：“公主竟瞧出来了？”
    玉姝笑道：“成玉武艺高强，若不是谢衡身负神力，三十招内就能定输赢了。”
    裴琰可是能与庞统打平的存在，不是玉姝小看谢衡，而是谢衡实在年轻，和庞顶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所以裴琰打败他，也只是一刻钟的事情。
    不过兴许对方有神力，让裴琰多了几分兴趣，又顾及到谢元佐的面子，这才没有快速终止比试罢了。
    玉姝心中刚这么想，就见裴琰突然挑飞了谢衡的兵器，将谢衡整个人也逼得后退了好几步。
    第330章 公主好刀法！
    这变故来得突然，不仅谢元佐惊呆了，就连谢衡也一时没回过神。
    他双眼震惊的看向裴琰，似是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败下阵来。
    倒是裴琰，却收起长枪，神色温和道：“谢小郎君，承让！”
    谢衡似乎倍受打击，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还是谢元佐见过大风大浪，很快回了神，还哈哈大笑着爽朗道：“我这孙儿与人切磋时，从未有过败绩。如今终于有人来挫挫他的锐气了。裴副将不愧是成国公的儿子，虎父果然无犬子啊！哈哈哈！”
    谢元佐看到这样的结果，一点也不生气，反而还有些高兴。
    只是谢衡听到自己的祖父这般说，却有些不服气！
    他自打练武以来，不管是以前单挑同龄人，还是如今和父兄及其他将领过招，就算最差，也能打个平手。
    可为什么到了裴琰这里，却只是过了不到五十招？
    这驸马爷看着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怎么就……就打不过他呢？
    谢衡心中很不服气，乖巧恭顺的一面消失，属于少年人的争强好胜，也在此刻完全流露了出来。
    谢元佐见他梗着脖子，似还想再切磋一把，便笑道：“战场便是如此，你输了就是输了，怎得还不认？”
    谢衡被噎，半晌后才说道：“孙儿认输，只是……”
    玉姝知道他想说什么。
    只是他不信邪！
    谢衡身负神力又几乎无败绩，所以难免会有些骄傲。如今没打过裴琰也就罢了，还输的这么难看，所以心里才不舒服罢了！
    既然这样……
    玉姝笑着说道：“不如我来与谢小郎君切磋一番？”
    “你？”谢衡语气惊讶，看向玉姝的眼神中更是带着怀疑。
    谢元佐立刻板了脸，喝斥道：“不得无礼，谁叫你用这种口吻与公主说话的？”
    玉姝神色温和道：“老将/军不用苛责他，谢小郎君诧异也是正常，就让我与他比划几招便是。”
    谢元佐也觉得自己这长孙，虽然平时待人看着乖巧温和，但实际上心浮气躁，已经有了些自大。
    今日既然遇上了这个机会，还是叫公主驸马好好敲打他一番，让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玉姝恰好穿了便利的劲服，她进了演武场后，随手掂起附近的一把大刀来。
    谢衡见状，也将长枪换成了大刀，还对玉姝说道：“草民也换成大刀，不占公主便宜。”
    玉姝一听这话，轻笑了一声：“谢小郎君可不要轻敌啊，你怎知道，我不是最擅长这把兵器呢？”
    谢衡微微迟疑，但也没说什么，最后还是选择了和玉姝如一出的大刀。
    玉姝单手握住刀柄，看向谢衡时，笑意敛尽，眸色顿时变得犀利起来。
    看见她神色改变的一刹那，谢衡整个人就进入了警备状态，两人靠近对方时，兵器相撞，发出了沉闷的“铮铮”声。
    看着玉姝将那柄沉重的大刀舞得虎虎生风，谢元佐不由叹道：“公主好刀法！这刀法看似单一，大开大合间却千变万化，真叫人防不胜防！”
    这话才落下，玉姝的刀已经架到了谢衡脖子上。
    谢衡顿时一僵，一旁看着的谢元佐也僵住！
    第331章 那小子竟连公主也没打过？
    太快了！
    这场切磋，比方才那场还要快！
    甚至在场的人，除了玉姝，没一个人反应过来。
    谢衡低头看着搁在肩上的大刀，脸色突然涨红，片刻后又突然变白。
    神色变化好久，等玉姝收回大刀后，他才低声喃喃道：“我输了……”
    这话说得有气无力，眸中的光似乎也突然暗了下去。
    玉姝瞧了他半晌，温声道：“你很不错，只是如今过于心浮气躁了些。”
    习武之人，最不应该做的就是死背一些招式套路，武艺的过招切磋，最应该做的就是顺势而变。
    谢衡因为有神力加持，所以如今还年少，却已经打败过很多人。
    太多的赞美和荣耀，让他有些过度的看高自己，也让他有些过度的看低别人。
    如今的这场比试，输就输在他根本没把玉姝放在心上。
    见他抿紧唇不说话，玉姝又道：“战场上，你不能对任何一个人掉以轻心，也不能对任何一个人放松警惕。不管他是女人，还是稚子！越是瞧着不起眼的人，越有可能给你带来杀机！”
    玉姝说完，就将刀放回兵器架上，然后走回了谢元佐和裴琰身边。
    这两人还在看着她，裴琰的神色已经恢复如常，只有谢元佐好似还在愣神，完全没有恢复过来。
    玉姝喊了一声“谢老将/军”，谢元佐才猛地回神，只是看向玉姝时，眼里还带着几分惊异。
    他问玉姝道：“公主的刀法竟如此精妙？老夫竟一时没看出其中玄妙来。”
    玉姝立刻大方道：“若是将/军喜欢，我可以教给您。”
    谢元佐听玉姝这么说，连连摆手不好意思道：“老夫只是随口说说，怎能学公主的刀法……”
    保不齐这还是皇家内部的刀法呢，怎么能随意传给外人？
    可玉姝却环视了一圈周围，见几个谢家的小孩子都双眼亮亮的看着她，便笑道：“打完仗若是有空，我不若来教几位小郎君学这套刀法罢！”
    谢元佐一听玉姝还真要教，有些迟疑不定道：“这……这可以吗？”
    “自然可以。”玉姝浅笑，“不过刀法简单枯燥，需要长时间反复练习，切不可懈怠！”
    她这话刚落下，小豆子就忙大声道：“不会懈怠的，我们一定好好练习，多谢公主。”
    他一说话，其他小孩也跟着大声道：“多谢公主！”
    玉姝笑看了他们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谢衡在演武场深受打击后，回去厅中的路上，白着脸一句话也没说。
    到了午时用膳的时候，竟也没出来吃饭。
    老夫人见他不在，还好奇问道：“这孩子怎得不知道出来陪陪贵客，怎么像个娇小娘似的，躲在屋子里不见人呢？”
    谢元佐毫不客气的揭孙子短处：“他在演武场上输给了驸马爷和公主，这会儿正觉得没脸见人呢！”
    老夫人一听，惊讶的看向玉姝：“那小子竟连公主也没打过？”
    谢元佐立刻喝她一声：“听你说得这是什么话？公主就要被他给打败吗？昭德公主骁勇善战，威武可是不输当年高祖的！”
    第332章 我愿追随公主！
    谢元佐当年还是少年时，就心甘情愿追随夏高祖打天下。
    如今就算高祖驾崩，他也打心眼里觉得肖似高祖的玉姝极好。
    尤其在亲眼看到玉姝击败谢衡，还对谢衡说了那番话后，就觉得玉姝更好。
    皇室公主，能出这么一个能打仗能布阵品性还不错的，那真是百年难遇。
    只是可惜啊可惜，这公主嫁人嫁的有点早了。
    至于年龄什么的，那都不是问题，他就觉得自家长孙和昭德公主挺般配的。
    谢元佐陪着玉姝和裴琰用了午膳，玉姝两人就要告辞！
    在大门口告别时，谢衡突然提着长枪追了出来。
    谢元佐还以为他输掉切磋，心中不快，便冲动的想要找麻烦，谁知谢衡冲上来后，突然对玉姝说道：“公主可是要准备收复兴陵城？草民愿追随公主，一同前往。”
    听到谢衡这话，众人还没开口，裴琰却第一时间愣住。
    他实在没想到，只是在谢家随便走了一圈，就又有一个文武双全的少年要追随玉姝……
    玉姝也没想到，谢衡竟然想跟着她走。
    她抬起头看向谢元佐，却见谢元佐毫无阻拦的意思，甚至还笑眯眯的说道：“这小子只随老夫守过城，还没真刀实枪的上过战场。若是公主不嫌累赘，倒也可以替老夫教导几日。”
    玉姝听这话，就知道谢元佐也想让她带着谢衡。
    她想了想，觉得带徐星剑一个也是带，加上谢衡两个也是带。
    既然如此，再收一个骁勇善战的小弟，对她也不是什么糟糕的事。
    玉姝便一口应下来，笑着说道：“那就让谢小郎君随我们一同前去吧！”
    谢衡立马激动抱拳，谢元佐也笑呵呵的说道：“好，公主先走一步，明日老夫就即刻返回营中。”
    玉姝这才与他告了别，出门后，她与裴琰翻身上马。
    回头一看，谢衡也骑了一匹枣红马。
    这马四蹄看着非常有力，应是一匹极好的宝马！
    玉姝见谢衡正双眼亮亮的看着她，便笑说道：“走吧，回营去！”
    鞭子挥起，身下马儿顿时撒蹄飞奔，很快就穿过街道往城边营中驻地而去！
    三人耗了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营中。
    刚下马，就见徐星剑迫不及待的从营中跑了出来。
    他虽瞧着很是疲惫，脸上却是满满的笑容，眼中更是满怀着对玉姝和裴琰归来的期待。
    可看到玉姝身后跟了一个与他年纪差不多，还穿着甲胄手握长枪的少年时，他的脸色顿时一僵。
    那少年比他个头稍稍矮一些，生得却英武硬朗，一看就是正统的武将之后，与他这种野路子出生的人有着明显区别。
    徐星剑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停在原地不再动，而是远远看着三人朝他走来。
    等玉姝到了他跟前，他才主动开口问道：“公主今日进城去了？”
    玉姝笑着点头，问他道：“你这个时辰，不是应该随你师傅在营中操练？怎会跑到这里来？”
    徐星剑瞟了眼谢衡，说道：“师傅说今日操练已经结束，剩下的时辰，随我自由安排。”
    说着，他略略停顿后，装作若无其事的问道：“公主，这位是？”
    第333章 没见过世面的小土包子！
    谢衡也不知对面是何人。
    只见他年纪与自己相仿，与玉姝说话时，姿态亲近又自然，便知这应是玉姝身边心腹之人。
    他索性手握长枪，主动上前一步，友好打招呼：“我叫谢衡！”
    徐星剑英眉一蹙，露出少年人的不满来。
    见他不说话，谢衡有些茫然的看向玉姝，玉姝看向徐星剑，介绍道：“谢老将/军的长孙，谢衡。”
    随后又对谢衡说道：“这是徐星剑。”
    只说了名字，却没介绍身份。
    徐星剑顿觉心中难受，却也知自己并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身份，足够让玉姝特意介绍，便抿着唇没说话。
    谢衡却有些误会，以为徐星剑身份特殊不能细说，眼中便更是有几分慎重：“幸会！”
    两人只是打了个照面，玉姝就将他们都安排给了亲兵。
    徐星剑对这番安排有些不乐意，裴琰直接瞥他一眼：“明日我率兵出城，你若是不愿，也可以留在城内防守。”
    徐星剑顿时睁大了眼睛：“我没说不愿跟你出城！”
    裴琰淡淡道：“谢小将/军明日要随我们上战场，我瞧你并不愿意与他同行。”
    徐星剑：“……我愿意。”
    裴琰见他表现的恭顺听话后，这才“嗯”了一声，随着玉姝而去。
    见两人走远，徐星剑活动着疲累的手腕，好一会儿没说话。
    谢衡远远看着，走过来问道：“徐兄，你是从鄞京随公主前来白翎关的吗？”
    徐星剑不想回答他，想到裴琰的话，却又点头。
    随后就自顾自的往营帐中走去。
    亲兵将两人的住处安排在了一处，谢衡以为徐星剑只是不爱说话，便主动跟上去道：“鄞京长什么样子？很繁华很热闹吧？”
    一听这话，徐星剑停下脚步诧异的看向谢衡：“你没去过鄞京？”
    谢衡老实点头：“我自打生下来就待在这里，除了偶尔在城外晃悠一圈后，哪里都没去过。”
    徐星剑看向谢衡的眼神，顿生可怜。
    当老将/军的孙子又能怎么样，还不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土包子？
    徐星剑来了兴趣，回想起自己进城时看到的景象，对他说道：“鄞京当然很热闹很繁华了，街上处处都是宅子铺子，有钱人的酒楼能盖五层高……”
    他兴致勃勃的描绘着，谢衡也满眼向往的听着。
    两人一聊起这个话题，竟意外和谐起来。
    一个敢吹嘘，一个也敢信。
    待裴琰前来帐中察看时，这两人已经开始亲热的称兄道弟起来，徐星剑对谢衡的那点子排斥，也早就消失不见。
    裴琰：“？”
    他又错过了什么精彩剧情？
    ……
    大军在白翎关休整数日，玉姝终于要领兵前往兴陵城。
    原先是北戎大军包围白翎关，他们只守不攻。今日角色却调换过来了，他们变成了攻城的人。
    谢元佐虽然很清楚玉姝的实力，但看她要亲自带兵攻城，心中还是有些担忧。
    玉姝安慰道：“白翎关虽稳，可北戎人狡猾，那支南上的队伍说不定还会再卷土重来。所以稳妥起见，谢将/军您坐镇指挥最好，如此也可稳定军心！”
    第334章 北戎王室有什么消息？
    玉姝有才归有才，毕竟不是白翎关土著将领，本质上还是个女人。
    在稳定军心这方面，自然还是谢元佐的影响力大一些。
    但外出打仗就不同了。
    只要她够英勇，决策够明智，能以最小的损失换来最大的胜利，那手底下的部属就都会服气！
    玉姝去过无数次小世界，在那些小世界中也当过无数次军人，对行军打仗之事早已掌握透彻！
    当总元帅难，当个冲锋陷阵的将/军还不容易吗？
    大军出发，谢元佐在城墙上目送他们走远。
    玉姝是将帅，身骑一匹白马，穿一袭银甲白袍，显得很是英武不凡！
    她身边一左一右，跟着庞顶和裴琰，这两人均是实力出色的年轻人。再然后，就是半大小子谢衡和徐星剑了！
    谢元佐的目光落在孙子身上，久久没有回神。
    攻城战……
    也是一场持久战啊！
    大军开拔到兴陵城外时，北戎人早早就做好了准备。
    玉姝却没有立刻就叫将士们去攻城，反而安排火头营先给将士们做饭吃！
    白翎关虽和兴陵城相隔，可毕竟也要相距百余里，这长途奔波下来，众人身体的疲累自然是有的。
    将士们听命休息做饭，北戎人就在城墙上愣愣的看着！
    城内的格图听到夏军堵在城外，心中闷了一肚子的火气。
    他看着侯在一旁的彪壮大汉，骂道：“还没查出来那白袍小将是谁？”
    几个大汉摇摇头，有一个猜测道：“听说是从鄞京来的，厉害的两位，一个是大夏庞家军的后人，一个是裴天华的儿子。那白袍小将，应该是其中一位。”
    庞家军和裴家军，都是大夏军队中赫赫有名的存在。
    北戎当年与高祖争夺地盘，可没少吃这两支军队的亏，如今再次提起，即便只是其中军队的后人，这些北戎将领却依然还是胆战心惊。
    格图却冷笑一声道：“我草原儿郎受神鹰庇佑，勇猛无比，你们竟然怕起了那软骨头的汉人？”
    几个北戎将领木着脸，没有说话。
    当时从白翎关撤退，可是格图下的命令，如今却倒是怪在他们头上。
    若是吉达王子还在，他们北戎大军肯定不像现在这么窝囊！
    格图心知这些将领对他不服，干脆摆手打发出去：“盯着城外，有异动即刻来报！”
    几个北戎将领应了“是”，然后一言不发的出了屋子。
    格图坐了一会儿，门外又进来了一人。
    格图看他一眼，示意他把门关上后才道：“王室有什么消息？”
    “大王得知吉达被杀，很是生气！”那人声音沉沉道，“他似乎打算再派乌尼和乌云娜来，但是被王妃拦住了。”
    这里提到的王妃，自然是格图的母亲塔塔公主。
    因为有母族的势力支撑，哪怕格图这事办的不地道，吉达被杀和他脱不了干系，他也依然没受到什么责罚！
    甚至连句喝斥都没有，北戎大王只说要格图带那汉人将领的头颅回去！
    格图一听这话，脸上就生出笑意，他颇有几分得意的说道：“那对兄妹都是废物，我可是草原上的勇士，不需要他们前来。让大王等着看，我一定会打退汉人，把白翎关也踏平！”
    第335章 风雪之夜
    十二月初，兴陵城外又落了雪！
    玉姝正在看地图，裴琰从外走进来说道：“在城外驻扎数日，如今气候寒冷，将士们多心浮气躁，军心也有些不稳。”
    玉姝抬头看他一眼，垂下眸子看了半晌地图，然后起身问道：“兴陵城内如何？”
    裴琰沉吟道：“一如既往。”
    玉姝走至营帐前，看着外面阴沉沉的天气，沉声道：“也是时候攻城了。”
    兴陵城外辽阔，虽攻城容易，可莽撞攻打容易造成人员伤亡，玉姝便一直在探查消息。
    兴陵城内如今还残留着一部分大夏的百姓，百姓们虽假意投诚北戎，心中却与大夏暗通消息。
    玉姝这几日，就是从里面的百姓口中打探消息。
    兴陵城内如今正驻扎着北戎大军，可吉达死后，原先的北戎将领并不完全服从格图，甚至有一部分已经打算往更北边撤去。
    所以城内精兵反而都在后方，前面守城的，都是些老弱病残！
    只是因为玉姝率领的大军一直在城外虎视眈眈盯着，所以北戎士兵才没敢放松警惕过。
    今日，却不同了。
    玉姝召集所有副将，将作战计划一条条安排下去。
    谢衡听玉姝令他带着一万人马后撤五里，有些不乐意，徐星剑立刻在旁边挑拨离间道：“公主这般安排必有深意，谢兄弟乃是日后的将才，不过是留守后方而已，怎得就不乐意了？”
    话音刚落，玉姝就道：“徐星剑与谢衡一起。”
    徐星剑：“？？？”
    谢衡顿时面色缓和，还心平气和的劝慰徐星剑：“徐兄日后也是留名青史的将才，留守后方这等安排，也该听公主命令才对！”
    徐星剑鼓着脸不说话。
    玉姝也顾不得他们互呛，而是给他人都下达了命令！
    兴陵城内有百姓内应，玉姝要故意趁着这种风雪天放松北戎人的警惕，然后在南北两方向的城墙上掘土为坎，趁夜登城。
    这等事情听起来似乎是天方夜谭，可玉姝命令一下后，所有将领们却个个认真起来。
    如今天色将暗，留给众人的时间不多，他们接到命令后就迅速退了下去。
    谢衡和徐星剑却没走。
    玉姝知道这两人心里在想什么，她看着两人说道：“让你们后撤五里并不是为了真的留守后方，而是迷惑北戎人的视线。一旦庞顶袭城成功，你们要火速前来支援。”
    一听他们还有机会进城，两人眼睛顿时亮起来，玉姝却又道：“不过要听裴副将的命令，不可擅自行动。”
    谢衡和徐星剑立刻点头，只要他们有机会打仗，跟着谁那都无所谓！
    夜色渐暗，整个兴陵城外却是风雪弥漫。
    如此大的风雪，这几年来也是罕见。
    兴陵城内的北戎人一直警惕着大夏军队，点亮火把后，却见大夏军队正在缓慢的往后撤！
    风雪阻碍了部分视线，他们只能瞧见大夏军队后撤，具体后撤多少人却不能确定。
    可一眼望去，原先驻扎在城外的夏军，却是都没有了。
    城内守卫看到后直接去报，格图接到消息哈哈大笑：“我就知道彻底入了冬，这些没用的汉人就拿我们没有办法，这不还是退兵了？”
    第336章 反攻！
    格图这话给了众人信心。
    守城的将士百般确认，发现城外确实没有夏军痕迹后，这才放下了心。
    天气虽然寒冷，可如今他们毕竟是在夏朝的关城内，不用忍受草原风雪侵蚀，还能掠夺大夏百姓的粮依华独家整理食酒水，这对北戎士兵来说已经非常难得。
    因此确定玉姝等人退兵后，不仅城内将领放下了警惕之心，就连守城士兵也完全放下心。
    好巧不巧的是，他们还从城中百姓手中搜刮到一批酒。
    这些酒是御寒的最好东西，如今巧合下得到，北戎将领坚信这是草原神鹰给他们的恩赐！
    城内将领大醉，城门上守卫酣睡。
    以庞顶为首的一千先锋军，便趁这个时候掘土为坎，趁夜登上外城城头。
    夜深天寒，风雪大作！
    登上城头的一千夏军将士，顶着风雪在视线不明的城墙上，杀死了熟睡中的守门士卒。
    南北两侧分别登城的人马自此汇合。
    玉姝曾交代，他们进城后须留下巡夜者，让他们照常击柝报更，以免惊动敌人。
    庞顶便只让人去开了城门，将玉姝率领的五千大军放进城里，又照此法袭击了内城。
    鸡鸣时分，大雪终于停止。
    等待许久的裴琰大军，终于得到玉姝信号，举起黄色旌旗浩浩荡荡的入了城。
    彼时格图还在城内酣睡，部下察觉有异时，玉姝率领的先头部队已经打到了他暂住的府宅。
    格图在梦中惊醒，被左右部属护送着从府宅中翻墙逃了出去，然后一路溜到了牙城中。
    牙城是兴陵城内驻军的大本营所在地。
    如今牙城中驻扎的将士，都是吉达原先的下属。
    这些人不被格图信任，也不被他重用，因此兴陵城守门的事情都轮不到他们。
    而吉达的这些老下属，也不愿意被格图管辖，这才因此分崩成两部分。
    格图狼狈逃窜到牙城时，营中的将领们正在策划如何回夺白翎关的事。
    结果作战计划没商议出来，格图先被大夏那边打得逃过来了。
    有几个将领看不起格图，明嘲暗讽半晌后，立刻率士兵登牙城抗拒！
    玉姝率兵进了城内，却并不心急进攻兴陵城内的北戎大军，反而是各处清剿北戎残军，又叫人去安抚城内百姓等。
    一切做好，在城中逗留一日，玉姝才叫裴琰率领的一万大军反做先锋，率先攻打牙城。
    牙城中尽是北戎精锐部队，虽裴琰攻势迅猛，却一时仍难以攻下。
    原本跃跃欲试的谢衡和徐星剑两位小将，在激动和颓败中来回拉扯，仅仅一天时间，两人都有些意兴阑珊。
    玉姝在后督战，得知后对两人道：“将士征战沙场，多是这种枯燥的守城攻城战，所有顶天立地的英雄，都是从平凡人做起！”
    打仗不就是这样？
    看似简单，却又牵一发而动全身！
    守城不能简简单单守城，而要视局势变化而万变。
    攻城更是如此，不仅要有完备的策略，还要有孤注一掷的勇气！
    但归结起来，却又不过是日复一日的实战操练！
    所有跌宕起伏荡气回肠的传颂，那大多不是真实的军事，只是带有个人玄幻色彩的故事！
    第337章 鄞京来信！
    攻打牙城一日未果，夏军颇有伤亡，北戎也士气大减。
    格图藏在牙城后方，已经在企图北逃。
    还在牙城中抵抗的北戎其他将领，却也是满肚子火气！
    北戎在这样内忧外患的情况下，终于开始分崩离析。
    而夏军这边，却反而士气更胜！
    再次攻打牙城时，裴琰不仅换了作战方法，兴陵城内的百姓也都争先恐后地负柴草助大军焚烧牙城南门。
    到了黄昏时刻，牙城南门破。
    格图早早就北上逃之夭夭，北戎留后的一万大军，一部分投降，一边分边战边逃。
    玉姝趁胜追击，一直北行三十公里，打到空无一人的关山镇时，才堪堪停住脚步。
    格图的队伍已经被冲散，如今往北上去的，也只剩三万没什么战斗力的弱兵残将，玉姝并不放在眼里。
    她命裴琰留守兴陵城整顿百姓，自己带庞顶和其他人继续北上收复城池。
    裴琰虽然有些不愿意，但想着自己若都不服从玉姝命令，又怎叫其他人信服？
    况且兴陵城刚被夺回，又至关重要，便最后百般无奈的答应下来。
    玉姝率大军继续北上时，裴琰给白翎关内的谢元佐传了信。
    没过两日，谢元佐便亲自前来，给裴琰交了一封信。
    “这是自鄞京传来的，不知是何人所寄，也不知寄给何人。好似外封了两层，许是有重要事情！”
    裴琰接过信封，看到外面并没有写明收信者何人。
    他拆掉最外面一层后，终于看到里面的信封上，写着一句：“昭德公主亲启！”
    这字迹裴琰并不熟悉，他便将白兰喊来，问她可知是不是公主府的人所写。
    谁知白兰看过后，却也摇了摇头：“不是公主府的人。”
    公主府能千里传信给玉姝的，除了蒋姑姑或墨竹外，不会有他人。
    可这人的字迹，并非是蒋姑姑和墨竹。
    三人面面相觑，最后为免错过什么大事，裴琰还是决定拆开信封一探究竟。
    谁知打开信后没看几句，他的脸突然阴沉下来，眸色也狠厉许多。
    谢元佐和白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两人对视一眼后，齐齐看向裴琰。
    裴琰看完信，垂在一侧的手攥紧，额上似还有青筋暴起！
    谢元佐直觉不妙，连忙问道：“裴副将，可是京中有什么大事发生？”
    裴琰没说什么，只是将信递给了谢元佐。
    谢元佐一看内容，直接变了脸色：“荒唐！陛下怎可听信那妖道谗言，做这等残忍之事？朝中难道就无人劝诫？”
    再往后看，他才明白过来。
    不是无人劝，是劝了的人，不是被喝斥回府思过，就是直接杖责大板摘了官帽！
    好在面对这些官员时，承顺帝还有些理智，没有直接要了这些朝臣们的命！
    谢元佐看完后，脸色也阴沉得厉害，他看向裴琰道：“难道就无一人可以拦住陛下？”
    裴琰沉默良久，才缓缓道：“来信之人的意思，便是让公主回京劝诫陛下。”
    谢元佐有些诧异：“公主可以吗？”
    裴琰眸色沉沉，却是摇摇头：“不知道。”
    以前或许可以。
    可如今他们离京已有近两个月，鄞京变数太多，他也不确定可不可以。
    第338章 即刻回京！
    玉姝接到报信时，正在率领大军攻打大夏被夺的最后一座城池。
    格图率领的北戎大军早就没了战意，在被数次逼退后，只能在这座城内苟延残喘。
    可夏军却因为连续打了胜仗，越战越猛，在这波攻城战时，还有五千人主动报名要当尖兵冲锋！
    攻城的尖兵，无异于敢死队！
    玉姝知道如今入了冬，时间不好再拖，便一口答应下来。
    庞顶率领前锋队列阵在前，大军与之相呼应分列在后，攻城仅仅半日后，北戎就弃城而逃。
    见他们直接逃往草原上，玉姝本欲叫谢衡和徐星剑去追，可谁知谢元佐和裴琰的信就在此刻传来。
    裴琰并未完全提及鄞京之事，只说承顺帝那边有恙，需要玉姝尽快回来一趟。
    玉姝猜测到估计是鄞京发生了什么事，不然在这种重要关头，裴琰不会催她回去。
    她将信收起来，抬头眺望着茫茫的草原。
    深冬时节，草原被茫茫白雪覆盖，一眼望去皆是无垠的雪原。
    士兵们早早都换上了加厚的战甲，可即便这样，冷冽的寒风也在无孔不入的侵蚀着众人身体。
    玉姝沉默许久，才下令回撤！
    谢衡一看，有些着急道：“公主，此刻趁胜追击必然能歼灭不少北戎军士，说不得还能活捉格图，这可是大好的机会。”
    徐星剑也双眸明亮，做好了要追击的准备。
    可玉姝却摇摇头，直接拒绝：“如今天寒地冻，安抚百姓才是正事。”
    北戎大军南侵大夏，可不只有格图这一支军队，还有其他大军也会再次卷土重来。
    所以现在虽然形势大好，但保守回城，也不失下策！
    玉姝说完，见两名小将眼中有些失望，便温声道：“格图逃得了这次，逃不了下次，我们总会再抓住他的。”
    说罢，她直接掉转马头，往城内赶去。
    庞顶猜测许是鄞京那边出了事，便拍拍徐星剑和谢衡的肩膀，示意他们先跟回去再说。
    边城留一名守将与诸多将士坐镇，玉姝带庞顶等数人直接赶回了兴陵城！
    刚进城内，见到裴琰的第一眼，她就问道：“信在哪？”
    裴琰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玉姝，玉姝一看信封，就知道这应该是柴福借皇诏之便偷偷送来的。
    她打开里面的信纸，迅速浏览了一遍。
    谢衡和徐星剑已经下了马，正在旁边抬头看着玉姝。
    虽没瞧见玉姝神色大变，可感觉到她在看完信中内容后，周身温度骤降，眼中杀意凌然。
    谢衡和徐星剑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悄悄对视了一眼。
    随后就听玉姝说道：“谢将/军，如今北戎大败士气锐减，年前应该不敢再犯我大夏边关。三城留守坐镇之人，就由你来挑选，我要即刻返京了！”
    谢元佐也知道鄞京之事刻不容缓，连忙抱拳道：“是。”
    玉姝骑在马上，看了半晌谢元佐，顿了顿突然话题一转问道：“谢将/军，这样昏聩残暴的皇帝，还值得你效忠卖命吗？”
    这话一出，谢元佐神色突然惊变！
    他抬起头看向玉姝，玉姝却没再说话，只大声道：“庞顶，点五千神威军，随我即刻回京！”
    第339章 谢小郎君可随我前去鄞京
    来时，玉姝带了三万神威军。
    回去时，玉姝却只带五千，留下两万余人镇守边疆。
    谢元佐觉得将神威军留在此处，恐会招来承顺帝的疑心，玉姝却道：“城池虽然收复，但边关并不是完全稳妥，将大军留在此处，自然还是保险起见。更何况……”
    她看向谢元佐，漂亮的凤眸中好似带着暗光：“明年四月，自会有人前来接应他们赶往秦州。”
    秦州？
    谢元佐一时讶然。
    那不是昭德公主的封地吗？这些人去了公主的封地，那是……
    谢元佐没敢再往下想，只是有什么东西好似悄然的扎进了心里。
    玉姝下达命令后，随她回京的五千军士很快就整顿好。
    谢衡有些艳羡的看着徐星剑，内心也渴望着前往鄞京。
    玉姝正好回头看到这一幕，便对谢元佐说道：“若是谢老将/军放心，谢小郎君可随我前去鄞京。”
    谢元佐心中一跳，连忙抬头看向玉姝。
    带谢衡走……确定不是为了逼他上贼船的举措？
    玉姝猜到了他心中所想，浅浅一笑说道：“对别人，我或许会来这一套，但对谢老将/军您，我不会。”
    说完这话，她自顾自的回了营帐。
    谢元佐听完，心中却是五味杂陈。
    在外面犹豫许久，他招来谢衡问道：“你可愿随公主前往鄞京？”
    谢衡眼睛一亮，问道：“祖父，我可以去吗？”
    谢元佐点头：“可以是可以，但是咱们谢家身份……”
    “祖父放心，我就当公主亲兵便是。”谢衡答应的很爽快，“去了鄞京会一直跟在庞副将身边，绝不惹事生事。”
    知道长孙性情乖巧，又听他如此保证，谢元佐最终还是答应下来。
    “好，你若是想去便去。只是边关距鄞京甚远，你若去了鄞京，今年可就不能与我们一同过年了。”
    谢衡挠挠头，咧嘴一笑，心中其实不大把过年这种事放在心上。
    边关过年都没什么意思，除了吃就是吃，鄞京还有许多花灯玩呢，还是去鄞京见识一番吧！
    玉姝当天就率人从兴陵城出发，众人选取最近的道路，再次从河东府路过。
    来时进河东府，被冯茂学百般阻拦。
    回去时，河东府的驻军却亲热不已，李顺甚至还亲自前来迎接。
    但玉姝并没有时间多做停留，短暂的休整过后，立刻再次率兵出发。
    寒冬腊月，回京的道路，全部积雪重重。
    虽众人已经减少了负重，可在这种天气和路况之下，赶路速度依然迟缓。
    耗时将近半个月，才在腊月二十九这日到达鄞京/城外。
    看着高大恢弘的鄞京/城楼，所有人都觉得好像重新活了过来。
    谢衡本以为边关冷，没想到越往南下，越觉得湿冷刺骨，这会儿已经冻得小脸发白。
    徐星剑在一旁嘲笑他：“你还是武将之后，这点儿风雪就撑不住了？”
    谢衡哆嗦了一下嘴，并没有说什么。
    鄞京守门卫士早早得到消息，见城外大军归来，立马将大门打开。
    厚重的开门声音过后，一眼望去，便是鄞京百姓自发站在城中街道两侧的欢迎。
    见玉姝策马入城，他们顿时高声欢呼起来。
    第340章 京中可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边关大捷，消息早三日就传到了鄞京！
    承顺帝十分高兴，命百官在玉姝抵达鄞京当天，前来城门口迎接！
    但不巧的是，玉姝比预计的提前到了一天，所以整个鄞京/城内，除了自发赶来的百姓之外，并没有任何朝臣。
    倒是魏天纵和曹泾元动作迅速，在得知大军刚刚入城后，就立刻赶来。
    两人远远看着骑在马上的玉姝，竟有些不敢认！
    被风雪浸润过后的昭德公主，眉眼英气，眸色锐利逼人。
    她好似一把尘封多年的宝剑，寒光凌冽，在这一刻突然脱鞘而出！
    两人不约而同的顿住脚步，许久之后才迎上前来。
    玉姝和裴琰看到他们，都停了马，身后大军也跟着停下。
    魏天纵瞟了眼玉姝，不敢与其搭话，只看向裴琰说道：“你们不是后日到？怎么今天就到了？”
    裴琰温声道：“明日已经除夕了。”
    魏天纵恍然大悟：“你们想赶着回来过年？”
    裴琰微微一笑，却并没有说话。
    曹泾元站在魏天纵身后，只是双眼深深的看着玉姝，并没有主动开口。
    目光扫过裴琰及身后时，看到脸生的谢衡，眸色便微沉了沉。
    玉姝只是看了他一眼，就再次收回视线，她命大军回神威营驻扎，自己则和裴琰策马回了公主府。
    魏天纵和曹泾元随后而来，等两人换衣沐浴过后，坐在厅中与其说话。
    玉姝端着茶杯，面色淡淡的询问：“本宫走后，京中可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
    曹泾元和魏天纵敏感的察觉到，玉姝似乎并不高兴，平常的语气中好似压着暴风雨一般。
    魏天纵便不敢随意搭话，曹泾元沉默片刻后才道：“并无特别之事。”
    “是吗？”玉姝轻啜一口茶，然后抬眸看向曹泾元。
    黑白分明的眼睛里，带着复杂难辨的情绪，似凝望着深渊般，头一次让曹泾元有些不知所措！
    魏天纵心中如擂鼓般狂跳，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来公主府找虐！
    早知道，就应该明日再来！
    他正暗叹哀嚎时，玉姝却放下茶杯淡淡道：“看来往日，本宫还是不够了解曹世子和魏小郎君！”
    魏天纵连忙看向裴琰，视线中满是“救救我”的信号，裴琰却垂下眸子，当作没看见！
    曹泾元看着玉姝，玉姝也看着他，两人好似在无形中就已交了手，可最终还是曹泾元败下阵来。
    他眉眼低垂，声音寡淡：“我没什么要说的。”
    魏天纵连忙道：“我……我尝试送信了，可是……可是被拦了下来。”
    倒也不是他爹娘拦，就是昭德公主一走，太子在朝堂中基本上就是独大。
    也不知道有什么人在暗中指点他，所有从京中传往边关的信笺，除了皇诏外，都要在太子手下过目一遍。
    他们这些妄图通信的，还没出鄞京就被拦下来，甚至他还在太子那边被记了一笔。
    如果不是碍于他爹的身份，魏天纵觉得自己可能已经上太子的暗杀小本本了。
    他可怜巴巴的看着玉姝，希望玉姝能够网开一面。
    第341章 曹泾元在替太子做事！
    厅中一片寂静。
    玉姝没再说什么，只是默不出声的喝茶。
    魏天纵知道玉姝没有迁怒他，便稍稍放下心坐端，也装模作样的喝起茶来。
    一直坐在下首的谢衡和徐星剑，就更掺和不进来，只是乖乖的敛眉低首，假装自己不存在。
    很快，宫内就得知玉姝率大军回京的事。
    承顺帝很高兴，立刻让太监来传旨让他们进宫，晚上要在宫内给玉姝摆庆功宴，也顺便提前宴请群臣！
    玉姝闻言，眸子微眯，打发了太监后，立刻起身回去更衣。
    其他人见状，也赶紧跟着起了身。
    玉姝走后，魏天纵才稍稍松了口气，他凑到裴琰身边问道：“公主是如何得知消息的？”
    裴琰看他一眼，摇头淡淡道：“我不知道。”
    “连你也不知道？”魏天纵咋舌，小声嘟囔，“所以我们还是小瞧公主的手段了。”
    说罢，看到谢衡，他连忙凑在裴琰耳边问道：“那位少年，又是公主半路捡回来的仰慕者？”
    裴琰神色温和：“是白翎关驻将谢元佐老将/军的孙子，谢衡！”
    谢衡一听裴琰正在介绍他，立刻起身抱拳道：“在下谢衡！”
    魏天纵顿时有些不知所措，连忙也抱拳回他：“我……我叫魏天纵，是成玉的好友，父亲是……”
    “不必自报家门。”
    裴琰温声打断他，魏天纵这才尴尬的摸着鼻子止了话。
    曹泾元在后面听到几人对话，看了眼谢衡，最后一声不吭的离开了公主府。
    等他走后，魏天纵突然正了神色说道：“成玉，曹泾元如今在给太子做事。”
    裴琰蹙起眉头，神色中带着怀疑：“绥国公府从不插手朝堂之事，曹世子又任禁军都虞侯，怎会为太子所用？”
    要知道鄞京包括神威在内的四军，都是直接交由承顺帝管辖的，目的是为了拱卫京师保护鄞京。
    禁军里面的官员，自然都是从承顺帝的亲信当中挑选，这些亲信都是必忠于皇帝，哪怕太子是储君也不可能早早投诚。
    例如裴家，虽战果累累，但承顺帝因为疑心，却也并未让裴家三子任何一个进入禁军中任职？
    所以曹泾元给太子做事，这话怎么听怎么不可靠！
    见裴琰怀疑，魏天纵却坚持道：“我们兄弟中，有人见到过曹泾元曾与太子一同从茶楼出来，而且你们不在的这段时间，太子频频找曹泾元，曹泾元也替太子办过一些事情。”
    裴琰看着魏天纵，知道他并没有说谎，可曹泾元……
    裴琰略略迟疑。
    他是个公私分明的人。
    哪怕曹泾元也算是他的头号情敌，可在人性这方面，他觉得曹泾元绝不可能投到太子麾下去。
    不说曹泾元性格如何，单单因为玉姝和太子的对立关系，曹泾元就不可能与玉姝成为两个阵营！
    除非，他如今对玉姝的感情已经完全消逝，只剩下各种不甘心。
    男人的不甘心，裴琰还是了解一二的。
    沉默许久，裴琰最终还是点了头：“我会将这事告诉公主，一切事宜，还是由她自己决断！”
    第342章 大皇姐，这个位子是太子哥哥的
    宫宴在晚上。
    承顺帝不仅让玉姝进宫，连带裴琰、庞统在内的副将都要去。
    谢衡和徐星剑也第一次走到人前。
    鄞京街道上，随处可见准备进宫赴宴的朝臣马车，午门外马车也堵了一长串。
    好在玉姝是今晚宫宴的主角，她身份又特殊，便直接绕开所有马车提前进入了宫内。
    鄞京也落了雪，可长长的宫道上被清扫的干干净净，宫墙上甚至还带着即将过年的喜意。
    就连宫廷檐角下挂着的古朴铜铃，也没有丝毫落雪的痕迹。
    两个年轻人跟在玉姝等人身后，脸上都带着些好奇。
    他们都没有一点经验，但徐星剑好歹在皇城外生活过，知道皇宫森严规矩众多，所以进了午门后还收敛了些。
    谢衡却是第一次见这种装潢奢华的宫廷，眼里全然冒着光，嘴里也不时传出一两道轻叹。
    引路的公公见此，眼中流露出几分鄙夷，玉姝瞥他一眼，淡淡道：“你在哪个宫做事？”
    那公公不知道玉姝这话何意，却还是老实回道：“在陛下的宣华殿外！”
    玉姝挑眉：“柴福手下的人？”
    小公公立刻道：“是，奴才正是在柴公公手下效力！”
    玉姝轻轻勾了一下唇，没有再说什么。
    众人一路沉默的往前走，等到了前宫大殿外，等候许久的柴福迎了上来。
    两人一对视，随后又心照不宣的避开。
    柴福微低着头，对玉姝恭敬道：“公主，里面请。”
    玉姝问道：“人都来齐了？”
    柴福忙摇头道：“只是一些皇子在场，还有几位大臣也在，陛下及皇后娘娘都还没到！”
    玉姝点点头，瞥了眼身后的小太监，对柴福道：“这是你的徒弟？”
    柴福看了一眼，摇了一下头，察觉到玉姝对这小太监的不喜后，话都不多说一句，直接叫人将其拖了下去。
    玉姝淡淡道：“让他懂事些就行，别下死手。”
    “是！”
    柴福应下后，看着玉姝带人进入殿内。
    等瞧不见人影了，他才悄然松了口气！
    这昭德公主去了边疆两个月，再回来总感觉威压更甚，就连戾气也重了许多。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玉姝进入殿中，殿内为数不多的人全部看了过来。
    几名攀谈的朝臣立刻起身行礼，一些很少见到的皇子也忙站直喊皇姐。
    玉姝轻轻颔首，随后径自走到左手边，最靠近上首承顺帝的位置坐下。
    她坐下后，裴琰顺势在身边跟着坐下，庞顶则带着谢衡和徐星剑，去了偏僻的角落。
    几名皇子看到后，对视一眼没有说话，只有一个十来岁的少年看着玉姝说道：“大皇姐，那是太子哥哥的位置！”
    玉姝闻言，抬眸看他，轻笑着问道：“是吗？父皇定的规矩？”
    八皇子一时不知道怎么搭话，还是大皇子语气温和的替他解了围：“倒也无人定规矩，只是平日里，太子弟弟都是坐这个位置，所以……”
    玉姝看了眼这位眼生的弟弟，态度温和随意：“无碍，平日是因为我不在，如今我回来了，这位置自然该我坐！”
    大皇子再也无话，默默的走到了一边。
    第343章 拜你嵇常钧，你有资格受着吗？
    整个大殿中明亮宽敞，群臣们相聚在一起攀谈饮宴，皇子们也坐在一起说悄悄话。
    只有玉姝这边，清净寂寥，好似中间存着隐形的隔带一样，把她和其他人分成完全的两个不相干空间。
    众人闲谈时总会提及玉姝几句，眼神还隐秘的往这边瞟几下。玉姝却似完全无察觉般，端坐垂眸，自顾自的倒酒吃东西。
    裴琰见玉姝已经吃了三杯酒，连忙抬手温声阻拦：“莫要贪杯！”
    玉姝抬眸看他，一双漂亮的眸子里似带着笑意：“这点小酒，还难不倒我。”
    虽是这般说，可裴琰却只觉得她心中压着东西，如此喝酒也像是在调节情绪般。
    他便不再说话，给玉姝夹了几个酥软的点心放在面前。
    玉姝才放下酒杯，就听殿外传来一道尖细高昂的声音：“太子殿下到！太子妃到！”
    一声传来，殿中所有人不约而同起身，对着大殿方向行礼。
    唯有玉姝和裴琰，还坐在原地岿然不动！
    太子嵇常钧昂首阔步走进来，看着群臣参拜，皇子俯首，脸上便带了自得的笑容。
    直到身子一转，视线停在左手第一个位置时，他的脸色猛地便冷了下来。
    定定的看了半晌玉姝，嵇常钧直接走过去，站在玉姝面前高声道：“昭德公主与裴驸马真是好大的架子，看到孤竟也不参拜？”
    裴琰抬头看了眼他，随后又转头，神色坦然的给玉姝满上一杯酒，似是完全没把这话放在心上。
    玉姝则端起酒杯淡淡道：“本宫身为皇长女，一拜皇天厚土二拜父皇母后，参拜你嵇常钧，你有资格受着吗？”
    说完，她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时，漂亮的凤眸从身侧的太子妃脸上缓缓扫过！
    太子妃杨氏，当年在赏菊宴上被太子嵇常钧一见钟情，后杨氏便被迎进东宫，从五品闲官的女儿摇身一变成为东宫主母。
    这么多年过去，这杨氏貌美不减，反而多了些威容仪态，倒也令玉姝刮目相看。
    玉姝只是瞥了一眼就收回视线，下一秒，就听嵇常钧冷笑道：“就算你不拜孤，裴琰只是小小的驸马都尉，他何以见孤不跪？”
    玉姝立刻道：“杨氏为何见本宫不跪？”
    杨氏一听这话，脸色微变，连忙扬起小脸楚楚可怜的看着嵇常钧。
    嵇常钧顾不上安抚她，只觉得玉姝是在故意挑衅，沉下脸来喝道：“太子妃乃是孤的正妻，是未来的大夏国母，嵇玉姝，你还妄想让她给你行礼？”
    玉姝轻轻掸了掸衣袖，站起来看着杨氏似笑非笑：“未来的……大夏国母？倒是本宫孤陋寡闻了。”
    杨氏被这句话挤兑的脸色涨红，一双小鹿般的清纯眸子，也盈盈含泪。
    嵇常钧气怒，手指着玉姝高声喝道：“嵇玉姝，你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玉姝一把将他的手打掉，笑容敛起，平心静气道：“嵇常钧，你也莫要不识好歹！”
    两人气氛剑拔弩张，朝臣们也紧张不安，片刻后，殿外终于传来柴福的声音：“陛下驾到，皇后娘娘到！”
    第344章 希望太子能够德行兼备，敬重嫡姐！
    承顺帝进入大殿，看到殿中呼啦啦跪了一片人。
    宫中宴请朝臣的宫殿，通常比其他宫室都要大，这一眼看过去，甚至有些人只能看个头顶。
    不过身为天子，这些向来都不是承顺帝该操心的，他带着冯皇后和宋昭仪走上上首主位，坐下后才道：“爱卿们平身！”
    朝臣们缓缓起身，然后中规中矩的站在一旁，等着承顺帝发话。
    承顺帝扫视一眼下方，很明显的看到了正对立站着的玉姝和嵇常钧。
    玉姝就站在左下首第一的位子，这个平日里太子才会坐的地方。
    而嵇常钧则站在她对面，面上表情阴沉，似很是不快！
    承顺帝只是一眼，就瞧出这姐弟两又互掐了起来，他不由得有些头疼。
    明明是亲姐弟，怎么每次见面都跟仇人一样？
    承顺帝很想假装看不见，谁知旁边的冯皇后率先开了口：“昭德虽为此次的功臣，可规矩就是规矩，皇室礼不可废，你身为公主更不可以下犯上！”
    这话意含警告，虽说得轻飘飘的，可冯皇后看向玉姝的凤眸中尽是压迫，更带着无尽的威严。
    玉姝却好似没察觉到一般，语调温和道：“母后说得对，儿臣从不敢以下犯上，也希望太子能够德行兼备，敬重嫡姐！”
    一句话把冯皇后堵了回去，冯皇后的眸色顿时沉了下来，神情也肉眼可见的变得阴暗了许多。
    承顺帝轻咳一声打圆场：“行了，都是一家人，莫要在这等地方说见外的话。”
    玉姝这才抱拳退在一旁，嵇常钧的神色却依然有些难看。
    见两人还在暗中相争左手位置，承顺帝思及朝臣在此，干脆道：“昭德啊，你便坐在朕这边如何？”
    他指的位置，正好是右下首第一个位置。
    玉姝却纹丝不动，还笑着说道：“父皇，我都在这里吃过东西了，再挪动也有些不便，还是叫太子弟弟坐在对面吧！”
    听到这话，冯皇后立刻冷哼一声：“这位置可是你能坐的？”
    玉姝不动声色的怼回去：“当年皇祖父宴请大夏功臣武将时，儿臣便陪侍在皇祖父身侧，那时候，也没人说儿臣不能坐在皇祖父身边。”
    言外之意，皇帝身边的位置她都能坐，何况这下首的第一个位置？
    冯皇后都被这话气笑了，她盯着玉姝，语气森森道：“可如今，早就不是高祖主政的时候了。”
    玉姝看向她，笑语盈盈道：“便是父皇，也要遵皇祖父遗训呀，父皇您说是与不是？”
    承顺帝没想到，这亲母女的战火，居然还烧到了他的头上。
    他一时被提及，愣了一下才干巴巴道：“昭德说得也是……”
    简简单单一句话，却好似给玉姝撑了腰，冯皇后立刻便黑了脸。
    既然提到了高祖，承顺帝便顺势道：“既是如此，太子便坐你皇姐对面吧，索性你们都是亲姐弟，倒也不分彼此！”
    这话也算是给双方都留了台阶，可看在朝臣眼里，却完全不是一回事。
    太子如今在朝中很是风光了两个月，可昭德公主一回来，他却要避其锋芒！
    这么一瞧，好像还是昭德公主更为受宠啊！
    第345章 减免边城百姓三年赋税！
    两个主角落座，其他人就好办多了。
    众人既是在朝为官，必然都是有些眼色的。
    你推我让，完全不似玉姝和嵇常钧那般急眼，最后都是心平气和的在殿中坐下。
    朝中三品以上的大臣此次全部来赴宴，因为时日特殊，庆功宴与年前的宫宴合在一起，因此朝臣们都还携带了家眷。
    玉姝重新坐下，听着承顺帝在上方讲套话，脸上带着些漫不经心。
    片刻后，她被裴琰轻轻碰了一下，有些意外的抬头，这才看见对面下方不远处，成国公裴天华和乐阳郡主正看着他们。
    裴天华面色如往常那般，瞧不出什么神色，倒是乐阳郡主的眼中却似有些担心。
    见玉姝看过来时，她却又露出了笑意，好似在安抚玉姝。
    玉姝便也露出了笑意。
    都说婆媳天生对立，可到了乐阳郡主这里，她却比冯皇后更像母亲。
    承顺帝讲完了陈词滥后，就开始大夸特夸玉姝，玉姝只是面色淡淡的受着，并没有说什么。
    直到后面，承顺帝说要给玉姝奖赏时，嵇常钧突然开了口：“父皇，长姐出征时曾说，护佑百姓乃是皇家子女的责任，既是责任，便是应该做的，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他故意说这番话膈应玉姝，说完后，还斜睨着眼睛看了眼玉姝。
    玉姝却闻言，端着酒杯站起来道：“太子说得对，护佑百姓保我大夏边境，本就是依华独家整理我们皇室子女的责任。儿臣此次能够大胜凯旋归来，也得亏父皇福泽深厚，因此，儿臣不敢居功！”
    玉姝如此大度，直叫朝臣们刮目相看。
    太子那番话与昭德公主相比起来，着实是有些上不得台面。
    堂堂储君，心胸狭隘斤斤计较，反而一国公主却胸襟广阔，容量大气。
    这两人……若是能调换一下倒更好了。
    承顺帝也觉得嵇常钧方才做得有些小家子气，不由冷眼瞥了他一眼，随后便笑着对玉姝说道：“昭德啊，你身为女儿家却能带兵出征，还在短短时间内收复两座城池，就算你谦虚不居功，朕还是要给你奖赏的。说罢，你要什么？”
    玉姝听到这话，似乎迟疑了半晌，然后才道：“儿臣……想为边疆三城的百姓求个恩典。”
    一听玉姝不是为自己加封赏，反而是给百姓求恩典，承顺帝的眼神愈发温和，“你说说看。”
    玉姝跪下，抱拳道：“边关两城被北戎贼子夺去，城内百姓被屠，粮食物件被抢，我大夏边土宛如鬼城……”
    玉姝说到这里，声音突然低哑下来，就连殿中朝臣的窃窃私语声也小了许多。
    承顺帝的面容也有些凝重，好一会儿没说话。
    玉姝顿了顿，这才继续道：“寒冬凛冽，好不容易逃过一死的百姓们，在这种天气里却也无法生活。北戎大军虽已撤往草原，可难保不会再次骚扰，所以儿臣将神威军两万人留在了白翎关，确保可以支援边城。儿臣想求的恩典是，减免边城百姓三年赋税！”
    玉姝说完，就叩了下去，没有再抬头。
    承顺帝却轻轻蹙起了眉头。
    第346章 你与裴琰成婚已久，却至今未有喜讯传来……
    减免三年赋税，倒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将两万神威军留在边疆，这……
    承顺帝还在迟疑中，嵇常钧立刻道：“嵇玉姝，你可知神威军是拱卫京师的禁军，是保护鄞京和天子的存在，你将神威军留在边疆，到底是何居心？”
    玉姝立刻抬头看向他，目光如炬道：“我若不把神威军留在边疆震慑北戎，难不成再给北戎进犯我大夏疆土的机会？太子殿下在京中锦衣玉食，自然无法想象边城百姓如何度日！太子殿下自持储君身份，可别闹出‘何不食肉糜’的笑话来！”
    玉姝这番讽刺，可谓是直接扒了嵇常钧的脸皮子在扇。
    冯皇后听不下去，高喝一声：“放肆！嵇玉姝，你真以为自己打了场胜仗，就可以无法无天了？”
    玉姝垂下眸子，神色淡淡：“儿臣不敢！”
    “本宫谅你也不敢！”冯皇后神色阴沉道，“你一个女儿家天天掺和在朝堂政事中，成何体统？你与裴琰成婚已久，却至今未有喜讯传来，不如还是先操心操心这事儿。”
    再次被催生孩子，玉姝却也没有什么反应。
    倒是坐在下方的乐阳郡主，眼睛顿时一亮，看向裴琰的神色中满是期待。
    裴琰：“……”
    承顺帝轻咳一声，也顺势说道：“昭德啊，你与成玉成婚确实也有一段时间了，这事儿得抓紧。”
    玉姝乖巧的“嗯”了一声，承顺帝才把话题再次转了回来。
    “三年赋税可免，只是神威军不可长时间留在边陲之地。地方厢军虽数量不多，抵御北戎却绰绰有余。”
    承顺帝对大夏厢军将士的战斗力迷之自信，便笑着对玉姝说道：“所以这神威军，还是撤回京都吧！”
    玉姝抿抿唇，看似挣扎半晌，最后无奈后退一步：“父皇，如今天寒地冻，北戎对我大夏边境觊觎良久，恐会再次派兵骚扰。若是神威军要退回来，可否在明年开春之后？到时候，河东河西两地厢军，也可为其支援。”
    承顺帝想了一下，觉得玉姝说的有些道理，便点头答应下来。
    玉姝这才起了身。
    承顺帝见玉姝真的只为百姓考虑，却对自己没有任何要求，觉得很是稀奇：“昭德，你自己就不想要点什么？”
    玉姝温声道：“儿臣生在皇家，从小锦衣玉食，如今生活更是富足安乐，并无其他要求。”
    承顺帝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嵇常钧却冷笑一声：“装模作样！”
    玉姝立刻偏头看向他，质问道：“难道太子殿下并不满足如今的生活？还想要更进一步？”
    这个更进一步，就说得非常有灵性！
    到底是生活上想要更进一步，还是其他方面想更进一步？
    具体如何，恐怕只有太子自己知道了。
    嵇常钧脑子没转过来，冯皇后却已经变了脸，她厉声斥责玉姝道：“嵇玉姝，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玉姝淡淡看向她，眼中带着丁点笑意：“母后怎得如此激动？儿臣只是随口问问太子弟弟罢了！”
    说完，她未再理会冯皇后，直接后退一步回到自己位子上，安静的坐了下来。
    第347章 吾慕吾妻，胜过建功立业！
    殿内大臣们假装什么都没听见，各自坐在位子上，悄无声息的喝着酒。
    直到许久之后，才听承顺帝说道：“既然昭德不求赏赐，朕便也不说什么了。不过随你一同前去的小将们，朕却是要好好奖赏一番，他们如今人在哪里？”
    听承顺帝询问，玉姝转身，目光精准的看向角落中的庞顶三人。
    庞顶立刻起身，带着徐星剑和谢衡一同前来。
    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顿时停在三人身上，庞顶却目不斜视的带着两个少年走到殿内，然后跪了下去：“臣庞顶，叩见陛下。”
    谢衡和徐星剑都没有职位在身，便自称“草民”也跟着跪了下去。
    承顺帝的目光落在庞顶身上，看了好一会儿才问道：“你便是庞家军的后人？”
    庞顶没抬头，沉声应“是”。
    承顺帝便顺势说起了庞家军当年的往事，说了好久之后，才问庞顶：“你如今在何处任职？”
    庞顶回道：“臣领命任亲卫大夫，昭德公主府统领一职。”
    承顺帝听完，微微点头：“公主府统领一职乃是虚职，从五品的亲卫大夫放在你身上，倒也有些大材小用。朕便升你一级，任你为翊卫大夫，任定远将/军，前往白翎关如何？”
    庞顶一听要前往白翎关，立刻道：“陛下，臣为昭德公主府兵，要守卫公主的安危，不得离京！”
    承顺帝微微蹙眉，好一会儿后才道：“你宁愿当个公主府的统领，也不愿当定远将/军？”
    庞顶斩钉截铁道：“是！”
    承顺帝这才道：“也罢，既是如此，朕便提你为翊卫大夫。再赐纹银五百两，布匹珠宝数件！”
    说完后，承顺帝打量起身后的谢衡和徐星剑。
    他收到的边关大捷信中，玉姝提到过这两名小将，其中一个还是谢元佐的孙子。
    承顺帝想了想，也照例给了两人一个从八品的武职，然后给了些物质上的奖赏。
    这番过后，承顺帝才看向了裴琰。
    裴琰的身份，有些特殊，这个奖赏便也需要斟酌一般。
    驸马不得参与国事，可裴琰以副将身份出征，又是成国公之子，如今这个身份就有些不尴不尬！
    承顺帝想了好一会儿，实在想不出如何处理，便干脆将这事忽略掉，没有提到裴琰。
    玉姝见状，轻声问裴琰道：“会觉得憋屈吗？”
    裴琰浅浅一笑，给玉姝满上酒才轻声道：“有公主为妻便已是幸事，何来憋屈？”
    玉姝顿了顿，垂下眸子道：“薛松之与我成婚五年，因不得入仕，便对我恨之入骨。你身份不仅高出他几分，如今还有军功，却连一句赞扬之词都未得到，真不觉得难受吗？”
    如今这个社会的男人，哪个不想建功立业？更何况还是裴琰这种深藏不露的？
    平日扮成纨绔，私下里却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显然也是有着一番雄心壮志。
    可就因为尚公主，却什么都得不到。
    这换做谁？能够心里舒服？
    玉姝说完这话，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裴琰却笑了笑，目光柔柔的看着她，神色里带着几分钦慕与爱意。
    “我与薛松之不同。”他说。
    “吾慕吾妻，胜过建功立业！”
    第348章 这天下姓嵇，不姓冯！
    宫宴盛大，整个殿内热闹喧哗。
    昭德公主与太子的口角，在一片觥筹交错中被众人忘在脑后，殿内很快便响起了丝竹管弦声。
    玉姝一边饮酒，一边看着殿内舞女们飘逸柔美的舞姿。
    正倚在裴琰肩上时，眼前突然落下一片阴影，一道沉稳爽朗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昭德这次可真给你父皇长脸了。”
    玉姝闻声抬头，看到眼前是一张儒雅俊美的脸。
    她愣了一下，才立刻回神起身，对着来人行了一礼。
    “昭德见过皇叔。”
    恭亲王笑呵呵的说道：“都是一家人，不必这般见外，坐吧！”
    玉姝抿唇浅笑，却并未坐下，倒是恭亲王走到玉姝身边的位置，坐下后说道：“说起来，自打你成婚后，本王好似很久都没见过你了。”
    玉姝点点头，很是乖巧的说道：“儿臣平日不大爱出门，京中风气对女子又较为严苛……”
    说到这里，她就没再继续下去。
    恭亲王叹了口气，顺着玉姝的话说道：“是啊，也不知从何时起，京中女子的规矩就越来越繁重。本王记得皇伯父还在世时，女子还可习武还可征战沙场，短短几年，这些能文善武的女子，却已经都变成了深居简出的妇人。”
    说罢，恭亲王眼神瞥向玉姝身后的裴琰，笑着道：“成玉小子，你还不知道你娘年轻时候是何模样吧？别看她如今做了成国公府的当家夫人，当年她骑马射箭样样可不逊色！”
    裴琰浅笑点头：“倒是也听母亲说过几次。”
    恭亲王哈哈大笑起来：“都说外甥像舅，你与本王却一点都不相似，倒是你二哥的性子，更接近本王一些。”
    说完后，恭亲王又看向玉姝，眼中含笑，满是赞许：“你虽是个丫头，却颇有皇伯父之风。”
    玉姝浅笑，端起酒杯说道：“皇叔盛赞！”
    两人碰了一下杯子，然后都豪爽的一饮而尽。
    裴琰在后面静静的看着玉姝，一言未发。
    几杯酒过后，恭亲王便笑呵呵的说起玉姝边疆一事来，玉姝挑些不重要的都说了，其余再问，她只是作茫然状表示不知道。
    恭亲王便没再多问，只是起身时，却突然说道：“听说你斩了河东府兵马都总管？”
    玉姝垂下眸子，淡淡的“嗯”了一声。
    恭亲王脸上笑意加深，儒雅出尘的面容上，带着几分琢磨不透的笑意：“那可是冯家人，也是你名义上的堂舅！”
    玉姝听到这话，面上无动于衷。
    她只自顾自的倒满酒，然后抬眸敬了一下恭亲王，语气温和随意：“这天下姓嵇，不姓冯！”
    恭亲王再次哈哈大笑起来，这次却是没再说什么，只是摇了摇头就笑着走开。
    等恭亲王走后，裴琰才再次凑过来，语气温柔的劝道：“少喝点，你如今看起来已经有些醉了。”
    玉姝闻言瞥他一眼，随后笑着问了裴琰一个毫不相关的问题：“你觉得我这皇叔你这舅舅，怎么样？”
    裴琰一愣，好一会儿后，才轻声道：“什么怎么样？”
    “为人处事啊！”玉姝笑了起来，“虽然他情愿做个闲王，可我知道，朝臣们对他的印象都非常好。”
    第349章 我与舅舅，其实并不相熟！
    裴琰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许久之后，见玉姝软弱无力的靠在他肩上，他才低声道：“我与舅舅……其实并不相熟。”
    玉姝轻笑一声：“你是他的亲外甥，竟然与他不相熟？”
    裴琰垂下眸子，遮去眼中的神色，这才道：“我二哥是成国公世子，文武双全又聪慧过人，舅舅一向比较喜欢他。”
    “这样啊……”
    玉姝只回了这么一句，便没有再说什么。
    她靠在裴琰的肩上，半阖着双眼，似有些不胜酒力。
    两人动作亲昵，惹来了殿内好些人的注意，裴琰察觉到承顺帝也往这边看后，便扶着玉姝站了起来：“我带你去外边走走？”
    玉姝眸子半睁半闭，虽看不出她到底有没有醉，但听到裴琰这话后，她却立刻点了头。
    两人起身离开，刚出大殿，一股刺骨的寒风就迎面而来。
    玉姝不再柔弱无力的靠在裴琰肩上，而是睁开眼睛看着外面，瘦削高挑的身子异常挺拔。
    今日是腊月二十九。
    除夕夜的前一天。
    进宫时天虽阴沉着，却只刮着北风，这会儿却下起了鹅毛般的大雪。
    有几名宫人抱着东西在店殿外匆匆走过，玉姝瞥了他们一眼，视线就看向更远处。
    裴琰在身后替她整理好大氅，然后轻声问道：“在想什么？”
    玉姝道：“血！”
    裴琰以为玉姝在说下雪的事，不由得也跟着往远处看去。
    先前清理干净的宫道，如今又积了一层薄薄的雪。大雪很快覆盖了整个琉璃瓦片，高高的宫墙上面，也铺洒着一层白。
    好似一个银装素裹的世界！
    裴琰看了半晌，语调温和道：“瑞雪兆丰年，明年大约是个丰收年。”
    玉姝将手负在身后，神色有些悠远：“希望如此！”
    两人并肩而立，从后看去，便是一对天造地设的壁人！
    宋昭仪出来看到这一幕，顿了顿才迈脚走过去：“公主。”
    玉姝闻声回头，看到是宋昭仪，便神色淡淡的颔首回示：“昭仪娘娘。”
    宋昭仪浅浅一笑，柔弱的眉眼中自带风华：“自打公主出征后，妾身便一直担心着公主的安危，如今见公主安然无虞的回来，妾身心中实是欣慰。”
    宋昭仪故意拉近与玉姝之间的距离，玉姝却只是点了一下头，不冷不热道：“有劳昭仪娘娘挂念了。”
    见宋昭仪神色似有些尴尬，玉姝想起庆平公主，便问道：“庆平如今怎么样？”
    宋昭仪立刻露出笑容来，她看着玉姝说道：“拖公主您的福，庆平前些日子正好查出了身孕，已经有两月余了，如今胎儿一切安好。”
    玉姝听到这话，深深的看了眼宋昭仪。
    若按真实情况来论，庆平其实应该已经有了三个月的身孕，宋昭仪却说刚查出两个月，看来是私下里作了些安排。
    不过也是，有这么一个手段城府都在线上的母妃，想必庆平再做出些什么不可理喻的事，宋昭仪应该也能摆平。
    想到这里，玉姝再次点点头：“平安就好。”
    宋昭仪笑了笑，看向玉姝的眼神中，却有些欲言又止！
    第350章 狗奴才，叫你说话了吗？
    玉姝看了出来，却没有主动去问。
    宋昭仪也许是碍于裴琰在场，觉得不太方便说出来。也许又是在衡量什么，总之犹豫了片刻，终究是一个字都没说。
    玉姝便在外面吹了会风，然后和裴琰一同进了大殿。
    进去后刚坐下，不安分的太子嵇常钧又开始挑事：“长姐虽在边关立了些功劳，可功是功，过是过，长姐私自斩了边疆将领这事，父皇您觉得该如何责罚？”
    嵇常钧挑起这事，便须得承顺帝再将这事儿说个明白。
    承顺帝才喝酒喝了个痛快，一听嵇常钧的话，顿时心中就有些不满。
    这大好的日子，何必又要提起那冯茂学？
    再者，这冯茂学出身冯家，他到底是个什么货色，难道太子还真不知道？
    承顺帝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但见宴中朝臣都放下杯盏朝他看来，他便也放下杯盏沉吟道：“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昭德自京中出发时，朕曾给了她先斩后奏的特权……”
    承顺帝话尽于此，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是明显。
    可嵇常钧却不依不挠道：“父皇，河东府兵马都总管的职务相当重要，长姐私自处置将领也就罢了，怎么还随意安排了人手顶替这个职位，这……”
    “这怎么了？”
    玉姝给自己倒上一杯酒，看着嵇常钧缓缓问道，“那依太子看来，河东府兵马都总管应该交由什么人接管？是你嵇常钧私自拉拢的武将，还是冯家那些尸位素餐的蠢货？”
    这话骂的相当不客气，冯皇后甚至气得站了起来：“嵇玉姝，你竟如此大逆不道？污蔑你的亲弟弟也就罢了，冯家乃是你的外家，你怎可如此诋毁羞辱他们？”
    玉姝嗤笑一声，看都不看冯皇后一眼，端起酒一饮而尽。
    随后，她放下杯盏，垂着眸子说道：“皇后娘娘当真是看得起你那些兄弟，冯家人究竟是什么样子，殿内百官和鄞京百姓们的心中，自有一杆秤。”
    玉姝说完，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冯皇后见她如此目中无人，一双凤眸迅速阴沉下来，她正欲对承顺帝说些什么，柴福连忙道：“公主，您今日吃酒吃多了，怎得在朝上说起了胡话？”
    说罢，他赶紧请示承顺帝道：“陛下，昭德公主瞧着有些不胜酒力，不如让奴才送公主下去休息？”
    承顺帝正欲点头，站在一旁的太子突然迅速上前，抬脚狠狠将柴福踹了下去。
    “狗奴才，叫你说话了吗？”
    承顺帝的位置与下方大殿，有好几级阶梯。
    嵇常钧这一脚发了狠，站在侧上方的柴福又没提防，一时不察竟从上面栽了下来。
    他打了几个滚后停在了殿内，爬起来时，额上流出了鲜红的血迹！
    可即便是这样，他也连忙跪在殿中大声道：“娘娘饶命！太子殿下饶命！”
    殿内迅速安静下来！
    谁也没想到，太子会突然来这么一出！
    承顺帝显然也愣了一下，回过神后，便很是不悦的看向嵇常钧。
    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
    柴福哪怕是个奴才，也是天子的奴才，太子此次实是有些僭越！
    第351章 那位道长，儿臣可否有幸已一见？
    冯皇后此刻也有些恨铁不成钢！
    平日私下如何作践这些狗奴才，倒也无妨。可今日是宴请群臣的庆功宴，他竟也不知道收敛几分。
    这要是传出去，可想而知那些言官会怎么说？史官又会怎么写？
    冯皇后见承顺帝神色不悦，连忙行礼道：“陛下息怒，是钧儿冲动了。他也是觉得这柴公公抢了臣妾的话头，所以才气不过……”
    冯皇后很少给承顺帝服软，承顺帝看了她半晌，最终还是叹了口气道：“起吧！”
    两个字就等于放过了嵇常钧的所作所为，倒是跪在下方的柴福，抿紧唇垂下了眸子。
    承顺帝压根没把柴福受伤的事情放在心上，他看着下方随意道：“行了，下去清理一下伤口，今日这大好的日子，实在不宜见血！”
    柴福这才诚惶诚恐的起身，然后默默退出了大殿。
    嵇常钧此番没占到什么便宜，看玉姝便格外不爽，玉姝却自顾自的端起酒杯自酌自饮。
    因为喝得着实有点多，桌上的酒壶也新添了四、五个，这番动静便引起了承顺帝的注意。
    他看到玉姝眼尾有些发红，神色似乎也有些迷离，便笑着问道：“昭德，你可是贪杯喝多了？”
    玉姝听到这话，抬起头看向承顺帝，笑着说道：“父皇莫要瞧不起儿臣，儿臣酒量可不小。”
    “是吗？”承顺帝哈哈大笑起来，“朕膝下子女中，能喝酒的公主，恐怕就属你一个。”
    玉姝也跟着笑，只是随意附和了两句，就面露好奇道：“父皇，儿臣听闻宫中来了一个仙风道骨的真人，一直为父皇练那长生不老丹，不知儿臣可否有幸一见？”
    一提到这位真人，殿中便再次寂静下来，承顺帝的神色也变了几许。
    朝中因为这位真人的事情，可是掀起过好几次的风波！
    言官上谏，文臣劝说，几乎是大半个朝堂都出面了。
    甚至那位御史台的赵大人，还差点被承顺帝给当朝杖责三十，若不是被其他老臣拦着，恐怕半条命早就去了。
    如今被掳去官帽，闲赋在家，倒也算是眼不见心不烦！
    可是这事情才压下去没多久，昭德公主怎么就又知道了？
    承顺帝看了眼玉姝，淡淡道：“昭德怎得会对这种事感兴趣？”
    玉姝弯眸浅笑，眼中闪过一抹精光：“父皇也知道，儿臣先前有些奇遇，得知真人能为父皇练就仙丹，便觉遇到了知音，正想借此机会探讨一二！”
    承顺帝听到这话，却是迟疑了半晌。
    玉姝的神色很是真诚，也没有半点撒谎的痕迹，像是真准备与人探讨仙丹的事情。
    而且……她先前也确实给承顺帝献过两次仙丹，功效也都很明显，只是持续的时间比较短而已……
    承顺帝想，若是昭德与真人真能探讨出什么东西来，给他练出更好的仙丹，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想到这里，承顺帝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也罢，虽真人一向不喜见生人，但你身份特殊，与真人见上一面也无不可。”
    说完，他扭头对一旁的小太监说道：“去请无为真人来！”
    第352章 无为真人！
    小太监匆匆离开大殿，殿内百官却依然安静不语。
    见气氛有些僵持，玉姝端起一杯酒，起身对众人道：“新年伊始，边关大捷，这对我们大夏来说均是好兆头。本宫难得与各位大人相聚在此，便在此敬诸位大人一杯。希望我们大夏国运昌盛，百姓富足安康！”
    玉姝说完，先一饮而尽。
    朝臣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不知所措！
    这番话理应是太子殿下说才对，可如今，却被昭德公主抢了先……
    众人正不知道如何是好，恭亲王却率先哈哈一笑，也端起了酒杯：“昭德不愧是我嵇家的女儿，好胸襟好气魄！好，本王也随你干了这一杯。希望我们大夏永远国运昌盛，百姓富足安康！”
    恭亲王说完，也跟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其他朝臣见这位王爷都喝了，心中便再无负担，不顾嵇常钧的黑脸，也跟着纷纷喝完了杯中酒。
    众人杯子放下没多久，小太监就带着一个高高瘦瘦的道长走了进来。
    这人面容瘦削，神色寡淡，身上的道袍有些宽大，着实有几分世外高人的模样。
    他一进来，承顺帝就立刻起身露出笑容道：“快请真人入座！”
    小太监忙带着无为真人坐到了嵇常钧附近，刚坐下，玉姝就笑着说道：“这位便是无为道长了吧？百闻不如一见，道长果真不同凡响！”
    无为道人没见过玉姝，听她这般说话，便好奇的抬起头打量了几眼。
    他在宫中已居住两月左右时间，自然也听过昭德公主的大名。
    不管是听太子辱骂这位公主，还是听其他人忌惮这位公主，总之关于这位昭德公主的传言，可没少听。
    只是他实在没想到，这位传说中的昭德公主，竟如此美艳漂亮！
    无为道长多看了几眼，随后又垂下眸子，露出修真者的清心寡欲来：“公主过奖。”
    一听这话，玉姝立刻来了兴趣：“不知道长出自哪里？”
    无为道长应对自如：“师承正一道！”
    “正一道？”玉姝的神色变得有些玩味，“本宫好像从未听说过此门派！”
    承顺帝听到这话，喝斥了玉姝一声：“昭德，不得无礼！”
    玉姝俏皮的歪头笑了一下，无为道长看到她这番模样，心中不快立马散去，很是耐心的说道：“贫道的师门隐居多年，师父师兄从未下过山。贫道此次前来，也是受到师父指点，得知陛下需要贫道助一臂之力，这才赶来。”
    他说得头头是道，承顺帝像是被灌了迷魂汤一样，也跟着附和点头：“道长果真神机妙算，朕的确需要你的助力！”
    玉姝：“……”
    是需要他送你上西天吧？
    玉姝脸上虽带着笑，笑容却并不达眼底，反而又倒一杯酒自顾自的饮了起来。
    许是喝了太多的酒，玉姝的脸上染了一抹红晕，让明艳姝丽的容颜，显得更是娇艳了几分。
    无为道长虽然在努力扮演自己的人设，可眼角瞥到这一幕后，却还是止不住的往玉姝脸上偷看。
    玉姝察觉到后，轻轻一笑，然后话题一转问道：“听闻道长为父皇炼制了一种丹药，不知这丹药的药引是何物？”
    第353章 药引
    一提到药引，殿中所有人都屏气凝神！
    乐阳郡主更是担心的看着玉姝，生怕她一个不慎惹了承顺帝发怒！
    玉姝却端着酒杯，笑吟吟的望着无为道长。
    精致美艳的眉眼舒展开来，眼睛好似一汪看不见底的深潭，叫人不由自主的陷了进去。
    无为道长嘴唇微动，还未开口，太子嵇常钧就道：“丹方药引皆是真人祖传秘方，岂能随意告知于你？嵇玉姝，你这是安的什么心？”
    一番话瞬间将无为道长拉回神思，他收拢思绪后，突然一阵后怕！
    方才差点就说出去了！
    见无为道长敛下神色，很快恢复了仙风道骨的模样，玉姝轻叹一口气，遗憾道：“本宫还以为，能与道长探讨其中一二呢，没想到太子弟弟竟这般小气！”
    “也是。”玉姝笑着坐起来，目光炯炯的看着嵇常钧道，“这位道长可是太子弟弟找来的，若是药引有什么不妥，太子弟弟也难逃罪名。”
    嵇常钧闻言冷了脸，斜睨着玉姝一言不发。
    承顺帝却有些不悦：“昭德，真人是半仙之人，你怎可如此无礼？”
    这孩子平日里最是懂事，今日怎么频频挑衅他人？
    被承顺帝警告，倘若是平时，玉姝必然会立刻收敛。
    但这会儿，她却完全没有退让的意思，反而还笑着说道：“父皇，不是儿臣无礼，只是儿臣进城后，听了不少关于无为道长的传言。心中诧异，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承顺帝皱着眉头问道：“什么传言？”
    玉姝笑容微敛，目光如利刃一般看向无为道长，说道：“京中多名孕妇无辜被杀，腹部被刨，未成形的胎儿也莫名失踪，不知道道长有没有听说过这回事？”
    无为道长神色微变，只是担心被玉姝看出来，连忙低下了头，语气也是强压的镇静：“贫道确实略有耳闻！”
    玉姝轻笑一声：“只是略有耳闻吗？本宫怎么听说，这些未成形的胎儿，都被送进了皇宫，泡在道长的药罐中，被制成了长生不老的丹药！”
    玉姝话音刚落，有一个妇人突然“呕”了一声。
    大殿中格外寂静，她的声音顿时招惹来众人的注意，妇人脸色突然惨白，赶紧跪下请罪：“臣妇不是有意的……”
    玉姝轻飘飘的扫了她一眼，截住话头看向无为道长，继续问道：“任何事都不是空穴来风，道长可否给本宫解释一下这件事？”
    无为道长心中一紧，本想立即反驳，察觉到身后有一道锐利视线紧锁在他身上，身子便无意识僵住，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嵇常钧却已经按捺不住，起身大骂玉姝道：“嵇玉姝，你怎可如此污蔑真人？真人乃是半仙之人，他怎会做出如此残暴血腥之事？你说这番话，不也等同于在怀疑父皇？”
    炼制的丹药是承顺帝在吃，玉姝怀疑无为道长，不就是在怀疑承顺帝？
    玉姝听到这话却嗤笑一声，笑吟吟的问嵇常钧：“太子何必这么激动？本宫可没有怀疑父皇的意思，只此事在京中闹得沸沸扬扬，皇城司耗时两月却未缉拿到凶手，本宫甚为诧异而已！”
    第354章 清者自清
    皇城司可不是一般的衙门。
    他们是承顺帝的心腹，也是承顺帝在鄞京乃至其他府州的眼睛、耳朵。
    别说这事已经过去了两个月，便是寻常，最多也至半个月，应该就能破案。
    可到了现在，京中不仅没缉拿到凶手，事儿还闹得越来越大。
    京中惨遭毒手的孕妇也越来越多，谁能不怀疑此事是否和皇室有关？
    玉姝说完，就抬头看着上方的承顺帝道：“父皇，此事关乎鄞京百姓安危，还望父皇能派人彻查一番！”
    玉姝说得认真，承顺帝的神色却很是阴沉。
    无为真人虽然是太子引荐给他的，可如今无为真人算是他的人，玉姝这般怀疑，与打他的脸有什么区别？
    承顺帝压着心中的火气，盯着玉姝说道：“昭德，此事定是你听了些闲言碎语，真人乃是半仙之人，不可能做出这等残忍之事。至于京中孕妇被杀一案，朕已经着大理寺去查了，想必很快便会有了结果。”
    玉姝听到这话，沉默片刻，然后偏头看向无为道长！
    这位道长的年龄也不是很大，看骨相也就是三十岁刚出头的年纪。
    但因为要扮出仙风道骨的模样来，所以他的道袍很宽大，胡须也留了起来。
    玉姝方才连续发问，他却一直垂着眸子不说话，好似在神游天外的样子。
    “道长为何不辩解？”
    玉姝问他，“倘若本宫真冤枉了道长，道长难道不觉得憋屈吗？”
    无为道长听到这话，略略抬眸，露出世外高人的神色来：“公主心忧百姓，贫道能理解。只是清者自清，贫道没做过这等伤天害理之事，心中无愧，自然也无需辩解来证清白！”
    说完，他就缓缓闭上了眼睛。
    两相一对比，咄咄逼人的玉姝就显得格外可憎，反而无为道长这般作态，就让人忍不住同情起来。
    承顺帝的脸色更加阴沉，玉姝却像是看不见似的，继续追问：“既然道长问心无愧，那本宫可否派人搜查道长的住所？”
    “放肆！”
    承顺帝再也忍不住，重重拍了一把桌子。
    他双眸阴沉的盯着玉姝喝道：“昭德，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真人，到底是何意？”
    嵇常钧在旁边煽风点火：“还能是何意？父皇，她瞧见有人能给您炼制仙丹，便觉得不能从您手中再骗到好处，着急了呗！”
    “住嘴！”承顺帝怒上心头，连嵇常钧一起骂，“朕叫你多嘴了？”
    嵇常钧脸色一僵，很是不情不愿的闭上了嘴。
    玉依华独家整理姝却还斜倚在座位上，完全对承顺帝的怒火无动于衷。
    面颊酡红，眼神迷离，好似喝醉了似的。
    这番模样叫承顺帝越发恼火！
    可下一秒，玉姝的话就震惊了众人：“父皇，非是儿臣挑衅道长，实在是，儿臣已经搜到东西了！”
    说罢，她正了神色，目光看向殿外高声道：“白兰，带人进来！”
    听到这话，众人连忙转身看向大殿门口。
    门外，玉姝的贴身侍女白兰，神色平静的迈步进入了大殿。
    她身后跟着几名宫中侍卫，这些侍卫手中都抱着一个酒坛模样的东西，只是坛子上方盖了黄布，众人一时也看不出来那是什么东西！
    第355章 这坛子里是什么？
    众人茫然，无为真人却顿时脸色大变。
    他想转头去找方才盯着自己的那人，可放眼望去，整个大殿里的朝臣都在盯着那几个坛子，他一时分辨不出先前接头的人到底是谁！
    承顺帝面色阴沉的看着那几个侍卫，嵇常钧更是轻嗤道：“故弄玄虚！”
    玉姝站起来，双手负在身后，深深的看了眼嵇常钧，这才道：“太子殿下等下就会知道，本宫是不是故弄玄虚！”
    白兰带人进了殿内，见玉姝看向她，轻轻点了一下头。
    玉姝从位子上走出来，叫侍卫们把坛子在殿内一字排开，这才道：“有哪位大人能过来帮忙掀开黄布？”
    几位朝臣不知道玉姝是什么意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都没有动。
    玉姝看向离嵇常钧最近的柳尚书，笑说道：“尚书大人，不如您来？”
    柳尚书蹙着眉头怀疑的看了眼玉姝，见承顺帝没开口，便沉吟着走过来。
    一靠近坛子，就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以及腐肉的臭味儿！
    柳尚书连忙掩住口鼻道：“这……这是什么？”
    玉姝笑着摇头：“本宫也不知道，所以还请柳尚书来为我们揭开谜底！”
    柳尚书很是嫌弃的看着那几个坛子，没有再上前靠近，只是离得远远的伸出手揭开了黄布。
    黄布掀开，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顿时蔓延在周围。
    柳尚书捂着口鼻靠近，探头探脑的往坛子里看了一眼，随后骇得眼睛瞪大。
    片刻后，他转身弯腰，再也控制不住的呕吐起来。
    众人见他这般不顾形象，诧异之后，便是对那坛中的东西都好奇起来。
    玉姝让侍卫把剩下几个坛子的黄布掀开，然后叫几位官员前来查看，结果这一看，好几个人都站在殿中反胃呕吐。
    好好的宫宴变成了这个样子，承顺帝脸黑到了极点。
    冯皇后眉头紧蹙的看着玉姝，见嵇常钧正想跳出来说话，她立马一个眼刀子甩过去，将人给逼停！
    虽然不知道下面坛子里装得都是什么，但冯皇后心中却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种时候，自己的蠢儿子最好还是什么都别说。
    嵇常钧见不能顺势奚落玉姝，心里实在憋的慌！
    可冯皇后不让他说，他便只能忍住，只是眼中始终有些不得之色。
    回头看了眼无为道长时，却发现这位道长脸色都变了。
    嵇常钧忙惊道：“真人，您怎么了？”
    嵇常钧的声音不小，瞬间引来了众人的注意力。
    见无为道长脸色惨白，额上还有虚汗，玉姝笑着说道：“道长莫怕，这才只是开始！”
    叫众人把坛子打开后，玉姝又让白兰把几个小道士带了进来。
    三个小道士都是十岁左右孩童，被人带进来时，脸上还带着懵懂神色。
    无为道长一看到这几个小道童，脸色更加惨白，甚至双腿都有些站立不住的发软。
    承顺帝不知玉姝到底要做什么，黑着脸不耐烦道：“昭德，这些坛子里装得是何物？你又为何要将真人的徒弟带进来？”
    第356章 自然是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父皇马上就知道真相了！”
    玉姝说完，转头对几个小道士说道：“你们师父平日都叫你们做什么，仔细说说！”
    三个小道童犹豫的看了眼玉姝，见玉姝神色中满是鼓励，站在最中间的那个率先开口：“师父……让我们每天换坛子里的水，说是保证那些胎儿肉质新鲜。”
    另一个小道童也跟着说道：“师傅说了，胎盘中的血水都是珍稀之物，要给陛下做药引，要叫我们好好保管！”
    最后一个小道童想了想，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就补充道：“师傅说，这些事情不能叫别人知道。”
    三人说完，齐齐看向玉姝，玉姝赞许的点点头，然后才看向无为道长：“道长，你有什么要说的吗？”
    无为道长早就变了脸色，只是这会儿还强撑着，与玉姝争辩道：“贫道……从未教过他们这些，都是他们瞎编的……再者，贫道的丹房有重兵把守，无陛下命令不可靠近，公主又是怎么从贫道房间中找到这些东西的？”
    无为道长越说越顺，情绪也稍稍平静了下来。
    他藏在宽大袖袍中的手攥紧，目光紧紧的锁住玉姝。
    承顺帝听到这话，也面无表情的问玉姝：“朕下令不准任何人靠近真人的丹房，昭德，你是如何从真人房间里搜出这些东西的？”
    玉姝面色坦然道：“找人翻进去的。”
    “你！”无为道长指着玉姝，竟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玉姝看着他，淡淡道：“若不是找人翻进去，本宫还能找到这些东西吗？能在京中肆意杀害百姓，又将未成形的胎儿悄无声息的送进皇宫，若是没有人在背后帮你，你能有这番通天本事？”
    玉姝说完，立刻对着承顺帝道：“父皇，此事关乎皇室，更关乎您的清誉，还请父皇下旨彻查！”
    玉姝说得恳切，承顺帝却一言未发！
    朝臣们偷偷瞄向上首，却见承顺帝嘴唇抿成一条直线，下颌也突然绷紧。
    明显是盛怒模样！
    众人立刻明白过来，昭德公主这次，约莫是真触怒陛下了。
    唉，谁让她不管别的，偏偏管陛下炼仙丹的事儿呢？
    这下肯定要遭殃了！
    大殿内鸦雀无声。
    好一会儿后，承顺帝才语调缓缓道：“哦？那依你所见，朕应该如何做？”
    承顺帝的语气听起来与寻常无二，可熟悉他的朝臣们都知道，这已然是暴风雨前的最后一点平静。
    只希望昭德公主能够察觉，莫要再试探陛下的底线！
    可偏偏，玉姝又开了口：“儿臣以为，毒害孕妇的凶手要即刻抓捕，宫中往外通消息的宫人，也要一一彻查！至于这位无为道长……”
    承顺帝掀起眼皮看她：“无为道长要如何处置？”
    玉姝抬头，盯着承顺帝的眼睛，昂首挺立一字一句道：“自然是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放肆！”
    承顺帝再也忍不住，挥手将桌上的杯盏朝着玉姝砸来。
    那杯盏是上好的青釉瓷，边缘虽圆润，但砸到脸上，也定然会叫人破了相！
    众人正惊呼承顺帝怎会对玉姝出手，一直沉默不语的裴琰却立刻飞身往前，把玉姝护在了身后。
    第357章 儿臣来替天行道！
    杯盏砸到裴琰额角，随后重重跌落到地上。
    清脆的砸地声让众人猛地一个激灵，玉姝连忙看向裴琰，却见他的额角处，有一条细细长长的伤口正往外溢着鲜血！
    玉姝忙抬手抚了上去，眼中满是心疼：“你怎么突然挡上来了？疼不疼？”
    裴琰垂眸看着她，眼中含笑，浑然不把这伤口当作一回事，还有心情安慰玉姝道：“不用担心，不疼。”
    玉姝蹙起眉头，颇有些生气：“都出血了还不疼？我又不是躲不开，你平白冲上来挨这么一下，是不是傻？”
    被玉姝喝斥，裴琰也不生气，只看着玉姝温柔浅笑。
    明明还在大殿上，承顺帝这个天子还在发怒，可两人就这么旁若无人的相互关心起来。
    承顺帝见状怒气更胜，冷笑一声道：“果然是翅膀硬了，竟敢不把朕放在眼里！来人，将这两人统统押入大牢！”
    见承顺帝一言不合就要把两人下大狱，乐阳郡主忙上前一步急道：“陛下不可，公主和成玉只是情势所逼，并非是对您不敬！”
    说着，乐阳郡主忙对玉姝和裴琰道：“公主，你和成玉快给陛下请罪！”
    乐阳郡主虽背后总是吐槽承顺帝，可在这个时候，却很是分得清楚事情的轻重。
    皇权如利刃一样吊在众人头顶，在这个时候，根本没有父女兄妹之分。承顺帝是君，他们是臣，君要臣死，臣又怎能不死？
    所以哪怕心中再憋屈，也要懂得暂退一步，避其锋芒！
    乐阳郡主目光急切的看着玉姝两人，裴天华也沉声在一旁帮腔，叫玉姝和裴琰给承顺帝认错。
    可裴琰却没有立即跪下，反而先看向了玉姝。
    玉姝无动于衷，甚至神色还冷下来，盯着承顺帝道：“父皇当真不愿彻查此事？”
    说罢，不待众人反应过来，她扬手抽出附近侍卫的佩刀，身子快速的朝着无为道长掠去！
    “既然父皇打算自欺欺人，那儿臣就来替天行道！”
    一语落下，她手腕翻转，闪着寒光的刀尖朝着无为道长脖颈而去！
    无为道长骇得双目圆瞪，面上血色瞬间褪掉，一张脸变得极其惨白！
    他惊叫一声，急急往后退去。
    可玉姝身影如同鬼魅般，三两步就逼到了他的跟前。
    锋利的刀刃从喉间划过，无为道长咽气前，听到玉姝的冷笑声：“你不是自称半仙吗？本宫倒是要看看你这半仙之人，如何救得了自己？”
    刀刃划过，鲜血喷出！
    无为道长的身子僵硬片刻，最后尚未瞑目，便轰然一声倒下！
    殿中妇人贵女的尖叫声四起，玉姝却一脸平静的收起大刀。
    动作干脆利落，甚至还有几分好看！
    她垂眸瞥了眼无为道长的尸体，随后面无表情的转头，看向震惊不已的嵇常钧。
    “嵇常钧，人在做天在看，不要以为自己投了个好胎，就可以不把别人的命当命！”
    她这话说得无波无澜，只是黑沉沉的眸子，让嵇常钧又惊又怕，甚至还下意识往后缩了几步。
    此刻的玉姝，并不似往常那般面容带笑，神情温和。
    她面无表情的站在大殿中，手中大刀还在往下滴血，整个人像是从地狱而来的女罗刹，叫人看着就心生寒意！
    第358章 您真觉得儿臣杀错人了吗？
    大殿内乱成一团，守在门外的侍卫闻声闯入。
    好好的宫宴被搞成了刺杀现场，承顺帝气得胸膛快速起伏。
    冯皇后更是起身大声喝道：“嵇玉姝，你当这里是什么地方？竟敢当你父皇的面撒野？你可知无为道长是你父皇的人，你……就这么杀了他，眼里还有没有你父皇？”
    说罢，她大袖一甩，居高临下道：“来人，将昭德公主抓起来！”
    一声令下，侍卫顿时持刀冲向了玉姝。
    裴琰见状，迅速移到玉姝跟前，乐阳郡主也第一时间冲上来。
    只是两人却都分别被玉姝和裴天华拉住。
    玉姝看了眼那些刀尖对向她的侍卫，转过头看向上首的承顺帝！
    承顺帝双眼死沉沉的盯着玉姝，眼中是无尽的阴冷狠厉，和往日里同玉姝谈笑风生的那位皇帝，判若两人！
    玉姝却也不惧，只是看着承顺帝，轻声问道：“父皇，您真觉得儿臣杀错人了吗？”
    她眼神平静，带着询问和期冀，如同往日那般，好似两人在平和的交谈。
    但承顺帝并没有说话，只脸色阴沉的可怕！
    玉姝顿了半晌，最后自嘲一笑，看着承顺帝说道：“若父皇觉得儿臣做错了，那儿臣便什么都不说。儿臣愿以一死，偿还无为道长之命！”
    她说完后，松手扔掉滴血的大刀，很是平静的站立在大殿中。
    侍卫们有些犹豫，在一旁侯了许久的嵇常钧却连忙大声道：“还愣着干什么？快把她抓起来！”
    听到太子发话，几人这才凑近，将玉姝双臂制住！
    裴琰见此脸色一变，正要动手，玉姝却看着他摇了摇头。
    裴琰愣住，许久之后才强忍着把手放了下来。只是垂在袖中的双手，早已紧攥成拳。
    他好像用了很大力气，才控制住没有失态！
    承顺帝从头到尾没有表示什么，玉姝也没有再看他，侍卫押着她往外走，临走时，玉姝不小心踢翻了身侧的坛子。
    坛中混合着的未成形胎儿血水等东西流出，臭味和血腥味顿时在整个大殿中蔓延。
    先前呕吐的朝臣又开始作呕，几个朝臣命妇看到这幕，连忙惊慌失措的掩面躲避。
    等到他们再抬头时，玉姝却已经出了大殿，身影完全消失在众人的视野内！
    大殿内彻底安静下来。
    朝臣们察觉承顺帝还在盛怒中，便屏息凝神，大气也不敢出。
    裴琰却伫立片刻，“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沉声道：“陛下，昭德公主从无私欲，为民之心苍天可鉴，还请您明察！”
    乐阳郡主见状，也连忙跪下道：“请陛下明鉴！”
    这母子两跪下后，殿中慢慢安静下来，随后又跟着跪下了几个人。
    有了人带头，那些觉得玉姝做法虽冲动，却是一片好意的，便都跟着跪下求情！唯有几个和太子嵇常钧关系密切的，冷眼站在一旁等着看热闹！
    承顺帝死死盯了裴琰半晌，终于开口：“裴成玉，你也想以下犯上？”
    裴琰连忙道：“臣非是想以下犯上，只是公主确无冒犯陛下之意，她只是……”
    第359章 裴琰，你不想要命了？
    “只是什么？”
    承顺帝怒拍桌子骂道，“朕叫人给她准备了庆功宴，她非但不感激，还将这宫宴搞得一团糟，甚至当着朕的面杀人，这还不是冒犯？”
    见裴琰还要说什么，承顺帝沉着脸大声道：“以下犯上，便是朕的女儿，也当斩不误！若还有人敢给昭德求情，就一并拉下去砍了！”
    承顺帝说完后，转身气呼呼的离开。
    冯皇后深深的看了眼裴琰，也跟着起身出了大殿。
    宋昭仪犹豫片刻，想说些什么，最后又什么都没说，只低着头也从殿内走了出去！
    正主儿一下走了三，参加宫宴的朝臣们只好将目光投向嵇常钧。
    嵇常钧终于占了上风，脸上便带了些得意之色，他双手负在身后，走在殿内中心对众人道：“父皇不在，这宫宴自然是办不下去了，诸位大人还是早早回去吧！”
    一听到这话，朝臣们顿时出了口长气！
    这危机四伏的宫廷，他们真是一刻钟都不想多待了。
    大臣们带着家眷有序的从殿内退出，临出门时，都不约而同的绕开了那几坛血水样的东西。
    待到众人走完后，嵇常钧扫了一眼，发现裴家这三口人还在。
    裴琰早就没了面对承顺帝时的恭敬神色，他看着嵇常钧，神色冰冷的能冻死人！
    就连乐阳郡主，看向嵇常钧的眼中也满是厌恶！
    嵇常钧却完全不放在心上，他还笑呵呵的问两人道：“宫宴都结束了，郡主和驸马怎么还不出宫？”
    裴琰盯着他，沉声道：“我要见公主。”
    “那可不行。”嵇常钧故意为难道，“长姐被押入禁宫，那是父皇亲自下的命令，孤只是太子，可不能作父皇的主！”
    裴琰抿唇许久，再次抬眸看向他，重复了一遍：“我要见公主！”
    “都说了不行，你……”寒光一闪，一柄带血的大刀突然就横在他脖子上，嵇常钧立刻识趣的噤了声。
    他小心翼翼地往旁边挪了一点，这才看向裴琰说道：“裴琰，你竟敢对一国储君横刀相向，你不想要命了？”
    说罢，他又连忙看向乐阳郡主和裴天华：“乐阳郡主，成国公，你们就看着裴琰对孤这般放肆？”
    裴天华瞥了眼乐阳郡主，乐阳郡主冷笑道：“我瞎，什么都看不见！”
    裴天华便也跟着说道：“太子殿下，老臣近来眼睛不大好使……”
    嵇常钧：“……”
    裴琰将刀锋压近他喉咙，绷着脸又说了一次：“我要见公主。”
    嵇常钧心中胆怯，面上却冷笑道：“孤若不让你见，难不成你还想杀了孤？”
    裴琰眉眼中全是冷漠：“太子殿下说对了！”
    嵇常钧一时哽住，他忙看向裴琰，见裴琰眼里满是认真和固执后，心中没来由的多了一丝后怕！
    这男人好像还真敢……
    “也罢！看你这么可怜，孤便让人带你去见嵇玉姝便是。”
    嵇常钧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本想随便指派个太监去，谁知裴琰沉声道：“还得麻烦太子殿下亲自陪我去一趟！”
    嵇常钧立刻变了脸色：“裴琰，你别太过分！”
    第360章 禁宫！
    裴琰淡淡道：“殿下去探望你的同胞长姐，微臣陪同，这有什么过分的？”
    说完，他又凑近嵇常钧，用微不可察的声音说道：“殿下别想耍花样，臣从小习武，百步之内能轻轻松松要了殿下的小命！”
    嵇常钧脸色大变，嘴里大骂裴琰是疯子！
    他从生下来就是太子，这么多年，哪个人不是对他卑躬屈膝、毕恭毕敬？
    可这个裴琰，不把他放在眼里也就罢了，竟然还威胁要杀了他！
    真是岂有此理！
    嵇常钧气得要死，可小命被裴琰拿捏着，愣是没敢多作什么举动。
    原本想着喊方才那些侍卫来，可裴琰却又威胁道：“殿下可以试试是侍卫们的速度快，还是微臣的刀快？”
    嵇常钧这下彻底闭了嘴！
    他黑着脸带裴琰三人出了大殿，然后往禁宫方向去。
    禁宫不属于刑部管辖，是由承顺帝直接领导，属于关押囚禁皇亲国戚的地方。
    只是这么多年来，犯事的皇亲国戚都是男人，还是头一次有女人被关进禁宫里去！
    嵇常钧带着裴琰三人到了禁宫外，见门口有重兵把守，嵇常钧眼睛转了转说道：“裴驸马，孤还有些要事处理，就不陪你们进去了，你们自己进吧！”
    裴琰冷冷的瞥了他一眼，嵇常钧立刻会意道：“孤叫他们开门，放你们进去！”
    说罢，他背着手扬起下巴道：“见到孤前来，还不快快开门！”
    侍卫看向嵇常钧，一板一眼道：“回太子殿下，没有陛下的命令，小人不能打开禁宫大门。”
    嵇常钧立刻趁势道：“你瞧，非是孤不帮你们，实在是出入禁宫需要父皇口谕，所以……”
    还没说完，裴琰就道：“殿下忘了我方才说的话？”
    嵇常钧神色一僵，好一会儿后才冷着脸喝斥侍卫道：“孤是太子，怎么就进不得这禁宫了？你这狗奴才是不想要脑袋了吗？”
    侍卫被骂得有些憋屈，还想再回一句，另外一个忙陪着笑脸说道：“殿下自然可以进，可以进……”
    说完，顺便给自己的伙伴使了个眼色！
    侍卫这才面无表情的转身将门打开，裴琰一句话都没说，直接将嵇常钧拎了进去。
    禁宫是一座单独的宫苑，外形看起来与普通宫殿无甚区别，进去后却才发现，里面全是牢房布置。
    嵇常钧不情不愿的走在最前方，四人跟着侍卫左拐右拐，最后进了一间单独的禁室。
    禁室门锁刚一打开，裴琰立刻大步迈入，嵇常钧却敏锐的后退一步，转身头也不回的溜了出去。
    三人却也顾不上管他，都迈步进入了屋内。
    进去后他们看见，玉姝正坐在桌前，平心静气的临摹字帖。
    禁宫外面全是牢房布置，可这间禁室内，却如同平日起居屋室一般，宽敞明亮，干净整洁。
    而且房间中还分了内室和外室，又安排了软榻屏风等物，软榻旁边甚至还放着一个大书柜，上面摆满了各种书籍。
    看到这一幕，裴琰三人都有些发愣。
    玉姝听到动静抬起头，看到是他们，便笑着放下笔起身道：“你们怎么来了？禁宫可是不准任何人随意出入的。”
    第361章 便是劫狱又如何？
    裴琰闻言抿唇，没说怎么进来的，只问玉姝：“这里的人有没有为难你？”
    玉姝笑道：“他们怎么敢？”
    说完，她看向乐阳郡主和裴天华，脸上带着些歉意：“连累父亲母亲了。”
    裴天华没有说话，乐阳郡主却摇摇头，心疼得抓着她手说道：“昭德，你这孩子怎么这般冲动？那妖道的事儿，你大可私下与我们商量，咱们再徐徐图之，怎能当着陛下的面就……就杀了人？”
    乐阳郡主自认性格冲动，可今天的事若换做是她，她也绝做不出来当着皇帝的面杀人这种事。
    可偏偏看着最文静乖巧的玉姝，就做出来了。
    乐阳郡主此刻又是担心又是生气，真恨不得在玉姝额头上戳两下！
    玉姝也知道乐阳郡主是关心她，有些窘迫的垂下眸子说道：“我就是忍不住……父皇作为一国之君，沉迷修仙也就罢了，怎能纵容这等伤天害理之事！若是今日我放过那道人，明日兴许就又有百姓遭了毒手……”
    玉姝说着，抿住了唇。
    乐阳郡主听到这话，也渐渐冷静下来。
    那无为道长是太子举荐给承顺帝的人，虽不知道他背后还有什么人指使，但能悄无声息的杀害孕妇，又把未成形的胎儿送进皇宫，主谋之人的手段定然不差！
    玉姝今日在殿上打草惊蛇，那无为道长离开大殿后，定然能金蝉脱壳。
    若是再想抓到他，恐怕还真有点难！
    乐阳郡主想了想看向裴天华，一直没说话的裴天华便开口道：“公主此举虽然冲动，却也的确能有效制止京中孕妇惨死事件的发生，只是惹怒了陛下，如今公主反而难以脱身！”
    “无碍。”玉姝笑道，“父皇不会真杀了我的。他今日在大殿上生气，只是觉得我让他丢了面子。等事后他自己察觉到不对，会把这件事处理好的。”
    玉姝想的乐观，但裴琰却并不这么想。
    外人都知道玉姝很得承顺帝的宠爱，可他们却并不知道，玉姝是用小手段换来这些宠爱的。
    如今小手段不起作用，那些宠爱也会随之消散！
    而且被关进了禁宫的皇亲国戚，哪个又重新被放出去过？
    大多是都是被囚禁到老，死都没再见过外面的太阳！
    一想到这里，裴琰就心中刺得难受，他握住玉姝的手低声道：“我带你出去。”
    玉姝有些诧异，随后轻笑道：“禁宫处处都是侍卫，你要如何带我出去？再者，我们就这样闯出去，你和劫了大狱有什么区别？”
    裴琰握着玉姝的手微微用力，神色定定道：“便是劫狱又如何？”
    话刚说完，裴天华就沉下脸喝斥一声：“胡闹！”
    乐阳郡主也道：“成玉，你怎能说这种胡话？劫狱这种话以后不可再说，我和你爹会想办法的，总归不会叫昭德出事。”
    玉姝也捏了捏裴琰的手，温声道：“你瞧我在这里自在安宁，与在公主府也没什么区别，不用担心我的安危！”
    裴琰却越听越觉得心中难受。
    他不想让玉姝一个人待在这里，他们是夫妻，他怎么能把玉姝一个人留下？
    第362章 你在哪里我在哪里
    “那我也留下。”
    裴琰看着玉姝的眼睛轻声道，“你在哪里我在哪里，我不会让你一个人待在这里的。”
    反正他方才都拿刀挟持太子了，死罪虽有，但碍于身份和裴家，承顺帝应该也不会叫人杀了他。
    那他就能顺理成章的住进禁宫来，哪怕是被囚禁至死，他也要跟着玉姝一起！
    裴琰在心中早就打算好，玉姝却以为他只是冲动说这些话，笑着摇头道：“不用，我过不了多久就会出去，明日正好是除夕，你这几日便先回国公府那边去。等我从禁宫出来时，你再来接我！”
    刚说着这话，外面就传来了喧闹声。
    玉姝越过裴琰往外看去，见嵇常钧带着好些个侍卫，把禁室团团围了起来。
    “裴琰，你目无皇室以下犯上，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孤今日就要将你捉拿归案！”
    裴琰听到这话，转过身看着外面。
    嵇常钧看着他们，一脸小人得意的模样，而他身边所有侍卫都抽出了刀，齐齐的对着这边。
    裴琰淡淡看他一眼，转头对裴天华和乐阳郡主道：“父亲，母亲，昭德的事，就有请你们多多周旋了。”
    说完他就将两人请了出去。
    随后，裴琰又看向嵇常钧，神色坦然道：“不劳烦太子殿下动手。”
    说罢，他退后一步，抬手将禁室的门从里面关上。
    玉姝：“？？？”
    门外的嵇常钧懵了一下，片刻后转头愣愣的问乐阳郡主：“他这是什么意思？”
    乐阳郡主脸色很差，一是气裴琰冲动，二是怎么看嵇常钧怎么不顺眼，便冷声说道：“我儿已经将他自己关起来了，不麻烦太子动手。”
    说完，她拉着裴天华走了出去，留下嵇常钧一脸懵逼。
    就……就这？
    禁室内，玉姝睁大眼睛看着裴琰，裴琰却垂下眸子看着她温声道：“我知道你后面肯定还有安排，既然你愿意在禁室内呆着，那我陪你一起。”
    玉姝静默片刻，突然笑了起来：“这都被你猜到了？可是你留在这里，谁帮我跑腿？”
    听到这话，裴琰迟疑片刻，又问玉姝：“那我出去？”
    “你现在哪还出得去？”玉姝看着他笑问道，“说说吧，你又是怎么惹了嵇常钧的？”
    裴琰把自己持刀威胁嵇常钧的事情说了后，玉姝盯着他上下打量了好几遍。
    裴琰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窘迫问道：“怎么了？”
    玉姝轻笑一声：“真没想到，瞧着温和矜贵的裴三公子，竟还能做出这种事情来。拿刀威胁太子，这和刺杀太子有什么两样！”
    裴琰有些无奈道：“除了这个，我们也再没别的法子进来！”
    玉姝想想也是，估计嵇常钧进来都会被侍卫拦住，更何况裴琰等人。
    两人如今都被关进了禁室，裴琰反而平静了下来，他环顾一圈屋内环境，对玉姝说道：“瞧着倒也颇为自在！”
    玉姝笑着走回桌前坐下，拿起笔说道：“都是柴福私下安排的，其他禁室可不像我这间如此！”
    柴福是承顺帝的心腹，他的话一定意义上有承顺帝的意思，所以禁宫侍卫们不敢不从！
    第363章 钧儿还是个孩子，您何必这般对他？
    嵇常钧带着侍卫们气冲冲离开。
    裴琰和嵇玉姝都被关进了禁宫，他在这事儿上好似占了上风，可仔细想去，又好像并没占到什么便宜。
    嵇常钧心中正发闷憋恨时，一个小太监跑过来气喘吁吁道：“太子殿下，陛下正找您呢！”
    嵇常钧心中一个激灵，想起无为道长的事情还没解决，脸色变了变，看向小太监问道：“父皇在哪里？可有生气？”
    小太监支支吾吾道：“陛下在宣华殿……奴才没进宣华殿，里面都是柴公公看着的，不知道陛下有没有生气，不过皇后娘娘也在……”
    一听冯皇后在，嵇常钧瞬间松了口气。
    有他母后在旁边，父皇一定不会把他怎么样的，这事儿应该也很快能翻篇过去！
    嵇常钧稳稳心神，又恢复如常神色，跟着小太监往宣华殿去！
    宣华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小太监传了话，嵇常钧刚迈步进去，承顺帝就捞起手边的茶盏朝他额头砸来。
    嵇常钧看多了承顺帝砸别人，却是第一次见承顺帝砸自己！
    他甚至一时都没回过神，只有冯皇后惊得尖叫出声：“钧儿！”
    嵇常钧躲避不及，额头上挨了这么一下。只是承顺帝看着神色虽凶狠，用力却并不如先前砸玉姝时那般大。
    所以茶杯掉落地上后，嵇常钧的额头只是迅速红肿起来，却并没有破！
    即便这样，冯皇后也心疼得连忙起身。
    她快步走到嵇常钧身边后，语气急急道：“快宣太医！不，快来人，先取些冰块来给太子消肿……”
    几个婢女见冯皇后着急，也如陀螺似的忙急急转动起来。
    承顺帝冷眼看着她们为嵇常钧忙活，久久都未说话。
    一直到嵇常钧的额头上缠了细布，被众人当作重患一般扶着坐下，冯皇后这才憋着满腔怒气看向承顺帝道：“陛下，您有什么不满尽管朝臣妾来，钧儿还是个孩子，您何必这般对他？”
    承顺帝听得心中冷笑，他盯着冯皇后说道：“孩子？朕像他这般大的时候，早就随先皇处理国事了。你瞧瞧他，整日里寻欢作乐没个正形，昭德说得也没错，他这哪里有一国储君的样子？”
    被承顺帝拿着与玉姝相比，瞬间就刺激到了嵇常钧！
    他抿着嘴不满地看着承顺帝：“嵇玉姝是个女人，她怎能与儿臣相比？父皇，您就是太过纵容她了，才让她今天这么大逆不道！”
    嵇常钧把话题又扯回到今日的事情上，承顺帝的怒气顿时重新涌上心头，他看着嵇常钧，面色阴沉怒不可遏道：“那无为真人的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承顺帝并不笨，今日玉姝当着诸多人的面，不仅搜刮出来了证据，还言之凿凿的与无为真人对质！
    他坐在上首将一切都瞧得明明白白，自然也看出这事并非空穴来风，甚至还可能是千真万确！
    一想到自己吃了近两个月的“长生不老丹”是用那些胎儿的腐臭血肉做成，承顺帝就觉得反胃恶心，对无为道长的痛恨也更深一层！
    今日便是昭德不杀那道人，他也要叫人将之五马分尸、碎尸万段！
    第364章 皇后娘娘如今后悔疼爱我了？
    承顺帝等着嵇常钧的回答，冯皇后也担心的看着嵇常钧。
    平日里承顺帝都会让着她，可事关到这种人命的事儿，冯皇后深知承顺帝绝不可能让步姑息。
    所以，她这会儿只希望嵇常钧脑子灵活点，说些承顺帝爱听的，然后顺利从这件事中脱身，将罪责都归于他人！
    可偏偏嵇常钧脑子并不好使，他看着承顺帝讷讷道：“儿臣……儿臣是在京中打听到无为真人名号的，大家都说他是依华独家整理云游的高人，儿臣也亲眼见他用一枚丹药治好了濒死之人，所以才请进宫给父皇炼丹！”
    说到这里，嵇常钧信心大增：“父皇当初不也说真人炼制出来的不老丹，乃是灵丹妙药吗？为何现在又……”
    话还没说完，承顺帝就恼羞成怒道：“放肆！朕被你们蒙骗也就罢了，你如今竟还巧舌如簧企图狡辩？难不成，你也想被关进那禁宫中去？”
    冯皇后闻言，顿时脸色大变！
    进了禁宫后，不说能不能出得来，作为太子的钧儿，这辈子可能都要背上这个污点。
    她绝不允许这种事的发生！
    冯皇后忙看向承顺帝说道：“陛下，钧儿只是性子单纯被人骗了而已，可他并没有坏心思，他也是在为您一心着想啊！”
    承顺帝冷笑：“他为朕着想，便是给朕找这么一个妖道来吗？如今朝臣都知道朕吃了那死胎的血肉，你叫朕以后如何面对百官，如何面对百姓？”
    嵇常钧一听这话就要争辩，冯皇后却立刻转身，扬起手狠狠扇了嵇常钧一巴掌。
    “放肆！你父皇说话，哪有你插嘴的份儿？”
    嵇常钧被扇得有点懵，承顺帝也愣了一下。
    冯皇后收回手，长长的指甲好似要刺进掌心。
    她心中暗恨，可眼睛却微微发红，语气哀戚的对嵇常钧道：“钧儿，你父皇问你话，你如实说就是！那些蒙骗你的人，你又何必包庇他们？到底是谁诱使你做这种事的，只要你说出来，你父皇不会再怪罪于你。”
    她引导着询问嵇常钧，想让嵇常钧说出几个可以背锅的名字来，可嵇常钧却捂着脸，盯着冯皇后一言不发！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挨打！
    他没有想到，向来疼爱他的母后，有一日竟会重重的扇他一巴掌！
    就因为他惹了父皇不开心吗？
    还是今日瞧着，觉得嵇玉姝更让她喜欢，又准备抛下他这个儿子了？
    嵇常钧死死盯着冯皇后，眼里满是冰冷的恨意！
    冯皇后哪见过疼爱的儿子露出这种眼神，神思恍惚了一瞬，才忙伸出手道：“钧儿……”
    她想看看嵇常钧的脸，嵇常钧却立刻起身往旁边一躲，语气重重道：“皇后娘娘如今后悔疼爱我了？呵，就知道这么多年对我的好，都是假象！儿臣没什么要说的，父皇若是想要杀了儿臣，尽管杀就是，儿臣不怕死！”
    他扔下这句话，冷哼一声，转身头也不回的从宣华殿内走了出去。
    柴福在旁边冷眼瞧着，见承顺帝脸色越来越差，小声说道：“陛下，太子殿下瞧着是生气了，那妖道虽然是殿下举荐的，但说不定真和殿下没什么关系，您……”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之后，承顺帝怒火好似烧到了头顶！
    第365章 湖里打捞出了尸体
    这皇室有个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昭德公主也就罢了，如今这太子竟然也效仿前者目中无人。
    承顺帝好歹是一国之君，心中焉能不气！
    “滚！”他怒骂一声柴福，又看向冯皇后喝道，“统统滚出去！朕不想再瞧见你们。”
    冯皇后被喝斥，脸色都青了。
    只是她脑子比嵇常钧清醒的多，虽然心中不爽，却到底没说什么，只是抿着唇退了出去！
    柴福退到一半，又被承顺帝给喊了进去。
    冯皇后在殿外等了半晌，就等来承顺帝下旨，要太子在东宫好好反省两个月！
    听到只是禁足，冯皇后也算是稍稍松了点气！
    见柴福从殿内出来，行色匆匆的准备去做什么，冯皇后拦下他问道：“柴公公，陛下可还在生气？”
    柴福眸色微深，随后便恢复如常叹了口气，压低声音对冯皇后道：“娘娘，老奴伺候陛下多年，也是头一次见陛下这般震怒，这次的事情，恐怕难以善了！”
    他故意留下这话，就告退离开。
    冯皇后一直盯着他的背影，直到柴福在拐角处消失后，才转身一言不发的回了坤宁宫！
    寒冬天气，坤宁宫早早就烧上了地龙，冯皇后摘下大氅递给宫女，然后倚在软榻上思索起这事儿来。
    嵇玉姝远在千里之外的白翎关时，是谁给她传递消息，叫她提前回京的？
    还有死胎的事情，他们一直瞒得严严实实，为何嵇玉姝却能在短短时间内知道？还能迅速在无为道长的房间里搜出确切证据来？
    这种事情除了承顺帝的心腹皇城司，应该没人能打探到。
    可皇城司的人早早就叫她收买了，如今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怎会再转头给嵇玉姝传递消息？
    冯皇后脑中晃过柴福的身影，可随后她就自己否决了。
    柴福平日里都是贴身伺候着承顺帝，一举一动都在承顺帝的眼皮子底下，作为真正的帝王心腹，他没有胆子一人侍二主！
    所以，嵇玉姝在宫中的眼睛到底是谁？
    ……
    夜色黑沉，各宫道上都落满了厚厚的积雪。
    一只鸟雀惊飞，往日里寂静安宁的宫廷，这会儿却有些喧闹起来。
    皇城司和禁军侍卫得了承顺帝的命令，开始在各个宫搜查审问死胎一事。
    这件事牵涉甚广，不仅承顺帝的后宫嫔妃所在之地要搜查，就连太妃居住之宫也在搜查！
    宫中各处灯火辉煌，间或能传来一两句哭喊声。
    柴福正面无表情的叫人将那些可疑的宫女太监抓起来时，有小太监来报了信：“师父，清荷苑发现了一个宫女的尸体，是从湖里打捞出来的。”
    柴福听到这话，精神猛地一震，寒夜里带来的困倦和刺冷也顿时消散。
    他速速叫人到了清荷苑，仔细去看那宫女的尸体。
    尸体被泡得肿胀，面容都有些看不太清，柴福叫人排查了许久，才得知这是杨妃宫里的人。
    杨妃平日里嚣张跋扈，又因为和冯皇后是一脉，柴福大多时候都是避着她。
    可这次出了这档子事，他却只能硬着头皮找了过去！
    第366章 方公子，公主被关到禁宫了……
    宫中彻夜未宁。
    昭德公主和驸马裴琰参加庆功宴，也一夜未归！
    白兰在配合玉姝找出那些坛子后，就被柴福安排着出了宫。承顺帝顾着发脾气，把玉姝关进了禁宫，却没来得及管她身边的人。
    等他想起来的时候，白兰已经早早回到了公主府。
    第二日一大早，她还特意去了一趟陶然居。
    方开霁正在陶然居内废寝忘食的看书。
    冬日冷风肆虐，陶然居内地龙却烧得旺盛。待在这种温暖乡中，方开霁头一次没有因为天寒地冻缠绵病榻。
    他在看最新得来的一本国策，正看得入神，就听外面传来一道女声：“方公子！”
    方开霁听出这是玉姝身边得力侍女的声音，便立刻放下了书。
    白兰没有贸然进门，只站在门口轻唤了一声。
    里面伺候的小厮闻声小跑出来，厚重的帘子掀起一半，她就感觉迎面有热风呼来。
    小厮笑容满面的问道：“白兰姐姐可是有什么吩咐？”
    白兰笑着说道：“我来给方公子提醒一声，公主昨日惹了陛下发怒，与驸马爷一同被关进禁宫了。如今公主府被人盯着，怕是危机四伏，若无要事，方公子莫要随意出府！”
    一听到这话，小厮顿时变了脸色，就连方开霁也急急起身往门口来。
    白兰瞧见他衣衫单薄，恐寒风入体又变成病怏怏的模样，忙叫小厮放下帘子，只隔着帘子说话。
    方开霁站在屋内着急道：“白兰姑娘，公主昨日不是刚大胜归来，陛下还为她办了庆功宴吗？宴上发生了何事，陛下怎会将她关进禁宫中？”
    这明明是该嘉奖的好事，怎么反而被关到禁宫去了？
    白兰叹息一声，语调柔柔道：“还不是因为最近京中孕妇惨死一案？”
    “公主查到那孕妇被杀，未成形胎儿被偷，都和宫中一妖道有关。原本想叫陛下莫要轻信妖道，谁知太子和冯皇后斥责公主目中无人，还力挺妖道是个半仙之人。公主无奈之下，失手杀了那妖道，陛下便因此恼怒，将公主关到了禁宫去……”
    方开霁听得心中顿生郁气，静默片刻后，竟突然急急的咳嗽起来。
    小厮连忙担心的进去照顾他，白兰迟疑了一下，问道：“方公子，你没事吧？”
    “没事……”方开霁咳得满脸通红。
    好一会儿后，他才停下语气急促道：“陛下怎得如此昏庸？这等伤天害理之事，他不命人彻查也就罢了，公主一心为民，他竟还要这般对待公主？”
    想到玉姝打了胜仗又为百姓出头，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方开霁心中就滑过各种唾骂承顺帝的话。
    只是作为一个读书人，这种上不得台面的粗言俗语，他到底忍住没说出来而已。
    白兰在外面又叹了一声：“谁说不是呢？公主本就不受宠爱，如今驸马爷也被关了进去，外面竟都没人帮她说上一两句好话。那禁宫寒冷，也不知道她和驸马爷有没有遭罪，何时才能出来……”
    白兰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听着有些惆怅，还有些不知身死何处的茫然。
    第367章 那方公子可以吗？
    屋内的温度，让方开霁面色更加发红。
    他想着白兰方才的话，只觉心中好似烧起了一把火，这火还有愈烧愈烈的趋势。
    白兰却并没在屋外停留多久，只交待让方开霁注意身体后，便安静的离开。
    方开霁再回到桌前，先前那本让他爱不释手的国策，却再也看不进去。
    他沉思良久，终于喊了小厮道：“阿顺，研磨！”
    小厮不知方开霁要做什么，连忙麻利的摆出砚台研磨，却见方开霁神情严肃的铺开一张纸，拿起了上好的狼毫笔。
    许久之后，他拂袖提笔，在宣纸上写下三个端正有力的大字。
    “请愿书！”
    白兰离开陶然居，刚回到栖凤院，蒋姑姑就找了过来。
    她垂下眼帘压低声音问道：“那方公子可以吗？”
    白兰平静道：“公主说可以，那应当是可以的。”
    墨竹在旁边嘴快的插话：“方公子被公主养了这么久，也是时候出份力了嘛！”
    白兰立刻横她一眼，语带警告：“莫要说这种话！”
    墨竹吐吐舌头，声音也小了下去：“我也只在你们面前才说……”
    白兰没再理她，只问蒋姑姑道：“姑姑，铺子和庄子上都如何？”
    “一切照常。”蒋姑姑说道，“不过如今换上咱们自己的人打理，进项比先前多了许多。”
    白兰点点头，对蒋姑姑说道：“公主说过，年后初春咱们约莫就会离开京/城了。那些庄子铺子能卖则卖，像陛下赐下来的皇庄这种不好卖的，便叫成国公府代为打理。”
    这些事情是玉姝昨日进宫前交代的，蒋姑姑是后半会儿过来，有些事情没听到，如今只能白兰代为转达。
    只是听玉姝说连铺子庄子都要卖掉，蒋姑姑和墨竹的神色便都有些不大好。
    公主能够做这番安排，想来昨日的事情，也是她一早就计划好了的。
    如今只希望，她和驸马爷能够平安回来。
    ……
    腊月三十，除夕夜。
    京中街道却不似以往热闹，因着孕妇案未了，百姓们始终觉得心中惶惶，大部分人家便只躲在屋子里过团圆夜，并未上街去！
    宫中因为彻查无为道长一事，也肃穆非常，宫中人人都惴惴不安。
    就连平日异常跳脱的几个妃嫔，这日也乖巧的缩在自己宫中，当一个隐形鹌鹑。
    倒是禁宫内，气氛却意外温和安宁。
    玉姝安静看书，裴琰闲来无事，便拿起笔给她作画！
    屋内烧着香炉，玉姝斜斜倚在榻边，单手捧书，美目低垂，十分的温柔娴雅。
    裴琰寥寥几笔落下，她纤细的身姿便翩然落于纸上，只是简单的一个模子，却已经看起来有了几分神韵。
    玉姝并不知道对面那人正在作画，只仔细瞧着眼前的书，片刻后她坐起来活动脖子，裴琰就拿着画纸过来邀功。
    玉姝瞧见那纸上的美人，惊讶道：“你竟有这般好笔法？”
    裴琰颇有些自得，拿起画纸左看右看，只觉得越看越喜欢，嘴上说出来的话却十分谦逊：“只是幼时习得一二，后专注于习武，笔法已经有些生疏了。”
    第368章 杨妃畏罪自尽
    玉姝将画像拿过去，笑着说道：“我瞧着一点都不生疏，甚至还很精妙。这画拿回去后，我要挂在屋内日日观瞻！”
    裴琰眼中有些害羞，眸子也垂了下来：“比不上京中圣手，这种画私下瞧着也就罢了，怎还能挂在屋内？”
    “京中圣手又如何？”玉姝浑不在意，“都是些虚名罢了，我瞧着还是夫君画的好。”
    说完了夸赞裴琰的话，玉姝想了想，屋内只挂她一人的画像有些单调。便起身叫裴琰也坐下，她打算给裴琰也画一张小像。
    两人正玩闹着，外面侍卫突然出声道：“公主，驸马爷，属下送晚膳来了。”
    玉姝和裴琰对视一眼，两人纷纷敛了笑容，叫人将膳食送进来。
    因着今夜是除夕夜，所以御膳房那边送来的饭菜格外丰富，甚至还有玉姝最爱的粉蒸狮子头。
    看到这菜，玉姝迟疑片刻才道：“有劳你了。”
    侍卫忙低下头小声道：“公主驸马爷慢用！”
    等他退下去，玉姝拿起筷子慢条斯理的戳开了那肉丸子，果然见肉丸中藏着一白色绢布。
    玉姝将绢布拿出来，瞧完后笑着递给裴琰道：“冯皇后倒是聪明，为了保下那个蠢儿子，不惜斩掉了自己的右臂！却是不知道，如今她这番做派，是不是正中了那幕后之人的下怀！”
    裴琰拿起绢布仔细一看，这才瞧见上面所写：“杨妃畏罪自尽，太子禁足，凶手暂未追捉拿归案。”
    杨妃出身不高，是个从五品小官的女儿。
    进了宫后就抱住了冯皇后的大腿，平日里对冯皇后马首是瞻，借着冯皇后的庇佑，倒也幸运的生下了一儿一女。
    只是这次，冯皇后为了开脱嵇常钧的罪名，就故意伪造了杨妃与人联手构陷太子的事，以杨妃之死保下太子的清名。
    如今杨妃都死了，太子不过是多了个监察不力的罪名，便与伤天害理之类的事情完全扯不到一起去了。
    不得不说，冯皇后这招还颇有些壮士断腕的风范！
    只是那凶手，倒让玉姝有些遗憾。
    “杨妃哪怕是真对皇后太子有什么龃龉，也不会绕这么一大圈子做这种麻烦事，这事的幕后之人，还藏得深着呢！”
    裴琰没说话，只给玉姝夹了几道她爱吃的菜。
    见玉姝动筷子后，他才淡淡道：“兴许那人冲的不是太子，也有可能是陛下。”
    玉姝眼睛转了转，想了想点头笑道：“也有道理！”
    太子嵇常钧只是负责引荐那道长，可真正吃了死胎血肉丹药的人，却是承顺帝。
    一国之君，吃这种东西，和食百姓血肉有何区别？
    这件事情一出，承顺帝父子在民间的威望和名誉，恐怕都不会太好！
    玉姝和裴琰都能想明白这事儿，承顺帝大约也能想明白。
    所以即便杨妃在大年三十的晚上自缢而死了，他却还是没能消气。
    连着初一到初三的正日子，除了祭天为国祈福外，剩下的时间，承顺帝都在盯着柴福查案！
    有天子亲自监督，如今不光是扒出了和无为道长有关的事情，宫中多年的阴私，都因为这番彻查被翻了出来！
    第369章 幸好他有媳妇了
    正月初一，天子朝臣皆休沐！
    承顺帝却命皇城司抓了不少官员，甚至有的直接带兵围了府邸。
    正月初二，七名官员被杀，皆是从六品以上的文官。
    正月初三，京中残害孕妇的凶手终于被捉拿归案，刑部接管案件后，将其五人头颅挂至城墙上，以平百姓怒火。
    正月初四、初五、初六，京/城一切安宁。
    后宫内却完全来了一波大换血，冯皇后凤印被夺，贤妃淑妃都被废黜封号贬为庶人，宋昭仪被提为新任宋贤妃，掌管凤印代理六宫。
    不仅妃嫔波动甚大，被杖责赐死的太监宫女，更是多达几十人。
    听说明辰殿外的积雪，甚至都在一夜间变成了血红色。
    整个皇宫内，众人终日惶惶不安。
    宫内宫外都掀起了一片腥风血雨，玉姝和裴琰却过得格外自在。
    有柴福暗通消息，宋贤妃命人打点，还有成国公府等人在外筹谋，玉姝和裴琰竟难得没费一点儿精气神。
    短短几日，玉姝打仗时瘦下去的脸颊，竟然又快速的恢复如初。
    不仅如此，大概是吃得好睡得好，她的气色甚至都较往常好看了许多。
    玉姝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感叹道：“宫中之人谈起禁宫就变了神色，谁知道禁宫内的生活，却是如此奢靡自在。”
    除了不能出这间禁室外，真没有什么不妥。
    吃喝不用发愁，就连日常沐浴洗漱都有人伺候，若是实在闷得慌，还有人特意隔时间送新的话本子来。
    很适合社恐或宅男宅女来体验。
    玉姝感慨完后，转头问裴琰：“我最近看的话本子情节大多重复，都没什么新意了，你若是无事，能不能给我写几个故事瞧瞧？”
    裴琰有些错愕：“我来写？”
    玉姝眨眨眼，反问道：“你心中就没什么少侠游客劫富济贫，少年将/军击退敌军英明神武之类的故事？”
    裴琰迟疑了一下。
    他少年时确实想过这些东西，也被话本子中描绘的江湖世界，吸引的入了神。
    也曾一心想要闯荡江湖，仗剑走天涯，斩尽天下不平之事，做个人人称赞的大侠。
    只可惜，大侠梦在翻墙失败被乐阳郡主抓，然后打了一通屁股后，就完全消失匿迹了！
    十四岁的少年还被打屁股，真的是一件很丢人的事。
    所以裴琰想起年少糗事，面色窘迫，甚至还有些脸红。
    玉姝却追着他问道：“你武艺这般好，少年生活应该过得很精彩才是。鲜衣怒马少年郎，得是多少京中女儿的梦中人啊？”
    裴琰听到这话，摸摸鼻子尴尬道：“是有点精彩，但……”
    不是玉姝描绘的这种精彩！
    他少年的精彩，就是今日被大哥从酒馆中捞出来，明日被二哥从蛐蛐房中拎出来。今日被成国公踹屁股，明日被乐阳郡主揪耳朵……
    其惨烈程度，丝毫不亚于如今的魏天纵。
    这小子如今二十有二了，回家还被他爹揍，被他娘揪耳朵！
    裴琰想到这里便有些庆幸。
    幸好他娶媳妇了，爹娘以后都管不到他，有媳妇护着的人真好。
    第370章 万民请愿书
    正月初九，大夏民间百姓要祭拜天公。
    京/城街道上终于繁华热闹起来，可众人很快就发现，别的地方照旧冷清，唯有拱月茶楼中围了诸多书生。
    拱月茶楼是京中最受欢迎的地方，其热闹程度堪比花街中的头等青楼。
    这是书生才子最喜欢高谈阔论的清雅之地，茶楼东家还为此设置了几面大墙，专供这些人泼墨挥毫。
    而今日吸引了众人围观的，则是这面墙上，张贴了一副如同书法长卷般的“请愿书”。
    请愿书用上好的宣纸所写，长达五尺，字体遒劲有力，笔锋锐利大气。若不是内容更加耀眼夺目，众人一定会以为这是其展示书法的。
    可凑近了一瞧，却发现这是一副为昭德公主请愿的万民书。
    昭德公主立下军令状，带太医解决瘟病，救治城外城内百姓。得知边关有难，又率兵大败北戎，将其赶出大夏境界，并收复城池护佑百姓……
    这些事儿早早就被百姓们熟知，百姓们心中也惊叹这位皇室公主本领高强。
    可众人对最近京中发生的事情，并不是太过清楚。
    看完请愿书中内容后，他们才明白，原来朝廷最近花心思抓捕凶手整顿官员，都是因为昭德公主冒死上谏，并亲手杀了那骗人的妖道！
    随后才惹了陛下大怒，并被关进了禁宫。
    这撰述中还提到，驸马爷裴琰为护昭德公主，被太子嵇常钧肆意构陷，也一并关到了禁宫中。
    如今两人被关了十天，是死是活无人知道，所以他请求天子能听到百姓心声，还昭德公主一个公道！
    撰述者文采斐然笔锋锐利，不仅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讲得非常清楚，还详细描述了昭德公主平日里为百姓做过的诸多好事。
    他的话语中不含任何主观意念，也没有丝毫批判天子君王的意思。可笔下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看着都叫人动容，都叫人愤愤不平！
    有些个性格冲动的书生已经拍桌大骂道：“如此一心为民的公主，却被关进了禁宫，反而是那残害百姓的太子，却还好端端的。天道真是不公，这还有没有王法？”
    他们发表了一通激昂的语言后，纷纷提笔在长卷请愿书后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有些胆子小的，不敢署上真名，便自发的按了手印。
    有一人带头，便有无数人跟随。
    拱月茶楼一时成了京中最火热的地方，无人知道写下这请愿书的人是谁，只是在请愿书后面署名按手印的人却越来越多。
    短短一天内，请愿书就有上万名百姓签署名字，还有些不识字的人在上面按了手印。
    等到承顺帝得到这一消息时，这封万民请愿书，已经被送到了宣华殿的御案上。
    宣华殿内，除了沉着脸看不出什么神色的承顺帝外，还有诸多微垂着头正襟危坐的老臣。
    承顺帝将这请愿书只看了一半，就大力拂到桌下冷笑了一声：“一群刁民却妄想逼朕？”
    字字不提君王天子，字字却提公道王法。
    真是好一个万民请愿书！
    第371章 昭德心中所思所想，绝不止于此！
    朝臣们低着头当鹌鹑。
    好一会儿后，柳尚书才沉吟着说道：“陛下，事到如今，昭德公主确实关不得了。”
    见承顺帝一双眼睛如利刃般扫来，柳尚书硬着头皮道：“此前瘟病一事是昭德公主解决的，击退北戎收复城池，也是昭德公主率人去的。哪怕她……她如今以下犯上，百姓们却是偏听偏信。若是继续关着公主，恐会引起民愤！”
    对天子来说，民意很重要，顺应民意也很重要！
    若是引起民愤，势必会搅得朝堂不宁。
    如今边关尚未安全安定，外忧未除，实是不宜再起内患！
    柳尚书虽然平日里也不大待见玉姝，可这会儿关系到国事，他心中却仍然有一杆知晓轻重的秤！
    说完这话后，他转头看向其他朝臣，几个老臣也附和起来：“昭德公主虽莽撞，但确实是一心为民，情有可原！”
    “以下犯上是过，但为国为民是功，如此算来，公主也算是能功过相抵了。”
    “如今公主吃了苦头，应当会收敛些性子，以后断断不会再做出这种事，还望陛下能宽待于她！”
    朝臣们你一言我一语，说得承顺帝完全沉默了下来。
    这些大臣和玉姝没有太多的过节，最大的矛盾，估摸着也就是玉姝以女儿身掺和朝堂，并在处理瘟病时坑过他们一笔。
    但这些事情与国家安宁比起来，其实都算不得什么。
    在诸位大臣的眼里，昭德公主始终是个女人，她便是手段再通天，日后还是要生儿育女相夫教子，后宅妇人能翻起什么风浪？
    所以此刻的他们，才会格外大度！
    可承顺帝却想得更多。
    他好似有点了解这个女儿，他也猜测，昭德心中所思所想，绝不止于此！
    面对这个长女时，他总能隐隐瞧出几分先皇的风采。
    先皇志向远大雄韬伟略，在位期间致力于扩张大夏版图，希望在未来的几十年甚至几百年里，大夏百姓都能过上更好更富足的生活。
    可这样的野心，承顺帝自己并没有，他认识到自己的平庸，也乐意做一个守成皇帝。
    而如今，这种帝王野心，他在自己的长女眼里看到了。
    承顺帝搁在桌上的手微微攥紧，心中有几分茫然。
    自己选好的太子，这个王朝的继承人，不学无术无才无德。
    一国公主却文武双全才德兼备，老天这是在与他开玩笑吗？
    承顺帝有些走神。
    柳尚书见他不说话，小声唤道：“陛下？陛下？”
    承顺帝被拉回了神思，再看向坐在下首的几位大臣时，突然叹了口气：“罢了，此事再议！”
    他起了身径自从宣华殿出去，大臣们面面相觑半晌，也跟着起身出了门。
    承顺帝已经消失在了宣华殿外，远远看去，只能瞧见一道背影。
    一个朝臣小声问柳尚书道：“柳大人，我怎么瞧着陛下的背影……有几分寂寥？”
    柳尚书摸摸胡子叹了口气：“嫡亲的孩子，想要成器的那个不成器，不想要成器的那个反而太成器，陛下能不烦吗？”
    成器的是个皇子也就罢了，关键还是个公主，这公主还没一个皇子能比得上。
    换做是他，他也烦！
    柳尚书捋着胡子摇头走了，几位大臣对视一眼，也悄无声息的跟着离开。
    第372章 皇后怎么病了？
    承顺帝去了坤宁宫。
    冯皇后被夺了凤印后，这几日都没出过坤宁宫。
    承顺帝觉得夫妻俩闹成这样，也觉脸上难看，这几日便都宿在乾元殿中，哪里也没去。
    可今日涉及到玉姝的问题，他觉得还是要和冯皇后商议一下。
    这事儿说大是国事，往小了说，也是姐弟两闹矛盾导致的。可都是一个娘生的，还真能有隔夜仇吗？
    承顺帝进了坤宁宫，董姑姑正巧端着一碗煎好的药从小厨房过来，瞧见承顺帝后，连忙跪下行礼。
    承顺帝看到了这碗汤药，皱着眉头问道：“这药是煎给何人的？”
    董姑姑轻声道：“是给娘娘的，娘娘近日总是彻夜难眠，奴婢请了太医来瞧，说是心病……”
    承顺帝立刻大步进了殿内。
    屋中地龙烧得很热，承顺帝身上批着大氅，进入这内室中竟觉得有些出汗。
    他一边走一边脱掉大氅递给了身后的宫女，然后问道：“皇后呢？”
    小宫女低头说道：“娘娘在里面。”
    承顺帝越过屏风进去，瞧见冯皇后半倚在床上，脸色憔悴苍白的厉害。
    他脚步顿了顿，才走上前小心翼翼道：“素莹，你感觉怎么样？”
    冯皇后的闺名叫冯素莹，承顺帝在两人刚成婚的时候，就这么喊她。因着冯皇后总是对承顺帝冷脸，承顺帝讨好过几次后，见妻子仍无动于衷，便也渐渐的冷了心。
    此后，冯皇后从太子妃开始，便再没听承顺帝这般喊过。
    如今过去二十来年了，他却突然又喊了冯皇后的闺名，饶是冯皇后也愣了一下。
    承顺帝在床榻边坐下，握住冯皇后的手，一脸担心道：“太医怎么说？你生了病，怎么也不差人给朕说一声？”
    承顺帝的手掌温热有力，只是冯皇后刚被碰触，身子就立刻一僵。
    她强忍住不适垂眸说道：“陛下每日忙于国事，又有宋贤妃这等温柔解语花陪着，臣妾便是告知了陛下，又有何用？”
    承顺帝顿时神色尴尬起来，他轻咳一声才说道：“也就前些天忙而已，如今也不忙了。”
    说完，他想起董姑姑手上端着的药，又赶紧叫人送进来。
    董姑姑端着药走到床边，承顺帝却伸出手将药碗要了过去。
    见他打算亲自喂药，冯皇后立刻蹙眉道：“陛下怎能自降身份为臣妾做这事？还是让和春来吧！”
    董姑姑一听，连忙又把药碗夺了回去：“陛下，还是让奴婢来吧！”
    承顺帝本来也不会喂药，见冯皇后不想让他喂，便干脆起身让位，坐在了旁边。
    冯皇后喝完药，也不与他兜圈子，直截了当的问道：“陛下今日来坤宁宫，可是有事要说？”
    承顺帝想起正事，点点头道：“朕今日收到了百姓写的万民请愿书，希望朕将昭德从禁宫中放出来。柳爱卿等人也希望朕顺应民意，只是朕还有些担心，所以来问问你，这事儿你怎么看？”
    冯皇后听到这话，冷笑了一声，随后漠然道：“后宫不得干政，这种事陛下还是莫要问臣妾了。”
    第373章 陛下不如赐裴琰两个妾室吧！
    后宫不得干政！
    这话以前承顺帝也说过，可经历过玉姝的事后，他就再也没提起过。
    公主都带兵打仗了，还有什么不能干政的？
    先皇和先皇后一生恩爱不疑，说两人携手共治天下，也是朝臣们认可的。
    所以他只是来问妻子一点意见，又有何不可？
    承顺帝心里这般想，嘴上却没有这么说，只叹着气道：“昭德毕竟是我们的孩子，她与钧儿是亲姐弟，如今闹成这样也不是朕想看到的……”
    冯皇后听到这话，沉默片刻才冷漠道：“陛下自己决定就好，昭德从小便养在母后身边，与臣妾不亲。若是臣妾插手多了，反而又惹了她厌恶。”
    承顺帝听到这话，心里又不舒服起来。
    当年昭德养在先皇后身边，也是因为冯皇后言明自己不喜欢孩子才这样，不然他母亲又岂会多此一举？
    可如今听着，冯皇后好似还怨上了。
    承顺帝心中不悦，抿唇半晌后直接说了自己的决定：“既然你没什么意见，那朕便将她从禁宫中放出来，民意如此，朕便顺应民意。”
    承顺帝自己其实也没想着要把玉姝一直关起来，他恼怒的，只是玉姝没私下讲清这件事，反而要在诸朝臣面上揭开。
    这让他失了面子，也失了民心，更将他的威严扫在地上。
    若不是因为这些，他倒也不会如此震怒！
    承顺帝说完后，就准备起身离开，冯皇后却又道：“陛下可是苦恼昭德经常插手政事？”
    承顺帝听到这话，诧异的转头看她。
    冯皇后却不看他，只垂着眸子说道：“若是陛下苦恼，臣妾有个建议。”
    承顺帝顿了顿，脸上有些迟疑。
    其实他一点都不苦恼，甚至还很乐意玉姝插手。因为玉姝依华独家整理替他解决了许多麻烦事，甚至还连奏折都能帮忙批！
    若非碍于她是女儿身，这太子都能换个人当了！
    可承顺帝想了想，还是兴致勃勃的转过身来，看着冯皇后一脸期冀道：“什么建议？素莹你尽管说。”
    冯皇后听到承顺帝喊她闺名就觉得膈应，皱皱眉才忍住不悦说道：“昭德与裴琰成婚已快小半年，肚子却一点动静都没有，想必又与嫁到薛家时的情况相似。若婚后一直膝下无子，也不是个办法，陛下不如赐裴琰两个妾室吧！”
    见承顺帝面露惊讶，冯皇后面无表情道：“她自己生不出来，妾室生了抱养给她，也算是以后给她的倚仗。况且有了妾室充实后院，她这个主母也就没心思管别的事了。”
    冯皇后说得笃定，承顺帝却犹豫道：“昭德会不会……不高兴？”
    冯皇后冷笑一声：“陛下是天子，赐妾室给她夫君，这是无上的殊荣。别家求都求不来的，她还有胆子不高兴？”
    承顺帝这下不说话了，思虑良久后才点头道：“你说的也有些道理，昭德年岁确实不小了，膝下一直没有孩子也不是个事儿。既然如此，朕便先召成玉来问问他的想法。”
    “这事儿还需要问？”冯皇后凤眼一挑，略带轻蔑道，“陛下也太过看轻自己了，您一纸诏书下去便是，他们岂敢不从？”
    第374章 放昭德公主出宫
    冯皇后的态度实在冰冷，让承顺帝心中有些不大舒服。
    可想到玉姝膝下没孩子，好似确实也不是个办法，想了想最终还是同意。
    只是他顺着话势问道：“那照素莹所言，这妾室又该怎么选？”
    “臣妾听说裴家大郎二郎的妻室，年前带孩子回姑苏老家祭祖了。回来时带了一个远房表妹，那姑娘生得温柔美丽，又与裴琰有表兄妹之亲，当选为良妾！”
    冯皇后说完，又道，“诚意伯嫡女先前与裴琰有婚约，只最后两家却闹得不欢而散。如今陛下既有意让他们修复关系，诚意伯膝下有个庶女正待字闺中，何不将这庶女赐给裴琰为贵妾？”
    前面那个表妹，承顺帝完全没感兴趣，倒是冯皇后说的诚意伯庶女，他却眼睛亮了一下。
    诚意伯嫡女退婚后，这两家就老死不相往来。
    诚意伯和裴天华在朝堂上政见不合也就罢了，私下里还经常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找到承顺帝面前来，闹得承顺帝头疼。
    承顺帝虽然警惕裴家，可也不想天天给裴家处理这种屁事。
    他只希望所有的臣子都乖乖的，别打扰他修仙，也别给他找麻烦！
    所以冯皇后一提到，承顺帝立马就答应下来：“好，这个好，朕便将那庶女赐给成玉，等两家成了姻亲，总不好意思再闹些鸡毛蒜皮的事到朝堂上来吧？”
    见承顺帝高兴，冯皇后浅浅的勾了一下唇，声音平淡道：“陛下觉得好就行。”
    承顺帝哈哈大笑起来，直说冯皇后真是他的贤内助！
    夸赞完，又交代董姑姑等人照顾好冯皇后，有什么事要及时差人告诉他。
    贴心的安抚了一番冯皇后，然后才起身大步离开。
    承顺帝一走，冯皇后立马就沉下了脸，还冷笑一声说道：“如今倒是想起来询问我了，那宋贤妃不是温柔解意的很么？”
    董姑姑叹了口气，一边给冯皇后掖被角，一边说道：“娘娘何必与陛下置气？陛下心中一直都是有您的……”
    “谁稀罕他心中有没有？”
    冯皇后冷笑，眼中带着轻蔑，“后宫嫔妃几十上百，他愿意心中有谁便有谁，总之别牵扯上我。”
    见冯皇后一如既往的厌恶承顺帝，董姑姑又叹了口气。
    都是孽缘呐！
    承顺帝出了坤宁宫，本想去宋贤妃的宫中坐坐，只是想想还是尽快把玉姝的事情安排下去，便又大步回了乾元殿。
    在殿中坐下，见眼前伺候的人不是柴福，承顺帝随口问道：“你师傅的伤还没好？”
    当时柴福被太子用杯盏砸破了头，伤口还挺深。因为一直忙着查宫中阴私，也没怎么休息养伤，承顺帝便特地给了他几天假。
    只是这三天过去了，柴福竟然还没回来。
    承顺帝一直都是柴福随身伺候着，乍一换人，竟然有些不习惯。
    小太监见承顺帝询问，连忙诚惶诚恐道：“回陛下，师傅交代过，若是您需要他，他立刻就能回来。”
    听到这话，承顺帝笑了起来，他拿起笔想写点什么东西，最后却又放下。
    只抬起头看着小太监说道：“去禁宫传朕的口谕，放昭德公主与驸马裴琰出宫！”
    第375章 公主可是又不乖了？
    玉姝正躺在裴琰的腿上看话本儿。
    屋内暖融融的，她着了一件单薄的褙子，连头发都没有认真梳理，只简单的挽起，用一根玉簪固定。
    许是同吃同睡相处的久了，这般随意的玉姝，也没让裴琰觉得有什么不对。
    只觉得比起平日，那个强势利落的昭德公主，眼前这个人好像一瞬间就变成了小女儿家嵇玉姝。
    尤其此刻的她，半蜷缩在自己怀里，像只慵懒的猫儿似的，瞧着就让人心软！
    裴琰垂下眸子看着玉姝，眼中是他也不察的温柔。
    玉姝在他腿上翻了个身，他立刻开口问道：“可是这般躺着不舒服了？”
    “没有。”玉姝把话本子往下移了移，抬眸看着裴琰弯唇一笑，“一个姿势久了，压得胳膊酸！”
    裴琰闻声，抬手替她轻轻揉捏起来。
    玉姝见他这么温柔体贴，不由感叹道：“裴三郎可真是个好夫君，当初那退婚的两位姑娘，如今应该都后悔了吧？”
    裴琰听到这话，随口回道：“她们早都成婚了，夫君上进谦和，都是好人家。比起我这个纨绔子，倒是好了很多。”
    “你竟还关注着她们？”
    玉姝故意睁大眼睛，露出惊讶的神色，“你不是说不在乎她们，我是你第一个心悦的女子吗？那你怎么还知道她们嫁了什么人家，连人家的夫婿如何都清楚。”
    裴琰被问得一愣，随后讷讷道：“魏天纵告诉我的。”
    玉姝呵呵一笑：“你可别是如今被我抓住把柄，便急着给你的好兄弟甩锅！便是魏天纵告诉你的，你为何就放在心上了，还记这么清楚？”
    裴琰：“……”
    事实证明，女孩子不讲理起来，真的很难以招架！
    裴琰有口难辨，神色都有几分紧张：“先前他日日给我讲那些八卦，讲得多了，我也就记下了……”
    也不是他有意的去了解，主要魏天纵这个人就是很八卦！
    两个退了他婚事的女子，他自己连名字都不知道，魏天纵却对人家了如指掌。
    人家嫁的人家怎么样，婚后过得如何，夫君如何……魏天纵全部一清二楚，甚至连人家孩子的小名都知道。
    魏天纵自己知道也就罢了，还经常在他面前说，还把人家的夫婿拿来与他相比。
    不说裴琰记忆力本来就超常，便是普通人，被天天这样说，也差不多都记住了。
    可这些理由，裴琰就是说了，玉姝也总有话反驳回来。
    一来二去，裴琰急得出了一头汗！
    玉姝见他是真的着急，突然就笑出了声来，她坐起身，捏捏裴琰的脸道：“夫君呀，你就看不出来我在逗你吗？”
    裴琰微顿，随后问道：“公主没生气？”
    玉姝眉眼弯弯的点头：“没有呀！”
    裴琰顿时抿唇沉默下来，见他不说话，玉姝立刻凑上前问道：“你不会生气了吧？”
    裴琰闻言，抬眸看向玉姝。
    眸中神色幽暗复杂，竟叫玉姝一时看不出来他到底有没有生气？
    正想再问一句，裴琰突然一把揽住她的腰，将人压在了床上。
    玉簪抽出，三千青丝铺洒在床。
    玉姝错愕的看着裴琰，裴琰却居高临下的禁锢着她。
    粗粝的手指从她红唇上轻轻描过，看向她时眼神幽暗，声音也又低又沉。
    “公主可是又不乖了？”
    第376章 男女之间的关键时刻
    小太监来传口谕，却被晾在了禁宫外面。
    屋外天寒地冻的，虽然没下雪，可也是刺骨的冷。
    他也就是传一句话的事情，可刚喊了声“公主”，驸马爷就骂他滚，小太监便委屈的站在了外面。
    侍卫显然懂些什么，见他瑟瑟发抖，便拉着他去了一间空屋子烤火。
    坐下后，小太监才问道：“驸马爷脾气一直不好么？我先前怎么记着，他还挺平易近人的？”
    侍卫哈哈笑道：“在这种关键时候，被人打扰了脾气能好吗？你要理解。”
    小太监理解不了，有些茫然的问道：“什么关键时候？如今出禁宫不是最关键的吗？”
    侍卫被问得一愣，本想给小太监解释一番男女之间的事儿，随后想到小太监没了那物事，又忍住没说。
    他只含糊道：“反正等等就是，你在这里烤火，也不会冻着你。”
    小太监便安心的坐下烤火。
    烤了许久，他整个人都昏昏欲睡时，才听到侍卫说禁室那边伺候的人送水了。
    小太监没伺候过宫里的娘娘，平日里只做些跑腿的活儿。也不知道送水是什么意思，还以为玉姝和裴琰是在梳妆打扮。
    等了许久，他一个盹儿都打完了，侍卫才拍着他的肩说道：“驸马爷唤你过去！”
    小太监立刻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他忙揉揉眼睛起了身，出了屋子后，迎面而来一阵冷风，刺得他整个人彻底清醒。
    小太监走到禁室外，就见裴琰开了门，站在门口问道：“陛下有什么口谕要传给我们？”
    小太监心想这驸马爷也太随意了，竟然跪都不跪，就只这么问一句。
    可他什么都没敢说，只把承顺帝放他们出去的话传达了一遍。
    本以为裴琰听完会非常高兴，可对方只是淡淡点了一下头，像是早已预料到似的，面上无波无澜。
    小太监便很是失望的离开。
    裴琰进去后，见玉姝坐在镜前梳妆，走过去站在她身后温声道：“你预料的没错，陛下果然是命人放我们出禁宫。”
    玉姝正在描眉，闻言笑道：“说明方开霁起作用了。只是坤宁宫那边，应该不会这么轻易罢手。我让太子失了民心，母后定然也会想些法子给我添堵！”
    裴琰听到这话，皱了皱眉，只是碍于冯皇后是玉姝的生母，他又什么都没说。
    玉姝却知道他想问什么，停下手看向镜子里的裴琰笑道：“是不是想说，我与母后是亲母女，怎么如今竟同仇人似的？”
    裴琰走上前，接过玉姝手中的黛笔，“嗯”了一声。
    见裴琰要给自己画眉，玉姝便静静的坐着任他鼓弄。
    等画完了，往镜子里一看，不由惊叹一声。
    “倒是比我自己画的更好看，夫君可真是全能。”
    裴琰笑着放下黛笔，见玉姝的头发还披散在身后，便伸手替她仔细的挽起发来。
    玉姝一边看着他动作一边说道：“母后为何对我这么厌恶，我也不知道。从幼时我就记得她不喜欢我，我也一直被养在皇祖母身边。皇祖母去了后，我便自己待在一个宫殿，从未和她相处过。”
    第377章 念念见过表哥
    裴琰静静的听着玉姝讲话，玉姝幼年的事情还未说完，他就已经挽好了发髻。
    玉姝停了话，看着镜中那温柔典雅的堕马髻，惊讶道：“你还有这手艺？”
    裴琰抿唇浅笑，替玉姝簪上几个发饰后，这才说道：“你屋中伺候的那个丫头手艺不错，她替你绾发时我多瞧了几眼，也就学会了这一个。”
    “多瞧几眼就能学会一个？”玉姝惊叹，“这么多年，我自己也不怎么会绾发。”
    所以和裴琰待在这禁室里，不是她懒得收拾，实在是她不会！
    早知道裴琰会，她就把人使唤起来了。
    玉姝收拾完，两人换了衣裳然后出了禁室。
    在屋内待了十多天，一朝得见天日，玉姝突然觉得外面的光都有些刺眼。
    适应了好一会儿后，她才迈开了步子。
    几个把守的侍卫给他们行礼，玉姝笑着说道：“这些日子辛苦诸位了，你们的恩情本宫都记在了心上，日后也必不会忘。”
    侍卫们连说应该的，玉姝便笑了笑没说什么，和裴琰手牵手出了禁宫。
    长长的宫道上没有一人，只是快走到午门外时，却有一个小太监和一个宫女赶来。
    两人脚步匆匆的到了玉姝跟前，小太监没说话，小宫女先低声道：“公主，我家娘娘叫奴婢来送送您，这是娘娘给您亲手做的围脖。”
    她手中捧着一条叠起来的貂绒围脖，颜色鲜亮，一瞧就是上等货。
    玉姝笑着接过，对宫女道：“有劳宋娘娘了，你回去替本宫谢谢她。”
    小宫女福了福身，然后低下头退开。
    等人走了，小太监才对着玉姝说道：“公主，师傅也叫奴才来送送您。”
    玉姝问道：“你师傅的伤怎么样？”
    “师傅一切都好，劳公主挂心了。”
    玉姝笑着道：“让他莫要操心，后面的事情，本宫会处理好。”
    得了玉姝的准话，小太监这才松了口气：“是，奴才会将这话转告给师傅的。”
    玉姝点点头，偏头看了眼裴琰，两人转身出了午门。
    成国公府的马车早早就等在了门外，两人上了马车后，玉姝才道：“大嫂二嫂是不是都回来了？”
    裴琰点头：“应是回来了。”
    玉姝想了想说道：“今日第一次见侄子侄女，我这个婶母，应该准备礼物才是。”
    说着，她探出头去叫车夫调转方向，然后先回到了公主府。
    裴琰见她又叫白兰去准备东西，笑着摇头道：“你先前不是已经给过见面礼了？”
    “那哪能算见面礼？”玉姝道，“面都没见上，今日才是第一次见呢！”
    她让白兰从私库中拿了不少好东西，在公主府耗了半个时辰，然后才去了成国公府。
    乐阳郡主等人早早就侯在了前厅，玉姝一进门，她就立刻笑着道：“可算回来了，昭德，快来见见你大嫂二嫂。”
    玉姝抬头，朝着坐在左首的两个妇人看去。
    一个脸色略黑，模样虽普通却瞧着性格爽朗。另一个鹅蛋脸柳叶眉，盈盈一笑间只觉温柔似水。
    玉姝见她们起了身，便立刻上前道：“昭德见过大嫂，二嫂。”
    两个妇人见状，忙齐齐行礼：“公主万万不可如此。”
    乐阳郡主在一旁乐呵呵的笑：“以后就是妯娌了，何必如此客气？”
    有她打圆场，三人这才笑着寒暄起来。
    寒暄完毕，玉姝见裴二嫂身后站着个妙龄姑娘，好奇问道：“这是？”
    乐阳郡主笑容淡了些，只说道：“这是成玉表姑家的一个姑娘。”
    姑娘闻言，抬眸看了眼玉姝，走上前声音柔柔道：“民女苏念念，见过公主。”
    说完，她越过玉姝看向身后的裴琰，红了脸低头道：“念念见过表哥。”
    第378章 裴表哥和苏表妹
    裴琰没注意到苏念念，因为二哥裴琮的小儿子，从角落里跑出来正拽着他的衣角喊小叔叔。
    小家伙生得虎头虎脑，面容憨憨的，和精明俊美的二哥完全不像。
    但裴琰平日里却最喜欢带着他玩，这小子也最喜欢粘着裴琰。
    一见裴琰回来了，立刻就凑上来往他怀里钻。
    裴琰乐呵呵的把他抱起来，这才听玉姝说道：“夫君，表妹正在跟你打招呼呢！”
    “表妹？”
    裴琰诧异的抬头看过来，只瞧见一个面生的姑娘，正红了眼睛怯生生的看着他。
    裴琰一时有些错愕，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父亲这边是独子，并没有什么亲戚。
    母亲这一脉则是皇室，没有姨母只有三个王爷舅舅。
    小舅舅膝下倒是有个女儿，只是被封了县主后早早嫁了人，按年龄算还是裴琰的表姐。
    裴琰也就小时候见过一次，随后就再也没怎么接触过。
    如今见识到表亲戚，这还是头一次呢！
    裴琰抱着小侄子，站在玉姝身边，偏头问道：“这是哪里的表妹？”
    玉姝被问得轻笑了一声：“你的表妹，你竟来问我是哪里的？”
    裴琰只好茫然抬头，看向坐在上首的母亲。
    苏念念见裴琰一直不理她，反而与玉姝一直亲昵的说着悄悄话，不由眼圈又红了红，小巧的唇也紧紧抿了起来。
    乐阳郡主看到后，淡淡道：“这是你表姑家的小女儿，虽是远房亲戚，却也算是你的表妹。”
    表哥表妹什么的，真是最烦了！
    乐阳郡主说完，垂下眸子端起茶杯啜了一口，倒是裴琰听到这话，转过头看了眼苏念念。
    苏念念察觉到他的打量，脸颊又红起来，还抬眸娇羞的看了眼裴琰，又重新低下了头去。
    玉姝在旁边笑吟吟的瞧着，觉得这姑娘矫揉造作的还挺有意思。
    如今就端看这位裴表哥，要如何招呼苏表妹了。
    只下一秒，就听裴琰说道：“原来是这层关系。”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苏念念一脸诧异的看向裴琰，眼里是明晃晃的失望。
    裴琰却已经重新收回视线，逗弄起了怀里的小子。
    这孩子扒在裴琰的胳膊上，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着玉姝，似乎对她很是感兴趣。
    玉姝笑问道：“小家伙叫什么名字呀？”
    小孩立刻脆生生的回道：“小鱼儿。”
    “小鱼儿？”玉姝想到胖乎乎的大头鱼，忍不住笑了起来。
    裴家二嫂在旁边不好意思的解释道，“大名叫裴温瑜，他爹总喜欢叫孩子谐音，时间久了，就一直叫了小鱼儿。”
    玉姝抬手捏捏小鱼儿胖乎乎的小手，笑着说道：“这名字很可爱。”
    小鱼儿早就观察玉姝半天了，见状立刻伸手道：“抱抱。”
    裴二嫂忙道：“你小子长这么结实，你婶母哪抱得动？”
    玉姝个子虽高挑，可人长得纤瘦，看着就是那种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人。
    裴二嫂知道自己儿子的重量，唯恐累到玉姝，便不让小鱼儿过去。
    只是小孩子很犟，非要往玉姝怀里趴。
    玉姝正准备将他接过去，苏念念就在身后柔柔道：“小鱼儿，姑姑来抱你好不好？”
    第379章 表哥，我真不是故意的……
    苏念念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前面来。
    她和玉姝斜对面站着，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对着怀抱小鱼儿的裴琰伸出了手。
    见裴琰看她一眼，还不好意思的红了脸。
    裴二嫂见她突然插进话来，愣了一下，倒是玉姝，似笑非笑的将手垂了下去。
    可小鱼儿压根不看苏念念，一直对着玉姝伸手，还嘴里嘟囔道：“漂亮姨姨，抱抱！”
    裴琰哈哈一笑，轻拍了一下小鱼儿的屁股纠正道：“什么漂亮姨姨，这是你婶母。你小子和你爹真是没两样！”
    二哥裴琮长着一双桃花眼，从小就喜欢和长得好看的人一起玩。
    娶媳妇的时候，也是对貌美的二嫂一见钟情。如今生了个小子，竟也随他爹一样看脸。
    裴家人对此真是哭笑不得。
    见众人围着小鱼儿乐，苏念念伸出去的手，顿时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脸色尴尬不已。
    裴二嫂见她眼圈红得快要哭了，心中过意不去，忙对小鱼儿说道：“让你表姑抱一下，再让婶母抱好不好？”
    有了这话，苏念念终于觉得心中好受了很多，又把手朝着小鱼儿伸去。
    小鱼儿歪着头似乎在思考，苏念念却已经双手放在了他的腋下。
    见裴琰把孩子递过来，苏念念面色一红，害羞道：“表哥，小鱼儿在你怀里好乖……”
    话还没说完，刚到她怀里的小鱼儿突然挣扎起来。
    小鱼儿长得胖，像个小秤砣似的晃来晃去。苏念念本就没什么力气，这般被挣扎几番后，终于没忍住松了手。
    众人就见小鱼儿突然仰身后翻，头朝下快速坠去！
    裴二嫂惊叫了一声，众人连忙冲上来接孩子，只有离得最近的玉姝，很是淡定的一把抓住了小鱼儿的腿。
    小家伙被倒挂着在空中晃了晃，竟没觉得害怕，反而还“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裴二嫂一张脸吓得惨白，见儿子没事后，猛地吐出一口气，只觉得浑身都在发软。
    乐阳郡主和裴琰、裴大嫂也有些后怕，纷纷围过来看小鱼儿有没有事。
    苏念念被排挤在外，知道自己差点酿成大错，手足无措的站了半晌，眼泪花儿突然就涌了出来。
    “姑母……表哥，我……我不是故意的……”
    她红着眼睛对几人解释，众人却没一个回头看她，只忙着围在玉姝身边查看小鱼儿。
    玉姝神色淡定，将小鱼儿一只手拎起来，然后稳稳的抱在了怀里。
    见他还咯咯笑着，忍不住捏着他胖嘟嘟的脸颊问道：“小家伙，不害怕吗？”
    “不怕不怕。”小鱼儿拍着手，对玉姝道，“漂亮姨姨，打秋秋。”
    玉姝疑惑的看向裴二嫂，裴二嫂脸还白着，却哭笑不得起来：“他的意思是，让你像刚才那样晃着他打秋千。”
    玉姝轻笑一声，点了一下小鱼儿的鼻子道：“调皮鬼！”
    小鱼儿还要闹着让玉姝打秋千，玉姝干脆将他抱起来晃了一圈。
    小鱼儿立刻又“咯咯”的笑起来，其他人也跟着笑，完全把苏念念抛在了脑后。
    好一会后，等小鱼儿不闹了，众人才想起来看苏念念。
    只是一回头，就见苏念念梨花带雨的跪在地上，带着哭腔说道：“念念真不是故意的……”
    第380章 她犯了什么错？为什么跪在这里？
    厅内众人错愕，好一会儿都没人说话。
    就连才两岁多的小鱼儿，也歪着头打量这个奇怪阿姨。
    苏念念许是觉得，这厅内只有自己的哭泣声会有些尴尬，便抿唇无声的往下掉眼泪珠子。
    乐阳郡主见她这模样，没忍住翻了个白眼，一向好脾气的裴二嫂也没好气道：“念念这是做什么？”
    她们都还没说什么，这人倒是自己先跪上了。
    苏念念哽咽道：“都怪我，是我没抱好小鱼儿……”
    裴大嫂是个性子耿直的人，见她这般说，立刻就回怼道：“不怪你难道还怪旁人？小鱼儿方才也没叫你抱，是你自己硬要凑上去……”
    裴大嫂本想再骂几句，碍于这是公公那边的亲戚，又忍住没说什么。
    苏念念一听这话，却又开始无声掉泪，整个人看起来楚楚可怜。
    玉姝抱着小鱼儿在旁边玩，瞥了一眼后，完全没掺和进去。裴琰更是蹙着眉头，像是有些厌烦的样子。
    厅内静悄悄的，气氛也有些怪异。
    众人都没再说话，直到殿外传来雀跃的欢呼声：“小叔叔回来啦？”
    几个半大小子呼啦啦跑进了厅内，直冲裴琰而来。
    裴琰反应很快，迅速捞起两个抱在怀里，剩下的那个，就开始抱着他的大腿打转。
    裴天华带着裴勇和裴琮走进来，裴勇见两孩子都在裴琰怀里，不由拉下脸道：“没规矩，多大的人了还这样？下来！”
    两小子不情不愿的下来，裴琰却又把抱着他大腿的那个抱起。
    裴琮在后面笑嘻嘻的说道：“宁宁是小娇娇，宁宁可以抱。”
    玉姝听到这话，仔细看了眼裴琰怀中的孩子，这才发现竟是一个六岁左右的小丫头。
    只是小丫头随两个兄长去练了武，所以做了男孩子打扮，一时叫人没有认出来。
    乐阳郡主见孙子孙女都回来了，笑得合不拢嘴道：“乖乖们，快来见过你们婶母。”
    裴勇的两个儿子，一个十岁，一个八岁。
    见乐阳郡主指着玉姝让他们喊人，立马规规矩矩的大声道：“侄儿良策（安民）见过婶母。”
    玉姝听到他们名字，弯唇一笑，应过声后叫白兰把准备好的见面礼递给两人。
    乐阳郡主和两位嫂嫂都没想到，玉姝又一次准备了礼物，两人面上都有些不好意思。
    玉姝却笑着道：“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们，准备礼物也是应该的。”
    在裴琰怀里的小婉宁看到后，也眼巴巴的望着玉姝，嘴甜的喊了好几声婶母。
    玉姝就喜欢这种软嫩白皙的小丫头，立马让白兰把准备好的礼物拿过来，还顺便摸了一把她肉乎乎的脸蛋。
    孩子们拿到礼物，都欢欢喜喜的围着玉姝打转。
    小婉宁却眼睛骨碌碌转了半晌，指着跪在人群后的苏念念说道：“娘，苏姑姑犯了什么错呀？她为什么跪在这里？”
    被小孩子一提醒，众人忘在脑后的苏念念，便又被迫出现在众人视线里。
    裴天华坐在上首，扫了眼苏念念，蹙起眉头问道：“怎么回事？”
    不问还好，一问这话，苏念念消失许久的眼泪，再一次泉涌似的冒了出来。
    第381章 叫苏姑娘也来接旨！
    乐阳郡主看到这幕，冷笑着说道：“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裴天华被乐阳郡主甩了脸子，便有些尴尬，只好转过头看向裴琰。
    裴琰斟酌着回道：“方才这位……表妹想抱小鱼儿，谁知差点把小鱼儿摔了。我们也没怪她，她自己莫名其妙就跪下了，还在那里掉眼泪。”
    裴琰觉得自己说得很客观，毕竟这位陌生表妹给他的第一印象，就很莫名其妙。
    莫名其妙的叫他表哥，莫名其妙的要抱孩子，莫名其妙的跪下掉眼泪。
    若用一个合适的词语来描述，大概就是魏天纵曾经说过的“奇葩”了吧！
    裴琰说完后，就继续抱着小婉宁晃悠。
    见小婉宁总是好奇的看玉姝，便主动走过去，让她和玉姝互动。
    而上首的裴天华，听到这话，也有一瞬不知道该说什么。
    倒是裴琮，立马就不乐意的凑过来问道：“小鱼儿没事吧？我这乖儿子可有摔到哪里？”
    裴二嫂见他这样，忙拉拉他的袖子道：“公主接住了他，这小子好得很。”
    裴琮这才放下心来，眼神百般挑剔的瞥了眼苏念念。
    此刻的苏念念，却觉得百般屈辱。
    她跪也跪了，道歉也道歉了，可这些人却没一个放过她，反而还围在这里看笑话。
    若不是娘特意交代过，她怎会如此自甘下贱……
    想到这里，苏念念垂下眸子抿紧了唇。
    裴天华见她一直红着眼睛，叹了口气说道：“念念，你先起来吧，小鱼儿没事就行了。”
    苏念念这才起了身，只是小脸惨白，身子也似弱柳般摇摇欲坠。
    只是这会儿没人再关注她，裴天华看向裴琰和玉姝，问起了正事：“陛下放你们出来前，可曾有为难你们。”
    裴琰和玉姝齐齐摇了头，裴天华这才略略放了心：“京中百姓写请愿书的事，想必你们也都知道了。虽结果是好的，可陛下难免心生芥蒂，公主往后行事切莫再如此冲动！”
    乐阳郡主听到这话，也忙叮嘱道：“昭德，你以后万万不可再做出这种事了，你父皇的性子你也了解，小心眼爱计较。说不得他这次明面上放了你，暗中还想着给你下绊子呢！”
    乐阳郡主对承顺帝的嫌恶，那真是丝毫不加掩饰。
    裴天华轻轻咳嗽一声，想要提醒她收敛，反而还叫她瞥来一个白眼。
    玉姝见两人斗气，笑着应道：“是，昭德记住了。”
    夫妻俩安全归来，便是裴家的大喜事。
    众人在厅中闲聊片刻后，乐阳郡主就吩咐人去准备晚宴。
    “除夕夜你们不在，家里实在冷清的很。如今你们回来了，咱就把这家宴重新补上。”
    见乐阳郡主说得兴致勃勃，几个儿子儿媳都笑着对视了一眼。
    只是这轻松的气氛没维持多久，就听外面传来声音，说是宫里来人传旨了，叫裴家人都去外面接旨。
    来传话的人还特意强调道：“驸马爷的表妹苏姑娘也在府上吧？叫她也前来接旨！”
    一听到这话，厅中人都变了脸色。
    坐在角落里的苏念念也是一愣，随后想到什么后，心中突然狂喜起来。
    第382章 不好了，表小姐跳湖了！
    传旨的太监是柴福的徒弟，和玉姝也是熟人。
    见玉姝和裴琰并肩从厅中出来时，看向玉姝的神色中，还带了一抹担忧。
    玉姝诧异的看了他一眼，心中隐隐有些猜测，只是看了眼裴琰却又没说。
    见人来齐，太监立刻展开圣旨宣读旨意。
    只是跪着的人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乐阳郡主甚至率先变了脸色。
    等小太监宣完旨，让裴琰接旨时，乐阳郡主立马起身冷着脸道：“这旨我们不接！”
    裴天华忙跟着起身，皱眉看着乐阳郡主压低了声音：“乐阳，不可胡闹！抗旨不遵乃是……”
    “胡闹？”乐阳郡主直接打断他，冷笑一声，“当年没让你那心爱的表妹进府，你一直耿耿于怀是吧？如今还将主意打到我儿子头上了？”
    “我告诉你裴天华，只要我穆青筠还活着，不管是你那表妹，还是表妹的女儿，都别想进裴家的门。”
    乐阳郡主说完，看向裴琰冷声道：“裴成玉，你老实告诉我，可是你想要纳妾室？”
    裴琰一脸茫然，甚至都没从那荒唐的旨意中回过神。
    被乐阳郡主一顿喝问，他才回笼思绪说道：“母亲，儿子从未想过纳妾！儿子身边已有公主，怎还会想着其他人？”
    尤其这个什么表妹，那个什么王姑娘，他见都没见过，又何来纳妾一说？
    裴琰生怕玉姝误会，还连忙转头看向玉姝，玉姝却笑着握住了他的手。
    裴琰这才心中安定了些，只是落在人后的苏念念，却立刻咬住了唇。
    她的视线锁在裴琰脸上，见裴琰满眼都是玉姝，一股浓浓的不甘顿时涌上心头。
    众人还在争执不接旨的事情，苏念念迟疑半晌，注意到回廊不远处有个池塘时，立刻转身往池塘方向跑去。
    跟在她身后的小丫头见状，忙大声喊道：“老爷夫人，不好了，表小姐跳湖了！”
    众人回头，就见苏念念从池塘边上一跃而下。
    虽已至正月，可鄞京仍是天寒地冻，那池塘表层甚至还浮着细细的碎冰块！
    苏念依华独家整理念那种娇娇弱弱的姑娘，在这种刺骨的冰水中来回一圈，估计小命都得去掉大半！
    在场之人，除了裴家二嫂外，基本都会武，便立刻都朝着池塘边跑去。
    裴大嫂原想下水去捞人，却被裴勇拉住说道：“你莫去，仔细伤了身子。”
    玉姝倒是没想着去，只是伸长脖子看了眼，就被裴琰拉住道：“你不许去！”
    玉姝：“……好的。”
    这两个都不下去，剩下的都是男人，再去也不合适。
    众人便围在池塘边，一边等着婆子下去救人，一边看着苏念念在水中扑腾。
    池塘的水其实不深，若是站直了也就到成人胸口处。可苏念念一直在里面挣扎，起起伏伏间便有好几次都呛了水。
    好不容易被婆子捞上来，却又要寻死觅活的往池塘里去。
    她一边瑟瑟发抖一边哭着说道：“陛下将我赐给了表哥做妾，人人都知道我是表哥的人了，若是表哥不愿意要我，我便只能去死。”
    苏念念这般哭完后，就又挣扎着往池塘中去。
    乐阳郡主冷眼瞧着，漠然道：“放开她，让她去死！我们国公府家底厚，一副棺材总能置办得起！”
    婆子闻声，立刻松开了手。
    苏念念挣扎的身子僵了一下，随后便觉得有些下不来台。
    她白着小脸哆嗦片刻，最后身子突然一歪，弱弱的晕了过去。
    第383章 我从未想过纳妾！
    乐阳郡主在旁边看着，白眼快要翻到天上去。
    当年苏念念她娘就玩过这个把戏，如今二十年过去了，竟然还是老招数！
    娘儿俩一点进步都没有。
    见婆子要把人抬房间里去，乐阳郡主说道：“不着急，昭德医术很好，让她先给表小姐瞧瞧。”
    裴天华皱起了眉头：“天寒地冻的，把人送屋子里去再说。”
    乐阳郡主立刻就来了气，冷笑道：“不愧是心爱表妹的女儿，国公爷果真是体贴入微！”
    这话说得裴天华脸色一僵，他无奈半晌，只得退后一步让玉姝来瞧。
    玉姝却倚在裴琰身边没动，她不看也知道苏念念在装病，便对着婆子道：“掐人中就行。”
    婆子闻言立刻上手。
    这种干粗活的婆子手劲儿都大，才刚刚使力，苏念念就吃痛低呼一声，幽幽醒了过来。
    她躺在婆子怀里，睁开水蒙蒙的眸子看着众人。
    最后视线停在裴琰脸上，带着哭腔啜泣道：“表哥，你既然不要我，又何必救我？”
    裴琰坦诚道：“不是我救的你。”
    苏念念哭泣声顿时一停，随即就涨红脸，又要往池塘里要死要活去！
    玉姝瞧着，她这次倒真是羞愤欲死，也有那么点想跳湖的意思。
    不过，跳湖和比起给国公府的表哥做妾，她显然更中意后者。
    裴天华见众人围在池塘边乱糟糟的，不由按了按眉心，呵斥道：“行了，如此这般，成何体统？秋儿呢？把你家小姐扶回去。”
    秋儿是苏念念的贴身丫鬟，苏念念被接进国公府后，她也跟着住了进来。
    玉姝先前还没注意到她，这会儿看到后，不由得挑了挑眉。
    比起苏念念这种清秀素雅的，她的丫鬟秋儿，却更生得妩媚动人。
    尤其一双微微上挑的含情眼，如饱饮春光似的，叫人看上一眼就好像要酥了去。
    玉姝轻捏了一下裴琰的手，示意他看秋儿。
    裴琰瞥过去，随后轻轻蹙眉，收回视线附在她耳边低声道：“这是养在女主子身边专门伺候人的。”
    一般的女主子，若是有了身孕或身子不便伺候人时，就会用这种样貌身段出挑的丫鬟来勾住男人的心，以求稳固宠爱或地位。
    裴琰虽没有过什么女人，可后宅中女人的这些争宠手段，他却是明白得很。
    玉姝一听，嬉笑着挠挠他手心：“那既然是苏表妹的丫鬟，想来便是伺候你的，驸马爷福气不浅呀！”
    裴琰顿时变了脸色。
    他握紧玉姝的手，郑重道：“公主，我从未想过纳妾，也从未想过再有别的女人，若此话有假，便……”
    玉姝笑吟吟的追问：“便天打雷劈？”
    裴琰默了默，才一字一句道：“便叫我万箭穿心，死无葬身之地！”
    玉姝唇角的笑意僵了一下，随后反握住他的手道：“莫要胡说。”
    带兵打仗之人，最忌讳的就是这种话。
    玉姝虽不信那种莫须有的东西，可也不想听裴琰诅咒自己。
    两人在这边悄悄低语耳鬓厮磨，满心不甘和嫉妒的苏念念，却被秋儿扶到了屋子里去。
    宣旨的小太监还没走，裴天华便先接了旨，命人将其打发走。
    第384章 抗旨又如何？
    等府中只剩下自己人了，裴天华才缓缓道：“先回厅中，然后再商议此事。”
    今日虽出了太阳，可外面到底有冷风，一群人围在湖边也不是个事儿。
    裴天华发了话，乐阳郡主冷哼一声率先离开。
    两个儿媳见状，也忙带着孩子跟了上去。
    裴勇和裴琮齐齐看了眼裴琰，又不约而同的看向了玉姝。
    见玉姝神色平静，两人便不由自主的对视了一眼。
    这公主弟妹瞧着温柔可亲，实际上可是能挥动几十斤大刀的女人，陛下平白无故多这事儿做什么？
    三弟这下，定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众人各怀心思回了厅中，裴天华坐下后直接问裴琰：“你怎么想？”
    裴琰面无表情道：“儿子已经有公主了，不会再要别的女人。”
    裴天华眉头皱紧，声音略略扬高：“你要抗旨？”
    “抗旨又如何？”裴琰看着裴天华道，“父亲当年为了母亲，不也抗旨拒绝赐婚了？为何到了儿子这里就不行？”
    提到往事，裴天华和乐阳郡主的神色都有些复杂。
    乐阳郡主的语气更是有些无奈：“如今的陛下，可不是当年的先皇。”
    裴琰立刻问道：“难道母亲也想要我纳妾？”
    “我自然是不想的。”
    乐阳郡主说着，又瞪了眼裴天华，“我这辈子最讨厌那些表哥表妹之类的，黏糊又恶心。”
    裴天华顿时尴尬的抿住了唇，坐在下首的儿媳儿子们，一个个迈过了头，装作什么都没听见。
    厅中安静半晌，裴天华轻咳一声，最终还是把视线落在了玉姝脸上。
    “公主，那这事儿你看……”
    话还没说完，就被乐阳郡主打断：“裴天华，你自己做不了决定就把烂摊子推到昭德头上，你算个什么男人？”
    裴天华莫名被喝骂一顿，也来了气，他转过头问乐阳郡主，“那不然你说怎么办？抗旨不遵，然后全家下大狱砍头？”
    乐阳郡主沉了脸：“我还不明白你的心思？不想抗旨，又左右不了自己的儿子，便把这事儿推到昭德头上，让她不得已答应是不是？”
    “我告诉你，这种把戏我幼年时候就见过了，别想这个时候还用在昭德头上。你们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莫名被牵连的三个儿子，无声地摸了摸鼻子。
    见这夫妻俩又要吵起来，玉姝终于开了口：“母亲。”
    她的语气温柔而平静，明明声音不大，却顿时让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见众人都看着她，玉姝语气平和道：“既然父皇特意赐了妾室给成玉，那我们收下便是，何必因为别人，再闹得自家人不高兴？”
    “昭德。”乐阳郡主不悦的看向她。
    裴琰也抿紧唇，握紧了玉姝的手：“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玉姝笑着对他们摇摇头，然后笑看了一眼裴琰才道：“并非是不相信你，也不是我大度宽容。没有一个女人愿意和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我也是。”
    听玉姝这么说，裴琰和乐阳郡主的脸色才好看了些。
    玉姝继续道：“我让成玉答应下来，是因为此次赐下来的妾室，除了苏表妹外，还有诚意伯家的女儿。”
    一提到诚意伯家的那位王姑娘，乐阳郡主也不由得抿起了唇。
    第385章 男人的那点儿情分，是最靠不住的
    玉姝见大家冷静下来，这才继续往下说。
    “苏表妹的身份好处理，可那王姑娘却比较特殊。先前成玉和王家大姑娘退婚一事，已经让两家闹得不可开交。如今若是再抗旨，恐怕王家不会善罢甘休，父皇也会怪罪下来！”
    苏念念跳池塘是装模作样，但万一王家姑娘想不开跳湖，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单单是抗旨，裴家倒也不至于全家被下大狱砍头。
    但若牵扯到人命，光是朝堂上的弹劾折子，就能把裴家砸死！
    给承顺帝出主意赐婚的人，不就是打着这个主意？
    恐怕这人，还是她嫡亲的母后冯皇后吧？
    玉姝简单几句话就陈述出了要害关系，裴天华立刻松了口气。
    乐阳郡主沉默片刻，看着玉姝语重心长道：“我知道你与成玉感情好，可女人这辈子，最靠不住的就是与男人之间的那点儿情分。你若是松了这个口子，以后再发生点什么意料不到的事，这个心结就一辈子都解不开了。”
    裴琰闻言，默默抓紧了玉姝的手，并对他母亲投去了控诉的目光。
    乐阳郡主却视而不见，只静静地看着玉姝。
    玉姝浅浅一笑，对乐阳郡主道：“我知道母亲一心为我好，但今日之事，确实不是因成玉而起，我也相信他的为人。”
    察觉到裴琰松了口气，玉姝唇边的笑意加大。
    “况且，我并非是第一次嫁人，更糟糕的情况我已经遇见过了，如今再差，还能差到哪里去？只要女人内心足够强大，又有何人能伤到我们？”
    玉姝笑吟吟的说完后，转头与裴琰对视了片刻。
    裴琰的眸色很温柔，像是一汪弥漫浓雾的泉水般，将玉姝完全笼罩进去。
    可无论如何，眼中倒映着的玉姝，眼神却依然清醒的过分。
    她拥有爱情，珍惜爱情，享受爱情，却从未完全沉浸在爱情中。
    她每一生都有追求的东西，这些东西让她独立、强大。
    并告诉她，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
    她的生活，该璀璨该耀眼该夺目，该让她越来越好，而不是成为攀附别人的菟丝花。
    这便是她的底气，也是让她一直往前的勇气！
    玉姝说完这番话后，乐阳郡主沉默了片刻。
    最后，她突然爽朗一笑：“也是，还是你看得透彻！我总说自己心性豁达，到头来，却总在这种事情上钻牛角尖。”
    说完后，乐阳郡主起了身：“那你和成玉自己商量吧，我就不掺和了。”
    她说完直接离开，裴天华也知道这里再用不上他，便起身跟了上去。
    等两个长辈走了，厅中气氛陡然一松。
    裴大嫂心直口快，看着玉姝就道：“公主，你怎能把这事儿答应下来？那王家姑娘我虽不了解，可咱们后院这位表小姐，绝非一般人。”
    见玉姝眨巴着眼睛看她，裴大嫂又道，“你别看她如今对三弟叫表哥叫的亲热，你们被关在禁宫的那段日子，她还天天跟在二弟屁股后面打转呢……”
    见众人面露惊诧，裴勇咳嗽一声，想止住裴大嫂的话头。
    裴大嫂却瞪他一眼道：“怎么？这是真事儿我还不能说了？”
    裴勇心中无奈，只得也直截了当道：“你再说下去，二弟妹就该误会了。”
    第386章 姐姐，我是来给你赔不是的
    众人顺着他的话看向裴二嫂，果然见那温婉美人变了脸色，显然这事儿她还不知情。
    裴大嫂却道：“二弟妹不会误会的，这事儿我还没说完呢！”
    她将几个在旁边听八卦的小子赶了出去后，这才继续道：“二弟妹待人温柔亲和，自是没发现这位苏表妹的狼子野心。不过没关系，二弟发现了。”
    说到这里，裴大嫂促狭的看了眼裴琮，还卖了个关子。
    直到裴二嫂忍不住催促她，她才笑眯眯的继续往下说。
    “要我说啊，男人就得像二弟这样。对这种死缠烂打的女人，就得狠狠奚落一番，让她自己没脸，她也就不会再凑上来了。”
    说完后，她看向裴琮，众人也跟着看向裴琮。
    裴琮笑得温文尔雅：“我也没做什么，就每天在苏表妹面前夸我家夫人。说夫人温柔美丽又大方，出身高贵又洁身自好，普通凡夫俗子可比不得。”
    苏念念又不笨，裴琮说这话明显有言外之意。
    言外之意是什么？
    她苏念念出身不高，长相又不如苏二嫂，还不洁身自好矜持点，有什么脸凑到他堂堂成国公世子身边来？
    哪怕是做妾，那也是不够格的。
    所以被这么明里暗里的讽刺了一番，苏念念果然就不再缠着裴琮了。
    二表哥没指望，俊美的三表哥却突然从天而降，这简直就是瞌睡来了有人送枕头。
    于是，她又把目标放在了裴琰身上。
    好巧不巧，各种花里胡哨的手段还没开始，承顺帝就圆了她的梦。
    “所以，这种女人不能给她一丁点甜头。”裴大嫂总结道，“不然就会像牛皮糖一样，甩都甩不开！”
    裴大嫂认真的给玉姝叮嘱，玉姝却笑道：“无碍，妾室这种东西，在成玉这里有和没有，没什么两样！”
    其他人还没明白玉姝的意思，裴二嫂却温声道：“可是要把两个妾室留在府上这边？”
    玉姝笑容加深，眨了眨眼：“是呀，给成玉纳的美人，总不能叫我们公主府养着吧？天底下可没有这样的道理。”
    裴琰脑子转过来，也点着头说道：“公主养着我就行了，不要养别人。”
    众人：“……”
    别忘了，你这温柔娴雅的公主，还养着几个“面首”呢！
    赐妾室引起的诸多矛盾，如此就被玉姝三言两语就给化解了。
    既然接了旨，玉姝也完全答应下来，那裴家哪怕是做面子，也要把这事儿给张罗起来。
    傍晚时候，苏念念得知裴家人已经给她重新挑了一处院子，那院子还归属在裴琰住所内，心中顿时一喜。
    她思来想去，最后换上一身素白的衣裙，带着秋儿去了裴琰和玉姝住的主院。
    玉姝正在主院里逗小鱼儿玩。
    这孩子见了玉姝后，竟然连他娘都不黏了，就跟在玉姝屁股后面打转。
    玉姝没亲自带过孩子，还是第一次发现两岁多的小孩，说起话来竟这么好玩。
    她正在教小鱼儿念“蚂蚁”这个词，小鱼儿还没张口，苏念念的声音就从后面传来。
    “姐姐，我是来给你赔不是的。”
    第387章 姐姐，你为什么推我？
    玉姝回头，见苏念念面色苍白，身形柔弱的站在院子口。
    这么冷的天，她只着了一身简单的白色衣裙，连夹袄都没穿，看着很是单薄瘦削。
    见玉姝看过来时，还拿起帕子掩着唇，轻轻咳嗽了几声。
    玉姝瞧着她，唇角微微扬起。
    老话说的也没错，要想俏，一身孝！
    不得不说，苏念念这身打扮，给她清丽的容颜平添了几分轻盈飘逸。
    若是在夏天，穿这衣服出门，怎么也能混个仙女儿的称号。
    只可惜如今这天气，只觉得她像是个久病未愈的将死之人。
    玉姝rua了一下小鱼儿毛绒绒的脑袋，起身看着苏念念笑道：“还没正式过门，苏表妹倒是先叫起姐姐了。”
    苏念念没想到玉姝说话这么直接，神色窘迫了一瞬才道：“姐姐可是生我的气了？”
    玉姝笑看着她摇摇头：“气什么？这是我父皇的旨意，又不是苏表妹想自甘下贱为妾，说起来苏表妹也是个可怜人，我又何必迁怒于你？”
    这一番话堵得苏念念面色讪讪。
    察觉到玉姝和以前遇到的女人都不大一样，和那裴二嫂也完全不同时，她忍不住暗暗的捏紧了手帕。
    娘说世间所有女人，都瞧不起妾室，把姬妾当做玩物。
    可到头来，那些正头娘子也处处忌惮这种玩物。
    只是她瞧着这位昭德公主，怎么就一点都不像娘说的那般？
    别说害怕和忌惮了，她似乎完全不介意裴琰纳妾。虽方才说话不大好听，可也没有给自己下马威！
    这个昭德公主，到底在想什么？
    苏念念想不明白，见玉姝容色明艳，笑起来时又温柔可亲，心中的不快和嫉妒又冒了出来。
    女人在相貌这块，永远都是会计较的。
    更何况她的脸和玉姝完全没有可比性。
    苏念念视线在玉姝脸上停顿片刻，又扫到了小鱼儿身上。
    见小鱼儿蹲在地上，口齿不清的喊“蚂蚁”，她又开了口。
    “小鱼儿，表姑姑陪你玩好不好？”
    说着，苏念念走上前，温柔的拉了一下小鱼儿袖子。
    可小鱼儿却并不给她面子，直接用力把她的手推开。
    苏念念有几分尴尬，看了眼浅笑的玉姝，给自己找面子说道：“前些日子，姐姐在宫里还未出来的时候，小鱼儿倒是也喜欢与我玩。不知今日是怎么了，瞧见我就一直躲。”
    她说完这话，就似有似无的瞥了眼玉姝，暗示玉姝可能使了什么手段。
    玉姝却只是笑了下，就蹲下去柔声道：“小鱼儿，去和你表姑姑玩一会好不好？”
    小鱼儿闻言抬头，看了眼苏念念后，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不要，我要和姨姨玩。”
    玉姝轻笑着点点他鼻子：“怎么又叫姨姨了，要叫婶娘。”
    小鱼儿却不再说话，只倚在玉姝怀里玩手指。
    苏念念看得嫉妒，伸出手去拉小鱼儿：“你前几日不是还找姑姑玩吗？今日也还和姑姑玩好不好？姑姑有好玩的东西。”
    小鱼儿不喜欢被她拽，便一直往玉姝怀里躲。
    玉姝见状，拂开她的手说道：“小鱼儿既然不愿意，苏表妹便莫要强小孩所难了！”
    她手上没使力，可苏念念却因为这一次轻拂，像是断线的风筝一般，直直往后倒去。
    秋儿惊呼了一声“小姐”，苏念念也痛呼了一声，豆大的眼泪迅速从眼眶中涌了出来。
    她抬起头看着玉姝，语气委屈凄楚：“姐姐，我知道你生我的气，可我只是想和小鱼儿一起玩，你为什么要推我？”
    话音刚落，就听裴琰的声音自后面传来：“公主，怎么了？”
    第388章 方才我家夫人推你了？
    听到裴琰的声音，玉姝对苏念念摔倒一事心中了然。
    所以说，绿茶也不是谁都能当，至少得有个察言观色注意环境的基本功。
    她都没发现裴琰过来了，可苏念念却第一时间注意到。
    玉姝轻笑一声，将小鱼儿抱了起来。
    苏念念见裴琰大步走来，红着眼圈委屈道：“表哥，不怪姐姐，她……她没推我，是我自己摔倒的。”
    裴琰瞥她一眼，然后“嗯”了一声。
    随后，他走到玉姝身前，把小鱼儿接过后温声道：“怎么不去屋子里？外面天冷。”
    玉姝笑道：“这小皮猴非要在外面玩，拦也拦不住。”
    裴琰单手抱着小鱼儿，另一只手替玉姝揽起了耳边碎发。
    见玉姝笑看着他，便也勾了唇，牵起玉姝的手道：“走吧，回屋去。”
    两人手牵手并肩离开，垂头低泣的苏念念猛地抬起头，看着裴琰背影扬高了声音：“表哥！”
    裴琰回头看她：“怎么了？”
    苏念念语结片刻，眼圈红红道：“我……我是来给姐姐赔罪的，可是……”
    她咬着唇，小心翼翼的看了眼玉姝，然后低下了头。
    这欲言又止的模样，实是难叫人不起疑心。
    可裴琰却看着她挑眉，问道：“那你赔了吗？”
    这话让苏念念愣了一下，她看着裴琰茫然道：“表哥，你说什么？”
    裴琰轻蹙眉头，见她还坐在地上，扭头使唤秋儿道：“将你家小姐扶起来。”
    秋儿将苏念念扶起来，苏念念以为裴琰关心她，便一脸期冀的看过去。
    谁知裴琰却道：“我方才说，你是来给我家夫人赔罪的，那你赔了吗？”
    苏念念张口结舌，被秋儿拉了一下她才委屈道：“我方才正要赔罪，话还没说完，姐姐就推了我一把……”
    看着她泫然欲泣的模样，裴琰面无表情，无动于衷。
    他回头对玉姝柔声道：“夫人，到我身边来。”
    玉姝笑着走上前，裴琰这才对苏念念道：“既然你刚才没赔罪，那现在赔吧，我看着。”
    苏念念惊得瞪大了眼睛。
    可裴琰在平静的看着她，玉姝也笑吟吟的看着她。
    苏念念有些骑虎难下，好一会儿后才憋屈的低声道：“姐姐，对不起……”
    裴琰纠正她：“叫表嫂。”
    苏念念抿着唇不语，裴琰说道：“你若是不把称呼改过来，就在这里一直站着罢！”
    苏念念这下才是真的红了眼，她咬唇许久，声音低低道：“表嫂，对不起。”
    一句话说完，眼泪就骨碌碌的滚了下来。
    裴琰视而不见，并继续问苏念念：“方才我家夫人推你了？”
    苏念念以为裴琰要主持公道，忙红着眼睛点头。
    裴琰回头看向玉姝，声音略有些不悦：“夫人？你怎么能推人呢？这种事岂是你能做的？”
    苏念念听到这话，心中顿时一喜。
    可是下一刻，就听裴琰说道：“白兰，你过来。”
    侯在不远处的白兰闻声上前，裴琰示意道：“推人这种事，不要叫公主亲自动手，你替她代劳。”
    白兰默默的看了眼玉姝，见玉姝眉眼弯弯，便点头应了下来。
    裴琰道：“推吧！方才夫人推表小姐，我没看见，你再推一次。”
    苏念念：“？？？”
    第389章 茶言茶语
    白兰一声不吭，上前两步，对着苏念念就是狠狠一推。
    这娇弱无力的小绿茶，踉跄几步后，货真价实的摔倒在了地上。
    她顾不得疼痛，只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看着裴琰，眼里满是伤心和失望：“表哥，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裴琰偏头瞥她一眼：“这是我家，我当然是想怎样就怎样。”
    苏念念：“……”
    她攥紧磕在地上的手，险些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
    眼中的愤恨和阴狠一闪而过，很快，她就又重新变成了楚楚可怜的小娇花。
    只可惜，裴琰自小就不懂得怜花惜玉，辣手摧花倒是做得熟练。
    见苏念念梨花带雨的看着他，裴琰道：“不想被打，以后就不要来这个院子。”
    不然见一次打一次！
    他转身带着玉姝进了屋，只留下苏念念在寒风中凌乱。
    裴琰的英勇事迹，很快就被其他两兄弟熟知。
    晚上用膳时，裴琮对着他挤眉弄眼：“没想到你下手比哥哥狠！”
    最起码，他只是言语上羞辱苏念念，却没叫人动手。
    这位弟弟可就不一样了，竟然还扒拉人家！
    啧啧，果然当了驸马爷就是不一样。
    裴琰忙着给玉姝夹菜，听到这话，瞥了眼裴琮道：“二哥长袖善舞八面玲珑，我可不像二哥，在这种事情上，我只会心疼我家夫人。”
    一旁的玉姝：“……”
    是什么，让好好的一个小可爱，说起话来竟变得茶言茶语？
    众人吃过饭，男人们去书房议事，女人们则坐在一起闲话。
    裴大嫂问玉姝：“虽然这两个妾室以后不随你们住一起，可公主想起来，不觉得膈应吗？”
    她反正是受不了裴勇纳妾的。
    若是裴勇敢动这种心思，她就敢把裴勇的腿打断！
    玉姝笑看着她，温声道：“我确实没多少感觉，许是因为成玉的心思都在我这里吧！”
    裴琰心里眼里都是她，连怼绿茶这种事都亲自上场，她还有什么膈应的？
    倘若真膈应了，与裴琰以及裴家人都离了心，反而才要叫冯皇后得逞。
    裴二嫂一边做针线活，一边语气柔柔道：“公主胸怀宽阔，我是真比不了。先前刚回到家，听说公主去带兵打仗了，我还惊了一下。”
    这怕是历朝来第一个带兵打仗的公主，还是陛下钦点的主帅。
    高祖亲征时，也有过不少带兵打仗的女将/军，可还从没见过有公主上战场的呢！
    裴二嫂抬头看向玉姝，眼里满是倾佩。
    裴大嫂也满是向往的说道：“我自幼习武，总想着在疆场上施展抱负，可如今孩子都生两个了，却连一个敌寇都没杀过。”
    说完后，她还重重的叹了口气。
    玉姝笑了笑，柔声道：“以后总会有机会的。”
    说罢，她视线停在裴二嫂的手上，问道：“这是什么？”
    裴二嫂兴致勃勃道：“这是两只鸳鸯，鸳鸯戏水呀！你与成玉成婚这么久，我却给你们连件像样的礼物都没准备。这帕子是我做给你的，你瞧瞧喜不喜欢？”
    玉姝瞧着那活灵活现的交颈鸳鸯，点了点头。
    只要不是自己绣的帕子，她都喜欢。
    第390章 绣花针与耍大刀
    裴二嫂是整个裴家女性中，女红最好的。
    乐阳郡主从小喜爱舞刀弄棒，对女红绣活完全不感兴趣。
    裴大嫂只会绣些简单的东西，像鸳鸯这种难度较高的，也只有看的份儿。
    至于玉姝……
    裴二嫂看向玉姝，眼里带着小小的光：“我听众人说，公主未嫁人前女红做得极好，宫中女夫子都时时称赞，今日可能有幸瞧上一番？”
    玉姝被问得有些措不及手，她茫然的看向裴二嫂，好一会儿后才摇了头。
    “我女红做得不好，平日里基本不动针线。”
    让她耍大刀可以，玩绣花针那真是要了老命。
    玉姝穿越过那么多世界，所有技能都点亮了，唯独没有点亮绣技。
    有些事儿本来就要看天赋，她没有这个天赋，就不强求了。
    反正府上养了那么多绣娘，衣裳鞋子也都不用她操心。
    裴二嫂见玉姝推辞，眼中有些失望。
    裴大嫂却以为玉姝只是在谦虚，连忙笑着把身旁的空白绣帕递过来。
    “快别自谦了，你昭德公主的绣艺，在鄞京/城可是响当当的出名。你就随便绣个小花小草，让你大嫂二嫂开开眼界！”
    玉姝被迫捏上绣花针，迟疑片刻后问道：“真要我绣吗？”
    两个嫂嫂坚定的点头，玉姝叹口气，只好低下头，如临大敌般的凝起了眸子。
    纤细修长的白皙手指捏着绣花针，绣线从她手掌心划过，裴二嫂已经屏气凝神，准备看这旷世绣功。
    谁知道，玉姝绣下去的第一针，就让后面的绣线打了个结。
    好不容易把绣线梳理开，后面绣的花蕊又变成了歪歪扭扭、纠缠在一起的小虫子。
    玉姝手忙脚乱，一边捋开绣线，一边去用针挑刚绣好的花蕊模子。
    谁知搞来搞去，手上微微一使力，整块绣布都被她撕破了……
    玉姝有些懵的抬起头，裴二嫂满眼的期待也逐渐破灭。
    只有裴大嫂，很是惊奇的说道：“原来公主真不会绣花啊？”
    玉姝额上出了点细汗，她有些尴尬的放下针说道：“确实不会绣。”
    裴大嫂紧接着问道：“那先前的传言……”
    玉姝坦诚道：“都是我几个婢女绣的。我幼年时养在皇祖母身边，她疼爱我，不想叫我受苦，又想叫我有个善女红的好名声，这才出此下策！”
    裴大嫂默默看向裴二嫂，妯娌两个对视一眼，最后“噗嗤”一声笑出来。
    玉姝被两人笑，面色有些窘迫。
    裴大嫂看到后连忙将绣针拿回去，笑着对玉姝说道：“我方才还以为你自谦呢，不成想你是真的不会。”
    裴二嫂也笑道：“想来公主耍刀厉害，应不是传言了。”
    裴家女性最突出的特点，就是绣花针和大刀不能共存。
    乐阳郡主和裴大嫂耍得了大刀，就拿不了绣花针。裴二嫂拿得了绣花针，就耍不了大刀。
    这理论放在玉姝身上，照样适用。
    妯娌三人正互相调笑，外面突然传来一道柔柔的女声：“公主，我家小姐突然发起了高热，您能否叫三少爷过去瞧瞧？”
    第391章 表哥，你终于来看我了
    听到这话，屋中笑声陡然一停。
    裴大嫂迟疑半晌，问玉姝道：“这声音，是苏念念身边的丫鬟秋儿吧？”
    玉姝点头：“是她。”
    裴大嫂便很是鄙夷道：“寻常人家，谁会养这么一个狐媚子丫鬟在身边？那苏表妹……”
    话没说完，就被裴二嫂使眼色止住。
    裴大嫂撇了一下嘴，又瞥了眼外面，问玉姝道：“定是又耍什么手段呢，叫人打发了去？”
    玉姝笑着起身：“无妨。既是来找成玉，我与成玉夫妻一体，过去瞧瞧也是应该。她若是真发热，我倒也能开个方子。”
    “忘了公主还会医术呢！”
    裴大嫂立马起身道，“反正我也闲着，不如跟你一同去瞧瞧。”
    裴二嫂见状，也放下针线跟着站了起来。
    孩子都凑一起玩去了，她们都没事做，不如就陪公主走这一遭。
    裴家后院干净，两人嫁进来这么多年，夫君都没纳过妾。
    所以至今，她们都没见识过妾室的花招，今日正好去开开眼界。
    三人都出了门，秋儿抬头一瞧，明显愣了下。
    玉姝温声道：“成玉有事不在，我去瞧瞧苏表妹。”
    秋儿正要说什么，裴大嫂直接打断她：“带路。”
    秋儿这才讪讪的闭了嘴，转身出了院子。
    纳妾虽然不是什么大事，但毕竟是承顺帝赐下的旨意，成国公府也不能随意敷衍。
    与诚意伯府商议过后，王家六姑娘进门的日子，定在了三天后。
    苏念念的院子虽然清理出来了，却也并没有叫她提前搬过去。
    玉姝这会儿去的地方，便还是先前那个小院。
    秋儿进了院子，正准备进去通风报信，却被裴大嫂喝住道：“你这个小丫鬟怎得如此没有规矩？主子还未进门，你倒先进去了？”
    秋儿只好咬着唇停下，看着玉姝先迈步进了屋内。
    苏念念虽是远房表姑娘，成国公府却一点都没有亏待她。
    院子选得漂亮小巧，屋内摆设典雅精致。
    就连遮在雕花大床前的床幔，也是顶好的青罗帐。
    玉姝见床帐垂了下来，只能隐约看到一个纤细的人影，便抬步朝着床走了过去。
    刚走到床前，抬手掀开帐子，苏念念突然起身抱住了她：“呜呜呜，表哥，你终于来看我了……”
    玉姝手未落下，只低下头看着她。
    苏念念还没发现不对，裴依华独家整理大嫂却在身后毫不掩饰的哈哈大笑。
    “你再仔细瞧瞧，你抱着的人是不是你那亲亲表哥！”
    苏念念的楚楚可怜顿时僵在脸上。
    她感觉到抱的人腰身有些纤细，又听裴大嫂嘲笑，连忙抬起头。
    结果对上了玉姝温柔含笑的双眸。
    苏念念手僵了片刻，连忙往后缩去，一张俏脸涨得通红。
    “你……怎么是你？”
    玉姝将床帐挂起，在床边坐下柔声道：“秋儿说你发热，我是大夫，来瞧瞧你。”
    说罢，她垂眸道：“手伸出来。”
    苏念念怀疑的看着玉姝，却一直没敢伸手。
    裴大嫂在旁边说道：“怎么？怕公主给你瞧不好？别说你这到底有没有病了，倘若是真生了病，公主也能药到病除。”
    “你还不知道吧？先前京中那瘟病，可就是公主带头治好的。”
    第392章 不足之症
    裴大嫂说得与有荣焉，苏念念却惊异的看向玉姝。
    玉姝神色平静坦然，丝毫瞧不出什么得意模样。
    见她只是等着给自己切脉，苏念念犹豫良久，终于还是伸出了手。
    玉姝搭上她的手腕，垂下了眸子。
    裴大嫂和裴二嫂在后面瞧着，也安静下来。
    苏念念不确信玉姝是不是在故弄玄虚，只是见玉姝这般认真，她便抿着唇没再说什么。
    玉姝切完脉后，对苏念念道：“舌头伸出来我瞧瞧。”
    苏念念顿时变了脸色：“你这是做什么？”
    “给你瞧病。”玉姝面色淡淡道，“你若不愿意，那就算了。”
    说罢，她回头说道：“秋儿，取纸笔来。”
    裴大嫂见她要开方子，惊讶道：“她真有病？”
    玉姝颔首，却未多说。
    苏念念咬住了唇，缩在床角声音低低道：“你不会是在糊弄我吧？”
    玉姝看她一眼，起了身，语气平平道：“你身体有没有不舒服，自己不知道吗？”
    话音刚落下，苏念念突然就掩唇轻咳了一声。
    裴大嫂对这症状娴熟，立马就接了话：“定是受了风寒！整日里穿得像女鬼似的，大冬天的又闹着跳湖，能不受寒吗？”
    苏念念被挤兑的说不出话，见玉姝坐在桌边认真写房子，不由得神色复杂！
    她瞧着玉姝写完一张，又连续写了两张后，忙问道：“你怎得开这么多药方？”
    玉姝写完最后一个字，将笔搁在桌上让其晾干，随后转头道：“病症多，开得药方自然就多。”
    苏念念有些不信：“我只是有些咳嗽，怎么就病症多了？”
    “你娘先前，难道没替你请过大夫？”玉姝起身，挑眉问道。
    苏念念眸色暗下来，没有说话。
    玉姝回到床前，看着她继续道：“你患有虚症，也就是民间说的先天不足。”
    “而你这种，又属于血虚。平日里是不是会头晕目眩，经常面色苍白，偶尔会疲倦乏力或手足麻木？”
    玉姝说一句，苏念念脸色就变一点。
    瞧她神色，裴家两个嫂子就知道玉姝说得丝毫不差。
    玉姝说了大概的症状后，双手背在身后道：“你这身子骨本就应该好好娇养着，偏偏你又不当成一回事。又是跳湖又是衣着单薄，再造作个几天，小命就可以直接丢了。”
    苏念念被吓得花容失色，本就色泽浅淡的薄唇，如今更是血色全无。
    裴二嫂在旁边温柔应声：“公主，那苏表妹如今……”
    “有我在，不会有事。”
    玉姝气定神闲道：“她如今又染了风寒，引起了高热，处理起来虽麻烦，却也不是治不好。”
    见苏念念面色好看了些，玉姝又道，“这两日别四处蹦跶，不然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
    苏念念咬着唇不再说话，玉姝吩咐秋儿去抓药后，带着两个嫂子出了门。
    裴大嫂小声问道：“公主，你方才没唬那苏念念吧？”
    玉姝笑着摇头：“行医看诊，怎能弄虚作假？”
    裴二嫂也道：“那苏表妹，我瞧见她的第一眼，就觉这姑娘身子骨不大好。小脸总是苍白着的，走起路来也弱柳扶风一般，如今公主一瞧，果然是有病。”
    裴大嫂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若不是知道你向来温和良善，我都要以为你在骂人呢！”
    第393章 喜脉！
    苏念念生病的事，很快引起了裴家人的关注。
    只是众人关注的点都比较奇怪。
    比如，苏念念为什么会患有不足之症？
    比如血虚之人的具体表现，除了头晕目眩面色苍白之外，还会有什么？
    又比如，玉姝从哪里学到的这么一手好医术？
    总之关注点越来越偏，到最后几个主人家，只叮嘱丫鬟小厮把药按时送过去，却没人过去关怀几句。
    因为这会儿的众人，都围在玉姝身边，让玉姝给她们把脉。
    裴大嫂最主动：“我最近总是困乏，找了大夫来瞧，也没瞧出个什么。公主，不如你帮我再瞧瞧？”
    玉姝点点头，然后让裴大嫂伸出了手。
    裴大嫂很是配合，也不顾旁边还有其他人看着，直接撸起了袖子。
    玉姝搭上脉听了会，迟疑的看了眼裴大嫂，又换只手腕听了会。
    裴大嫂见她不说话，忙着急道：“公主，我不会是得了什么重症吧？你不用担心，有什么说什么，我能承受得住。”
    被她这样一说，裴勇也肉眼可见的紧张起来，连忙走过来围在裴大嫂身边。
    玉姝听完后，问裴大嫂道：“大嫂是这几日觉得乏力？”
    裴大嫂点点头。
    玉姝又问道：“可有腰酸疲软，食欲不振？”
    裴大嫂觉得惊奇，连连点头。
    玉姝看了眼坐在一旁的几个男人，压低声音又问：“胸部可会胀痛？”
    离得近的裴勇，听到这话脸微微涨红，倒是裴大嫂却没当做什么，只顾着点头。
    “真是神了，你说的症状都有。”
    玉姝心中确定，便笑着收回手道：“恭喜大嫂，应当是有了喜脉！”
    这话落下，裴勇两口子顿时齐齐惊呼：“什么？？”
    见他们面容震惊，反而不像是很喜悦的样子，玉姝迟疑的转头看向裴琰。
    裴琰表情却很淡定，甚至还对她笑着点了点头。
    玉姝收回视线，正想再表述一下自己刚才的话，裴大嫂却“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裴勇！！”
    她气的扬起拳头就往裴勇身上砸去，“说好的年后我随你调往边关前线，你怎么又让老娘怀上了？”
    她膝下已经有两个儿子，大的十岁，小的八岁。
    如今都近三十岁的人了，这个年纪还生孩子，不得被人笑话？
    更重要的是，怀孕生孩子，不得又耽搁她一年时间？
    她什么时候才能再次骑马上阵杀敌？
    裴大嫂越想越气，拳头如雨点般的就往裴勇身上落下。
    裴勇却呆呆坐着，一直都没回过神。
    好一会儿过去后，他才突然起身，一把抱住裴大嫂激动道：“媳妇，我们要有闺女了！”
    裴大嫂气得一个仰倒，忍不住抬脚朝他踹去！
    还是不远处的裴天华轻咳一声，这夫妻两才算是安宁下来。
    乐阳郡主脸上是肉眼可见的笑意，她忙问玉姝：“昭德，没看错吧？真是喜脉？”
    玉姝笑着点头：“月份尚浅，喜脉不太明显，但确实有喜脉症状。月余后我再替大嫂把一次脉，应该就能确诊。”
    乐阳郡主高兴的连连拍手：“好好好，隔了两年多，家里可算又能添人口了。”
    第394章 医者不自医
    不同于裴大嫂的懊恼，裴家人都很开心。
    除了民间难以糊口的百姓家庭外，家中添丁对于这些大户人家来说，都是大喜事。
    尤其裴勇膝下两个儿子，想要闺女的心思也很急切，所以裴大嫂的怀孕更让他振奋！
    虽然裴大嫂如今才短短一个月的月份，裴勇却立马就转换了态度。
    不仅小心翼翼的扶着裴大嫂坐下，更是叮嘱丫鬟小厮忙去拿靠枕坐垫来，生怕裴大嫂坐的不舒服。
    裴大嫂是生过两个孩子的女人，自然比旁人更了解自己的身体。
    她对着殷勤的裴勇翻了个白眼，然后看向玉姝笑道：“公主，你替阿锦也瞧瞧，说不准咱们还是双喜临门呢！”
    一句话打趣得裴二嫂红了脸，只是见玉姝看过来时，她也很是乖巧的伸出了手腕。
    玉姝把脉，其他人屏气凝神的等着。
    玉姝切完脉后温声道：“二嫂有些体虚，平日里多喝些补气血的参汤养养，别的无大碍。”
    言外之意，也没有怀孕之类的事！
    裴二嫂有些失望，但随后想到自己的小儿子，如今也才两岁，便重新露出了笑容。
    子女缘分强求是求不来的，一切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给两个妯娌把过脉，玉姝又替乐阳郡主仔细查看了一番。
    乐阳郡主上了年纪，平日里虽注重保养，可身子骨到底不如年轻人。
    且她性情较为急躁，遇事容易激动，玉姝切完脉后给她开了好几个温养的方子。
    “百病生于气，喜则气缓，怒则气上，悲则气消，恐则气下，惊则气乱，思则气结。”
    玉姝说完这些，看着乐阳郡主柔声道：“母亲平日里切忌大喜大怒，养生要先养心。心平气则和，气和则安，气乱则病！”
    若是旁人说了这话，许是还会惹来乐阳郡主的不喜。
    可玉姝说完这话后，乐阳郡主却笑眯眯的点了头：“好，以后都听昭德的，要心平气和。”
    众人都笑起来，玉姝也抿唇浅笑。
    几个男人都没让玉姝诊脉，倒是乐阳郡主想起喜脉一时，目露殷切的看着玉姝道：“昭德啊，你能给自己切一切脉不？你和成玉如今成婚也半年了……”
    话不用说完，意思达到即可。
    玉姝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过来，她笑看着乐阳郡主道：“医者不自医，稍后我请府上的大夫来把把脉。”
    “好。”见玉姝答得痛快，乐阳郡主脸上的笑意又深了几分。
    众人在厅中笑着谈论了片刻，见时间晚了后，就各自散去。
    玉姝和裴勇回到主院，刚坐下没一会，就听白兰说府上的大夫过来了，给玉姝请脉。
    裴琰恐玉姝会不悦，连忙道：“天太晚了，以后再说吧……”
    玉姝却笑着说道：“无妨，叫大夫进来吧！”
    白兰领命出了门，裴琰想了想，在玉姝身边坐了下来。
    玉姝笑看了他一眼，却什么都没说。
    大夫进来行过礼后，就直接搭上了玉姝的脉。
    片刻后，他收回手说道：“公主脉象强健有力，身体康健，无何不妥。”
    这个答案算是在预料之中，可裴琰听到后，却不知为何，竟有些小小的失望。
    第395章 公主，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没查出喜脉，大夫被白兰客客气气的送出了门，然后去给乐阳郡主回禀消息。
    而屋内，玉姝一回头，就见裴琰正在出神。
    她碰了一下裴琰的手，温声道：“在想什么？”
    裴琰忙回笼思绪，看着玉姝结巴了一下：“没……没什么。”
    玉姝一眼就看出他的小心思，笑着问道：“想要个孩子？”
    裴琰被这开门见山的话，搞得有些手足无措。
    见玉姝黑白分明的眸子一直看着他，便控制不住的红了脸。
    他忙起身，一边装作整理衣服，一边尴尬笑道：“也不是想，这种事儿……得看缘分的。”
    主要是，他现在有点心虚，还觉得有点对不起玉姝。
    成婚以后，两人同房次数也不少，可不知道为什么，玉姝的肚子却一直都没有动静。
    他以前一直以为怀孕是女人的事，可先前玉姝给他普及过，女人能不能怀孕，和夫君的关系更大。
    所以他现在有些担心，是不是他那方面有问题？
    方才大夫都说玉姝身体康健了，那两人一直没孩子，明显就是他的问题啊！
    想到这里，裴琰更是心虚，眼神几乎都不敢投到玉姝脸上。
    玉姝不知道他这会儿已经脑补到了哪里，只是笑着将裴琰拉过来，柔声道：“我理解你想要孩子的心思，不过咱们还年轻，不着急。过两年再要也不迟，你觉得呢？”
    如今翻了年，玉姝也才二十二岁，裴琰二十五岁。
    过个一两年要孩子，也完全来得及。
    玉姝在表达自己的真实想法，可裴琰却以为，玉姝是在用这种话安慰自己，并保护了他男人的自尊心。
    毕竟玉姝是大夫，平日里只要随意抓一下他的脉，就能知道他是什么样了。
    这种情况下还对他不离不弃……
    裴琰心中又是苦涩，又是欢喜。
    他怔怔的看了玉姝半晌，最后一把将玉姝揽进怀里，语气又低又沉：“公主，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玉姝不明白裴琰为何突然来了个深情表白，但这并不影响他们增进感情。
    于是两人温情拥抱半晌，沐浴过后，又勾勾搭搭的滚到了床上去。
    ……
    三日后。
    鄞京再次落雪。
    白茫茫的街道上，一顶粉色小轿从成国公府小门抬了进去。
    没有八抬大轿，没有喜乐炮竹，诚意伯府的王六姑娘，在这一日成了裴家三郎的贵妾。
    王六姑娘进门这日，苏念念也收拾好东西，住进了新的院子。
    相比起那王六姑娘还有台轿子，身边还有点嫁妆。苏念念有的，只是一个颇为寒酸的包袱。
    但因了了心愿，她住进新院子后，心中还是很高兴。
    两个妾室都进了门，按规矩来说，晚上裴琰该挑一处地方过夜。
    可天色将将一暗，裴琰就和玉姝一同回到了主院。
    事实上，这几日裴琰也是和玉姝一直形影不离。
    看着裴琰坐在一旁瞧她卸钗环，玉姝浅笑道：“你都把人娶回来了，不过去瞧瞧？”
    裴琰面露委屈道：“又不是我愿意娶的，还不是你……”
    本想说还不是你爹多事，可是想想玉姝心中应当也有些不快，裴琰便把这话咽了回去。
    第396章 三公主歇在主院了
    片刻后，玉姝卸完了钗环妆容。
    裴琰这才拉着她的手说道：“我不管别家夫人是怎样的，反正我不需要你宽容大度，你也不要给我说雨露均沾这种话，我会难过的。”
    妻子把自己推向别的女人怀里，只有傻子会觉得这是齐人之福。
    对于裴琰来说，他恨不得这辈子就死在玉姝怀里，巴不得和别的女人一点牵扯都没有。
    玉姝也知道，裴琰是认真的说这番话，便笑着点了点头。
    两人沐浴过后，依偎在一起说了会悄悄话，然后便吹了灯睡下。
    而另一边，新入府的两个姨娘，却还坐在床前等裴琰。
    苏念念今日特地隆重打扮了一番。
    虽然不能穿正红色，可她却还是挑了偏红色的衣服来穿。
    头上的珠钗首饰，也比往日里要华贵些。
    只是突然换了一种风格，清新脱俗的小白花，突然就变成了俗艳的大红花，叫人总有些不适应。
    秋儿是最不能适应的一个。
    见苏念念满心欢喜的等裴琰，她顿了一会儿，才小声劝道：“姨娘，奴婢伺候您早早歇下吧？”
    苏念念立刻瞪了她一眼，很是不满的说道：“今晚是我与表哥的洞房花烛夜，我怎能早早就歇下了，我得等表哥来。”
    秋儿抿住了唇，欲言又止的看向她。
    纳妾又不是什么正经喜事，虽是皇帝下的旨，可成国公府压根没有人重视。
    除了收拾出两个干净的院子之外，这府中连张喜字都没贴。
    下人更是该干什么干什么，完全对府中进了新人这事儿没有概念。
    这难道还不足以说明什么吗？
    秋儿沉默下来，看着苏念念心急如焚的等着裴琰。
    一刻钟过去，外面院子都寂静了，苏念念终于忍不住对秋儿道：“你去打听打听，表哥今夜去了哪里？”
    府中多了两个妾室，不来她这里，难不成去了那个王姨娘院子里？
    秋儿出门去打听，好一会儿后回来对苏念念道：“姨娘，三公子歇在主院！”
    “主院？”苏念念猛地扬高了声音，“今日两个妾室进府，他怎么还能歇在主院？”
    秋儿看她一眼，小声道：“也没有规矩说不能歇在主院……”
    若是三公子娶妻当夜，没有留宿在妻子房中，这便是不合规矩，也是不敬嫡妻。
    可对于妾室，能有什么规矩要求？
    反正都是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
    秋儿心中对这事情看得透彻，奈何苏念念却执着于自己身份特殊，心中总要比较个高低。
    她心中愤愤，便忍不住的想砸东西。
    可一眼扫去，屋子里的物件都是贵重值钱的，若是摔了，明日又不好交代，便就此作罢！
    而另一边的院子，王姨娘正自己垂眸拆发髻中珠环。
    贴身丫头进门来，轻声道：“姑娘，三公子歇在主院了。”
    王姨娘“嗯”了一声，像是对这结果毫不意外。
    她卸下珠环后，对小丫头道：“以后莫叫姑娘了，按规矩换了称呼罢！”
    小丫头似乎有些难过，默默的替王姨娘把首饰收起来，这才低声道：“都怪陛下突然下旨，不然……”
    第397章 敬茶！
    “慎言！”
    王姨娘脸色一沉，顿时让小丫头噤了声。
    见小丫头吓得脸色白了几分，她又叹口气说道：“以后万万不能再说这种话，过去的事就当过去了，不许再提。”
    小丫头眼圈红了红，低低的“嗯”了一声。
    主仆两在屋内收拾完毕，王姨娘简单沐浴一番后，就上床吹了灯。
    小丫鬟以为她已经入睡，便轻手轻脚的退出了屋子。
    可若是借着月光仔细看去，床上那人却睁着眼睛呆呆的看着床顶，眼中满是茫然失神。
    两个姨娘各怀心思，都没有睡好。
    玉姝却一如既往的酣眠。
    醒来后，白兰伺候着她洗漱穿衣。
    见捧来的衣服是颇为隆重的正红色，玉姝诧异的抬起头问道：“今日有出府的安排？”
    白兰掩唇一笑，轻声道：“这是驸马爷交待的，让您穿正红色衣裙去前厅。”
    玉姝愣了一下，随后懂了裴琰的意思后，忍不住笑了出来。
    这人心思还不少。
    她自己还没想到这一茬呢，没想到他先准备好了。
    既然衣服已经准备了，玉姝便也不推辞。
    白兰给她梳了个典雅端庄的发髻，又穿了一袭华丽精致的红色裙裳。
    等装扮完毕，裴琰才前来与她一同到了前厅。
    裴家三个儿子，虽没有正式分家，可院子却也是用小门隔开的。
    裴琰和玉姝的主院，自然也带了小厅。
    苏念念和王姨娘早早就到了小厅中，玉姝和裴琰是过了一刻钟后才来的。
    两人穿着相同配色的衣裳，衣裳的配饰腰带等，又都别出心裁的一致。
    一眼瞧去，便就是很明显的情侣装。
    当然这个时代，并没有情侣装这一说辞。
    可苏念念和王姨娘的心中，却不约而同的浮现出四个字。
    天造地设！
    裴琰和玉姝并肩进了厅中，苏念念的视线，一直黏在两人身上。
    她的目光太过炙热，玉姝经过时，偏头对着她微微颔首：“苏表妹早。”
    苏念念：“……”
    进了厅中坐下，玉姝发了话后，才有小丫鬟端来了茶。
    虽然苏念念和王姨娘都是妾室，可王姨娘是钦定的贵妾，身份上自然要比苏念念高上一头。
    便是这敬茶的顺序，自然也排在了苏念念前面。
    王姨娘走到玉姝和裴琰面前，福身行了礼之后，接过丫鬟手中的茶盏递给了玉姝：“公主请喝茶。”
    听到这般称呼，玉姝抬眸看了她一眼。
    这个才十六岁的王姨娘，脸蛋圆圆，肤白细腻，其实还是个小姑娘。
    可她此刻被玉姝打量着，面上却一片平静坦然，竟极其的稳重老成。
    玉姝接过茶轻轻啜了一口，叫白兰递过去了一套首饰。
    王姨娘诚心诚意的道了谢，就走到一旁站着，从始至终都没有看裴琰一眼。
    到了苏念念敬茶时，她却状况百出。
    不是端不稳茶盏，就是娇弱无力的喊“表哥”。
    裴琰实在看不下去，冷着脸喝了一声：“你若是手脚不便，就好好待在院子里别出来。”
    苏念念被喝斥的满脸通红，泪花儿在眼眶里打转半晌，终是委屈的落了下来。
    王姨娘却只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就又无动于衷的垂下了眸子。
    第398章 驸马爷回公主府了
    裴琰将苏念念呵斥了一番，玉姝便没有再开口。
    她让白兰把准备好的见面礼递出去，看着苏念念笑道：“表妹瞧着气色好了点，以后也要像今日这样，穿暖和些。”
    听了玉姝的话，众人顺着视线看向了苏念念。
    今日的苏念念不同以往浑身素白，反而穿了一身桃红色的衣裙。
    上半身是斜颈短衫夹袄，下半身是加厚了的百迭裙。
    这身装扮和飘飘欲仙相差甚远，可温暖度瞧起来却是直线上升。
    只是众人看着，神色都有些怪异。
    这身桃红色和正红色差别还挺大的，玉姝身上的红色衣裙，一眼看去就觉得大方得体。
    苏念念身上这套，反而落于俗套，有些下乘。
    王姨娘只看了一眼，就略过去看向别处。
    丫鬟们却心照不宣的交换了个神色，然后垂下了眸子。
    苏念念知道自己今日穿这身衣服，有些挑衅正房的意思。
    本来先前还觉得洋洋得意，现在被裴琰喝斥了一顿，顿时就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尤其当众人视线在她身上游移的时候，就更觉臊得慌！
    苏念念生怕玉姝借此事警告她，垂着头完全不敢抬。
    玉姝却对衣服这块，并没有什么忌讳。
    妾室什么能穿什么不能穿，自然有人操心，这事儿用不到她亲自下场，难免跌了身份。
    一般情况下，主母见过妾室后，还要说几句“姐妹情深”的话，再敲打几句。
    玉姝却喝了茶直接将人打发，自己回了主院。
    乐阳郡主那边不需要请安，裴家也不需要时时待在一起吃饭，所以若无什么事，她一般都是待在裴琰的院内。
    不过今日，她却是要准备回公主府去了。
    出宫好几日，只那天回去拿了一番东西，便一直都待在裴家这边。
    如今裴家这边的事情完了，自然要回去忙自己的事。
    东西没多少需要收拾的，两家离得也不是很远。玉姝只是简单整顿了一番，就前去乐阳郡主那边告别。
    乐阳郡主抓着玉姝的手，语重心长道：“日子是你们自己的，每天放宽心好好过。若是成玉惹你不高兴了，你告诉我，我来教训他。”
    玉姝笑着全部应下，又和裴大嫂裴二嫂告了别。
    两人走的悄无声息，后院的两个姨娘，甚至都不知道裴琰夫妻俩已经离开。
    一直到第二日上午，她们又来主院给玉姝请安时，主院负责洒扫的丫鬟才说道：“公主和驸马爷回公主府了！”
    王姨娘愣了一下，随后心中一松，直接回了自己的院子。
    苏念念却是不可置信道：“什么？她们怎么去公主府了？为什么要去公主府？”
    小丫鬟奇怪的看着她，说道：“公主和驸马爷一直住在公主府呀，哪有什么为什么？”
    说罢，她拿着扫把说道：“苏姨娘你抬抬脚，这里我还没扫呢！”
    苏念念气呼呼的踢了那扫把一下，然后转身带着秋儿到了大院。
    乐阳郡主和两个儿媳正在屋中打叶子牌，苏念念进了屋内，话还没说，先红了眼眶。
    “舅母，表哥他走了，为什么不带上我？”
    第399章 我们也跟着住到公主府去
    乐阳郡主闻声抬起了头，见是苏念念哭哭啼啼的，很不耐烦道：“他为什么要带上你？”
    苏念念哽咽道：“我是他的妾室，理应跟他住一块的……”
    “院子不是给你收拾好了？莫不是你嫌弃院子不够好？”
    乐阳郡主说着，催促裴大嫂道：“英英，该你了。”
    裴大嫂连忙出了牌，然后看向苏念念问道：“怎么？苏表妹还想跟着三弟去公主府住？”
    见苏念念默认，她嗤笑道：“你是三弟的妾室，又不是公主的妾室？公主府凭什么供着你吃喝？你还是歇了这心思吧！”
    苏念念被挤兑的脸红，泫然欲泣的站在屋中，抿着唇不说话。
    那三人却又专心致志的打起了牌，没有一个人搭理她。
    苏念念站了半晌，实在没脸站下去，只得去了后院找王姨娘。
    见王姨娘坐在屋中看书，她站在门口沉默片刻，轻嘲道：“妹妹倒是一点儿都不着急呢！”
    王姨娘抬头瞥了她一下，又垂下眸子去，翻了一页书。
    苏念念气不过，绞着手帕恨恨道：“装模作样！表哥也不在，你装给谁看呢？”
    王姨娘听到这话，放下了书。
    她好整以暇的看了半晌苏念念，问道：“苏姨娘有什么事？”
    苏念念顿了一下，随后道：“表哥都跟着昭德公主住进公主府了，你难道一点都不着急？”
    王姨娘挑眉问道：“我为什么要着急？”
    “表哥连我们的院子都没来过，人就走了，这你还不急？”
    苏念念觉得这王姨娘简直不可理喻，都嫁人了还装出这么一副清高的样子。
    要知道，裴琰和昭德公主现在还没有孩子。
    她们两，谁若是先给裴琰生下孩子，谁就是三房的大功臣。
    可这王姨娘，竟然瞧着一点心思都没有。
    王姨娘笑吟吟的看着苏念念，从这个角度看去，神态竟与玉姝有些相像。
    苏念念最不喜欢的，就是玉姝明艳中含笑的面容。
    那种笑容就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让她觉得有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无力感。
    这会儿见王姨娘也露出这种神态，她顿时就沉了脸：“王姨娘，你不要不知好歹，我今日来找你，也是为了你好。”
    王姨娘靠在软榻上，笑着问道：“哦？怎么个为我好？苏姨娘说说看呢！”
    苏念念不是听不出王姨娘话语中的戏弄，可想着自己必须得找个帮手，便还是忍住气愤说道：“我们俩联起手来，去公主府找表哥。”
    王姨娘轻笑出声，问道：“找到三公子之后呢？”
    “当然是让表哥回来住！”
    苏念念说得义愤填膺，“他是个男人，怎么能住到公主府上去？这和上门入赘有什么区别？”
    王姨娘慢悠悠的说道：“天子之婿，本就等同于入赘皇家，这有什么问题？”
    苏念念听王姨娘说出这话，眼睛都瞪大了几分。
    她愣了片刻后，又说道：“那如果这样，我们就跟着住到公主府去！总之表哥在哪里，我们就在那里！”
    听她说得斩钉截铁，王姨娘终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将书掩在嘴上，低笑着说道：“苏姨娘这话倒是叫我好奇了，你是打算以何种身份住到公主府？”
    第400章 一个傻子罢了
    苏念念听到这话，面色有几分尴尬。
    随后顿了顿，才理所应当道：“自然是我表哥的侍妾！”
    王姨娘笑着说道：“裴三公子的侍妾，不住到裴府，反而去昭德公主府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去给昭德公主做侍妾呢！”
    王姨娘这话惹得身旁小丫头笑了起来，苏念念被气红了脸。
    她狠狠的跺着脚说道：“你不去我去，活该我表哥不喜欢你。”
    说完后，她就气势汹汹的离开。
    王姨娘的贴身丫头，看着她的背影嗤道：“说得好像三公子喜欢她似的。”
    王姨娘脸上还带着笑意，她重新拿起书摇摇头道：“一个傻子罢了，理会她作甚？”
    小丫头却迟疑道：“姨娘，若是三公子真的一直不回来住，那我们……”
    “我们吃好喝好不行吗？”
    王姨娘语气淡淡，丝毫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裴三公子身旁有昭德公主那般人儿在，你觉得他还能把谁看在眼里？倘若是我，我也不会再瞧别的女人一眼。”
    反正她也是巴不得当个隐形人的。
    小丫头知道王姨娘的心思，听她说着话，最后只在心中叹了口气，什么都没再说。
    苏念念回了自己院子后，就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去公主府。
    谁知连自己院子都还没出，就被乐阳郡主的人拦在了屋内。
    章嬷嬷面容和蔼的看着苏念念，温声道：“表小姐，夫人说你身体不大好，让你好好在屋子里养着。若是没什么要事，就不要再出院子了。”
    苏念念一听这话，震惊道：“你们要软禁我？”
    章嬷嬷依然笑得和蔼：“表小姐怎么能说这种话，夫人最是宽和仁善了。她命你莫要出院子，也是为了表小姐好，表小姐还是乖乖听话吧！”
    苏念念气得胸膛起伏不定，直说她要去找成国公评理。
    谁知道章嬷嬷走后，她外面的院子也被人看了起来。
    看着如铜墙铁壁般被看守起来的小院，苏念念终是忍不住，气得掉了眼泪。
    另一边。
    玉姝正在接待前来做客的庆平公主。
    一晃两个多月，玉姝再见到庆平公主时，她的肚子已经显怀了起来。
    玉姝替她把了脉，得知胎儿十分康健，便也放下了心。
    见清平脸还圆了几分，玉姝温声道：“冯启那边如何？”
    庆平小声道：“他一直没发现，以为这孩子是他的，平日里对我很好，也没再打骂过我。”
    说罢，见玉姝点点头，又连忙道：“如今他不敢闹事，也是有长姐的原因，庆平理应好好谢谢长姐。”
    玉姝浅笑：“我这段时间都没顾得上去看你，怎能是我的原因？你母妃许是在背后帮了你不少。”
    宋贤妃能从一个末等后妃，如今一跃成为四妃之一，还代理掌管后宫之权。
    手段和心计，都不容小觑！
    这般荣宠，也明显能给庆平公主增加不少底气。
    至于玉姝自己，她心里很明白，因为边关和朝堂的事，她确实没有为庆平做些什么。
    可庆平却摇着头说道：“长姐杀了河东府兵马都总管一事，在京中引起了很大的波动。冯家人主要是因为这个，才收敛了不少。”
    第401章 当皇帝的心都脏！
    冯家能倚仗的人，其实并没有多少。
    一个是后位稳固的冯皇后，另外就是手握兵权的几个冯家兄弟。
    可为了避免外戚专权，冯家兄弟手中掌握的依华独家整理兵权，其实并没有多少。
    像冯皇后的亲兄弟冯国舅，就是闲职一个。大大小小有点权力的，反而都是堂兄弟。
    因此，玉姝杀掉冯茂学一事，很是引起了冯家人的骚乱。
    那段时间，冯启几乎天天在庆平公主面前骂玉姝。
    冯家好些个人还在朝堂上弹劾玉姝，可最终这些弹劾，却只是被承顺帝给压了下来。
    究其原因，还是冯茂学自己太作了。
    他在河东府干的那些事儿，承顺帝不是不知道，他只是在等待一个机会。
    李顺是高祖提拔上来的人，自然也算是承顺帝的心腹。
    心腹被架空，承顺帝岂能乐意？
    这次玉姝出手，只不过是顺势扫平这个挡路石，做了承顺帝手中的一把尖刀而已。
    所以玉姝班师回朝，承顺帝不仅在这事儿上没有苛责玉姝一句话，反而还要给她办庆功宴。
    这场庆功宴，可不单单是因为将北戎人赶了出去。
    更重要的是，她把河东府收回了皇室手中。
    玉姝只是听庆平公主一提，就很快就理清了这些事情的前因后果。
    她思量片刻，突然笑道：“帝王之心果然难以揣测。”
    承顺帝看着平庸无能，可在借力打力方面，手段真是一点都不差。
    从最开始她和承顺帝绑在一起时，她就已经在潜移默化中做了帝王手中的刀。
    玉姝当然知道这个结果，可若她想要发展自己的势力，还不得不去做这把刀！
    所以，当皇帝的，想当皇帝的，心都脏！
    女儿愚弄父亲，父亲利用儿女。
    爷儿两互相算计起来，谁也毫不留情！
    玉姝想到这里，却忽然迸发出了一种激情，就好像突然遇到了对手似的。
    毕竟嵇常钧那个蠢货，从来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啊！
    玉姝看着庆平笑了起来，庆平不知道她在高兴什么，只怯生生的问道：“长姐，你如今回了京，会在这里待多久？”
    她母妃说，长姐惹了父皇母后生气，父皇可能会将长姐打发去封地。
    这一去，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呢！
    庆平眼巴巴的看着玉姝，玉姝也笑着摇头：“不知道，兴许会一直待在京/城，兴许初春就要离开了。”
    这个时候，也是时候去封地看看了。
    庆平见玉姝似乎一点也不难过，便没再说什么。
    临走前，只说元宵节那日，明月湖上有烟火，姐妹俩相约一起去看。
    玉姝欣然同意，差墨竹亲自将人送了出去。
    庆平走后，宫中的寿康公主又送来了帖子，也是邀约玉姝一起在元宵节晚上看烟火。
    帖子末尾还隐晦提到，父皇有意在近日为她赐婚！
    玉姝与寿康公主也许久未见，这个小丫头天真可爱，很合玉姝的眼缘。
    先前在敏亲王妃的赏菊宴上，寿康也没相中什么人，后面宫中也没了动静，玉姝还以为这事儿要缓缓。
    没想到承顺帝心中竟然已经有了决策！
    玉姝深感宫中可用之人太少，坐在桌边沉思良久后，又写了一封信让白兰送了出去。
    第402章 赐婚魏天纵！
    正月十五，元宵节。
    鄞京/城孕妇惨死案一了，整个街道终于变得再次热闹起来。
    天才刚刚亮，京中各个店铺就开始在门前挂花灯！
    更有甚者，花灯比试场上，已经挂起了巨大的龙灯。
    那龙灯是做给承顺帝看的，白天高高悬挂起，到了夜晚就会点燃升天，象征着百姓们对帝王的祝福和爱戴！
    每年到了这个时候，鄞京的大小店铺都不会关门，城中的宵禁也会取消。
    连宫中落锁的时间，也会往后推。
    目的就是为了让百姓和贵族，同时享受到这繁华的节日盛宴。
    玉姝依旧早早就起了床。
    元宵佳节，除了可以出门看花灯外，她还要打发人往宫中及成国公府送些礼品过去。
    节礼往年有例可循，只是今年玉姝产业翻了倍，所以东西也需要重新归拢。
    她和蒋姑姑忙活了一上午，吃过午饭小睡了一会后，就听人说寿康公主来了。
    得知寿康公主来这么早，玉姝惊讶道：“宫中竟也会放她出来？”
    花灯只有在晚上才能看到，一般宫中的皇子公主出来看花灯，都是在傍晚时分才出门。
    出来一个时辰就要回去，所以玉姝还以为，两个时辰后才能见到寿康。
    没想到她却来这么早。
    玉姝简单梳洗了一下，就出门去见寿康公主。
    两个多月不见，小丫头身量又拔高了许多，肉嘟嘟的脸上还带着点婴儿肥。
    她低头把玩着桌上的茶盏，看起来很是兴致勃勃的样子。
    听到厅外传来脚步声，抬头一看是玉姝时，立马高兴的起了身：“长姐。”
    玉姝笑着说道：“有什么开心事，让你这么高兴？”
    “见到长姐还不够让我开心吗？”
    寿康公主笑嘻嘻的说道，“我都好久没见到长姐了，很是想念长姐呢！”
    庆功宴上只有玉姝一位公主参加，她倒是想去，却没去得成。
    后来得知玉姝在殿内就被抓进了禁宫，她还着急的去看了。
    谁知都没走到禁宫，就被冯皇后的人给堵了回去。
    试了好几次都不行，她只好气呼呼的放弃！
    如今玉姝终于回到公主府了，冯皇后也再拦不住她，她便巴巴的早早赶了出来。
    这还得是贤妃娘娘开了恩，不然她见到玉姝，估计得天黑才行。
    寿康公主拉着玉姝的袖子就是好一通抱怨，抱怨完了，神色一变扭扭捏捏道：“长姐，我给你写的东西，你瞧见了吗？”
    玉姝想起赐婚的事，笑着问道：“怎么？你知道父皇要给你赐婚的人是谁？”
    寿康公主连忙点头：“贤妃娘娘给我露过口风了。”
    玉姝挑挑眉，略为诧异的问她：“这事儿贤妃知道？”
    “知道呀！”寿康公主说道，“好像还是贤妃娘娘给父皇提起的呢！”
    寿康公主说完，就又催促着玉姝赶紧猜：“长姐，你快猜猜嘛！”
    玉姝看着寿康欣喜的小心思，想了想，脑中突然划过一个人的面容。
    她瞧了寿康半晌，试探道：“魏天纵？”
    寿康公主一惊，片刻后大声道：“长姐，你是怎么猜到的？是不是贤妃娘娘也给你说了？”
    第403章 长姐，你的面首们长得都很好看耶！
    玉姝能猜到是魏天纵，完全得益于赏菊宴那日。
    当时与寿康公主有过接触的外男，只有魏天纵。
    一个才十五、六岁的小丫头，若是对那人见都没见过一面，怎可能露出这等欣喜的模样？
    所以被赐婚的，必然是她见过且感兴趣的人。
    玉姝笑眯眯的看着寿康公主，寿康公主被瞧得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低下头来。
    玉姝捏了捏她的脸颊，温声道：“既是到我府上了，你便随着墨竹随便转转，待我们用过晚膳了，再一起出门看花灯！”
    “好耶！”寿康公主立刻站了起来。
    她还没转过昭德公主府呢，听说这府邸是前朝一品亲王的宅子，在整个鄞京/城都是响当当有名的。
    今日正好去瞧瞧！
    寿康公主兴致勃勃的走了，玉姝又回到屋中整理账册。
    傍晚时分，府中备好了晚膳，玉姝让人去唤裴琰来。
    因着今日是元宵节，府中备好了足够的汤圆和米酒，玉姝也叫人将徐星剑和谢衡等人喊来。
    就连总是缩在陶然居看书的方开霁，这会儿竟也露了面。
    众人进入膳厅，玉姝刚想叫白兰去带寿康过来，瞧见寿康公主正羞答答的缀在一群男人后面。
    她再定睛一瞧，与裴琰并排走来的人，正是魏天纵。
    魏天纵如今当公主府是自家后院，但凡裴琰在府中，他都会来玩一天再回去。
    好巧不巧的是，今日还撞上了寿康。
    魏天纵不知道赐婚的事，对寿康公主的态度也是疏离恭敬，走路时也和寿康公主保持了距离。
    寿康公主跟在后面，却总是偷瞧对方。
    等到所有人到齐后，她这才依依不舍的走回玉姝身边。
    众人都对着玉姝行了礼，方开霁关切的眼神也看了过来。
    玉姝笑着冲他点头示意，裴琰察觉到后，也轻声道：“裴某在此，谢过方公子。”
    见裴琰朝他抱拳行礼，方开霁也忙作揖回礼：“驸马爷折煞在下了，这都是在下应该做的。”
    魏天纵不知道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语，插话道：“方公子为你做了什么，你感谢他？”
    裴琰放下手，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没什么。”
    京中人人都知道万民请愿书，却无一人知道请愿书是方开霁所写。
    在场所有人里，只有玉姝和裴琰心中清楚，就连魏天纵也不知道这其中一二。
    魏天纵见裴琰不说，抓心挠肺的瞧来瞧去，谢衡和徐星剑却跟着裴琰先坐了下去。
    看到那位传说中的“面首”方公子温文尔雅，又看到两个面生的少年英俊帅气，寿康公主脸上露出了讶异和倾佩的神色。
    她轻轻扯了扯玉姝的袖子，压低声音悄悄道：“长姐，你的面首们长得都很好看耶！姐夫竟然与他们相处的也很好，你好厉害啊！”
    玉姝：“……”
    耳力过人的裴琰，淡淡的瞥了寿康公主一眼。
    寿康公主还以为她说悄悄话的事没被发现，龇牙冲着裴琰友好一笑。
    裴琰面无表情的转过头去。
    玉姝看到这一幕，笑着叫寿康先坐下，又叫丫鬟们给众人布菜。
    魏天纵如今在玉姝面前，也不把自己当外人。
    看到桌上摆满了好吃的，立刻垂涎三尺道：“幸好今日没着急先回去，不然这么好吃的佳肴肯定是蹭不到了。”
    第404章 魏公子家中有没有姬妾？
    玉姝笑着让墨竹给众人满上酒，然后道：“也是凑巧了，寿康也在，今日与你们还能同聚片刻。”
    被玉姝特意提及，寿康公主羞赧的看了眼魏天纵，然后红着小脸低下了头。
    魏天纵却只顾着和桌上的四喜丸子作斗争，完全没注意到。
    倒是谢衡有身为臣子的自觉，哪怕并不认识寿康，但听说这也是个公主，连忙起身行了一礼。
    徐星剑和方开霁见状，也跟着起身，有模有样的行了一礼。
    寿康窘迫的忙让他们坐下，然后又看了眼魏天纵。
    魏天纵夹了好半天的丸子，终于被他吃进了嘴里，这会儿正心满意足的擦嘴。
    寿康：“……”
    这个预备役驸马爷怎么瞧着像个傻子？
    众人执筷吃饭，墨竹和朝云等人在旁边帮他们布菜。
    公主府中的大厨手艺顶顶好，天南海北的口味都能做出来，谢衡吃到烤羊排后惊喜道：“这是白翎关那边的风味。”
    玉姝瞧了眼，笑着回他：“这的确是北方厨子做的。”
    若不是时间来不及，那大厨好像还想展示一个烤全羊。
    只可惜公主府场地虽然够大，但能支配的东西却有限，如今也只能勉强弄一个烤羊排出来。
    方开霁算是南北交界处的人，平日里喜好面食，今日玉姝也叫人特意备了些面食点心。
    因为点心做的精致小巧，还遭到了谢衡和徐星剑的哄抢。
    至于裴琰，那就完全不用说了。
    摆在他面前的，几乎都是他最喜欢吃的菜。
    众人心满意足的用过桌上琳琅满目的珍肴后，又各自用了点小汤圆。
    汤圆这种东西不容易克化，晚膳用完后，裴琰便和几个小子在院中活动。
    玉姝则去屋内换了一身衣裳。
    正整顿妆容时，寿康公主也跟了进来。
    她坐在一旁瞧着朝云给玉姝绾发，一边若有所思。
    玉姝瞥到后问她：“在想什么？”
    寿康回过神，本想说没什么，后来想想又忍不住问道：“长姐，魏公子家中有没有姬妾？”
    玉姝迟疑片刻，摇了一下头。
    寿康顿时激动道：“没有是吗？我就知道，能和姐夫在一起玩儿的，品性肯定和姐夫差不多。”
    玉姝顿时哭笑不得：“怎么？你还把你姐夫当成标杆了？”
    “那当然了。”寿康公主得意道，“全鄞京/城不纳妾的驸马爷，可就姐夫这一个……”
    说到这里，她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
    顿了半晌才后知后觉发现，裴琰前几日刚刚纳了两个妾。
    刚说出去的话就啪啪打脸，寿康沉默片刻才道：“刚才的话就当我没说。”
    玉姝笑了起来，她等朝云戴上最后一个钗饰后，转过身对着寿康公主说道：“你方才说的话也没错，你姐夫确实是整个鄞京/城，唯一没纳妾的驸马。”
    寿康公主有些迟疑：“可是，他前几日明明……”
    “那做不得数。”
    玉姝浅浅笑着，眼里是对裴琰的信任，“若不是父皇下旨，他这辈子只会和我厮守。”
    寿康公主听得心里一动，莫名有些开心，又有些羡慕。
    魏天纵和裴琰是最好的兄弟，那他也会这般对待自己吗？
    第405章 兔子灯！
    天色暗了下来。
    一群等在公主府的人，开始出动。
    挂花灯的主街道在明月湖那边，离公主府也不算远。
    玉姝觉得外面街上人较多，便干脆撂下马车，与众人一同步行过去。
    方开霁不喜欢这等热闹的场景，自己先回了陶然居，剩下的人则都跟着玉姝出了门。
    大街上已经挂起了各种各样的花灯，有的花灯下面还缀着谜语，若是猜中了，便可以把花灯都取走。
    寿康公主以前只随着承顺帝在城楼上瞧过元宵节花灯，却从来没亲眼看到过这么繁花漂亮的景象，一路上高兴的眼睛都瞪圆了。
    谢衡更是个乡下来的小土包子，不仅没见识过这种精致的花灯，就连挂在树梢头的红色带子也觉得漂亮极了。
    徐星剑原本还觉得自己没见过世面，在这样的谢衡面前，却又重新拾起了自信心。
    本就没认识几个字，却还兴致勃勃的拉着谢衡去猜灯谜。
    这两人缩在一块玩去了，魏天纵想和裴琰玩，见裴琰和玉姝形影不离的走在一块，只好摸摸鼻子退居后面。
    一来二去，竟和寿康公主还凑在了一起。
    说来也意外，水平高的两个在旁边随意聊天，那几个大字没认全书也读的半吊子的人，误打误撞竟还真猜出了几个灯谜。
    魏天纵得到一个小兔子灯谜后，激动的原地蹦了一下。
    寿康公主在旁边眼巴巴看着，兴奋的小脸通红。
    原以为魏天纵要把这盏兔子灯送给她，谁知道魏天纵转眼就提着兔子灯跑到了裴琰跟前。
    “我厉害吧？这兔子灯可是我赢来的。”魏天纵得意的给裴琰显摆。
    见裴琰看过来时，还推着兔子灯转了一个圈圈。
    裴琰却只是扫了一眼，就嫌弃的吐出了两个字：“真丑！”
    魏天纵：“？？？”
    寿康公主闻言跑过来，气势汹汹道：“哪里丑了？明明很可爱好不好？”
    凶完后才想起这是自己姐夫，立马又缩着脖子退回到了玉姝身边。
    魏天纵却格外感动，也梗着脖子说道：“就是，不会欣赏，明明很可爱。”
    说完后，他瞧了眼寿康公主，又瞧了眼兔子灯，最后依依不舍的把兔子灯递了出去：“公主喜欢的话，送给你。”
    寿康公主再次兴奋起来：“真的吗？送给我？”
    魏天纵把兔子灯塞到她手上，大大咧咧道：“当然是真的。”
    寿康公主拿着兔子灯，左看右看都觉得喜欢。
    她不由得抬起头，看着魏天纵笑眯眯道：“谢谢魏公子，兔子灯真好看，你也好厉害。”
    魏天纵：“……啊？真的吗？”
    他有些窘迫的挠挠头，心里生出一丝微妙的感觉。
    这可是第二个觉得他厉害的人哎！
    没想到除了昭德公主外，竟然也会有女孩子认可他。
    魏天纵觉得面上有些微微发热，他没好意思再看寿康公主，连忙转身撒腿朝着谢衡和徐星剑追了过去。
    众人边走边玩，两刻钟后终于走到了明月湖边。
    明月湖上到处都是等待着看烟火的游船，谢衡正兴冲冲的说想做游船时，旁边一人却重重的撞了他一下。
    第406章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谢衡毫无防备，被撞得一个趔趄。
    等他站稳后，就听那人嗤笑道：“哪里来的土包子，连这等场面都没见过，竟然还想坐官船？”
    谢衡立刻转头，朝着那人看去。
    那人一身锦衣华服，头戴珠玉冠，脚踩绣金靴，身后还罩着一件成色极好的貂绒。
    五官生得略略清秀，只可惜面上稍微有些发福，便让这点子清秀消失殆尽。
    他见谢衡看来，把玩着两颗玉核桃嚣张道：“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掉！”
    徐星剑一听这话，小暴脾气顿时涌了上来。
    他把谢衡拉到身后，对着那人喊道：“你是个什么东西？竟还敢威胁我兄弟？”
    谢衡可是他为数不多的玩伴！
    虽然来了京/城后，处处表现的像个土包子，可那也是他们自己人的土包子，和这人有什么干系？
    徐星剑盯着那人，那人却嬉笑一声说道：“你又是哪里来的小子？怎么？小爷我说你们还说错了？”
    他上下打量了徐星剑和谢衡一眼，随后嗤道：“瞧瞧你们穿的，都是些什么玩意儿？这在我们鄞京高门中，连仆人都不穿的。”
    说完后，他也不再和徐星剑两人纠缠，带着身后两个如花似玉的女人往湖边另一处走去。
    徐星剑气得就要追上去，却被谢衡一把抓住。
    徐星剑没追上，便气得骂谢衡道：“你为什么拦着我？他撞了你，还瞧不起我们，你看不出来？”
    谢衡听到这话，叹了口气。
    “也没怎么撞我，再者，他瞧不起就瞧不起吧！我们与他又不认识，他便是说我们几句，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多一事还不如少一事。”
    虽然他确实没来过鄞京这等繁华的大地方，可他却知道，鄞京处处都是权贵。
    随便一个几品大员，都是背后有倚仗的，伸出一根手指头就能把他这个边城的小土包子碾死。
    更何况，如今鄞京所有人都知道他和徐星剑是昭德公主的人。
    今日若他们惹了事，那就是给昭德公主惹了麻烦。
    公主才从禁宫出来没几天，最好还是低调一段时间的好。
    只是谢衡的心思，徐星剑并不明白。
    他只觉得这个还算投缘的小子，竟然这么怂。
    简直不配和他做朋友。
    徐星剑生气的甩开谢衡，然后一声不吭的走到了玉姝身边。
    玉姝正与裴琰等人说话，瞧见两人回来，徐星剑还阴沉着脸，便关切道：“怎么了？”
    徐星剑抿着唇，恨恨道：“公主问他！”
    玉姝诧异挑眉，随后视线转到谢衡身上，谢衡无奈的将方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魏天纵听完后拍着徐星剑的肩膀道：“这小子有血性，我喜欢。”
    一直跟随着众人的庞顶，却冷冷的瞥了眼徐星剑，夸赞谢衡道：“还是谢小公子考虑周到。”
    听到师傅夸了谢衡，反而给了自己一个冷脸，徐星剑觉得特别委屈。
    他抿着唇许久，到最后完全沉默下来。
    湖边这事儿只是一个小插曲，并没有影响众人看烟火的心情。
    他们站在湖边等到龙灯点燃升空，这场巨大的烟火盛宴才刚刚开始。
    第407章 娶了两位公主的陈驸马
    湖边看烟火自然不太畅快，玉姝准备带着人去官船上玩。
    明月湖上只允许官船出现，而能够上官船的，基本上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
    玉姝早早就预约好了湖中心最大的那一艘船，见寿康吵闹着这会儿就要坐船，玉姝便让人去通知船老板把船开过来。
    得知是昭德公主要坐船，那艘官船很快就靠了岸。
    玉姝带着所有人上去，船老板还特意前来给玉姝见了礼。
    这艘船很大，有三层高，越往高处去身份便越贵重。
    船老板带着玉姝到了最上面。
    第三层只有两个房间，玉姝经过一个房间，听到里面有一道熟悉的声音，不由挑了挑眉：“这里面是？”
    那船老板忙笑着说道：“是陈驸马与端慧、端静二位公主。”
    陈驸马与端慧、端静二位公主？
    玉姝头一次有些茫然的蹙起了眉头，寿康公主却拉着她走到一边，小声说道：“长姐，曾经传得沸沸扬扬的二公主下嫁同一人事情，就是这两位公主姐姐。”
    玉姝这才想起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日，看世界梗概时，提到过两公主下嫁同一人的事情。
    只是没想到，这么荒唐的事情，今日还正好撞见了！
    玉姝拧起眉头，转头问船老板：“京中尚公主的陈家，为何我没怎么听闻过？”
    但凡是能尚公主的门户，要么是勋贵之后，要么是朝臣之家。
    哪怕只是个五、六品的小官，那肯定也是查有此人的。
    可玉姝偏偏对这个陈驸马，完全没有一点印象。
    船老板听到玉姝询问，神色讪讪的笑着不讲话，裴琰在一旁温声道：“这陈家，是我们大夏第一皇商。”
    第一皇商？
    也就意味着是第一首富？
    玉姝终于回味过来。
    虽说朝廷重农抑商，可谁人不知道有钱才是硬实力？
    就连大夏国库，都得需要这些皇商来赚银钱，缴纳商税彰显国力。
    所以说来说去，哪怕他们没有实权，可在鄞京的人脉和势力却是有的。
    只是一连下嫁两个公主，未免气焰太盛！
    玉姝眼眸深了深，笑问船老板道：“既是尚了公主，说起来我与这陈驸马也有亲戚关系。不知我能否与他见上一面？也见见我那两个妹妹。”
    船老板脸色微变，连忙道：“公主还是莫要为难小人了，咱们这船上都不能透露客人信息的，方才小人已经告知了屋内是陈驸马，若公主就这般进去，小人可没法交待啊！”
    船老板也很为难，他一脸哀求的看着玉姝，玉姝只好道：“行吧，那我便不去了，等来日有空，我去那陈府中拜访一番！”
    船老板这才松了口气，亲自送着玉姝进了房间，又叫人送来好酒好菜，这才退下。
    等人走后，寿康公主眨巴着眼睛问玉姝道：“长姐，你为什么想见那陈驸马啊？是想见那两位公主姐姐吗？”
    玉姝摇摇头，笑着说道：“并非是想见那陈驸马，只是我方才路过门口时，听到里面传来太子的声音。”
    “太子殿下？”
    寿康公主一脸茫然，“他……他不是被父皇禁足了两个月吗？”
    第408章 这位小美人是？
    无为道长之事虽然已了，可当时牵扯到的人，一个都没被落下。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除了太子嵇常钧惩罚较轻，只被承顺帝禁了足之外，其他人要么下大牢，要么杀头。
    没一个好下场的。
    可寿康没想到，这才过了几日，嵇常钧竟然就敢公然出宫来玩了。
    倘若换成她，她可能乖乖待在东宫，一步都不敢迈出去！
    玉姝听到寿康说话，笑着摇摇头：“太子殿下身份贵重，我等怎能与其相比？”
    只要冯皇后不倒，嵇常钧再怎么作也不可能倒下。
    众人在屋内吃菜喝酒聊着天，片刻后，一声巨大的烟火炸开声响起在外面。
    寿康公主顿时激动起身：“放烟火了，我要去看。”
    她刚撂下这话就冲了出去，玉姝见状，指挥魏天纵道：“魏小郎君，我这边有些顾不上，就麻烦你照顾一下寿康了。”
    魏天纵愣愣的抬起头看向玉姝，片刻后，呆呆的“哦”了一声。
    他也没问玉姝为什么顾不上，只是听玉姝这般交代，便自觉起身跟着寿康走了出去。
    两个少年也出门去看烟火，玉姝和裴琰则坐在屋内的窗边，一边饮酒一边看着外面。
    明月湖宽旷平静，虽然天还冷着，可船上的游客络绎不绝。
    江火未眠，夜幕璀璨。
    色彩斑斓的烟花在夜空中炸开，引起湖面上众人的阵阵惊呼。
    外面四人中，除了魏天纵谁都没见识过这等盛景，哪怕是皇宫中的烟花，也从未有过如此盛大的画面。
    寿康公主看得眼睛都直了，长长的睫毛微翘着，脸蛋上挂着兴奋的嫣红。
    魏天纵无意间瞥到这一幕，见寿康公主手上还提着那盏兔子灯，并且走哪都带着，突然觉得心跳不止，脸也有些发烫。
    他正在愣神，旁边房间里走出一个身披貂绒的男人。
    那男人穿得很厚，却在大冷天的挥着扇子。
    他朝魏天纵这边看过来，很是不屑的冷喝道：“一群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在外面吵吵闹闹的做什么？扰了我的贵客，小心我叫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徐星剑一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就立刻转了身。
    看见果然是湖边撞了谢衡的男人时，顿时咬牙切齿：“又是你？”
    那男人一瞧，“哟”了一声：“又是你们几个土包子？真是奇怪了，你们这种土鳖竟然也能上这官船来？”
    他说着，又往旁边看去。
    瞧见寿康公主后，眼睛顿时一亮：“这位小美人是？”
    话音刚落，背着身的魏天纵突然转身，对着他就是一声喝斥：“放肆！陈俊才，你岂敢对寿康公主如此无礼？”
    “寿康公主？”陈俊才更来了兴趣，只是见陪在寿康公主身边的人是魏天纵，这才稍稍收敛了些。
    这魏天纵虽没什么出彩的本事，家事也不怎么显赫，可他结交的成国公三子裴琰，却不是个善茬！
    尤其在裴琰尚了昭德公主后，就更不好惹了。
    如今太子殿下与昭德公主打擂台，两人在陛下面前都没得到什么好脸，他还是稍稍收敛着点的好。
    想到这里，陈俊才便摇着扇子笑道：“既然这两个小土包子是寿康公主的人，那在下便不说什么了。”
    第409章 难不成你们情投意合？
    陈俊才说完后，嗤笑着看了眼徐星剑和谢衡，又轻佻的瞥了眼寿康，这才转身回了房间内！
    徐星剑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愤怒，顿时又蹭蹭蹭的冒了出来。
    烟花还在夜空上方绽放，可他却没了看烟火的心思，气呼呼的转身回了屋内。
    谢衡瞧了瞧，也跟着进去。
    外面一时间只剩下寿康公主和魏天纵两人。
    魏天纵方才还很生气陈俊才对寿康公主态度的轻佻，这会儿看着寿康公主的侧脸，那股子生气却已经完全抛到了脑后。
    他默默的站在寿康公主身边，看着她为那烟花盛景惊叹。
    寿康公主今日穿着一身湖蓝色衣裙，身后罩着缎青色斗篷，外围缝了一圈白绒绒的兔毛，将她衬得面色粉嫩又可爱。
    魏天纵心想，先前见到这寿康公主的时候，怎么没觉得她这么好看呢？
    还在呆愣愣的瞧着，寿康却突然转过头来看他。
    魏天纵被看得一顿，随后面色发红，立时就尴尬的迈过了脸去。
    寿康公主也有些赧然，却依然鼓足勇气，眨巴着眼睛问道：“魏公子，你府上有妾室吗？”
    魏天纵听到这话有些茫然，随后摇头：“在下还未娶妻，也未纳妾，只有个通房丫头……”
    寿康公主顿时松了口气。
    没纳妾就行，至于通房丫头，这是所有高门大户的惯例，倒也没什么关系。
    反正鄞京所有男子，在过了十五岁后，府中就会安排通房丫头教导人事。
    便是再忠诚的男子都要过这一遭，所以这没什么计较的。
    估计全鄞京/城，也就只有姐夫真是个连女人手都没摸过的吧？
    寿康公主心中暗笑，看向魏天纵时，双眸也亮得惊人。
    魏天纵被看得心跳不止，正想跑路时，旁边房间又出来了人：“寿康，好巧！”
    寿康公主闻声看过去，竟是仅有过一面之缘的端慧公主。
    端慧公主排行第四，出嫁时寿康公主去瞧过一次，那会儿她面容还比较丰腴，人也长得好看。
    可是如今短短两年过去，她却瘦得如此厉害，与当年那个丰腴美人简直是千差万别。
    关键这大冷的天，她竟穿着一袭有些暴露的薄衫。
    将当年的端庄淑雅，硬生生变成了低俗风尘。
    寿康看着她，登时都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端慧公主看着寿康，轻声道：“许久未见，不如过来与我们姐妹坐坐？端静也在。”
    寿康一时不知如何拒绝，便抬起头看向魏天纵。
    魏天纵正要说话，端慧公主突然道：“这位便是魏侍郎的独子魏小公子吧？我听闻魏小公子还未成亲，我妹妹寿康又未出嫁，难不成你们情投意合在此相约？”
    这话说得寿康公主俏脸一红，魏天纵却脸色微变。
    他去过赏菊宴，自然也知道宫中正在给寿康公主相看驸马。
    如今距离赏菊宴过去了三个月，宫中却什么消息都没穿出来，只能说是寿康公主在赏菊宴上没有相中任何人。
    既然如此，端慧公主又怎能说他和寿康公主情投意合？
    这岂不是会坏了寿康公主的名声？
    魏天纵立刻抱拳道：“端慧公主莫要误会，在下只是暂陪寿康公主片刻，我们之间并无其他……”
    话都没说完，听到这话的寿康公主就气冲冲的转身走了。
    第410章 魏天纵不敬太子，打断一条腿吧！
    见寿康公主进了隔壁的屋子，魏天纵在原地愣了半晌。
    端慧公主则笑看了魏天纵一眼，退回了屋中，轻轻的把房门关上。
    瞧不到两人身影了，魏天纵才后知后觉的想起，那屋子里的陈俊才可不是个什么好人。
    他忙冲到那屋子门前，重重拍打了几下。
    好一会儿后后，端慧公主才再次开了门。
    看到门外是魏天纵，她笑着说道：“魏公子，我们姐妹几个相聚，不太方便带上你哦！”
    魏天纵冷了脸：“公主，我奉命陪寿康公主看烟火，你莫要为难我。”
    “奉命？”
    屋内传来陈俊才的冷笑，“不知魏公子奉的是何人之命？”
    魏天纵扬高声音，很有气势道：“自然是昭德公主。”
    一听到“昭德公主”四个字，屋内顿时沉默了片刻，就连端慧公主也安静下来。
    随后，魏天纵就听到太子嵇常钧的声音传来：“便是昭德公主又如何？孤召寿康公主前来陪伴，你魏天纵有何不服依华独家整理？”
    太子果然私自出宫了。
    魏天纵沉着脸，直接喝问：“太子殿下不是被陛下禁足两月吗？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放肆！”一声厉喝后，一个不明物件朝着门口砸来。
    端慧公主忙尖叫着躲开，魏天纵也往旁边闪了一下。
    这一下，正好撞开了房间的门，屋内一切也被魏天纵看在了眼里。
    见寿康公主被陈俊才强行按在怀里，一边挣扎一边“呜呜”呼叫。
    而一旁的太子漠然看着，端静公主还木着脸帮忙灌酒，魏天纵顿时怒上心头。
    “陈俊才，你岂敢？”
    他冲进屋子，拎起手边一把木椅，朝着陈俊才头上砸去！
    只是嵇常钧身边的护卫早有准备，抬起手就将木椅拦下，还朝着魏天纵重重的踹了一脚。
    魏天纵只会些三脚猫的功夫，与这东宫护卫比起来，简直不够看。
    他被踹趴在地上，肚子和腿骨上的疼痛让他忍不住吸了口冷气，还想再爬起来时，却被起身的嵇常钧一脚又踩了回去。
    嵇常钧脚踩在魏天纵背上，故意重重研磨一下才冷笑道：“就你这样的废物，怕是给嵇玉姝做狗，她也看不上吧？”
    说完，他蹲下去看着魏天纵嘲笑道：“想要做一条狗，就得是庞统那样的疯狗，知道吗？你这样的，还不够格！”
    他奚落完魏天纵，站起身对护卫说道：“魏侍郎之子不敬太子，以下犯上，打断一条腿吧！”
    寿康公主听到这话，忙又“呜呜”叫着挣扎起来。
    陈俊才却坏笑着故意抓住她，手还不规矩的到处摸来摸去。
    魏天纵气的红了眼，怒吼一声猛地起身，正要往陈俊才那边冲去，却又被护卫一脚踢倒在地。
    不仅如此，陈俊才那边的几个护院也围了过来，对着魏天纵一通拳打脚踢。
    魏天纵趴在地上缩着身子，第一次痛恨自己的没用。
    寿康公主看到这一幕，更是急得眼泪都飙了出来。
    陈俊才却在旁边捏起她的下颌，笑着说风凉话：“怎么？这魏小郎君是公主的情郎？”
    寿康公主气得咬住他手背，陈俊才“嘶”了一声后，笑着转头对嵇常钧道：“殿下，你这十妹妹，果然是个小辣椒！”
    第411章 千算万算，没算到昭德公主也在
    嵇常钧闻声看了眼寿康，眼中神色完全没有一点兄长的爱护之意。
    在他的眼里，眼前这三位公主，和那些陪酒陪睡的玩物没什么区别。
    对他而言，能算得上公主的，也就是他母后生的嵇玉姝。
    虽然嵇玉姝很让人厌恶。
    至于其他那些乱七八糟的公主，都是父皇与那些女人生下来的废物，压根就配不上“公主”这个称呼。
    既然是废物，又何须他来出头？
    嵇常钧悠悠的重新坐下喝酒，无视了哭泣挣扎的寿康，还颇为自在的对魏天纵道：“你不是说奉了嵇玉姝之名陪寿康看烟花，那嵇玉姝人呢？怎么不见她来？”
    陈俊才在旁边哈哈大笑：“昭德公主可是刚被陛下训斥过，如今她哪还敢出来冒头啊？听到太子殿下您在，就更不敢来了。”
    倘若昭德公主在，或许他还不敢如此放肆！
    陈俊才心中正得意，刚想抬头再奉承嵇常钧几句，一柄大刀突然从门外直直飞了进来。
    那大刀带着凌冽的寒光，直逼他额头正中心。
    若不是陈俊才被护院推着避了一下，估计这条小命已经没了。
    大刀从陈俊才头边飞过，最后深深没入了身后的墙壁。
    陈俊才吓得魂飞魄散，再回过神后，立刻恼羞成怒道：“什么人？竟敢在太子殿下面前放肆？”
    “太子殿下又如何？”
    低沉厚重的男声响起，泪眼朦胧的寿康顿时升起了希望。
    她见陈俊才松开了手，连忙趁机推开人，起身带着哭腔喊了一声：“庞统领！”
    门外有了动静，庞顶先一步进来。
    他腰侧刀鞘已空，显而易见方才飞进来的那把刀，就是他腰间常佩的这把！
    看到这高大魁梧的公主府统领，陈俊才气焰先消失了一半。
    想到这庞统领几乎是与昭德公主形影不离，他顿时整颗心都凉了。
    千算万算，没有算到昭德公主也在。
    嵇常钧也没想到玉姝同在这官船上，他倒不至于惧怕庞顶，只是这个庞家后人如同疯狗，只听玉姝的号令。
    便是他这个太子，都不怎么放在眼里。
    再加上那个总喜欢把事情搞大的嵇玉姝，嵇常钧想想就觉得头疼。
    还没想出什么好法子，一道高挑纤瘦的身影，自庞顶身后缓步进来。
    绛紫色对襟衣裙衬得她面色如玉，宽大的袖摆随着她的走动飘然而起。
    身后是大红色斗篷，上绣金丝线勾勒而成的凤凰花。
    光是这副打扮，就足以瞧得出来人身份贵重。
    陈俊才抬起头看向这女子的脸，瞧见那明艳姝丽的五官时，呼吸都微窒了一下。
    这便是艳冠京/城的昭德公主！
    众人都调侃他好福气，两位公主同时下嫁，皇室双姝在怀，简直就是人生最大赢家！
    可今日瞧见了昭德公主，他才觉得，这皇室双姝根本就不算什么。
    只有将这位名叫玉姝的昭德公主揽入怀，那才是真正的人生赢家。
    陈俊才的呼吸略有些急促，看向玉姝的视线都变得炙热了许多。
    裴琰脸色阴冷，垂在身边的手缓缓握紧。
    玉姝却看都没看陈俊才，只瞥了眼寿康公主和倒在地上的魏天纵，就看向嵇常钧问道：“太子殿下，这是怎么回事？”
    第412章 让父皇把你变成废太子！
    嵇常钧重重的放下杯子，冷哼了一声。
    “孤做事，用得着给你解释？”
    玉姝浅笑：“太子殿下一国储君，自然不需要给本宫解释。”
    说罢，她神色微敛，语气平静又柔和：“庞统，将这几个碍眼的奴才都杀了！”
    庞统闻声而动，那插在墙壁中的大刀，被他轻轻松松抽出来。
    只是一个眨眼间，东宫护卫和陈俊才的护院同时惨叫一声，然后了无声息的倒了下去！
    端慧、端静两位公主吓得尖叫，玉姝只瞥了她们一眼，便不再理会，只让谢衡和徐星剑把魏天纵扶起来。
    魏天纵被打得浑身青肿，脸上也有些不大不小的伤势。
    玉姝叫他先在旁边坐着，随后看向寿康柔声问道：“寿康，这位陈驸马方才对你做了什么？你给长姐说说。”
    寿康捂着嘴泣不成声，圆圆的杏眼哭得红肿。
    她还没说话，陈俊才就惊慌失措的站起来道：“昭德公主，我……我什么都没做，真的，我就坐在这里……”
    庞统一声冷喝：“闭嘴！”
    陈俊才顿时吓得噤了声，嵇常钧却猛地起身，在旁边铁青着脸喝道：“嵇玉姝，你无缘无故杀我东宫的人，还有没有把孤这个太子放在眼里？”
    玉姝笑了笑：“别问这种无聊的问题，我有没有把你放在眼里，你心里没点儿逼数？”
    嵇常钧：“……！！”
    这是他头一次听玉姝说这种粗鲁的话。
    可配上她盈盈温柔的笑意，怎么听怎么气人！
    “孤一定要将这件事告诉母后。”嵇常钧气得口不择言，“孤让母后赐死你！！”
    玉姝轻拂一下袖口，微笑道：“好呢！公平起见，我会把这件事告诉父皇，让父皇把你变成废太子！”
    嵇常钧顿时变了脸色，就连陈俊才的面色也顿时苍白起来。
    废太子……这种话，昭德公主竟然都敢说。
    嵇常钧不知道玉姝只是随口一说，还是真有这种打算，面色变换几许后，突然就冷静了下来。
    他看着玉姝嗤笑一声：“你以为废太子这么容易？孤是嫡子，又没做什么有伤国体之事，父皇有什么理由废掉孤？”
    “这还不算理由吗？”玉姝看了一圈，视线从端慧、端静两公主脸上扫过。
    “两位皇室公主，被迫作弄成妓子打扮，被这陈姓商人肆意玩弄。如此也就罢了，太子竟还亲自出面，骗自己的另一位妹妹进来送于他！”
    玉姝语气不急不缓，看着嵇常钧一字一句道：“你这般作践自己的亲姊妹，任皇室颜面被低贱的商人踩踏，你以为父皇会容忍你？朝臣百姓会容忍你？”
    玉姝淡淡道：“况且你两月禁足还没结束呢，太子殿下公然违抗圣命，这次恐怕不会再是禁足这么简单吧？”
    嵇常钧被玉姝说得心中惊惧，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倒是陈俊才在旁边大声哭诉冤枉：“昭德公主，你可不能这般说小人。端慧、端静两位公主是在下的妻室，在下带她们出来游玩，这番打扮也是闺房乐趣，又怎能说在下是玩弄她们？”
    陈俊才长得不怎么样，一张嘴倒是极为能言善辩。
    玉姝似笑非笑的瞧着他，问道：“陈驸马将闺房乐趣用在你两位妻子身上也就罢了，还想用在本宫十妹妹身上？”
    不待他回话，玉姝就低下头，问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寿康：“他用哪只手摸了你？”
    寿康泪眼汪汪道：“左手……”
    玉姝点头，语气平静的对庞顶说道：“砍了他左手。”
    第413章 长姐，我想自己来
    庞统还未动手，陈俊才就大声道：“昭德公主你不能这样，我可是皇商之子，你们皇室的银钱可都是靠我们陈家赚来的，你……”
    “聒噪！”玉姝嫌弃的迈过了脸，庞统立刻会意上前。
    只是他刚制住陈俊才，寿康就哽咽道：“庞统领，我想自己来！”
    众人讶异的看着寿康公主，寿康却鼓起勇气，往前迈了一步。
    玉姝觉得她年纪小，不大适合做这种血腥的事，便柔声道：“乖，这么多男人在呢，不需要你亲自动手。”
    “长姐。”寿康扬起小脸看玉姝，眼泪骨碌碌的滚落下来。
    她眼睛红红的，看起来又伤心又气愤，最后却语气坚定道：“我要自己动手！我嵇长善再不济也是皇室公主，长姐都给我撑腰了，我不能再缩在后面。”
    听寿康说这话，玉姝迟疑片刻，才对着庞顶点了一下头。
    庞顶便止住陈俊才，把手中的刀递给了寿康公主。
    陈俊才吓得面色煞白，他想挣脱开庞顶，谁知这个庞统领力大无比，他整个人被束缚着竟然丝毫都动弹不得。
    他望着朝自己一步步走近的寿康公主，身子微微发抖，竟然还抖抖嗖嗖的湿了下衣摆。
    徐星剑眼睛毒，立刻就发现陈俊才尿湿了裤子。
    先前的郁闷生气一扫而光，他指着陈俊才哈哈大笑道：“怂货，竟然被吓尿了！”
    陈俊才抖着身子，一边大喊着饶命，一边又各种语带威胁。
    玉姝听他拿皇商身份说事儿，笑着说道：“你该不会真以为，我泱泱大夏，一国之力全凭你们陈家经商撑起？”
    “皇商这种东西，被皇室认可了才能叫皇商，若是不认可，你又是个什么东西？真以为娶了两位公主，就把自己当碟子菜了？”
    玉姝在嵇常钧身边的空位上坐下，微笑着看寿康朝陈俊才逼近。
    庞统的大刀有些重，寿康不太能拎得起来。
    徐星剑见状，立马把自己随手带的一把小刀递给她：“公主用这个！”
    寿康公主换了小刀，鼓足勇气站在了陈俊才身前。
    看着陈俊才如变脸似的，一会儿苦苦求饶一会儿又威胁喝骂，她红着眼睛，狠狠朝那左手砍了下去。
    陈俊才惨叫了一声。
    可众人探着头看去，发现陈俊才的左手并没有断。
    小刀本身没多大重量，寿康公主力气又不大，这一刀下去只伤了手指的皮肉。
    只是十指连心之痛，已经让陈俊才疼得额上出了汗！
    徐星剑看得有些着急，忍不住上前道：“公主，我来替你砍吧！”
    寿康公主摇摇头，庞统也冷眼瞥了他一眼：“退后！”
    徐星剑这才不情不愿的后退几步，看着寿康公主在那里“钝刀子割肉”。
    不得不说，这种方式可能才是对陈俊才最大的折磨。
    手还没砍下来，他整个人却疼晕了好几次。
    包厢里不间断的传来惨叫声，吓得船老板都闻声跑了上来。
    一到门口见地上躺着众多护卫的尸体，陈俊才还被压在桌子上砍手，他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怎……怎么回事？有……刺客吗？”
    船老板身子哆嗦着，连话也说不清楚。
    第414章 就这么算了？
    玉姝却笑着说道：“没什么事，本宫教训几个不听话的奴才而已。你若是这会儿得空，给陈驸马请个大夫来。不然本宫担心他，待会儿会因失血过多而死！”
    话音刚落，陈俊才又惨叫了一声，整个人已经疼得迷糊起来。
    船老板被吓得跌坐在地上，好一会儿后，才回过神拔腿就跑。
    这位昭德公主也太可怕了。
    怪不得能当着承顺帝的面，一剑杀死那妖道！
    船老板跑了，房间内又恢复了安静，陈俊才直接晕死过去。
    嵇常钧脸色很难看，他紧攥着手，一双眸子死死盯着玉姝。
    玉姝却恍若未见，又专心致志的看着寿康对陈俊才下手。
    这大概是陈俊才此生最难忘的一次经历了。
    明明只是要被砍断手，可他受到的疼痛，却不亚于凌迟。
    关键寿康公主一次比一次来劲，小脸上的泪痕都没擦干净，一双手用力却越来越狠。
    后面实在太血腥了，玉姝不大想让她看那种血肉模糊的东西，便叫庞顶给了陈俊才一个了断，随后将寿康公主带了过来。
    看着寿康公主神色还算平静，玉姝握着她的手柔声道：“今晚就莫要回宫了，去阿姐府上住。”
    寿康公主听到这话，一直高高悬起的心好像才有了落地之处。
    她抬起圆圆的眸子看了半晌玉姝，最后乖巧的点了点头。
    屋内只剩下嵇常钧一人，玉姝看着他问道：“太子殿下，我送你回宫，还是你自己回去？”
    嵇常钧听到这话，起身冷哼了一声，随手大袖一甩头也不回的出了房间。
    他刚出去，徐星剑就问道：“就这么算了？”
    徐星剑指着鼻青脸肿，嘴角还有血迹的魏天纵说道：“公主，他叫人打了魏兄。”
    他和魏天纵平日里相处的很不错，自然也将其算在自己人行列。
    徐星剑年纪虽小，却最是讲究义气，不管是谢衡还是魏天纵，只要是自己的兄弟就都不能任人欺负了去。
    可魏天纵却先抬起头说道：“无碍。”
    嵇常钧无论如何都是太子，哪怕玉姝如今备受关注，也不能明目张胆的对他做什么。
    这事儿，只需要在心里记上一笔就行了。
    以后多的是机会。
    玉姝和魏天纵对视一眼，片刻后魏天纵低了头，玉姝也道：“我们走吧！”
    她带着人出了房间，船老板找来的大夫正好急匆匆赶来。
    一瞧见屋子里躺着一堆尸体，大夫差点吓得晕死过去。
    玉姝笑着好心提醒：“快去帮陈驸马瞧瞧，虽然穴道被封住了，但难免等下又失血严重。”
    大夫这才强打起精神走到了陈俊才身边。
    玉姝出门，看着缩在门口的端慧、端静两位公主，神色淡了下来。
    端静公主神情木讷，只是抱臂靠在门上不说话。
    端慧公主却吓得瑟瑟发抖，神情也有些楚楚可怜。
    见玉姝打量着她，连忙带着哭腔说道：“长姐，我们也是迫不得已，我们真不是故意的。长姐，你也救救我们吧，我们不想待在陈家了。”
    一听她哭诉，寿康公主就默默拽住了玉姝的衣角，轻咬了下唇。
    第415章 无愧于天地黎民，无愧于自己就好
    玉姝察觉到后，笑着拍拍寿康手背，这才看向端慧公主说道：“你们自己不把自己当一回事，谁又会尊重你们，将你们看在眼里？”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自甘下贱永远比迫不得已让人厌恶！”
    玉姝语气淡淡的说完这话，就牵着寿康的手离开。
    下到二层时，寿康小声问道：“阿姐，你会觉得我变坏了吗？”
    她亲手砍了陈俊才的手，又暗示玉姝不要管端慧、端静两位公主，这样的她，实在不敢想象在长姐心目中是怎么样的。
    寿康小心翼翼的看了眼玉姝，玉姝却笑着道：“不，你能有这样的表现，其实我很意外，也很欣喜。”
    后世种花家好些个网友说过，某些地区的软骨头面对列强，跪得久了就忘记要怎么站起来。
    这话放到如今的大夏皇室，依然适用。
    玉姝刚出生那几年，公主的地位并不低，甚至还很高，一度超过了诸多皇子皇孙。
    就连乐阳郡主这个亲王嫡女，也备受宠爱。
    而公主地位逐渐变低，也不过是这十来年的事情。
    可十年时间，为何就能让她们堂堂公主，把自己的尊严也丢在地上任人践踏？
    如今的皇室公主处境艰难是事实，可哪怕不当公主，做人的风骨总要有。
    更何况，她们至少还有个皇室在背后做倚仗。
    若不是自己步步退让，区区薛家区区陈家，又能待她们如何？
    玉姝有时候甚至都在想，原来的昭德公主被鞭打至死，若不是她自己软弱无能，又怎能落得这样下场？
    她可是拥有府兵和亲王地位的嫡出公主！
    想到这里，玉姝叹了口气，她看着寿康认真道：“我不管别人怎么评价你，在阿姐的心里，你做的很对。”
    “欺负你的人，你就亲手还回去。对你释放过恶意的人，也没必要对她们释放善意。人人都说要做圣贤，这世上又有何人做得了圣贤？”
    “我们这一生何其短暂？无愧于天地，无愧于黎民，无愧于自己就好。”
    玉姝的声音平静而有力，一字一句中，似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却又好像有什么东西，缓缓注入了寿康的心扉！
    寿康听着这话，只觉得心中有一团莫名的东西在燃烧。
    她扬起小脸看着玉姝，许久之后突然一把抱住了玉姝的腰。
    她将脸埋在玉姝怀里，瓮声瓮气道：“阿姐，以前从没有人对我说过这种话。母妃总叫我事事忍让，身边的宫人也总让我谨记身份。我处处小心，处处提心吊胆，有时候甚至会怀疑，自己为什么要活在这个世上？”
    生而为人，还是皇室公主，却为什么要活得这般窝囊？
    寿康一直想不明白，可到今日，她似乎有点明白了。
    玉姝感受着小丫头的依赖，无奈的摇摇头，轻拍了拍她的背：“以后不会了，我们总会开启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时代。”
    寿康不大能理解玉姝的话，却还是重重的点了头。
    玉姝好不容易把小丫头哄开心，准备离开时，却在二层甲板上碰见了曹泾元。
    风尘仆仆的曹世子像是从什么地方匆匆赶来，罩在身后的青色大氅被风吹得凌乱，阴柔的眉眼中，带着几分肃杀！
    瞧见玉姝时，他顿住脚步停了下来。
    第416章 美人花和青松
    身后烟花还在持续绽放，暗沉沉的夜空被映得大亮，在曹泾元背后做了湛蓝色幕布。
    他身形挺拔的静立在船头，眉眼漂亮的令人心悸。
    玉姝也看见了他。
    自打庆功宴前一别后，两人又有半个月未见面。
    这次再见，他们却都没有先开口。
    还是魏天纵先在旁边说道：“曹世子来这里做什么？给你的太子殿下撑腰善后？”
    听到这话，曹泾元将视线从玉姝脸上移开。
    他毫不在意的看了眼鼻青脸肿的魏天纵，嗤笑一声，又看向裴琰。
    裴琰静静站在玉姝身侧，长身玉立，眉眼清俊。
    绛紫色窄袖衣袍格外低调内敛，与玉姝的衣衫交相呼应，一眼瞧去，两人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曹泾元静静的看了两人半晌，收回视线淡淡道：“魏公子说话前先用用脑子，太子殿下还在禁足中，何需我来这里替他善后？”
    这番话，就是在变相的否认嵇常钧私自出宫一事。
    魏天纵顿时要与他理论，裴琰却拦住他，温声道：“既是如此，我们便不耽搁曹世子办事了。”
    见裴琰难得退让，曹泾元轻扬了一下眉头。
    裴琰却握住玉姝的手，偏头说道：“我们走吧！”
    玉姝点点头，带着其他人与之擦肩而过。
    等到众人身影都快瞧不见了，曹泾元突然开了口：“裴琰，你明知如今嵇玉姝风头过盛，已经影响到了朝堂和国事。堂堂公主被捧得如此高，下场会如何你应该也清楚。你却不知劝她收敛些，还一味的纵容她，你们裴家不也是藏着狼子野心吗？”
    听到曹泾元说这话，下木梯的裴琰顿住脚步，抬起了头。
    两人一高一低，互相看着对方。
    若说曹泾元是山谷中傲然绽放的美人花，那裴琰就定然是山间溪石边，挺拔长立的苍翠青松。
    一个“见之灿烂，想其之美艳”，一个“拂云百丈青松柯，纵使秋风无奈何！”
    夜风带着寒意，轻拂过这“美人花”和“青松”的衣摆。
    身后的烟花盛宴，终于逐渐进入了尾声。
    裴琰面色淡淡，眸中神色也很平静，他看着曹泾元，语气缓缓道：“公主做事，自有她的章法，何须我劝她收敛？”
    顿了顿，他又道：“我们成国公府做事，也不需要旁人置喙，曹世子管好自己就行。”
    他说完这些话后，就迈步向前，对着身旁那道高挑纤瘦的人温柔一笑。
    两人双手紧握，并肩离开。
    曹泾元的视线不由得转向旁边，一直看着玉姝从官船上离开。
    等到她的身影彻底瞧不见了，他才带人上了三楼。
    东宫护卫和护院们的尸体还在屋内，陈俊才的伤口大夫已经包扎过，只是因为失血过多而昏迷了过去。
    整个屋内血腥味浓重，东西也散乱成一片。
    身后亲兵问曹泾元该怎么办，曹泾元瞥了眼陈俊才，冷漠道：“陈驸马意图谋害太子未果，恼羞成怒，杀了太子护卫泄愤。”
    亲兵听到这话，瞪大了眼睛：“爷，您不是说，不能承认太子殿下私自出宫一事吗？”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曹泾元面无表情道，“与其被陈家追究告状，不如先倒打一耙！”
    第417章 魏公子，谢谢你
    亲兵不大理解曹泾元说的是什么意思，但还是照曹泾元说的去办。
    为了让这件事更合理，他们还在桌上的酒壶中，倒入了致命毒药。
    至于端慧、端静两位公主……
    曹泾元轻瞥了她们一眼，淡淡道：“陈驸马死后，两位公主就要守寡了。公主们应该知道，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端慧公主眼睛一亮，连连点头，端静公主却依然木讷着脸没什么表情。
    陈俊才被人带走，屋内的尸体也被清理干净，慧、静二位公主则被送回了陈家。
    烟火盛宴结束，街上的花灯也被人一一取下。
    玉姝带着众人回了公主府，本想着给魏天纵先开点药清理一下伤势，谁知道魏天纵坚持要回家。
    见他态度坚决，裴琰便道：“那过几日我再去看你。”
    魏天纵点点头，转身就走。
    寿康公主见状，连忙追上去道：“魏公子。”
    魏天纵转身看她，寿康咬着唇低声道：“今日的事……谢谢你。”
    若不是魏天纵坚持追进来，她不知道自己会发生些什么。
    想起白天，她脑子发热进了那个房间，寿康还有些愧疚。
    若不是她，魏公子也不会变成这样……
    只是魏天纵却心平气和道：“这是我应该做的，公主不用放在心上。况且，我也没帮到公主什么……”
    魏天纵和裴琰一起玩到大，平日里做任何事，总有裴琰给他兜着底，他也从来没觉得自己无用。
    可今日在嵇常钧面前，他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嵇常钧说得也没错，离开了裴琰，他就是一个废物！
    魏天纵垂下眸子不看寿康公主，寿康公主却低声说道：“我不管别人说什么，你在我心中就是很好，一直都很好。”
    明明她和魏天纵接触其实也不多，可不知道为什么，从回宫后到现在，她脑子里总是这个吊儿郎当的公子哥面容。
    尤其今日，看到魏天纵被一群人殴打，她的心中，更是难过的无以复加！
    寿康公主看着魏天纵，轻声道：“你回去好好养伤，我过几日出了宫栽去看你。”
    魏天纵没再说什么，只是抿了抿唇，又对着玉姝等人颔首示意后，这才离开了公主府。
    寿康则留了下来。
    玉姝打发人往宫里送了封信，然后就叫人给寿康安排住处。
    ……
    夜半子时。
    陈俊才没想到自己从昏迷中醒来时，看到的先是牢房。
    牢房中光线昏暗，周边还有奇怪的声音传来。
    陈俊才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拍打牢门喊人，身子一动后才发现自己没了一只手。
    这撕心裂肺的疼痛传来，让他忍不住哀嚎了几声。
    还想再喊人时，身旁的牢房中，突然传来一道粗犷的喝骂声：“你他娘的大半夜不睡觉，找死啊？”
    陈俊才被吓得一个激灵，连忙转头去看，这才发现那黑暗的角落里躺着一个壮硕大汉！
    大汉从草堆里坐起来，骂骂咧咧道：“你他娘的怎么回事？不懂这里的规矩吗？”
    虽然隔着牢房，可看着这男人的体型，以及他凶神恶煞的表情，陈俊才还是有些害怕。
    第418章 太子为什么要这样做？
    陈俊才往后缩了缩，怯懦着小声问道：“这里……这里是哪里？有什么规矩？”
    “你竟然连这是哪里都不知道？”
    大汉哈哈大笑一声，坏笑着说道：“这里是大理寺牢房，大理寺你知道吧？专抓那种十恶不赦之人的。”
    他说这话时，还故意对着脖子比划了个砍头的动作。
    陈俊才顿时慌了神：“我没杀人没犯罪，大理寺为什么要抓我？”
    他说后又连忙去喊牢头，大汉却悠哉道：“别白费劲了，我都听说了，你是谋杀太子不成，被送进来的！你小子看着怂，胆儿还挺肥啊，连太子都敢谋杀！”
    谋杀太子？
    陈俊才听到这话，好似当头一棒，竟被砸得回不过神来。
    大汉又在旁边说风凉话道：“不过有点可惜，你人都没杀成就被送进来了。”
    陈俊才连忙大声道：“我没有杀太子，我怎么可能杀太子？我……我一直为他做事，我们关系很好，我怎么可能去杀他？”
    大汉“啧啧”两声，看着陈俊才奚落道：“太子那是什么人，你又是什么人，你能为他做事？你小子怕是在做梦吧？”
    说罢，他又重新躺回角落阴影中，乐呵呵道：“进都进来了，就别挣扎了。正好与老子作伴，一起上断头台！”
    这话又将陈俊才吓了个半死。
    他喊了半晌牢头，却没有一个人来。
    整个牢房空荡荡的，处处都点着火把，可处处又满是阴森可怕的阴影。
    就好似一不小心，某个阴暗不知名的角落，会有恐怖的恶鬼突然冒出来一般。
    陈俊才整个人都被吓软了，毕竟能看见的算不了什么，未知的东西才更吓人。
    这么一比较，他忽然感觉旁边那凶神恶煞的大汉，好似都变得和蔼可亲起来。
    陈俊才连忙往大汉那边挪去，刚过去大汉就嫌弃道：“你小子离我远点儿，老子就不小心杀了几个人，一个人上路乐得轻松快活。你可是谋杀太子的大罪，要诛九族的，可别牵连上我。”
    陈俊才一边忍着刺心的疼痛，一边颤着声音解释：“我没杀太子，真的没有……”
    “你没有人家怎么会把你送进来？”
    大汉说道，“我可听先前那人说了，就是太子下令送你进来的。”
    陈俊才顿时瞪大了眼睛，他似不可置信的看着那角落阴影，好一会儿后才喃喃道：“为……为什么？太子为什么要这样做？”
    “还能为什么？”大汉翻了个身，“要么是你真想谋杀人家，要么是你得罪了人家呗！”
    这话撂下不久，他就再没了动静。
    片刻后，响震天的鼾声从隔壁传来，大汉明显熟睡了过去。
    可陈俊才却因为方才这话，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想不通为什么太子会这么说，也想不明白太子为何会下这种命令。
    在明月湖上会面，明明是太子的提议，也是太子想要商议茶砖一事……
    可为何，如今变成了这样的结局？
    陈俊才安静下来，手腕的刺痛也没将他拉回神思。
    他呆呆的望着牢房外面，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第419章 茶砖
    东宫外，曹泾元大步而来。
    等候许久的小公公带着他进入殿内，嵇常钧正等在里面。
    看到曹泾元，嵇常钧立刻起了身：“你把陈俊才送进大理寺牢中了？曹泾元，你到底在想什么？”
    “殿下不要着急。”曹泾元淡淡道，“陈俊才这个人，不能留！”
    嵇常钧阴着脸道：“为何不能？他是陈家独子，他若是倒了，我们怎么再拉拢陈家？你可知此次能够制成茶砖，将茶砖卖往他国的人，只有陈家。”
    嵇常钧这次私自出宫，并不是为了去看元宵烟火。
    而是他得知，陈家制出了一批茶砖，准备献进宫中以及远销他国。
    要知道，如今大夏境内的茶叶，还都是散装为主，不好保存而且容易坏。
    有茶砖的出现，基本上就能垄断整个中部及北部地区的茶园。
    这可是一笔稳赚不赔的生意。
    曹泾元听嵇常钧这么说，垂下眸子神色淡淡道：“殿下可能还不知道，陈俊才不止与东宫有接触，陈家还与大皇子三皇子以及慎、敏两位亲王都接触过。”
    嵇常钧听到这话，惊道：“怎么会？陈家可是孤和母后一手扶持起来的，他们怎会……”
    “翅膀硬了，自然就要图谋更大了。”
    曹泾元语气如常：“我听商会中人说过，陈家不止一次在私下表达过对殿下和皇后娘娘的不满。许是他们觉得，殿下和娘娘获利过多，影响到了他们。”
    听到曹泾元这话，嵇常钧气得冷笑：“简直是岂有此理，这陈家竟如依华独家整理此不知好歹。”
    说着，嵇常钧看着曹泾元问道：“那你说，这事怎么办？”
    曹泾元似乎一点都不将陈家放在心上，语气依然平静：“陈家是殿下和皇后娘娘一手扶持起来的，殿下能让他们坐到如今这个位置，自然也能将他们打下去！”
    顿了顿，曹泾元说道：“若是殿下愿意，我已经替殿下物色好了接手陈家的人选。”
    嵇常钧怀疑的看着他：“你怎会提前准备？”
    曹泾元平静道：“在陈家私下表达不满的时候，我就知道，茶砖一事定然会起波澜。如今陈俊才进了大理寺，若是不出意外，明日便会有人在朝堂上弹劾殿下。而这人，必然会和陈家有关系。”
    曹泾元落下这话，就对着嵇常钧拱了拱手，然后转身从殿中退了出去。
    他走后没一会儿，太子妃杨氏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嵇常钧看她一眼，问道：“你觉得他可靠吗？”
    杨氏柔柔弱弱的倚靠在嵇常钧身边，轻声道：“曹世子当初和殿下立了约定，他帮您扩张势力，您帮他夺回昭德公主，并为那曹家小姐许配个好人家。这种涉及到儿女婚姻的大事，他总不会诳您的。”
    嵇常钧听到这话，心中才稍稍松了口气。
    他将杨氏揽在怀里，坐了一会儿后起身道：“孤还是先去母后那里一趟，你在这里待着。”
    杨氏乖巧的点了头，等嵇常钧起身后，才变了神色跟着起身。
    身后贴身宫女凑上来，杨氏问道：“曹世子可有说什么？”
    宫女低声道：“曹世子让奴婢转告主子，小公子已经进入商会了，若无意外，此次茶砖能尽归我们杨家。”
    杨氏这才露出笑意，满意的点了点头。
    第420章 天要亡我大夏！
    第二日的早朝会上，果然有朝臣站出来弹劾太子。
    说太子不顾圣谕私自出宫，不仅罔顾宫中律令，还目无圣上。
    又说太子不亲姊妹，毫无仁爱之意，并故意踩踏羞辱皇室公主，毫无一国储君之风范！
    有一个朝臣开了这口子后，好几个朝臣都站出来弹劾嵇常钧，甚至言辞越说越厉害。
    到最后，竟还有人厉声道：“太子德行不端，又身无长物，实在不配为我大夏的一国储君。”
    一语落下，炸得整个朝堂全部都安静下来。
    嵇常钧猛地回头看那大臣，那大臣却视死如归的看着承顺帝道：“陛下，臣所言，都是发自肺腑之语。太子殿下这半年来，可有做过一件有利于社稷百姓的事？”
    “突发瘟症时，太子殿下缩在东宫，从未出过宫门。边关发生战乱，太子殿下为了私欲，一力推举昭德公主前去迎战。随后又给陛下引荐妖道，害得民不聊生……”
    说到这里，那大臣突然泪流满面的跪下：“这样的太子，这样的储君，叫老臣如何安心啊？我们大夏的江山社稷，如何能交到他手中啊？”
    看着那大臣头搁在地上，痛哭流涕，站在殿中的一些朝臣也心有戚戚！
    以前也没觉得太子有多差劲，可不知道为什么，这半年来他们越发觉得太子上不得台面了。
    大事做不好，小事也支楞不起来。
    别说跟其他皇子比，他是连昭德公主这个女人都比不过啊！
    无论是国事还是私事，简直被昭德公主吊打，甚至连脸面都按在地上摩擦！
    如今京/城百姓对昭德公主的呼声甚高，甚至威风都直逼陛下，而这个太子，压根就没人提起。
    哪怕提起来，都是牙痒痒的。
    朝臣们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但有关于“废太子”之类的话，他们却是不敢说。
    实在是这么多年来，冯皇后的地位和权势太稳固了。
    只要冯皇后不倒，嵇常钧的太子之位就不可能被废！
    果然，承顺帝看着那哭泣的大臣，沉着面色冷声道：“爱卿处处不满意太子，可是对朕有意见？”
    那大臣忙抬起头道：“陛下，臣并非是对您有意见，只是太子所言所行，您也看在眼里，臣一句谎言都未有。”
    承顺帝喝道：“朕管你这是不是谎言？太子作为一国储君，是遵循先祖立嫡立长的规矩。莫不是，你要朕废了这规矩？”
    一番话怼得那朝臣脸色发白，嵇常钧更是神色阴毒的转头看了他一眼。
    大臣跪了半晌，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没用，突然起身猛地朝殿中大柱撞去！
    周围人都没料到突发此等变故，等再次回过神时，那大臣已经奄奄一息。
    他靠着柱子，任由鲜血流进嘴里，只是眼睛死死盯着嵇常钧的方向，撑起最后一口气大声道：“天要亡我大夏啊！”
    喊完这句话后，他脑袋重重垂下，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承顺帝脸色铁青，嵇常钧更是死死抿着唇不发一言。
    大臣们没想到事情发展成这样，更是一个个低着脑袋不敢说话。
    整个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第421章 开国帝后！
    公主府小花园内，玉姝正在教寿康舞剑。
    在公主府住了两日，这小姑娘如今是一点儿都不想回到宫中去。
    每天跟着白兰墨竹混迹在府中，像个发了疯的乡野丫头。今日起床瞧见玉姝在练剑时，也来了兴致，一定要玉姝教她。
    玉姝行云流水的耍完一套剑法，寿康激动的在旁边鼓掌。
    “阿姐，你好厉害啊！你什么时候习武的，怎么都没有人知道？”
    玉姝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收起长剑后笑着说道：“自幼就学了，皇祖母找人教导的。只是世俗多以端庄娴静来要求女子，皇祖母担心我嫁不出去，便让我轻易不要透露给旁人。”
    寿康眼里满是羡慕：“皇祖母对阿姐真好。”
    对于这个与高祖一起骑马打天下，后来又与高祖携手共治江山的祖母，寿康公主其实并没有太多的印象。
    一来印象中，皇祖母身体似乎经常不好，从不让后妃和孙子孙女们去请安。
    二来寿康出身不高，根本没有那个去皇祖母面前争宠的实力。
    就连嫡出的太子嵇常钧，在皇祖母面前都不大受待见，更何况她这个小透明。
    所以从始至终，能与高祖及先后亲近的，只有昭德公主一人。
    寿康想到这里，看着玉姝手中长剑问道：“阿姐，皇祖母也会舞剑吗？”
    “应当是会的。”
    玉姝把长剑递给白兰，笑着说道：“我今日舞的剑法，其实只是一种强身健体的表演，于上阵杀敌并无任何作用。”
    见寿康睁大了眼睛，玉姝接着道：“所以皇祖母即便会，平时应该也不习这个，她擅长使枪。”
    长枪乃是百兵之王，使用灵活，长且锐利，杀伤力大。
    一般上阵杀敌的将领，大多都擅长适用这个。
    诸如高祖和先后，都擅长使枪。裴家虽然以刀法出名，可裴家三个儿子，个个都是使枪的好手。
    而那驻疆的世代名将卢家，一手六合枪法更是天下闻名。
    所以长枪，基本上会是这个时代最好的兵器！
    寿康被引得来了兴趣，忙小步跑到玉姝身边，想听玉姝将高祖和先后的故事。
    听她这般说，玉姝迟疑了一下。
    对于高祖和先后的故事，玉姝其实知道的也不多，凭靠的都是原身脑中的记忆。
    原身其实并不会武，先后也没找人教导过她习武，但先后很宠爱原身却也是真实的。
    祖孙两一直生活在一起，后来先后逝世，高祖跟随着驾崩。
    一下子失去两位至亲，原身开始变得沉默寡言，地位也才跟随着一落千丈。
    想到这里，玉姝叹了口气，带着寿康往屋中去：“皇祖母和皇祖父，从小是青梅竹马。两家住在隔壁，又是世家，所以自幼一起读书习武，后来到了年纪也顺理成章的成亲。”
    “在皇祖母刚生下父亲时，皇祖父接任了鄞州，也就是如今的鄞京刺史一职。那时候的皇祖父，年轻俊美又兵权在手，地位便随之高涨，有不少官员都想搭上他这条船，私下给他送了不少姬妾美眷来……”
    听玉姝说到这里，寿康公主突然一阵紧张。
    第422章 废太子另立
    寿康拽着玉姝的袖子着急道：“那皇祖父收了吗？应该没有吧？”
    玉姝笑着刮了一下她的鼻子：“自然是没有的，皇祖父与皇祖母是少年夫妻，彼此相知又情深意重，他们眼里根本容不下别人。”
    “皇祖父将那些女人送了回去，却在暗中收拢了这些势力。等到后来，实力够强大之后，便率兵起义，建立了我们大夏的政权。”
    玉姝说着，声音变得有些悠长。
    “那时候的皇祖父南征北战，鲜少回家。父皇及几个皇叔，都靠皇祖母一手拉扯。等到父皇和皇叔们年纪稍大些后，皇祖母也开始上阵杀敌了。”
    寿康听到这里，眼睛亮亮的，好似眼前已经出现了那个英武美丽的女人。
    “皇祖母能文能武，是皇祖父最好的妻子，也是皇祖父最信赖的悍将。天下安定后，皇祖父特地下过皇诏，若他先逝世，江山便交给皇祖母治理。只可惜，皇祖母先一步撒手人寰。”
    玉姝讲述到这里，语气也有些遗憾，寿康的眼睛更是都红了起来。
    安静片刻，玉姝却又笑道：“不过皇祖母这一生，应该一点遗憾都没有。”
    年少时，与喜欢的儿郎结为眷侣。
    随后又尽情施展自己的才华谋略，在史书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她爱的真诚，活的热烈。
    哪怕是高祖这样的英雄人物，也心甘情愿为她折腰。
    高祖建立政权登基为皇，第一时间册封了先后为皇后，又将嫡长子也就是如今的承顺帝，册封为太子。
    若这些都说明不了什么的话，那他一生置空后宫，与先后相守一生，才是令百姓们津津乐道的事情。
    纵观前朝，哪个皇帝不是妃嫔无数，妻妾无数？
    也就高祖一人，真正做到了与先后白首不相离。
    说到这里，玉姝就叹息道：“父皇和皇祖父，当真是一点都不像。”
    可能是老子不好美色，儿子便成了另一个极端。
    承顺帝若说他沉迷女色，倒也不是过分沉迷，可每年的选秀他都不落下，每年后宫都要充盈人数。
    最重要的是，他生孩子就像是玩儿似的。
    如今后宫中的公主，都要比前朝的妃嫔多！
    寿康大概也想到了这事儿，便撇撇嘴，表达了对承顺帝的不满。
    只可惜，作为子女的她们，根本无权去置喙父亲的做法。
    更何况这位父亲，还是天下百姓的君王。
    玉姝将开国帝后的事情说完，就对寿康说道：“你现在外面玩一会儿，我去沐浴，换身衣裳来再陪你用早膳。”
    寿康立刻乖乖点了头，她刚刚出门，蒋姑姑就匆匆走进来说道：“寿康公主，贤妃娘娘传信来，叫您速速回宫！”
    见蒋姑姑神色严肃，寿康好奇道：“姑姑，可是宫中发生了什么事？”
    蒋姑姑抿抿唇，瞥了周围的丫鬟小厮一眼，却也没避开，只轻了声音说道：“今日朝堂上有朝臣弹劾太子，言其无才无德，希望陛下废太子另立。陛下大怒，那朝臣便撞柱明志了！”
    “撞柱明志？”寿康捂了嘴，惊道，“他……他死了？”
    蒋姑姑点头：“死了！”
    第423章 哪些人在推波助澜？
    寿康不确定今日的“废太子”一事，与前两日明月湖官船上的事，有没有关系。
    只是一听到这话，就觉得心中慌乱。
    她揪着帕子在原地站了半晌，连忙转身道：“我去给阿姐说一下。”
    蒋姑姑便跟着她进去，玉姝还在沐浴没有出来，两人便都在外间等了一会儿。
    片刻后，玉姝换了衣服出来。
    她瞧见寿康坐立不安的侯在外面，诧异挑眉：“你怎得不出去玩？”
    “阿姐。”寿康连忙起了身，“蒋姑姑说，今日早朝上有人提出废太子，父皇大怒，那人便撞柱身亡了！”
    寿康说完后紧张的看着玉姝，玉姝却只是略略挑眉，神色依然平静。
    她在寿康身边坐下，任由朝云给她擦拭头发，然后才缓缓道：“看来太子得罪的人不少呢！”
    见玉姝一点儿担心的意思都没有，寿康着急道：“阿姐，太子和皇后娘娘，会不会因为这事找你麻烦？”
    玉姝笑看着她：“为什么要找我麻烦？又不是我叫人去提议废太子的。我一个公主，哪来这么大的本事？”
    寿康想了想，觉得玉姝说得也在理。
    可随即想到玉姝在官船上说的话，又小心翼翼道：“阿姐在船上用这话威胁过太子，就怕有心人拿这做文章……”
    “没什么有心人。”玉姝很淡然，“有心传播的人，不是当场就死了吗？嵇常钧自己不会说这种话，哪怕是他说了，也没人信的。”
    寿康一愣，想到护卫们皆死，陈俊才不知所踪，便顿时安静下来。
    稍坐了会，玉姝擦干头发收拾完毕后，和她一同用了早膳。
    随便就派人将寿康公主送回了宫。
    看着马车逐渐走远，玉姝站在门外，问蒋姑姑道：“除了陈家、杨家推波助澜外，还有什么人掺和进来吗？”
    蒋姑姑低了头，轻声道：“那边传信来，说是恭亲王府的小王爷，曾去过明月湖。”
    “恭亲王府？”
    玉姝眼前浮现出一个笑呵呵的和蔼面容。
    恭亲王嵇光赫，是她的堂叔，也是乐阳郡主的亲兄长。
    从皇室这边来算，他因为是嫡长子，便继承了当年一字亲王的爵位。但论亲疏远近来看，他不是先祖这一脉，地位自然不如慎、敏两位亲王。
    不过这位堂叔一向低调，不似慎亲王和敏亲王两家能作，为何这次突然又露面了？
    玉姝双手负在身后，沉吟半晌后，对蒋姑姑道：“先观望着，不要刻意去查，免得打草惊蛇！”
    蒋姑姑忙道：“是！”
    ……
    东宫。
    嵇常钧又怒摔了一套白玉瓷盏。
    看着地上一地碎渣，太子妃杨氏小心翼翼的进了门，声音柔柔道：“殿下，您怎么了？”
    “滚！”嵇常钧怒道，“别来打扰孤，滚出去！”
    杨氏被喝斥得眼睛通红，她在门口站了半晌，最后悄无声息的转身出了门。
    刚出去没多久，就看到曹泾元在东宫护卫的带领下走了进来。
    两人心照不宣的看了一眼，随后曹泾元迈开了脸，杨氏也走到了另一边。
    只是见曹泾元进了主殿后，她却并未离开，而是等在了外面。
    第424章 他是陈家派来的？
    嵇常钧一看到曹泾元进来，就怒骂道：“曹泾元，叫你办点事都办不好？你可知道今日朝堂上发生了什么？”
    曹泾元阴柔艳丽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
    他看着嵇常钧，平静道：“知道，有人提议陛下废太子另立！”
    一听这句“废太子另立”，嵇常钧顿时又火冒三丈，不由分说的踹倒了一张椅子。
    “好端端的为什么会出来这么一号人？那个陈子平到底是什么来路？”
    平时不显山不显水，缩在一群四品官员中，没任何存在感。
    可今日却突然冒出来，义正言辞的弹劾他，还直接撞死在大殿上。
    以死明志这种事，史官必然会留下一笔。
    到时候弹劾他的那些言论，也会留在史书上。
    一想到这些，嵇常钧简直要被气吐血！
    他眸色阴狠的盯着曹泾元，曹泾元却道：“陈子平和陈家，祖籍同属兰陵。”
    嵇常钧顿时沉了脸色：“也就是说，他是陈家派来的？”
    曹泾元并没有应和这话，只是道：“昨夜陈家买通大理寺官员，去探望陈俊才了。陈家的家主，与其密聊了一个时辰才离开。”
    “一个时辰。”嵇常钧冷笑一声，“定然是心中有了别的心思，商讨对付孤呢！这群养不熟的白眼狼，竟如此不知好歹！”
    曹泾元继续添油加醋：“今日百姓也在议论这件事，如今殿下的风评，在京/城很不好。”
    其实何止不好，如今的鄞京百姓，甚至都开始反感嵇常钧。
    因为嵇常钧这个太子，连带着承顺帝的威望，也下降了不少。
    说起来，曹泾元也有些纳闷，这事儿虽有陈杨两家的推波助澜，可嵇常钧的风评不会掉得这么快！
    除非像之前的无为道长那般，有人在背后操控这整件事。
    曹泾元把这番推断说给了嵇常钧听，嵇常钧立刻气急败坏道：“一定是嵇玉姝做的，她最喜欢和孤作对！在官船上时，她就说过废太子的话。”
    曹泾元默了默，很是客观的说道：“虽然昭德公主与殿下一直不对付，但这件事，应该和昭德公主没关系。”
    “殿下和陛下失了民心后，于昭德公主并无太大益处，她应当不会去做这等没有意义的事。”
    嵇常钧这才稍稍平静下来，只是挖空心思想了许久，也想不出到底是何人这么针对他。
    曹泾元也没多说，只再次提起了陈家。
    嵇常钧现在对陈家是恨之入骨，立刻道：“叫人杀了陈俊才，把茶砖一事告知整个商会。”
    曹泾元面上露出惊讶神色：“殿下，若是这般做了，茶砖制作技术必然会泄露出去，也会造成哄抢，到时候咱们和陈家……”
    “他们都这般对孤了，还想要孤手下留情？”
    嵇常钧阴笑道：“想私吞这块肉，也要看孤允不允。孤得不到的，他们也别想得到！”
    曹泾元神色迟疑，欲言又止半晌，最后终是点了头。
    “也好，陈俊才一死，陈家肯定会内乱。到时候我们重新安排人上来，倒也损失不了什么。”
    嵇常钧听到这话，才觉得顺心了些：“那就交给你了。在这方面，你办事，孤放心。”
    第425章 把舍妹赐给魏侍郎的独子
    曹泾元听到这话，唇角微弯。
    嵇常钧见他还不走，便问道：“还有事？”
    曹泾元抱拳道：“多谢殿下信任在下，那在下妹妹的事……”
    嵇常钧笑了起来，凤眼略略上挑，显得有些轻佻：“你那妹妹长得倒也不错，不若便嫁到东宫来，孤赐她个正四品的良媛，倒也不是不可以。”
    曹泾元神色如常，只是略垂了眸子：“舍妹长相粗鄙性格毛躁，配不上殿下。殿下以后要荣登大宝，舍妹这样的，便是连花瓶都不如，又如何堪当宫妃？”
    被曹泾元捧了一下，嵇常钧立刻哈哈大笑起来。
    他心情愉悦道：“罢了，既然如此，你便说个心仪的人家，孤让父皇替她指婚。”
    曹泾元抬眸，淡淡道：“魏侍郎家的独子，魏天纵。”
    “魏天纵？”嵇常钧顿时变了脸色。
    他看着曹泾元，眼中带着几分审视：“你该知道这魏天纵和裴琰的关系，你让自己的妹妹嫁给魏天纵，是何心思？”
    曹泾元平静道：“魏侍郎虽然如今瞧着实力不显，可户部尚书年事已高，魏侍郎又是他的得意门生。这户部一职，迟早会落到魏侍郎头上。所以魏家，值得拉拢。”
    嵇常钧眯起了眼：“你想用你妹妹，拉拢魏家？”
    “有何不可？”
    曹泾元抱拳道：“大丈夫做事不拘小节，只要是能帮到殿下，一桩婚事又如何？”
    嵇常钧听到这话，面上重新露出笑容，还重重拍了把曹泾元的肩：“好，孤便做了这个主，明日便去与父皇说一说。”
    倘若直接去与魏侍郎说，那魏侍郎许还不愿意结这门亲呢！
    京中人人都对这绥国公曹家避之不及，想来亲事也是如此！
    所以如今，也只能找父皇赐下婚事。
    两人商议妥当，曹泾元先一步退了出去。
    看到太子妃杨氏在殿外不远处，曹泾元只是瞥了一眼，就径自往外走去。
    一直走到东宫外，才被杨氏的一个丫鬟拦下：“曹世子，我家主子有请。”
    曹泾元停下步子说道：“若是太子妃想问陈家的事，在下无可奉告。至于杨小公子接下茶砖一事，在下已经安置妥当了，太子妃静待消息便可。”
    曹泾元说完，转身大步离开。
    小丫鬟立刻扭头回去，把这话传给了杨氏。
    杨氏皱起眉头，总觉得心中不大安宁。
    只是如今她身在宫中，又没什么人脉，自然是曹泾元说什么便是什么，因此最后也只能作罢！
    ……
    京中关于太子嵇常钧的负面流言，越传越广。
    一开始都是些不好听的嘲讽，后来变成了对他无才失德的谴责。甚至京中还有人，又带头写起了万民请愿书。
    请愿书的内容，便是要求承顺帝废太子另立。
    只可惜，这请愿书还没呈现到承顺帝的御案上，那带头写请愿书的人，就被皇城司守卫斩杀在院内！
    在那人尸体被发现后，又有多数题名者被杀。
    人人都知这是天子的警告，心中皆惶惶不安，“废太子”这个话题也陡然敏感起来。
    第426章 我们是裴家人
    天色稍暖，公主府中多了些盎然的绿色。
    玉姝脱了夹袄，屋中也停了地龙。
    花园内美人梅迟了些日子才绽放，墨竹折了几支回来，玉姝便只着了稍厚的褙子，坐在桌边修剪枝叶。
    裴琰从门外走进来，看到这一幕停下脚欣赏了片刻，才缓步上前：“可用过早膳了？”
    玉姝抬头看他一眼，笑着将最后一支美人梅修剪完，然后插进瓶中才道：“还没用呢，在等你。”
    裴琰柔声道：“以后莫要等我了，那两个小子太磨叽，从演武场回来时间就过去了大半！”
    玉姝起身，挽住他的胳膊道：“无碍，早膳简单用些，午时我们去外面逛逛。听墨竹说，京中新开了一家酒楼，烤鸭很有名，正好去尝尝。”
    裴琰笑了起来：“也行。”
    两人出门用了早膳，又在花园中转了转。
    快到午时时候，才喊上谢衡、徐星剑和庞顶三人一起出了门。
    京中新开的酒楼，坐落在朱雀大街最繁华的地带，五人乘坐马车不到一刻钟就到了楼下。
    上了楼后，五人被店中小二带到了楼上的包间。
    包间正好在窗边，视野宽阔，转头就能瞧见整个鄞京/城的繁华景象。
    玉姝点了酒楼招牌菜烤鸭，正在看别的菜品时，包间外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里面可是昭德公主一行？”
    侯在外面的小二诧异道：“两位夫人是？”
    “我们是裴家人。”
    小二听她这般说，便立刻将人引了进来。
    众人抬头，看到了一前一后进来的苏念念和王姨娘。
    苏念念一看到裴琰和玉姝，就露出笑容道：“表哥，姐姐，果真是你们。方才我在街上看到你们了，还以为看错了呢！”
    身后的王姨娘却没打招呼，只规规矩矩的行了礼：“妾身见过公主。”
    等玉姝点头让她起身后，她才与裴琰打了招呼：“三公子。”
    裴琰也只是颔首示意，随后，众人视线都落在了苏念念身上，因为苏念念径自走到了裴琰身边。
    “这位公子，妾身可以坐在这里吗？”
    谢衡坐在裴琰一侧，见苏念念这般问他，茫然半晌，诧异的扭头看向裴琰。
    裴琰轻蹙了一下眉，还未说话，徐星剑就立刻道：“不可以。”
    他靠在椅背上，眉眼中带着几分桀骜和不屑：“这里不是有许多空位，你为何偏偏要坐到裴大哥身边？”
    苏念念看了眼徐星剑，语气娇娇弱弱：“我是表哥的人，按理来说，得坐在表哥身边。”
    徐星剑“嗤”了一声：“这里谁不是裴大哥的人？矫情什么？”
    苏念念：“……”
    王姨娘很懂得看眼色，她甚至对裴琰有些避之不及。
    听到徐星剑这般说，立刻坐到了谢衡旁边的空位上，把徐星剑身边那个位置空了出来。
    苏念念骑虎难下，又没人给她台阶，最后原地站了片刻，才不情不愿的走到徐星剑身边入座。
    徐星剑却一点都不愿意挨着她，扭头看向庞顶道：“师傅，我们换个位置吧！”
    庞顶冷脸瞥他一眼，徐星剑以为自己要被训斥了，谁知道庞顶竟然起了身。
    徐星剑立刻高兴起来，和庞顶换了位置后，开开心心的挨着玉姝坐下。
    第427章 向来瞧不惯那些惺惺作态的女人
    桌上七个人，两个是不速之客。
    王姨娘许是觉得有些尴尬，沉默片刻后主动问玉姝道：“公主近来可好？”
    玉姝笑着点头：“都好，你呢？”
    王姨娘温声道：“托公主的福，妾身也都好。”
    简单寒暄两句后，又安静下来，一股尴尬的气氛在整个包间内蔓延！
    苏念念看了眼玉姝，又看了眼裴琰，问裴琰道：“表哥这几日都在做什么，怎么都不回府来看看我呀？”
    裴琰淡淡道：“陪夫人吟诗作画，插花闲谈，没有空。”
    一句话，瞬间将苏念念的嫉妒心勾起，她看向玉姝，似是而非道：“原来是姐姐不让表哥回府的呀！”
    玉姝将剩下几个菜点好，笑看了眼苏念念，说道：“是本宫不让驸马回去，苏表妹有意见？”
    “既然是姐姐的意思，那妹妹便什么都不说了。”
    苏念念面露委屈，低了声音：“只是姐姐这般作为，传出去，终是有碍姐姐的名声呢！”
    话音刚落，徐星剑就斜眼看着她道：“那你倒是说说，在场七个人，谁会将这话传出去？”
    苏念念：“……”
    她被怼得面红耳赤，很想瞪徐星剑一眼，又碍于裴琰等人还在，只得生生忍住。
    只是语气又委屈了许多：“这位小公子为何总是瞧我不顺眼，我与你也是初次见面……”
    “我这个人，向来瞧不惯那些惺惺作态的女人。”徐星剑说道，“和初不初次有什么关系？你旁边那位，我也是初次见面，瞧着就很顺眼。”
    闲坐吃瓜的王姨娘，不成想这瓜突然吃到了自己头上，顿时脸色凝滞了一下。
    但很快，她就又露出笑容，温雅有礼道：“承蒙小公子夸赞，比起公主来，妾身当真是处处不如。”
    徐星剑长叹一声：“瞧瞧，人家多有觉悟！”
    苏念念气得攥紧了手，低声咒骂了一句：“马屁精！”
    她和徐星剑你来我往的交锋，其他几人却都安静坐着，等着小二上菜。
    酒楼虽是新开的，但这楼里的厨子显然都是老手。
    烤鸭端上来时，玉姝尝了一口，随后眼睛顿时一亮：“味道的确不错，大家快尝尝。”
    众人闻声，都一个个拿起筷子，夹那些片好的鸭肉。
    只是还未吃到嘴里，苏念念就捂着嘴惊讶道：“看着好油腻啊！姐姐怎么喜欢吃这种东西？”
    玉姝看向她，笑眯眯的说道：“本宫身子康健，上能骑马打仗，下能舞刀弄棒。这胃口呢，自然和苏表妹也不一样。苏表妹身子骨弱，确实不大适合吃这种东西，等下还是叫小二给你上一份清粥吧！”
    说完，玉姝对其他人道：“这鸭肉烤得酥嫩，苏表妹吃不得，咱们还是分食了吧！”
    裴琰点头，给玉姝夹了几个放在碗中。
    徐星剑也积极响应，还殷勤的给庞顶也夹了几块。
    王姨娘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玉姝特意开口照顾了她，她便也大大方方的夹了几个放进自己碗中。
    转眼间，盛着烤鸭的盘子就一扫而空。
    苏念念看着这一幕，顿时气得咬住了唇，眼圈也红红的，露出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
    第428章 首饰阁
    接下来上的菜，果然没一个是苏念念能吃的。
    哪怕她想吃，桌上也总有人快她一步先夹走。
    如此下来，整整一桌美味佳肴，苏念念竟然都没吃到几口。
    见众人吃完喝茶聊天，苏念念委屈巴巴的看着裴琰道：“表哥，我……我还没吃东西……”
    裴琰瞥她一眼，对侯在门外的小二道：“给这位姑娘上一份青菜粥。”
    被称为姑娘的苏念念顿时脸色一僵，正欲说什么，裴琰就握住玉姝的手道：“我们走吧，对面似乎是首饰阁，一起去瞧瞧。”
    玉姝笑着起身：“好。”
    见众人都要跟着走了，苏念念连忙起身：“表哥，我……”
    裴琰回头，面无表情道：“青菜粥已经点了，表妹还是好好喝完再下来吧，可莫要浪费东西。”
    苏念念：“……”
    徐星剑在旁边嗤笑了一声，故意走在最后挡住苏念念。
    见苏念念神色着急，忍不住嘲笑道：“这位姑娘，你可不要浪费东西啊！”
    苏念念气得狠狠瞪了他一眼，低声咬牙切齿道：“和你有什么关系？处处管闲事！”
    “我就爱管。”徐星剑瞥她一眼，“你碍着公主的眼了，我就得管。你若不服气？来打我啊！”
    苏念念还真想打他，可眼前这人虽是个少年，却生得修长高挺。
    别说她是个弱女子了，哪怕她会点三脚猫的功夫，恐怕也不是这人的对手。
    徐星剑嘲讽了一番苏念念，见其他人都下楼了，这才起身跟了上去。
    苏念念见状，也连忙跟着下了楼，把那青菜粥完全抛在了脑后。
    出了酒楼，对面就是首饰阁。
    玉姝来到这个世界后，基本上没逛过这种铺子。
    公主府的珠钗首饰多得用不完，还有皇宫和乐阳郡主那边送的，玉姝哪怕每天换新的，也有的戴。
    但裴琰却很坚持：“成亲至今，我连件像样的礼物都没送给你，今日便挑几样东西带回去。”
    玉姝笑得眉眼弯弯：“怎么没有礼物呢？那双绣花鞋不算吗？”
    一提到绣花鞋，裴琰就俊脸微红。
    那双缀了宝珠的绣花鞋，其实并不算是礼物，只是他对玉姝情感的一个表达。
    不过，玉姝一直都表现得很喜欢，倒是让他心中很雀跃。
    两人携手进了铺子中，侯在一旁的小二立马就迎了上来。
    这首饰阁中空间很大，与周围的酒楼铺子格局相似，都是上下两层。
    一楼装潢较为常见，摆台上放着一些展示给客人的首饰，有不少妇人姑娘家在围观询问。
    玉姝和裴琰也围了上去，看那些展示出来的首饰。
    但许是见过更好的，这台上放的东西，两人都是一眼扫依华独家整理过就兴致缺缺。
    小二很会来事，见这两人气质不凡，穿着打扮又出众，连忙上前道：“两位客人可是没瞧见心仪的？我们二楼还有，客人可随小的去二楼再瞧瞧。”
    玉姝看向裴琰，裴琰点头：“去瞧瞧吧，兴许能碰见你喜欢的呢！”
    玉姝便点了头，跟着两人上去。
    身后几人便也跟着上了楼。
    第429章 红宝石耳坠
    二楼一个人都没有，比一楼安静许多。
    虽然空间也大，但没有大的展示台。
    所有的首饰珠钗，都是装在漂亮精致的盒子里。若是有人点名要了，才会打开来看。
    小二殷勤的给两人倒了茶水，又问道：“夫人想要什么样的首饰？咱们这店里，单个的钗子簪子都有，也有一整套的头面。”
    玉姝还真想不出来自己需要什么，倒是裴琰说道：“可有红宝石耳坠？”
    小二眼睛一亮：“有，客人稍等，小人这就拿来给你们瞧瞧。”
    能用得起红宝石耳坠的人，非富即贵，且身份自然不低！
    看来今日，他们是遇到贵客了。
    小二忙去喊了掌柜来亲自陪客，他则又捧了裴琰点名要的红宝石耳坠来。
    精致漂亮的小木盒打开，一对红宝石耳坠静静的躺在其中。
    鎏金工艺加上红宝石的原色，使得整个配色和样式，显得高贵大方。
    掌柜见玉姝似乎颇为喜欢，便笑着说道：“这对红宝石耳坠，是用天然的红宝石制作。除此之外，店里还有一对红翡暖玉镯和一支红翡玉簪。这三件是一整套，都是我店的镇店之宝。”
    “是吗？”玉姝挑眉，感兴趣道，“都拿出来瞧瞧。”
    掌柜的一看有戏，立马高高兴兴的把镯子和簪子都拿了出来。
    玉姝瞧了片刻，觉得那红玉簪子还挺别致，这耳坠也不错，只有红翡镯子颇为普通。
    镯子这个东西，但凡是京中的贵女，手上都会佩戴一两个。
    玉姝自然也不例外。
    而且她身份特殊，佩戴的镯子都是玉中名器，红翡在其中还算不上稀有！
    不过，这东西既然是一套，少买一件也不大好。
    不如还是都买了吧！
    玉姝心中刚冒出这想法，一旁的裴琰就道：“都要了！”
    掌柜顿时喜笑颜开，连连点头叫人去把东西装好，又问玉姝还有没有其他需要的东西。
    玉姝本身什么也不需要，今日只是出来过一把逛街的瘾。
    这会儿既然已经买了一套东西，她便再没了兴趣，只摇头起了身。
    二楼是贵客区，除了她和裴琰之外，其他人都被拦在了下面。
    下楼后玉姝扫了一眼，王姨娘站在角落里不知道想些什么，苏念念则苦大仇深的盯着那些首饰。瞧起来似是想买，又好像囊中羞涩的感觉。
    玉姝想了想，对裴琰道：“让两位姨娘也挑些东西吧！”
    裴琰顿时皱起眉头：“我给她们买首饰？”
    “我来买。”玉姝低笑出声，“怎能让我的丈夫，去给别的女人买首饰呢？我才舍不得呢！”
    裴琰听到这话，心里舒服了许多。
    只是听到要花玉姝的钱，又有些不乐意：“为什么要给她们花钱？叫她们自己买去！”
    玉姝拍拍裴琰的手，安抚道：“以后虽要将她们遣散，可如今她们背着你裴琰妾室的名声，以后便是再嫁人，也不大好嫁！如今就当是赠点东西，聊以补偿。”
    听玉姝这么说，裴琰这才抿了唇，没有说话。
    让苏念念和王姨娘以后另择良人，这是他们心照不宣的约定。
    可玉姝说的也是实话，就算以后她们能找到良配，也改变不了她们先前做过妾的事实。
    第430章 白玉九桃珍珠钗
    苏念念如今是孤女，只能依靠成国公府，嫁给裴琰做妾或许是她最好的选择。
    可王姨娘，明明是诚意伯府的六姑娘，出身也不算低。
    哪怕是庶出，高嫁不到王公侯府中去，最起码也能找个差不多的儿郎，做个正头娘子。
    何至于如今，连身颜色亮丽的衣服都穿不得。
    而且玉姝瞧着，这王姨娘温婉可人知书达理，明显对裴琰不感兴趣，心也不在成国公府。
    这样的姑娘，八成心中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只可惜，因为一道圣旨，却被迫分开。
    玉姝想到这里，也觉得颇为过意不去。
    若不是她和冯皇后暗中搅局，王姨娘应该也不会被牵扯进这泥水中来。
    一个才十六岁的小姑娘，怎么偏偏就遇上了这种糟心事？
    玉姝瞧着角落里那亭亭玉立的人影，心中暗叹了口气。
    年纪还很小，脸蛋也圆圆的带着几分青涩，眉眼中神色却是异样的成熟，穿着打扮也很是低调老气。
    可若是嫁到别处去，必然也是一朵明艳的娇花。
    玉姝走到王姨娘面前，柔声道：“没看到喜欢的东西？”
    王姨娘正在出神，听到玉姝问话立刻回了神，见玉姝正笑吟吟的看着她，忙垂了头道：“多谢公主关心，妾身用不到这些。”
    “怎能用不到呢？”玉姝笑道，“你才十六岁，还是个小姑娘，就该打扮的好看有朝气些。”
    说完后，她走到一处展台前说道：“你瞧这白玉九桃珍珠钗，好看吗？”
    王姨娘看到那钗子，愣了一下。
    其实方才她就瞧见这钗子了，只是觉得不符合身份，便看了一眼就略过去。
    谁知道，玉姝也注意到了。
    玉姝见王姨娘不说话，便笑着说道：“你肤色白皙，眉眼生得柔和，气质又温婉娴静，我觉得这钗子很衬你。”
    听玉姝夸赞她，还夸得这么真心实意，一向冷静自持的王姨娘破天荒的红了脸。
    她嘴唇动了动，见玉姝眼露鼓励，这才上前一步，伸出手去拿那钗子。
    谁知手刚碰到钗子上，另一只手就伸了过来，迅速将钗子从她手中抽走：“乔哥哥，这支钗子真好看，买这个吧！”
    听人喊“乔哥哥”，王姨娘几乎是下意识转了头。
    一个清秀斯文的男子，正立在展台前不远处。
    身形瘦削，着一袭浅色衣袍，面容中似带几分憔悴！
    只是听小姑娘这般喊他，便从恍惚中强拉回神，露出一丝笑意哑声道：“好。”
    小姑娘立刻高高兴兴的就要将钗子拿走，玉姝瞥了眼呆住的王姨娘，拦住小姑娘道：“小妹妹，这支钗子是我们先看上的哦！”
    小姑娘一听这话，顿时蹙起眉头，很是骄纵道：“我怎么不知道是你先看上的，我先拿了，它就是我的。”
    玉姝微微一笑：“方才明明是我们先拿到的，小妹妹可要讲理呀！”
    “我管你谁先拿到的。”小姑娘冷笑道，“现在它在我手中，那就是我的。”
    说完后，她扭头对那男子道：“乔哥哥，这个女人真讨厌，还想抢我东西。”
    男子名叫乔修学，听到这话便看了过来。
    视线还未落到玉姝脸上，却先看到了神色僵硬的王姨娘。
    第431章 太子妃的同胞幼妹
    乔修学顿时也愣住，随后瞪大眼睛，有些失态的喊了一声：“幼薇，是……是你吗？”
    王姨娘顿时慌乱的转头，连忙往玉姝身后躲去。
    玉姝却握住她手腕，让她稳住心神后，才再次看向乔修学。
    乔修学瞧着年龄还不足弱冠，面容斯文俊秀，一瞧就是个读书人。
    只是衣着普通，面容憔悴，家世应当也较为普通。
    倒是那手握钗子的小姑娘，打扮相当贵气，穿着也是顶顶的富贵。
    她听到乔修学喊王姨娘闺名，顿时僵了脸，忙拉住乔修学的手问道：“乔哥哥，你认识她？她是谁？”
    乔修学眼睛也不眨的看着王姨娘，嘴唇动了动，内心满是苦涩，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姑娘见他不说话，又立刻转头盯着王姨娘道：“你是谁？为何我乔哥哥认识你？”
    王姨娘半身掩在玉姝身后，垂着眸子一句话都不说。
    小姑娘又喝斥道：“我问你话呢，你哑巴了？”
    玉姝看着她，笑吟吟道：“小妹妹，与人交谈时要懂得些礼数。”
    “她是什么人，我凭什么要对她讲礼数？”
    那小姑娘双眉倒竖，看向玉姝时，眼中是明晃晃的讨厌。
    似乎比对王姨娘的讨厌，还要多。
    玉姝自然知道这讨厌自何而来，攻击性的明艳姝色，总会引来一些莫名其妙的针对。
    像玉姝这等恃美行凶的人，已经习惯了。
    她看着小姑娘，唇角微勾：“你既然这样说，那我可不客气了。”
    说罢，玉姝转头对不远处的小二道：“将这支白玉九桃真珠钗装起来，我与那套红宝石耳坠一起结账。”
    一听到红宝石耳坠，小二顿时亮了神色，也明白过来玉姝身份不一般。
    他连忙看向小姑娘，满脸歉意道：“姑娘，您这支钗子是这位夫人先看上的，您看……”
    小姑娘气势嚣张道：“我也看上了，你说怎么办吧！”
    小二：“这……”
    一瞧就都是惹不起的主，还是喊掌柜的来吧！
    小二忙去喊掌柜的了，乔修学却连忙道：“杨姑娘，这支钗子不如就……”
    “就让给她？”小姑娘冷笑道，“你往日里都亲密密的喊我映容，如今见到这个女人了，却又喊起我杨姑娘了。”
    “乔修学，你到底和她是什么关系？”
    乔修学心中发苦，只是看着王姨娘挽起的妇人发髻，到底又沉默下来。
    玉姝却在听到杨映容这个名字时，神色就变得微妙起来。
    太子妃杨氏有个同胞幼妹，就叫杨映容。
    先前还没发现，这会儿再仔细瞧去，这位杨姑娘确实和太子妃杨氏有些相像呢！
    玉姝神色带着些戏谑，见杨映容逼问乔修学，便温声插话：“这位杨姑娘，又与这位乔公子，是什么关系呢？”
    杨映容冷着脸道：“他是我的未婚夫！”
    这话落下，玉姝感觉到王姨娘的身子轻颤了一下。
    玉姝便彻底明白过来，想来王姨娘心有所属之人，便就是眼前这个乔修学。
    只是乔修学瞧着门第不高，怎么就得了杨映容的青睐？
    要知道有太子妃杨氏的光环笼罩着，如今的杨家，可早就不同以往了。
    第432章 价高者得！
    几人正在默立着，掌柜的连忙赶了过来。
    等在一旁的裴琰见情况不对，也大步走到了玉姝身边。
    裴琰还未说话，掌柜的便先笑容满面的对杨映容道：“杨姑娘可是也喜欢这钗子？这白玉九桃珍珠钗确实也衬杨姑娘，只是这位夫人先看上的，杨姑娘看能不能……”
    “不能！”杨映容脸色阴沉下来，一双眸子直直的盯着玉姝。
    掌柜的脸色一僵，随后又赔笑道：“二楼还有不少更精致漂亮的钗子，不如在下陪杨姑娘去二楼瞧瞧！”
    杨映容却油盐不进，只盯着玉姝和王姨娘道：“今日这钗子我要定了，谁也别想从我手中夺走。”
    掌柜：“……”
    他为难的看了眼玉姝，额上渗出了细汗。
    杨映容身份特殊，他们得罪不起。只是这位夫人刚买了店内最贵的那套首饰，若是此刻劝她们让步，难免让人寒心。
    掌柜一时也犹豫起来。
    乔修学却是在看到裴琰的第一时间，猜到了玉姝的身份，连忙叫杨映容收敛。
    杨映容却握紧白玉钗，一步也不退。
    裴琰瞥了眼杨映容，直接发了话：“若是掌柜的做不了决定，那便价高者得。”
    杨映容冷笑一声：“不过是有几个臭钱罢了，在我们杨家面前还想显摆！掌柜的，你便说说这钗子多少钱？”
    掌柜迟疑的看了两人一眼，低声道：“七十两。”
    杨映容便扬起下巴，大声道：“我出一百两。”
    裴琰神色淡淡，双手负在身后说道：“七百两。”
    玉姝：“……”
    这有点过分败家啊！
    杨映容也没想到，这个男人竟然出手就翻十倍，她被噎了一下，才稳了心神道：“八百两。”
    裴琰又道：“一千两。”
    杨映容顿时不说话，显然这个价格，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料。
    王姨娘也觉得价格高得离谱，况且这事儿牵扯到了她和乔修学的旧事，此时不宜翻出来。
    只是一个钗子而已，不值当公主替她出头。
    王姨娘便轻扯了一下玉姝的袖子，摇头低声道：“公主，这钗子妾身不要了，您不必出这般高的价格。”
    玉姝握住她的手，笑说道：“如今可不是钗子的事情了，事关我的面子，怎能不争口气？况且，区区一千两银子，成玉有的是！”
    裴琰：“……”
    夫人说有的是，那就有的是！
    杨映容没听见王姨娘说了什么，对玉姝的话，却听得一清二楚。
    她火冒三丈，顿时怒道：“不就是一千两？你以为我出不起？我出一千二百两。”
    裴琰正要出价，乔修学见事态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去，再也忍不住，忙上前一步道：“还望公主恕罪，这钗子我们不要了。”
    “你说不要就不要……”话未说完，杨映容终于反应过来。
    她突然转身，盯着玉姝看了半晌，眯着眼睛道：“你是公主？”
    玉姝笑看着她，语气温柔：“如假包换！”
    话音落下，掌柜率先惊了一下，随后连忙跪下道：“小人叩见公主。”
    这话引起了其他人注意，顿时整个展台前，呼啦啦跪下了一大片。
    第433章 便是昭…昭德公主，也该讲道理
    所有人跪下行礼，唯有站在对面的杨映容，一个人直挺挺的站着。
    她的身姿并不高挑，甚至还有些娇小。
    可与其他人一比，却依然显得鹤立鸡群！
    乔修学明显有些不安，他跪下后，又轻扯了一下杨映容。
    杨映容却定定的看着玉姝，眼中有几分怀疑，还有几分轻蔑：“宫中这般多公主，我怎么没见过你？你是哪位公主？”
    乔修学被她这话惊得额上出了细汗，还想再提醒她，裴琰却在一旁挑眉道：“你是什么身份，天家公主需要你来一一见过？”
    徐星剑在一旁接话：“就是，不知尊卑的女人！”
    杨映容气得变了脸：“……放肆！你可知我姐姐是什么身份，她可是东宫太子妃……”
    “她是东宫太子妃，和你有什么关系？”
    徐星剑冷笑一声，抱臂悠悠道，“你又不是太子妃，难不成你还想行使太子妃的权利？那怎么不见你去东宫呼风唤雨？”
    “你！”杨映容气得语噎，见徐星剑还故意扬眉挑衅她，便狠狠跺了一下脚！
    玉姝却依然浅笑着，只让其他人起了身。
    掌柜的惊了一身冷汗，起身后立刻赔笑脸道：“公主，这钗子小人亲自给您送到府上去，不知您……”
    “刚才说好了价高者得，你为什么现在又变卦？”
    杨映容咬牙切齿道：“趋炎附势的家伙，以为巴结个公主就了不得了。我告诉你，皇家公主多着呢，谁知道你巴结的是什么牛鬼蛇神！三十几个公主，有哪个能贵重的过太子殿下，别一不小心把自己给栽进去了！”
    乔修学一听到这话，顿时骇得脸色发白，眼眸甚至都缩了下。
    见情况再发展下去就真的一发不可收拾，他干脆上前半步，直接了当道：“请昭德公主赎罪，杨姑娘年纪尚小，说话有些口无遮拦。但她心思不坏，只是心直口快罢了！”
    乔修学说完后，就转过头用哀求的神色看着杨映容，却见杨映容僵了脸。
    昭……昭德公主？
    这个女人，竟然是和太子殿下不对付的昭德公主？
    杨映容并没见识过传说中的昭德公主，但因为太子是她姐夫，所以她经常会听到这位昭德公主的事迹。
    什么巧言令色，用小人手段讨得陛下欢心啦！
    什么阴险狡诈，处处与太子作对啦！
    还有心狠手辣，当着诸多朝臣的面，拔剑杀人之类的……
    数不胜数。
    在杨映容的心目中，这种恶毒有心机的女人，应该面容丑陋身材臃肿。
    别说美女了，就连丑女估计都不如。
    可谁知道，眼前这个女人不仅生得明艳美丽，甚至还高挑纤瘦，气质也温婉出众。
    这样的女人，怎么看，都和先前那些阴险狡诈、心狠手辣的描述扯不上边！
    杨映容呆愣愣的看着玉姝，竟一时有些回不过神。
    乔修学又忍不住提醒了她一下，杨映容这才收回思绪，只是脸色有了显而易见的变化。
    “便是昭……昭德公主，也该讲道理。”
    她结巴的说了这句话，就气势不足的看着玉姝。
    玉姝却笑道：“杨姑娘这话好生奇怪，本宫不是一直在与你讲道理吗？”
    第434章 这里肯为你花钱的只有我
    但凡是挨在她们两旁边的人，都注意到，是杨映容先从王姨娘手中抢走了白玉钗。
    而昭德公主一直在温文有礼的与其交涉，连句不好听的话都没说。
    可这位杨姑娘倒好，一出口就是搬出杨家及东宫太子妃的派头，还骄纵蛮横的很。
    若今日站在对面的不是昭德公主，这钗子肯定就归她了。
    众人都瞧着杨映容，神色有些毫不掩饰的鄙夷。
    杨映容被看得俏脸涨红，有些羞愤又有些害怕，只是强撑着最后一点面子，质问玉姝道：“那公主说这钗子怎么办？”
    玉姝笑意吟吟的看着她，语调不急不缓：“杨姑娘不是说价高者得？那继续出价便是。”
    杨映容：“……”
    昭德公主家大业大，后面还有个成国公府，这她能比得过吗？
    见杨映容沉默下来，乔修学连忙找台阶给她下：“这白玉钗不太适合杨姑娘，钗子还是让给公主吧！”
    “乔公子话可不能这般说。”
    玉姝弯了眸子，“虽然幼薇的确比杨姑娘更适合这钗子，但本宫可不喜欢别人让来的东西。还是让杨姑娘自己出价吧！她若是出不起了，本宫再将其买走就是。”
    杨映容听到这话，咬起了唇，因为羞恼，眼睛也气得红了起来。
    瞧见她要哭不哭的样子，乔修学有些不忍，低了声音对玉姝道：“还望公主放过杨姑娘，她到底年岁尚小……”
    玉姝听到这话，仔细打量了他几眼，又回头看了眼王姨娘。
    她的眼神，赤裸裸的表达出“这就是你看上的男人”意思，直叫王姨娘无地自容。
    原本还有些怅然难过，如今被玉姝这眼神瞧着，竟也没多少伤春悲秋的感觉了。
    王姨娘默默又往玉姝身后挪了一步，低下头去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倒是玉姝，看到杨映容的模样，想起了初见时的苏念念。
    她偏头朝一旁看去，果然见苏念念一脸八卦的看着这边，眼里还带着几分看热闹的兴味。
    玉姝招手，示意她过来。
    苏念念愣了一下，随后不可置信的指着自己，露出惊讶的表情。
    玉姝微笑点头，表示自己喊的就是她。
    苏念念迟疑了一会儿，才小步走过来，还警惕的与玉姝保持了距离。
    玉姝却走到她身边，附耳低声道：“看到那位杨姑娘了吗？”
    苏念念看向杨映容，点了头。
    玉姝道：“你若是能气哭她，这店里价值一千两的首饰任你挑，我来结账。”
    苏念念顿时眼睛一亮，她本能的就要点头，可随后想到什么，又矜持道：“公主这话什么意思？我想要什么，表哥自然会给我买的。”
    玉姝叹了口气：“苏表妹，你认清事实吧，这里肯为你花钱的人只有我。”
    见苏念念表情一僵，玉姝低笑了起来。
    “你与其天天追在成玉那块木头后面喊表哥，不如每天小嘴甜甜的喊我几声姐姐。你想要的荣华富贵，表哥不一定能给你，但姐姐却是一定能给你的。”
    玉姝直起腰，看着苏念念笑道：“你娘只教你怎么收服男人，没教过你，获得荣华富贵也有其他捷径可走吗？比如讨好我！”
    第435章 古代版的绿茶妹妹
    苏念念的内心，被这话掀起了滔天巨浪。
    甚至她看向玉姝的表情，还有些匪夷所思！
    玉姝却将她神思拉回来，浅笑道：“别的先不说，这一千两银子的首饰，你要还是不要？”
    苏念念当机立断：“要！”
    来到鄞京这么久，她一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既然有机会为什么不要？
    再说了，气哭一个小丫头片子，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
    苏念念立刻转头看向杨映容，还未说话，面上先露出了三分笑容：“这位姑娘方才说什么？价高者得？那你出价出到多少了？”
    杨映容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这么一个家伙，眼圈还红着，却冷了脸道：“你又是谁？我出价多少关你何事？”
    “我……”苏念念说起自己身份，到底还是有些气弱。
    但玉姝很快就给她撑了腰：“她是本宫表妹，难道不能与杨姑娘说话？”
    苏念念一听这话，顿时来了底气，腰杆挺得十足：“你姐姐不过就是个太子妃，你还处处炫耀。我姐姐是当朝嫡出公主，还是太子的嫡亲长姐，我又说什么了？”
    苏念念往常从没把自己算在玉姝的阵容中，可今日说了这番话后，她突然觉得好爽！
    比当成国公府的表小姐，裴世子的远房表妹，还要爽！
    至于玉姝：“……”
    表姐直接抬成姐姐，这苏表妹倒是挺会顺杆子往上爬的。
    杨映容被怼得眼睛更红了，想发脾气，碍于玉姝的身份她不敢。
    继续杠下去吧，破费的是她自己的钱财。但是就这么算了，又咽不下这口气。
    她在原地站了许久，终于还是求助的看向了乔修学，乔修学叹了口气：“公主，这钗子我们不要了。”
    苏念念一听，那还得了？
    杨映容没哭，那一千两银子她可就得不到了。
    于是她连忙抢在玉姝前说道：“这位公子好生奇怪，方才要钗子的是你们，如今不要了的也是你们。你们到底是要，还是不要呢？难道我们所有人，都要围着你们转？”
    见乔修学脸也尴尬的红了起来，苏念念又再接再厉道：“你瞧这位杨姑娘，红着眼睛又面露委屈，若是被不知情的人瞧见了，还以为我姐姐欺负你们呢！”
    “那你说到底怎么办？”杨映容已经带了哭腔，“我要也不行，不要也不行，你说我该要还是不该要？”
    苏念念一听这话，顿时也红了眼睛。
    她掩唇轻咳几句，用柔柔的话语委屈道：“杨姑娘怎得这般凶？我只是说几句实话而已，你竟发这般大的脾气。我好羡慕杨姑娘，这般差的脾性还有乔公子心疼，不像我，只会心疼乔公子。”
    玉姝在旁边听到这话，立刻直呼好家伙。
    古代版的绿茶妹妹，终于放大招了？
    乔修学哪见识过这等绿茶，被苏念念三言两语说的面红耳赤。
    杨映容终于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最后捂着脸转身跑出了首饰阁。
    等那两人走了，苏念念这才松一口气，转身看向玉姝道：“公主，您方才说的话，还作数吧？”
    玉姝笑看着她，眼中带几分调侃：“自然算数，你去挑合心意的东西便是。”
    第436章 表哥短，表哥长
    苏念念立马高高兴兴的走了，因为惦记着首饰，连站在玉姝身边的裴琰都没多看一眼。
    玉姝转头看向裴琰，低笑出声：“平日表哥短表哥长，到头来，表哥却还是没有珠宝首饰香！”
    裴琰：“……习惯就好。”
    对于这个远房的不能再远房的表妹，他心里门儿清！
    白玉钗终究还是留了下来，掌柜不敢真要高价，坚持以原价卖给玉姝。
    玉姝便没有再拒绝，将其拿下来亲自插到了王姨娘的发髻上。
    白玉钗颜色剔透漂亮，透着几分清雅，让王姨娘沉稳的面容终于多了几分朝气。
    玉姝打量了几眼，点头说道：“果然还是衬你，这首饰也是要挑人的。”
    王姨娘有些羞赧，福身谢过玉姝后，才低声道：“因为妾身，惹得公主与那杨家对上，实在不值！”
    “无碍。”玉姝坦诚道，“原先我也不知道那是杨家的姑娘，倘若我早先知道，哪怕不为这钗子，也定早早就与她杠上了。”
    反正是太子嵇常钧一脉的人，怼就怼了，没什么值不值的。
    王姨娘：“……谢谢公主。”
    王姨娘又谢了一遍玉姝，玉姝却道：“那乔修学与你是先前有婚约？还是说，你两人只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
    王姨娘听到这话，脸色僵了一下。
    她瞥了眼裴琰，见裴琰无动于衷后，这才坦诚道：“我两自幼一起长大，也算得上青梅竹马。”
    王姨娘说完，就简要的给玉姝讲了一下她和乔修学的关系。
    她是诚意伯的第六女，也是后院诸多庶女之一。
    因为出身低，不被人重视，所以幼年时间她都是被养在府外的。
    而那段时间，也是她和乔修学相处的时间。
    乔修学性子温和，还勤奋上进，经常与王姨娘一起读书习字。
    一直到了王姨娘十四岁时，两人才分别，因为十五岁便是王姨娘的及笄礼。
    王姨娘回到鄞京后没多久，乔修学因为科举，也来了鄞京。
    两人再次相见后，乔修学鼓起勇气给王姨娘表白了心事，两人便再次约定，等乔修学考上功名，就来诚意伯府提亲。
    谁知道，科举还未开始，承顺帝的旨意便下下来了。
    王姨娘说完这些，神色平静道：“都是天意弄人，妾身也不怨谁。如今有杨家女儿中意他，他以后能够平步青云，妾身便也心满意足。”
    若是今日不得见乔修学，或许她真的会一直耿耿于怀，抱憾终生！
    可今日见到了乔修学，见到了他一边失魂落魄，一边小心呵护着别的女人时，那些遗憾和伤心，似乎也就没有那么强烈了！
    她甚至已经分不清楚，自己一直想要的渴求的，到底是什么东西？
    是年少两小无猜的情谊，还是仅想借助乔修学，跳出诚意伯府那个牢笼而已？
    她也不知道。
    不过如今都不重要了。
    她已经嫁到了裴家，做了裴琰的妾室。
    哪怕这个妾室有名无实，她的人生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见王姨娘眼中的光又迅速黯了下去，玉姝没有安慰她，只温声道：“你才十六岁，这辈子还长着呢！”
    二八妙龄，正是豆蔻年华呢！
    第437章 难道来给公主当小妾吗？
    苏念念在店里疯狂选购，玉姝等她选完了，才叫人一起结了账。
    她倒也识趣，说好了一千两，那就是一千两。
    瞧着乱七八糟的首饰选了一堆，最后加起来一算，一文钱也没超额。
    想来是一边选东西，一边仔细算过价格了。
    玉姝想着这小绿茶暗暗算钱的模样，竟然品出了几分可爱。
    出了铺子后，玉姝没了再逛街的兴趣，只说要回公主府去。
    王姨娘便福身准备告辞，苏念念却像是梦游似的，突然小嘴甜甜的喊了声：“公主姐姐。”
    玉姝一个激灵，众人也都一个激灵，然后齐齐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她。
    苏念念抱着自己的一堆东西，又是羞愤又是尴尬的看着玉姝道：“不是你说，喊你姐姐比喊表哥有用吗？”
    玉姝听到这话，没忍住笑出了声：“是有用，那你现在是打算？”
    “我要跟你住到公主府去！”
    苏念念委屈道，“去国公府，国公夫人连院子都不叫我出。若不是今日王姨娘要出来，我都没有机会出门。”
    像是被囚禁了似的，待在那地方有什么意思？
    见苏念念很是期待的看着她，玉姝想了想问道：“以后喊表哥还是喊姐姐？”
    苏念念立刻没有原则的做出了选择：“姐姐。”
    “那跟我走吧！”玉姝笑道，“公主府养一两个闲人，还是养得起的。”
    说完后，她又看向王姨娘，“既然苏表妹都住到我这边了，你也过来吧，一个人待在那边确实无聊得紧！”
    玉姝倒是一点儿也不怕苏念念作妖，公主府能治她的大有人在。
    光是墨竹一个人，都不好对付，更别说后面还有白兰和蒋姑姑等。
    倒是王姨娘有些犹豫。
    她没有苏念念那些杂七杂八的心思，知道自己名义上的夫君是裴琰，住到公主府难免有些不像话。
    但今日与玉姝接触下来，她心中还挺喜欢与这位昭德公主相处的。
    况且国公府那个院子，确实无聊得紧……
    再三犹豫之下，王姨娘到底还是点头应了下来。
    玉姝便道：“那你们直接随我去公主府，其他东西，我叫人去国公府给你们整理后带过来。”
    王姨娘点点头，苏念念也顿时雀跃起来。
    来时五个人，回去时，队伍人数暴增。
    一个马车自然坐不下，庞顶便重新找了一个马车，将所有人送了回去。
    苏念念是第一次来到公主府，下了马车后，光是看着外面气派的大门，她心中就掀起了波涛。
    裴家虽然是国公府，可与这公主府比起来，果然还是有着极大的差别。
    从外面看去公主府面积广阔，进了里面后空间更大，布置也更加富丽堂皇。
    光是院中那些见都没见过的亭子游廊，就能叫人迷了眼。更何况，后面还有更大更漂亮的院子。
    苏念念大概知道即将要过上梦寐以求的生活，这会儿竟然变得安静了许多，只眼睛到处转来转去的看，一点多余的话也不说。
    府中几个管事丫鬟闻声来迎接，得知这两位是裴琰的妾室，白兰没什么表情，墨竹却先撇了嘴。
    驸马爷的妾室，不住到国公府，住公主府作什么？
    难道来给公主当小妾吗？
    第438章 院子
    蒋姑姑到底见过大世面，虽然心中清楚苏念念和王姨娘的身份，却还是上前一步佯装糊涂问道：“公主，这两位是……”
    玉姝浅笑：“这是苏姨娘，这是王姨娘。你让人收拾两个院子出来，给她们住下。”
    蒋姑姑点点头，扭头便叫人去准备。
    墨竹正准备说几句风凉话，白兰却瞥了她一眼，提前将那些话止住。
    公主既然都同意带人来住了，那便是这两人没什么坏心眼。
    若是真打着别的主意，以公主这丝依华独家整理毫不吃亏的性子来看，能叫她们进了公主府？
    她们的主子，早就不是以前的昭德公主了。
    院子还在收拾，玉姝便将两人带进了栖凤院。
    栖凤院是整个公主府的主院，内里占地面积大，装潢华丽精致。如今虽只是二月初，可院中已经有了醉人的绿意。
    还有艳丽的美人梅盛放，一眼看去美不胜收。
    苏念念站在长廊上看着小花园内，整个人都有些回不了神。
    成国公府光是院子，根本就没法和这边比。
    所以叫表哥果然没有叫姐姐有用！
    想到这里，苏念念转身雀跃的往玉姝跟前跑去，还娇滴滴的喊了一声：“公主姐姐。”
    王姨娘肉眼可见的僵了脸色，倒是玉姝如今接受良好，只回头笑看她：“怎么了？”
    “你这里真漂亮！”苏念念夸得真心实意，“不愧是公主府，三表哥能随你住到这边，他真是好福气。”
    玉姝：“……你福气也不小。”
    都是隔了好几代的远房亲戚了，如今还能攀附上成国公这条大腿，实力也不容小觑！
    苏念念却没听明白玉姝话中的含义，只当她说自己以后的日子，也会过得像玉姝这般有滋有味。便满是憧憬的说道：“我的院子，也会这么漂亮吗？”
    跟在一旁的白兰微微一笑，柔声说道：“苏姨娘的院子也是顶顶漂亮的，公主府内每处院子都各有特色，稍后奴婢便带姨娘过去瞧瞧。”
    “好。”苏念念满口应下。
    玉姝带着两人在栖凤院转了转，等蒋姑姑派人传话来说院子整理好了后，就让白兰把两人带了过去。
    两人的院子相邻着，虽然没有栖凤院那般大，但胜在精巧漂亮。
    院中还设有小亭，不管是夏日听蝉小憩，还是冬日观雪赏景，都是个好去处！
    苏念念几乎是一瞬间就喜欢上了这个院子，她参观完自己的后，兴冲冲的跑去看王姨娘的。
    结果发现两处院子，从大小到布置竟然差不多。
    苏念念便有些嫉妒，问白兰道：“为何这两处院子如此相似？”
    自己好歹还与玉姝沾亲带故，王姨娘和她们又没什么关系，竟对她也这般好。
    白兰笑吟吟的回她：“东庭这边的院子，都是这种布局。若是苏姨娘不喜欢，奴婢也可以叫人给你挪到西庭去。只不过，西边没有这块采光好，那边也没什么人，比较荒凉！”
    苏念念一听这话，立刻打起了退堂鼓，只是想着玉姝住的栖凤院，到底有些羡慕。
    “前面挨着主院那块，没有院子了吗？”
    白兰点头：“翠庭院倒是空着，但那是预留给驸马爷的。”
    第439章 平妻！
    苏念念并不知道翠庭院在哪儿，但能与栖凤院相提并论，显然也是个又大又好的院子。
    只是听白兰这么说，她就好奇起来：“预留给驸马爷是什么意思？三表哥不是和公主住一起的吗？”
    难道两人的夫妻关系，名存实亡？
    白兰一眼瞧出苏念念又脑补了别的，便笑着说道：“平日里，公主与驸马爷自然是住一起的。但夫妻之间怎会没有磕磕绊绊？若是驸马爷惹了公主生气，公主就将他赶到翠庭院自己睡！”
    苏念念：“……？？”
    还可以这样？
    明明她接受过的教导和理论，都是男人赶走女人的。
    怎么到了昭德公主这里，就反过来了？
    白兰见苏念念有些震惊，只笑着简单说了一下，便退了下去。
    她走后没多久，蒋姑姑就着人送来了些日用物品，还有几个粗使的洒扫丫鬟。
    日用物品都是上乘，连洒扫的丫鬟都气色红润，穿着打扮极其讲究。
    更不要说侍奉在玉姝身边，那几个模样出挑的大丫鬟了。
    看着这非同一般的待遇，苏念念身旁的秋儿就小声道：“小姐，这公主府当真来得值呢！您以后，可要好好抓住公主的心，莫要想那三公子了。”
    三公子哪有公主香啊？
    这院子是公主的，吃喝拉撒是公主的，一切都是公主的。
    公主长得好看貌美，脾气和善，又不需要夜夜伺候，这是多好的差事啊？
    她若是能得了公主青睐，这辈子估计都不会想男人了！
    秋儿已经完全被这花花世界迷了眼，把以前对玉姝的挑衅和针对也忘在了脑后。
    她此时所有想法，就是一定要留在公主府。
    哪怕做个不被重视的小丫鬟，那也是值当的。
    苏念念也觉得秋儿说得有道理，她撑腮坐在桌前，轻蹙眉头说道：“虽然现在可以讨好公主，可我到底是表哥的妾室，万一以后公主不想要我了呢？”
    主母和妾室之间，根本无法共存，苏念念深知这个道理。
    虽然她其实对裴琰根本不感兴趣，她感兴趣的只有荣华富贵和吃穿用度。
    但脱离了目前这个身份，她似乎什么都没有。
    秋儿也有这个担忧，她想了想后，眼睛一转说道：“我们可以学王姨娘，她还是诚意伯家的女儿呢！若是论威胁，她的威胁自然比小姐你大。只要公主一日不赶她走，我们就是安全的。”
    苏念念想了想，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下来。
    若往长远看，似乎也只能这样了。
    苏念念安下心来，决定以后紧跟王姨娘的脚步，好好讨玉姝的欢心。
    两个妾室就这样住进了公主府。
    这消息也不知道是被何人传了出去，如今的鄞京百姓，各个都夸赞玉姝贤惠大方，给玉姝戴了好大一顶高帽子。
    玉姝却完全没把这当一回事，该做什么做什么，完全两耳不闻窗外事。
    时隔不久，就到了二月初九，科举春闱会试的时间。
    而于此同时，朝中也传出了承顺帝给寿康公主赐婚的消息。
    寿康被指给魏天纵，这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但玉姝没想到的是，承顺帝竟然还将绥国公府的嫡小姐曹丹珍，也赐给了魏天纵为平妻！
    第440章 你为谁而来？
    一朝公主，与国公府嫡小姐同为平妻。
    这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的事。
    消息传出来后，当日玉姝就进了宫。
    这是自打她出了禁宫后，第一次进皇宫。
    柴福许久没见到玉姝，见到后脸上满是惊讶，玉姝却问道：“陛下可在宣华殿内？”
    “在。”柴福压低了声音，“魏侍郎也在殿中。”
    玉姝点点头，叫柴福去通报后，就静静的在殿门口等待。
    谁知等了许久，柴福出来面色尴尬道：“公主，陛下……陛下正忙着，不想见您。”
    “不想见我？”
    玉姝怔愣片刻，随后低笑起来：“也是，父皇如今怎肯见我呢？不过没关系，等父皇忙完了，我再求见也行。”
    柴福听玉姝说这话，长叹一声，又回到了殿内。
    宣华殿中，魏侍郎正满头是汗的坐在椅子上。
    御案前的承顺帝正在看奏折，他翻折子的声音很轻，却莫名给众人一股极大的威慑力。
    听到柴福进来，他抬眸看了眼，问道：“她可走了？”
    柴福苦笑道：“昭德公主还等在门口呢，说陛下什么时候不忙了，再来求见。”
    承顺帝冷笑一声：“她倒是惯会用这种苦肉计，那便让她等着就是。”
    说完后，他又瞥了眼魏侍郎，问道：“你可知道这昭德公主，所为何事而来？”
    魏侍郎结结巴巴道：“微臣……微臣不知。”
    “不知？”承顺帝又冷笑，“定是为了你这儿子的婚事而来。朕的旨意还没下呢，她倒是先得了消息。”
    柴福听到这话，心中微抖，却只是安静站在承顺帝身后，一言未发。
    承顺帝边看奏折，边自言自语的冷嘲热讽几句后，终于还是撂下了笔：“让她进来！”
    柴福顿时松了口气，忙叫人传玉姝进殿。
    玉姝进来后，身姿款款的给承顺帝行了礼：“儿臣叩见父皇。”
    “行了。”承顺帝直直盯着她，冷声道，“有什么事，你直说便是。”
    玉姝抬起头看着承顺帝，露出一点笑意：“儿臣想说的事，父皇定然已经猜到了，不知父皇可愿再多考虑考虑？”
    承顺帝眯起了眼睛：“你是为寿康而来，还是为魏天纵而来？”
    玉姝语气温和：“自是为寿康而来。魏公子娶妻或是纳妾，心中定然都是高兴的。男人嘛，谁不想左拥右抱，共享齐人之福呢！”
    这话说得承顺帝有些尴尬，魏侍郎额上的细汗，也显而易见的增多。
    不过玉姝没空去看他，只看着承顺帝说道：“父皇，寿康毕竟是皇室公主，若由您亲自下旨，与曹家女一同赐为魏家的平妻，这只会使得我们皇室公主地位愈发低下。公主不被人看在眼里，谁又会在乎皇室的脸面和尊严？”
    玉姝声音渐沉：“皇室一旦没了尊严和威信力，又如何坐稳江山，统治天下？”
    这话虽说得略有些严重，可侧面看去，倒也是事实。
    皇室自己都不把自己人当回事，还能指望谁当回事呢？
    也不知道承顺帝是怎么想的，竟会让曹丹珍也同时嫁给魏天纵！
    平妻可比纳妾，带来的侮辱性大多了。
    第441章 去封地，无事莫要回京了！
    承顺帝沉默下来，显然也在思考这件事。
    其实他迟迟未发圣旨，就是因为觉得这事儿不够妥当。
    但太子来找他说这件事时，也的确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想让他成全曹家姑娘和魏家小子的心意。
    可如今看来，这魏家的小子，似乎对曹家姑娘没有一点儿心思。
    承顺帝想了想，抬起头看玉姝：“那你觉得，这事应当怎么办？”
    玉姝双眸明亮，看着承顺帝缓缓道：“寿康与魏天纵的婚事，已然是不能再做更改了。但曹丹珍的婚事，却可以再议。”
    承顺帝皱起了眉头：“怎么个再议法？”
    玉姝笑了起来：“父皇便是指婚，应该也要指个他们两情相悦的，这样才好说是天定姻缘。不如让人先去打听打听曹家姑娘的心思，然后再做决定？”
    承顺帝却觉得太麻烦了，这件事他已经给太子应下，便要将其做完。
    若是出尔反尔，还当什么皇帝。
    玉姝见承顺帝有些不耐烦，便退了一步说道：“荣阳侯还有个幼子，与曹家姑娘年龄相差无几，不如父皇将曹姑娘指给荣阳侯府？”
    “荣阳侯府？”承顺帝果然思索起来。
    这荣阳侯是与先前的绥国公、成国公等一起并肩作战过的武将。
    本来也算是底蕴颇深的将门之府，但荣阳侯的几个儿子，各个都好文厌武，导致荣养侯府因为后继无人，逐渐衰落了下去。
    到了如今，荣养侯府也只有一个十七岁的幼子还没成亲。
    若是照以往，承顺帝是绝不可能让国公之女，再嫁到侯府去。
    这样的两家人，若是联合起来，对皇室绝对是一种威胁。
    可如今的荣阳侯府，实在是没一丁点儿将门气魄，便是联姻也是不足为惧的。
    两家身份家世还相当，倒也不失为一桩好婚事。
    承顺帝觉得玉姝这提议还不错，便当场答应下来。
    魏侍郎一听，心中猛地一松，只觉得今日回家能给夫人孩子一个交代。
    承顺帝应下了婚事，就状作无意的问起了元宵节明月湖上的事情。
    太子的声誉，就是从明月湖那日起变差的。
    要说玉姝没在其中搅合一手，承顺帝是真的不相信。
    但他始终觉得，玉姝就是个姑娘家，哪怕搅合也只是发发女儿家的小性子脾气。
    姐弟俩不对付，你整我我整你，也无伤大雅。
    可这次，他听到京中百姓处处夸赞玉姝，昭德公主的风头甚至连续超过太子后，他心中却再也不这么想了。
    也许这个女儿，还有着更大的野心。
    玉姝早就做好了被承顺帝询问的准备，她说一半留一半，到最后承顺帝也没套出什么有用的话来。
    临走时，承顺帝终究还是忍不住开了口：“昭德，过些日子，你收拾收拾去秦州吧！既然先皇赐了你封地，以后你便好好在封地待着，无事莫要回京了！”
    玉姝听到这话，猛地抬起头看承顺帝。
    承顺帝脸色很平静，显然这番话，他已经思考了许久，所以今日说出来才会这么淡定。
    见玉姝看他，他叫魏侍郎退出宣华殿后，才眯着眼睛说道：“你的存在，已经威胁到了太子的地位，所以你不能留在鄞京了。”
    第442章 太子他真的堪当大任吗？
    承顺帝说这话，等于是要将这事儿摊开来讲。
    父女两还是头一次打开天窗说亮话，玉姝沉默片刻，也突然笑了起来。
    “我早就猜到，终有一日，父皇会对我说出这种话。”
    玉姝看着承顺帝，问道：“儿臣便也冒死问上一句，太子当真是父皇所中意的继承人吗？”
    这话问得承顺帝许久都没有说话。
    玉姝便自顾自的说道：“嵇常钧从小被母后宠溺疼爱，自己没吃过苦，更不懂百姓黎民的疾苦。他不学无术，又好奢侈喜玩乐，这样的人如何做一个明君呢？想必父皇，应该也为这事儿苦恼过吧？”
    承顺帝听得恼怒，不由大喝一声：“放肆！这是你该说的话吗？”
    玉姝笑了笑，眼神平淡又温和：“儿臣马上就要去封地了，既然父皇想与儿臣推心置腹的谈一谈，儿臣又有什么不能说的？”
    听到玉姝这话，承顺帝冷笑一声，语气冰冷刺骨：“你处处说太子的不是，说他心术不正，难道你就心思正了？你给朕献上来的丹药，哪个不是包裹着私心？”
    “儿臣承认，每次给父皇献上东西，都是为了私欲。”
    玉姝淡淡道，“可父皇也得承认，儿臣献给您的都是好东西，并非是无为道长造出来的那般害人毒物！”
    一提到无为道长，承顺帝就脸色微变。
    甚至那种想要呕吐的感觉，又涌到了喉咙。
    好在玉姝很快就转移了话题：“所以儿臣即便有私心，可也并没有害人，更不曾轻易被人利用。”
    “太子被人利用，差点铸成大错，光是这一点，就足以看出他根本没有堪当大任的能力。”
    “父皇是一国之君，更应该明白，这天下人的君王该有多难当。处在这个位置上，就必须为百姓负责为黎民负责。若是太子这样的人，以后接手了江山，他会考虑黎民百姓吗？”
    玉姝的几句发问，让承顺帝再也说不出话来。
    他面色有些难看，眼睛虽看着玉姝的面容，神思却已经恍惚起来，隐隐想起了几十年前的一个夜晚。
    也是这样的大殿，他的幼弟嵇世仲，站在大殿里这般质问高祖。
    “长兄虽性格仁善，可他能力平庸无所作为，成为太子后没办过一件漂亮的差事，这样的人要如何为一国之君？”
    那时的他，就站在侧殿内，听着这番话。
    他形容不出来当时的自己内心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好似被溺进了深海，完全喘不过气。
    他们兄弟三个，一母同胞。
    从小到大，两个弟弟尊他敬他，他便以为自己这个兄长当得还不错。
    没想到在幼弟的心里，他却只剩下“平庸无为”这样的形象！
    幼弟与他比起来，确实要优秀出众许多。
    文武兼备，德行过人，便是教导他们的先生，也处处夸奖幼弟。
    所以那一刻，他几乎已经认定，高祖必然会同意废太子另立，将储君之位让给幼弟。
    可他听到的，却是高祖严厉的斥责。
    “立嫡立长，乃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朕看重你教导你，不是为了让你升起不该有的野心，而是希望你能好好辅佐自己的兄长。”
    “嵇世仲，你若是不甘为臣，朕现在就将你下大狱！”
    第443章 天意如此啊，昭德！
    高祖当年对慎亲王的喝斥，承顺帝如今还历历在目。
    甚至为了确保承顺帝的太子之位，两位亲弟弟的亲王封号，高祖起的都是大有寓意。
    次子为“敏”，旨在敏于好学。幼子为“慎”，希望他能谨言慎行。
    至于皇叔那一脉的，含义则更加明显，以“恭顺”二字为名，赐恭亲王等名讳。
    就是因为有高祖的坚持，才有了如今承顺帝继承大宝。
    所以到了现在，承顺帝也依然坚持“立嫡立长”这个规矩。
    哪怕嵇常钧真的无才无德，哪怕他确实没有当一国储君的能力。
    可既然当年高祖能把江山放心的交到他手上，他就不允许任何人破坏这个规矩！
    承顺帝从回忆中拉回神思。
    他看着玉姝，神色中带着几分无奈：“你以为朕心中没有遗憾吗？若你是儿子，便是朕的嫡长子。于情于理，这皇位以后都该由你来继承。可谁让你是个女儿家？天意如此啊昭德！”
    玉姝听到这话，原本想反驳几句，只是瞧着承顺帝疲惫的双眼到底又没说什么。
    或许他如今做的一切，都只是努力弥补自己当年的不足。
    承顺帝是个很不自信的帝王。
    这世间所有的皇帝，大多都是刚愎自用。
    唯有承顺帝是个例外。
    他知道自己的平庸，却又惧怕于这种平庸。
    或者说，是这个皇位以及天下人，不允许他平庸。
    所以他才把一切希望寄托于不存在的修仙问道上，企图找到另一种实现人生价值的方式。
    可那条路，本来就是不存在的。
    玉姝想到这里，沉默下来。
    这世间的大部分人都是平庸的，但又有多少人能够坦然接受自己的平庸？
    承顺帝不过也是其中一个罢了！
    玉姝静坐了片刻，抬起头看承顺帝，语气温和道：“有父皇这么一番话，儿臣已经觉得心满意足了。”
    若她是皇长子，她便就是承顺帝最中意的继承人。
    只是因为性别不对，所以才勉强错过。
    承顺帝想表达的就是这个意思，玉姝便也接受他这份含蓄的认可。
    只是往后如何，且再看吧！
    承顺帝见玉姝要起身告辞，迟疑片刻才叮嘱道：“寿康喜欢你，等寿康成完亲后你再出发吧，那五百府兵也带去！”
    这已经是一个帝王能表达出的最大关怀，玉姝自是欣然接受。
    父女两一开始气氛剑拔弩张，到了此时，却只剩下淡淡的温情。
    玉姝起身告辞后，殿内只剩下承顺帝和柴福。
    承顺帝坐在御桌前，沉默了许久，才轻笑一声说道：“这丫头，确实还挺像高祖的，怨不得高祖当年喜欢她。”
    柴福笑着附和：“公主也像陛下呢，这傲然的风姿，和陛下您一模一样！”
    承顺帝笑着瞥了柴福一眼，起身长叹口气：“就你这老鬼会拍马屁！罢了，出去陪朕走走。”
    柴福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好嘞，陛下慢点，奴才扶着您。”
    两人出了宣华殿，外面阳光正盛，有长长的光芒直射下来，在屋檐下投射出一个三角阴影。
    承顺帝看了许久那阴影，才笑着抬步走了出去！
    第444章 效忠公主，永不背叛！
    玉姝回到府中，第一时间将方开霁喊了过来。
    会试在即，方开霁如今更是手不释卷，就连前来见玉姝，也是手中捧着书。
    玉姝看见他进来，直接开门见山道：“方公子，过些日子我要去封地秦州了，不知你可愿随我们一同前往？”
    方开霁被问得一愣，随后结巴道：“公主……公主为何要去秦州？明日便是会试，小人还想……”
    “我知道。”玉姝道，“是我没讲清楚。我的意思是，等你高中后父皇与你赐官，你可愿意前来秦州。”
    秦州地处西北，气候恶劣，与繁华的鄞京相距甚远。
    不管是王公贵族还是朝臣百官，都没人愿意往那里去。
    方开霁这等有才能的人，此次会试殿试后，必然会是前三甲。
    所以，极有可能被承顺帝留在鄞京就任。
    玉姝这般询问也是有些担心，她倒不是非要将方开霁留在身边，只是想早做打算。
    万一太子或者其他势力的人将方开霁招揽过去，那她先前的努力，可就白做了。
    好在方开霁也是知恩图报的人，听到玉姝不是让他放弃科考，顿时松了口气：“小人的性命是公主救的，吃喝住行都是公主提供的，小人有什么理由不追随公主？”
    方开霁手中握着书，对玉姝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公主放心便是，方某若能入仕途，这辈子效忠大夏效忠公主，绝不背叛！”
    听到他的保证，玉姝脸上露出了笑容：“那我就等着方公子的好消息了。”
    方开霁有些不好意思，拱了拱手之后才疑惑问道：“公主为何突然要去秦州？您名下虽有封地，可古往今来，都没有公主去封地的惯例。”
    玉姝笑着说道：“这是父皇的旨意，虽然我也不太明白，但也许，这也是一件好事。”
    至少，将她放在了与所有皇子亲王对等的地位。
    更何况，她已经早早派人去了秦州，秦州如今也是时候需要她过去主持大局了。
    方开霁满头雾水，但也知道有些事情不是他该问的，便与玉姝寒暄了几句后，就退了下去。
    蒋姑姑闻讯带着几个侍女前来，玉姝对上她询问的目光时，笑着说道：“确定了，约莫三月底动身。”
    寿康公主的婚事定在三月二十，她要参加完婚礼再走，那离开鄞京的时间必然就是三月底。
    只是这消息，估计很快就会被传出去！
    蒋姑姑听到时间确定，先松了口气：“剩下的几间铺子，在三月底前应该能卖出去。不过有一事，奴婢想请教公主。”
    玉姝挑眉道：“还有事是姑姑拿不定主意的？说来听听呢！”
    蒋姑姑露出一点笑意：“是城南铺子的事，咱们将铺子挂出去后，有家姓吕的找上门来，想要买走咱们的铺子。”
    一听是姓“吕”，玉姝顿时联想到了薛家。
    她问道：“可是那与薛家有姻亲的吕家？”
    “正是。”蒋姑姑说道，“是那吕家的家主吕鸿运，他亲自找上门来的。想出两倍的价格，将咱们手中的铺子买走。只是……”
    只是考虑到他和薛家的关系，所以蒋姑姑一直迟疑不定。
    第445章 小妾当了他岳母？
    玉姝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好笑的看着蒋姑姑，问道：“只要他给钱，为何不卖？我与那薛家早就没关系了，薛家该得的报应也得到了，以后就当陌生人对待便是。”
    玉姝如今和裴琰感情稳定，生活也过得有滋有味。
    过去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儿，几乎都已经尘封在了记忆里，完全成了过去式。
    甚至连薛松之这个人，若不是旁人刻意提起，她都想不起来。
    不过今日蒋姑姑既然提起来了，玉姝还是八卦的问了几句：“那薛松之如今过得如何？他与林萱月情深意重，如今应该已经将林萱月扶成正妻了吧？”
    玉姝觉得，事情的正常发展趋势应该是这样，可蒋姑姑听到这话却掩嘴笑了起来。
    “公主将那薛家，想的可真是好呢！”
    玉姝一听蒋姑姑这般说，就知道薛家又有八卦，便立刻竖起了耳朵。
    蒋姑姑笑着说道：“薛家将宅子卖了之后，一直暂居在吕家。先前吕鸿运对他岳父岳母还不错，两家人待得也颇为和睦。”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那吕鸿运就开始处处挑薛松之的茬，薛家人过的，也是一日不如一日痛快！”
    “曹氏想让薛家东山再起，便回绥国公府寻求帮忙，可被曹世子赶了出来。”
    说到这里，蒋姑姑叹了口气：“说来也奇怪，这曹氏可是曹世子的亲姑姑，可这姑侄两总像是仇人似的。”
    蒋姑姑表达了一下自己的不解，就又开始讲八卦。
    “曹氏寻求帮忙无望，就希望薛松之能再娶一门亲，希望借着儿子，能让他们翻个身。”
    玉姝听到这里，好奇道：“会有人看上薛松之吗？他可是被我退过婚的。”
    蒋姑姑摇摇头，笑着说道：“男人可不比女人，哪怕是他们被退四、五次婚，也依然会有人看上的。”
    蒋姑姑道，“那薛松之长得还可以，又擅丹青，最能讨小姑娘欢心了。曹氏与他挑来挑去，还真挑中了一个商户家的姑娘。”
    玉姝讶异的睁大了眼睛，蒋姑姑继续往下说道：“那商户家的姑娘，初来鄞京没多久，并不知道薛松之与主子您先前的过往。她见薛松之第一面就很满意，后来曹氏为了让她顺利嫁进来，就隐瞒了林萱月的存在。”
    “这样啊！”玉姝露出兴味的眼神，“林萱月这性子，可是一点委屈都不会受的。”
    蒋姑姑深以为然：“可不是吗？林萱月还以为自己能扶正，没想到这次连个妾都当得不明不白。她思来想去，最后从吕家偷跑出去，嫁给一个富商了。”
    说到这里，蒋姑姑突然又笑了起来。
    笑完后，她才弯着眼睛问玉姝道：“主子，您猜这林萱月嫁的富商，是什么人？”
    玉姝还真猜不到，便好奇问道：“什么人？”
    “就是那姑娘的亲爹！”蒋姑姑这话说得格外大声，她说完后，身后几个姑娘都掩着嘴笑了起来。
    玉姝惊得好一会儿没说话。
    许久之后，她才捋清了思绪：“薛松之与那姑娘在议亲，结果他的小妾，嫁给了姑娘亲爹？那岂不是……小妾当了他岳母？”
    第446章 两家婚事
    蒋姑姑和几个侍女，又同时笑了起来。
    “就是这个道理。”蒋姑姑说道，“薛松之得知消息之后，差点呕死了！最重要的是，那婚事根本就没成。”
    “姑娘也不知道打哪儿得知了他和主子您的事情，直接给了薛松之一巴掌，这事儿就吹了。”
    蒋姑姑说完，还觉得有些痛快，笑了几声才道：“真是活该呢！公主当年嫁给他时，他不好好珍惜，如今连商户之女都瞧不上他了。”
    “而且吕家前些天把他们赶出来了，薛家三人也不知住在哪里。奴婢昨日还在街上碰见那薛松之，看起来失魂落魄的。”
    这估计就是报应！
    当年他们欺负公主，如今换成别人欺负他们。
    真是活该！
    蒋姑姑和墨竹等人都觉得格外痛快，玉姝却只是笑了笑。
    昭德公主和薛松之的因果，在她将薛松之休弃并讨回嫁妆后，基本上就已经了了。
    此后薛家的一切，都和她再无关系。
    薛松之所承受的喜怒哀乐，已经让玉姝的情绪再也起不了波澜。
    哪怕是原身回来，估计也已经开始将这个人淡忘。
    一辈子很长，时间能治愈所有。
    如今玉姝会做的，就是偶尔提起来，当个有趣的事儿或八卦听一听。
    仅此而已。
    聊完薛家的八卦后，蒋姑姑又说了些其他事情给玉姝听，随后就退了下去。
    次日，会试正式开始。
    而同时，承顺帝下旨，将寿康公主赐给了魏天纵。并将绥国公府的嫡女曹丹珍，赐给了荣阳侯府的幼子张盛。
    因着两家都是皇帝赐婚，婚事的日子便也定在了同一天，三月二十。
    接到旨意后，魏天纵有点懵，荣养侯府也有点懵。
    寿康公主要嫁到魏府的事情，除了宫中之人外，当时只有魏侍郎和其夫人知道。
    可如今旨意下发后，魏天纵才知道原来在赏菊宴上，寿康公主相中的人就是他。
    想到那个提着兔子灯，脸蛋圆圆的少女，魏天纵茫然过后便有些不知所措的欣喜。
    前些日子他母亲还为他的婚事烦心呢，说什么傻儿子怎么有傻福，这么多人抢着要。
    可明明，只有寿康公主一人要他啊！
    魏天纵虽不明白，但这并不能阻挡他的兴奋，接到旨意后他第一时间就到了公主府。
    本想着把这个喜讯告诉大家，可谁知，公主府的所有人都先一步比他知道。
    魏天纵有些愣：“你们都知道？什么时候知道的？”
    徐星剑耍着花枪道：“也就比你早一两个时辰吧！我们还知道，原先陛下准备将曹家那个也赐给你做平妻的，最后是公主进宫拦下了。”
    谢衡在一旁附和：“此事，魏公子可得好好谢谢公主。”
    魏天纵被说得一愣一愣，想起曹家那个曹丹珍，他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那姑娘骄纵无礼倒也能忍受，可谁让她偏偏有个神经病兄长？
    这年头，鄞京哪个少年郎愿意和绥国公府结姻亲啊？
    有个曹泾元那样的大舅子，岂不是时时都得担心自己脑袋会不会丢？
    所以，他是得好好感谢一下昭德公主。
    第447章 嫁到荣阳侯府！
    魏天纵这边大圆满，荣阳侯府众人却个个茫然无措。
    接完圣旨后，一大家子人就坐在厅中，你看我我看你，没了思绪。
    到最后，终于有人开了口：“小弟，你可见过那曹家姑娘？”
    被称作小弟的人，正是此次被赐婚的荣阳侯幼子张盛。
    他听到这话后，一脸懵的摇摇头：“不曾见过，我与绥国公府向来没有交往，只听说过曹世子的大名，曹家姑娘倒是不曾听闻。”
    张大嫂听到这话，担心道：“我倒是在赏菊宴上，曾见过那曹姑娘。样貌倒是好看的，只是脾性难免有些骄蛮，看着不是个好相处的。”
    张夫人却想得开：“毕竟是国公家养出来的姑娘，性子骄纵些倒也无妨，反正这家也不需要她管着，只是要能与盛儿相处的来就好。”
    说完这话，众人都看向张盛。
    张盛神色依然呆呆的，显然还没意识到自己马上就要成亲了。
    张夫人看到他这样，又叹了口气：“咱这一大家子人，明明是将门之家，可为何如今偏偏就都变成书呆子了呢？”
    荣阳侯是武将，她也是将门之女。
    两人大字没识几个，刀枪棍棒却耍得有模有样。
    本想着儿子要继承衣钵，谁知道个个都去科考当官了，没一个学武的。
    尤其最小的这个孩子，读书都快要读痴了，整日里捧着书看，张夫人成天担心他读傻了。
    所以此次承顺帝突然赐婚，虽然她也觉得意外，却又觉得这说不定是个好事。
    只要成了亲有了媳妇，依华独家整理这孩子的心思，应该就不会只放在书本上了。
    想到这里，张夫人定下心神说道：“既然陛下已经赐了婚，不管对方姑娘如何，咱们还是要将这婚事好好操办起来，莫要丢了咱们侯府的脸面。”
    几个儿媳连忙点头，张盛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便跟着点头。
    张夫人看到，觉得又气又好笑，最后只摇了摇头便作罢！
    另一边，绥国公府也同样接到了圣旨。
    曹丹珍听到自己被赐给荣阳侯府，还有些吃惊，都回不过神来谢恩，只呆呆的看着曹泾元。
    还是曹泾元开口谢恩后，她才回过了神。
    等传旨的太监一走，曹丹珍立刻问曹泾元：“哥，陛下怎么突然给我赐婚了？赐的还是荣阳侯家！”
    曹泾元瞥她一眼，慢条斯理的把圣旨卷起来，问道：“荣养侯府不好吗？”
    曹丹珍有些语噎：“倒也不是不好……”
    只是他们绥国公府向来和荣阳侯府没交集，而且陛下容易猜忌这些开国勋臣之家，大家有事没事都不联系。
    所以曹丹珍才觉得吃惊，想不通承顺帝为什么会把她赐给荣养侯府。
    可曹泾元却淡淡道：“荣养侯府虽子嗣多，但人口简单，没有庶子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你嫁给张盛，不需要管家也不需要伺候公婆，只管过你们的小日子就是。”
    顿了顿，曹泾元又补充道：“张盛此人性格温和内敛，喜好读书，你嫁给他，以后的日子定会平安喜乐的。”
    毕竟这荣养侯府，可是嵇玉姝千挑万选，才选出来的啊！
    第448章 一府三咸鱼
    昭德公主被承顺帝遣去封地的消息，不知怎么就泄露了出去。
    百姓们都觉得惊奇，朝中大臣心中也是举棋不定。
    而东宫的人处处张牙舞爪，太子嵇常钧就差没跑到玉姝面前炫耀了，一张脸上写满了春风得意。
    而相对应的，整个昭德公主府的人却都沉寂下来。
    没有玉姝的命令，整个府邸的人基本都闭门不出。
    哪怕有什么要事，也是派府兵出门。
    众人还以为玉姝受到了打击，此刻在府中正各种悲伤难过，谁知道府中的三个女人，这两日咸鱼到了极点。
    自打苏念念从墨竹那里学会了打叶子牌后，整天就带着几个丫鬟打叶子牌。
    丫鬟们打得多了没意思，就开始找王姨娘打。
    王姨娘喜好读诗词歌赋，还喜欢学经商之道，本来在帮着蒋姑姑做些事情。
    谁知苏念念这小绿茶缠起人来烦人的很，王姨娘没办法，只好跟着她一起打。打来打去，最后和玉姝也玩到了一起。
    玉姝不怎么玩牌，但记忆力好，可以记牌也可以推算。
    只要她上了桌，苏念念和王姨娘基本上就没赢过。
    王姨娘输得怀疑人生，苏念念却是越挫越勇。
    玉姝打完一局后，对苏念念毫不留情的批评：“你这就是俗话说的，人菜瘾大。”
    游戏多可怕，竟然让一个小绿茶都没有心思争风吃醋了！
    怪不得后世游戏公司，都需要设置未成年人防沉迷系统。
    这成年人都不见得有自控能力！
    玉姝撂下牌起身活动脖子，苏念念却连忙道：“再来两局，再来两局嘛！最近几日闲着也无事做，反正你又不叫我们出府。”
    虽然公主府很大，能玩的地方也很多，但不出门总觉得像是被关在了一个小房子里，有点闷得慌。
    好不容易学会这牌，没有对手那有什么意思？
    被苏念念缠着又玩了几局，天黑下来后，玉姝才起了身。
    她出门问蒋姑姑：“方公子可回来了？”
    蒋姑姑摇头：“还未曾，庞统领亲自去接了，想来这会儿应该就会回来。”
    正说着，门口就传来了几人说话的声音。
    玉姝下了台阶走出去，见魏天纵、谢衡与徐星剑几人，都围绕在方开霁身边一同走了进来。
    瞧见玉姝后，他们齐齐行了礼：“参见公主。”
    玉姝笑道：“不必多礼。怎么？你们都去接方公子了？”
    徐星剑大大咧咧道：“今日是方兄应试最后一天，我们几个想为他庆祝一下，便一起出门接了人回来。”
    魏天纵也忙道：“我在酒楼定了菜，公主带上成玉，与我们一起吧？”
    玉姝听罢，点头笑道：“也行，本来府中也是备了酒菜的。”
    几人三言两语定了下来，身为主人公的方开霁，却是手无足措的没开口。
    蒋姑姑去书房请了裴琰回来，玉姝让王姨娘和苏念念收拾了一番，众人便浩浩荡荡的出了府。
    有一段时间没出府，如今出门大家却发现，京中比往日繁华热闹了许多。
    苏念念更像是飞出了笼中的鸟，看什么都觉得稀奇！
    到了酒楼后，楼中的食客更多，若不是魏天纵提前预定，说不得今日他们根本吃不上这饭！
    第449章 一甲应当没问题
    包间在酒楼的最顶层。
    房间正好是上一次，众人在这里吃烤鸭的地方。
    徐星剑进了包间后，第一时间看向苏念念。苏念念却像是什么都没发觉一样，自顾自的挨着玉姝坐下。
    裴琰淡淡看了她一眼，在玉姝另一边坐下。
    王姨娘看到这情况，却是抿唇浅笑一下，然后在苏念念身边坐了下来。
    众人都坐下后，玉姝才问魏天纵：“你大婚在即，怎得不留在府中备婚，今日还有时间出来与我们吃酒！”
    魏天纵有些不好意思：“府中该筹备的，我爹娘早几年就筹备好了，婚服都是提前绣好的。如今就只是给十公主下聘，再将府中整理一番。这些都有我娘操持，我却是什么忙都帮不上的。”
    玉姝没想到，魏府竟然早几年就把魏天纵成亲用的东西准备了起来。
    只是过去这么些年，那些东西如今还能用吗？
    魏天纵猜到玉姝心中所想，笑着调侃裴琰：“成玉当年与公主成亲时，用的也是早些年筹备的东西。我两在成亲这方面，一向都不太顺乎。”
    都二十好多了才娶妻。
    可徐星剑却接了话：“果然是兄弟，娶妻都要娶公主！”
    魏天纵：“……”
    众人见他面色窘迫，又笑着打趣了几句，这才看向方开霁，问起了会试的事。
    方开霁虽然性子内敛，在这方面，却是有着超乎常人的淡定和自信。
    谢衡问及成绩时，他坦然道：“一甲应当没有问题。”
    谢衡和徐星剑不知道一甲代表着什么，但魏天纵和裴琰却是清楚。
    会试成绩分三甲，一甲只取三人，也就是常说的状元、榜眼、探花。
    二甲只取七人，三甲取若干。
    这般对比下来，自然是一甲的含金量最高，也最难考了。
    平日里魏天纵和方开霁也算相熟，在他心目中，方开霁也就是个长相清秀的普普通通书生。
    大不了就是能上榜，但前三名，估计还有点难。
    可没想到，他竟然如此自信。
    魏天纵疑惑的看了看方开霁，迟疑道：“京中才子无数，方兄有这般自信气魄，倒也令我刮目相看。”
    方开霁哪能听不出来魏天纵不信他，笑了笑说道：“那就静等三月初放榜了。”
    二月会试，三月放榜，四月殿试……这是科考的基本流程。
    正好放榜时玉姝还在京都，也能瞧见方开霁的成绩，到时候众人自然知道他名次如何。
    上菜后，众人边吃边闲聊，片刻后听到隔壁传来一阵吵闹。
    听到那几人言谈间提到今年的“岁贡”，魏天纵顿时眼睛一亮：“七月各国都会来我朝进献，是不是那时候你们就能回京了？”
    三月底出发，七月再回来，其实在秦州也待不了多久。
    这么一看，他们哪怕被发配到封地，也没什么太让人难过的地方。
    可玉姝听到这话，却笑着摇头道：“此去秦州，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岁贡和她又没什么关系，秦州与鄞京又相隔甚远，若无要事，承顺帝不会让她回来的。
    冯皇后和嵇常钧也不会。
    所以，她早早就做好了在秦州长呆的打算。
    第450章 搬出公主府！
    魏天纵听玉姝这般说，脸上露出失望的神情。
    片刻后，他看向裴琰问道：“成玉应该也要随公主前去秦州吧？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裴琰面色温和，看了眼玉姝才道：“公主什么时候回来，我就什么时候回来。”
    魏天纵讶然：“若公主一辈子不回来，那你也不回来了？”
    裴琰笑着点头：“那有何不可？”
    魏天纵顿时微张着嘴，好一会儿没说话。
    他表情复杂，似有些欲言又止，还没等说出什么来，王姨娘在一旁突然出了声：“若公主不嫌弃，妾身愿随公主一同前往秦州。”
    玉姝听到这话，抬眸看向王姨娘。
    王姨娘面色很是平静，眼神也很认真。
    玉姝迟疑片刻，放下筷子对王姨娘道：“论理来说，你是成玉的妾室，此次我们前去秦州，你们都没有必要一同前去。秦州地处偏僻荒凉，气候也较为恶劣，不比鄞京这里……”
    王姨娘听到这话，笑了一下：“无碍，妾身自小便生活在鄞京，对这样的生活其实早有厌倦，此次正好随公主驸马一同前去，看看不一样的风景。”
    她牵挂的人已有归属，这个地方，着实没什么让她留恋的了。
    秦州虽是个陌生的地方，可谁知道，那里会不会再开启一段她的新人生呢？
    见王姨娘态度很坚定，玉姝便笑着点头：“也好，你若真想去，我们便一同出发。”
    这话说完，其他人看向苏念念，想让她也一同表态。
    苏念念却低着头，拿着筷子小声道：“我才来鄞京没多久呢，不想去别的地方……”
    她已经吃够那些苦头了，如今好不容易有富贵日子过，为什么还要跑去那种荒凉的地方。
    她才不去！
    见苏念念小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玉姝笑道：“不去就不去，等我们走后，你就继续去国公府待着。就算成玉不在，你也是国公府的表小姐，国公爷和夫人不会亏待你的。”
    虽然乐阳郡主和两位嫂子都不太喜欢苏念念，但只要苏念念没什么坏心眼，裴家的人必然都会善待她。
    一个富足安乐的下半辈子，肯定没什么问题。
    苏念念听玉姝没有强迫她跟着去，顿时放了心，还讨好的给玉姝夹了菜。
    玉姝也笑着接受下来。
    众人吃过饭菜，便出门闲逛。
    因着各地考生前来参加春闱，最近的鄞京，比平日更要热闹许多。
    尤其茶馆、酒楼等地方，更是人声鼎沸。
    玉姝瞧了几眼，问方开霁：“方公子可有相识的友人？”
    方开霁似是想到什么，迟疑了片刻，最后却还是摇摇头：“半年未见，如今说不得他们已经不认识我了。”
    玉姝安慰道：“无碍，等三月初放了榜，只要见到了你的名字，他们必然会找上来的。”
    方开霁闻言点了头，玉姝又道：“我让蒋姑姑在外面给你安排了个院子，如今天也暖了，等过几日，你就搬出公主府吧？”
    方开霁听到这话，诧异的看向玉姝。
    其他人也有些不解的转过头来，脸上均带着好奇。
    第451章 状元郎倒是有资格做面首的
    玉姝也知道这番安排，有些突然。
    她停下脚步，笑看着方开霁解释道：“放榜后，你的身份不宜再与公主府有牵扯。朝堂上复杂万分，你若上榜，一只脚便已经入了仕。我在朝中树敌甚多，倘若你被认定为出自公主府，必会被人刻意针对！”
    先前众人只知道，昭德公主养了面首，可并没多少人知道这面首姓甚名谁。
    但若放榜后，众人知道这一甲的书生就住在昭德公主府，必然会与先前的面首联系起来。
    他们会怎么想，玉姝差不多已经能猜到。
    这不仅事关方开霁的仕途，还事关方开霁以后的名声。
    一代名相，怎能与“面首”这个词扯上关系呢？
    方开霁也明白玉姝是为他着想，心中复杂之际又感念万分，最后对着玉姝深深行了一礼。
    “公主相携之恩，方某此生没齿难忘！”
    玉姝受了他这一礼，然后才笑着说道：“回去后，你挑几个丫鬟小厮带过去，我再给你安排几个府兵。等我们去了秦州后，你还要在鄞京待一段时间，若有什么事，就叫他们照应着。”
    方开霁听到这话，又对着玉姝深深的行了一礼：“多谢公主！”
    玉姝浅浅一笑，没再说话。
    回到府中后，她将这事交给蒋姑姑处理，自己则回了屋内休息。
    裴琰随她进来，走到玉姝身后，抱着玉姝好一会儿没说话。
    玉姝笑着拍拍他肩膀，问道：“怎么了？从外面回来，就瞧你一直闷闷不乐的。”
    听到玉姝询问，裴琰长叹了口气。
    “倒也不是闷闷不乐，就是……有点担心。”
    玉姝挑眉：“担心什么？去秦州的事？”
    裴琰摇头，把脸埋在玉姝颈窝中，沉默片刻才道：“若方公子成了状元郎，他做你的面首，倒是极有资格的。”
    玉姝：“……？？”
    这话听得玉姝有些懵，好一会儿后，她才哭笑不得道：“裴成玉，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呢？”
    裴琰却不抬头，只自顾自道：“哪怕不是状元郎，榜眼和探花郎，也是绰绰有余的。”
    玉姝：“……成玉，你坐起来看着我。”
    裴琰却抱紧玉姝，死皮赖脸的不肯起来：“我不，我现在难过，你得哄我。”
    玉姝无奈，好一会儿后才失笑道：“方开霁在公主府住了这么久，你哪只眼瞧见我将他当面首养了？”
    那可是她以后的丞相！！
    名相岂能与面首相提并论？
    裴琰却默不吭声，只低低道：“公主倒是不把人家当面首，那公主怎知，人家的心思如何？”
    男人最懂男人。
    方开霁哪怕平日没什么表现，只捧着书沉迷其中。
    可每次碰面，裴琰一眼就瞧得出来，那书生满心满眼都是玉姝。
    也是，玉姝姿色过人又聪明果决，是个男人就会沦陷，更何况一个整日里与圣贤书打交道的书生。
    裴琰平日里也确实没怎么计较过，因为他知道，玉姝的确对方开霁没什么意思。
    可今日不知怎得，见方开霁胸有成竹的说入了一甲前三，他这心里颇有些不是滋味。
    就好像，他在人家面前低了一头似的。
    所以他才控制不住的，从一个意气风发的裴三郎，又变成了哀戚可怜的小驸马！
    裴琰想着，忍不住在心中叹了口气。
    第452章 放榜！
    玉姝却并没有给裴琰闹脾气的机会。
    她将裴琰从身上拉下来，引经据典，口若悬河的给他讲了一番大道理。
    只是没想到，道理越讲，这人的情绪越低迷萎靡。
    玉姝没办法，干脆将人给拉到床上，裴琰的小脾气才完全消了下来。
    第二日，玉姝罕见的睡过了头。
    等着玩叶子牌的苏念念很是着急，在外厅问了好几次玉姝什么时候起床，每次白兰都说玉姝还在睡。
    一直等到日上三竿的时候，玉姝才哈欠连天的起了身。
    看着她懒懒的倚在榻上，苏念念埋怨道：“公主明明答应我今日带我们玩牌的，昨夜也不知道早点休息。”
    王姨娘听到这话，掩唇低笑了一声。
    笑完后，她揶揄道：“那你该去责怪驸马爷，怎能怪公主不早歇息呢？”
    苏念念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王姨娘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呆呆的坐了片刻，然后颇有些怨念的说道：“表哥可是一次都没来我的院子里过。”
    玉姝打了个呵欠，洗了牌后漫不经心道：“还惦记你表哥呢？忘了自己说过的话了？”
    苏念念想起最近在公主府过的奢靡日子，立马又把裴琰抛在了脑后：“我才不惦记呢！表哥这种东西，有什么好惦记的，还是公主姐姐好。”
    玉姝和王姨娘都笑了起来，苏念念也立刻投入到了叶子牌中去。
    三人悠闲的玩乐，方开霁却悄无声息的从公主府搬了出去。
    玉姝为他找的院子，离公主府也不远，是一处地方不大环境却不错的小院子。
    方开霁住进去后，谢衡和徐星剑也陪他住了两日，直到放榜这天，两个少年才回了公主府。
    放榜这日，整个京/城都显而易见的热闹起来。
    就连公主府中，平日里最沉迷打牌的苏念念，这日也换上新衣服，美美的装束了一番。
    她跟着玉姝出门上了马车，王姨娘笑着说道：“苏表妹打扮这般隆重，也是想榜下捉婿？”
    苏念念没读过多少书，不大明白榜下捉婿的意思，但也知道王姨娘在调侃她。
    她扶了一下钗子珠环等东西，一本正经道：“国公府的几个表哥，我是没指望了，今日出门瞧瞧，看有没有合心意的才子郎君。日后若公主姐姐大发慈悲，说不得我还能改嫁出去，做个什么官夫人呢！”
    苏念念心里其实也明白的很，如今玉姝对她好，是因为她没有对裴琰耍心眼儿，也对裴琰没什么想法。
    倘若有了歪心思，那这美好奢侈的生活，肯定就一去不复返了。
    既然对裴琰不能有想法，那不如看看外面，能不能捡个好男人来。
    到时候讨好一下玉姝，说不得还真能改嫁出去呢！
    做正头娘子，不比做妾强吗？
    她的心思，如今对玉姝是真一点儿都不藏着掖着。
    玉姝听完后，笑着说道：“你若真能找个好郎君，我倒也能替你做这个主。”
    三人调笑片刻，便安静下来等着去贡院。
    只是没想到看榜的人太多，马车还未到贡院附近，就直接堵死完全进不去。
    无奈之下，谢衡和徐星剑只得带着方开霁，穿越层层人海，亲自挤到榜下去看。
    第453章 榜下捉婿
    皇榜就贴在贡院外。
    许多人得了消息早早来看，整个贡院门口，被挤得水泄不通。
    谢衡和徐星剑也是费了很大的劲，才勉强护着方开霁到了人群下。
    两人虽然年纪不大，但身量都较高，抬起头时，正好比身边的人高出半个头。
    徐星剑识字不多，他着急的看着榜上的名字，想找找方开霁到底在哪里。
    找来找去，却什么都没找到。
    他连忙让谢衡去看，谢衡一抬眼，就瞧见“方开霁”三个大字，端端正正写在第一张皇榜的第一列。
    谢衡震惊片刻，连忙抓住方开霁的胳膊大声道：“方兄，方兄你真的中了。你快看，你的名字排在第一列。”
    方开霁被挤得整个人像是失了魂，好不容易在谢衡和徐星剑的庇护下抬起头。只是谁曾想，周围人刚听完谢衡的话，就又朝着他们涌来。
    “你就是方公子？姓方名开霁的那位？”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没想到方公子这般年轻，不知方公子可曾娶妻？”
    “方公子，我家老爷见您甚是喜欢，想邀您过府一叙。”
    几个小厮围住三人，抬手就各抓住一个。
    三人哪见过这种阵势，呆楞了片刻，甩开手撒丫子就往外跑。
    只是因为围着的人实在过多，虽然他们努力的往外挤，却还是没逃出几个人的魔爪。
    到后来，谢衡的鞋都被挤掉了，他自己也被好几个人连拖带拉的上了马车。
    徐星剑也差不多是这种情况，好在他还惦记着方开霁，一直努力将方开霁护送到人海外，瞧见庞顶后才松了一口气。
    有了庞顶的解围，两人终于顺利逃脱出来。
    看着他们的狼狈模样，苏念念惊讶道：“这是怎么回事？你们进去看个榜，怎得像是被人欺负了一番？”
    方开霁的头发都散开了，衣服也被撕扯得凌乱不堪。
    这会儿的他根本看不出清秀公子的模样，更像是个落魄书生。
    徐星剑更不用说了，他要护着方开霁，还要努力让自己逃脱。
    一来二去，这会儿的他已经变成了小叫花子！
    听见苏念念询问，徐星剑没好气道：“谁知道那些人发什么疯？我们好端端的看榜呢，谢衡就说了句方公子在榜上，那些人便疯了一样的冲我们而来……”
    说到这里，徐星剑愣了愣，随后茫然道：“哎？谢衡呢？”
    王姨娘和玉姝对视一眼，均掩唇笑了起来：“许是他被当作方公子，被那些等着榜下捉婿的人给捉走了。”
    “榜下捉婿？”徐星剑不是很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
    听过这等传闻的方开霁，却有些后怕道：“明明是被许多文人吹捧的美谈，今日一见，怎得与土匪流氓相差无异？”
    真是太吓人了！
    见方开霁有些后怕，玉姝笑着安抚了他几句，便让他和徐星剑上了后面的马车。
    至于谢衡，她并不是太担心。
    这些人都没什么恶意，最主要的还是想结一门亲事而已。
    若是发现捉错了人，必然会把人安全无虞的放回来。
    所以，玉姝留下几个人等着接应谢衡，其他人都打道回了府。
    第454章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因为看榜之人众多，方开霁只知道自己在榜上，却并不知道进入前三的其余两人是谁。
    公主府中的小厮等着继续去看确切上榜的名字，公主府内却已经搞起了庆功宴。
    等到庆功宴刚刚结束时，谢衡才一脸懵逼的跑了回来。
    他进了府中，看着熟悉的花草还有些回不过神。
    还是徐星剑带着他进了大厅，他才慢慢找回了思绪。
    众人都调侃的笑看着他，谢衡却一脸惊吓道：“原来京/城的文人，也这么可怕！”
    徐星剑好奇道：“他们把你捉回去后，都做什么了？”
    谢衡脸色有些木讷：“好吃好喝的伺候了几顿，又问我年龄多大，家中兄弟几个，父母如何，有没有娶妻……”
    聪明点儿的，很快就瞧出来，他不是那榜一的方开霁方公子。
    于是好吃好喝一顿，就把人送出了府。
    可有些不聪明的，不管他怎么解释都不信，非要立刻就定下婚事，与他们自己的女儿家成亲。
    谢衡都被吓了一身冷汗，最后实在不行，直接翻墙跑了。
    听着谢衡的遭遇，其他人都毫不客气的哈哈大笑起来。
    笑完之后，却都开始好奇其余上榜之人会是哪些？
    结果天黑时，小厮回来传话，说是一甲前三的进士老爷，只有方开霁没有婚配。
    “排名第二的是荣阳侯幼子张盛，此人前些时间，刚被陛下指婚给绥国公府的曹丹珍。排名第三的叫乔修学，虽不是权贵之后，却也有些门第，如今已经和太子妃娘家杨氏之女定下了婚约。”
    那人说完后，解释道：“因此未定下婚约的方公子，才是如此抢手。”
    最重要的是，方开霁如今可是排名第一。
    若殿试再出众些，说不得就是陛下钦点的状元郎了。
    众人都笑看着方开霁，方开霁有些羞赧，只抿唇笑着不说话。
    闲谈片刻，几人各自散去，只有王姨娘留了下来。
    玉姝知道她有些话想问，便又将那看榜的小厮唤来：“你今日去看榜时，可瞧见那位乔公子了？”
    小厮连连点头：“瞧见了瞧见了，小人原先也是认不得的，后来听人说太子妃特意派了东宫的人来看榜，才知道乔公子是哪位。那乔公子得知上榜，很是春风得意呢！”
    王姨娘沉默片刻，露出一点笑容问道：“他可是真真切切进了一甲？”
    小厮肯定道：“乔公子排第三，小人看得十分清楚。”
    王姨娘顿时长舒口气，也不知是放了心，还是了了自己心中的遗憾。
    她让小厮下去后，看着玉姝说道：“得知他高中，我也算是功德圆满了。”
    他们年少相识，一起读书练字，一起嬉戏玩闹。
    本以为约定好的余生，会是一起度过，却不曾想走到了如今这般地步。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当年的誓言，是她违背在先，如今能看着他得偿所愿，她便也再无所求。
    王姨娘没再说什么，起了身对着玉姝盈盈一拜，随后便露出浅笑，面色平静的转身退了出去。
    玉姝看着她的背影，却久久没再说话。
    第455章 寿康出嫁！
    皇榜一事，逐渐落下帷幕。
    寿康公主与魏天纵的婚事，却操办了起来。
    因着曹丹珍与张盛两人，也是承顺帝同一时间赐下来的婚事，两家的时间便凑在了一起。
    寿康出嫁这日，裴琰去了魏府，玉姝却早早进了宫。
    宫内的公主众多，先前都是好几人住在一个宫殿，如今寿康要出嫁，便单独挪了出来。
    玉姝进屋时，里面已经围了许多人。
    婆子丫鬟看到她，连忙行礼，一众小丫头也脆生生的喊她“皇姐”。
    玉姝从没见过后宫有这般多的小公主，和寿康年纪相似的有几个，还有好些个，都才十岁刚刚出头。
    许是因为太多了，宫中的嬷嬷照顾不过来，所以她们的穿着打扮都很普通。
    若不是她们喊皇姐，玉姝还真不敢相信，这些丫头们竟然是皇家公主。
    玉姝朝着她们颔首示意，丫头们却怯生生的缩在一旁，不敢亲近这位皇长姐。
    只有坐在镜前的寿康，高兴的喊了一声：“阿姐！”
    玉姝笑着走过去，仔细端详她的面容：“今日的寿康，果然很漂亮。那新郎官儿掀开盖头后，定会高兴的找不到南北。”
    寿康被打趣，笑着红了脸，半掩着面说道：“阿姐怎能这样取笑我？”
    玉姝挑起了眉头：“怎得？难不成阿姐说的不对？”
    伺候寿康的几个婆子顿时笑了起来，玉姝也不再干扰她们做事，端坐在一旁看着众人给寿康打扮。
    妆容发髻很快被弄好，寿康去了内室换上了喜服。
    出来后，玉姝多瞧了几眼，感慨道：“还是这嫁衣喜庆，果真应了人面桃花相映红那话。”
    寿康脸蛋较圆，眼睛是随了她母亲的杏眼，因为年纪尚小，还有些婴儿肥。
    如今被这红色的嫁衣一衬托，整个人看起来像是含苞待放的三月初桃。
    哪怕是玉姝瞧着，都觉得甚为欢喜。
    若是那魏天纵憨憨看到了，还不知道是如何激动的模样呢！
    寿康被玉姝夸赞，很是高兴，羞羞答答的坐回了床上。
    好些个公主上前来说了些吉祥话，又给寿康送了添箱礼。
    因着大家本身没多少有钱的东西，便基本都是亲手绣的香囊帕子等，寿康也全部欣然接受。
    到了玉姝这里，玉姝拿出了厚厚一沓银票：“这是一千两，给你以后贴补用。”
    说完，她又叫白兰和墨竹捧出几件首饰以及布匹来：“这都是我平日里用不着的，你若是不嫌弃，便可随意去用。”
    用不着倒是假的，就怕寿康心中有压力不敢接受，玉姝才说了这话。
    寿康却很聪明，她明白玉姝的好意，只是有些受宠若惊：“阿姐怎得送我这般多东西？”
    她母妃给她备的嫁妆，恐怕都没有玉姝给她送的添箱礼多。
    玉姝却道：“你是我的妹妹，我送你这些东西怎么了？”
    她是嫡出公主，还是高祖捧在手中的小娇娇，所以出嫁国库会备出最高规格的嫁妆。
    但寿康却不同，皇室中剩下的公主都不同。
    如今大夏国库百分之八十的税银，都用来养了兵，能拨给其他地方支出的钱财本来就少，用在这种婚嫁上面的，就更少了。
    第456章 恳请公主带庆平去秦州
    最重要的是，皇室公主数量太多了。
    承顺帝哪怕有心，也没什么力再给出更多的嫁妆。
    皇子娶妻还要铺张浪费呢，公主自然就要更靠后些。
    而玉姝手中却有不少银钱，给寿康添点彩头，倒是绰绰有余的。
    寿康见此，便没再说什么，只感激的抱了一下玉姝，其他公主却是很羡慕的看着寿康。
    都知道大皇姐有钱又有权，还在父皇面前得宠，如今她们算是才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差距。
    光是玉姝送出去的绸缎布匹，就和她们身上穿的完全不是同等层次。
    若是……若是大皇姐也能对她们这么好，就好了。
    小公主们满脸的艳羡，玉姝虽没说什么，却也将她们叫到身前，问了些话。
    能来送寿康出嫁的，母妃大多都位份较低。而母妃位份较高一点的，却都没有来。
    玉姝倒也能明白其中道理，这和后世的圈子，也没什么区别。
    人与人的交往，不就是如此吗？
    众人在屋中等了许久，听到吉时到，新娘出殿门时，玉姝才起了身。
    寿康的脸被遮在了盖头下，贴身丫鬟扶着她一步步走了出去。
    玉姝目送着她上了轿子后，才缓缓出了殿门。
    刚出去，就看到一个小宫女前来，客客气气道：“昭德公主，贤妃娘娘有请。”
    宋贤妃与玉姝许久没再有交集，玉姝本想拒绝，最后想到庆平，却还是随着宫女去了一趟。
    宋贤妃如今统摄六宫，位同副后，她的宫殿也早早就挪到了景仁宫。
    玉姝进去后，正好瞧见她正在剪一支桃花。
    三月中旬的桃花，开得格外艳，一根枝头能缀好几个花骨朵。
    瞧见玉姝进来，宋贤妃连忙起身：“妾身参见公主。”
    玉姝也对她行了一礼：“见过贤妃娘娘。”
    如今的宋贤妃，可不是以前没有存在感的小透明。四妃之上的她，也算是公主们的半个庶母。
    若以前她给玉姝行礼，玉姝还能坦然受着，如今却是不行了。
    两人各自行了礼后，宫女引着玉姝进了屋内，宋贤妃也让人给玉姝奉了茶。
    看着玉姝垂眸安静喝茶，宋贤妃问道：“公主准备何时动身？”
    玉姝放下茶盏，温声道：“五日后吧！”
    说是三月底，却又不能真的等到最后一天才出发，这五日时间也够收拾东西了。
    而且玉姝早就知道，承顺帝迟早会将她遣到封地上去，所以便早早做了准备。
    这五日，也不用收拾什么，只需要最后收个尾便可。
    宋贤妃闻声点头，迟疑了许久，才试探道：“妾身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公主……”
    见她欲言又止，玉姝温声依华独家整理道：“娘娘有什么话直说吧！若我能做到，必然会尽力相帮。”
    宋贤妃听到这话，将周围丫鬟奴才打发走，随后对着玉姝跪了下去：“妾身想恳求公主，带庆平离开鄞京！”
    玉姝讶异的看着她，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直到殿外传来轻微的动静，玉姝才回神问道：“庆平如今在冯府平安健康，娘娘为何要我带她去秦州？秦州偏远，这一路又颠簸不断，实在不利于孕妇养胎。”
    第457章 娘娘莫再请我来喝茶了
    玉姝面露不解，宋贤妃的态度，却很是坚定。
    “去秦州，定然比待在鄞京好。公主一向关照庆平，哪怕是路上颠簸，有公主在庆平身边，妾身也是放心的。”
    玉姝闻言，看了会宋贤妃，开门见山道：“可是庆平那边有什么不妥？”
    宋贤妃抿唇许久，才点头低声道：“冯启开始怀疑庆平腹中孩子的生父，庆平传来消息，那林年昨日突然不见了，许是被冯启抓走了……”
    若是冯启从林年那里得出事实真相，她不敢想象庆平会有什么后果。
    宋贤妃对着玉姝叩了下去，恳求道：“秦州山高路远，若公主带着庆平离开，庆平或许还能留一条命。可是她留在鄞京，肯定活不下来的……”
    承顺帝此人最好面子，而冯启又是冯皇后的亲侄子。
    庆平私通侍卫，定会惹恼帝后二人，庆平若留在鄞京，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最后的结果，只能是一尸两命！
    宋贤妃对着玉姝重重的叩了下去，玉姝温和的面色，却因为这话，变得寡淡下来。
    她端起茶盏，垂眸轻声道：“我先前告诉过庆平，林年此人不能留，但她并未听我的话。”
    不止庆平没有听这话，宋贤妃当时也纵容了庆平的行为。
    若是她态度强硬些，庆平又怎会留下林年这么一个祸根？
    看着玉姝态度模棱两可，宋贤妃顿了顿，才下定决心道：“公主若此次出手帮了庆平，妾身以后，唯公主是从！哪怕是赔上妾身这条命，妾身也愿意。”
    玉姝放下茶盏，看着宋贤妃道：“贤妃娘娘先起来吧！”
    宋贤妃却摇头道：“还请公主帮一帮庆平！”
    玉姝挑眉：“若本宫不答应，难不成贤妃娘娘就要一直跪在这里不起来？”
    听出了玉姝话语中的不悦，宋贤妃沉默许久，才缓缓起了身。
    她在玉姝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玉姝淡淡道：“我先前将庆平当成亲妹妹，才会一再出手帮她。只是我觉得，贤妃娘娘似乎并没怎么领过情。”
    倒也不是宋贤妃做的不到位，只是玉姝很不喜欢被别人算计感情一事。
    这世间所有的东西都可以算计，唯有感情不可以。
    她对庆平好，是她心甘情愿，可宋贤妃不该将这种好当成每次都拿捏她的筹码！
    上次是，这次也是。
    玉姝见宋贤妃不说话，她便垂下眸子继续道：“贤妃娘娘只想着让我带庆平离开鄞京，可想过我私自带公主离京，会落个什么罪名？”
    宋贤妃嘴唇动了动，底气不足的说道：“公主深得陛下喜爱，陛下定不会舍得责罚公主的……”
    玉姝轻笑出声：“贤妃娘娘进宫二十几年了吧？做了这么多年的宫妃，难道不明白伴君如伴虎的道理？”
    “在帝王面前，只有君臣没有父子。更何况，我连个皇子都不是，有何资格去与皇权叫板？”
    “若是父皇真心喜爱我宠爱我，那我如今，也不必被发配至秦州这种地方了。”
    宋贤妃被玉姝说得白了脸，她坐在那乌木藤椅上，整个身子都僵了起来。
    玉姝没再看她，只起身微微福了身，然后道：“景仁宫的茶虽好喝，但不太适合我，以后娘娘还是莫再请我前来品茶了。”
    说罢，她转身带着白兰大步出了宫门。
    身后的宋贤妃，却一脸颓然的坐在椅子上，好似被抽去了所有的精气神。
    第458章 让轿
    寿康公主出嫁，宫内只热闹了一会，便又恢复了寂静。
    玉姝带着白兰和墨竹走在长长的宫道上，谁都没有说话。
    出宫门后上了马车，白兰轻声问道：“主子，庆平公主那边……”
    “去冯府吧！”
    玉姝靠在马车壁上，阖上了眼睛。
    白兰看她脸色有些疲惫，与墨竹交换了神色，随即噤了声。
    马车缓缓起步，从午门外行驶至朱雀大街，还未到冯家，就听前方传来唢呐吹吹打打的热闹声音。
    墨竹掀起帘子看了眼，对玉姝道：“公主，前面有喜轿过来，应当是绥国公府的曹姑娘。”
    听到是曹丹珍的喜轿，玉姝睁开眼，随后温声道：“停到路边，让喜轿先过去。”
    “是。”
    外面车夫得了命令，将马车停到了路边。
    与此同时，骑在马上的张盛，也得到了身边小厮的传话：“小公子，前面好像遇到了昭德公主的车驾！”
    昭德公主的凤尾檀木马车，是这鄞京/城的独一无二，哪怕是寻常百姓，也能认出来。
    在这种地方遇上，虽然他们是成亲的喜队，却也还是要按规矩避让一二的。
    张盛正欲让队伍靠边停让，谁知又有人来传话道：“小公子，昭德公主让咱们先走。”
    张盛闻言，连忙下马对着玉姝的车架行了一礼，随后才又重新翻身上马。
    坐在喜轿中的曹丹珍得知玉姝给她们让路，心中颇为复杂，本想掀起帘子往外看一眼，却被轿外的丫鬟拦住。
    轿子与马车擦肩而过时，她借着风吹起的帘子，只瞧到了凤尾檀木马车外围的一只风铃。
    风铃声清脆，穿过纷杂的唢呐锣鼓声，直直传到了曹丹珍的耳朵里。
    她垂眸看着手上捏着的喜帕，想起兄长说过的话：“荣阳侯府这门亲事，是昭德公主给陛下建议的。我知你不喜欢她，但这份情，你却要领。”
    若是搁在平时，曹丹珍绝对不会把曹泾元这话放在心里。
    可事关她的婚姻大事，她却不得不静下心来好好想想这事儿的始末。
    凭心而论，在整个鄞京/城，碍于她绥国公府嫡女的身份，愿意求娶她的人并没几个。
    她曾一度以为，这辈子最大的福分，可能就是嫁一个家世落魄、门第低下的人做个正头娘子。
    谁能想到，最后却嫁到了荣阳侯府。
    能嫁进荣阳侯府，得是多少女子想要的亲事，但这好处最后却落在了她的头上。
    若是没有嵇玉姝，可能张盛这样的夫君，应该也轮不到她吧？
    曹丹珍捏紧帕子，沉默许久后，重重的叹了口气。
    抬着喜轿的队伍很快走了过去，马车重新动身，最后在冯府门外停了下来。
    玉姝下了马车，看着紧闭的大门，对白兰道：“去敲门吧！”
    白兰上前拍了门，好一会儿后有人拉开门冒出头来：“什么人？”
    看到站在后面的昭德公主，小厮张着嘴好一会儿没说话。
    回过神后，正想关上大门，白兰却一把拦住她：“将公主关之门外，你胆子还挺肥。”
    小厮战战兢兢的缩回手，小声道：“姑……姑娘，你让我去通报一声可好？”
    第459章 高烧
    白兰微微一笑，声音温和道：“都是自己人，有什么好通报的？”
    说完，她松开手，转头看向玉姝。
    玉姝面色淡淡的瞥了小厮一眼，小厮顿时后脊发凉，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再说。
    三人进了大门，直接往庆平公主住的院子去。
    绕过好几条小路回廊，到了院子外时，玉姝才发现院子大门紧闭，外面还有几个婆子把守着。
    看到玉姝带人过来，她们面上有几分惊讶，随后就是慌乱：“老奴……老奴参见公主。”
    玉姝看向几人，目光中带着打量：“庆平呢？你们为何要将院子关起来？”
    一个婆子眼睛闪烁，随后便结结巴巴道：“庆平公主她……她需要静养，少爷便让老奴们守在外面……”
    玉姝淡淡道：“把门打开。”
    那婆子连忙道：“公主，庆平公主近来身子不好，胎像也不太稳。大夫说，外人还是莫要打扰的好，您别为难老奴啊……”
    玉姝静静的看着她，神色中带着几分冷漠：“本宫就是要为难呢？”
    婆子被这话惊得变了脸色，还不待叫人，白兰就将她们几人都推开。
    院子大门只是轻轻掩上，随意一推，顿时大开来。
    玉姝站在门外往里看，只瞧见院中的寂静和萧瑟，看起来像是连粗使丫鬟都没几个。
    她轻轻皱了皱眉，抬步走了进去。
    几个婆子还想追上来，白兰转身笑得温和：“嬷嬷们可不要逼我动手！”
    一听这话，婆子们立刻停住脚步。
    她们也没想到，昭德公主身边这个瘦瘦弱弱的婢女，竟然还会武。
    婆子们站在大门外担心的看着院里，玉姝却脚步轻缓的进入了屋内。
    屋子里也很安静，只有婢女圆圆低低的啜泣声。
    听到门口传来脚步声，她转头看来，瞧见是玉姝等人后，眼里顿时冒出强烈的光芒。
    “公主，公主您可来了，快救救我家主子吧……”
    圆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玉姝蹙起眉头看向床上，发现庆平昏睡不醒，脸上还有着不正常的红晕。
    她走上前，探了一下庆平的额头，又给她把了脉，发现这姑娘已经烧糊涂了。
    玉姝立刻转头问圆圆：“庆平这症状有多久了？”
    圆圆抹着眼泪哽咽道：“从昨日午时，公主就发热了。奴婢想去请大夫，可婆子守着门不让奴婢出去……”
    玉姝立刻起身到了桌前，她让圆圆找来纸笔，写了药方后将其交给白兰：“你与圆圆一同去抓药，若是有人敢拦着，不用留手！”
    白兰点头，带着圆圆一同出了门。
    留下来的墨竹连忙去打水，用浸湿的帕子给庆平降温，玉姝也坐在床边给她褪了衣服。
    许是迷迷糊糊中感受到了旁边有人，庆平强睁开眼睛唤道：“林年……”
    玉姝神色一冷，停下手道：“你好好看看，我是谁？”
    庆平被这清冷的声音唤回神思，她迷迷糊糊看了半晌，才喊道：“长姐？”
    不待玉姝说话，庆平忙道：“长姐……长姐救救林年，救救他……”
    第460章 我便是将她弄死又如何？
    “你还是先救自己吧！”
    玉姝漠然道，“若你还想和肚里这个孩子活下来，想让你的母妃留一条命在，就把林年这个名字给我吞进肚子里。”
    庆平听到这话，眼泪珠子从眼角滑下，整个人看起来楚楚可怜。
    玉姝却不为所动，她盯着庆平说道：“嵇明瑶，我是你的长姐，但不是你母妃，不会次次都给你收拾烂摊子。”
    庆平嘴唇动了动，眼泪又控制不住的落了下来，只是却什么话都说不出。
    屋内恢复寂静，墨竹一遍一遍的给庆平擦着身体降温。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外终于传来喧闹的声音。
    玉姝起了身，走到门口，看到圆圆和白兰提着药包从院外走了进来。
    而冯启带着冯国舅、冯夫人，以及叶姨娘等人，浩浩荡荡的跟随在其后。
    看到玉姝站在门口，白兰走上前来轻声道：“方才奴婢去抓药，他们得知主子过来，便都赶过来了。”
    玉姝点点头，让圆圆去煎药后，才重新抬头看向冯启。
    见冯启吊儿郎当的看着她，玉姝问道：“冯少爷有何指教？”
    冯启冷笑一声，喝道：“嵇玉姝，你三番两次强闯我们冯府，到底是何意？信不信我们告到陛下面前去？”
    玉姝轻拂衣袖，语气淡淡：“信，你们去告吧！”
    冯启：“……我警告你，你最好不要不知好歹！若是惹怒了我，你和嵇明瑶做的事，我就捅出去叫所有人都知道。”
    玉姝挑眉，好整以暇的问道：“冯少爷倒是说说，我和庆平做了什么事？”
    “嵇明瑶和那个狗奴才……”
    话说到这里，站在后面的叶姨娘却轻咳了一声。
    冯启顿时止住话头，只是转身，狠狠瞪了眼叶姨娘。
    叶姨娘当作没看见，走上前对着玉姝盈盈一拜，然后柔声问道：“公主，庆平公主如何了？”
    玉姝对这个叶姨娘印象还不错，见此点头说道：“发热一天一夜了，方才我进来时，她整个人都烧得有点糊涂，这会儿稍微清醒了些。”
    叶姨娘表情有些诧异，似没想到庆平会发热，连忙说道：“妾身这就去请大夫来……”
    “不用。”玉姝道，“我已经给她开了方子，稍后叫人注意着按时吃药即可。”
    玉姝说完，又看向冯启：“不过，若是故意叫人软禁庆平，意图谋杀公主，这罪名也不知道冯少爷担不担得起。”
    冯启听完这话，却冷笑起来：“我便是将她弄死又怎么样？是她背叛本少爷在先，若是皇帝姑父知道真相，恐怕还觉得我做的好呢！”
    玉姝一听这话，就知道冯启已经知道了真相。
    恐怕那失踪的林年，就在他的手中。
    玉姝眸色深了些，未再说什么，只是看了眼冯启，便转身进了屋内。
    冯启想跟进去，却被白兰给拦了下来：“冯少爷，我家主子想与庆平公主说说体己话，您还是回避一下吧！”
    冯启想要硬闯，谁知一个不注意，便被白兰两掌掀翻在地。
    他跌坐在地上诧异的看着白兰，实在没想到这个纤瘦的丫头，还有这么一手功夫。
    第461章 公主不可再牵扯进来
    身后的冯国舅及冯夫人都不敢凑上前来。
    自打玉姝在河东府杀了冯茂学后，冯家人看到她，总会下意识觉得胆颤。
    生怕玉姝一个不快，大刀砍向他们的头颅。
    好在玉姝这会儿并没心思搭理他们，冯夫人便给叶姨娘使眼色，让叶姨娘进屋去看看情况。
    叶姨娘迟疑了一下，缓步上前。
    众人都看着白兰，谁知白兰并未拦下叶姨娘，反而对她浅笑了一下。
    冯夫人微松口气，叶姨娘却心如擂鼓，总觉得有些不安。
    进去后，还未说什么，就看到墨竹扶着还在昏迷的庆平下了床。
    叶姨娘忙上前道：“公主，您这是做什么？”
    玉姝面色平静：“冯府照顾不好她，我将她带到我们公主府去！”
    “万万不可。”叶姨娘忙劝说道，“此事关系到皇室颜面，公主不可再牵扯进来。皇后娘娘疼爱冯启，这事儿若捅出去，定不会善罢甘休……”
    玉姝抬眸看向她，“叶姨娘也知道了？”
    叶姨娘哽了一下，才神情复杂的点了点头。
    她也没想到，一向任人搓圆揉扁的庆平公主，居然有胆子做出这种事。
    若不是林年自己招了，她也不敢相信。
    玉姝问道：“林年呢？”
    “关在后院的柴房里。”叶姨娘的声音小了下去，“老爷夫人说，要将他抓到陛下和皇后娘娘面前去，只是……”
    玉姝挑眉：“只是什么？”
    叶姨娘抿唇：“昨日他们就知道林年和庆平公主的事儿了，只是他们惧怕公主您，所以才迟迟没敢动手。”
    玉姝明白过来。
    所以冯家人，就是在等她动身去秦州。
    只要她一走，这整个京/城都能任他们为所欲为了。
    想起宋贤妃的哀求，玉姝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屋内安静下来，许久之后，叶姨娘才又轻声道：“公主，妾身还有件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玉姝让墨竹把庆平重新扶回床上，才点头道：“说吧！”
    叶姨娘垂着眸子，低声道：“庆平公主与林年一事，冯家人早就察觉了，只是被皇后娘娘授意，才一直没忍着没发作。如今，皇后娘娘许是准备借这件事，发落了贤妃娘娘……”
    宋贤妃一朝上位，手持凤印统辖六宫，风头直逼冯皇后，还让冯皇后丢了脸面。
    一向高傲的冯皇后，又怎会忍得下这口气？
    这段时间，她不是安静下来思过，只是在等一个机会而已。
    而这个机会，就是庆平与她肚子里的孩子。
    宋贤妃许是现在也明白了过来，所以才想着玉姝能帮她们一把。
    毕竟这世间，能与承顺帝冯皇后叫板的人，也就只剩玉姝了。
    叶姨娘继续道：“这件事牵扯甚多，公主刚被陛下责罚，若是再掺和进来，恐怕……”
    没人知道玉姝与承顺帝曾推心置腹的交谈过，也没人知道，承顺帝曾给玉姝表达过，她不能成为继承人的遗憾。
    在所有人的眼里，玉姝作为公主却被遣往封地，那就是承顺帝对她厌弃责罚的表现。
    可事实上，拿前朝例子来看，所有能安然无恙在封地上度过晚年的亲王，反而都是被皇帝所喜爱看重的。
    第462章 公主是我复仇的契机！
    玉姝想争皇权，承顺帝想让她杜绝争皇权的想法，所以才会有此安排。
    但也并没有责罚厌弃玉姝的意思。
    有时候的外放，并非是驱赶，更有可能是保护。
    只是这想法，别人不会知道，玉姝也假装自己不知道。
    玉姝听完叶姨娘的话，平静的看了她半晌，然后才问道：“我与叶姨娘素昧平生，平日也并无交往。先前一事，姨娘也给予过我报酬了，为何今日还要告诉我这些？”
    叶姨娘对她释放的善意，太明显也太多了，玉姝能感觉到，她就是想与自己搭上关系。
    可玉姝也不太明白，叶姨娘作为冯家被倚重的妾室，除了身份不是正室之外，其他风光都与正室无二，为何又要跳上自己这条船？
    叶姨娘没想到玉姝说话这么直白，尴尬片刻，才跪下去说道：“妾身想离开冯家，希望公主能助妾身一臂之力。”
    玉姝有些诧异：“你为何想离开冯家？据我所知，你与冯家还是远亲……”
    叶姨娘垂了头，声音有些低哑：“妾身嫁入冯家，是为了活命逼不得已。说是远亲，其实妾身与冯启，并没有任何关系。”
    叶姨娘和冯家人的关系，就是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她祖籍并不在鄞京，而是正儿八经的江南人。
    且她也不是官家女子，反而从小就跟着父母经商，是个彻头彻尾的商女。
    冯皇后当年入住中宫，整个冯氏族系的身份便也跟着水高船涨。当年的冯启还没在京/城作威作福，他在江南一带游玩时，瞧上了随父亲外出谈生意的叶姨娘。
    本想着巧取豪夺一番，可叶家在江南势力也还算可以，冯启的心思并没实现。
    冯启走后，有些想要讨好他们的人，便趁机暗害了叶家。
    一夜之间，不仅叶姨娘的父母离奇暴毙，就连她年幼的弟弟也失踪不见。
    叶家产业轰然倒塌，家产被旁氏全部占去。叶姨娘被人迷晕，直接运到了鄞京，献给了冯启。
    为了活命，叶姨娘假装失忆，以远亲身份成了冯启的妾室。
    虽然冯启和冯家人不是直接凶手，可也算是间接害了她们一家。
    这些年叶姨娘一直在暗中寻找弟弟，顺便暗自筹备，就等着哪一天能够给亲人报仇。
    可是孩子都逐渐长大了，弟弟却没有消息，冯家人一直屹立不倒。
    叶姨娘有时也会感觉到绝望，只觉得自己期盼的东西，这辈子或许也不会到来。
    直到她听说，昭德公主打了驸马，还把那驸马的家都拆了。
    后来与昭德公主接触后，她才感觉，自己等待的机会终于到来。
    昭德公主，就是她复仇的契机！
    “妾身知道，冯家是公主的外家，妾身这般说实在冒犯。”
    叶姨娘低着头，不叫人看到她的神色，只是声音很低：“但是妾身除了公主外，已经没有任何选择了。若是妾身能够得偿所愿，无论公主要妾身做什么，哪怕去死，妾身都心甘情愿。”
    她说完这话后，跪下去对着玉姝重重的磕了头。
    玉姝却看着她久久未说话。
    直到叶姨娘感觉两条腿有些麻木时，玉姝才淡淡道：“帮你灭了自己的外家，我能得到什么好处？”
    第463章 成为昭德公主的棋子
    玉姝虽不喜冯家，可冯皇后的确是她的母亲，冯国舅也的确是她的舅舅。
    就连那惹人厌烦的冯启，也的确是她的亲表哥。
    所以搁正常人眼里，这都是最亲近不过的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得了失心疯的人才会去害自己的亲人吧？
    偏偏叶姨娘，却这般请求玉姝了。
    玉姝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叶姨娘。
    叶姨娘察觉到头顶上那股打量的视线，忍不住心跳加速。
    她今日说这番话，其实也就是想赌一把！
    赌昭德公主图谋甚大，也赌冯家只会成为昭德公主的绊脚石。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她完全可以成为昭德公主手中的棋子。
    替昭德公主献谋夺利，也为自己计划多年的事情争取一个机会。
    想到这里，叶姨娘抿着唇，低了声音说道：“妾身听说，前些日子因为茶砖之事，皇商陈家意图谋杀太子，使得朝野震动，整个鄞京商会也颇受波及。”
    叶姨娘抬起头看向玉姝，柔声道：“妾身不知公主在鄞京商会是否有可用之人，但若公主需要，妾身可以替公主夺下这茶砖以及商会的主事权。”
    玉姝听到这话，眉头略挑，神色中带着几分诧异。
    本该被陈家私吞的茶砖制作技术，如今基本上都被商会瓜分。
    而鄞京商会涉及甚广，别说叶姨娘了，陈家作为皇商之首，都有些难以服众。
    更何况是叶姨娘这个没什么根基的人。
    叶姨娘也知道，凭借自己的三言两语，玉姝肯定不会信她。
    便又忙说道：“妾身出身江南商户，自幼经商，虽如今家门覆灭，却也有些人脉和手段。公主可以给妾身两个月时间，妾身定会给公主交出一个满意的答案。”
    只要茶砖和鄞京商会能被她拿下，在昭德公主这里，她自然就是一个有用之人。
    到时候不用谈条件，昭德公主必会将她收至麾下。
    叶姨娘脑子聪明，也深知自己身份。
    她知道是自己先有求于人，便不会像宋贤妃那样处处算计人心。
    她也知道，要让玉姝信任，就必须自己先做出一番成绩来，所以才说出了这番话。
    玉姝见她面色诚恳，神色也有些坚持，思考片刻点头道：“也可，你先起来吧！”
    叶姨娘起了身，安静的站在了玉姝面前。
    玉姝看向她问道：“那你可有什么需要的？我过几日离了京，恐怕对你并不能相助太多。”
    叶姨娘忙道：“只要有个传信之人即可。”
    玉姝听后，眸子弯了弯。
    说是传信之人，其实就是她在鄞京的心腹，能为她作主并谋划的人。
    这样的人，肯定要分量不轻的那个。
    不过也罢，既然叶姨娘有这个心，那她便信任一次好了。
    玉姝说道：“五日后我会启程离京。离开前，会给你一个香囊，到时候你带着香囊，去乐天酒楼与他见个面就是。”
    叶姨娘这才脸上有了笑意，连忙对着玉姝福身道：“是。”
    成了自己人，叶姨娘便处处开始为玉姝考虑，率先考虑的就是庆平公主。
    她看着躺在床上的庆平，神色迟疑道：“公主，庆平公主此事，恐怕有点难以善了。”
    第464章 祸根
    玉姝笑看着叶姨娘，问道：“依你看，该怎么做呢？”
    叶姨娘神色中有些犹豫，好似还有些难以启齿。
    玉姝笑容温和的鼓励：“你尽管说就是。”
    叶姨娘这才低了声，眸色微冷：“祸根源头是那护院林年，只要杀了林年，便只剩下胎儿月份一事了！”
    其实叶姨娘比冯启等人，更早知道庆平与林年之间的事情。
    玉姝那次带人来看庆平公主，她就觉得不对劲，后来也暗中去查了一番，便隐约有了些头绪。
    她当时就觉得，林年这人不该留。
    只要留下，那就是个祸根。
    可庆平公主舍不得，不仅舍不得，还日日与林年厮混在一起。
    这才让冯启抓住了把柄。
    如今冯启从林年嘴里得出了真相，还威逼利诱林年出面指证庆平。
    若到了那个时候，庆平公主就真的只剩死路一条。
    叶姨娘说完，又对玉姝道：“至于胎儿一事，倒也好办。有些民间大夫懂偏方，能改变胎儿月份，只是……”
    玉姝笑着点头：“只是可能会伤及胎儿。”
    叶姨娘点了头。
    这法子虽不太好，但世间本就无太多双全之事，要想让庆平公主活命，就必须舍去别人。
    昭德公主若要掺和进来，这也是目前能选择的最好的一个法子。
    叶姨娘提完自己的建议就不再说什么，玉姝起身，柔声道：“那这几日，就劳烦你先照看着庆平了。”
    她也没说自己会不会帮庆平，只是给叶姨娘说了些话，又对端着药进来的圆圆嘱咐了一番。
    圆圆听见玉姝要走，脸上流露出失望的表情，只是想到庆平如今的境遇，她虽难过却也没说什么。
    玉姝带着人出了屋子，冯启等人还站在外面。
    见玉姝一声招呼不打就准备离开，冯启“喂”了一声：“嵇玉姝，你什么意思？”
    玉姝回头看他，脸上带着浅笑：“冯少爷觉得我是什么意思？”
    冯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按理说，嵇玉姝和嵇明瑶感情不错，嵇明瑶如今干的破事儿，都够她死上一回了，嵇玉姝不可能放手不管。
    可她竟然只是来瞧上一眼，就什么都不说的离开？
    这也不太符合常理啊！
    冯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他盯着玉姝怀疑道：“你就不想着帮嵇明瑶一把，把你这个妹妹带走？”
    玉姝看着冯启，似笑非笑：“本宫有三十个妹妹，难不成她们每个人遇到事儿，都要本宫出手相帮？”
    冯启听着，觉得是这个理，却又觉得玉姝在撒谎。
    虽然嵇玉姝确实有三十个公主妹妹，可又不是每个都像嵇明瑶这样，和她关系亲近。
    都是些不熟悉的陌生人，为何要为那些人出头？
    只是还不待冯启再说什么，玉姝就立刻转身带着白兰和墨竹离开。
    等瞧不见人影了，冯启才扭头问叶姨娘道：“你方才进屋子怎么那么久？你们都说了些什么？”
    叶姨娘面色温柔道：“妾身与昭德公主并未说什么，倒是昭德公主与庆平公主，好似闹了些不愉快。想来庆平公主与那林护院的事儿，昭德公主先前的确不知情。”
    “是吗？”
    冯启虽有些怀疑，可又想着叶姨娘是他的人，总不至于骗他。
    第465章 做客
    玉姝出了冯府，脸上的笑容就淡了下来。
    她上了马车后，半倚在软垫上对白兰道：“传信给那边，雇几个江湖杀手，在我们启程前一天晚上，解决了林年。”
    白兰点了头，又问玉姝：“那庆平公主腹中的胎儿……”
    玉姝沉默良久，语气低沉道：“暂不用药，到时候尽量将她们母子都接出来。”
    白兰和墨竹对视一眼，两人同时应了是。
    马车回到公主府，三人下了马车，刚进入府内就听见后面传来脚步声。
    玉姝回头，见是裴琰，便露出笑容问道：“你不在魏府喝喜酒，怎得这般早回来了？”
    裴琰带着一身酒气走到了玉姝身边，牵起她的手才说道：“这会儿时间尚早，我回来陪你用午膳，略休息片刻再回去。”
    玉姝失笑，反握住他的手说道：“吃喜酒还有中途退场的？难不成是魏家的喜宴，不如咱们府中的好吃。”
    裴琰眼尾带着红晕，笑起来时，更是俊美异常。
    他柔声道：“谁家的饭菜，都没有咱们府中的好吃。而且夫人不在，我总是心不在焉。”
    看着魏天纵穿一身红色喜服，他就想起自己成亲当天的事儿。
    那日晚上没有洞房，虽然后来也有补上，可这事儿一直都是裴琰心中的结。
    今日喝了些喜酒，感觉这心结又冒出来了，所以他才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
    玉姝哪能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笑着让人去给裴琰备水后，又和裴琰在屋中温存了一番。
    直到吃完午饭，将裴琰打发走了后，玉姝才躺到床上小憩了片刻。
    一整日时光就这么消磨过去。
    第二日，寿康公主带着驸马回宫面圣。
    直到第三日，这新婚燕尔的小夫妻俩，才有空来公主府做客。
    看着公主府中众人都在有条不紊的收拾东西，寿康略有些伤感道：“我刚成亲，阿姐这就要走了。”
    玉姝笑着捏了一下她的脸颊：“你成了亲就是大人，怎得还像个小孩子一样？”
    说完后，她又问道：“你这驸马爷，对你怎么样？”
    当着魏天纵的面问这话，寿康顿时羞得满面通红，她捂着脸娇嗔了一句：“阿姐！”
    侯在一旁的白兰和墨竹，都掩唇笑了起来。
    玉姝也拉着她的手笑道：“阿姐可没打趣你，阿姐就是想知道这魏驸马到底怎么样？若是对你不好，趁着阿姐还在，还能修理他一番！”
    魏天纵一听这话，连忙起身抱拳道：“昭德公主这话着实让魏某汗颜，寿康是在下的妻子，在下自会敬她爱她。”
    见魏天纵成了个亲，说话竟然变得文邹邹起来，玉姝笑叹道：“成了亲的人，到底不一样，魏公子如今也变得谦谦有礼了。”
    魏天纵猝不及防的被调侃了一下，饶是他脸皮厚，这下也有些不好意思。
    这文邹邹的句式语气，还是他从方开霁那里学来的！
    玉姝又把寿康拉到身边，低声问了几句话。
    寿康羞得小脸通红，面上的红晕一直没下来过。
    只是虽然羞赧，却也知道玉姝这是关心她，便也压低了声音，小声说了几句。
    结果魏天纵这厮察觉到后，也红了脸。
    到最后，两人都好似蒸熟了的大虾一样，蜷缩在一起再也不肯说话。
    第466章 暗杀
    寿康来府中走了一遭，玉姝和裴琰又回国公府住了一日。
    与一些还算相熟的朋友告了别后，就到了最后启程的时间。
    看着天色将黑，玉姝对赖在屋中还沉迷打叶子牌的苏念念道：“你若是再不回去，国公府该关门了。”
    苏念念神依华独家整理色有些着急：“最后一把，就这一把了。”
    玉姝叹了口气：“莫不如，你别回国公府了，直接跟我们去秦州吧？”
    一听这话，苏念念身子顿时僵住。
    片刻后，也不用玉姝催促了，她立刻扔下叶子牌起了身。
    桌边放着一个大包袱，苏念念也不顾秋儿还站着，背起大包袱就迈着步子往房间外走。
    一边走还一边说道：“公主不用送我了，明日我也就不来送你们了。”
    玉姝有些哭笑不得，实在没想到，当时的小绿茶如今进化成了个小憨批。
    她略略扬高了声音，对苏念念道：“当真不用送你？那你带着秋儿自己走回去？”
    苏念念这才想起，公主府离国公府还有段路程！
    她立刻返回来，对着玉姝笑道：“公主，还得劳烦您派人送我们一程呢！”
    王姨娘听到这话，再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玉姝也笑道：“行了，你快些走吧，马车就在门外，早就等你许久了。”
    苏念念这才和秋儿行了礼，欢欢喜喜的离开。
    等她们走后，王姨娘也起了身：“公主，妾身便先回去准备了。”
    玉姝点了头，笑看着王姨娘离开。
    等屋中彻底没了人，玉姝坐回桌边，慢条斯理的整理叶子牌。
    白兰知道她在等什么，压低声音说道：“那边说一切就绪，只等寅时动手。”
    玉姝点头，又问：“接应的人手呢？”
    “都备好了，就在城外。只要接到庆平公主，便先行离开。”
    玉姝这才“嗯”了一声，沉默的看着桌上的叶子牌。
    白兰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静立在一边不敢打扰。
    看到玉姝将叶子牌重新扔回桌上，白兰上前问道：“主子，可要备水沐浴？”
    “准备吧！”
    玉姝声音很轻，转过身去，只给白兰留下一个背影。
    白兰便轻手轻脚的退出了屋子。
    寅时三刻，冯府。
    偌大的院子里异常寂静，月色隐藏在乌云中，只给屋檐角落留下众多阴影。
    片刻后，三个身穿夜行衣的人翻墙进了院子，直朝后院柴房而去。
    柴房边上有几个护院把守，只是守了好几日也没见有什么动静，护院们便懈怠下来，纷纷坐在门口打盹。
    黑衣人掏出备好的匕首，悄无声息的抹了护院脖子，然后踹开了柴房大门。
    林年正躺在草堆上睡觉，听到动静，惊得立刻转醒。
    黑暗中，只看到三个身影朝他而来。
    林年立刻吓得大叫：“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三更半夜来我这里……”
    话都没说完，一把刀便直接捅进了他的腹部。
    鲜血溅出，林年睁大了眼睛，神色惊恐的看着眼前人，却一句话也再说不出来。
    黑衣人为确保任务完成，又抽出刀连续捅了两下。见林年死得不能再死，这才抽回刀出了门。
    第467章 你赔我的孩子！
    虽然黑衣人是悄无声息的潜入，可因为林年的喊叫，却还是引来了另外几个护院的警觉。
    只是等他们赶过来时，柴房前只剩下了好几具尸体。
    整个冯府顿时变得慌乱不堪，冯启正在一妾室院中熟睡，听到这番吵闹也立刻起了身。
    得知林年被人暗杀，他第一时间气冲冲的赶到了庆平院中。
    此时的庆平，刚刚退了烧，还在半昏半醒的沉睡着。
    冯启一脚踹开房门，直接冲到了她的床前。
    见庆平闭着眼睛，冯启二话不说，拽着她的头发将人从床上拖了下来。
    圆圆吓得尖叫，连忙去抱庆平的身子，却被冯启一脚踢开：“你这个贱婢，竟然还敢护着她？以为杀了林年，老子就弄不死你们了？”
    疼痛迫使庆平睁开眼睛，昏昏沉沉中，她只听到了最后一句话。
    庆平顿时清醒过来，强忍着疼痛伏在地上道：“林年怎么了？冯启，你把他怎么了？”
    “我把他怎么了？”冯启冷笑着，一脚踹向庆平的肚子，“你派人杀他灭口，还敢问我怎么了？”
    庆平尖叫一声，捂着肚子往后缩去。
    冯启却又追上来，连踹两脚：“你不是喜欢和那狗男人厮混吗？那狗男人如今下了地狱，你不如带着肚子里这个孽种，也陪他下地狱如何？”
    庆平的肚子已经大了起来，被冯启连踹几脚，顿时疼痛不止，身下也有血溢出来。
    圆圆吓得脸色煞白，眼泪更是不止，她声音嘶哑的哭喊道：“驸马爷，公主她……她出血了，快请大夫……”
    冯启站在一旁冷笑：“大夫？今儿个老子就是要看着她死！”
    圆圆被人抓住动弹不得，庆平疼得脸上没有一点血色，她缩在地上，像是完全失去了魂。
    正绝望不已时，外面突然传来叶姨娘的哭喊声：“少爷，少爷，我们的孩子不见了。”
    冯启听到这话，狞笑的面容僵了一下，随后忙往外跑去。
    可是还没走出门口，就被人从后颈砸了一下。
    冯启被砸昏过去，圆圆泪眼朦胧的抬头，只看到一个男人翻窗而入。
    他轻松放倒了几个奴仆，随后走到庆平身边，想要将她扶起来。
    庆平却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只流着眼泪道：“救救他……救救我的孩子……”
    看着庆平身下满是鲜红血迹，男人变了脸色，忙喊圆圆过来帮忙。
    两人将庆平合力抬起，庆平却面色一变，然后尖叫起来：“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有更多的血流出来，还有什么东西，似乎从她的身体中脱离！
    庆平察觉到她的孩子要保不住了，顿时眼泪流得更加汹涌，人也变得激动起来。
    男人见她情绪有些癫狂，忙沉声道：“公主，快随属下离开，不然就来不及了。”
    庆平却红着眼一动不动，片刻后似突然发了疯般，指着昏过去的冯启道：“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发了疯的女人，力量也不容小觑。
    庆平不顾自己还在流血的身体，猛地推开两人，直直扑着冯启而去。
    跪在冯启身边后，她拔下发髻上的簪子，狠狠刺进了冯启的心脏，声音无比凄厉悲怆：“你赔我的孩子，赔我的孩子啊！”
    第468章 死不瞑目
    圆圆看到这一幕，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掉，捂着嘴一句话都不敢说。
    倒是那男人，跟在庆平身边，警惕的看着被疼醒的冯启。
    见冯启狰狞着面容，似乎要对庆平动手，他立刻出手，再次将人打昏过去。
    庆平却发了疯一般，拿着簪子一次又一次的刺进冯启心脏，直到冯启最后彻底断了气。
    叶姨娘跑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庆平面色惨白的坐在地上，双手一片猩红，脸上还溅着几滴血液。
    冯启双眼圆瞪，躺在血泊中死不瞑目。
    看着插在冯启心脏上的簪子，叶姨娘惊得捂住嘴，竟一时失了声说不出话。
    还是那面色平静的男人，将庆平拦腰抱了起来：“再不走，公主性命堪忧！”
    叶姨娘和圆圆这才反应过来，连忙点头，给男人让开了路。
    他抱着庆平从屋中走了出去，外面院子许是早就打点好，这会儿一个人都没有。
    叶姨娘临走时，细心的将簪子拔了下来收好，然后带着男人从小路绕了出去，一直到出了冯府的小门，才看着那两人离开。
    原本温馨安静的屋子，如今一片狼藉惨状，血液也从屋子一路滴到了后院。
    叶姨娘带着他们离开后，才又重新回到前院，疯疯癫癫的去找冯国舅和冯夫人：“爹，娘，铭儿不见了，姗姗也不见了！”
    她脸上带着泪，看起来急得发疯，冯国舅和冯夫人顿时从梦中醒来。
    两人急匆匆的穿衣出门，然后问道：“你说什么？铭儿和姗姗不见了？两个孩子好端端的，怎么突然不见了？”
    叶姨娘红着眼睛悲戚道：“不知道……我也不知道！爹，娘，快叫人去找，叫人去找啊！”
    冯国舅见状，连忙喊人去找两个孩子。
    冯夫人却着急道：“启儿呢？这么大的事，你没告诉他？他人去哪里了？”
    叶姨娘摇头，泪眼朦胧道：“少爷昨夜没留在我房中，是在鲁姨娘那里的。我听说方才去了公主那里，便在院子外面喊了半晌，可是他没理我，我就回来找你们了。”
    冯夫人听到这话，唾骂道：“这个逆子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儿女不见了，还有空去见那个贱女人？”
    说着，她整理好衣服，出了房间说道：“走，我们一同去找他！”
    婆媳带着人，气冲冲的赶到了庆平公主的院外，还没进去，就听到里面传来一个丫鬟的尖叫声。
    见小丫鬟惊慌失措的从里面冲出来，冯夫人沉着脸怒骂道：“喊魂呢？少爷人呢？”
    “少爷……少爷他……”
    小丫鬟急得一句话说不出来，额上只出了森森的冷汗。
    情急之下，竟突然双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冯夫人“呸”了一声，然后带着人往屋子里走去。
    刚靠近门口，就看到冯启死不瞑目的躺在血泊中，胸膛上一个血骷髅，身下一大片血迹。
    所有血液呈暗黑色，这会儿已经有了些凝固状。
    而内室的床边上，也有一片一片凝固了的血迹。
    看到冯启这番模样，冯夫人目恣尽裂，悲拗的喊了一声：“启儿！”
    第469章 离京
    叶姨娘也在后面白了脸色，她惊慌的喊了声“少爷”后，一时支撑不住，直直的晕了过去。
    跟在后面的婆子丫鬟乱了手脚，几个人去扶叶姨娘，又有几个去管顾冯夫人。
    冯夫人冲到冯启跟前，看着已经断了气的冯启，急得双目赤红，哀鸣几声后终是撑不住，也晕了过去。
    整个院子兵荒马乱，冯国舅得到消息时，冯启的尸体已经被抬到了院子前厅。
    冯夫人晕死过去后一直没醒来，叶姨娘倒是醒来过一次。
    只是得知丈夫突然死去，一双儿女齐齐失踪，没忍住呕了血，再次晕死了过去。
    两个女主人都不醒人事，家里的一切担子，全部撑在了冯国舅身上。
    冯国舅做了多年的撒手掌柜，儿子突然死亡，妻子和儿媳都晕死，这情况竟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他无力的靠在椅子上，看着冯启沾满了血迹的尸身，久久都没有说话。
    另一边。
    庆平因为失血过多，已经晕了过去。
    男人见脚下一直滴血，将外袍脱下来裹住她的身体，然后一路飞奔到街道小巷。
    天色还有些暗，巷子里停着一辆宽敞的马车。
    男人将庆平抱到马车跟前，驾车的人惊了一下：“怎么这么快？庆平公主怎么了？”
    男人沉声道：“那三人提前动手了，我去的晚，公主腹中胎儿恐怕不保，她自己……”
    剩下的话男人没有再说，但未尽之意，却让车上几人都严肃起来。
    赶马车的人连忙拉好僵绳，对男人道：“你们快上车，咱们先出城去。主子那边准备了随行大夫，庆平公主的性命要紧。”
    圆圆跟着他们上了马车，在天边刚泛出鱼肚白时，马车疾驰着出了鄞京/城。
    而此时的玉姝，正在与宫中来人告别。
    昭德公主被遣往封地，在外人眼里，都是承顺帝对玉姝的惩罚。
    但承顺帝觉得心中过意不去，为了给玉姝撑腰，又特地派柴福来送了玉姝一程。
    与柴福同行的，还有宋贤妃宫中的掌事姑姑。
    玉姝看着那姑姑，神色淡淡道：“先前贤妃娘娘求本宫的事儿，本宫做到了，还望贤妃娘娘也不要忘了她的承诺。”
    掌事姑姑先是一愣，随后一脸惊喜，忙急切的对着玉姝行了个礼：“多谢公主，奴婢这就回宫去给娘娘复命！”
    玉姝又道：“叫你们的人过了钦州后，在鹭江边上接应。秦州气候恶劣，我就不带庆平过去了。”
    “是，多谢公主！”
    掌事姑姑激动的走了，玉姝看向柴福，脸色温和下来：“我不在鄞京后，公公要多保重！”
    柴福看着玉姝，叹了口气：“公主也要多保重！”
    玉姝笑着点头：“会的。以后父皇身边，还得公公多照看了。”
    柴福连忙道：“是，奴才会好好照顾陛下的。”
    两人说完后，柴福乘坐马车离开，成国公府和魏家的人才姗姗来迟。
    这场面得裴琰来镇着，玉姝便将他叫出来，和成国公府的人说了会话。
    等到天色快亮后，昭德公主府的车马才缓缓开动。
    第470章 大出血
    整个队伍看起来很长，除去凤尾檀木马车外，随行的马车还有七辆。
    马车前后是庞顶率领的随行府兵，加起来约莫五百来人。
    这般浩荡的阵势，饶是鄞京/城的百姓见多了世面，也还是觉得无比恢弘。
    玉姝虽然在鄞京贵族圈的名声不怎么样，但在百姓间的口碑却很不错。
    得知是昭德公主前往封地，许多早起的百姓还自发前来相送！
    一直到跟随着马车的府兵也看不到人影了，百姓们才四散离开。
    玉姝出了城门，掀起帘子往后看了眼，正好瞧见曹泾元站在城楼上，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们。
    天色阴沉沉的，晨风有些大，将他的衣摆吹得猎猎作响。
    他双手背在身后，好似一株任风雨摇摆的美人梅般，屹立昂扬！
    玉姝与他对视片刻，最后收回视线，放下了帘子。
    裴琰正在看书，抬眸看了她一眼，柔声道：“是曹世子吗？”
    玉姝“嗯”了一声，钻到裴琰怀里，声音轻快中带几分无奈：“这人还与我置气呢，简直让我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出征目送她，这次去封地也是目送她。
    好像见个面说几句话，就能让他冷战的心思不坚定了一样。
    裴琰听到玉姝孩子气的话，笑着放下书说道：“他如今为太子做事，与你之间，自是要避避嫌的。”
    玉姝叹了口气：“嵇常钧可真是烦人啊！”
    说完这话后，她就倚在裴琰的怀里闭上了眼睛，裴琰也笑着重新拿起了书。
    车队行驶了很久，庞顶才策马到了马车边，沉声对玉姝道：“主子，邓乐他们到了，庆平公主的情况好似有些不妙！”
    玉姝立刻睁开眼睛，她起身蹙眉道：“庆平怎么了？”
    庞顶声音压得又沉又低：“胎儿掉了，庆平公主大出血，随行大夫说恐怕保不住命了……”
    玉姝没有再听下去。
    她喊停马车后，掀起帘子跳了下去，然后一路跑到了邓乐驾着的马车前。
    邓乐的脸色很差，看到玉姝前来，低下头自责道：“主子，是属下没用……”
    玉姝衣袖一甩，语气急促道：“让开！”
    邓乐忙跳下来，看着玉姝上了马车。
    裴琰在身后追来，看着庞顶和邓乐侯在马车旁边，他蹙起眉头问道：“庆平公主的胎儿，怎么好端端掉了？”
    邓乐解释道：“那三名黑衣人提前动了手，留在冯家的人没及时制住冯启，孩子是被冯启打掉的。”
    裴琰的眉头皱得更紧，沉默片刻后，他问道：“冯启呢？”
    邓乐垂下眸子：“死了！”
    裴琰没再说话，只是抬起头，一动不动的看着眼前的马车。
    马车内，玉姝刚进去，就看到庆平身下全是血。
    她闭着眼睛，没有意识的躺在圆圆怀里，脸上手上均是血红一片。
    看到这情况，玉姝立刻从系统商场兑换了药，然后喂进了庆平的嘴里。
    看着庆平出气多进气少，已经有些咽不下东西，玉姝强掰开她的下巴，让她吞咽了进去。
    随后，她拿出自己的银针，快速精准的扎了几处庆平的大穴。
    大夫坐在一旁，看得又惊又慌：“这……这是死穴！”
    第471章 你已经尽力了
    玉姝没理他，扎了穴位后，让大夫出了马车，然后喊白兰进去和她一起给庆平清理身体。
    也不知过了多久，庆平竟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
    看到玉姝熟悉的脸，庆平所有的痛苦悲愤和委屈，顿时宣泄而出。
    只是这会儿的她，完全没有力气，只有两行清泪缓缓流了出来：“长姐……我的孩子……”
    玉姝低声道：“以后还会再有的。”
    庆平悲痛的闭上眼，许久之后才道：“林年死了……我的孩子也死了……长姐，你帮我杀了冯启，杀了冯启……”
    玉姝替她擦掉眼泪，语气温柔：“冯启死了。庆平，你亲手杀了他，你为你的孩子报仇了。”
    庆平听到这话，脑子空白了几秒，随后就控制不住的哈哈大笑起来。
    看着她情绪激动，玉姝立刻刺了她两道穴，让她又昏睡了过去。
    看着圆圆满脸仓惶泪水，玉姝道：“叫白兰这两日帮你照看着庆平，之前发生过的事情，全部咽进肚子里。”
    说着，她抬眸瞥了眼圆圆，声音低沉：“你该知道，只有死人才最听话。”
    圆圆已经被吓得六神无主，这会儿听到玉姝的话，只顾得上点头。
    玉姝交待好之后，这才起身出了马车。
    裴琰见她出来，立刻上前。
    把人从马车上接下来后，拿出帕子轻轻擦拭了一下玉姝手上的血：“庆平公主怎么样？”
    玉姝叹了口气：“命保住了，孩子没有了。”
    而且，以后可能也不会有。
    孩子过了三个月，若是落胎，孕妇本就也会有风险。
    而且庆平还大出血，时隔这么久她才出手诊治。
    若是没有系统商城兑换的药物，大罗神仙也难救！
    想到这里，玉姝有些自责：“是我害了她！”
    她方才在马车里听到了邓乐的话，若不是那三个杀手将时间提前，也不会使得冯启突然跑去庆平的院子。
    而且她的人去的不及时，若是能早点去，这种情况肯定也能避免。
    裴琰见玉姝垂下眸子，眼角似有些晶莹，心中不由刺疼了一下。
    他握紧玉姝的手，试图安慰道：“这不是你的过错，你已经尽力了。如果不是你，她们母子都活不下来。”
    宫中的宋贤妃，肯定也会受到波及。
    玉姝已经尽最大的力气保住了她们，庆平没了孩子，这是天意。
    她身为公主和护院私通，这个孩子本就不该来到世上。
    哪怕孩子活了下来，以后他又要如何面对自己的身世？
    裴琰也不顾身边还有人站着，将玉姝揽进怀里，温声道：“玉姝，你这不是害她，你是在帮她。人活着才有希望规划以后，若是死了，就一切都没了。”
    玉姝靠在裴琰怀里，将脸埋住，久久都没有说话。
    等到情绪平静下来后，她才抬起头看向庞顶，问道：“叶姨娘的两个孩子呢？”
    庞顶抱拳说道：“都在车队中。”
    玉姝声音轻了几分：“我去看看他们。”
    裴琰在旁边道：“我陪你一起。”
    两人双手交握，一起走到了车队后面。
    马车帘子掀起后，玉姝看到里面坐着两个十来岁的孩子，身边还有一个奶嬷嬷。
    第472章 一旦开始，就再也回不了头
    大点儿的是个男孩，看到玉姝后也不害怕，只好奇问道：“你就是公主姐姐吗？”
    玉姝听他问话，又见小女孩也好奇的看着她，沉甸甸的心终于松快了许多。
    她露出一点笑意，点头道：“对，不过你们应该叫我姑姑。”
    少年便笑了起来，他很是开心的说道：“好的姑姑。阿娘说，公主姑姑是天底下最温柔最漂亮的人儿，我和妹妹跟着公主姑姑，以后会长成特别有用的人。”
    小姑娘补充道：“还能成为最好看的人。”
    听这兄妹俩一唱一和，玉姝唇边笑意加大，柔声道：“秦州很远，风沙还很大，你们不怕吗？”
    “我才不怕呢！”少年说道，“阿娘说男子汉大丈夫，就要去远的地方，不然会长成我爹那样的绣花枕头。”
    玉姝听到这话，想起冯启的死，沉默了一会儿。
    小姑娘以为玉姝不高兴了，连忙说道：“公主姑姑，你不想带我们去吗？”
    玉姝回过神，笑看着小丫头说道：“没有不想，就是觉得你们会吃苦受累。”
    小丫头立刻脆生生道：“我们不怕吃苦，好孩子都不怕吃苦！”
    玉姝忍不住伸出手，捏了捏她的脸蛋：“你们都是好孩子。”
    笑着逗了几句小孩，玉姝看向身边的奶嬷嬷道：“嬷嬷好好照看她们，若有事，寻我身边的晚霞便是。”
    奶嬷嬷连忙应了声。
    玉姝放下帘子，和裴琰又回到了马车前。
    两人上了马车，车架重新启动，玉姝许久都没有说话。
    裴琰也猜不到她在想什么，只是伸出手去，握紧了玉姝的手。
    玉姝回神，看了眼裴琰包裹住她的大手，垂眸轻声道：“一旦开始，就再也没法回头了。选择了走这条路，又怎可能不流血呢……”
    裴琰静静的看着玉姝，没有说话，只是身子微僵，沉默了下来。
    车队一直前进，为了照顾庆平的伤势，行进速度却变缓了许多。
    直到经过一个小镇时，玉姝才让队伍原地休息，庆平也被送到了镇上的医馆中。
    ……
    冯启被杀一事，震动了整个朝野。
    许久未露面的冯皇后，也罕见的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她一脸肃杀的叫人去缉拿凶手，又叫人将宋贤妃抓了起来。
    宫女嬷嬷去景仁宫时，宋贤妃依然在剪花，只是三月底的桃花已经有了些开败趋势，插在花瓶中更添几分颓意。
    看到是冯皇后身边的嬷嬷前来，宋贤妃抬眸轻瞥了一眼，淡淡道：“嬷嬷有事？”
    那嬷嬷冷笑道：“庆平公主暗杀驸马，与奸夫私奔，皇后娘娘叫老奴来捉拿贤妃娘娘归案，娘娘可莫要不识抬举！”
    宋贤妃起了身，将落在宫装上的枝叶拍下去，然后才道：“皇后娘娘倒是很会倒打一耙呢！庆平有孕在身，还怀着驸马的孩子，她能与谁私奔？”
    说完后，宋贤妃看着嬷嬷笑了笑，只是笑容却不达眼底：“如今六宫诸事由本宫代管，嬷嬷此番僭越，莫不是想吃板子？”
    嬷嬷见宋贤妃这般嚣张，忍不住喝道：“老奴可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宋贤妃，你竟敢如此猖狂？”
    “你只是个奴才，本宫是陛下的妃嫔，难不成还教训不了你这么个刁奴？”
    说罢，宋贤妃眼尾轻轻一瞥，语气冷了几分：“拖下去，赏三十板子！”
    那嬷嬷顿时大叫起来，只是一句完整的话都没说出来，就被人堵上嘴拖了下去！
    第473章 公主希望您事事顺心如意
    响亮的板子声传遍整个景仁宫。
    宋贤妃站在门口看了半晌，等到嬷嬷气息奄奄后，嫌弃的摆摆手叫人拖了下去。
    院子里清净了，几个婆子连忙去清理血迹，宋贤妃又回到了屋中。
    她将华丽贵重的宫装脱下，换了一身素色衣裙。又将头上的珠钗首饰摘下来，只插了一支簪子。
    贴身宫女自是明白她的心思，便将妆容也卸了一半，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不堪。
    看着镜中变了模样的人，宋贤妃这才心满意足的起身：“走吧，去乾元殿。”
    她只带了一个宫女，两人迈步出了景仁宫。
    承顺帝还在宣华殿与朝臣议事，得知玉姝已经离开鄞京前往封地，他不知怎得，突然叹了口气。
    柴福看了他一眼，正准备说话，承顺帝却先开了口：“昭德走时，就没说些什么？”
    柴福立刻露出笑容，低了声音说道：“公主说不怨陛下，希望陛下以后事事顺心如意，一切都好。还特意叮嘱奴才，一定要照顾好陛下。”
    听着柴福这番话，承顺帝心中顿觉熨帖。
    想起玉姝平日与他逗乐，还帮他批阅奏折，又觉得有些后悔！
    一个女儿家罢了，他又何必如此逼她？
    不过事已至此，倒是说什么也没用了。
    承顺帝屏退左右，自己带着柴福出了宣华殿。
    两人刚走到乾元殿外，就看到院子里跪着两个人。
    承顺帝停下脚步，看着那背影皱起眉头：“这是……”
    柴福看了几眼，想起玉姝交代景仁宫那位宫女的话，忙露出茫然的神情道：“好似是……贤妃娘娘？”
    承顺帝走得近了，也瞧出跪在院中这人正是宋贤妃。
    只是宋贤妃虽然平日里穿得清雅，却很是注意仪表形象，今日怎得这般……
    承顺帝走上前，看着宋贤妃蹙眉道：“爱妃，你这是在做什么？”
    听到承顺帝的声音，宋贤妃猛地抬起了头。
    盈盈若水的眸子发红，漂亮温柔的脸蛋上，还有两行清泪。
    她看着承顺帝，泣不成声道：“陛下，救救庆平，救救她的孩子……”
    话都没说完，突然就晕了过去。
    承顺帝忙一把接住她，随后将人抱起。
    他抱着宋贤妃边往殿内走，边喝问道：“怎么回事？贤妃怎得突然晕过去了？庆平又是怎么回事？”
    承顺帝对庆平公主这个二女儿，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印象。
    只是因为宋贤妃偶尔会提及她腹中的孩子，所以才会跟着过问几句。
    但今日这番情况，他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抱着宋贤妃进了殿中，又让人赶紧去请了太医来，承顺帝这才询问了宫女到底发生何事。
    得知冯启被杀，庆平又消失无踪后，承顺帝震怒！
    “哪来的贼子，竟敢在皇城脚下杀人？还敢掳走我皇室公主？来人！”
    两个身穿皇城司服饰的暗卫，顿时闪身出现，速度快的周围人都没反应过来。
    承顺帝看着他们，脸色阴沉道：“立刻去查，到底是什么人在冯府作乱？”
    冯家是皇后的外家，冯国舅一家可就冯启这么一个独子。
    冯启一死，冯皇后岂不是会气得发疯？
    第474章 她是个孽种，就是该死！
    皇城司的人领命去彻查了。
    太医给宋贤妃检查过去后，对承顺帝道：“娘娘是气急攻心，所以才撑不住晕过去了，用点宁心养神的药即可。”
    承顺帝挥了一下手：“命人去抓药。”
    太医后退离开，承顺帝再看向面色苍白的宋贤妃，随后转头问柴福：“皇后那边没什么动静吗？”
    柴福有些茫然：“奴才……奴才还不知道呢！”
    承顺帝烦躁的踱了两下步子，最后看着几个宫女道：“好好照顾贤妃，朕去皇后那里一趟。”
    宫女们低头应是，柴福临走时，看了宋贤妃的宫女一眼。
    乾元殿内很快安静下来，宫女将其他殿内的人挥退后，这才看向床上的人道：“娘娘，陛下去皇后那里了。”
    宋贤妃睁开眼睛，看着床顶压低声音道：“到底是少年夫妻，我一个后来者，自然是争不过的。”
    说到这里，她坐起来轻声道：“陛下让皇城司的人去查了？”
    宫女点点头，脸上有几分担心：“也不知道昭……”
    “小心隔墙有耳。”宋贤妃提醒了她一声，然后才道，“放心就是，她做事向来谨慎妥当，不会留下什么蛛丝马迹！”
    宫女这才点了点头。
    主仆两安静的坐了半晌，听到外面有婢女端着煎好的药进来，宋贤妃才又重新躺了下去。
    ……
    承顺帝脚步急促的赶到了坤宁宫，一只脚刚踏进去，就看到冯皇后朝着身边的董姑姑扇了一巴掌。
    董姑姑被扇得迈过了脸去，却依然哽咽着说道：“娘娘，昭德公主是您的亲生女儿，冯少爷也是她的亲表哥，她怎会叫人做出这种事？”
    冯皇后面目狰狞道：“她什么事做不出来？常均是她的亲弟弟，她都能对其不择手段，她怎么可能不对启儿下手？”
    “我就知道她是个白眼狼，她从小就跟我不亲，从来都不把我当母亲。连庆平寿康那样的贱骨头，她都能当成亲妹妹来宠，可她就是对自家兄弟不爱护！”
    “我当年就不该把她生下来，她是个孽种，她就是该死！”
    冯皇后眼睛猩红一片，看着维护玉姝的董姑姑，更是咬牙切齿！
    董姑姑听到这些话，心如刀绞，看向冯皇后的眼神，更是难受的无以复加！
    门口的承顺帝听到这些话，脚步缓了下来。
    尤其在听到“孽种”那两个字时，所有对冯皇后的疼惜和担心消失殆尽，眼中只剩无尽的冰冷。
    他大步进了殿内，冷声道：“朕的女儿是孽种？冯素莹，这是你身为一个皇后该说的话吗？”
    殿内婢女婆子听到承顺帝的声音，顿时个个慌了神，连忙朝着承顺帝跪了下去。
    董姑姑也顾不得脸颊红肿，忙跪下说道：“陛下，娘娘只是气急攻心，才有些口不择言，还望陛下……”
    “住嘴！”承顺帝怒道，“朕与皇后说话，岂容你一个奴才插嘴？”
    董姑姑顿时噤了声，只是低下头时，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冯皇后看了眼董姑姑，也不对承顺帝行礼，只面无表情道：“陛下今日是来兴师问罪的？既是针对妾身，又何必多此一举训斥臣妾身边的人呢？”
    第475章 是我的孩子，还是个奸生子
    承顺帝见冯皇后又露出这种表情，不由气上心头：“冯素莹，你这是什么态度？”
    “臣妾一直都是这种态度。”冯皇后冷冷道，“若是陛下接受不了，大可以不来这坤宁宫。”
    承顺帝被这话气得胸膛起伏，片刻后冷笑道：“果然是有恃无恐！朕念在你是发妻又是元后，处处让你敬你，如今却让你对朕这般放肆。既然如此，你这皇后也莫当了。”
    承顺帝转头看向柴福，还未说话，柴福就忙跪下道：“陛下三思啊！皇后娘娘只是性子急了些，可并没什么大过，您不可这般冲动！”
    “她胆敢顶撞朕，这还不是大过？”
    承顺帝气冲冲道，“你个狗奴才，在乾元殿当值，如今却替别人说起话来了。”
    柴福跪在地上，心里有些发苦。
    不是他替皇后娘娘说话，实在是陛下已经和皇后娘娘闹过好几次这种矛盾了。
    每次被皇后气得半死时，就要说废后的话，可每次他也只是过过嘴瘾，却没真正下过旨。
    今儿个他若是不劝着些，事后陛下肯定又找他的麻烦。
    唉……遇上这么一对主子，难搞啊！
    柴福语气诚恳道：“陛下，非是奴才替皇后娘娘说话。皇后娘娘这些年来打理六依华独家整理宫，哪怕无功，可也无过呀！”
    “况且昭德公主与太子殿下都已成家，您若是……又让他们两位，在这宫中要如何自处？”
    柴福说得掏心掏肺，很为承顺帝和冯皇后考虑的模样。
    承顺帝听完后，怒气果然消了许多，只是看向冯皇后时，神色还很冰冷：“恐怕在皇后眼中，还恨不得让昭德不得好死呢！”
    承顺帝方才听到“孽种”那两个字，实在是被气得狠了。
    可他性子生得本就绵软，只是当了这么些年皇帝后，才有了些威严。
    如今在听到柴福说了这些话后，怒气便就渐渐消散了下去。现在只等着冯皇后给一个台阶，让两人面子上都过得去。
    坤宁宫的人也在等冯皇后开口，董姑姑转过头，看向冯皇后的眼中还带着哀求。
    可冯皇后却丝毫没当作一回事，反而还冷笑了一声：“我就是希望她不得好死，嵇玉姝就是个孽种！若不是因为她，我冯素莹也不会被困在这深宫二十几年！”
    又狠又毒的话落下，整个坤宁宫的婢女奴才，心里均是一颤！
    董姑姑更是骇得瞪大了眼睛，回过神后，竟顾不得规矩连忙起身去捂冯皇后的嘴。
    “娘娘，你……你怎可如此大逆不道……”
    这些怨恨的话，哪怕在背后说说也无妨，今日怎能当着陛下的面再说出来？
    这是杀头的大罪啊！
    董姑姑吓得面色惨白，坤宁宫伺候的宫人们，又连忙惶恐的跪下去，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此刻的承顺帝，脑中却是在嗡嗡作响！
    他死死盯着冯皇后，眼中的怒火似要燃到头顶，眸子中全是刺骨的冷厉。
    “冯素莹！”承顺帝怒不可遏，“昭德是你的孩子！”
    冯皇后眼带嘲弄的看着承顺帝，唇角挂着冷笑：“没错，是我的孩子，还是个奸生子！”
    “放肆！”
    承顺帝终是忍不住，抬起手狠狠的扇了冯皇后一巴掌！
    第476章 嵇世漳，你真让我恶心！
    坤宁宫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宫人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恨不得自己当场昏过去。
    他们此刻内心无比煎熬，知道自己再听下去，肯定性命堪忧。
    好在柴福察觉不对，连忙把所有宫人给喝退下去，整个殿内便只剩下董姑姑和他两人。
    而此时的帝后之间，气氛已然僵到了极点。
    冯皇后捂着脸，看着承顺帝时，眼睛突然红了起来。
    承顺帝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收紧，只是心底刚冒出来的一点悔意，又被冯皇后接下来的话全部打散！
    “难道不是吗？”冯皇后低笑着，看向承顺帝时，眼里满是嘲弄！
    “若不是当年的太子殿下，强奸了正在议婚的冯氏嫡女，这太子妃的位置，又哪轮得到小小的冯家？我冯素莹，又何德何能坐在这后位上母仪天下？”
    冯皇后死死盯着承顺帝，眸子越来越红。
    说出来的话，也像是抹了毒药的利剑，狠狠刺进了承顺帝的心里。
    承顺帝身子轻颤，脑子里闪过无数不堪回首的画面，最后却定格在他和冯皇后的大婚之夜中。
    喜庆的红色，喜庆的龙凤被褥。
    可所有耀眼用心的布置，最后却只换来她盖头下一句：“嵇世漳，你真让我恶心！”
    承顺帝从回忆中抽回心神。
    他看着眼前这个花了二十年，却始终没把她的心捂热的女人，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承顺帝微微闭眼，声音低下来：“你若是看不上这后位，那便将这后位去掉罢！”
    说完，承顺帝立刻对柴福道：“传朕旨意，冯氏夺去皇后之位，移居长宁宫，没有朕的命令不可擅自出入。凤印依旧由宋贤妃保管，并代掌六宫之权。”
    承顺帝面色冷漠的说完这番话，深深的看了眼冯皇后，最后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
    少年夫妻，结发二十余年。
    对她敬重关怀，可她却从不未心软过一次。
    而他来时那些担心安慰的话，终是一句都没说出来。
    柴福忙看了眼冯皇后，见她死死抿着唇，却看着承顺帝的背影一言不发。
    最后便只能叹口气，转身随着承顺帝离开。
    董姑姑泪眼朦胧的望着冯皇后，哀戚道：“娘娘，您又是何苦啊？”
    冯皇后闭了眸子，一滴泪从眼角落下。
    良久后，她才自嘲一笑道：“你以为，等他知道了真相后，还会如此宽待我吗？如今废去后位还能留我一条命，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董姑姑听到这话，又想起被他们死死捂住的那个秘密，顿时脸色煞白！
    坤宁宫中再无人说话。
    只是隔了许久之后，乾元殿那边才有太监带了承顺帝的圣旨过来。
    听到圣旨内容和先前的话无甚差别，冯皇后神色淡淡的起了身，她接过圣旨，坦然的摘下了凤冠。
    她身上还穿着皇后朝服，鲜艳的正红色好似大婚那日的喜服一般，直直的刺痛人双眼。
    冯皇后将其脱下，扔到一旁说道：“这些东西都不要带了，眼不见心不烦。”
    况且如今的她被废了后位，只是一介庶人，又怎能再穿用这些东西？
    冯皇后把东西扔在一旁，没再管丫鬟们悲哀的神色，面色木然的进了室内。
    第477章 废后一事，意欲何为？
    承顺帝废后一事，在前朝后宫都掀起了轩然大波。
    许多宫妃们，得知如今的宋贤妃成了后妃之首，都想着讨好一番，顺便来打探下消息。
    谁知景仁宫却大门紧闭，只说宋贤妃生了病，所有人都不见。
    宫妃们无奈之下，只得各自聚在一起说些闲话。
    只是说来说去，没讨论出什么，只觉得愈发好奇。
    论理来说，陛下都将冯皇后废掉了，应该打入冷宫中去，或是直接贬成庶人。
    但陛下只夺去了那冯氏的后位，却并没说后续该如何处置。
    且那长乐宫也还属于十二宫之一，只是距离比较偏远而已，倒也不算是冷宫。
    而与其相关的太子嵇常钧就更不用说了，地位压根就没动摇。
    所以，陛下这废后的举动，到底是意欲何为？
    其他妃嫔在猜测，景仁宫内，宋贤妃也在猜测。
    她倚在榻子上，看着眼前开败了的桃花说道：“废后一事，定然与冯家没有关系，许是冯皇后在别处触怒了陛下。”
    旁边的心腹嬷嬷道：“可是冯皇后向来没给过陛下什么好脸色，但陛下却一直都很敬重她。到底是何事，会让陛下这般动怒？”
    宋贤妃摇摇头：“这等宫闱秘事，我们从何得知？也只有陛下身边的柴公公，能得知一二了。”
    只是这柴福虽然也是在为昭德公主做事，可与她并不亲近，就算去打听，柴福估计也是不会说的。
    宋贤妃叹了口气：“罢了，反正后宫之权既已交到了这里，我们便正好利用起来就是。”
    说到这里，她起身问道：“我们的人，可是快到鹭江了？”
    “约莫傍晚时分就到。”嬷嬷说道，“有昭德公主在，娘娘不用担心。”
    宋贤妃点点头，最后双眼看着窗外，轻声道：“这次的事，我要好好谢谢昭德公主……”
    冯府。
    冯国舅和冯夫人没想到，自己将冯启被杀的事情告诉冯皇后，竟反而使得冯皇后被废。
    这番变故，让他们全家都有些惶然。
    冯夫人沉浸在冯启之死的悲痛中回不过神，冯国舅却已经开始想起了后面的事。
    他们冯家的最大倚仗，就是自己这个皇后妹妹。
    可如今妹妹被废了，他唯一的儿子也死了，就连孙子孙女也失踪不见。
    他们冯家要倒下，就好像是一瞬间的事。
    这让冯国舅有些害怕，也让他有些六神无主。
    想到府中还有叶姨娘能撑起事儿，他连忙让身边的人去喊叶姨娘来。
    可谁知小厮往返一通后，回来说道：“国舅爷，叶姨娘出门寻小少爷小小姐去了。”
    冯国舅听到这话，沉沉的叹了口气。
    冯夫人没了儿子，叶姨娘也没了孩子。
    这两人如今都似丢了魂般，叶姨娘更是四处发疯的找人。
    可这般找下去，又什么时候是个头？
    冯国舅没再说话，只是面容憔悴的起了身。
    而另一边，叶姨娘支开随行的侍女，自己拿着一只锦囊去了乐天酒楼。
    锦囊是玉姝临走前命人交给她的，让她到时候前往乐天酒楼，与那留在鄞京的“传话之人”接头。
    叶姨娘也不知道来人会是谁，心中忐忑的到了约定好的酒楼包间。
    只是推门进去，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时，她不由惊呼出声：“是……是你？”
    第478章 密谈
    酒楼内安静异常。
    叶姨娘看着眼前的人，心中闪过无数惊涛骇浪。
    可最后，所有的震惊讶异都被她压下去，只剩一片平静。
    面前被推过来一个账本，对面响起低沉的声音：“你先瞧瞧这个，若是有能力接手，我再给你安排活儿。若没有那个本事，就别浪费我的力气了。”
    叶姨娘听着这不耐烦的话，什么也没说，只是翻开账本认真看了起来。
    账本里面，详细记载着陈家这些年，在茶叶方面的收支。
    这东西大概是陈家的机密部分，也不知道这位爷是怎么得来的？
    不过叶姨娘从小跟着父亲经商，对这些事情自然是了如指掌。
    将账本前面部分浏览完毕，她心中就已经差不多有了数，便抬起头问道：“您是想让我插手茶砖一事？”
    那人说道：“茶砖利润巨大，若不分杯羹，你们鄞京叶氏靠着什么起复？”
    一听到“鄞京叶氏”这话，叶姨娘就忍不住抿起了唇。
    他这话虽也没错，可她听着，竟是说不出的刺耳。
    鄞京叶氏，江南叶氏……
    明明这世上的叶氏，就只有一个！
    叶姨娘点头应下来，没有再多说什么：“一切都听您的吩咐！”
    茶砖一事，本来也是她主动给昭德公主提及过的，只是觉得如今有许多人盯着，不大好出手。
    可既然这位爷都这么说了，那就先专心茶砖一事吧！
    两人密谈过后，叶姨娘率先离开。
    只是离开冯家时，她说是寻找两个孩子，这会儿自然也不能早早回去。
    一直在街上转悠到天黑，叶姨娘才回了冯府。
    刚进去，就有小丫鬟前来说道：“姨娘，老爷和夫人找您。”
    叶姨娘点点头，木着脸色去了前厅。
    冯国舅和冯夫人正坐在椅子上，两人都面色憔悴的愣着神。
    见叶姨娘进来，冯夫人这才回过神说道：“你做什么去了，怎么一整天都不着家？”
    叶姨娘脸色呆滞道：“我去找铭儿和姗姗了……”
    冯夫人听到这话，顿了片刻，语气才温和下来：“陛下已经下旨让皇城司的人彻查这事了，想来过不了许久，就会有铭儿和姗姗的消息。”
    叶姨娘听着，心中一凛，面上却露出激动的神色：“真的吗？娘，陛下真去追查了？那我什么时候能见到我的铭儿？还有姗姗，他们还那么小，这么久没看到我，不知道害不害怕……”
    见叶姨娘说着说着就哭起来，冯夫人想起死不瞑目的冯启，也渐渐红了眼睛。
    冯国舅见两人正事没提，却又相对着哭了起来，忍不住叹了口气：“行了，如今事已至此，我们还是先想想后面的事。”
    冯国舅开了口，冯夫人这才擦了眼泪，又看向叶姨娘。
    叶姨娘不知道他们要说什么，揩了揩眼角后，坐正道：“爹和娘，你们有什么话就说吧！虽然少爷不在了，但我永远都是他的人，这辈子都不会离开冯家。”
    听到叶姨娘这番保证的话，冯国舅和冯夫人顿觉心中舒畅。
    对接下来要说的话，也觉得顺理成章了许多。
    第479章 扶正
    “庆平那个贱人，如今是死是活我们也不知道，咱们冯家就当她是死了。”
    冯夫人想起庆平公主，眼里满是恶毒的恨意，“启儿如今没了正妻，你又在府中操持多年，我和老爷打算将你扶正！”
    叶姨娘听到这话，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
    她的惊讶是真的，不屑却也是真的。
    冯启都死了，她的两个孩子又被送到了秦州去，冯家如今相当是断了后。
    哪怕她被扶正，又有什么意义？
    这两人的一番做法，不就是想用正妻这个身份笼络住她，不让她离开冯府吗？
    虽然她有些看不上，可如今冯家少夫人这个身份，倒确实能让她行事方便许多。
    只是叶姨娘却并没有一口应下来，而是又红了眼睛，低声道：“娘，两个孩子没寻回来，我如今实在是没心思。”
    她擦着眼泪，脸上满是伤心欲绝：“铭儿是少爷唯一的儿子，我若是不把铭儿找回来，以后去了地下，又有什么颜面见他？”
    叶姨娘本意是提醒他们冯启已经断了后的事实，谁知冯国舅和冯夫人却并没太多伤心的表情，冯夫人还看着她道：“铭儿是得找回来，不过子嗣的事情，你用不着自责。”
    叶姨娘不大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下一秒，就见冯夫人将一个丫鬟喊到身前来。
    “红叶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孩子是启儿的。”
    冯夫人自顾自的说道，“我如今做主给她抬了姨娘身份。等她将孩子生下后，就记在你的名下，也算是我们冯家的嫡子！”
    红叶是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叶姨娘平日里见她总跟冯启眉来眼去的，倒是没想到，肚子里竟然已经揣上了。
    不过想想冯启往日的风流韵事，能与母亲的丫鬟搞在一起，倒也不是什么罕见的事。
    只是叶姨娘心中还有些疑虑，这会儿碍着众人在场，却都没说什么。
    她只是敛眉低声问道：“娘，那铭儿和姗姗呢？”
    冯夫人叹了口气：“等铭儿和姗姗回来了，那自然就是咱们府上正经的嫡少爷嫡小姐，谁也越不过他们去！”
    叶姨娘听到这话，迟疑了片刻，才点了头：“都听爹娘的。”
    冯夫人顿时松了口气，立刻就叫人安排这事儿。
    如今冯启的头七还没过，便是抬正妻，也不能当喜事办，只去冯家的祠堂里烧香上族谱就行。
    叶姨娘被抬为正妻后，红叶也被抬为了妾室，被安排住在了一个环境宽阔舒适的院子里。
    而成了少夫人的叶姨娘，却依然住在自己原先的院中，只是增了许多正室可用的东西。
    等回了自己屋中，她身旁伺候的丫鬟便激动道：“少夫人终于苦尽甘来了。”
    叶姨娘也就是如今的叶少夫人，瞥了她一眼，冷声道：“少爷都不在了，这种苦尽甘来，我要来何用？”
    丫鬟被喝斥的一声不敢吭，叶少夫人心烦的挥手叫她退了下去。
    片刻后，另外一个大丫鬟荔儿推门进来，站在桌边压低声音道：“少夫人，那红叶的身孕果然有蹊跷。”
    第480章 冯启没有生育能力
    叶少夫人听到这话，神色却很平静。
    她给自己斟了一盏茶，然后声音淡淡道：“有什么问题？”
    荔儿声音压得越发低，眼中还有些不可思议：“红叶的身子确实已经给了少爷，但孩子却不是少爷的，而是护院李兴怀的。”
    这位红叶也是胆子肥，得知自己怀孕后，就故意勾引了冯启，两人便发生了关系。
    而如今这个孩子，也算是顺理成章的栽到了冯启的头上。
    荔儿讲完后，不由道：“她难不成是在效仿那位吗？”
    一听荔儿说这话，叶少夫人就蹙了眉：“慎言。”
    庆平公主这事儿如今在冯府算是禁忌，哪怕叶少夫人知道内情，还是推波助澜的那个，却又不能随意提起。
    荔儿知道自己说错了话，立刻噤了声。
    叶少夫人却没怎么责怪她，只说道：“查出真相就行了，这件事暂时不要声张！”
    荔儿点了头，又好奇道：“少夫人，您是怎么知道红叶身孕一事有蹊跷的？”
    叶少夫人垂了眸子，语气淡淡道：“因为冯启根本不能生育。”
    男人没法子生育，红叶的孩子从何而来，简直不言而喻。
    可荔儿听到这话，却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叶少夫人知道她联想到了别的地方，瞥了她一眼才说道：“铭儿和姗姗都是他的孩子，不过从那之后，他就不行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他年少时纵欲过度，所以有了妻妾后，反而都不太行了。
    叶少夫人刚跟了冯启时，冯启年龄还不大，庆平公主也没入府。
    所以那会儿，冯启身体还行，隔了一两年也才算勉强有了两个孩子。
    但后来，却就完全不行了。
    庆平公主入府两年无所出，后院所有妾室无所出，这让叶少夫人起了疑心。
    她有次趁着冯启酒醉时，找大夫帮忙检查过，大夫说冯启已经没有生育能力了。
    也就是说，以后再有子嗣的可能性，不会很大。
    而且叶少夫人发现过，平日在床事上，冯启也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
    只是后院妾室较多，冯启又喜欢年轻漂亮的小姑娘，所以没太多人发现就是。
    荔儿猝不及防吃了这么一个大瓜，惊得半天都回不过神。
    叶少夫人却垂下眸子道：“死者为大，少爷既然已经都不在了，这些事情以后我们也就不再提了。”
    荔儿连连点头，只是心中的震惊却许久都压不下去。
    想到老爷和夫人还把那红叶当成宝贝疙瘩，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
    皇城司的人查了几天，终于抓到了几个江湖死士。
    只是这死士还没问出什么来，就纷纷服毒自尽，庆平公主的去向就成了一个疑云。
    最后，为了平息这件事，皇城司匆忙之间便结了案子。
    案子的结果，便是庆平公主已然遭人毒手，而冯启的死则是因为寻仇。
    至于冯启为什么会和江湖人结仇，那就是他们冯家自己该反省的事儿了。
    这消息传给承顺帝后，承顺帝沉默了半晌，对柴福道：“叫人传话给贤妃吧，再从朕的私库里取几样东西给她，让她节哀。”
    柴福连忙点头应下，临走时，承顺帝又道：“给长乐宫那位也说一下，告诉她冯启之死，和昭德没有关系。”
    第481章 神似冯皇后的丫鬟
    柴福听到承顺帝这话，连忙垂下眸子应了声“是”。
    他前脚刚离开，承顺帝后脚就离开了宣华殿。
    如今已是四月初，御花园内放眼望去皆是盛景。
    承顺帝独自一人进了园子，然后看着不远处的一棵海棠树发呆。
    素雅漂亮的花朵一簇一簇缀满枝头，单单是一棵树，却好似写满了整个春天的繁盛。
    承顺帝抬头看着，想起最爱这海棠的人，竟一时失了神。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旁突然传来一道低低的娇呼声：“啊！”
    承顺帝猛地回过头来，厉喝一声：“什么人？”
    他往旁边看去，只瞧见一个穿着浅粉色衣裙的小丫头，正蹲在花丛里，怯生生的看着他。
    生动明艳的眉眼，像极了当年他一见倾心的那个人。
    承顺帝恍惚了一瞬，不自禁的喊道：“素莹……”
    小丫头却像是被吓到，眼圈有些红红的，拽着裙摆鼓着脸不敢吭声。
    承顺帝这才惊觉，这丫头只是眼睛这处长得像冯皇后，其他地方却是不像的。
    尤其这怯弱的神色，与冯皇后更是相差甚多！
    冯皇后性格强硬，在他面前，可从来没露出过这般神情。
    承顺帝慢慢笼回思绪，看着小丫头蹙起了眉头：“你是什么人？为何在这里？”
    小丫头不敢直视承顺帝，带着哭腔说道：“奴婢……奴婢是慈安宫的丫鬟……”
    “慈安宫的丫鬟，为何出现在这里？”承顺帝的眼里满是怀疑。
    慈安宫是太后的住所，可太后去得早，宫中又没有太妃之类的人，所以慈安宫一直都空着，平日里只派些丫鬟去打扫一番。
    承顺帝鲜少去慈安宫，自然也不知道负责打扫慈安宫的人都是哪些。
    可听这丫头如此说，他就觉得不可信。
    但小丫头却红着眼睛说道：“掌事姑姑说，太后……太后娘娘还在的时候，最喜欢这园子里的梨花。奴婢去了慈安宫后，便每年都会折几支放到慈安宫去，今日奴婢也是来折梨花的。”
    许是因为害怕，她说话的腔调有些不稳，还带着浓浓的鼻音。
    承顺帝越听越觉得好笑，再看小丫头的面容时，眼中也多了几分欢喜。
    他声音温和下来，说道：“行了，既然是折梨花，那便去吧，蹲在花丛里作甚？”
    小丫头却哽咽道：“奴婢脚扭了……”
    承顺帝：“……”
    他沉默片刻，走上前干脆将这小丫头打横抱了起来。
    许是这举动有些突然，小丫头吓得惊呼一声，然后缩在承顺帝怀里红了脸。
    承顺帝看着她害羞的模样，不自觉地勾起唇，眸色也柔和了许多。
    若是当年，红盖头下那张明艳的脸，也能对他露出这般神情，那该有多好……
    陛下抱着一个小丫鬟进了乾元殿的事，很快传遍了整个六宫。
    柴福这会儿刚从长乐宫出来，得知消息后立刻赶到了乾元殿去。
    好在承顺帝并没色迷心窍，只是喊了医女来，给那小丫鬟医治扭伤的脚。
    柴福轻手轻脚的进了殿内，还未说什么，在看到小丫鬟的面容时就先惊了一下。
    这……这也太像年轻时候的冯皇后了。
    第482章 仿品和正品
    柴福定定的看了半晌小丫鬟，然后收回视线对承顺帝道：“陛下，奴才将话都传到了。”
    承顺帝点点头，未作出太多回应，只专心的看着身旁的医女和小丫鬟。
    小丫鬟许是被看得羞涩，小脸一直红着，满眼的娇怯。
    承顺帝唇角勾了起来，似乎心情很好。
    柴福不敢打扰，只默默的站在一旁。
    许久之后，医女告退，乾元殿中只剩下那脸蛋红红的小丫头。
    柴福这才开口问道：“陛下，这是……”
    “她是在慈安宫伺候的丫头。”承顺帝笑着说道，“在御花园折梨花崴了脚，叫朕碰见了，就给带了回来。”
    柴福：“……那陛下看，她要怎么安排？”
    虽然问是这么问，但柴福心中基本已经肯定，这个神似冯皇后的小丫头，肯定会被承顺帝纳入后宫。
    可谁知承顺帝听到这话后，沉吟道：“就安排在朕的寝宫中伺候吧！”
    柴福“啊”了一声，见承顺帝斜眼扫来，又连忙低头道：“是！”
    小丫头许是也没想到自己被安排在了乾元殿内任职，小脸上怯生生的，也不知是失望还是害怕。
    柴福出了殿门，吩咐人将慈安宫的掌事姑姑喊来。
    得知小丫鬟确实在慈安宫任职，名字还叫“盈儿”后，柴福顿时蹙起了眉头。
    这巧合也太多了。
    不仅长得像冯皇后，名字的谐音，竟也撞了冯皇后的闺名。
    柴福留了个心意，特意叫人去查了盈儿进宫的时间等，结果却什么都没查出来。
    这小丫头如今十六岁模样，可却是十一岁时进的宫。
    进宫后一直在慈安宫任职，名字也一直叫盈儿，这些都是在尚宫局过了明路的。
    所以如果其中有蹊跷，只能说明，这幕后之人在五年前就已经开始谋划了。
    柴福心惊，只是并没打草惊蛇，只将这事暗暗藏在了心里。
    盈儿留在乾元殿当值，却并没有入宫为妃的事，倒叫好些个妃嫔松了口气。
    陛下如今年纪也不小了，人的年纪越大，做事会越发糊涂。
    若他真的突然盛宠这么一个小丫头，那她们这些老人的日子，只会越发难熬。
    事儿传到景仁宫时，宋贤妃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众人都知道庆平公主没了，所以她这个母妃，按理都不该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因为这两日，宋贤妃一直都称病不出。
    不过听到这个八卦，宋贤妃却还是挑了眉：“在慈安宫待了五年，如今才出现在陛下面前，倒也是极有耐心的。”
    五年前就能看出像冯皇后，如今正是最美好的二八年华，那就只有更像了。
    心腹丫鬟听到宋贤妃这般说，忍不住道：“娘娘，您就不担心吗？”
    “担心什么？”宋贤妃剥着瓜子，慢悠悠的问道。
    心腹丫鬟低声道：“那小丫鬟连名字都起的和皇后闺名相似，明显是有备而来。如今虽没名分，却被陛下留在了身边，您以后在陛下心中的地位……”
    宋贤妃摆摆手，脸上毫不在意：“一个仿品，还能比得上正品重要？再者，我又不是正品，我也不喜欢陛下。我在他心目中地位如何，那重要吗？”
    只要不爱，她就能一直无所畏惧！
    第483章 殿试
    宫中的风波，一点儿都没有影响到宋贤妃。
    她对外称病闭门不出，对内剪剪花喝喝茶，过得极为逍遥自在。
    承顺帝也过得无比惬意。
    虽然没有把丫鬟盈儿纳为妃嫔，但日日看她在身边转悠，倒也与嫔妾相差无二了。
    最重要的是，十六岁的盈儿，满足了他对冯皇后少女时候的一切幻想。
    年轻活泼，明艳姝丽，还对他敬仰爱慕，死心塌地。
    这曾是他大半辈子都没得到的东西，而如今，在这么一个小丫鬟身上轻轻松松实现了。
    即便这只是个替代品，可也是能让他高兴的替代品。
    承顺帝一时间，沉浸在这样的欢喜中无法自拔。
    直到半月后，科考最后一关殿试开始，承顺帝才终于把心思转移到了前朝。
    被禁足的太子嵇常钧也被放出了东宫，以储君身份协助承顺帝打理朝事。
    许是冯皇后突然被废，他终于察觉到自己的位置也不是真的牢不可固，这次出了东宫后，整个人就变得收敛了许多。
    哪怕是朝堂上，有朝臣与他政见不合，也不会再立刻寻对方岔子。
    这样看似稳重的嵇常钧，让承顺帝终于欣慰下来。
    殿试开始，贡生们都被请进了大殿。
    承顺帝亲自出题，由现场的贡生们作答。
    嵇常钧就立在一侧，双眸冷冷看着下面这些正在埋头做题的人。
    等到试题答完，卷子由在场的官员和承顺帝传阅时，嵇常钧特意挑出了一人的卷子，奉在了承顺帝面前。
    “父皇，儿臣觉得这位名叫程卓的人，作答的倒还不错！”
    承顺帝本来正在看前三甲的卷子，听到这话后，把手中那份中规中矩的放下，转而拿起了程卓的。
    映入眼帘的，首先是极其漂亮工整的一手楷书，随后才是行文流畅的文章。
    文章契合了承顺帝出题的本意，引经据典联系事实，一口气看下来直觉得极其精彩。
    承顺帝看完后，拍桌高喝了一声：“不错，程卓是哪位？”
    殿中靠后一个瘦瘦的青年站了起来：“回陛下，草民正是程卓。”
    承顺帝打量着他，眼中带着几分欣赏和笑意：“你就是程卓？”
    程卓此人看着有些文弱，但五官却又生得格外锐利，一眼瞧去就觉得极具攻击性，和他的长相气质非常吻合。
    承顺帝见多了斯文儒雅的士大夫，觉得这种极有风骨的读书人，倒也是很令人欢喜。
    毕竟他有御史台官员的气势，却不像那些御史那般烦人！
    简单交谈几句后，承顺帝得知程卓先前名列二甲，便直接将程卓提至二甲第一，赐进士出身。
    因着二甲其他人的卷子还没看完，承顺帝这种做法，让许多贡生都目露羡慕。
    程卓也立即磕头谢恩，脸上满是感恩戴德。
    承顺帝看到后，满意的让他退下。
    一甲前三的卷子，承顺帝只看完了名叫“乔修学”这位贡生的，只是这位乔修学虽文采也不斐，但写出来的东西，承顺帝却看得很是没滋没味。
    甚至他觉得，还不如方才那位程卓。
    承顺帝将卷子放下，又拿起了“张盛”的卷子。
    第484章 方开霁何在？
    张盛这个名字，承顺帝还有些印象。
    好像是荣阳侯的嫡幼子，前段时间还被他赐婚了绥国公府。
    其实出身于荣阳侯府，张盛是可以直接进朝为官的。谁知他却中规中矩的来参加科举，这让承顺帝颇有些好感。
    张盛的字写得较为清瘦，一看就是鄞京中比较流行的那种字体。
    他的文体也很是工整，文字典故的使用，看过去就觉得流畅自然，很有大家风范。
    至于文章的立意和表述，倒都是次要了！
    承顺帝看完这个，觉得满意了许多，想着这张盛确实不虚前三的名次。
    荣阳侯虽一直不满儿子弃武学文，但如今能有个状元儿子，也算是能吹嘘很久的事情了。
    承顺帝心中暗笑，自顾自的先把名次排好，然后才拿起了最后一张卷子。
    这张卷子的字迹，笔锋锐利，苍劲有力。
    承顺帝看第一眼就觉得熟悉，总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
    只是他每日都要批阅奏折，今日又看了好几份卷子，便以为自己是产生错觉，也没有再深思。
    但看完内容后，他却觉得极为震惊，甚至还有些不可思议。
    这位贡生行文风格与其他书生完全不同，很是独树一帜，用词也极为大胆。
    在提及地方州县的政治举措时，更是毫不留情的批判了一番。
    虽然极其张扬，可偏偏也一针见血，比那位程卓还叫人刮目相看。
    甚至承顺帝觉得他这不是在应试，而是在特意写批文。
    承顺帝直接抬头，看着殿中贡生问道：“方开霁何在？”
    坐在最前面的方开霁，规规矩矩起了身：“回陛下，草民正是方开霁。”
    承顺帝打量着他，眸中有些不可置信。
    谁能想到，眼前这个面容清秀温和，看起来极其斯文儒雅的男子，就是这篇批文的作者？
    他和程卓简直就是两个极端！
    承顺帝看了他许久，才问道：“念念用之君民，则为吉士；念念用之套数，则为俗吏；念念用之身家，则为贼臣。何解？”
    这段话其实是方开霁写在卷子里的，他对此也展开了详细的陈述与解释。
    可承顺帝不知怎么，许是觉得他外貌气质，与卷子上那凌厉的笔锋不太契合，便想着当场听他言论一二。
    方开霁在听到依华独家整理承顺帝发问后，脸色却毫无变化。
    他直着身子，只微微垂了头，语气清冽温和的开了口。
    “吏者，民之本，纲者也，故圣人治吏不治民。尚贤者，政之本也。贤能之士众，则国家之治厚；贤良之士寡，则国家之治薄……”
    “财须民生，强赖民力，威恃民势，福由民殖，德俟民茂，义以民行……乐只君子，民之父母……”
    承顺帝静静的看着这个年轻人，听他站在殿中，侃侃而谈。
    他的声音温和平静，却好似带着无数的力量。
    从官吏选拔、为官当政到民生关系，最后甚至谈到了君王社稷。
    字字严谨缜密，句句条理清晰。
    这现场即兴发挥的议论文，竟说得整个殿内一片鸦雀无声！
    承顺帝听完后，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脸上表情虽寡淡平静，只是心中却早就乐开了花！
    第485章 新科状元
    高祖是武将出身，曾在马背上夺了天下。
    可是之后要坐稳大夏的江山社稷，却要依靠这些有经世之才的文人。
    只可惜他在世时，经常遗憾朝中都是些酸腐士大夫，却没多少实际可用的人才，科考也选拔不出能人志士。
    但没想到，在他嵇世漳继位多年后，却遇到这么一号人了。
    这个方开霁，不正是高祖先前最想要的人才吗？
    承顺帝双目炯炯的看着方开霁，方开霁站在殿中任他打量，脸上并没多少惧意。
    光是这番风骨，就让承顺帝满意不止！
    承顺帝点点头，脸上没露出任何情绪，只让方开霁重新坐下，然后又接过了其他官员递来的卷子。
    只是看过程卓和方开霁写的，如今再看其他那些中规中矩的东西，就觉得有些寡淡无味。
    等到所有卷子阅罢，承顺帝终于定下了此次贡生的名次。
    二甲中程卓名列第一，与其他表现出色的十六名二甲贡生，都被赐了进士出身。
    三甲的贡生取前八十名，赐同进士出身。
    当然这些人，其实并不是很被人关注，他们来殿试基本上也就是陪跑一圈。
    毕竟有了进士身份后，又不能立即赐官，还要通过吏部铨试才行。
    而这次最大的看点，当然还是在一甲前三人的身上。
    考试名次固然重要，但最后状元榜眼探花的位置如何排列，还得看承顺帝殿试钦点。
    诸多大臣都比较看好张盛，一来他身份不俗，二来性情温和内敛。
    最重要的是，写得一手好字，非常符合承顺帝的喜好。
    至于那位方开霁，最有可能被点为探花！
    因为他，太喜欢出风头了。
    在所有朝臣看来，方开霁应对承顺帝的询问，当是要含蓄的表达一番。
    而不是像刚才那样大谈特谈，还言辞犀利的批判官场腐败之风。
    这就是出风头，且还是很惹人不喜欢的风头。
    可所有人都没想到，承顺帝直接开口将方开霁钦点为状元，不仅如此，他还立刻给方开霁授了官职。
    “鹭州通判一职，空缺已久，方爱卿年轻气盛才学过人，正好能填补此空缺。”
    承顺帝笑着说道，“那鹭州虽靠北方，却是个人杰地灵的好地方，当是配得上咱们这新科状元郎。”
    他的称呼和言语神情，毫不掩饰对方开霁的欣赏和喜爱。
    只是这番举动，却让朝臣们面面相觑，就连嵇常钧也微变了神色。
    鹭州离鄞京不算很远，是南北两地的交通枢纽，也是一个很重要的州府。
    如承顺帝所说，这个地方环境良好地理位置又佳，是许多朝臣们费尽心思都想安插人手的地方。
    之所以空缺这么久，就是因为所有人都在暗使心机，互相当拦路虎。
    可是没想到，拦来拦去，竟让这么一个无名小子捡了便宜。
    这谁心中能够舒服？
    立时就有朝臣上奏，说方开霁是新科状元，才学过人不假，但直接任通判一职，或许有些不合适。
    毕竟这年头，谁当官不都是从基层做起，一步一个脚印慢慢升上来呢？
    方开霁又不是什么王公大臣之后，难不成还想行这么个便利？
    再说了，通判之位何等重要？
    他一个没经验没人脉没基础的小子，能当好这个差？
    第486章 授官
    有了一个人说，其他人便也跟着说起来。
    就连嵇常钧也忍不住道：“父皇，我朝从未有过新科状元任五品官之先例，若父皇开了此例，恐怕不妥。”
    大多数状元郎都会被当场授官，但最高也就是六品的翰林院编修，可从没有过这种外放的五品实权地方官。
    嵇常钧实在不明白，承顺帝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不止朝臣和嵇常钧不明白，方开霁也不大明白。
    他不了解承顺帝，所以不知道承顺帝有招揽心腹的想法。这会儿他只觉得，这位陛下行事似乎有些冲动！
    方开霁当然没想着去鹭州做通判，毕竟他的初衷，是准备去秦州。
    可当他抬起头看向承顺帝，准备拒绝时，却见承顺帝身旁一个微胖的圆脸太监，对他轻轻点了一下头。
    方开霁顿时想起玉姝的话。
    若有拿捏不准的事情，可询问承顺帝身边的柴福公公。
    所以这位柴福公公的意思，就是让他答应下来？
    那昭德公主那边，难道也是考虑到了如今的情况？
    方开霁有些不解，正在迷茫时，承顺帝却笑看着他开了口：“方爱卿，你是如何想的？”
    方开霁听到这话，顿时精神一振，突然觉得承顺帝方才那般安排，或许是有意为之。
    鹭州位置重要，通判一职又得了多少人眼馋？
    他一个籍籍无名的新人，怎可能单凭着一番话，就能让承顺帝把这么重要的空缺交给他？
    方开霁脑子逐渐清明过来，心中也有了思绪。
    他没有直视承顺帝，只是依旧身形挺拔的站在殿中，缓缓开了口：“为官者当修身为民，视民生之苦为己苦，以百姓之心为己心。若陛下及鹭州百姓需要微臣，微臣自然义不容辞。”
    方开霁的面色平静温和，声音清朗悦耳，一如先前侃侃而谈时那般！
    承顺帝听着，却哈哈大笑起来：“好！既然如此，那方爱卿便择日前往鹭州上任吧！”
    让方开霁择日上任这话都说了出来，朝臣们便知承顺帝的心意已定，自然是再更改不得。
    只是看着抢了位子的方开霁，他们心中还是有些郁闷烦躁。
    至于嵇常钧，脸色更是毫不掩饰的阴狠了许多。
    方开霁被钦点为状元郎，剩下的张盛和乔修学，则分别被点为榜眼和探花。
    殿试公布名次后，阁门承接传于阶下，众卫士齐声传名高呼。
    这便是大夏朝最为荣光的传胪仪式。
    而方开霁作为其中最为耀眼的新科状元，也收获了旁人最大的艳羡。
    传胪仪式完毕，方开霁领着所有进士拜谢皇恩，然后去午门外观看张贴金榜。
    也就是俗话说的状元游街，其次还有夸官仪式……
    只是如今大局已定，这些倒已不在方开霁的考虑之内了。
    而他如今要考虑的，则是如何婉拒那些想招他为婿的朝臣。
    方开霁没有权势没有人脉，又被承顺帝看重，年纪轻轻就当上了鹭州通判。这样的人，就是最好的拉拢对象。
    而拉拢一个新科状元，最合适的方式是什么？
    自然是联姻！
    别说他没有妻妾了，便是早就娶了妻，那也能重新迎娶佳人。
    毕竟糟糠之妻，又哪里配得上如今炙手可热的状元公？
    第487章 万望珍重！
    玉姝一行带着庆平北上，在鹭江边上，将人交给了宋贤妃派来的人。
    临行前，庆平已经恢复了许多，只是身体还很弱，但性命却是再无忧了。
    得知玉姝就要跟她分别，庆平强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庆平从小性格怯懦，母妃又不问世事，从没人教过庆平要如何去自爱，也要如何去爱一个人。”
    “直到长姐的出现，庆平才终于尝到，做一个正常人的滋味是如何的？”
    庆平看着玉姝，眼眶微红：“只是庆平不听话，一直连累长姐，到了如今还要长姐帮忙收拾烂摊子……”
    说到这里，她有些泣不成声！
    玉姝静静的看着她，虽没说什么，却抬起手替庆平拂去了眼泪。
    庆平想到自己的过去，再思及以后，满心的惶然和难受：“此去一别，不知何时才能与长姐再见……万望长姐珍重！”
    她对着玉姝轻轻叩拜，玉姝却没有拦着。
    等她起了身后，玉姝才温声道：“总会再见的。以后，你就不是这大夏朝的庆平公主了，你只是嵇明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嵇明瑶。”
    虽然过程有些艰难苦涩，可分别以后的世界还很大。
    从此海阔任鱼跃，天高任鸟飞。
    希望那时候的嵇明瑶，能活得顺心快乐吧！
    两人告别，庆平坐在马车里目送着玉姝离开，最后依依不舍的放下了帘子。
    而玉姝带着人穿过京畿古道，最后到了离秦州不远的大兴府。
    大兴府的府尹姓沈，早早就得知了昭德公主前往秦州封地的消息。在玉姝率人路过时，便提前带人来城外迎接。
    玉姝原本想着早早赶往秦州，谁知裴琰却道：“听闻大兴府多产宝马，我大夏多数良驹都是来自这里。”
    玉姝顿时来了兴趣，立刻掉头往大兴府外去。
    沈府尹正在等待玉姝等人，见车架前来，赶紧笑呵呵的上前行礼，又亲自把玉姝从马车上迎了下来。
    给玉姝准备的住处，是大兴府城中一处极为豪华奢侈的府邸。
    这府邸占地面积很大，有诸多院子还有演武场，装潢摆设甚至还有点类似公主府的意思。
    玉姝只是扫视一眼，就觉得这位沈府尹是个会揣摩人心的。
    若不是提前打听过她的喜好，绝不可能准备的如此妥帖。
    不过有人上赶着来巴结，她不用费什么心神，倒也不碍什么事。
    于是当晚，玉姝就住进了这宅子，随行的五百人也安排进了府邸内。
    沐浴过后，白兰拿回来一封信，说是从鄞京方向来的。
    玉姝穿好衣裳，披着湿漉漉的头发在床边坐下，然后慢条斯理的拆开了信封。
    自打离开鄞京后，其实隔三岔五，她就能收到一些来自鄞京的信件。
    虽然写信的人不同，但说的事情，却都大体相似！
    玉姝已经知道冯启死后承顺帝的反应了，也知道冯皇后被废了名分，移至了长乐宫内。
    朝中事件的大体走向，她如今都能猜测到一些，所以这封信又写了什么，她还颇有些好奇。
    信封拆开后，信件上是柴福熟悉的字迹。
    他先说了方开霁被钦点为新科状元，又被任命为鹭州通判的事。说完这些后，话题一转，提到了后宫丫鬟“盈儿”这个人。
    第488章 陛下对皇后娘娘一见钟情
    玉姝还不知道“盈儿”的事情。
    如今看完信上所述，才算是有了些头绪。
    听柴福提起这盈儿神似年轻时候的冯皇后，又很得承顺帝喜爱，玉姝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五年前就能安插进这么一个人，还起这么个相似的名字……
    这幕后之人，看来对承顺帝和冯皇后都很了解。
    而且能安排这种替身局的人，应当和皇室也脱不了干系！
    那么让她想想，会是那两位与他们疏离的“慎”“敏”亲王叔呢？还是整日里只顾着赏花喝酒的恭王叔？
    玉姝将信件烧掉，半倚在床上阖起了眼。
    墨竹见状，走上前来给她轻轻擦拭头发。
    见玉姝神色不大好，白兰在一旁轻声问道：“主子，可是京/城有些不妥？”
    玉姝摇摇头，温声道：“方开霁被父皇调往鹭州任通判了。”
    白兰听到这话露出笑意：“那这可是好事！”
    虽然没有来秦州，可鹭州通判的位置很重要，比秦州好太多。
    再者，若是方公子点名要来秦州，难免会让人误会他和公主的关系，如今倒是合理了许多。
    玉姝闭目养神半晌，对白兰道：“你去喊蒋姑姑来，我有话问她。”
    蒋姑姑如今是府中的大管家，玉姝离开鄞京时，只留了于姑姑照顾皇城的庄子，将打理铺子的刘姑姑和管家蒋姑姑，都带了出来。
    今日在沈府尹这边休憩，蒋姑姑想来也是在安排人手整理东西。
    白兰听命领了蒋姑姑来，玉姝睁开眼看向她，问道：“姑姑，你在宫中待了多少年？”
    蒋姑姑虽不解玉姝为何要问这个，却还是想了想道：“如今算起来，已有十六年了。”
    十五岁进的宫，二十五岁梳头做了管教姑姑，现如今她已经三十一岁。
    回忆起以前在宫里的时光，竟觉得回忆都有些模糊了。
    玉姝看着蒋姑姑，笑问道：“原来都十六年了，想来我父皇母后成亲那会儿的事情，你也不大清楚了？”
    蒋姑姑听到这话，笑了起来：“奴婢虽进宫晚，却也是听嬷嬷们说起过陛下和皇后娘娘的故事呢！”
    玉姝顿时来了兴趣：“姑姑说说看？”
    蒋姑姑便面色温和，笑看着玉姝讲了起来。
    冯皇后是十六岁时进的宫，生得明艳高挑，在当年的鄞京/城，算是榜上有名的大美人。
    而承顺帝那年也才十八岁，长身玉立温文尔雅，出众的容貌和一手好字，俘获了许多闺中少女的心思。
    这两人原本是没什么交集的，后来鄞京一次的赏春宴，两人却猝不及防的碰了面。
    蒋姑姑掩唇一笑，说道：“陛下那会儿还是东宫太子，对当时的冯皇后一见钟情。回宫后，便请求高祖将皇后娘娘赐婚给他，可高祖却不同意。”
    玉姝听到这里，好奇道：“皇祖父为何不同意？”
    “好似是因为皇后娘娘出身低。”
    蒋姑姑说完后，就又笑道，“但陛下却坚持要娶娘娘为妻。高祖命人鞭打他，并禁足了两个月后，最终还是拗不过，同意了这门亲事。”
    “赐婚圣旨下来后，陛下迫不及待地想娶皇后娘娘进门，催促着礼部一个月内就办完了婚事呢！”
    第489章 公主当年是早产！
    听蒋姑姑说完这话，白兰和墨竹都笑了起来。
    她们真没想到，如今看起来威严的陛下，在当年面对心上人时，也是个楞头小子。
    蒋姑姑说着，还笑眯眯的补充道：“陛下娶了娘娘回来后，对娘娘也呵护备至。光是珠宝首饰就不知送过多少，其他皇子亲王纳侧妃时，他统统都拒绝了，只守着娘娘一个人过日子。”
    墨竹有些讶异：“那为何现在……”
    为何现在宫里那么多妃嫔，陛下还像是比赛似的，一个劲儿的生孩子？
    不止墨竹觉得奇怪，白兰也觉得奇怪。
    倒是玉姝，却话题一转问道：“父皇纳侧妃，是在什么时候？”
    蒋姑姑想了一下，说道：“公主快两岁时吧！陛下和娘娘那会儿关系已经有些不大好，也不知是皇后娘娘说了什么话惹了陛下大怒，后来皇子选妃，陛下便也纳了几个侧妃！”
    玉姝有些好奇：“父皇和母后为何关系会不太好？”
    “奴婢也不大清楚。”蒋姑姑叹了口气，“奴婢只知道，因为公主您当年是早产，所以陛下一直很疼爱您，高祖和先太后也对您呵护有加。”
    “可娘娘好像一直不大喜欢您，因为这个，还和陛下闹过不少矛盾！”
    墨竹一听这话，就有些不高兴了：“公主可是嫡出的皇长女，娘娘为何不喜欢？”
    蒋姑姑叹了口气：“许是因为公主是个女儿身！”
    冯皇后出身低微，虽然陛下对她甚是宠爱，可没有子嗣傍身，就坐不稳这个位子。
    哪怕是为了稳固地位，她也需要一个儿子。
    所以后来生了太子嵇常钧后，冯皇后才会把嵇常钧看得像个眼珠子！
    蒋姑姑的这番解释，也是当年宫中嬷嬷讲给她们听的，宫中都是这么传，她便也这么讲给了玉姝听。
    玉姝的注意力却没在后面，反而好奇道：“我当年竟是早产？”
    早产儿一般都会有些体虚的先天不足之症，可她怎么没觉得这副身体有问题？
    蒋姑姑笑着说道：“可不是？皇后娘娘提前两个月就发作了呢！后来公主您出生后，就一直被抱养在先太后的宫里，由高祖和先太后亲自抚养。那段时间，太医院的医女都直接住在慈安宫，为的就是给您补身子。”
    玉姝听到这话，这才明白过来。
    被帝后当心肝宝贝儿宠着，各种补品药品轮着来，一点不足之症必然早早就养好了。
    这么想来，还是高祖和先太后对昭德公主好。
    蒋姑姑把自己知道的都讲了，后面那些她不大清楚的，昭德公主的身体里留有记忆，玉姝也有了些直观的画面。
    至于冯皇后不喜欢她，只因为她是个公主的事，玉姝却没有发表意见。
    在昭德公主幼年的记忆里，冯皇后的那种不喜欢，可不是厌烦和嫌恶，而是一种恶毒的恨意。
    哪怕是如今，她面对玉姝也不像是在看自己的亲生女儿，更像是在看仇人！
    所以玉姝并不觉得，这种不喜欢来源于她的性别，很可能还有些不为人知的故事。
    只是到底如何，恐怕只有当事人清楚了！
    第490章 接风宴
    听完了故事，玉姝的头发正好也擦干了。
    白兰给玉姝伺候着穿上衣裳，朝云正在给玉姝绾发髻时，晚霞走进来说道：“主子，沈夫人备了接风宴，特来请您去参加！”
    玉姝看着镜中明艳姝丽的人儿，捻起口脂轻轻涂抹了一点后，才起身道：“好，这就去了。”
    说罢，她又问道：“驸马爷呢？”
    晚霞忙道：“沈府尹说最近新买了一件珍玩，不知是真是假，得知驸马爷对这方面颇为精通，便请驸马爷去鉴赏了。”
    “是吗？”玉姝挑挑眉，眼中带着意味深长的笑。
    这位沈府尹搜查的信息，看来还是有些落后。
    裴三郎是个纨绔子弟的事情，早就属于过去了，如今他可是个“委曲求全”的妻管严！
    玉姝抬脚出了门，又问道：“徐星剑和谢衡呢？他们两也去鉴赏珍玩了？”
    晚霞笑了起来：“沈大人那边有几匹好马，两位小公子都去看了！”
    玉姝唇角又上扬了几分，却没有再多问：“那我们先过去吧，不等他们了。”
    几个丫鬟跟在她身后，庞顶也人高马大的缀在后面，众人随着沈家的婆子，一起出了院子。
    说来也巧，这处宅子就在沈家隔壁。
    玉姝出门连马车都不用坐，步行几步路就到了沈家大门外。
    沈夫人早早就等到了门口，见玉姝前来，立马笑容满面的迎上来：“妾身见过昭德公主。早就听闻公主艳冠京/城，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玉姝浅笑着颔首，伸出手将沈夫人扶起来后，说道：“沈夫人端庄大方，温婉贤淑，哪怕本宫人在鄞京，却也是听说过的。”
    虽然是商业互捧，可玉姝这种身份却愿意说出这番话，沈夫人依然被哄的心花怒放！
    她连忙亲自带着玉姝进了院子，然后领着一众人进了大厅。
    这厅中似乎是宴请宾客的地方，地方宽敞环境幽雅，一眼瞧去赏心悦目。
    沈夫人领着玉姝在上首坐下，然后又奉了上好的清茶。
    两人闲聊片刻后，有侍女鱼贯而入上了菜。
    沈府精心准备的菜，自是比之宫宴也差不了多少。
    而且应当是专门研究过玉姝的喜好，给玉姝准备的菜肴，多以荤腥为主。
    玉姝没有拿筷子，只是笑着问道：“咱们不等沈大人来吗？”
    沈夫人知道玉姝其实是在隐晦的问裴琰，连忙说道：“妾身已经派人去请了，想必马上就过来。”
    玉姝这才点头，拿起了筷子。
    沈夫人瞧玉姝吃的专心，连忙拿起酒壶，亲自给玉姝斟了一杯酒。
    “公主，这是咱们大兴府特产的酒，味道清甜甘冽，最适合女子饮用，您尝尝。”
    玉姝接过酒杯尝了一口，发现味道果然不错。
    她浅笑着赞了几句，沈夫人便笑颜如花的拍拍手，叫人将准备好的乐队舞队上前来。
    玉姝抬头，看到从厅外走来两队人。
    一队身穿竹青色窄袖长袍，手中各自抱着乐器。另一对均穿月白色广袖薄衫，手中都持了玉扇！
    而这两队人，竟都是面貌俊秀漂亮的男子！
    第491章 乐舞
    乐师们席地而坐，开始了排练许久的演奏。
    而那些挥扇的俊秀男子们，则合着拍子，跳起了姿态优雅的乐舞。
    玉姝穿越过诸多世界，唯有在女尊国见过男人跳舞。
    可那会儿的男人，大多都比较阴柔，哪怕是跳舞也带着几分娘炮的气息。
    但这些男子，却跳得豪放不羁潇洒大气，竟意外不让人反感。
    见此景难得，玉姝便端着酒杯，靠在椅背上欣赏起来。
    沈夫人偷偷瞟了玉姝一眼，见玉姝没有生气，反而眼露欣赏，顿时松了口气。
    老爷让她安排这些玩意儿的时候，她还有些抗拒，没想到昭德公主真喜欢这些东西。
    沈夫人想起那些关于昭德公主的传言，心中不由一阵唏嘘！
    一支舞毕，见所有男子们站在殿中看向她，玉姝挑眉轻笑一声：“这支舞叫什么？”
    领舞的男子上前一步，手持玉扇温声道：“名《问月》。”
    “问月？”玉姝笑了起来。
    她放下杯子，语调缓缓道：“问月杯空，谪仙去、无人重举。这名字颇衬意境，跳得也不错。”
    说完后，玉姝笑问道：“你叫什么？”
    那男子顿时眼睛一亮，忙说道：“小人名叫司文。”
    沈夫人也在旁边帮腔笑道：“这司文是妾身府上的舞师，虽出身不高，却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
    而且司文身形修长，面容又是所有男子中长得最俊美的，于情于理，公主应该都会把他带走。
    可玉姝却只是笑了笑，说道：“你可会剑舞？”
    司文看了眼玉姝，迟疑片刻才点头道：“小人以前习过剑舞，若是公主想看，小人可以尝试一番！”
    玉姝点头：“那便跳来看看！”
    司文要跳剑舞，自然得有乐器来陪衬。
    一个面容清秀的小少年，立刻自告奋勇站了起来。
    看着他手持洞箫，玉姝笑说道：“一萧一剑，当是绝配！”
    两人略略准备了片刻后，就又重新回到厅中来。
    玉姝坐在上首，慢条斯理的吃着东西，然后一边喝酒一边欣赏表演。
    酒足饭饱之后，一支剑舞也正好跳完。
    玉姝点头，笑着对白兰道：“不错，赏！”
    白兰立刻拿出香囊，掏出一小把金瓜子赐了下去。
    司文没接，只抬头看向玉姝，倒是那小少年目露惊喜。
    玉姝看着司文，也没问他为何不接，只微微一笑：“退下吧！”
    说完后，她扭头问沈夫人：“沈大人与驸马怎么还未过来？”
    沈夫人笑容一僵，连忙说道：“方才妾身已派人去请了，想是马上就会到了。”
    说完后，她转头看向厅中的司文道：“你们先退下吧！”
    司文和少年这才从厅中出去，没过多久，沈府尹就带着裴琰和徐星剑几人进来。
    徐星剑一瞧见玉姝坐在上首，忍不住说道：“公主怎得丢下我们，先来这里用饭了？”
    玉姝轻笑：“你不是去看宝马了？如今倒是先怪上我了！”
    徐星剑嘿嘿一笑，和谢衡在玉姝下首的位置坐下，裴琰面色温和的走到了玉姝身边。
    白兰立刻给他添了碗筷，沈府尹则笑着给玉姝行了礼。
    玉姝浅笑，意味深长的看着他说道：“沈大人与沈夫人办事，是本宫这些年来见过的最妥帖的人。”
    第492章 送了两个俊美公子过来
    沈府尹也不知道玉姝是在夸他，还是在损他，连忙讪笑了一下，然后偷看了眼沈夫人。
    沈夫人先是摇摇头，又点了点头，这番动作搞得沈府尹心中很是茫然。
    摇头又点头是什么意思？
    昭德公主对刚才那些安排，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在玉姝让他起身入座后，沈府尹走在沈夫人身边，又用眼神询问了一番。
    但这次，沈夫人却没给他什么脸色。
    众人安静的吃完了饭，吃过后，沈夫人又邀请玉姝去园中赏花。
    如今正是春夏交替的时节，沈家园子里开满了各种鲜艳的花朵，一眼望去郁郁纷纷美不胜收。
    玉姝和沈夫人逛着园子，听沈夫人讲这大兴府中各种奇异传闻。
    讲着讲着，就听沈夫人试探着问道：“公主去了秦州，会待多久？”
    玉姝笑看了她一眼，然后道：“若是不出意外，以后都会留在秦州了。”
    沈夫人面色登时一僵，好一会儿后才强撑着露出了点笑容。
    大兴府就在秦州隔壁，若昭德公主她们一直留在秦州，那岂不是就代表着，一直会留在她们身边？
    若是换做什么王侯贵族也就罢了，可这位是能和太子叫板，敢拎着剑在金銮殿中杀人的昭德公主。
    连陛下都会宠溺纵容的人，以后还不得在西北这一带称王称霸？
    沈夫人只觉得自己好日子到了头，这会儿哪怕是陪着玉姝赏花，也有些笑不出来。
    待天色略暗后，她就亲自送着玉姝回了隔壁宅子。
    等玉姝几人一走，沈府尹立刻就喊了她过去：“那些乐师舞师，可献给公主了？”
    沈夫人一脸愁容：“献倒是献了，只是……”
    沈府尹着急道：“只是什么？”
    沈夫人叹了口气：“我也没瞧出来公主到底喜不喜欢这安排，她对司文倒是起了点兴趣，只是也没说收下人，却叫身边的丫鬟赏了东西。”
    沈府尹一听到这话，便捋着胡子哈哈笑了起来。
    “这你就不懂了，既然会出手打赏，必然是心中喜欢的。只是公主毕竟是女儿家，这种事也不好直接说，况且身边还有驸马跟着！”
    沈府尹说完后，又对沈夫人道：“你没瞧见公主身边还跟着两个少年吗？都生得俊美英气，与那裴驸马相处得也不错，想来驸马爷也早就接受这事儿了。”
    昭德公主养面首的事，在鄞京根本不是什么秘密。
    既然她在皇城脚下都敢肆无忌惮的做这事儿，现在远在西北，难不成反而还不敢了？
    沈府尹如今是胸有成竹，他双手背在身后，笑呵呵的说道：“放心就是，咱只要将公主哄高兴了，以前怎么样，以后还是怎样！”
    沈夫人听到这话，这才放心下来。
    而另一边的玉姝，刚回到府中，就听到蒋姑姑来报。
    说是沈夫人送了两个公子过来，已经安排到了玉姝旁边的院子住下，如今这两个公子要怎么处理？
    玉姝闻言，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偏过头看裴琰，果然见裴琰一脸茫然：“公子？什么公子？”
    第493章 送礼
    自然是俊美的年轻公子。
    几个丫鬟在心中这么回答了一句。
    蒋姑姑却瞥了眼玉姝，然后笑着说道：“好似是沈大人府上的乐师和舞师，来给公主助兴的。”
    裴琰一听这话，果真没有再怀疑，只是点点头道：“那便叫他们住下就是。”
    白兰在后面掩唇低笑，蒋姑姑也浅笑着颔首：“是，驸马爷。”
    玉姝挽住裴琰的胳膊，故意问道：“那沈大人的珍宝可好看？你可鉴别出真假了？”
    “自是真的。”裴琰也没往旁的地方想，只说道，“他要送于我，不过我思及你的身份，便没有要。”
    玉姝便笑了起来：“你拿便拿了，索性咱们又不是来上任的，也算不上贪污受贿。你是公主驸马，正儿八经的皇亲国戚，收点地方官的好处怎么了？”
    裴琰：“……”
    他如今也听不出来玉姝到底是打趣他，还是真有这么个意思。
    不过东西都已经拒绝了，再去要也有些不像话。
    裴琰便看向后面，祸水东引说道：“沈大人给他俩人各送了一匹好马，你不若也去瞧瞧？”
    玉姝一听这话，果然转头。
    徐星剑和谢衡顿时心虚的摸鼻子，两人推搡半晌，最终还是谢衡先开了口：“那马儿实在漂亮，我……没忍得住诱惑！”
    徐星剑也说道：“我从来没见过这种好看的马，所以我才……”
    反正总而言之，人家送礼物，他们就收下了。
    玉姝看着两人，见他们心虚的低下头不敢对视，顿时笑了出来。
    “所以论起来，还是给你俩的礼物有价值些。”
    珍玩和俊美的公子，听起来是投其所好，其实她和裴琰谁都不喜欢。
    倒是这大兴府产的长鬃马，很让她喜欢。
    只可惜，如今开口要倒是也不太好，还得后面再想法子。
    玉姝发了话：“行了，收就收了吧，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谨慎着些，别叫人抓住把柄，再胡乱传些不好听的话。”
    刚来西北地带，要想完全掌控住秦州，必然得先和这些人打好关系。
    不然她哪怕是皇室公主，估计也会被人当个吉祥物架空！
    将徐星剑和谢衡打发走后，看着还跟在不远处的庞顶，玉姝突发奇想问道：“沈府尹没送你点什么东西？”
    庞顶默了默，然后摇头：“没有。”
    玉姝咂摸起来：“他这消息打听的不够全面啊！”
    谢衡和徐星剑这种小兵小将都关照到了，怎么把她的心腹庞顶，反而给忘了？
    玉姝扭头对白兰说道：“明日见到沈夫人之后，你给她暗示一下。夫妻俩都是聪明人，她会明白的。”
    白兰笑着点头：“是。”
    庞顶：“……”
    众人都打发了下去，玉姝和裴琰进了房间。
    沐浴过后，两人便安然入睡。
    第二日，沈夫人早早邀请玉姝出去游园。
    白兰见到沈夫人之后，果然暗示了一番庞顶的身份。
    玉姝抽空瞥了眼，就见沈夫人变了脸色。没过多久，就借口自己有事情，先离开了一阵。
    再后面折回来时，面容温和平静，明显事情已经办妥当！
    玉姝和白兰对视一眼，两人眸中都有些笑意。
    第494章 这有这么宠男人的？
    众人在大兴府留了近五天左右，才重新动身出发。
    看着多出来的一依华独家整理辆马车，裴琰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那乐师和舞师，也去秦州？”
    玉姝笑着挑眉：“你不是说，若是我喜欢就留着？”
    裴琰：“……所以公主是喜欢他们的人，还是喜欢他们为你表演助兴？”
    “这倒是有点难住我了。”
    玉姝眼中笑意加深，“只是这两种喜欢，有什么不同吗？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不都是要随我们去秦州？”
    裴琰：“……”
    他抿住唇，看了眼玉姝后没再说话，只端坐在马车里垂下了眸子。
    玉姝见他似乎在生闷气，低笑了起来。
    片刻后才用手指勾勾他手心，温声道：“驸马爷生气了？”
    裴琰声音有些低沉，眼睛也不看着玉姝：“我哪敢生公主的气？公主若是喜欢，带着便是。”
    “那我便带着了。”玉姝说着，便叫外面的人马开动。
    见玉姝来真的，裴琰这才真的生了气：“公主当真要养面首？”
    他脸色有些沉，眼中还有些不快！
    看着玉姝时，面容是不常见的僵硬和冰冷。
    玉姝瞧着他，说道：“不是你说，我若是喜欢，带着便是？”
    裴琰：“……我是在说气话，难道公主听不明白？”
    玉姝摇头：“听不明白。”
    裴琰：“……”
    玉姝又道：“你若是直接说，不喜欢我带着他们，那我就不带了。”
    裴琰嘴唇动了动，却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眼看着大军已经要出大兴府的地界，而玉姝却还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他最终还是低声道：“公主，能不能不要带着他们？”
    “当然能！”
    玉姝双眸弯下来，两只眼睛好似一对弯弯的新月挂在梢头，透着几分俏皮和狡黠。
    她侧过身，掀开车帘对外面的庞顶道：“庞统领，将沈大人府上那两位公子，送回去吧！”
    庞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听玉姝这番吩咐，还是点头应了下来。
    队伍继续向前，乘坐那两人的马车却开始折返。
    玉姝见裴琰脸色阴转晴，笑着问道：“开心了？”
    裴琰的脸色微红，有些窘迫的瞪了眼玉姝：“公主就喜欢捉弄我。”
    “你不也心甘情愿被我捉弄？”玉姝握紧了他的手，“我家夫君真是可爱得紧呢！”
    重要时刻成熟稳重，私下里却幼稚可爱，试问谁不喜欢这样的男人呢？
    关键还长得好看。
    真是让人拒绝不了呢！
    玉姝在马车里逗弄着裴琰，沈夫人却看着被送回来的两个人，一脸惊讶。
    “这……这是怎么了？可是他们惹了公主不高兴？”
    送人的府兵摇头，拱手说道：“公主说，我们驸马爷不高兴，那便就不要了。等以后驸马爷同意了，再送来也不迟。”
    沈夫人：“？？？”
    还有这么宠男人的？
    府兵传完这话就立刻走了，沈夫人看了两人一眼，最终叹了口气：“行了，既然公主不要，那你们先回去吧！”
    年纪小的那个走了，舞师司文却抿抿唇，轻声道：“夫人，小人还想试试。”
    沈夫人拧起了眉头：“公主一看就是个宠驸马的，你都被送回来了，还想怎么试试？可别因为这个，毁了我们好不容易搭起来的关系。”
    第495章 你想攀附昭德公主？
    为了讨好昭德公主，光是上好的长鬃马，沈家就送出去三匹。
    要知道这种马，没有上千两银子可是买不到的。
    而且除了马匹外，还有一些上好的绸缎，以及大兴府特有的蜂蜜、羊毛毡等。
    这东西若是运去鄞京。城，非得卖个万把两银子。
    可如今，都塞到昭德公主手中去了。
    沈府尹又不傻，给玉姝塞这么多银子，是为了让这尊佛爷能安生点，别到了西北就给他找麻烦。
    送男人也是，纯粹是为了迎合她的喜好。
    若是她不要也无所谓，反正其他的东西也没退回来。
    可如今，这个司文竟然还想再凑上去。
    沈夫人面色有些不悦：“你莫不是如今见了昭德公主，便想着要攀附上人家，换条别的出路？”
    昭德公主貌美，又有钱有权，这样的女人确实招男人喜欢。
    可司文也不想想，人家身为皇室公主，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
    他这么一个身份低贱的舞师，都被退回来了，昭德公主又怎可能再自降身份，重新将他捡回去？
    沈夫人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司文见沈府尹没说话，知道决定权在后者，便沉声说道：“老爷，小人知道您需要一个在公主府的眼睛和耳朵，小人愿意当，只求您给小人一个机会。”
    沈府尹听到这话，神色倒是微微变了一下。
    他打量了半晌司文，摸着胡子说道：“皮相倒是生得不错，人也是机灵的，只是这事儿估计有些难办……”
    大兴府虽然就在秦州隔壁，可昭德公主已经走了，他要用什么样的借口再把人给送过去呢？
    司文见沈府尹犹豫，立刻抬头道：“小人有个计谋，只是希望老爷能帮一把小人。”
    沈府尹挑了一下眉头：“哦？你说说看！”
    三人站在厅中密谋，玉姝却在前往秦州的路上，枕在裴琰的腿上睡了过去。
    马车一路颠簸，玉姝却愣是没醒过来。
    直到天黑下来，车马在路上开始休整，白兰才喊醒了玉姝。
    看着外面漆黑一片，玉姝坐起身，声音有些软糯：“什么时辰了？”
    “亥时了。”白兰柔声道，“公主起来活动一下，吃点东西。”
    玉姝“嗯”了一声，又问道：“驸马呢？”
    白兰笑着将浸了水的帕子递给玉姝，然后才道：“驸马爷方才与徐小公子他们去打猎物了，这会儿也应该快回来了。”
    他们的车马就停在山路附近，周边是密密的林子，在这种地方打猎必然会有丰厚的收获！
    玉姝擦了脸，起身下了马车。
    虽然已是夜晚，可山中夜色并不漆黑，天空中还有一轮皎洁的月亮照耀下来。
    玉姝看着这样的情景，难得生出一丝恍惚。
    山中的月色……好久没见过这样的情景了。
    她背着手往前走去，才走没一会儿，山林中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玉姝以为是裴琰几人回来了，却没想到停下脚步时，看到有一群山匪手持大刀冲了出来。
    “呔！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为首的山匪念过这句话，就将大刀指向玉姝，高喝道：“小娘子，带了多少钱财啊？赶紧痛痛快快交出来，我们好留你一条小命！”
    第496章 山匪劫财！
    玉姝打量了几眼山匪，又看了下他们身后的人。
    见山匪们各个寒酸模样，便挑眉看向那匪首，指着身后那几十人问道：“你们劫财，就带这么些人？”
    匪首没想到第一次下山劫财，就遇到了个胆大的。
    这小娘们儿不仅不害怕，甚至还嫌弃他带的人少。
    他娘的，真是稀奇了！
    匪首大刀继续指向玉姝，喝道：“你管我们带多少人呢？抢你们足够了，快把钱交出来！”
    玉姝默默往旁边挪了一下，然后示意匪首看她身后：“你确定人够了？不如你看看我的人？”
    早就注意到玉姝这边动静的府兵们，一看到庞顶的示意，纷纷亮起了火把。
    刹那间，整条山路上都是火光，半边天空都被照亮了起来。
    而五百府兵的身影，也如神兵天降般，出现在所有山匪面前。
    匪首：“……打扰了，告辞！”
    他收回长刀，扛在自己肩上，转头就跑。
    一群才混上山匪身份的小喽啰，也跟着转头就跑。
    玉姝笑了一声：“来都来了，坐会儿聊聊天再走呀！”
    白兰立刻脚步轻点，凌空一跃，脚踩着树干腾空翻到了山匪面前去。
    匪首见一个小丫鬟都有这种绝世武功，知道自己今日是碰到了硬茬，立马又哭哭唧唧的折返了回来。
    他走到玉姝身前，“扑通”一声跪下道：“请菩萨大发慈悲饶了我们，我们也都是些可怜人啊！”
    匪首一跪，剩下的人都跟着呼啦啦跪下来。
    玉姝双手背在身后，饶有兴趣道：“说说看呢，你们可怜在何处？”
    匪首察觉到玉姝并没恶意，又看出那些府兵个个腰佩大刀穿着软甲，知道玉姝身份定是不凡，立刻便把他们的苦楚全部倒了出来。
    原来他们也不是真正的山匪，而是秦州地地道道的百姓。
    秦州如今的知州姓蔡，乃是鄞京工部尚书的外甥，胞姐还是承顺帝的后妃之一。
    如此，有所依仗的他，在秦州这个山高皇帝远的地方一直作威作福。
    不仅私自调高赋税，增设许多听都没听过的税收项目，还圈地买地，逼迫百姓租他们的地当长工！
    除此之外，他收买了通判许开诚，两人一起鱼肉乡里。
    那位许通判贪财又好色，抢了不少良家妇女。如今家中已有十三房小妾，听说还打算娶第十四房。
    方圆百里的百姓都知道，这两人是臭名昭著的秦州恶霸！
    百姓们活不下去，便四散逃离。
    逃来逃去没地儿去了，只得上山为匪！
    可大家都当土匪了，也没什么生活来源，便只能下山抢点吃喝的东西赖以为生！
    匪首说到这里，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菩萨娘娘，咱们不是真正的山匪啊！那真正的山匪是牛头寨那一群人，他们和官府那些人勾结在一起，没少害我们老百姓！”
    见跪在后面的人都跟着抹眼泪，玉姝沉默了片刻，才问道：“那你们如今有多少人？都住在哪里？”
    匪首一听，忙抬起头看玉姝，面色有些紧张。
    “菩萨娘娘，咱……咱们真的都是好人，没害过人的……”
    第497章 第一件事就是剿匪！
    玉姝明白这人是误会了她的意思，便笑着说道：“我只是问问你们的情况，我这里有些吃食，若是够你们分，就都给你们了。”
    听玉姝这般说，这匪首才眼睛一亮，忙说道：“小人……小人那边，加上老人孩子总共就三十来个人。”
    “三十个人，那倒是够的。”
    玉姝转身，将庞顶喊过来：“将沈府装给我们的吃食，抬上一部分随他们去！”
    庞顶看了眼那人，点点头，走回去给下属传达玉姝的命令。
    那匪首见玉姝真愿意给吃的，连忙激动的磕头：“多谢菩萨娘娘，多谢菩萨娘娘，回去了小人一定给您烧高香！”
    玉姝笑了笑：“我不是菩萨，也不用叫我菩萨娘娘。我夫君姓裴，你喊我裴夫人便是。”
    匪首立马从善如流道：“多谢裴夫人！”
    身后的小喽啰们，也跟着拜了一地：“多谢裴夫人！”
    庞顶率人抬了两大箱吃食，又装了些米面，走到了那群山匪面前。
    匪首得知有好几十名府兵要随他们去，面上又流露出担心的神色。
    白兰在一旁好声好气道：“我们夫人若是想要你们的命，何必多此一举与你废话这般多？你若是想活命，想和你的伙伴们以后过好日子，便听我们夫人安排便是。”
    匪首一听，也觉得是这个理，便连连点头答应下来。
    他走前，玉姝才知道他的名字叫陈二狗。
    陈二狗带着人走了，庞顶也亲自率着人跟了过去。
    裴琰三人返回来时，玉姝身边少了好些个府兵。
    得知陈二狗村里的状况，裴琰边烤肉边说道：“秦州附近处处都是深山，这里聚集的山匪应该不少。我们到了秦州，估摸着第一件事就是剿匪！”
    一听到要剿匪，徐星剑和谢衡的眼睛顿时就亮起来。
    玉姝却笑着说道：“秦州有知州有通判，剿匪一事，怎能让我们的人去？”
    裴琰听懂了玉姝的话外之意，点头说道：“公主说得是。”
    徐星剑却道：“封地可是公主您的地盘，我们怎能不去剿匪？我们也该去的。”
    玉姝见他脸上满是渴望，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你若是想去，那便去就是！”
    这两个少年若是一直在后院里待着，倒也是有些浪费了。
    如今既然到了秦州，也是时候要出去打磨一番！
    徐星剑这才高兴起来，和谢衡兴奋的交换了个神色。
    几人围着火堆烤肉，各个脸上映衬着火光，眉眼都瞧着柔和了不少。
    西北地带，哪怕是夏日，夜晚也还是有些寒冷。
    察觉到冷风，白兰特地去马车上给玉姝取了薄毯来。
    吃过肉又坐了一会，玉姝准备去马车上休息时，庞顶却带着人返回来了。
    看到他前来，徐星剑和谢衡也折返回来，众人围在一起听他准备说些什么。
    庞顶却看着玉姝说道：“那陈二狗撒谎了，他们窝藏的地方，足足有一百来人。”
    见玉姝挑起了眉头，徐星剑也立刻握住了剑柄，庞顶补充道：“不过都是些妇孺孩子，能称之为男人的，也都是些少年，连青壮力都算不上！”
    第498章 秦州城外
    据庞顶所述，陈二狗召集在一起的人，不止他们村的人，还有邻村的几十人。
    这些人原先都是靠山种地，平日里挖挖草药打打猎，日子过得也还可以。
    后来就突然冒出来一窝山匪，也就是陈二狗说的牛头寨！
    这牛头寨的人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当家的是两个牛氏兄弟，平日里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百姓们被逼得活不下去，就去告官，希望官府能够出来管一管。
    官府一开始也是理会的，但剿匪的动静响了好几次，山匪却没个影儿。
    反而每次剿匪，衙门还会问百姓们征收些银钱，说是要购置军备！
    这三天两头来这么一下，不止乡下百姓过不下去，那些在秦州城内的百姓，也过不下去！
    如此下来，秦州的百姓逃得逃跑的跑，如今乱成一片！
    庞顶说完后，就看着玉姝。
    玉姝站在黑夜中，脸色有些模糊，叫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问道：“你可有提醒过他，稍后官府又会剿匪？”
    “说过了。”庞顶点头道，“但那陈二狗却不信，只敷衍应承了几句。”
    玉姝听到这话，便笑了起来。
    她双手背在身后，摇摇头说道：“罢了，明日先到秦州城再说。”
    庞顶安排了一队府兵警戒，众人都上了马车休息！
    次日天微微亮，车马便开始出发。
    沿着官路翻山越岭后，在下午申时左右，终于抵达秦州城外。
    秦州的知州蔡良和通判许开诚，得知了消息后，早早就等在了外面。
    见车马靠近，两人连忙上前来跪下喊道：“微臣恭迎公主殿下！”
    身后一众跟着的大小官员，也连忙跪下道：“微臣恭迎公主殿下！”
    他们叩拜在地，没有抬头，只瞧见眼前的马车上下来一双小巧的绣花鞋。
    这绣花鞋颜色虽有些素净，上头的绣花却倒是精巧细致的，布料看起来也很是不俗！
    蔡良瞄到后，笑着谄媚道：“公主殿下怎得亲自下来了？该踩着小人的背才是，仔细脏了您的鞋子！”
    她说完这话后，一道轻柔的声音自另一边传来：“哦？是吗？那蔡大人往马车这边来点儿！”
    蔡良有些懵，抬头看了眼，才发现先下来的那位竟是侍女打扮。
    原只是昭德公主的丫鬟！
    而正主儿，正掀起帘子，笑吟吟的在马车口看着他！
    蔡良一对上那双眼睛，整个魂儿就飞到了天外去，他直勾勾的瞧着，竟都忘了对方的身份！
    白兰轻蔑的看了他一眼，开了口：“蔡大人？您瞧什么呢？”
    蔡良立刻回神，随后便擦了把冷汗！
    这位祖宗长得自然是顶顶美的，一双凤眼流波婉转，眸子里几分笑意几分威严。
    哪怕是半边身子还歪在马车里，可光露出来的那只纤细白嫩的手，就足以让人想象出她的身段和全貌。
    这样的女人，哪个男人能抵得了？
    只可惜，她是个敢提剑上金銮殿，敢在天子面前杀人溅血的。
    这样的女人，碰不得！
    蔡良立刻逼迫自己回了神，膝盖跪地挪动到了马车跟前，让玉姝踩着他的背下马车。
    第499章 小朝廷
    玉姝却没动，而是看着不远处的许开诚。
    蔡良察觉到不对，瞄了眼玉姝，再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前方。
    结果这一看，一身的冷汗又被吓了出来！
    这许开诚更是不得了，明知道这位惹不得，眼里却还是冒出垂涎之意，宛如恶狼遇见了肉一般。
    估摸着这要不是皇室公主，早就直直的扑上去了！
    蔡良察觉到身旁温度骤冷，连忙轻咳了一声，示意许开诚回神！
    可许开诚不仅没回神，还开始想入非非起来。
    蔡良真是又急又气，还是玉姝率先移开了目光，说道：“有劳蔡大人了！”
    她说话时，脸上带着温柔笑意，语气也是和和气气，真叫人看不出来传言中那厉害的样子。
    踩着蔡良的背下了车，玉姝这才道：“大家都起来吧！”
    秦州城的百官呼啦啦起了身，玉姝看都没看许开诚一眼，转身又等着裴琰走上前来。
    等两人并肩后，她才带着身后众人入了城。
    蔡良跟在后面，狠狠瞪了眼许开诚。
    许开诚却连这个都没发觉，而是双眼痴迷的看着玉姝的背影，脚步不停的追了上去。
    秦州并没有特意建造的公主府，蔡良为了讨好玉姝，便把他们原先住的宅子腾了出来。
    不得不说，这宅子和大兴府那边沈家准备的，也没什么区别。
    宅子地段在最好的那处，里面分了好些个院子，小桥流水花园庭阁，无一不少，无一不精巧。
    最重要的是，主院里还摆放着许多价值连城的宝贝。
    这些东西，如今都是用来讨好玉姝的。
    玉姝在蔡良的带领下进了府，光是打量了一番主院，就点头满意道：“很不错，蔡大人有心了！”
    听到玉姝夸赞，蔡良顿时谄媚着笑起来：“公主喜欢就好！”
    玉姝叫蒋姑姑等人去规整东西，自己则在厅中首位坐了下来。
    蔡良知道玉姝有话要说，便也跟着坐下来，身后的其他官员却都站在两侧。
    一个小小的前厅，如今倒瞧着有些像小朝堂了。
    不过也是，封地是昭德公主的地盘，在这里，说昭德公主是土皇帝也没错！
    谁叫承顺帝下了旨，秦州城赐给昭德公主后，不仅税收直接归昭德公主，军政也可归昭德公主管。
    这不和在秦州设立了个小朝廷一模一样吗？
    所以蔡良才会如此心惊胆战，生怕玉姝一来就搞了他！
    不过现在看来，昭德公主好像并没有这个打算！
    玉姝只是语气温和的问了些秦州的琐事，又问了后面官员平日里都负责些什么。打听清楚后，就叫人先按部就班的忙活着，剩下的事过几日再说！
    蔡良顿时松了口气。
    想着工部尚书命人快马加鞭送来的信，他不由暗晒：“这昭德公主瞧着，也没那么可怕呢！”
    玉姝将所有人打发掉后，就回了屋中休息，庞顶则奉了她的命悄无声息出了门。
    傍晚时分，白兰进门来说蔡大人设了接风宴，要请玉姝和裴琰过去。
    想到大兴府的接风宴，裴琰如今是直接拒绝：“告诉他，我们现在没空，一路奔波疲乏，先休息一晚上再说。”
    第500章 公主的“喜好”
    裴琰拒绝的话，白兰一句都没落的转告给了蔡良。
    蔡良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随后笑着应下来。
    只是转头，他就暗地里去和许开诚商量：“这位裴驸马，在昭德公主面前应当很有分量，不然今日这事儿，不该是由他拒绝！”
    许开诚一听到裴琰，就觉得心里不爽。
    只觉得玉姝那般貌美的女子，竟然会被这么一个男人拥有，这简直能让他嫉妒到发疯！
    所以这会儿，他说话的语气也带着不屑和酸意：“不过是个玩物，昭德公主美艳倾城，身边还有几个面首伺候着，他算哪门子的分量？”
    蔡良哪能不知道这厮心里想着什么，立马肃了脸色说道：“许开诚，别的女人你随意怎样，我也不说什么，昭德公主你却是万万惹不起的。”
    许开诚却浑然不当作一回事：“都是女人，有什么惹不起的？”
    只要睡过一次，得到了她的身体，她还能不老实？
    他许开诚后院那么多女人，他都不知道睡过多少个呢，这点经验还是有的。
    蔡良见许开诚不当作一回事，气得咬牙切齿：“你作死你别拉扯上我，到时候非得和我划清关系不可。”
    他本来是想和许开诚商量，要不要给昭德公主送几个男宠过去！
    可如今看许开诚这般色鬼模样，这个念头却是万万不敢提起了。
    不然这厮肯定会把事情搞砸！
    蔡良气冲冲的离开，许开诚却回到自己府中，忙找了几个姬妾过来泻火！
    而这边新入住的公主府，却忙到了很晚。
    从鄞京带来的东西有不少，人也不少。
    蒋姑姑和刘姑姑，又要安排着整理东西，又要安排人手，忙的不可开交。
    白兰四个大丫鬟更忙，带过来的东西大部分都是玉姝的，她们都是玉姝的贴身丫鬟，这些物件自要经过她们的手亲自规整。
    结果全部弄好之后，天色已经大黑了。
    墨竹看着才打扫干净的小厨房，叹了口气：“这要什么时候，主子才能吃上一口热乎菜呀？”
    前脚在这里感慨，后脚就有蔡府的人亲自送来好些个佳肴。
    让墨竹感觉到惊讶的是，送菜的不是管家也不是水嫩嫩的丫鬟，竟然个个都是眉清目秀的少年！
    墨竹：“？？？”
    所以她们公主的“喜好”，如今是被所有人都知道了吗？
    偌大的屋子里，站了一排好看的少年，还个个偷偷往玉姝脸上看。
    裴琰脸都黑了几分，白兰几人则抿着唇偷笑。
    她们把十几样菜从食盒里取出来，挥手叫送菜少年们下去时，少年们还异口同声的说了一句：“愿公主殿下吃好喝好！”
    说完后，才行了礼一起退了下去。
    刚拿起筷子的玉姝：“……”
    这也太俗了，就不能搞点有新意的？
    玉姝没说什么，但很贴心的给裴琰夹了菜，还温柔叮嘱道：“饿一下午了，快吃点儿东西。”
    说罢，她又叫白兰撤了一部分菜下去，给蒋姑姑几人吃。
    至于他们自己，也不用什么人伺候。
    这番安排过后，屋内就只剩下了玉姝和裴琰两人！
    第501章 投其所好
    裴琰抬起眸子，默默的看着玉姝。
    青年面容俊美清隽，分明是如同高山雪颠般矜贵的人儿，偏偏这会儿眼里透着几分控诉，还有几分委屈！
    宛如小孩子撒娇似的。
    玉姝最吃的，就是这一套。
    她连忙放下筷子说道：“好好好，我会自己注意的，绝不叫他们再钻了空子。”
    裴琰“哼”了一声：“这些人还真是挖空心思给公主送贴心人呢，叫人防不胜防！”
    玉姝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我也没想到，竟然还派一群送菜的来蛊惑我？难不成外面已经将我传成什么荒淫无道的女人了？”
    正常的女人都要以夫为天，遵循三从四德。
    哪怕她不遵从这个，最起码的脸面还是要顾及的吧？
    她的驸马爷还坐在旁边呢，这些俊秀的少年郎就堂而皇之来了？
    玉姝哎呀呀了一会儿，又拉着裴琰的手说道：“我这人又不是好色之徒，更不是瞎了眼，放着这么好的夫君不好好疼，还能再去招惹别人？”
    说完后，她又依偎在裴琰的怀里，说了好些个好听的话。
    裴琰被哄了片刻，终于开心起来。
    看着桌上的菜肴，又操心起玉姝没吃饭的事，主动拿起筷子给玉姝夹菜！
    这边两人亲亲密密的，那边蔡良却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一众人。
    “你们就传了个菜，然后就撤了？”
    为首的少年点头：“大人，那位驸马爷也在呢，小人等不好太过放肆！”
    蔡良轻吐出一口气，想到自己派这些人去也只是试探，便把郁闷压了下去。
    他背着手问几人：“公主可有看你们？目光可有在你们身上停留？”
    “有！”那少年肯定道，“小人一进去，公主就看了过来，眼神似乎还挺惊讶的。”
    蔡良听到这，心情才舒缓了许多。
    他颇为自得的点点头，瞥了几个少年一眼，语气淡淡道：“行了，你们先下去吧！”
    少年们鱼贯而出，蔡良想了想，回到书桌前把工部尚书寄来的书信又看了一遍。
    确信玉姝养男宠并好色后，他长吐出一口气。
    只要有喜好的东西给就行，投其所好多次，总能投中一个！
    ……
    昭德公主到了秦州后，秦州的大小官员顿时都安宁下来。
    蔡知州不怎么饮酒作乐了，许通判也不娶小妾了，就好像所有人都瞬间改邪归正了一般。
    一时间，整个秦州都像是被点了穴一样，猝不及防的停止了运转。
    就在所有百姓观望时，公主府突然传来消息，说是昭德公主的一批货物，被山匪抢了。
    这些货物好巧不巧，都是当今天子赏给昭德公主的，里面装的都是御赐之物。
    昭德公主自然大怒，连夜下令手下的府兵去剿匪！
    蔡良得知这个消息时，天已经微微亮，他连官服都顾不得穿戴整齐，就慌乱的跑到了公主府外。
    公主府外已经站了不少大小官员，就连那色迷心窍的许开诚，竟然也站在了外面。
    而所有人中打头阵的，则是秦州兵马钤辖石杰！
    他这会儿身披甲胄全副武装，面上神情更是严肃至极。
    独独看到蔡良过来时，才微微变了神色。
    第502章 再看把眼珠子挖出来
    蔡良忙穿戴整齐官服，越过众人走到了最前面，这才看着面无表情的庞顶道：“庞统领，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庞顶瞥他一眼，冷声道：“山匪抢劫公主府财物，公主命你们率兵上山剿匪！”
    “山匪？这怎么可能？”
    蔡良有些不可思议，脸上满是狐疑。
    牛头寨那些人，他早早就交代过了，如今来的姑奶奶不好惹，叫他们先藏起来别冒头。
    等到把这位昭德公主的脾性摸清楚了，再考虑后面的事情。
    可这些人怎么就私自动手了？
    不对！
    那牛氏兄弟脑子不聪明，也没这么大的胆子。
    能劫走公主府财物的，兴许是其他人，最近秦州的山匪可不止牛头寨那一批！
    想到这里，蔡良脸色又好看了些。
    只是他还没说话，庞顶就说道：“蔡大人这般紧张，难不成和山匪有关系？还是说，知道山匪的一些信息？不如说来听听？”
    蔡良顿时脸一僵，然后讪笑道：“我怎么会知道呢？庞统领真是会开玩笑！”
    庞顶皮笑肉不笑道：“最好没有关系！”
    说罢，他转身走到了另一边清点人数，只留下蔡良阴了脸。
    一旁的许开诚小声安慰道：“蔡大人消消气，谁叫人家地位高，背后还有依仗呢！”
    光是论正经的官员品阶，庞顶是正五品的翊卫大夫，就比他们两官职高。
    再者，他还是公主府的府兵统领。
    宰相门前七品官这话，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许开诚随意安慰了两句蔡良后，又叹口气说道：“也不知道是哪里的山匪不开眼，偏生惹了这尊佛爷。”
    他这些时日还在绞尽脑汁讨好昭德公主呢，谁知道法子没想出来，麻烦却先来了。
    一众官员都垂头丧气的，等了许久，才听里面传来声音，说是昭德公主请各位官员入内议事。
    秦州的大小事，如今都归昭德公主过问。
    但时隔七、八天，这还是众人头一次来正经的聚在一起议事。
    进了前院大厅后，众人刚刚落座，玉姝就带着裴琰、徐星剑等人前来。
    一身正红色宫装大袖，将她曼妙的身子勾勒出来。
    几支凤尾钗斜插在发髻上，将她明艳的面容，衬得多了几分威严。
    饶是今日她脸上没有丝毫笑意，可许开诚等人，却还是看呆了过去。
    若不是被蔡良狠狠踩了一脚，许开诚兴许都没发现，玉姝身旁的那位少年已经抽出了刀！
    许开诚顿时吓得一身冷汗，连忙垂下眸子不敢再乱看。
    徐星剑把刀又放回刀鞘中去，冷冷的“哼”了一声。
    这个色鬼，之前就见他盯着公主瞧了，今日竟然还敢看？
    再看就把他的眼珠子给挖出来！
    玉姝旁观了这一切，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抬眸将视线落在兵马钤辖身上，淡淡道：“石大人，如今秦州在编厢军有多少人？”
    石杰起身，抱拳说道：“回公主，如今秦州厢军共有五千人。马军有一千二百人，步军有三千八百人。除此之外，还有配军八百人等。”
    玉姝听完，微微颔首，好一会儿没说话。
    众人都抬起头看着她，她沉吟片刻后才说道：“小嘴山中山匪窝约莫有七个，人数不超过五百。你亲自带三百人进山剿匪，徐、谢二位校尉从旁协助你，如何？”
    第503章 立军令状
    众人没想到，短短时间内，玉姝竟然连山中的匪窝有多少个都摸清楚了。
    蔡良直觉这次剿匪不简单，可到底哪里不对，他又说不出来。
    听玉姝给石杰安排，他忍不住也看向了石杰。
    石杰察觉到他的视线，手微微一紧，垂下眸子对着玉姝说道：“公主，眼下咱们秦州城的厢军，军备不足，恐不具备剿匪的能力！”
    “军备不足？”玉姝笑了起来。
    这不就是陈二狗说过的话吗？
    没想到当着她的面，这石杰还能编出这样的借口。
    玉姝挑眉，转头看向缩在后面的许开诚，问道：“许通判，石大人说军备不足，可是朝廷拨来的军饷出了问题，你来说说！”
    许开诚猝不及防被点到，顿时吓了一跳。
    他这个通判完全是朝中大臣塞进来的，治理地方其实一窍不通。
    虽然通判负责粮运、水田等，但他对这些情况，却是完全不了解的。
    所以这会儿感觉到玉姝正盯着她时，许开诚被盯出了一头的汗。
    “公主，微臣……微臣……”
    结结巴巴半晌，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玉姝蹙起了眉头，又看向蔡依华独家整理良：“蔡大人，怎么回事？”
    蔡良恨铁不成钢的剜了许开诚一眼，然后讪笑道：“公主，此事是您有所不知！并非是朝廷拨来的军饷有问题，实在是咱们秦州太穷了！百姓们吃喝需要官府接济，平日里本身也要防御外敌，就那么点儿钱，根本经不住花！”
    蔡良说完，又列举了些例子，只把秦州说成了鸟不拉屎的贫瘠之地。
    就连他们这些大小官员，都说得极为清贫！
    玉姝却只是笑了一声，她半倚在椅背上，“哦”了一声，随后就再没了话。
    蔡良敏锐的感觉到了她的不悦，连忙低下头去噤了声。
    厅中寂静了许久，玉姝才道：“你们应该收到过鄞京的消息，本宫有权任命官员，也有权将诸位大人撤职！”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变了脸色！
    不待蔡良说话，玉姝就对石杰道：“既然石大人没有能力进山剿匪，那便卸任罢，由庞顶接任兵马钤辖一职！”
    石杰立刻抬头，不敢置信的看着玉姝道：“公主，末将……”
    玉姝眉梢微挑，漫不经心的看着他：“你有意见？”
    石杰：“……末将愿意前去剿匪！”
    “剿匪可不是儿戏！”玉姝肃了神情说道，“石将/军，你身为地方五官，率六千厢军守卫秦州，怎可对待军令如此儿戏？你这般作态，本宫如何放心将士兵们的性命托付于你？”
    石杰被说得面红耳赤，玉姝看了他半晌，却又道：“罢了，既然你有心悔改，本宫也不会咄咄逼人！”
    她扭过头对谢衡和徐星剑说道：“就依本宫方才所言，你二人随石大人一同进山剿匪！”
    安排完后，玉姝又做正，面容严肃道：“此次剿匪事关重大，不容有误！诸位大人也要从旁协助，若是失败而归，本宫将会一一问责！”
    这番言语，算是强行给所有人立了军令状！
    不仅石杰黑了脸，就连蔡良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第504章 底牌
    有了玉姝的安排，厢军很快被调动了起来。
    小嘴山是离秦州城最近的一座山，从这里打进去，也算是发出剿匪的第一波信号。
    石杰率三百士兵出发，谢衡和徐星剑随行在侧。
    等他们都走后，裴琰才给玉姝倒了杯茶说道：“此举会不会让他们狗急跳墙？”
    蔡良一开始就打算走怀柔路线，想讨好玉姝后，将玉姝拉进他们的阵营中。
    可如今看玉姝手段凌厉的整治山匪，必然觉得拉拢无望，许是会采取别的手段。
    最大的手段，就是军政都架空玉姝，再联合其他州城给玉姝施压。
    毕竟玉姝来时只带了五百府兵，哪怕这都是些精兵，可在数量上和六千地方兵士还是有些差距的。
    可玉姝却笑着说道：“我最大的底牌还没出呢，会怕一个小小的知州？如今这番动作，只是逗他们玩而已。”
    毕竟刚到秦州，就开始大刀阔斧的做一些改动，恐会引起鄞京那边的注意。
    所以才要不急不缓，一点一点来。
    裴琰却没明白，只有些诧异的挑了挑眉。
    玉姝却笑着卖了个关子：“原来你竟忘了，不过没关系，过段时间你就知道了。”
    两人略过这话题不提，蔡良却在自己的书房里不安的踱来踱去。
    许开诚坐在一旁说道：“昭德公主可没你想的那么复杂，我瞧着她就是因为东西被抢，所以才恼羞成怒的。”
    几个坐在下首的小官也说道：“是啊蔡大人，昭德公主应该没有别的想法！”
    蔡良一听这些榆木脑袋说的话，都要被气笑了：“没有别的想法，她会突然说撤职，还要问责我们？这分明就是在故意找由头。”
    蔡良可是看得明明白白。
    让石杰派兵剿匪是假，故意找他的茬是真！
    不然五千多厢军，近一千名的配军为何留着不用，偏偏只安排三百人出去？
    三百人打五百人？
    有什么胜率？
    蔡良双手背在身后，脸上带着愤怒和不解。
    许开诚见老友真是忧虑重重，便叹着气安慰道：“你放心就是，再怎么样，秦州到底是我们的地盘，她还能真越过我们去？就靠着那五百府兵？”
    有小官附和道：“是啊蔡大人，五百府兵再强，也不能直接打得过六千人吧？”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终于让蔡良心中好受了许多。
    想着玉姝身边就那么些人，他也终于安心下来。
    算了，如今也管不了那么多，还是希望石杰能争点气吧！
    而此时的石杰，却因为指挥失误，首次进攻就被对方打了个灰头土脸。
    小嘴山中的山匪，石杰都知道是些什么人。
    和牛头寨真正的山匪不一样，这些山匪原先都是山中的百姓，靠种田打猎为生。
    如今日子过不下去了，才藏在山里当起了土匪。
    可这样的人，按理来说战斗力很不堪一击，可石杰没想到，他们却在这里栽了个大跟头。
    这些百姓靠着熟悉地形，提前挖陷阱布置绳网，还分散开来背后偷袭他们。
    短短半天来，带出来的三百士兵竟然只剩下不到两百人。
    关键这两百人的士气，如今还非常差！
    第505章 逐个击破！
    石杰有些头疼，不由得转头看向那两个校尉。
    一个长得清俊消瘦，一个挺拔英气，都是十六岁左右的少年。
    虽然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昭德公主的男宠，还是养在身边的亲兵，可瞧他们的身手，却都不俗。
    只是这两人方才在剿匪时，完全不进攻，只顾着后退躲避！
    也不知是怕死还是怎么回事？
    石杰想到这里，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冷下脸说道：“两位校尉若是害怕，大可以不随本将来，何必到了这里又畏畏缩缩，没有点男儿气概？”
    谢衡和徐星剑听到这话，对视了一眼，随后两人却都笑了起来。
    “石大人怎能这般说我们呢？我们只是觉得，这剿匪的时机不对。他们人多我们人少，他们熟悉地形我们不熟。所以光是这么耗下去，耗的可都是弟兄们的命！”
    听徐星剑这般说，石杰脸阴沉的厉害：“那徐校尉觉得，这仗应该怎么打？”
    “当然是逐个击破！”
    徐星剑说道：“山中土匪又不是这一批，其他山头还有不少。这一批打不赢，我们去打其他的就是。”
    谢衡也点着头说道：“小嘴山是山匪人数最多的，后面的大嘴山应当会少一点，不如咱们先去大嘴山！”
    石杰：“……你们把我当傻子糊弄呢吗？”
    他气冲冲的指着面前的小嘴山，说道：“去大嘴山，首先要经过这座小嘴山。我们连这小嘴山的土匪都灭不了，又怎么去得了大嘴山？再者，这不到二百人的队伍，能做个什么？”
    “石大人太妄自菲薄了。”徐星剑笑道，“我们一定能到了大嘴山的，二百人也能立大功！说不定这次，还能升官发财，只要你愿意跟着我走！”
    被徐星剑这番忽悠，石杰又想起玉姝的话，觉得自己实在没退路。
    不回去吧，这二百人就算去剿匪，也剿不出个什么花儿来。
    回去吧，昭德公主给他们下了军令，若是打了败仗就只能被卸职！
    这么一比较，还是听这位徐校尉的话似乎有用些。
    反正就算失败了也还可以甩锅，这位是昭德公主的人，她总不至于还罚自己人吧？
    石杰最终还是说服了自己，点头应了下来。
    徐星剑的笑容加大，直接让剩下的士兵原地休息，等着天黑之后再进山。
    夕阳落下后，整个山林都暗了下来。
    石杰见徐星剑和谢衡面色都很平静，眼中露出了些狐疑之色。
    这两人到底在搞什么鬼？
    山林中愈发黑暗，许久之后徐星剑才起了身：“石大人，咱们出发吧！”
    石杰跟着起身，沉声道：“那徐校尉在前面带路？”
    “好嘞！”徐星剑答应的很痛快，他拿着自己的长刀，大步朝着前面走去。
    走得远了，只能瞧见一个瘦瘦高高的黑影。
    石杰看向身旁，谢衡也起了身，他拿起手上的兵器，追着前面的徐星剑而去。
    看着这两位少年都走了，石杰才对身后的人说道：“都跟紧了！”
    士兵们默默跟在后面，一时间，整个山林中只有轻微的脚步声。
    第506章 连环坑
    走了很久，石杰感觉眼前的路才宽阔了些。
    可是他转头环视了一圈，只觉得眼前这地方，好似不是先前提到过的大嘴山。
    石杰皱起眉头，不知道徐星剑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他大步向前追上去，问徐星剑道：“徐校尉，咱们走的，应该不是大嘴山的路吧？”
    “对，不是！”
    徐星剑很坦诚的说道，“我得了消息，这边的山里有个更大的山寨，若是捉了那山匪头子回去，公主必然会给咱们奖赏！”
    石杰：“？？？”
    你怕不是在想屁吃？
    就两百个人的兵力又想找个大山寨，又想捉了山匪头子？
    这是什么异想天开的念头？
    果然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
    石杰有些生气，沉着脸说道：“你方才说的话，就是为了骗我到这里来？徐校尉，你到底安的什么心思？”
    说完后，他抬手止住后面士兵，让整个队伍都停了下来。
    徐星剑回头瞧见石杰不走了，便也打开天窗说亮话：“石大人，想必你也知道，小嘴山和大嘴山的山匪，其实都不是真正的匪寇，而是正儿八经的百姓吧？”
    石杰没有说话，徐星剑接着说道：“你把真正的山匪放在这里不闻不问，反而却去欺负百姓，这是什么道理？”
    “真正的山匪是何人？”石杰面无表情道，“徐校尉这话，我听不明白！”
    徐星剑笑了起来：“有什么不明白的？当然是牛头寨那伙人！”
    一听到牛头寨，石杰的脸色就僵了起来。
    徐星剑也直截了当道：“我实话跟你说吧，公主今日叫我们来剿匪的目的，就是想把这牛头寨一窝端了。地方和人数我们都打听好了，就等着晚上动手呢！”
    石杰听得心中惊涛骇浪，脸上更有些不可置信。
    倒是他身后一个士兵，小声说道：“徐校尉，就咱们这点人，怎么和牛头寨那么多人打？公主她……她该不会是故意叫咱们来送命的吧？”
    “怎么会？”徐星剑说道，“公主是天底下最好的人，她不会做出这种事的。至于如何攻打牛头寨，你们跟着我走就是。”
    谢衡站在旁边，也附和了几句，却直接把石杰排除在外。
    石杰的脸色铁青，想起蔡良先前交代过的话，只觉得自己这会儿像是掉到了一个深坑里。
    还是连环坑，怎么爬也爬不出来的那种。
    徐星剑和谢衡带着士兵们往前走了，石杰没有办法一个人离开，只能跟着上去。
    走了许久，众人终于看到了牛头寨的大门。
    这牛头寨虽藏在深山里，房子都盖得很简陋，寨子大门却做得有模有样，门口还有两个人在巡逻站哨！
    徐星剑叫众人停了脚步，等着寨子那边传来信号。
    石杰皱着眉头问道：“什么信号？你们还带了别的人？”
    徐星剑转头看他，眼里有些笑意：“自然要带更多的人，不然两百个兄弟，还不够给这些山匪打牙祭的。”
    整个牛头寨的人，也要八百多呢，和秦州的配军数量差不多。
    徐星剑再能耐，也不会拿二百人去碰八百人！
    第507章 石大人当居首功！
    众人摸黑藏在林子里，默默的看着山寨那边。
    等到月上梢头，所有人都有了些困意时，寨子上方突然冲出了一朵烟花。
    看着烟花照亮半个夜空，徐星剑立刻起身，大喊一声：“兄弟们，跟我冲！”
    他手拿长刀，和谢衡已经率先冲了出去。
    其余士兵被惊醒，后知后觉的跟着冲了出去。
    等到再回过神的时候，石杰发现原地就他一个人了！
    为了不被落人口舌，他也只好追上去，只是冲到寨子里后，才发现根本没有什么仗可给他打。
    寨子里几百人的山匪，被前面那些凶狠的士兵打得服服帖帖！
    平日里见到蔡良都恶声恶气的牛家兄弟，如今跪在厅中，乖乖的缩着脑袋听训！
    石杰茫然片刻，定睛一看，大厅中坐在最上首的，不是庞顶是谁？
    “庞统领，你怎么来了？”
    石杰连忙几步上前，语气有些急促的问道。
    庞顶淡淡瞥他一眼，不急不缓的说道：“公主下令叫我带人来清剿这一带的山匪，今晚便是我攻占寨子的时间。倒是石大人你，不应该在攻打小嘴山，却为何又会跑这里来？”
    说完后，他看向身后那些士兵，意味深长道：“三百人怎得只剩不到两百了？”
    石杰顿时满心尴尬，脸上也觉得羞窘难安。
    徐星剑在一旁笑着解了惑：“是石大人说，前面小嘴山和大嘴山的匪寇，其实都是百姓，我们不该滥杀无辜。所以我们才换了条路，找到了这边来，倒是没想到庞统领你们先动手了。”
    庞顶听到这话，好像很意外，然后面露赞赏的看了石杰一眼：“石大人果然是一心为民的好官！”
    石杰：“……”
    他这会儿脑子已经麻木了。
    完全听不出来这话到底是在骂他，还是在损他！
    牛头寨的山匪尽数被活捉，除了两个山匪头头交给庞顶亲自监管后，其余人都串成葫芦绑在一起，被所有人带着下了山。
    这边山路较远，从深夜开始出发，一直到第二日快中午时才算进了秦州城内！
    得知官府剿匪成功，秦州城内的所有百姓都前来自发围观。
    本以为是官府又在诓人，谁知道还真看到了那牛头寨的牛氏兄弟！
    立刻有百姓高呼道：“还是公主殿下厉害，殿下来了后，山匪说抓就抓到了。”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道：“公主才是好人呢，比以前那些狗官好多了。”
    “以后有公主在，我们肯定能过上好日子的！”
    百姓们都在奔走相告，庞顶和石杰等人，却带着牛氏兄弟到了议事厅。
    厅中已经坐了许多人，而玉姝也坐在了最上首！
    看到众人进来，玉姝直接起身，面露笑容高兴道：“早就知道石大人武艺不凡，谋略也过人。这次若不是你，牛头寨的匪寇咱们还没法这么轻轻松松解决掉呢！”
    石杰：“？？？”
    玉姝却又笑着继续道，“还得多亏石大人告知牛头寨位置，又找人当内应与咱们里应外合，不然这场剿匪战役还不知道要打多久！”
    说到这里，玉姝对着石杰道：“石大人此次当居首功，该赏！”
    石杰：“？？？”
    这他娘的又是一个坑吧？
    第508章 打好关系
    厅内所有人都看向石杰，视线纷乱复杂！
    石杰只觉得头上肩上好似被砸了许多重石，沉甸甸的让他抬不起头。
    昭德公主当着众人的面说，牛头寨的位置是他说出来的，大胜归来也是因为他里应外合……
    这分明就是在断了他的后路！
    但凡是和蔡良许开诚穿一条裤子的，谁不知道牛头寨也是自己人。
    可他却把自己人出卖了，往后对方还能容纳得下他吗？
    石杰脸色变了又变，偷偷瞄了眼蔡良时，果然见这位蔡知州神色已经冷到刺骨！
    石杰想到自己的下场，不由得后背出了身汗！
    想来如今即便是去给蔡大人解释，估计也是解释不通了。
    为今之计，只有堵上一把，上了昭德公主的贼船！
    想到这里，石杰硬着皮头认下这个“功劳”，只抱着拳头对玉姝道：“不敢当公主的赏，这都是属下该做的！”
    玉姝温柔笑着，一双眸子又明又亮，发髻的金钗转动间好似能晃了人的神。
    她柔柔说道：“虽是你的职责所在，可秦州这地界儿既然交了本宫管，那该赏该罚却还是要分得清！”
    说完后，就叫两个府兵端了盖着红布的托盘上来。
    红布掀开，两个托盘上竟都放着些让人眼热的东西。
    一处是码的整整齐齐的银锭子，少说也得有好几百两。另一处则都是些珠宝首饰，这比起银锭子来自然更是值钱。
    石杰看花了眼，回过神后就抬起头不敢置信的看着玉姝。
    玉姝好声好气说道：“石大人看看，这些你喜不喜欢？本宫也是头一次来封地，不晓得这般出手可算合理？”
    石杰心道，当然合理，合理的不得了。
    他跟在蔡良身边做牛做马多年，也不见得能捞到这么多金银财宝。
    可昭德公主一来，却反而叫他白捡着了。
    石杰这下是完全不想蔡良和许开诚了，顿时跪下去，对着玉姝虔诚道：“属下多谢公主赏赐，以后定会尽心竭力，为公主赴汤蹈火！”
    “起吧！”玉姝脸上的笑意加深。
    看着石杰将东西收下，她又转过头打量了一众其他的人。
    除了蔡良和许开诚面色还算正常外，其他人都是又艳羡又嫉妒，眼里通通冒着光！
    玉姝唇边的笑意便加深几分，知道今日这番举动，算是奏了效！
    不过她把自家人也没落下，趁着徐星剑和谢衡立了功的事情，将两人趁机往上提拔了一下，安排在石杰身边做事。
    若是搁在以往，石杰兴许会介意。
    可今日收下这些东西，他就知道自己以后是昭德公主船上的人了，也乐得有两个能支应的人。
    再者，这两人都是跟着昭德公主从鄞京来的，以后想要讨好昭德公主，说不得还得从他们这里下手。
    想到这里，石杰抬起头对着谢衡和徐星剑笑了笑。
    谢衡也回了一个温和笑意，徐星剑却吊儿郎当的挑挑眉，眼中神色有些意味深长。
    石杰顿时心中一紧，却不知道他这番表现意欲何为。
    只想着今日事情结束了，非得和这两个小鬼打好关系才是！
    第509章 跪谢
    厅中议事，议的众人心中都复杂万分！
    牛头寨被剿灭的第二天，官府就张贴告示，说是山匪被剿灭了，让百姓们都各自回家继续种田过日子去！
    为免百姓们不信，官府的人还特意押着牛氏兄弟二人，环着整个秦州城绕了一圈。
    这番举动着实在秦州掀起了巨浪，静待事变的百姓们也有些犹豫起来。
    好几天后，发现消息属实，那些牛头寨真正的山匪果然没了后，藏在山里的百姓们立刻都下了山。
    该回家的回家，该找亲戚的找亲戚，就好似一瞬间这秦州城里找回了人气儿似的。
    他们刚庆幸没两天，官府又张贴告示，说今年秦州的税收减免一半，其他增设的税收项目都取消了。
    最重要的是，家中若有误了春种要补苗的，能免费到官府领夏种的苗种。
    这些苗种不管是什么东西，反正领回去别让耕地荒废着就是！
    这下在老百姓之中炸了窝！
    天大地大，除了真正为民考虑的父母官，谁还考虑过你春种夏种的事儿？
    关键还减免了一半的赋税，而往日里胡乱增收的赋税却都没了。
    百姓们纷纷奔走相告，还有不少人聚集在一起，去到公主府外给玉姝磕头。
    玉姝得知消息后，起身道：“既是百姓来了，那我这个秦州的主人，说什么也该亲自见一见才是！”
    她带着众人出了大门，隔着一条宽阔的大街，瞧见了那些跪在地上虔诚磕头的人。
    不少人一边磕头一边喊着“菩萨心肠”这样的话，更有甚者学了新词，说玉姝是少见的明君！
    明君……这话岂能用来形容皇室公主？
    除了天下之主外，谁都不敢担上这夸赞！
    可百姓们就是如此。
    他们不会管如今坐在皇位上的是谁，也不管这地方当官的是谁。
    只要对百姓好，那当官的就是好官，从皇室里出来的就是好皇子好公主。
    可好公主这么个形容法也太难听了，不如还是叫明君吧！
    听说那鄞京/城里的百姓，都是这么称呼上头人儿的。
    众人喊了会明君，蒋姑姑和白兰都担心的看着玉姝，生怕这些话越过千里传到了承顺帝耳里去。
    可玉姝却笑着说道：“如今在秦州，我威望又高了，太子不知又要打算使出些什么手段呢？”
    得了鄞京百姓的爱戴，她便被打发来了边关。
    如今在边关又得了百姓的爱戴，难不成他还能想法子让自己出了大夏的版图去？
    不过这些事情，都在承顺帝的一念之间罢了。
    想来承顺帝要得了这边的消息，还得在半个月后。
    况且秦州是她的封地，哪怕她得了秦州百姓的爱戴，那也是名正言顺，理所应当的。
    见到了昭德公主本尊，百姓们更加激动，直说玉姝就是观音菩萨下凡，当真是举世无双世间仅有。
    玉姝听到这些夸赞，只是笑上一笑，便就掠过去了。
    处理百姓农桑水利一事的官员，是地方通判。
    可秦州的通判许开诚，一看就不是办事儿的人。如今想要好好把这地方搞起来，玉姝还得先找机会把许开诚的官儿给撸掉！
    第510章 绝户的寡妇
    机会等来等去，五月末的时候，秦州城里终于闹上来一桩官司！
    这官司好像先在地方县衙里断过了，只是结果那家人不服，又层层递了上来。
    最后蔡良把这棘手事儿直接扔给了玉姝，玉姝便瞧见了卷宗。
    得知地方县衙宣判结果，是符合律令规定的，玉姝诧异道：“既是符合规定，那妇人为何又要闹上来？”
    蒋姑姑叹了口气，说道：“先前这周氏寡妇的男人没死时，两人从宗族里过继了一个孩子。所以按理来说，她的财产不该充到族里，而是留给这孩子。”
    膝下有孩子，那就代表着这家有香火。
    况且那过继的是个儿子，又不是个女儿，为何要把人家当绝户处理？
    玉姝追问道：“可是那孩子出了问题？”
    “公主猜的没错。”蒋姑姑说道，“那孩子被过继时，已经八岁了，养了两年也没养熟。周寡妇的男人死后，这孩子被他生父母给忽悠了回去，所以周寡妇家又变成了绝户！”
    玉姝：“……那孩子的生父母，脑子怕是有些问题？”
    若是这孩子不走，那周寡妇一家的财产，明正言顺都是他们儿子的。
    以后哪怕他们再寻上门来，不过是多给周寡妇养个老而已，又不碍着什么事，怎得就又把儿子喊走了？
    蒋姑姑点头说道：“奴婢们也好奇这之间的始末呢，后来才得知，周寡妇担心自己以后被养子抛弃，就准备过些年改嫁。那孩子得知消息后，就先跑了。”
    跑了那就自然没了香火，按照大夏律令，这绝了户财产自然要充公！
    公是哪里？是周寡妇夫家的家族！
    可周寡妇不服气啊，这些钱财都是他们两口子拼死拼活攒下来的，没由得到了现在，却给别人做了嫁妆的道理。
    再者，她死去的男人也交代过，若她以后过的不好，就带着这些资产再嫁！
    反正钱是他们两口子赚的，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所以闹来闹去，最后终于对簿公堂。
    蒋姑姑说道：“那周寡妇也是个有韧性的，每次告官都要先挨板子，都挨了好几次了，竟然还真挺到了主子您这里来。”
    玉姝听到这里，站起身来：“既是如此，那我当真还要瞧瞧这是什么烈女！”
    几人说着，伺候玉姝换了宫服，然后往处理事情的府衙去。
    如今公主府已经变成了私人住宅，到底不适合再处理政事，于是原先冷落掉的秦州府衙，又被所有人用了起来。
    玉姝到的时候，蔡良人还没来，只有一个谢同知。
    这位谢同知如今已经年约四十，说起来，祖上还与白翎关的谢家有些渊源。
    若是按辈分来算，谢衡也要喊他一声伯父。
    只是那边的谢家走将门之路，而秦州这边的谢家却其武从文，如今都是些书生。而且隔代有些远了，大部分都不怎么认这门亲了。
    谢同知看到玉姝前来，战战兢兢的起身，埋头行了礼，又问了玉姝安好。
    玉姝说了声“好”，很是随意的问道：“蔡大人还没来吗？”
    谢同知老老实实说道：“蔡大人说这两日身体抱恙，恐怕处理不了政务，让一切交由公主您做主！”
    第511章 骑虎难下
    玉姝听着这话，面上没什么表情，心中却是冷哼了一声。
    身体抱恙是借口，想故意给她使绊子才是真！
    如今瞧这秦州府衙中，竟连个掌书记、支使都没有，甚至推官也没来一个。
    能瞧见影儿的，只有谢同知兼一名曹官和几个衙役。
    那曹官也是过了四十的年纪，看到玉姝时战战兢兢的，像是个只会读书的文人书呆子。
    所以说，这种得罪人的破活儿，也只有他们才会被蔡良派来。
    玉姝却也没介意，叫庞顶率了府兵前来充当衙役，照样叫人开堂问审。
    谢同知想让玉姝坐上首，玉姝却道：“你是同知，也是知州副职，既然蔡大人身体抱恙不能处理公务，那如今就得你顶上来才对！本宫坐旁边瞧着就是，你且安心办理案子！”
    谢同知有些心神不安，但此时骑虎难下，还是喊了升堂办案！
    衙役少了，连升堂都升得格外没有气势！
    那周寡妇和诸名宗室族人被带上来时，堂中鸦雀无声。
    许是见惯了那些人用杀威棒造势，如今这突如其来的寂静，反而倒让人心中生了恐惧！
    谢同知偷瞄了眼玉姝，才叫他们将案情一一说来。
    如今说完了，谢同知又瞄向玉姝。
    玉姝却不看他，只低头垂眸专心的喝茶！
    谢同知便知道，昭德公主这是有意考较他呢！
    今日这件事若是办得好了，说不得以后还有条康庄大道走，若是办得不好，他就两面都得罪完了。
    想到这里，谢同知肃了神情问道：“周寡妇，既是你名下已绝户，为何不肯将家产充公？按我们大夏律令来讲，寡妇之财务充了家族，也是合情合理的。”
    周寡妇听到这话，气势汹汹的抬起头来：“大人，小人有儿子，不是绝户！”
    “怎得不是绝户？”谢同知皱了眉头说道，“你那个儿子是过继来的，人家如今都不认你了，你怎得能不算是绝户呢？”
    周寡妇直接反驳他：“他不认我那是他的事，可祖宗牌子上写着呢，他就是我周桂香的儿子，这是赖也赖不掉的。”
    过继儿子是一件大事，都是要开祠堂上香写进族谱的。
    那个逆子人虽然跑了，可族谱上写的名字又没抹去，为何算不得她的儿子？
    周桂香说完这话，谢同知就犯了难。
    只是不待他开口，下面跪着的一个中年男人就说道：“族长说了这两日就开祠堂，将那小木子又送回老三家去。周寡妇，你自己生不出来，争别人家的儿子做什么？”
    周寡妇被这话气红了眼，她扭头对着那男人吼道：“若不是你们王家人黑了心，我周桂香到现在能没有孩子？”
    倘若她的男人还在，也轮不到这些人来欺负她！
    谢同知看着两个人吵了起来，狠狠拍了一下惊堂木，喝道：“肃静！这是秦州衙门，以为是你们村头吗？想怎么吵就怎么吵！”
    被这么一声喝斥，周寡妇顿时安静下来，她身旁的男人也安静了许多。
    谢同知却又没了话。
    这个案子，其实维持原判就行了，谢同知觉得也不需要再重判！
    可既然昭德公主亲自出席，决定再判判这个案子，那说明她心里是有想法的。
    但她到底是何想法，谢同知却又猜不出来，所以他这会儿才觉得格外为难。
    第512章 民妇想立女户
    好在玉姝很快开了口。
    她放下茶盏，看着周寡妇温声道：“除了那孩子还是你名义上的儿子外，你可有别的想法，才想着不把家产充到族里去？”
    她猝不及防的开了口，倒叫周寡妇有些不知所措。
    这个女人看起来很年轻，应当才二十出头，面容美丽的跟仙女儿似的，穿着打扮也好像话本里才出现的富贵娘娘。
    这样的人，身份必然不一般，肯定是大人物。
    可即便是大人物，她到底是个女人，也不该坐在这衙门中。
    况且那位同知大人还在上首坐着呢！
    周寡妇看着玉姝，神色愣愣的没有开口，倒是谢同知催促道：“公主问你话，你为何不答？”
    “公主？”周寡妇惊得手抖了一下。
    竟然没想到，眼前这位精贵人儿，竟是秦州新来的昭德公主。
    她这些日子听了好些个关于昭德公主的话，百姓们都将她传得像个活菩萨似的，还说她长得极其美丽。
    可见过的人终究不多，她也以为众人都只是胡乱猜测说说。
    可谁知道，今日得以见到了，她才发现大家伙儿对这位昭德公主的描述太过浅显。
    什么漂亮美丽，仙女儿似的之类的话，根本没法描述她。
    她就是神仙妃子落入凡尘，哪怕身上的一针一线，也都是天衣，叫他们凡人完全无法与其比拟。
    周寡妇已经被吓得面无人色，她身旁几个王姓的男人，也紧张起来。
    玉姝却语气和蔼道：“莫要紧张，本宫问你什么，你回什么便是。”
    周寡妇连连说是，不知道做什么，便先给玉姝磕了几个头。
    玉姝等她稍稍平静些后，才问道：“你原先可是准备将家中财产留给继子？”
    “是。”周寡妇老实道，“民妇没有生下孩子，过继那孩子后，就一门心思想着要他好。原本打算等他满十六娶媳妇了后，民妇才改嫁的，谁知他先跑了……”
    玉姝一听到“改嫁”两个字，就知蒋姑姑打听到的不假。
    周寡妇改嫁，必然要带走一大部分家产，所以王姓的族人才不同意。
    诱使那孩子自己跑回去，让周寡妇变成绝户，再顺理成章的把周寡妇家的财产充到族里。
    这些男人们算计起女人来，一个比一个精通！
    只可惜，遇上了一个硬茬子，这周寡妇宁愿死也要把东西护住。
    玉姝看着她，又问道：“但如今我依华独家整理夏朝律令中，也确实有规定，绝户财产予以家族充公。若那个孩子改了族谱，你可就真没有儿子了，到时候你又准备怎么办？”
    玉姝可不信这周寡妇一点准备都没有。
    改族谱多简单的事，人家王姓的人说改就改了，光是占着这个理儿，根本护不住东西。
    所以玉姝猜测，她还有后手。
    果不其然，周寡妇听到这话，鼓起勇气看着玉姝说道：“公……公主，民妇的男人虽然死了，儿子也没了，可民妇还活着。民妇……民妇想立女户！”
    一句立女户，让谢同知惊得瞪大了眼睛。
    只是看向玉姝时，却见这位昭德公主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
    女户……
    这想等的机会，不就来了吗？
    第513章 符合律令
    周寡妇跪在下首，把自己的理由一一说来。
    “民妇的男人先前说过，咱们夏朝允许女人立户，只要这家没有男丁，交上二两银子的人头税，就可以立户。”
    周寡妇说道，“民妇先前想着，身下那个儿子虽然不是亲的，但到底养了两年，以后家里的东西大半都留给他。可如今，既然他不打算认我这个娘了，那我只能立女户。”
    说完后，周寡妇给玉姝磕了三个响头，“还望公主娘娘成全。”
    谢同知听着这番话，惊讶的连连看向玉姝，胡子也莫名翘了起来。
    这寡妇说得都是什么话？
    他怎么不知道大夏朝允许立女户？
    且这寡妇说话也太奇怪了，怎能叫公主娘娘，明明是公主殿下才对！
    谢同知这个时候也不敢插嘴，只是瞧着玉姝，玉姝却笑道：“你是如何得知我夏朝律令中，有允许女子立户这一条的？”
    周寡妇原以为自己说错了话，还有些心惊胆战，如今听到玉姝这番话，心中倒是踏实了许多。
    她也没有抬头，就磕在地上说道：“是民妇的男人先前告诉民妇的，他读过几年书，晓得一些道理。”
    所以说，这就是读书的好处！
    若换做旁人百姓，恐怕如今也不敢有这么大的勇气，还一层一层告上来。
    玉姝笑着点了点头，谢同知却诧异的问玉姝道：“公主，咱们夏律中当真有这样的条令？”
    他当了这么多年同知，怎么都不知道？
    玉姝神情微敛，眸色严肃了许多：“《夏律》户籍册中规定，每逢闰年，县令责成耆长、户长与乡书手上门录核实各户税产，物力，丁口，户口等，而登记造册后的，便是户口版籍。户籍中，若女子无夫无子，便可立女户，只女户赋税较寻常人家高一成。”
    至于那二两银子的人头税，却是没有的，想来只是地方上为了办事收好处，想的由头罢了。
    听玉姝将这律法讲得如此真切，谢同知脸色便有些尴尬。
    玉姝知道他不自在，语气又缓和了些：“这是高祖开国之时立下的律法，先后与他同执印玺盖下，为的就是给天下女子一个保障。”
    只是男人的地位永远高于女人，所以即便立了女户，赋税也会较之多一些。
    但一个女人若是愿意立女户，又怎会在乎那一成的税钱？
    玉姝又道，“只是这些年来，我朝女子地位愈发低下，律令虽未改，但已有些名不副实，书生官员便也当它不存在。但今日既然有人提出来了，谢大人却还是要按我朝律令办案的。”
    言外之意，这女户不立也得立了。
    谢同知顿时满额的虚汗，哪怕是不刻意去想，他也知道这件案子办完，自己估计会被很多人在背后唾骂。
    可是不办又能怎么办呢？
    昭德公主就在边上盯着，若是不按照她的意思做，别说被骂了，被杀都是有可能的。
    谢同知只得板着脸对周寡妇道：“既是可以立女户，那你还不速速去立户？”
    这下周寡妇有些茫然，玉姝却道：“谢大人不如一同办了？”
    谢同知：“……是。”
    第514章 大好的前程
    周寡妇立女户的事情就这样办了下来。
    那王姓的族人不仅没讨到便宜，最后反而还在公堂上因为不服顶撞玉姝，被狠狠一顿打！
    几个大男人被直接从堂上丢出去，叫秦州城的百姓看尽了笑话。
    周寡妇却还跪在公堂上没有离开。
    玉姝看着她，问道：“你可还有所求？”
    周寡妇摇摇头，却红了脸：“民妇这番事，已经闹了两个月，到了如今才算终于有了结果。民妇……民妇想好好谢谢公主，公主真是个大好人。”
    她对着玉姝磕了几个响头，玉姝示意白兰将她扶起来后，才笑着说道：“我知道女人的不容易，也只是想为百姓们主持公道。若是以后有什么不公之事，依然可以来秦州府衙找我。若是我不在，找谢大人也是可以的。”
    谢同知：“……”
    能不找他吗？
    今日这事，他已经把全秦州城的官员都得罪光了。
    他可不想以后把路越走越窄。
    可周寡妇却把这话当了真，她看着玉姝认真说道：“民妇还真有不公之事想告，只是……”
    她迟疑的看了眼谢同知，似乎不知道该不该说。
    谢同知立刻不悦的蹙起了眉头：“你这刁妇，有什么就说什么，看本官做什么？”
    玉姝也笑着说道：“谢大人是本宫的人，你有什么冤情，直接说就是。”
    周寡妇这才道：“民妇有个侄女，才十四岁，生得一副好相貌。先前随她爹进城来卖菜，被一个官老爷看上抢走当小妾了，如今还不知是死是活。我们去衙门告状，她爹被打得半死不活，她娘眼睛都快哭瞎了，一家子都有些活不下去……”
    周寡妇说到这里，眼里簇起两道火苗，瞧着极为愤慨。
    玉姝却心平气和的问道：“你侄女姓甚名什么？那官员又叫什么名字？”
    “民妇侄女叫周燕，那个官老爷好像……好像姓许，听说都娶十几房小妾了。”
    一听姓许，玉姝和谢同知就都知道了是谁。
    不是那好色之徒许开诚，还能有何人？
    玉姝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你且下去等消息吧！”
    周寡妇也不知道今日这状告得对不对，听玉姝说法与先前那官员有些相似，心中便先失望了一大半。
    等她走后，谢同知犹豫开口：“公主，许大人那边……”
    玉姝神情淡漠的开了口：“不是你情我愿，那便就是强抢民女。谢大人，我朝律令中欺压百姓强抢民女，该当何罪啊？”
    谢同知这下不说话了。
    玉姝又道：“瞧这样子，许大人应当不是第一次了吧？你去派人查查，他那里还有些藏着掖着的事情，一并查出来。”
    谢同知有些为难，他没人没力的，怎么查许开诚？
    这不是老虎嘴上拔毛吗？
    可玉姝却说道：“若是查出来大问题，我把他的官儿撸了给你做。听说你几个儿子也准备入仕，我手边倒是缺人……”
    前面的话谢同知完全没当成一回事，可听到后半句，他就立刻来了兴致。
    他如今都一把年纪了，能不能升官已经无所谓了。
    可他几个儿子，还是希望有大好得前程啊！
    第515章 放凉了的水，才不烫嘴
    想到这里，谢同知下了决心。
    “既然有公主这句话，那臣就放开胆子去查了。”谢同知一脸的视死如归，“若是后面微臣遭了殃，还望公主能够保全微臣的家人。”
    玉姝微微一笑：“谢大人放心就是。”
    退了堂，谢同知先一步离开。
    玉姝坐在府衙中，端起茶杯把剩下的茶水喝完。
    白兰在旁边提醒：“主子，茶水已经凉了，奴婢给您换新的吧！”
    “不用。”玉姝唇角微勾，笑说道，“放凉了的水，才不烫嘴！”
    ……
    周寡妇一案在整个秦州城都掀起了轰动！
    因着她打官司打赢了，这次还没有挨棍子，使得好多人都传出了昭德公主的美名。
    这也就罢了，有不少想立女户的人都涌进了秦州衙门。
    衙门的人都在蔡良手下做事，自然是一边暗骂玉姝多事，一边把这些人推脱在外。
    这些百姓没有法子，就都去找那位公私分明的谢大人，可谢同知最近忙得团团转，压根就没有空管他们。
    如此一来，百姓们的热情和期待又齐齐落了空，外面也有些对玉姝不满的话语传了出来。
    得知了这个消息后，玉姝就笑着对裴琰道：“用上你的时候到了呀，裴驸马！”
    裴琰正经的捋了捋衣袍，起身对玉姝作揖道：“公主之命，微臣岂敢不从？”
    说完这话，他对着玉姝温柔一笑，带了两个随从起身出了府。
    那厢蔡良和许开诚等人，还在嘲笑玉姝不自量力，这厢裴琰已经新开辟了个小衙门出来。
    他将当日随着谢同知上过朝的曹官带着，一起去帮那些需要立女户的女人登记户籍清理财产，事情办的正大光明轰轰烈烈！
    蔡良得知后，气得摔了一套青花瓷的茶杯。
    “他区区一个驸马，究竟还有没有把我这个知州放在眼里？”蔡良脸色很阴沉，“不过是个伺候女人的东西，也敢在我面前来叫嚣了？”
    许开诚怀里拥着一个女人，笑得开怀道：“何必与那人置气？总归秦州是我们的地盘，他也动不了我们分毫。”
    那石杰虽然叛变成了昭德公主的人，可六千厢军并不是都听他指挥。
    那些人里，能真正归石杰所有的，也不过千儿八百人而已。
    就这么一个兵马钤辖，当了和没当有什么区别？
    许开诚还是不把玉姝放在眼里，可蔡良却总觉得心中不安：“你说这昭德公主，不会想着都把我们换掉吧？”
    许开诚摸了把身边女人的脸，笑嘻嘻的说道：“哪能呢？哪怕秦州是她的封地，换了朝廷命官这种事，她也该请示一下陛下才是！若陛下不同意，她哪有这个权力？”
    说是她可以任命官员，可官员和官员却不一样。
    他许开诚是通判，蔡良是知州，这两个位置的人，动辄都背后站着好些个后台。
    谁能轻易挪动？
    许开诚完全不担心，甚至还劝蔡良不要担心。
    可蔡良并不像许开诚这般想得开，他犹豫许久，终究还是唤了身边小厮道：“你说今日前来的那人叫什么？司文？”
    第516章 又是老套路
    玉姝正在亭中看书，一阵清风拂过，将她耳边的发丝轻轻吹动。
    因着如今天热，亭外都遮了一些帘子，白兰等人也都退到不远处做着自己的活儿，只等着玉姝的传唤。
    过了片刻后，蒋姑姑带着人过来，远远看了亭子一眼，对白兰道：“蔡夫人递来了帖子，想邀请公主前去赴宴赏花。”
    “又是赏花宴？”墨竹先开了口，“鄞京/城的人赏花，怎得到了这偏远的秦州，这些妇人们却还是赏花。”
    真是一点子新意都没有。
    白兰却接过帖子，柔声道：“许是蔡良的意思，这位蔡大人应该又有别的打算！”
    她拿着帖子进了亭子，将这些话给玉姝转达了一遍。
    玉姝随意的看了眼帖子，合上书起身道：“那便去吧，我倒要看看他又打着什么算盘？”
    因着是女人之间的宴会，不太方便带裴琰前去，玉姝便让人给裴琰说了一声后，自己带着白兰遣往。
    蔡夫人果然就等在大门口，见着玉姝，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玉姝也满面笑容的回了礼，两人心里各揣着心思，却都不说，只笑吟吟的说起了近日的趣事。
    参加宴会的人也有不少，还有别的贵妇前来给玉姝问安，玉姝也一一回应了些。
    直到后来，进入亭中一起吃茶时，一个小婢女不小心将茶水撒到了玉姝的身上。
    看着那婢女白着脸跪下，其他贵妇也噤若寒蝉，只有蔡夫人眼里冒出了奇异的光时，玉姝突然就懂了她今日的目的。
    果然还是老套路！
    玉姝也没拆穿，更没责怪那婢女，让她下去后就说自己想去换身衣服。
    蔡夫人没想到她那么上道，连忙笑着起身道：“妾身带公主过去。”
    她亲自带着玉姝从花园离开，然后到了一个小院子，这才笑说道：“这边就是厢房了，公主去里面换衣服，妾身在外面候着您。”
    玉姝点点头，只是转身时，与白兰交换了个眼神。
    往前再走两步，蔡夫人和她的贴身丫鬟，就都被白兰打晕了过去。
    看着两人都倒在地上，玉姝浅笑道：“关进去吧，我倒要瞧瞧，是什么样的好戏？”
    白兰把小丫鬟丢在院子里，架着蔡夫人进了那房间。
    进去后，她立刻闻到一股异样的香味。
    白兰谨慎的捂住口鼻，然后把蔡夫人扔到了床上。
    再出来后，她将小丫鬟扔到了路边，和玉姝两人都藏在了隐秘处。
    没过多久，一个俊秀斯文的白衣公子往这边走来。
    白兰眯着眼睛看了半晌，压低声音道：“主子，这不是那大兴府的舞师司文吗？”
    当时在乐舞中表现突出，还被沈府尹当成男宠送给公主，只是最后又被遣送了回去。
    谁知道，如今又来到秦州了。
    玉姝跟着轻笑道：“那大兴府的沈府尹最是贪生怕死，没想到竟也敢冒着杀头大罪，伙同这蔡良来算计本宫。”
    白兰已经沉了脸色：“让奴婢杀了他？”
    “不。”玉姝笑道，“好戏还没看呢，怎得能这么快让他退场？且等着吧！”
    第517章 屋子里的是什么人？
    司文进了房间，只看到床上躺着一个曼妙的身影。
    一想到那人是明艳姝丽的昭德公主，他就浑身发热，只觉得有股渴望直冲上头顶。
    也不知是兴奋和激动，这会儿他竟连神色都有些恍惚了，走起路来也有些不稳。
    好不容易摸到了床边，却连那人的脸都没看清，就已经扑了上去。
    而另一边的小丫头，终于清醒过来。
    她想起之前发生的事情，竟然有些茫然。
    虽然不知道夫人去了哪里，但想着夫人交待过的事情，她还是一股脑的就往前面花园跑。
    进了花园没瞧见玉姝，便放心放胆的去找人：“杨夫人，请问您瞧见我家夫人了吗？”
    被称作杨夫人的女人一脸惊愕，随后不悦道：“你这小丫头怎得这般没有规矩，你家夫人去了哪里，你怎得来问我？”
    小丫头连忙低下头怯懦道：“其实……其实不是要找夫人，是昭德公主不见了。”
    “昭德公主不见了？”所有妇人这才惊得站了起来。
    方才的杨夫人神情也严肃起来，她皱着眉头说道：“公主不是跟着你家夫人去换衣裳了么？怎得会不见了？”
    小丫头急中生智，编了个理由：“夫人方才有事，叫奴婢走开了一趟。再回来时，公主就找不见了。”
    公主不见了可是大事，这下杨夫人也顾不得她那话漏洞百出，只着急的要与众人前去寻人。
    小丫鬟不经意的将人引去了那个小院子，然后说道：“其他地方都找了，也就这个院子还没找……”
    正说着，眼前的房间里，突然传来一阵不堪入目的淫秽之声。
    在场的人都成了婚，大部分的儿女都快成婚了，自然知道里面正在发生什么事。
    她们顿时面面相觑，还有些脸色很是尴尬。
    杨夫人是个极正统的人，见不得这种污秽之事，立刻沉了脸色说道：“知州大人府上，怎么还有这般不知羞的贱人，做这等白日宣淫之事？”
    有个妇人拉了她一把，让她少管闲事。
    可小丫鬟生怕这些妇人走了，连忙说道：“我们府上的下人，是绝不可能做出这种事的，这屋内肯定不是我们府上的人。”
    杨夫人冷笑起来：“不是你们府上的，难不成还是别人府上的？”
    这一句别人府上，突然让所有人都沉默下来。
    如今消失不见了的，可只有昭德公主和她身边那个丫鬟啊！
    正说着，屋内突然传来一个男人高亢的声音：“哦……公主！”
    这两个字顿时让所有人变了脸色，纵是杨夫人，也死死的抿住了唇。
    虽然她心中很不齿，可若里面的人真是昭德公主，她可什么闲事都不想管。
    只是没想到，这昭德公主竟然淫乱至此？
    小丫鬟没想到里面那个公子，简直如神助般说出了这番话，她脸上不由得露出了些喜意。
    可还没说什么，就又听见身后传来一道温柔的声音。
    “本宫还在想，怎么换了身衣裳回去，夫人们都瞧不见身影了，原来都在这里呢！也不知夫人们在看什么热闹？本宫也可以瞧瞧吗？”
    第518章 竟敢算计皇室公主？
    众人惊得齐齐回头，只瞧见那明艳姝丽的昭德公主，在一群人的簇拥下缓步而来。
    上绣朱槿花的正红色衣裙穿在她身上，裙摆随着她的走动在身下延展，宛如一片片烧红了的云朵。
    宽大的衣袖随风而动，发钗叮当脆响，曼妙间恍若神仙妃子。
    妇人们神色都有些恍惚，再瞧玉姝时，眼中都带着些惊艳的羡慕。
    这便是艳冠京/城的嫡长公主，果真与凡人不同。
    就连她身旁的驸马爷，也是俊美出尘，生得如同谪仙般。
    这两人光是站在一起，都觉得天造地设一对，分外惹眼。
    只是杨夫人等却还不太明白，为何今日的赏花宴，这位驸马爷也会在？
    更甚，身旁跟着的，还有知州大人蔡良，以及通判许开诚，和这秦州城的大小官员。
    杨夫人的眼中带着明晃晃的诧异，玉姝浅笑说道：“我方才换衣裳时才得知，原来蔡大人他们也小聚在了一起。正好碰见，便想着过来一起。”
    杨夫人听到这话，只觉得心中有些古怪。
    她再看向蔡良，发现这位蔡大人脸黑成了锅底。
    就好像有什么好事被破坏了似的！
    有了几个正主儿在场，杨夫人等人就退在了一旁，只看着玉姝走上前。
    玉姝听见了屋子内的动静，眼中笑意加深，问道：“这屋内是？”
    小丫鬟的脸色早就白成了一片，她不懂为何被他们算计的昭德公主，会突然出现在外面。
    既然昭德公主在这里，那屋内的人又是谁？
    想到如今迟迟不见的蔡夫人，小丫鬟心中突然一阵惊慌。
    可还不待她说什么，蔡良就沉声道：“把门打开，我倒要瞧瞧里面是什么奸夫淫妇，竟会当着公主的面做出这种事？”
    这话顿时让小丫鬟双腿一软，没有人注意到她，她却猛地一下栽倒在地上，就这么晕了过去。
    玉姝还“咦”了一声，说道：“这不是蔡夫人身边的丫头吗？怎么会在这里？”
    杨夫人闻声接了话：“方才这丫头冒冒失失的来寻臣妇，说是蔡夫人不见了，又说公主您也不见了，便带着我们来了这个地方……”
    说到这里，杨夫人顿时止住话头，脸色也大变。
    她好像突然懂了，那丫头和蔡夫人是打算着什么。
    这……这两个女人真是胆大包天！
    竟然敢算计皇室公主？
    这可是昭德公主啊，能上战场能杀人的昭德公主，她们想死为何要拉着自己？
    杨夫人恨得差点咬碎牙，可面上却还要装出什么都不懂的模样，倒是玉姝却惊讶道：“蔡夫人不见了？这不是她自己的园子么？怎也会找不到人了？”
    蔡良这才意识到不对劲，想到屋内的人有可能是自己妻子，他黑了的一张脸迅速转变为铁青！
    可是先前的命令已下，身边的几个随从也踹开了门。
    这边好事的男人们，早就八卦的伸头往屋内看去。床上的男女到底是何方神圣，只待蔡良一句令下。
    可蔡良却莫名的张不开嘴了！
    事实上，是他不敢张开嘴，也不敢面对接下来的场面。
    第519章 算计不成，反被算计！
    屋门大张着，虽有屏风挡住里面艳靡的场景，可光是隔着那个东西，声音却是阻不了的。
    甚至因为如今离得近了些，那两人的声音传在众人耳里，更加清晰。
    裴琰恍惚间，还听到了“公主”两个字。
    一想到里面的男人，正在意淫他的妻子，他顿时火上心头。
    没有蔡良的吩咐，也没有任何人的挑事，裴琰自己大步上前，一脚将整个屏风踹倒。
    如此，屋内的香艳场景顿时展现在所有人面前。
    妇人们尖叫着，红了脸都往后缩去。
    男人们却各个眼露兴光，卯足了劲儿的伸长脖子往里看。
    唯有玉姝，如同一根青竹似的，静静站在原地，脸上甚至没有半点表情。
    裴琰却没有再动手，而是示意两个随从把那裸着的两人拽了下来。
    他们浑身赤条条的，女人还披散着头发，眼神迷离。
    男人更不用说，生得清秀俊美，偏偏此刻红着眼睛。像是话本子中流传的y魔一般，瞧着只觉得骇人。
    只是看见那女人的脸时，妇人们就低呼了一声：“这……这不是蔡夫人吗？”
    蔡良的脸顿时黑到了极点，还有一股风雨欲来的肃杀！
    所有人顿时噤了声，玉姝温柔开口：“瞧她们的面色，想是中了迷药，拎点水泼一下，会醒过来的。”
    裴琰身旁的随从立马去干，妇人们却面面相觑着，不知道自己要不要避开。
    只是见昭德公主还在原地站着，她们思来想去，也没有挪动步子！
    随从打来凉水后，朝着两人身上一泼，司文和蔡夫人同时醒了过来。
    看着眼前的一切，司文还有些茫然，蔡夫人却先崩溃的尖叫了一声。
    这……这明明是给昭德公主设的局，为什么局中人反而变成了她？
    蔡夫人不敢置信，抬起头看着蔡良那如同看死人一般的眼神时，整个心神顿时崩溃！
    她当着全秦州城贵妇的面，被一个下贱的男人侮辱了。
    而这一切，被她的丈夫撞见！
    她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再出去见人？
    不，她……她还有什么以后？
    她只有死路一条了！
    想到这里，蔡夫人突然抬起头恶狠狠的看向玉姝，咬牙切齿道：“昭德公主，你好恶毒的心啊！”
    玉姝露出茫然的神情，挑了挑眉：“蔡夫人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蔡夫人一边流泪一边疯狂道，“你还在这里装疯卖傻？一定是你，是你打晕了我，把我扔到了这个房间里，然后被这个下贱胚子……”
    后面的话她说不出来，可是盯着玉姝的眼神，却是恨不得啖其肉喝其血。
    玉姝却笑了起来：“夫人真是会开玩笑，我与夫人无冤无仇，为何要做这种害夫人身败名裂的事？更何况，我又怎会知道这个男人会来这房间呢？这是你们蔡府，又不是我们公主府！”
    玉姝说完，就对着蔡夫人微微一笑，蔡夫人却顿时被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杨夫人一众人都不说话，可此时，心里却跟明镜儿似的。
    大抵就是算计昭德公主不成，被昭德公主算计了罢！
    所以说，这人就是不能做恶事，不然谁也不会知道，这报应下一刻会不会落在自己头上！
    第520章 设的一个局
    在场的人都不笨，想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后，没有一个人同情蔡夫人。
    唯有裴琰，并不打算放过这几人。
    他双手负在身后，脸色清清冷冷，看着蔡良时眼神却带着逼迫：“蔡大人，这件事你要如何处置？”
    蔡良缩在袖中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低下声音道：“这是微臣的家事，还请公主容许微臣稍后处理！”
    玉姝答应的很爽快：“自然可以。不过这位公子，本宫却瞧着甚为眼熟，好似在大兴府见过。就是不知道为何，今儿个出现在了蔡大人的府上。所以，本宫得带他回去审问一番！”
    一听这话，蔡良顿时变了脸色。
    他垂下眸子，遮去眼中的狠厉，沉声道：“公主，此人奸污微臣发妻，微臣绝不容他再活在这世上……”
    说罢，他突然抽出身旁随从腰间佩刀，直接捅入了司文的腹部。
    这一幕变化太快，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司文被巨大的疼痛拉回神思，看着眼前如九天神女般高高在上的玉姝，不由得呓语一声：“公主……”
    玉姝微笑：“不是什么人，你都能肖想的。既是蔡大人着急要了你的命，那你便留在这里吧！”
    她对司文的死没有任何感觉，甚至也没有因为蔡良这番举动而发怒。
    只是轻轻的瞥了眼蔡良，就转身大步离开。
    昭德公主都走了，所有夫人也不便再留在这里，交换了个眼神后也相继离开！
    蔡府两个主人公都不在，他们也不需要再去告别，各自出了府乘坐马车离开。
    白兰坐在马车中，看了眼面沉如水的裴琰，只觉得这位驸马爷气息似乎有些不稳。
    她知道两个主子可能有话要说，便干脆掀起帘子坐在了外面。
    白兰刚出去，裴琰就沉着脸道：“你明知道那蔡良要算计你，为何还要去？去也就罢了，还不带着我！”
    “我也没想到他们胆子居然这么大。”玉姝叹了口气，“还与那大兴府扯上了关系，看来沈府尹并不是贪生怕死，反而胆子大的很。”
    听玉姝扯到了别的上面，裴琰面色又沉了几分：“事到如今，你打算怎么办？”
    “静观其变！”
    玉姝捋平自己的衣袖，叹了口气：“蔡夫人肯定活不成了，蔡良为了面子也会让她突然暴毙什么的。听说他们膝下还有几个儿子，都在军中任职，说不得哪天为了给母亲报仇，就来包围公主府了……”
    玉姝虽然是笑着说这话，可眼中的神色却很认真。
    裴琰的恼怒之气淡了几分，却因这话，快速的思索起来。
    思索片刻后，竟然觉得这是除去蔡良的最快法子。
    他不由得看向玉姝，语气略带诧异：“难道，这也是公主设的一个局？”
    “自然不是。”玉姝说道，“我与蔡良打擂台，怎会把他的女人扯进来？不过是他们算计我，而我将计就计罢了！”
    本来玉姝的想法，是利用立女户的事，把许开诚那些违法乱纪的事情给扯出来，先把这个色胚给办掉！
    谁知道谢同知那边还没消息，蔡良自己倒先忍不住动手了。
    第521章 吹枕边风吗？
    玉姝总想，她若是蔡良，就仗着自己手下人多直接围了公主府。
    杀了人再编造个水土不服的理由，把鄞京皇室那些榆木脑袋给糊弄过去。
    反正公主府如今也就五百个府兵，就算个个都是精兵强将，对上六千人肯定也不够看。
    所以何必要联合妇人，做出那等子毁人清白的事？
    更何况，她昭德公主养男宠的事情，早就传遍了各地。
    哪怕今日计谋真的成了，她和男宠在蔡府后花园欢好一事被众人撞破，除了丢人点，根本就不能伤筋动骨。
    所以这般做有什么意义？
    还是说，希望司文爬上她的床上，会给她吹枕边风？
    玉姝还是头一次有些搞不清蔡良的脑回路！
    难不成在秦州城称王称霸的知州大人，其实就是个没脑子的草包？
    玉姝不大懂，也不愿意去想，如今只想着希望蔡良的儿子冲动点，最好是带兵来绑架她。
    到那个时候，她就有理由将蔡家全部下大狱了。
    裴琰哪能不知道玉姝心中所想，他看了玉姝半晌，最后叹口气握住玉姝的手，柔声道：“不要以身犯险，越是这种地方的人，越容易狗急跳墙！”
    他们没被皇权浸润，没被现实压着低过头。
    在秦州当惯了土皇帝，突然被逼着弯了腰，总会做出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这些事情也许还会超出想象，哪怕玉姝的确身手厉害，裴琰却也还是不放心。
    玉姝听到这些话，笑着点头：“我知道，以后我会注意的。”
    两人没再提起蔡府上发生的事，司文的那些话语，裴琰也只是压在了心里。
    回了府上后，裴琰去处理玉姝给他安排的事，玉姝也回到了屋中。
    蒋姑姑等人不知道在蔡府里发生过什么，只叫人备了沐浴的水，又准备些吃食。
    玉姝沐浴过后，换了衣裳躺在床上问道：“谢衡与徐星剑最近都在做些什么？”
    “奴婢也不知道。”蒋姑姑摇头，“两位小将/军近日很少回府，大多都是在营中，和石大人待在一起。”
    玉姝浅浅一笑：“倒是给他俩找到归宿了！”
    政事没有多少需要处理的，玉姝便让蒋姑姑把先前来秦州的那些个人找来，询问他们一些事情。
    玉姝还在鄞京时，曹泾元帮她找过几个大头兵，在府兵副统领的带领下，先一步到了秦州。
    如今在秦州待了近半年，已经有了不大不小的势力，也算是真正融进了秦州的商会。
    就连蔡良和许开诚手下的一部分东西，还都是被他们拿捏在其中的。
    只是想要把这块地方完全吃进嘴里，还是需要一部分时间。
    玉姝与他们理清了些事情，又叮嘱他们，以后的茶叶丝绸生意，直接和鄞京的叶姨娘相互联系。
    随后又叫人和北戎做生意，最好是进些北戎产的马匹来。
    大兴府的大腕马虽然好，可也是从北戎马交配得来的后代。
    论真正的宝马，自然还是北戎那些马儿好。
    玉姝想在秦州练出一支骑兵，必然得有好的马儿相配，这笔生意须得尽快做。
    众人领了命下去各自准备，玉姝安静下来后，瞧着窗外的盛景入了神。
    还是叶姨娘的两个孩子，笑哈哈的从院外跑进来时，才将她的神思拉了回来。
    第522章 天贶节
    两个孩子到了秦州后，玉姝叫他们住进了公主府。
    在公主府中有专人照顾着，还请了先生教他们读书识字，教他们六艺骑射等。
    小丫头胆儿大性格开朗，玉姝便也没有将她当作女孩儿养，她哥哥要学的东西，她也没有落下。
    原本想着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恐怕吃不了这些苦。没想到这么长时间下来，小姑娘竟然全都撑住了，还学得越来越好。
    公主府中的几个夫子，在玉姝面前都夸依华独家整理他们。
    玉姝心想，冯家这也算是歹竹出好笋了吧！
    两人小跑到玉姝跟前来，脸上带着灿烂的笑意，一个赛一个的喊着姑姑。
    玉姝也耐着性子与他们玩，问了他们的功课，又问最近生活怎么样。
    两个孩子都高兴的回答了，最后小丫头脆生生道：“姑姑，过几日就是六月六了，我们能不能出去玩一天呀？”
    六月六是大夏朝的天贶节，其实不是什么大日子，但与佛家有关。
    所以每到这一日，寺庙都会挤满了人，还有许多小摊小贩也在那里营生。
    两个孩子想去，无非就是想看看热闹，倒也没什么避讳的地方。
    玉姝便点头答应下来：“去可以，要让庞统领跟着，一步也不离开他的视线，知道了吗？”
    小丫头立马堆起笑容说道：“知道啦，我们会跟好庞统领的。”
    旁边的少年一脸期待道：“姑姑不去吗？姑姑好久没带我们出去玩啦！”
    玉姝也是刚来的时候，为了让两个小家伙不怯弱，特地带他们出去游玩过几次。
    只是后来忙于秦州的事情，就再没和他们一起玩过。如今被这兄妹俩一说，她倒是也起了念头。
    天贶节，也是个好日子，该让兄弟们进城了！
    于是就这么答应下来。
    主子要上山拜佛，公主府里里外外自然就得准备起来，这消息也被传了出去。
    而在众人忙碌的时候，玉姝接到消息说，蔡夫人突然暴毙没了。
    对外说是暴毙，但下面人给玉姝传来的消息，其实是蔡夫人自己没脸再见人，直接一根绳子吊死了。
    死了之后，蔡良也没有好好收敛她的尸身，倒是在外奔波的两个儿子回来好好痛哭了一场。
    想到蔡家那两个儿子，玉姝叮嘱庞顶：“明日你看护好两个孩子，若是发生了暴乱，你先带两个孩子走。”
    庞顶皱起了眉头，玉姝却道：“有白兰在我身边，不会有什么事。况且，白翎关那边明日就来人了。”
    一听到白翎关，庞顶的神色这才好看起来，抱着拳应了声“是”。
    下面准备妥当，六月六这日，裴琰照常出去办差。
    玉姝则乘坐着凤尾檀木马车，带着两个孩子以及四个护卫，前往了最近的红崖寺烧香。
    红崖寺就在秦州城内，但因为秦州城多是山地，所以这一路走得并不顺利。
    好不容易到了红崖寺山脚下，却因为都是青石台阶，他们还得下了马车自己爬上去。
    玉姝心里想着其他事，脸上没有多大的兴致，倒是两个孩子眼里满是兴味。
    他们虽从鄞京出来，却很少看看外面的世界，如今这眼前的一切，对他们来说都很新奇！
    第523章 送子观音殿
    红崖寺上人很多。
    站在山脚下放眼望去，到处都是黑压压的人头。
    玉姝看着身旁两个孩子，笑着问道：“爬得上去吗？”
    少年眉眼中带着兴奋，好似春日里鲜活的果子，他望着山顶上的寺庙，点点头道：“能，姑姑放心吧！”
    小丫头也说道：“我也能，姑姑放心。”
    玉姝轻笑着摸摸两个孩子的头顶，然后道：“好，相信你们。”
    几人顺着石阶往上走去，走到半山腰处，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问道：“夫人可要买梳子？我这梳子都是在庙里开过光的，能保人平安呢！”
    玉姝对梳子没什么兴趣，但看着小丫头一脸渴望，她就点点头说道：“来一把！”
    白兰跟在旁边，给小丫头付了钱，又把梳子交到了小丫头的手中。
    这梳子用桃木做成，颜色虽然普通，款式也不怎么好看，但带着一股淡淡的桃木清香。
    桃木一向有避邪驱灾的作用，因此这么一把小小的梳子，在这里卖得价格也不低。
    小丫头拿到梳子，高兴的左看右看，少年却在旁边说道：“姑姑，等我赚了钱，我也给你买礼物。”
    玉姝眯着眼笑起来：“好呀，那姑姑就等着你的礼物啦！”
    他们边走边瞧，这红崖寺的台阶实在是又陡峭又长，两个孩子走一会儿歇一会儿，花费了很长时间。
    加上半山腰处有不少商贩做生意，他们还好奇的跑过去瞧。
    因此到了山顶上时，已经过去了差不多半个时辰。
    来这里的人大多都是为了烧早香，简而言之，就是上香的时间越早越好。
    而玉姝几人进来时，寺庙里的人已经不多了，寺外也只有一些等着做香客生意的小商贩。
    玉姝问少年：“你们俩想进去吗？”
    少年看了看，摇头说道：“我娘说了，凡事与其信天，不如信自己，所以我就不去了。”
    小丫头在后面跟着说道：“哥哥不去，那我也不去。”
    两个孩子都不去，玉姝便让裴琰在外面看护着他们，自己只带了白兰进去。
    红崖寺很大，分十多个殿，每个殿中供奉着的佛像也不同。
    白兰问玉姝去哪个殿，玉姝想了想，歪着头说道：“送子观音殿吧！”
    白兰惊得睁大了眼睛，玉姝却笑道：“怎么这副吃惊的样子？”
    “主子您是打算……”白兰欲言又止。
    玉姝点着头，眼神温柔道：“如今是六月，若是解决了许开诚和蔡良的事情，秦州便彻底安稳了下来。想来鄞京七月的岁贡，父皇也不会叫我回京去，所以我们可以长时间待在秦州。那么，我也可以抽空生个孩子。”
    白兰：“……”
    抽空生个孩子……这话还真是让她不知道该怎么接！
    不过公主如今都二十二岁了，若是再不生孩子，年纪确实大了点。
    白兰问道：“这件事可否要告诉驸马爷？”
    玉姝笑着摇头：“等孩子的缘分到了，再告诉他也不迟。”
    现在告诉那人，指定每天缠着她下不了床，但她手上要做的事情，可还多着呢！
    第524章 兴许会有双胎
    玉姝找了小沙弥，问了送子观音的殿。
    她今日虽然不是特意来红崖寺中烧香的，但进了寺庙中，却依然抱着一刻赤诚的心。
    烧了香许了心愿，又捐了香油钱，正准备离开时，小沙弥走过来道：“女施主方才可是捐了香油钱？”
    白兰看了玉姝一眼，代替她点头：“是，小师父有什么事情？”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小沙弥双手合十，笑着说道，“只是师父瞧见女施主捐得多，想为女施主赠送一签文。”
    玉姝挑了眉头：“签文？”
    寺庙里倒是有求签解签的，但玉姝从来没试过，今日也是第一次接触。
    白兰见她兴致勃勃，便点头说道：“有劳小师父带路！”
    小沙弥带着两人往前面大殿中去，到了正殿中，看到一个老和尚正坐在一个桌子前。
    见玉姝两人前来，他面目平和的将签筒递过来，说道：“女施主可随意抽一支签。”
    玉姝果真随意抽了一根，连签筒都没有摇。
    她看了眼签文上的字，是一联诗句：“霜打连理枝头去，巧借清风并蒂春！”
    玉姝轻蹙了蹙眉，直觉前面这句话隐晦的含义不大好，但感觉后面那句又是好的。
    她也看不懂，便直接递给了老和尚。
    老和尚也没介意，只是接过签子看了起来。
    看完后，他神色略有些古怪，抬起头看了眼玉姝，问道：“不知女施主今日求得是什么愿？”
    玉姝迟疑了一下，问道：“这个能说吗？会不会说出来，就不灵了。”
    老和尚顿时笑了起来。
    许是念的经多了，他的眉目格外和善，真正是话本中描述的慈眉善目的大师。
    “女施主放心说便是，老衲可结合女施主的心愿，为施主解签。”
    玉姝这才略有些矜持的说道：“我去的是送子观音殿，求的是孩子。”
    老和尚的脸色顿时舒缓下来，他拿着签文说道：“女施主会心想事成的，虽然过程多有波折，但结果终究是好的。”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兴许，女施主还会有双胎。”
    “双胞胎？”玉姝惊了一下，“这怎么会呢？”
    裴家祖上也没什么双胞胎基因啊！
    皇室好像也没有，没有相对应的基因，他们总不能平白无故的生个双胞胎出来吧？
    老和尚却一本正经道：“并蒂二字，向来便与双生子有所联系。先前老衲好奇为何施主的签文有并蒂之春，如今确实明白，原来是女施主的子女缘。”
    玉姝默了默，看着老和尚问道：“大师，那您能知道，这两个孩子是男还是女吗？”
    老和尚摇头，双手合十说道：“男女皆由天定，女施主不必为此介怀！”
    玉姝长舒口气，也双手合十：“好的，多谢大师。”
    她能信才有鬼！
    和并蒂有什么关系？明明有关系的是XY染色体！
    但玉姝什么都没再说，她一脸虔诚的和老和尚小和尚告了辞，然后带着白兰出了门。
    走出大殿一段距离后，玉姝对白兰说道：“若是我没生下双胞胎，你记得来红崖寺，把我们捐的香油钱要回来。”
    白兰忍住笑意点头：“是！”
    第525章 变故突生
    寺庙外的人影，已经彻底没多少了。
    还剩下两三个小贩，正坐在小桌前，等着最后几个客人的光临。
    等了好一会儿，只见寺庙里出来了两个女人，便都有些意兴阑珊。
    只有个年轻的妇人，满眼期待的招呼玉姝：“夫人，您来瞧瞧我这同心结吧，都是我亲自编的，能给您带来好运呢！”
    听到是同心结，玉姝便很感兴趣的走了过去。
    摊子上放着五颜六色的编织东西，最漂亮的，还属最中间放的同心结。
    和后世玉姝看过的同心结不一样，这个同心结好似是送给小情侣的，颜色正红却透着几分可爱。
    “一对才五文钱。”妇人笑着说道，“都是自己弄的小玩意儿，不值几个钱。”
    玉姝挑拣了两个，笑着说道：“那就要这一对吧！”
    妇人忙道：“好，这就给夫人您装起来。”
    她拿过两只同心结，低下头去摊子下拿装的东西。
    谁知再抬起头时，变故突生，妇人突然抽出一把匕首朝着玉姝刺来。
    玉姝脸色都未变，淡定的后退几步，白兰迅速迎上去和她过起招来。
    恰在此时，那几个悠闲的小摊贩也都变了神色，一个个从摊子底下抽出刀朝着玉姝攻来。
    带着少年和小丫头的庞顶正好赶来，立刻提刀将玉姝护在身后，几个府兵也把两个孩子护了起来。
    随着小摊贩们的包围，山下和山后面又涌出来一批人。
    一眼看去，少则七、八十，多则上百人。
    玉姝忍不住笑道：“果真是大手笔，看来是抱着要我必死的心！”
    庞顶面色肃穆的和那些人交手，两个小孩吓得面色苍白，玉姝揉揉她们的头，温声道：“等下随庞叔叔先离开，知道了吗？”
    少年忙抬头问道：“姑姑，你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姑姑还有事情要做。”玉姝笑着说道，“等把坏人都赶走了，姑姑立马就回来了。”
    少年知道玉姝此去肯定很危险，可他也没有立场去说些什么，只好用力的点点头，让玉姝保护好自己。
    安顿好两个孩子，玉姝对庞顶道：“你带他们走。”
    庞顶沉着脸道：“属下保护公主，让白兰带他们离开。”
    “执行命令。”玉姝的眸色严厉了许多，语气中也带着几分冷厉。
    庞顶因为这句话，手上的刀顿了顿，一个恍神差点被人伤到胳膊。
    还是玉姝迅速将人击退，才将他的神思拉了回来。
    玉姝深深的看了眼庞顶，庞顶自知失职，没有再说什么。他垂下眸子带上府兵护着两个孩子，迅速往山下冲去！
    玉姝和白兰，则选择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今日来人的主要目标是玉姝，见玉姝往另一个方向跑，自然大半都跟到了这边来。
    剩下的一小部分，完全不是庞顶的对手。
    玉姝知道两个孩子安全，心中微松。回头瞧着身后的追兵数量，唇角猛地上扬了一下。
    她和白兰进入了山林，顺着早就考察好的路线一直往前走。
    身后不时有箭矢呼啸而来，玉姝和白兰却都精准的躲过。
    她们像是纵情山林的猎豹，在这密密的丛林中向前飞跃着。
    第526章 蔡家兄弟
    一直到从山中绕了出去，玉姝和白兰两人才放缓了步子。
    为免那些人追不上来，她们还特意绕了个圈子，才假装被阻挡在了秦州城的郊外。
    看着这数百人，玉姝停下步子，笑说道：“蔡大人养的儿子，果然青出于蓝。”
    拦住她们去路的人，虽然都是山匪装扮，可为首那两人，光是眼睛就能看出来和蔡良完全一样。
    所以即便他们换了衣服装扮，可真正暴露出来的信息，却一点儿也没少。
    许是没想到被玉姝猜了出来，蔡家两兄弟眼中还带了些警惕。
    但很快，他们就又志在必得起来：“嵇玉姝，你骄奢淫逸残暴无道，今日我们要替天行道！”
    玉姝听到这话，忍不住弯了眸子：“你们是在说自己的父亲蔡大人吗？只是蔡大人哪怕骄奢淫逸，也不该由你们当儿子的这般评价吧？”
    被玉姝这番嘲讽，两人气得沉了脸色。
    玉姝又柔声道：“你们连面罩都不敢摘下来，许是也知道你们父亲做的事，让你们没有颜面见人……”
    话还没说完，蔡家老二就脾气暴躁的将面巾扯了下来：“谁说我们不敢？嵇玉姝，我知道你在用激将法确认我们的身份，但那又如何？”
    他冷笑着说道：“今日你们就两个人，我身后上百名兄弟，我倒是要看看你能跑到哪里去？”
    几百名兄弟，哪怕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这个女人给淹死。
    蔡家老二都露了真容，蔡家老大便也不再遮遮掩掩，慢条斯理的把面巾摘了下来。
    他抬起眸子看着玉姝，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可玉姝非但没有半点恐惧，反而脸上还带着一丝兴味。
    蔡家老大把面巾收起来，语气缓缓问道：“昭德公主，你逼死我娘的那天，可有想过今日？”
    玉姝挑眉，轻笑一声：“逼死你娘的是你爹，你们兄弟为何要把这债算在我的头上？”
    “放屁！”蔡老二骂道，“若不是你，我娘怎么会被那个下贱胚子……”
    说到这里，不堪入目的回忆涌上心头。
    蔡老二眼眸发红，眼里浮出血丝，恨不得把玉姝碎尸万端。
    蔡老大淡淡道：“不用跟她说那么多，杀了就是。”
    看着那群人又冲过来，玉姝一边与其过招，一边说道：“你们就没想过，今日若是让我活下来，你们蔡家会是什么下场吗？”
    “你不会有命活着回去的。”蔡老大阴沉一笑，“昭德公主烧香拜佛这日，牛头山未被剿清的山匪下山寻仇，昭德公主被山匪残杀……所以，和我们蔡家有什么关系？”
    玉姝长叹一口气，“那你想的真是太简单了。”
    她不知何时，从身上掏出两把小小的短剑，从中间拼接后，竟成了一把长剑！
    长箭寒光凛冽，闪着森冷的光。
    蔡老大却完全没放在眼里，只冷哼一声：“花里胡哨！”
    可是当他再次攻击过来时，却发现玉姝招式突然一变，整个人的气势变得肃杀狠厉了许多。
    就连那把临时拼接起来的长剑，也带着嗜血的光芒！
    第527章 我跟你拼了！
    玉姝轻松将蔡家兄弟逼退，带着白兰又往外面后撤一段距离。
    蔡老大发现这位昭德公主，武艺竟出乎意料的高。
    随后他也不敢再怀有轻视之心，只带着众人一起攻了上来。
    可是还未冲到玉姝面前，就听到一阵马蹄声。
    这马蹄声嘈杂混乱，像是有千军万马随之而来。
    蔡老大猛地停了手，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瞧见不远处一阵沙尘飞扬，有一支大军快速往这边而来。
    身先士卒的那位，手中扛着一面黑色旌旗，上面绣着霸气威武的“秦”字。
    蔡老大心中突然来了些慌意，他问蔡老二：“附近可有秦字号的骑兵营驻扎在此？”
    蔡老二一脸茫然的摇头，随着耳边马蹄声越来越响亮，他也忍不住的紧张起来。
    “大哥，这……这是哪来的骑兵？”
    蔡老大脸色沉下来，眼睛却再次盯在了玉姝身上：“若是我没预料错的话，应当是这位昭德公主搞的鬼。”
    蔡老二顿时紧张起来：“大哥，那我们赶紧撤！”
    “撤不了了，为今之计，只有拼死一搏！”
    说完后，他突然猛地发力，迅速冲着玉姝而去。
    玉姝却并没有忽略他，扭头就与这蔡老大又缠斗起来。
    几招将蔡老大手中兵器逼落后，玉姝一剑刺进了他的腹部，见他还想冲上来，白兰立刻补了一掌。
    蔡老大就这么晕了过去，剩下那些人看到有骑兵冲来，已经吓得魂飞魄散，扭头就往山中跑。
    谁知山里的路也回不去了，裴琰不知什么时候，带着人从那边飞奔下来，直接拦住了所有人的去路。
    玉姝这才放下剑，面色平和的看向了蔡老二。
    他如今的脸上，没有了志在必得，只剩下一片慌乱。
    玉姝看着他开口：“我一直愁没有借口将你爹发落，如今倒是有了。谋杀皇室公主，你们蔡家当诛九族啊！”
    蔡老二性格暴躁，一听到这话，就气得扬起剑冲来：“横竖都是一死，我跟你拼了！”
    谁知他还没靠近玉姝，就被裴琰一掌打倒在地。
    见人没有晕过去，他又弯下腰去补了一掌。
    这下，兄弟两个都晕死过去。
    剩下的匪寇，均被裴琰带来的人绞杀，骑兵也顺势加入了这场厮杀中。
    一场战事结束，率领骑兵的人下来，对着玉姝跪拜道：“属下赵泽，叩见公主。”
    玉姝看着面前这个青年，忍不住笑了起来：“河东府城门赵校尉，我们又见面了。”
    赵泽听到玉姝还记着他，面上不由得一阵激动：“属下接到公主的传信后，便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希望没有误了公主的事。”
    “没有。”玉姝笑着说道，“你来的正好。只是没想到李大人竟也愿意放你走？还有这神威军，倒也愿意听你指挥？”
    赵泽听到这话，神色有些尴尬，等玉姝让他起来后，他才说道：“李大人看到公主书信后，就同意放属下离开。至于神威军……”
    这是他用几十匹马暂且换来的领导权。
    要知道这些禁军，各个都是皇朝的精兵，跟着昭德公主留在边疆就算了，还要被一个小小的城门校尉指挥，他们心里哪会服气？
    第528章 谋害皇室的罪名
    当时玉姝带人离开白翎关后，两万的神威军就被留在了白翎关。
    玉姝给谢老将/军说的是暂时留一段时间，到了来年四月，就将他们安排到秦州来。
    但四月时，玉姝刚到秦州不久，对秦州各处地界都还不熟悉，便又让神威军在河东府待了一段时间。
    河东府和白翎关比起来，那自然要富裕得多。
    加上河东府没多少厢军要养，负担两万大军的粮草，完全没有什么问题。
    最关键的是，这两万神威军还帮他们震慑了边敌，也被李顺暗搓搓的引诱着打了几次仗。
    如此下来，不仅神威军觉得神清气爽，河东府也觉得收获满满。
    两方都觉得满意，那多待两个月，也就不是什么大事。
    如今接到玉姝的传信后，神威军自然是立刻赶来。
    李顺得知玉姝对赵泽颇为赏识，便让他负责率兵前往，还特意赠送了一批战马。
    这些战马都是在战场上缴获的战利品，在河东府的厢军用不上，李顺又想和玉姝搞好关系，便当作了给玉姝庆贺的礼物。
    从某种意义上说，赵泽这个人也算是礼物。
    只不过李顺这人老奸巨猾，不会把这话说出来。
    倒是裴琰，看了眼这位青年，心中比较中肯的评价了一番。
    年纪虽然不大，但容貌中等，不属于玉姝喜欢的那一类。
    所以只能成为自家媳妇儿忠诚的下属。
    既然如此，那就要交好。
    裴琰和赵泽都互相见过，赵泽对裴琰行了礼，裴琰也简单的寒暄了几句。
    蔡家两兄弟带来的人都被制服后，玉姝和裴琰就带着人回了秦州城。
    两万将士进城，是非常重要的事情，但边城的人早被石杰换了下来。如此他们这般浩浩荡荡的进入城内，蔡良和许开诚竟也没有发觉。
    直到石杰带人围了蔡府，蔡良才变了脸色出了门。
    “石大人，你这是何意？”
    石杰看着以前的老上司，想着自己当初被迫上贼船，心里还不情不愿的。
    如今看来，倒也是上对了。
    他看着蔡良，沉声说道：“蔡大人，你家的两位公子，在红崖寺上意图谋杀昭德公主，已经被生擒了。谋害皇室，是什么样的罪名，你应该清楚吧？”
    蔡良脸色未变，只是眸色阴沉了许多。
    石杰了解他，一看他这脸色就知道，红崖寺伏击昭德公主一事，蔡良也是知情的。
    所以这一家人倒也死得不冤！
    “石大人真是说笑话。”蔡良并不知道自己的脸色已经出卖了他，此时神色还较为平静。
    他只看着石杰冷笑：“我的两个儿子都在军中任职，平时与你颇有些不对付。你是公报私仇，想借着这个理由，把他们都踩在脚底下是不是？”
    石杰叹了口气：“蔡大人，如今不是踩不踩脚底的事儿了。谋害皇室，可是要诛九族的。”
    说到这里，他也不再废话，直接挥手道：“抓起来！”
    身后的士兵一拥而上，蔡良见状猛地往后退去，然后一批士兵从蔡家大门里涌了出来。
    石杰一看，就知道这蔡良早就准备好了退路。
    想来如果红崖寺上的伏击成功了，那就皆大欢喜。若是不成功，他还能在此时趁机逃走。
    可石杰怎么会给他这个机会？
    第529章 清洗秦州
    如今活捉到蔡良，那可是大功一件，石杰岂会让这功劳给溜走？
    他一边命令所有兵士围住蔡府，一边带人冲进院子去抓蔡良。
    可进去后才发现，这蔡家院子多地方大，七拐八拐的还真有些难找。
    结果就这样追来追去，还把人给追丢了。
    石杰顿觉晦气，又有些懊恼，只得把气撒在剩下的人身上。
    而另一方面，得知蔡府被围，许开诚吓得连忙收拾金银细软准备跑路。
    结果前脚还没跑出府邸，后脚就被谢同知带兵给拦住。
    看到来人是那个像木头的谢大人，许开诚的心倒是又平稳了些。
    他把包袱藏在身后，轻咳一声问道：“谢大人，你来找本官可是有什么事？”
    “奉公主之命前来捉拿通判大人归案！”
    谢同知说的一本正经，许开诚却连忙反驳道：“那蔡家谋杀公主一事，可与我没什么关系，为何要捉拿我？”
    “与谋杀案无关。”谢同知拿出一个账本，对许开诚说道，“这都是你贪污受贿欺压百姓的罪证，公主看完后勃然大怒，命我捉你回去交差。许大人，你还是莫要为难我。”
    许开诚一听，心中顿时慌乱起来。
    支支吾吾还没说出个所以然，就被谢同知身后的官差们给一哄而上抓了个正着。
    蔡良跑了，可许开诚却被捉了回去。
    还有这些年随着这两人作恶的一些官员，都被纷纷捉拿归案。
    军中自然还有叛乱的士兵，却都被从天而降的神威军轻松压制住。天色将暗时，整个秦州城终于安静下来。
    玉姝吃过晚饭，就去了衙门处理事情。
    许开诚和诸多官员一开始死不认罪，后来被石杰的人暗暗给整治了一番后，终于都服罪画押。
    该杀的杀，该斩的斩，除了妻儿老小外，基本一个都没留下。
    蔡家就比较惨了，除了跑掉的蔡良，只要参与过谋杀案的，基本都没留活口。
    至于妇孺女眷，全部驱赶出了秦州城，发配到了别的地方。
    如此一番大清洗，整个秦州城终于完全掌控在了玉姝的手中。
    谢同知摇身一变，成了秦州城的知州大人。通判一职直接取消，而两万的神威军以及六千的厢军，由玉姝直接领导。
    石杰先前虽然任了兵马钤辖一职，可因为被蔡良和许开诚辖制，实际权力连个兵马都监都不如。
    如今玉姝倒是让他继续担任了兵马钤辖，但兵力却被分散，六千厢军被分编成三股势力。
    三支军队分别以长官姓氏命名，由赵泽、谢衡和徐星剑各自担任都监一职。
    这样一来，虽然他们是石杰的下司，可石杰也要听命于玉姝。
    总的来说整个兵力，相互牵制又相互结合。
    至于神威军，那就简单多了。
    神威军本身就是完整的禁军编制，其中的指挥使和长官，都是完整涵盖在内的。
    只是玉姝要新建一支骑兵，所以骑兵营的长官，倒是缺了一位。
    玉姝思来想去，最后找上了庞顶。
    “秦州如今是我们的地盘了，倒也不用你们时时跟在我身边。我知道你的志向，也不愿将你困住，你便接手了这骑兵营如何？”
    第530章 为公主做事，甘之如饴
    庞顶犹豫片刻后，摇了头：“属下不适合骑兵作战，还是继续追随公主吧！”
    玉姝叹了口气：“庞顶，你这般跟着我，我总觉得荒废了你这一身能力。”
    “跟在公主身边效力，便是属下最大的荣幸。”庞顶平静道，“若是公主需要一位骑兵指挥使，属下倒是有人推荐。”
    玉姝来了兴趣：“你说说看。”
    庞顶严肃道：“属下的堂弟，公主府副统领庞飞林。”
    提到庞飞林，玉姝的眼前又出现了一个年轻人的面孔。
    庞飞林也是庞家后人。
    他虽然比不上庞顶武力出众名气大，但和其他武将比起来，实力绝对超群。
    玉姝记得，庞飞林的一手双刀，是在整个武将中都赫赫有名的。
    只是庞家没落，这兄弟两也低调，不出现在众人面前而已。
    当时秦州需要人才，他也是被庞顶举荐，在玉姝的安排下，带着大头兵到了秦州做生意。
    如今秦州的生意照常运行，庞飞林的位子却一直没有再动，玉姝觉得也是时候给他动一动了。
    在庞顶的推荐下，庞飞林再次来到了玉姝面前。
    玉姝给他说了骑兵营的事情，庞飞林竟然意外的感兴趣，脸上也闪着熠熠生辉的光。
    玉姝心想，这倒是给安排到对的地方了。
    她便传令下去，让庞飞林任这骑兵营的指挥使，然后从神威军中挑出四千人来，拔到骑兵中。
    步兵转骑兵，其实是一个比较麻烦的转型。
    但秦州靠近北边，以后势必要和北戎人交手，那么训练骑兵简直是必不可少的手段。
    所以钱要早点挣，好马要早点买，骑兵也要趁早训练。
    庞飞林自己也没多少经验，但他聪明好学，在玉姝安排下去后，很快就把班子支了起来。
    玉姝去看的时候，还觉得有模有样，心中也较为满意。
    如今秦州大定，玉姝也静下心来忙活各路的生意。
    这段时间她忙得脚不沾地，裴琰被新任的谢知州请去帮忙，也在政事中忙得晕头转向。
    如此一来，两人有时候竟三天两头碰不到面。
    到了六月二十八这日，正好是裴琰的生辰。
    玉姝便特地把事情往后挪了挪，亲自下厨做了菜，又煮了长寿面将裴琰请了回来。
    裴琰回来时，还没想起今日是他的生辰，直到玉姝将长寿面端到他面前，他才回过了神。
    看着眼前妻子面容如娇花般，裴琰突然一阵恍惚。
    他这才想起，自己好像有一段时间，没和玉姝这般坐在一起好好吃顿饭了。
    因为天热，两人便在外面的凉亭中用晚膳。
    亭子周边是人工湖，有晚风吹来时，带起了丝丝凉意。
    四面柱子上挂了帘子，可以有效的隔除蚊虫，也能阻挡一些外面丫鬟婢女的视线。
    白兰给两个主子布好菜之后，就退了出去，整个亭子里就只剩下两人。
    玉姝给裴琰夹了菜，柔声问道：“秦州政事繁杂，又落下诸多旧毛病。如今处理起来，还得一点一点连根拔起。我瞧你近日辛苦，人都清减了不少。”
    裴琰听到这话，轻笑了一声：“为公主做事，便是再清减，微臣也甘之如饴。”
    第531章 一片光景大好
    裴琰兴头上来，总喜欢喊“公主”二字。
    这两个字好像带着些莫名的吸引力，能让他浑身都变得有力起来。
    玉姝看他一眼，眸中露出笑容：“怎么最近变得嘴甜了不少？难不成那谢知州给你传授了不少哄妻子的好招数？”
    都说谢知州是个怕媳妇的，玉姝倒是想知道，裴琰怕不怕自己。
    可显然，这厮不仅不怕，还有些蹬鼻子上眼。
    “嘴甜不甜，公主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看着他双目炯炯的撩自己，玉姝也不羞窘，放下筷子就起身探头过去。
    她钳住裴琰的下巴，双眸弯下来，如一双新月般，带着盈盈的光。
    “好啊！”她说。
    语气中带着笑意，还带着甜甜的，引人悸动的缠绵诱哄。
    裴琰喉结快速滚动一番，却也没有任何举动，只是微仰着头，任由玉姝打量他。
    两人四目相对半晌，玉姝笑着凑上去，在他唇上轻轻辗转。
    厮磨半晌，玉姝这才离开裴琰的唇，看着裴琰低笑说道：“先吃饭，夜还长着呢！”
    这一句话让裴琰整个人都觉得燥热起来，心都不再平静安宁。
    他努力克制住自己，乖乖的吃完了长寿面，又吃了一些菜。
    然后好似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随着玉姝回了房间，快速的沐浴擦洗完毕，然后换了干净的里衣。
    而这一次，再进到屋里时，就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屋内烛光摇曳，玉姝的面容如瓷器般晶莹光滑。
    她穿着单薄的里衣，歪坐在床上，抬起眸子笑吟吟的看着他。
    漂亮的凤眼中满是柔光，有几分逗弄，还有几分毫不掩饰的邀请。
    裴琰顿时明白过来，只觉得口干舌燥，走向床依华独家整理铺的那几步路也变得格外漫长。
    到了床边，他挥袖灭了烛火，放下帘子遮住里面光景……
    屋外月色皎洁，片片银辉从窗内洒进来，给桌案披上不同光景。
    恍惚之间，青帘微动。
    锦衣暖被下，一片风景大好。
    宝船在江中汹涌激进，再回首时，轻舟已过万重山！
    一夜无眠。
    到了天边泛白，两人才相拥而眠。
    裴琰只略略阖眼一个时辰，就被谢知州那边的人喊醒，匆匆忙忙又去县衙上任。
    玉姝却疲累的没有睁眼，直到午时的饭点儿都错过了，她才悠悠转醒。
    身边的床铺早就凉了，玉姝便知道，裴琰定是早早就起来去忙碌。
    想到自己手边的事还有人做，她便懒懒的翻了个身，准备接着睡。
    白兰却听到动静挑帘进来，站在屏风后面问：“主子，可要起来用些饭食？”
    不说还好，这般一说，玉姝就觉得腹中空空的难受。
    平日里饮食都很规律，如今一顿不吃，倒也有些不舒服。
    她干脆起了身，靠在床头哑着声音道：“起吧！”
    半夜叫了几次水，她和裴琰身上倒是都清理过，干干净净的。可是屋内留下的味道，却依然很明显。
    白兰一直跟在玉姝身边伺候，此时却还是羞窘的红了脸。
    喊了小丫头把屋子清理后，她和墨竹亲自给玉姝伺候着穿衣洗漱。
    第532章 怀孕啦！
    洗漱完毕，玉姝坐在镜前梳妆时，白兰轻声问道：“主子，那药可还要喝？”
    玉姝闻言，眸子微弯，笑着说道：“以后就停了罢，不用再喝了。”
    白兰和其他几个丫鬟顿时都松了口气。
    那药是用来避孕的，平日里主子和驸马爷行房后，主子都会喝上一碗。
    这件事驸马爷一直都不知道，许是还以为主子久久没有身孕，是他身子的问题。
    但事实上，不过是主子还不想要孩子罢了。
    现在好了，主子停了药，想必很快就会有个小主子出来。
    几个丫鬟对视一眼，眸子里都盛满了笑意。
    玉姝心情也很好。
    昨夜裴琰格外热情，两人好似刚成亲那会儿一样，缠绵着不肯松手。
    最后疲累的快睡过去时，玉姝才记起自己这两日，好像是最容易受孕的时候。所以估计不到一个月，就差不多能有好消息传来了。
    梳妆完毕，玉姝去吃了午膳，又命人给裴琰特意送去了饭食。
    裴琰虽然在秦州没有任职，可谁都知道他就是玉姝的代言人，所以秦州衙门的大小事情，许多官员都会找他。
    也因此，他比玉姝还要忙碌得多。
    想到昨晚裴琰的卖力，玉姝又叮嘱人多加了些大补的食物过去。
    后来被回到府中的裴琰，拽到床角一番“教训”，自是不用再提！
    ……
    秦州被清洗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鄞京。
    而玉姝也得到了来自鄞京的消息。
    蔡良独身一人逃回朝中，不仅找到了工部尚书做仰仗，还写了一份状书要告御状。
    与此同时，依附大夏的一些藩国，陆陆续续到了鄞京/城，献上了他们的岁贡。
    照理来说，藩国岁贡一事，皇室国亲都要出面。
    几个国家会商议一些合作的事，也会有些联姻的喜事发生。
    像这种不大不小的国事，许多亲王和皇子都会被召回京，可偏偏承顺帝对玉姝这边毫无动静。
    不仅如此，待岁贡结束后，他还发了一份诏书，斥责玉姝目无天子。
    诏书的背后推动者，除了工部尚书外，还有冯皇后和太子嵇常钧。
    冯皇后鼓动前朝大臣联名上书弹劾，太子也在坊间四处造谣玉姝拥兵自重，就差直接说玉姝意图谋反。
    而那些被玉姝得罪过的官员，也全部涌上来，恨不得从玉姝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所有人都在等着看玉姝的下场，承顺帝的诏书，也是在这样万众瞩目的情况下，八百里加急送到了秦州。
    可即便如此，诏书进入秦州城时，已经到了金秋八月。
    玉姝拿到后，看到上面写着要她将两万神威军遣回鄞京，便直接将诏书扔到了一边。
    白兰瞥了一眼，问道：“主子，要将诏书收起来吗？”
    玉姝摆摆手，说道：“烧了吧，就当我从没看见过它。”
    没看见就当不知道，那也自然就不用遵从皇命了。
    都放虎归山了，还指望这虎听他们的话吗？
    白兰应了声是，果真把诏书拿去烧了，玉姝也没把鄞京的变故放在心里。
    如今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养胎。
    月事推迟了足足一个多月，玉姝自己是大夫，也察觉到了身体的变化。
    她猜测到中招的日子，八成就是裴琰过生辰那两日，也算是一发就中！
    如今算起时间来，孩子基本有两个多月了。
    只是古人讲究落胎要稳，蒋姑姑和白兰都叮嘱玉姝过了三个月再说，玉姝便一直把这个消息藏在心里。
    裴琰整日里忙于政事，回来的时间都是匆匆忙忙，玉姝也没有各种孕吐情况，他便也自然没察觉到这番变故。
    第533章 秦州城，可就交给夫君了
    九月初，秦州城一如既往的安静祥和。
    有叶姨娘在鄞京支应，玉姝名下的叶氏茶叶和丝绸生意，一路做到了西北这边来。
    而北戎的马匹，也借着这些茶叶和丝绸运进来一批。
    有了马匹，有了骑兵，如今就缺好的战甲装备。
    得知大兴府境内有铁矿，玉姝捻了一颗葡萄放进嘴里，摇着扇子说道：“没想到大兴府这地方，竟然意外的富庶！”
    寻常的府城，若是能有一座矿山，那基本上就是无本满利的买卖。
    偏偏这大兴府除了矿山，竟然还盛产大腕马。
    马儿和铁矿搭配在一起，可不就是为组建骑兵做准备？
    玉姝又揪了颗葡萄，悠悠说道：“前些日子，那沈府尹不是命人给我传了信，说是司文的到来纯属意外，还送了五十匹马给我做赔礼来着？”
    侯在一旁的白兰闻声，“嗯”了一声，又接着话茬说道：“沈府尹还说，若是主子您有空，可再去大兴府游玩，他定会好好招待您。”
    “那还等什么呢？”玉姝笑着起了身，眼中带着些兴味。
    “既然沈大人都这般盛情邀请了，我自然不能拂了他的面子。吩咐下去，准备一下我们明日就去大兴府。”
    白兰忙点头福身：“是。”
    裴琰得知玉姝要去大兴府的消息，还是晚上回来吃晚膳的时候。
    看着玉姝神色平静，眸子里还有几分笑意，他忍不住蹙了眉说道：“这种大事，你怎得也不和我商议一番？”
    玉姝柔声道：“若是给你说了，你定是不愿意让我去的。”
    裴琰被这话气的无语，好一会儿后才道：“你若是想去，那我陪你去。”
    可玉姝却道：“我们都走了，秦州怎么办？如今各个差事都离不开你，我还指望着你在这里给我稳定军心呢！”
    裴琰：“……所以你早就打算好了？”
    玉姝眼睛眨巴眨巴，不答反笑，只在裴琰唇角印下一吻。
    “秦州城，可就交给夫君了！”
    裴琰：“……”
    次日，天不亮玉姝就起了床。
    放在平日，裴琰这会儿早就赶往了衙门处理差事，可今日的他，翻身坐起后就默默的看着玉姝。
    见玉姝坐在镜前梳妆，他连外衣都没穿，只着了里衣走到玉姝身后。
    朝云见状连忙退到一旁，裴琰便拿起石黛，弯下腰来给玉姝轻轻的描眉。
    玉姝的眉形本来就长得很好，略略修剪过后，更觉干净利落。
    不过在往日的话，她的眉锋都都比较英气锐利，今日经过裴琰的手后，却如两道弯月般，带着些清秀温雅。
    玉姝回头瞧了眼镜中的自己，忍不住笑开：“怎么温柔了这般多？”
    裴琰抬起她的下巴，在唇上啄了一下才道：“夫人本来就温柔。”
    说完后，他又拿起梳子抢了朝云的活儿，给玉姝仔仔细细的梳起了头发。
    玉姝通过铜镜，笑着嗔他一眼：“今日怎得不去忙着做差事，反倒有闲心在这里给我梳妆打扮？”
    裴琰拿着梳子，垂下眸子认真将乌黑亮丽的头发梳顺，然后柔声道：“差事什么时候都能做，每天陪夫人的时间却不多。有这般娇美的妻子在身畔，哪个男人还有心思去外面？”
    第534章 舍不得你走
    这话虽带着几分调侃，却也是裴琰最想说的真心话。
    往日里玉姝总是忙着做这做那，裴琰也没觉得有什么，更没觉得日子难熬。
    可这次玉姝要出发去大兴府，他却反而觉得心中不是滋味起来。
    明明大兴府离秦州也就几天的路程，哪怕是真的想见了，快马加鞭过去也不是多难的事儿。
    可这次，他就是莫名不想让玉姝去。
    更不想让玉姝离开秦州，离开他的视线。
    裴琰在心中叹了口气，面上却平静的放下梳子，给玉姝挽了个温柔慵懒的发髻。
    发髻挽好后，他捡起桌上繁复华丽的冠子要戴上来，玉姝却摇头笑道：“将那支玉簪斜插上就行了。”
    这几日她都是略施粉黛，发髻也弄得比较简单。
    鞋子和衣服也都只穿合身的，布料要绵软舒适，样式什么的，都变成了其次！
    今日哪怕是去大兴府，自然也以她的要求为主。
    裴琰果然将冠子换成玉簪，然后站在后面欣赏着镜中的人儿。
    玉姝嫁给他已有差不多一年，可这一年来，她的面容似乎都没怎么变过。
    眸子依旧澄澈明亮，一双英美神情气秀，略略上扬的唇带着几分笑意，还有几分慵懒缱绻。
    裴琰就这样看着，似乎看到了在鄞京与玉姝初相识的那段时光。
    她就是这般漫不经心的，却又缓慢坚定的，一步一步走进了自己心里。
    裴琰突然长叹了口气，他俯下身去，把坐着的玉姝圈在怀里，温热的唇压在了红唇上。
    往日里他不曾这般冒失过，可今日的他，却将侯在一旁的几个侍女忽略掉，变得有些肆意妄为起来。
    白兰见状，正想开口提醒他注意些，却瞧见玉姝轻轻摆了摆手。
    白兰这才作罢，悄无声息的带着其他三人出了门。
    房门被轻轻掩上，玉姝被迫仰起头，接受着这炙热又滚烫的吻。
    片刻后，两人才拉开些距离，安静的望着彼此。
    呼吸从双方鼻间划过，玉姝的声音又轻又柔：“今日是怎么了？可是差事有什么不妥，让你心中不顺快？”
    裴琰摇头，弯下腰去撒娇般的把下巴搁在玉姝肩头，然后才闷声道：“就是舍不得你走。”
    玉姝顿时笑开来，轻柔悦耳的声音，臊得裴琰有些脸热。
    他下意识揽住玉姝的腰，在她软肉上轻轻捏了一下：“你又笑我！”
    捏完后，才后知后觉道：“你这些日子是不是吃胖了些，感觉肚子上有了点肉。”
    玉姝心想，这才两个多月，难道怀了身孕这么快就能看出来？
    但她也没说，只顺着裴琰的话道：“政事都交给你和其他人处理了，我每日好吃好喝闲躺着，自然心宽体胖。”
    裴琰便也露出了笑容。
    他将唇角扬上去，眉眼中透着彻骨的温柔，“丰腴些好，你平日里就是太瘦了。”
    说着，裴琰起身看向玉姝，眸子发亮道，“等你回来，我就把差事全丢给谢大人，然后每日给你亲自下厨。我烤的鸡腿可是鄞京一绝，吃过的魏小郎君等人都说好。”
    玉姝笑了起来，声音轻快又欢乐：“好呀，还未曾尝过裴三公子的手艺呢！”
    曾经的裴三公子和昭德公主，如今的裴大人和裴夫人。
    一切好像都变了，一切又好像都没变！
    第535章 心尖宠
    吃过早膳后，裴琰亲自送着玉姝上了马车。
    马车内有厚厚的垫子，还有玉姝惯常使用的东西，能让她在旅途中不太劳累，也能给她解解乏。
    看着庞顶骑马寸步不离的跟在一旁，裴琰竟一时不知该庆幸自己夫婿的身份，还是该羡慕庞顶护卫的身份。
    论理来说，他该是这世间上，和玉姝最亲密的人。
    他们有幸结为夫妻，这辈子都要恩爱不疑，要白头偕老。
    可他陪着玉姝的时间，前前后后算起来，竟还不如庞顶这个府兵统领。
    一想到这个，裴琰心中就难免有些心酸！
    马车驶动，玉姝掀起帘子对裴琰笑道：“若是顺利，不出十日我就回来了，你且安心等着我便是。”
    她这次去大兴府可是要搞大事情，若是不亲自去，铁矿指定是搞不到手的。
    不过那位沈府尹的性情，她倒是都摸透了，只消十日事情就能办妥。
    到时候孕期也到了三个月，顺便把这个喜讯也一同告诉裴琰。
    想到这里，玉姝唇边的笑容加大。
    而裴琰听到她方才的话，心中稍安，看着远去的玉姝点点头，又对她挥了挥手。
    等到马车彻底不见了，他才敛了强撑出来的笑意，面无表情的转身往公主府走去。
    常乐默默跟在后面，看着裴琰的后脑勺小声道：“公子，老爷的信上说……”
    裴琰猛地回头，定定的看着常乐。
    平日里那双温和带笑的双眸，此刻竟像是一潭深渊，幽黑暗沉，叫人望去竟有些头皮发麻！
    常乐被吓了一跳，顿时整个人都僵住，好一会儿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直到额上渐渐渗出冷汗时，裴琰才冷睨他一眼，收回神色转过了身去。
    常乐僵住的身体慢慢回转，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悄悄的张开嘴大口呼吸。
    好一会儿后，才听到裴琰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不许在公主的人面前提起这件事，有关鄞京的都不准提！”
    常乐忙道：“是！”
    他默默的闭了嘴，跟在裴琰身后没再说什么，只是心中却有些不明白。
    国公爷只是写信叫他回鄞京去，这又不算是什么大事，为何要瞒着公主，还不叫公主身边的人知道？
    常乐想不通，便也不再去想，只乖乖的跟在裴琰身后做事。
    如今的秦州城，虽然有谢大人作为知州任最高长官，可真正的管事权，却是在自家公子手里。
    一开始秦州那些名门望族为了攀上公主，打听了各种关乎公主的喜好，最后不约而同的送了好看的男人来。
    可当公主血洗秦州，并将所有实权交到自家公子手上后，这些情况就再也不存在了。
    谁不知道，这位驸马爷是昭德公主的心尖宠啊？
    给昭德公主送男人，这不是当着裴驸马的面找死吗？
    想到这里，常乐心中又轻松起来，唇边也带了些浅淡的笑意。
    裴琰回了衙门办事，玉姝的马车也缓慢的出了秦州城。
    秦州山匪被扫荡一清后，城内又驻扎了两万的禁军，所以如今这一带，是完全没有人敢再出来作祟！
    第536章 谁……谁来了？
    百姓们各自回村开始劳作，生活也回到了以前的平静安宁。
    所以这一路出来，玉姝除了看到一些飞禽外，连半点儿活人的影子都没瞧见。
    碍于玉姝有孕在身，白兰叮嘱了车夫，让马车走得又平又稳。
    所以一整天时间下来，整段路程走了连三分之一都没到。
    玉姝睡了一觉醒来，看到外面天黑，掀起帘子下了马车，问庞顶道：“这是走到哪里了？”
    “官渡村附近。”庞顶说道，“白兰姑娘说主子身体不适，便特意叫马车行进慢了些，主子这会儿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庞顶说着话，那双总是古井无波的眸子里多了丝关心，玉姝却笑着摇摇头。
    “没什么大事，我身子骨好得很，是这丫头过于敏感了。”
    玉姝自己是大夫，不管平时身体如何，她都能很直接的感觉出来。
    本来怀孕一事，她是准备告诉裴琰的。
    但许是二十二岁的女人怀孕生子，对于这个时代的女人来说，已经算是晚龄。
    所以蒋姑姑和白兰很怕她出现意外，愣是守口如瓶，前三个月胎儿没坐稳时，坚决不告诉别人。
    甚至除了身边的四个大丫头，连庞顶这等随时伺候的人都不知道。
    想到这里，玉姝无奈的笑了笑。
    她平日里能跑能跳，还能舞刀弄棒，怀孕头三个月更是连孕吐都没有，肚子里的小崽崽还不知道多么康健呢！
    倒也不必如此过分草木皆兵！
    但怀孕一事，她却也没有给庞顶说，只随便说了几句就将这事略了过去。
    吃过晚饭后，玉姝带着几个侍女在马车周围散了会步。
    山中的九月已经有些寒凉，白兰很细心的拿来披风，给玉姝仔细披上。
    几人也只是在外面略略停留，就重新回到了马车上。
    本想着拿起书看一会儿，白兰又说油灯会伤了眼睛，被管得严严实实的玉姝，只好继续合上眼睛假寐。
    谁知因为孕期的缘故，她眼睛闭了一会儿后，还真踏踏实实的睡了过去。
    后面几日，玉姝让人加快了速度，终于在三日后赶到了大兴府。
    玉姝来大兴府，并没有提前给沈府尹说。
    马车到了城门口，报了名号后，才由几个城门小吏慌乱的禀到了沈府去。
    彼时沈府尹正坐在厅内，和自己夫人品尝从鄞京新来的茶叶。
    这茶叶由特质的方式制成了茶砖，不仅容易保存，还冲泡简单，不像以前那样需要耗时去煮。
    最重要的事，品质也上等，价格还便宜。
    听说是鄞京新起的叶家经营的，可算是风靡了好些个府城。
    沈府尹还在想，要不要拿这茶砖去讨好昭德公主呢，谁知刚放下茶盏，就听有人通报说昭德公主来了。
    沈府尹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不可置信的又问了一遍：“谁来了？”
    报信那小厮脸色讪讪，结结巴巴道：“是……是昭德……”
    话还没说完，玉姝轻柔带笑的声音就在屋外响起：“是本宫。沈大人沈夫人，许久不见，近日可好啊？”
    这声音宛如魔障般，在沈府尹耳中环绕半晌，好一会儿后他才算是回过了神！
    第537章 给谁当走狗不是当呢？
    昭德公主来了？
    那个魔刹星，竟然又跑到他的大兴府来作妖了？
    沈府尹一脸苦瓜相都没来得及收起，满脑子都是对玉姝的吐槽。
    倒是沈夫人反应快些，连忙起了身，又给沈府尹使眼色。
    等到玉姝进来后，她才笑吟吟的迎上去，热情道：“我说近日门口怎得总有喜鹊喳喳叫呢，原是公主您来了，果真是贵人登门，喜事将近！”
    沈夫人为人精明圆滑，沈府尹如今能坐稳这个位子，大半都亏了他这个发妻。
    所以玉姝也从不小看这个女人。
    见沈夫人如此放得下面子和身段，便也露出亲和的笑容道：“夫人瞧着气色绝佳，比先前要更好看了些呢！”
    女人总是喜欢被人夸好看的。
    哪怕这人来意不清，也不知道她是敌是友，可光是冲着这句话，沈夫人也觉得该给玉姝奉上一盏好茶。
    她与玉姝寒暄过，等沈府尹前来行过礼后，这才请玉姝上座。
    随后又叫人奉了茶来，眼带笑意说道：“这是托人从鄞京买来的茶砖，今日也是刚到。我家老爷还说送些到秦州去，给公主您尝尝呢！今日正好公主您来了，便让您先尝尝味儿。”
    泡好的茶水端上来，玉姝端起来尝了一口，然后笑道：“甘冽可口，竟有种冬日雾凇的清爽感。”
    沈夫人立刻笑着说道：“正是呢，这就是天山雾凇的茶砖！”
    雾凇在鄞京不算是特别好的茶叶，但在这稍微边远的西北，那已经是待客能拿出来的顶顶好用的茶叶了。
    不过提起雾凇，玉姝却想起叶姨娘。
    她经营的茶砖好像就是这个品类！
    但众人都没顺着这个话题往下说，沈夫人是个聪明的，挑了些轻松愉快的话题与玉姝聊了起来。
    若是玉姝不先说明来意，她是绝对不会主动张口询问。
    倒是一旁的沈府尹心中百般猜测，这会儿坐在椅子上，也有些坐立难安。
    一盏茶喝过，沈夫人见时间不早，说是先安排玉姝沐浴用膳。
    玉姝也没推辞，笑着点头答应下来。
    两人谁也不说别的事儿，一个张罗着吃喝，一个点头应承，倒是将沈府尹急了个半死。
    好不容易将玉姝打发到院中歇息去了，他连忙问沈夫人道：“夫人，你说这昭德公主突然来大兴府，到底是何意？”
    沈夫人的笑容敛去，肃着眸子说道：“不管她是何意，只要她不开口，我们就绝不能主动问。如今鄞京那边情况不明，昭德公主又私调两万禁军驻扎秦州，我们被夹在中间，却是谁都惹不起！”
    为人臣子，他们自然要首先忠于皇室和承顺帝。
    可秦州就在他们隔壁，那两万禁军就这么虎视眈眈的盯着他们，若是昭德公主有了别的心思，捏死他们跟捏死蚂蚁那样简单！
    沈夫人别的没想，心中就只有一个信念，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全家的性命！
    官儿没了钱财没了都是小事，只要人活着就行。
    所以万事都好商量！
    沈府尹自然也是这种打算，想着如今最坏的情况，也不过就是昭德公主逼迫他成为秦州的走狗！
    那也没关系。
    反正都是给皇室给嵇家人当走狗，给谁当不是当呢？
    第538章 公主要铁矿何用？
    玉姝有了身孕后，虽然没有孕吐这些情况。但嗜睡困乏，却是怎么也避免不了的。
    舟车劳顿数日，这会儿进了热气腾腾的浴桶中，她整个人就有些昏昏欲睡。
    恍惚中，只听见白兰和墨竹轻声交谈的声音。
    再醒过来时，她整个人已经穿上干净的里衣躺到了床上。
    这还是玉姝头一次，对身边人这般不警觉。
    想来能不惊动睡眠中的她，还能将她抱来床上，也只有白兰能做到了。
    “白兰。”她坐起来，对着外面唤了一声。
    白兰很快应声进来，后面还跟着墨竹和朝云等人。
    一人端着热水帕子，一人提着茶壶，后面几个则提着食盒。
    看着她们准备如此充分，玉姝身体还绵软着，脑子也晕晕乎乎，脸上却先笑开来。
    “你们莫不是一直都在门外候着呢？”
    听到玉姝询问，白兰浅笑着说道：“主子好几日没睡过一个好觉了，奴婢们不想打扰您，就都退了出去。这会儿主子应当是饿了，沈夫人那边正好送来了菜，主子先垫垫肚子。”
    如今玉姝入口的饭菜都要严查，虽然知道沈家夫妻不敢对玉姝打什么主意，可白兰和蒋姑姑却是小心了再小心。
    先把孕妇不能吃的剔除出去，又亲自试了菜，确认无毒兼味道清淡爽口后，才敢奉到玉姝跟前来。
    玉姝用热帕子擦了把脸，只着了里衣在桌子前坐下。
    白兰见状，又忙给她拿了外衣过来。
    玉姝就叹了口气：“我实在热得慌，这几日许是秋老虎的威力还没过，一点点儿厚衣裳都穿不住。”
    白兰却不由分说，又把衣裳给玉姝披上。
    瞧着玉姝穿厚实了，她才说道：“主子觉着热，奴婢在旁边给您摇扇子便是，可不能让寒气入了体。”
    玉姝觉得无奈又好笑，索性有这几个丫头在旁边服侍着，一顿饭也吃了个爽快。
    吃过之后，玉姝出门溜达了一圈，又问了沈府尹那边的动静。
    得知那两人什么反应都没有后，玉姝笑道：“这沈夫人果然是个精明的人。”
    按兵不动，有时候才是应付人的最好法子。
    不过到了明日，想来他们就再也坐不住了！
    在沈府舒舒服服住了一日，第二日，沈夫人主动请玉姝一同用膳。
    吃过饭后，玉姝就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听到她把注意打到了铁矿上，沈府尹惊得眼珠子都差点掉下来：“公主，铁矿可是由朝廷严管的，臣没这等大本事掺合进去！”
    这要是掺合进去了，他还有小命活着吗？
    沈夫人也是吓了个够呛，她白着脸看向玉姝问道：“不知公主……公主要这铁矿做何用？”
    玉姝笑了下，似是而非道：“沈大人和夫人应当也知道，两万神威军如今在我秦州驻扎着。若要养活这么一支队伍，就得需要大量的武器军备，可是秦州太穷啦，我们公主府负担不起这笔钱……”
    沈府尹：“？？？”
    所以就找他这个冤大头来负担吗？
    沈府尹的脸色很难看，沈夫人的脸色更难看。
    两人连筷子都不动了，就这么默默的坐着。
    第539章 荒唐！
    玉姝此次前来，并没打算威逼利诱。
    她见两人神色都不大好看，便没再继续说铁矿的事，只是挑了些秦州和鄞京的八卦说了些。
    鄞京的八卦说的最多！
    什么皇帝宠爱一个御前侍女啦，太子和皇后联合朝臣逼政啦，还有鄞京百姓水深火热啊……
    哪些东西最狗血，就说什么。
    最重要的是，皇室里的八卦，真正是从头到尾细细掰碎了给他们听。
    而这所有大事小事结合起来，只告诉他们两个字：荒唐！
    嵇家的皇室够荒唐，当政的天子荒唐，即将临政的储君更荒唐！
    而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效忠朝廷没出路！
    要想以后还能有官做，还能过上富足安康的好日子，就趁早换个大腿抱！
    至于大腿是哪个？这不是明晃晃的在眼前转悠呢吗？
    沈府尹、沈夫人：“……”
    这昭德公主就差点直说，赶紧去巴结她了！
    可他们哪怕有这个心思，公主她只是一个皇室公主，难不成还能代替太子成为新的皇室继承人？
    夫妻俩心中都有这个疑惑，玉姝却再一次开了口。
    “说起奢侈富贵，从北边不间断的战事，再到朝廷每年下拨给府城的饷银，国库其实每年都是亏空的。”
    她的神色变得严肃了许多，说话的语气也低沉了些，“朝廷养兵众多，禁军不少，地方厢军更是冗多。但精兵强将却挑不出来几个，想来去年的白翎关之战，沈大人也是知道的吧？”
    沈府尹默默的点了头。
    他当然知道，他们大兴府离白翎关可不远。
    若是北戎人踏破了白翎关这个口子，那大兴府离战乱也就不远了。
    当时他还很担心来着，不过后来听说昭德公主率兵出征，直打的那些北戎人四处逃散，最后还收复了三座城池！
    昭德公主的英姿和辉煌事迹，在西北这边很是传扬了一阵子。
    所以如今看到这个总想着挖坑给他跳的昭德公主，沈府尹总觉得有些不真实。
    明明应该是女战神一样的人物，怎么如今就只想着耍心眼儿呢？
    最重要的是，她还胆敢觊觎铁矿！
    拥兵自重已经犯了大忌，她还想搞兵器……
    沈府尹随便想想，都感觉头皮发麻！
    玉姝却看着他好整以暇道：“国库常年亏空，朝廷入不敷出。长此以往，沈大人可知道会发生什么？”
    沈府尹的神思被拉回来，他看着玉姝想，会发生什么呢？
    沈夫人在旁边试探着接了话：“许是又会加重赋税？”
    玉姝目露赞赏的看着沈夫人，然后点头：“对，这些银钱国库中没有，势必就要从百姓身上出！”
    “但放眼望去，我大夏百姓的赋税已然不低。大部分贵族官员都圈地，百姓们本就生活艰难，若是再加重赋税，他们还能有什么活头？”
    “百姓的日子没有指望，地方必会出现暴动。若是地方不稳，朝堂就会动荡，天下也会大乱！”
    说到这里，玉姝目光炯炯的看着沈府尹说道：“若那些暴动之人，得知大兴府境内有一座铁矿，沈大人觉得自己还能置身事外吗？”
    第540章 最好的出路
    虽然玉姝的这些话都只是猜测和推断，可还是吓了沈府尹一大跳。
    一般来说，天下大乱战火四起的时候，最容易沦陷的，就是物资丰富和有各种矿山的地方。
    因为打仗需要钱，更需要武器！
    大兴府的矿山开采还不到两年，如今正是产出最多的时候。
    若是被后面那些人盯上，他们沈家怕是难以全身而退！
    沈府尹因为这些话，这会儿只觉得如芒刺背，浑身都不得舒坦。
    也是他自己吓自己，光是想到叛军四处屠城杀人，他的额上就出了不少细汗。
    倒是沈夫人，还稍微能稳得住些。
    沈夫人没有多问，只是抬眸看向玉姝道：“公主怎知道天下会大乱？陛下是一位仁君，在位期间虽没有多少建树，可也不曾压榨过百姓。想来就算国库亏空，也不会随意加重赋税。”
    玉姝听到这话，笑了起来：“夫人还是想得太过乐观了。”
    “皇室每年支出的银两额度，超过了你们想象的数目。”玉姝微抬下巴，说道，“光是本宫的那辆凤尾檀木马车，造价就要高达万两白银，更何况后宫嫔妃无数。这些人若想撑起皇室的脸面，还需要更多的银两供以挥霍呢！”
    沈夫人：“……”
    这昭德公主倒是也好意思讲她马车的奢靡！
    寻常人家，谁会花万两银子去造一辆马车？
    玉姝却很坦然，甚至还很问心无愧：“不过夫人放心，我们公主府花的每一笔钱，都是自己赚来的，绝无百姓的血汗钱。”
    当然，那一百二十四台嫁妆不算，那得算在承顺帝头上。
    沈夫人再没了话，玉姝又把皇室如今的境况，给他们分析了个清楚。
    总之说到最后，也就是一句话的意思：皇室亏空是肯定的，加重赋税是必然的，百姓暴乱也是大趋势。
    所以，大兴府若不尽快找个靠山，肯定会死得很惨！
    玉姝把自己该说的都说完后，就出门带着婢女去游山玩水了，沈府尹和沈夫人却一整天都神不守舍。
    等到他们彻夜难眠，第二日又顶着黑眼圈，寻幕僚仔细商议探讨后。沈府尹竟然发现，昭德公主给出的这条路，还算是他们沈家最好的一条出路。
    大兴府不仅有铁矿，还有中土最好的大腕马。
    这两样东西加起来等于什么？
    武备力量！
    这样的战略资源地就等于是肥肉，谁会不想着来咬一口？
    哪怕是后面不暴乱，等到边依华独家整理疆战事四起的时候，北戎人的目标肯定也是这里。
    而要想着边疆稳定，势必就得白翎关和秦州稳定，所以最后还是得看昭德公主的。
    说来说去，他们也就只有昭德公主这一条路能选了。
    沈府尹和幕僚们面面相觑，最后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
    有人问：“大人，那咱们这边的情况，是否要递消息到京/城去？”
    提前给承顺帝通了消息，后面若出了事，也能把他们摘出去不是？
    可沈府尹却摇了摇头：“没有必要，秦州如今山高皇帝远，朝堂那边的手压根伸不过来。”
    太子还以为赶走了昭德公主，他就能睡得安稳了。
    殊不知，这才是真正的放虎归山！
    第541章 这大腿抱稳了没错！
    玉姝在大兴府待了五日，也吃喝玩乐了五日。
    这五日时间，沈府尹和沈夫人都过得格外煎熬，只有玉姝一行人吃得好睡得好。
    最后沈家夫妻俩特意来寻玉姝时，发现短短几天时间，这位清瘦的昭德公主竟然还胖了一点。
    许是因为以前的玉姝，生得高挑，人又纤瘦。
    所以如今脸蛋稍微圆一点点，肚子上稍微多一点点肉，都很容易让人看出来。
    沈夫人看着玉姝，神色很错愕，嘴张了好几下才讪讪道：“公主近日倒是丰腴了不少。”
    不像她，身边的婆子都说肉眼可见的瘦了。
    可见这位昭德公主有多磨人！
    玉姝听到这话，轻轻笑了下，也没说自己有身孕的事，只点着头问道：“夫人和大人，考虑的如何了？”
    沈府尹和沈夫人对视一眼，最后沈府尹开了口：“公主的要求，下官愿意答应。只是，下官也有几个要求……”
    沈府尹的要求很简单，第一要保证他们沈家全家人的性命。
    不管后面大兴府发生了什么，昭德公主一定要保证他们全家老小的安全。
    第二个条件，就是这件事不能让承顺帝知道。不然私自把铁矿的一半产出交给别人，那他们沈家可是诛灭九族的大罪！
    至于第三个条件……
    沈府尹瞄了眼玉姝，声音小了一些：“下官以后想……想调离大兴府，若是公主有法子，还请助下官一臂之力！”
    玉姝听完后，双眸微挑，很是愉悦的笑了起来。
    这三个条件，提了和没提几乎没什么区别！
    她从没想过要了沈家人的性命，所以护住沈家人，自然也是轻而易举。
    至于告诉承顺帝这件事……她又不傻，这件事本就是背着承顺帝做的，怎得又会多此一举呢？
    不过调离大兴府，倒是让玉姝有些意外。
    “大兴府富庶，百姓又安居乐业，若是做官，在这种地方当是最安逸的，你为何想到别的地方去？”
    沈府尹听到这话，苦着脸开了口：“人人都知道大兴府富庶，人人都想来大兴府占便宜，下官没权没势的，这差事不好做呀！”
    玉姝：“……”
    明白了，这是在隐晦的说她呢！
    也罢，以后若是真有机会，把他调到别的地方去就是。
    双方就这样谈妥，下午天气凉爽，玉姝趁势乘坐马车去了一趟铁矿开采的地方。
    古人开采铁矿的手段自然不如后世，来这里做苦力的，要么是被流放的罪犯，要么就是地方上的厢军。
    而负责开采的官吏，也是大兴府的一个兵马都监。
    这兵马都监似乎是沈府尹的人，得知沈府尹带着昭德公主来，竟然也没觉得意外，还很热情的将人迎了过去。
    随后不等沈府尹说话，就把今年的账本等东西，全部拿出来给玉姝过目。
    那举动，就差说“公主您赶紧伸出大腿给小人抱”了。
    沈府尹觉得有些丢人，又觉得有些心塞，后面想了想，却又平静下来。
    下面的人都知道如今要找个金大腿抱住，没来由他堂堂府尹还什么靠山都没有。
    昭德公主虽然是女的，可她有权有势啊！
    说不得以后的新帝，过日子还得看她眼色呢！
    这大腿肯定够粗，抱稳了没错！
    第542章 不是来接我的，便是来告辞的？
    大兴府的官员，就这样心有灵犀的攀附上了玉姝。
    看完了铁矿的账本，玉姝心中大概有了一杆秤。
    回到沈家后，她和沈府尹等人敲定好了铁器数量以及运送方式，后来沈府尹又主动说和秦州做些马匹的生意。
    直接送自然是不好送了，毕竟这都是要交给朝廷的东西，这个亏空太大他自己补不上。
    但若是以做生意的路子来，那能做的手脚就可多了。
    玉姝很乐意收下他这份投诚的心意，又把大腕马的数量确定下来。
    这些东西都理好之后，与裴琰说好的十日已过。
    玉姝想着早早收拾了回秦州城去，庞顶却脚步沉稳的带着两封信进来。
    玉姝见其中一封信不是自己人惯用的样式，好奇的挑眉问道：“这又是哪里来的信？”
    “是国公府的。”庞顶说道，“应该是成国公给主子您写的。”
    “成国公？”玉姝更加诧异。
    裴天华这个公公，和玉姝交集向来不多，两人也没什么能说到一起去的话题。
    如今就算她带着裴琰到了封地上，裴天华若是有事，也该给裴琰写才是，怎会把信送到她这里来？
    庞顶对玉姝道，“那边送来了两封信，本来是都准备送到秦州去，后来听说公主在大兴府，这封便半路转道送过来了，想来成国公也给驸马爷送了一份。”
    玉姝点点头，将信拆了开来。
    看完后，她轻蹙了下眉头，又把另一封拆开。
    这封信看完，再结合裴天华说的“乐阳郡主病重”，玉姝的神色便有些晦暗不明起来。
    那信有厚厚几页，庞顶不知道上面都写了什么，只知道自家主子现在心情很不好。
    他正在猜测国公爷可能会写什么时，玉姝突然起身道：“安排下去，即刻回秦州。”
    庞顶微愣，随后抱拳道：“是！”
    沈夫人原本还想给玉姝准备些礼物带走，如今玉姝突然要出发，她便只能神色尴尬的站在门口欢送。
    玉姝的脸上却已经恢复了平静从容模样，只笑着说道：“夫人若是有空，也可来秦州一叙，本宫届时定会好好招待。”
    沈夫人笑着寒暄了几句，然后目送着玉姝走远。
    等到马车完全瞧不见影子了，她才算是舒了口气。
    总算把这磨人精送走了。
    沈家倒是安宁了，可白兰却发现，在马车中阖目假寐的玉姝，情绪似乎一直不大好。
    她只知道起因是国公府送来的信，可不知道信中写了什么，如今便也不好出声安慰，只能默默的坐在一边陪着玉姝。
    马车日夜兼程，赶了一天路时，天色暗了下来。
    庞顶命人停下休息，谁知却听到前方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众人连忙警戒，只是等那马儿靠近后，庞顶才发现来人竟是裴琰和常乐。
    庞顶连忙给马车中的玉姝禀报了一声，玉姝立刻睁开眼，挑起车帘看向外面。
    等到裴琰到了马车外，翻身下马走到跟前时，玉姝才露出笑意问道：“夫君可是来接我的？”
    裴琰一身风尘，听到这话时身子僵了一下，面容也有些难看。
    玉姝的笑意便顿在嘴角，好一会儿后才道：“不是来接我的，便是来告辞的？”
    第543章 早些回来
    天色黑沉，裴琰身后披风被吹得猎猎作响。
    山中林木此时只剩影影绰绰的虚暗，仔细听去，还有叶子婆娑瑟瑟的声音。
    裴琰本在路上想好了说辞，可面对这样笑意吟吟的玉姝，又听她了然的问话，他忽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玉姝就这样半掀起帘子看着他，如月般的双眸停留在他脸上，不知在想些什么。
    好一会儿后，身后的常乐才嗫喏着开口为裴琰说话：“公主……是夫人她病重了，所以国公爷才想要我家公子回去！”
    乐阳郡主病重，身为幼子的裴琰，自要服侍在一旁。
    若论常理，昭德公主作为儿媳，也该回去侍奉的。
    可她身份特殊，如今到了秦州封地，若无陛下旨意，万万是不能自己回京的。
    所以如今，只能自家公子回去。
    常乐心想，就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为何公主和自家公子的脸色却这么不好看？
    等到公子陪着夫人身体好些了，公子自然可以再回来啊，又不是不回来了……
    常乐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玉姝，玉姝的神色慢慢恢复如常，只点了点头：“我知道，国公爷也给我写信了。想是先前叫你家公子回去，他没有理会罢？”
    所以把信也写给了她，还用了一番大道理，叫她放人！
    放人……
    玉姝心中冷笑，神色却一如既往的温和。
    裴琰脸色却又难看了几分，他蹙起眉头问玉姝：“他还给你写信了？”
    玉姝点头，从身后白兰手中将那封厚厚的信拿过来，然后交给裴琰：“想来给我们所写的内容相差无二，都是催你回京的。”
    裴琰顿时抿起了唇，却没有接那封信。
    玉姝将信放下来，看着他的眼睛问道：“那你要回去吗？”
    裴琰嘴唇微张，最终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玉姝便又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裴琰抿唇半晌，许久后才抬眸看着玉姝，哑着声音道：“最晚便是腊月。”
    “也好。”玉姝笑了起来，眼眸弯弯的，如同以前那般。
    “腊月时秦州天虽然冷了，但我们可以在府上吃暖锅子，能裹着厚厚的棉衣看雪景。到时候，还要在秦州一起过第一个新年。”
    她的脸上带着笑意，说出来的话，也似糅杂着暖意。
    裴琰心中越发愧疚难安，他抬手抚了一下玉姝的脸颊，眉眼中是极致的温柔：“好，腊月时我一定会回来的。”
    这话又低又沉，也不知是说给自己，还是说给玉姝听。
    两人隔着马车，就这般安静的看了彼此一会，玉姝才开了口：“天色都黑了，你早些去吧，莫要在路上耽搁了。”
    裴琰点点头，缓缓的将手收了回去。
    他没再看玉姝，转身翻身上了马。
    那马儿嘶鸣扬蹄，惊得林中野禽四散逃离。
    玉姝抬眸看着那长身玉立的青年，笑着与他告别，却垂下手去，极轻极轻的叹息了一声。
    身边的白兰见状，连忙喊住裴琰：“驸马爷，公主她……”
    话还未说出来，玉姝就喝住了她。
    裴琰转头，看向马车中的人，问道：“怎么了？”
    玉姝看向他浅笑，声音温柔：“无事，她叫你早些回来。”
    第544章 半个月突然就大了肚子？
    早些回来！
    早些与你的孩儿见面。
    只是这些话终究没说出来，玉姝只是平静的看着裴琰离开。
    马蹄声逐渐远去，在天边凝成两个黑色的暗影，山林中又渐渐恢复了平静。
    玉姝放下帘子，在马车中重新躺下，白兰却不解道：“公主，为何不给驸马爷说您有了身孕的事？”
    玉姝浅笑，阖上眸子掩住神色：“若是说了，他便就不走了。”
    白兰更是不解：“您……您不就是希望驸马爷不走吗？既然可以让他留下，又为何要让驸马走？”
    玉姝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母亲重病在身，他作为儿子，焉能不陪侍在旁？”
    只是这话骗骗外人也就罢了，成国公究竟因为什么喊裴琰回去，他们都心知肚明。
    所以即便今日强把他留下，明日裴天华也还有新的方式喊他回去。
    乐阳郡主在裴家人心中的重要性自是不用说，可这次为了让裴琰回去，裴天华竟然编造出她有重病的谎言，可见其态度有多坚决？
    结果即已注定，又何必再为难裴琰？
    他如今能做下这番决定，想来也是很艰难的。
    白兰听到这话，默了默，随后便轻声问道：“那驸马爷会回来吗？”
    “我不知道。”玉姝摇了摇头，随后又轻笑了一声，“怕是想回来，也回不来了罢！”
    “我先前一直不知，成国公府为其效力的人是谁，如今我倒是能确定了。”
    鄞京那边的信中说，承顺帝终于还是升了那御前侍女为妃，自此沉迷美色不理朝政，整个朝堂都是太子一系的人马在作威作福。
    可太子昏庸无能，有不少朝臣都不服他。
    为了稳住朝堂，他特意请了志情于山水的恭亲王出山，让恭亲王执掌朝政在旁辅佐。
    恭亲王……
    那可是乐阳郡主的亲哥哥。
    玉姝轻笑着，眸色却幽暗了几分。
    能让裴家这么一门忠烈，为之不惜背上谋逆大罪效力的，除了乐阳郡主嫡亲的兄长恭亲王之外，还能有何人？
    所以说，越是表现出不爱权力的人，越有可能在藏拙！
    玉姝想了想，睁开眼坐起来，喊庞顶道，“你派两人追上驸马，随他一同回国公府去。”
    儿子回去了，儿媳回不去，但派几个人代表一下还是有必要的。
    成国公不是说乐阳郡主重病吗？
    既是如此，她倒要让成国公府好好演一演重病的戏码！
    庞顶派了两个府兵往鄞京去，玉姝也不再急着回秦州了，让车马都放缓了速度。
    到了秦州，已是三日后。
    谢知州得知玉姝回来，特意亲自前来迎接，看到玉姝略略圆润的腰腹，更是瞪大了眸子。
    玉姝却没解释，只笑着说道：“驸马一走，谢大人差事可还办得稳妥？”
    谢知州收回思绪，很是惭愧的说道：“驸马爷年轻有为，老臣是自愧不如。如今还真有些事情，要请教公主一二。”
    说完后，他又忍不住瞟了玉姝的肚子一眼。
    这……到底是昭德公主长胖了些，还是她怀孕了呀？
    可是先前离开秦州的时候，好像也没有这般明显啊，怎得半个月突然就大了肚子？
    第545章 小科举
    玉姝当没看到谢知州那八卦的神色，只点点头，就歪了身子过去。
    “半个时辰后，你带人来公主府，我先回去沐浴洗漱一番。”
    谢知州顿时松了口气：“是。”
    他带着人离开，玉姝也回到了公主府。
    回到府中，自然有服侍她沐浴梳洗。
    可听玉姝休息也不休息，就准备去办公，蒋姑姑难得多了些埋怨。
    “驸马爷也真是的，公主如今最是需要养胎的时候，他却反而撂下这摊子走了。现在还得公主您亲自忙活，这天底下哪有他这般当爹的？”
    玉姝听到这话，笑了下，为裴琰辩解道：“他是不知情，若是知道了，倒也会留下来的。”
    可现在玉姝仔细想想，能在秦州安安稳稳把孩子生下来，不叫鄞京那边的人知道，倒也对她有利。
    后面若要起兵，有孩子牵绊住自然不合适，被别人抓住软肋更不合适。
    就该将这孩子的存在瞒着，许是天意也如此！
    玉姝倒是很看得开，她洗漱过后略略小憩一番，就带人到了前厅中。
    这次穿了宽松的衣裳，肚子便看起来不大明显，坐在下首的谢知州瞧了眼后，暗暗松了口气。
    他和几名官员把政事一一说给了玉姝听，又将裴琰先前的处理方式，也说了出来。
    玉姝便让他们照裴琰的做法继续处理，至于其他拿捏不准的，再按照她说的来。
    几人专心议事，结束后玉姝突然道：“如今秦州人手还是不够用，谢大人，不如组织一些有志之士来应试吧？”
    谢知州听到这话，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玉姝。
    玉姝浅笑道：“怎么？秦州如今是我的地盘，我想招贤纳士也不行？”
    谢知州忙拱手说道：“倒也不是不行，只是若被陛下那边知道了，恐会招来猜忌！”
    秦州拥兵自重，已经让承顺帝心有不悦。
    若是再举办类似科考的东西，这不就是明晃晃的告诉别人，我秦州就是个小朝廷，不归你们大夏管了吗？
    这样下来，他们的小命迟早不保。
    可玉姝却笑着说道：“放心就是，也不用似春闱秋闱那般麻烦，你照我说的去办！”
    听到玉姝要亲自安排，谢知州便松了口气。
    实话实说，他如今能坐到这个位子上，还是多亏了当时站队站对了。
    若是真论才干，谢知州也有自知之明。
    他就是个平庸的人，根本当不起这等大任。
    若是后面公主真寻到了适合的人，他届时卸任也是可以的，反正自家儿子已经被重用了。
    谢知州满意的退下，玉姝则花费了几日，列好了“小科举”的规则要求。
    等她一拟出来，谢知州立刻把招贤纳士的告示张贴了出去。
    秦州偏远，读书的人虽然不多，却也有些才能之士。
    这些人大多都是家中贫瘠，付不起去鄞京参加科考的盘缠，所以才一直留在这边。
    还有些是对经条教义学得不透彻，但关乎农业、水利、工事之类的能力，却都很强。
    也就是常说的偏科生。
    这样的人，用得好了那都是顶顶好的人才。
    所以玉姝此次设置考试的内容，针对的就是这些人。
    只要能考及格，就能让她亲自面试。过了应试后，以后前途自然不可限量。
    第546章 开门红
    告示贴出去后，有很多人都围在一起看，来报名的人却没有几个。
    谢知州还有些发愁，想着玉姝这招恐怕不仅行不通，还会招来那些文人的不满。
    可谁知道，几天后，前来报名的人差点挤破秦州府衙大门。
    谢知州忙得晕头转向，后来打听了一番才知道，原是昭德公主把商业能力也纳入了考试的范畴。
    要知道士农工商这个地位顺序，已经延续了几百年。
    不只是如今的夏朝，哪怕是前朝前前朝，都将商人归结为最低贱的行列。
    可昭德公主却突然搞出这么一手，难不成是为了提高商人地位？
    谢知州想不明白，但这不妨碍来报名的商户极其多！
    这些商户里，甚至还有些女子。
    见商户和女人都报名了，那些自视甚高的学子心中便也有些意动，却因为自恃身份，还想再观望一番。
    谁知道观望着观望着，衙门的人就来传话说，今日是报名的最后一天了。
    今日过后，秦州再招纳人才，可能得两、三年后。
    众人一听顿时着急，若是再等个两、三年过去，黄花菜都凉了，哪还有他们的出头之路？
    顿时身份脸面也顾不上了，只要能交上报名表就行。
    小科举的应试者众多，算是来了个开门红，也给秦州一众官员打了一注强心剂！
    参加考试的人有了，剩下的，就是得他们这些人来出考题。
    以前谢知州还特别羡慕那些出考题的官员，觉得这些人高高在上，拿捏住了天下所有学子的命脉。
    可如今轮到他自己干这活儿，不仅没觉得荣幸，甚至还有些叫苦不迭！
    因为昭德公主要考的东西，和他们平时学得完全不一样，就连谢知州自己都有些不大懂。
    为了搞懂这些东西，谢知州一大把年纪的人了，每天都要挑灯夜读，头发是大把大把的掉！
    不到十天时间，头发就稀疏了一大半，就连那些同僚眼下都是青黑一片。
    好在耗了这么些时间，卷子总算给鼓捣出来了。
    虽然昭德公主看上去似乎也不是很满意的样子，但考题最终还要昭德公主自己定，笔试过了又还要面试，所以这卷子的初始版，也就勉勉强强在玉姝这里过了关。
    考试开始前两天，玉姝收到了来自裴琰的信。
    说他已经抵达鄞京，乐阳郡主的病情也还好，叫玉姝不用担心。
    信中只有三言两语，但对玉姝的思念却是表达的极为透彻！
    玉姝看到后，笑了笑，将信仔细折好收了起来。
    白兰替玉姝保管好书信，然后道：“公主，谢大人他们已经在厅中等候多时了。”
    玉姝点点头，起身说道：“带上东西，我们一起过去。”
    负责笔墨的晚霞听到这话，连忙把桌上厚厚一摞宣纸抱了起来，然后脚步稳稳的跟在了玉姝身后。
    几人到了厅外，远远就看到那些官员们在交头接耳，吐槽的全是最近看的书。
    也不知道昭德公主从哪里搜罗出来的那些玩意儿，内容稀奇古怪，知识也是生僻干涩，难懂得很。
    但幸好这些时段他们已经熬过了，剩下要被摧残的，就是那些考生！
    第547章 现场考试，我给你们判卷子！
    官员们心中暗喜，想看那些考生们也像他们一样抓耳挠腮，玉姝却走进来，笑着说道：“这便是最后的考试题目了，诸位大人都过目一下吧！”
    谢知州率先抬头看去，发现昭德公主身后的侍女手中抱着一摞纸。
    但那些不是完全空白的纸，反而还在上面印了字。
    谢知州连忙要了一张拿过去，然后就瞧见了“秦州公务员考试第一期”这行大字。
    除了这些之外，还有具体的年份和月份在侧边标注，甚至还留了一行空白处供考生填写姓名、籍贯和考生编号。
    一说到考生编号，谢知州突然就想起来，报名前昭德公主叮嘱他给每个考生编号，然后让考生记住。
    而对应的考生编号后面，还有考生的年龄、相貌特征等详细描述，就差在旁边给单独画个小像了。
    所以公主做这些，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涵义吗？
    谢知州是个不懂就会问的人，见他一脸懵逼，玉姝笑着说道：“这是为了防止考生被冒名顶替。”
    古往今来，冒名顶替考生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就连后世那种现代化的世界，都还有不少人顶着别人的身份去上大学去工作，更何况这信息闭塞的古代呢？
    所以弄个编号和身份信息，聊胜于无吧！
    谢知州“哦哦”了两声，又懵懂发问：“公主，这‘公务员’三字是何意？”
    玉姝笑了起来，她单手撑腮语气轻快道：“就是公务人员的简称呀！你们都是为公家办事，自然都属于公务人员。”
    谢知州一听，还真是这么回事。
    不得不说这个简称还挺有那味儿的。
    解了疑惑，谢知州就看起这宣纸的题目来。
    先前科考的题目，都是由监考的官员口述放题，再让考生作答。
    有的考生这一题不会，便呆呆地坐着浪费了时间。下一题会了，结果紧赶慢赶时间却不够。
    如今题目提前被印到了纸上，倒是可以让他们自己利用好时间了。
    谢知州一边点头，一边想着昭德公主可真会玩，脑子里尽是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他们一点儿都摸不透。
    把好几张卷子全部看完，谢知州抬起头，正巧发现昭德公主在笑眯眯的看着他。
    谢知州顿时老脸一红，窘迫道：“公主，您……您可有什么想给微臣说的？”
    玉姝意味深长的问道：“谢大人，题目你都看过了，觉得难易程度如何？”
    “难易程度……”谢知州斟酌了一番词语，最后说道，“微臣觉得还行。”
    昭德公主出的题，和他们当时报上来的题目完全不一样。但总得来说，要比他们搜刮来的那些题简单一些。
    但是这个简单是相对而言，因为这套卷子的内容涉及很广，除了政务律法诗词外，还有农务、水利和工商。
    最最重要的是，还有算学！
    而且算学的内容，还占了不少一部分。
    这对于每日只懂得背诗词的谢大人来说，简直头疼！
    所以这卷子要是给他来做，谢大人肯定是避而远之。
    可谁知道，玉姝下一刻就笑眯眯的说道：“你们作为主考官，兼之后的面试官，起码得比考生们懂这些题目吧？不如现场考一考，我来给你们判卷子！”
    第548章 就……就挺秃然的
    谢知州被这话惊得掉下了椅子。
    其他官员也是身子一僵，随后不约而同的摸起了头发。
    好不容易养了两日，今日为了这套卷子，又要掉光了吗？
    关键现场考试也就罢了，还要现场判卷子，昭德公主这不是要公开处刑吗？
    所有官员一脸抗拒，身后的晚霞，却很会来事的给所有官员都奉上了笔墨。
    谢知州：“……”
    就……就挺秃然的。
    每个官员面前都有一张小桌子，晚霞给每人发了一张试卷，又给每人准备了一套笔墨。
    玉姝看着他们脸色如临大敌，笑着说道：“放心作答就是，哪怕你们考得不好，我也不会罚你们俸禄的。”
    可这话却让所有官员虎躯一震！
    什么？
    考得不好还要被罚俸禄？
    怎么还有这么惊悚的事情？
    众人面面相觑，玉姝却笑着说道：“诸位这便开始作答吧，你们总共有四柱香的时间。”
    官员们抬头，见墨竹已经在香炉里点起了香，连忙低下头开始扫视卷子。
    卷子的题目对他们来说也不是很难，就是头一次这般应试，只觉得格外别扭。
    倒是谢知州比其他人要适应的更快一些，他在名字籍贯处工工整整写下自己的信息，然后便开始作答！
    谢知州有一手好字，玉姝提供的宣纸又属于上等，这一面作答下来，真正有些赏心悦目之感。
    他写着写着就来了感觉，回过头欣赏自己的作品时，心中也有些自得。
    只是再一抬头，发现第一炷香竟然已经烧完了，昭德公主得侍女正在点第二柱香。
    谢知州心中顿时有了紧迫感，他不敢再左顾右盼，连忙低下头认认真真作答起来。
    玉姝在椅子上坐了片刻，瞧见厅中所有官员低下头认真答题，她百无聊赖的起身巡视了一遍。
    这样的行为，导致她走到哪个人附近，哪个官员就紧张。
    其中一个年过五十岁的老曹官，甚至还手抖了一下，写错了一个字。
    见他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玉姝温声道：“不碍事，划掉便是。”
    那老曹官这才松了口气。
    但玉姝却不好再给他们施加压力了，转了一圈后，又回到了位置上坐着。
    白兰在旁边巡考，见时间还早后，就低声催促玉姝出门去外面活动活动。
    孕妇不宜久坐，这可是公主先前自己说的，如今她也该做到才是。
    玉姝无奈，只好穿上外衫，在亭外的长廊中溜达了一圈。
    再回来时，瞧见第四柱香已经烧了一半，知道时间只有不到十五分钟了，玉姝便轻声提醒：“没写完的抓紧了，还有半炷香！”
    厅内顿时响起了好一会儿翻卷子的声音。
    这套试卷最后面是“小作文”，其实也就是古代的策论。
    一般来说，在科举中策论都是单独放一科来举行，可玉姝却把它融合到了所有的试题之中，而且总共只给两柱香时间，这让所有人都觉得时间不够用。
    可谢知州却注意到，策论题目旁边，附加了一行字：“仅限八百字左右。”
    也就是说，这篇策论根本不需要他们写很多，只需要表达清楚自己想写的核心内容就可。
    第549章 现场判卷子
    谢知州虽然在处理公务方面能力不是很出众，却是正儿八经靠科举当上官的举人老爷。
    在写文章方面，自然很是擅长。
    因此赶着一炷香最后的时间，他终于完成了这八百字的“小作文”。
    写完后，谢知州放下笔，抹了把头上的汗。
    以前从没觉得写文章是件难事儿，可今日，是真的难到他了。
    听墨竹宣布众人放下笔，谢知州回头看了一眼。
    平日里这些同僚都自视甚高，觉得才高八斗无人可敌，可今日这番现场考试后，各个都垂头丧气，像被霜打了的蔫茄子一样。
    谢知州觉得有些好笑，又佩服昭德公主的手段高明！
    他收回视线，端端正正坐好，等着两个侍女来收试卷。
    卷子上笔墨未干，玉姝便也没着急，只笑着问所有人：“诸位大人可有把握？”
    官员们面色窘迫，都尴尬着没人说话。
    玉姝又道：“这卷子满分两百，便也不划及格线了，此次能摘得头筹的，赏二十两银子。次之便赏十两银，剩下一百二十分以上，可赏一匹布。一百二十以下的，自求多福哟！”
    她是笑眯眯的说着这话，可所有官员都觉得背后发凉。
    自求多福，也不知道求的什么福？
    墨迹干了后，晚霞把卷子全部收了上来，堆在了玉姝的桌前。
    玉姝拿起朱笔，这样当着众人的面开始了判卷子。
    官员们虽然能预料到结果，但玉姝没发话，他们也不敢走，就这么尴尬又忐忑的坐着。
    玉姝判卷子的速度很快，判完一张直接看下一张，也没有刻意的去说什么。
    众人等着等着，心情就逐渐平复下来。
    好久之后，玉姝才放下笔，意味深长的看了谢知州一眼。
    谢知州今日已经被这般看了两次，顿觉心惊肉跳，只猜到今日自己恐怕要被责罚。
    可下一刻，就听玉姝说道：“谢大人不愧是我秦州的表率，此次的卷子分数，高达一百五十五分。”
    谢知州顿时愣住，随后便是控制不住的笑容。
    他下意识看向其他官员，果然见他们一脸艳羡。
    谢知州顿时得意起来，忍不住摸了摸稀疏的胡子，连下巴也扬高了几分。
    看来最近这挑灯夜战还是有用的，头发虽然掉的多，但分数考得也多，起码没在昭德公主面前丢人。
    谢知州笑眯眯得端坐着，又听玉姝公布接下来的成绩。
    然后就听玉姝说道：“马大人年龄半百，却如此有好学求知精神，本宫实在欣慰！此次应试，马大人共得一百六十一分。”
    谢知州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被称为“马大人”的那位老曹官，神色也呆滞了几分。
    他不敢置信的看向玉姝，顿了顿才指着自己结结巴巴道：“公主，微臣……微臣考了一百六十一分？”
    “是。”玉姝浅笑道。“马大人看来把本宫布置下去的课业，完成得很是扎实。除了卷面不太工整外，题目作答扣分项都很少。”
    马大人顿时喜极而泣，一把年纪了像是中举般，泪眼汪汪的抹起眼睛来。
    第550章 昭德公主真是个大好人
    其实在方才作答试题中，马大人的精神一直高度紧张。
    因为觉得时间短，所以他写得很快，字迹也潦草了些，就连内容依华独家整理也感觉自己狂编乱造了一番。
    但是没想到，公主竟然夸他了，还说他功课扎实！
    马大人内心很想呜呜呜，只觉得昭德公主果真是个大好人，他干了这么一辈子差事，也就今日得了这么一句夸赞。
    玉姝见马大人老泪纵横，心中暗晒一下，面上却又扬起笑容夸了几句。
    只是谢知州心情就不是很美妙了，本来想象好的第一名突然被抢，任谁心情也好不起来。
    哪怕后面那些人的成绩，连一百二都没有达到，他还是觉得很不高兴。
    卷子判完后，玉姝说了些勉励和敲打的话，又让白兰把说好的赏赐拿来。
    分完赏赐后，玉姝就看着众人说道：“考试在即，诸位大人都是知道题目的人，所以这两日就暂且住在公主府，不回去了！”
    众人面色一愣，还以为玉姝要做什么。
    玉姝却说道：“等到考试开始，诸位大人再出面去监考。以后秦州每年的考试，都按这样的规矩办！”
    听到玉姝不是想软禁他们，所有人顿时松了口气。
    只是想想这两日要住在公主府，就觉得各种不自在。
    但等玉姝手下的人，给他们安排好房间后，他们顿时就不这么想了。
    这公主府的院子，果然和他们的院子不同。
    各个精致小巧，内设各种游廊华亭，甚至屋子里还摆着私物珍玩，一些见都没见过的字画真迹……
    这些东西对于文人来说，宛如一个梦寐以求的天堂。
    诸位官员住进去后，眼睛都挪不开了，到处瞧瞧看看，像是逛花园似的。
    唯有谢知州谢大人，带着十两银子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自发性的关起了紧闭。
    公主府的人晚上送饭来时，喊了好几声他才回应，推门进去一看，竟然伏在桌前埋头苦读呢！
    送饭的小丫头不由得十分感慨，却又谨记着职责关心道：“谢大人，时候不早了，您该吃饭了。”
    谢知州肃着脸说道：“你放在那里，本官待会儿再吃！”
    “是。”小丫头悄无声息的退下。
    待到天黑后，小丫头来收碗筷，一进门却发现那饭菜还原封未动的在桌子上放着。
    而谢大人也似先前那般坐在桌前，正在面容严肃的研究一本书。
    小丫头惊讶道：“谢大人，您还没吃晚饭呐？菜都凉了。”
    谢知州头也不抬，只说道：“你放在那里便是，本官稍后饿了会自己吃的。”
    小丫头：“……”
    无奈之下，她只好先把菜撤下去，端到小厨房热了一番。
    热完后放在桌上，又提醒谢知州记得吃饭。
    可是都到晚上沐浴的时间了，小丫头进去再一看，那饭菜还好端端的放着呢！
    她再次催促了一番，谁知还惹得谢知州有些生气，小丫头只好硬着头皮喊来白兰。
    白兰是玉姝身边的大丫鬟，谢知州哪怕再不情愿，公主心腹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他只好放下书，肃着脸到了桌前。
    白兰却笑道：“饭菜都凉了，叫丫头下去热热，谢大人再吃。”
    谢知州没好气道：“行吧！”
    早知道还要再等一会儿，那他就再看会书了。
    第551章 红榜
    白兰后来把这事儿说给了玉姝听。
    玉姝怔愣片刻，想起谢知州的第一被马曹官夺走，顿时明白过来。
    她轻笑着摇头说道：“谢大人这般年纪都如此好学，年轻人又有何理由放纵自己呢？”
    到了后来，玉姝就把这事儿传到了外边去，一时间，整个秦州的学子都知道了自家知州大人好学的事。
    甚至秦州还流行过了好一段“弃膳从书”的风头。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秦州的官员们在公主府住下后，并没发现玉姝以身份对他们施压，也没发现玉姝用各种规矩束缚他们。
    反而与先前忙碌的办差生活相较，在公主府的这段日子，竟是他们过得最悠闲自在的时候。
    公主府不仅有人伺候他们吃喝，还有婢女来特意搭戏班子给他们玩乐。
    甚至他们这些官员，也可以聚在一起下下棋谈谈天之类的。
    日子非常快哉！
    只可惜，两日时间很快就过去，秦州这场“公务员”考试开始后，所有的官员们也各回各的岗位，开始了监考重任。
    有了先前玉姝的安排，如今这场小科举办的有模有样，也非常的井然有序！
    考试统共也就持续了一天时间，当天上午开始，中午时间结束。
    离得近的考生还能回家吃饭，离得远些的也能早早计划回家。
    当然，这对于监考官们来说，也是极其轻松的。
    考试完毕后，所有试卷被密封起来送到公主府，然后玉姝亲自监督他们批改卷子。
    这些卷子的题目已经折磨过官员们了，标准答案如何，他们心中也自有衡量。
    因着考生数量实在不少，一个下午卷子也批阅不出来，玉姝便将这事儿交给了白兰和墨竹。
    官员们一开始想着，让两个婢女来监督他们，这实在是有些不妥。
    后来听说公主身边的侍女，在宫中其实也是有品级的女官后，就立刻闭上了嘴。
    说不得这两个侍女，品级还比他们高呢！
    官员们花了一天半时间，把所有卷子判了出来。
    玉姝随意抽取了二十名考生的卷子看了一下，把判得不合理的又重新改判，到最后才确定下来名次，让人去登榜通报！
    这次笔试算是初试，报考人数有好几百，但录取进入面试的却只有六十个人。
    而这六十个人，都被府衙的人用大红纸登了出来。
    以前参加科举的人，都喜欢把贡院外登出来的榜叫金榜。如今看到秦州府衙张贴出来的红纸，众人便自发性的叫起了红榜。
    红榜上有名的，高高兴兴回去报喜。
    没有名的，只得摇头暗叹，各自神伤一会儿。
    只是后来又听人说：“这只是第一关，还有第二关第三关呢！这些上了红榜的人，最后也不一定就被府衙收下，这小科举难着呢！”
    考试失利的人这才不觉得难受，而勉强上了榜的人，也顿时紧张起来。
    他们私下里讨论第二关会是什么难题时，府衙中张贴出了公告。
    上了红榜的考生，于两日后在府衙门口集合，进行第二轮的“面试”。
    第552章 录取
    没有人知道“面试”是什么意思，只知道会和官员们面对面谈话。
    具体要谈些什么，他们却又不懂。
    众人怀着忐忑的心情，终于到了“面试”这天后，所有考生被分成了好几个小组。
    每个小组有三个官员负责面试，而面试题目则是玉姝准备的，由他们随机抽取！
    至于面试方式，也是古代版的“结构化面试”。
    面试官抛出一个题目，规定一炷香的时间，由他们自己讨论结果，最后给出总结。
    而在这期间，面试官们负责考较考生的表现，然后为其打分。
    这种面试方式很新颖，秦州的官员们不太懂，考生们也不太懂。
    但因为是初次尝试，总算也磕磕绊绊搞下来了。
    上午刷下去了三十个人，后来玉姝亲自面试这三十个人，又刷下去了十个。到最后，真正留任的，只有二十个人。
    被刷掉的人心有不甘，留下的人却也有些惶恐不安。
    主要是这次的小科举方式，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他们实在是有些害怕。
    也不知道高中后，以后具体要做些什么工作？
    谢知州也不大明白，他问玉姝：“公主，咱们秦州衙门空缺的职位不多，您留下二十个人，准备怎么任用他们呢？”
    玉姝笑着拿出一张单子，递给谢知州：“我早就拟好了，你先瞧瞧。”
    谢知州拿起一看，只觉得满头雾水。
    财务司、农牧司和水利建设司等还好理解一些，这新闻办和文体司是什么东西？
    谢知州想了好半晌也没想明白，只好虚心的向玉姝请教。
    玉姝说完后，他恍然大悟。
    还是六部那套说法，只是将其更加细化了一番而已。
    原本的账务、国土资源和赋税等，都归户部所管，可如今被细化成了各司。各有各的规章制度，又被衙门统一管辖。
    而水利建设等归工部管，如今也被细细分开。
    文体司他也理解了，就是办书院兴教育，让秦州的男女都要识字，要懂教义懂礼数。
    但这个新闻办，谢知州还是不懂！
    玉姝就道：“这两日我让人弄一个模板出来，你差不多就明白了。”
    有玉姝操心这事儿，谢知州便把这事扔在了脑后，只照玉姝的吩咐下去做事。
    有了玉姝拟好的单子，选拔出来的二十个考生，便都被安排进了秦州下辖的县城。
    县令们大多都是有些懵逼的，但得知是昭德公主亲自选出来的人，也不敢给穿小鞋，只得客客气气的将人接了下来。
    而这二十个考生里，有一个二十岁的女人，被玉姝留在了秦州府衙。
    当时报名时，也有好些名女子来应试。但女子读书机会少，见世面的机会更少，基本上是第一轮就被刷了下去。
    但这名姓董的女子，却一路冲进了面试，甚至最后还名列前十。
    面试过后，玉姝才了解董娘子的生平。
    董娘子闺名木兰，父亲曾经也是一名举人，只是时运不济，没来得及去鄞京参加春闱就病死了。
    他生前膝下只有董娘子一个女儿，心中不甘，便一直把女儿当儿子养。
    也是因为这样，董娘子才高八斗心性要强，和后来的夫婿婚姻一直不大顺。
    两人凑合了几年后，丈夫实在忍不了提出和离，无儿无女的董娘子便又回了娘家。
    日子好似就这样没了盼头，直到看见秦州府衙举办“小科举”招贤纳士，还不限制身份和性别后，董娘子才觉得重新看到了希望。
    第553章 设秦州书院
    董娘子自打中了榜后，就一直安静的站在队伍里，不冒头也不拔尖。
    但因为所有来“面试”的考生中，只有她一个女人，所以她还是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考生们习惯了男权主导一切，如今突然有个女人和他们平起平坐，心中便多多少少哟咻额不舒服。
    别说是和她一起参加面试的考生了，哪怕是秦州的官员，也都对董娘子轻视了几分。
    所以董娘子本想着，自己哪怕如今过了面试，在眼下这个时代，恐怕也得不到一个好的去处。
    可谁知道，那些男人都被下派到县城去了，反而她留在了秦州，还留在了昭德公主身边。
    董娘子一开始有些忐忑，生怕自己做得不好，也怕被分去做些自己胜任不了的差事。
    但得知自己要去学堂当书院女院长时，她心中顿时松了口气，也跟着吃了一惊。
    “公主要在秦州设书院？”
    玉姝放下茶盏，笑着点了头：“对，就叫秦州书院，由衙门财政拨款开办。每年免费收一千个学子，不限男女性别。”
    董娘子这下更是吃惊，她迟疑了许久才道：“若是这般，可能……”
    可能秦州府衙的压力会很大。
    昭德公主开设秦州书院倒是没什么，但若是免费收学子，还不限性别，那必然会拦了别人的财路。
    秦州虽然没有书院，但也有几个规模比较大的学堂，许多富家子弟都在里面读书。
    若是官方的秦州书院开设后，一部分富商为了省钱或是讨好昭德公主，必然就会把孩子送到这边的书院来。
    那另外几个学堂，当然就会减少收入。
    更重要的是，让女孩子识字读书，是有钱人家才会做的事。
    所有人都讲究女子无才便是德，都希望女人什么都不懂，才好被摆布被使唤。可若昭德公主让女孩子开始读书了，那女人的地位也会随之提高。
    这必然不是那些注重阶层的权贵想看到的。
    董娘子欲言又止，玉姝却知道她想说什么，只笑着道：“若是出了问题只管找我便是，倒是你，有没有魄力敢接下这个差事？”
    董娘子顿时哑口无言。
    她端坐在椅子上，思考了很久，才缓缓的，下定决心点了头。
    “我接受公主的安排。”董娘子回了话，又问玉姝，“只是书院的夫子，公主是如何打算的？”
    玉姝眼眸弯弯，神色瞧着温润又柔和，“夫子们早就选好了，明日便让你们见面认识一下。”
    文体这边的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在秦州衙门将兴办秦州书院的告示张贴出去后，果然引起了轩然大波。
    更有甚者，就连谢知州这个原先知道内情的，都前来和玉姝大倒苦水。
    “来询问如何报名的也就罢了，还有些旁敲侧击的威胁我们，说我们扰乱了秦州的秩序……”
    谢知州真是都不知该说什么好，“朝廷想要做什么事，难道还要经过他们这些人的同意吗？简直是荒谬！”
    玉姝看着谢知州气得胡子倒竖，笑着让白兰给他倒了杯茶。
    第554章 报纸
    等谢知州情绪稍微稳下来后，玉姝才语气缓缓道：“是孟家、许家和张家吧？容他们再蹦跶几日，过些日子，他们就没空操心书院的事儿了。”
    谢知州一听这话，立刻就敏感的抬起了头：“公主又有新的想法了？”
    玉姝微笑：“秦州商会，早就该换说话的人了。趁着茶砖的事，把新来的柳家提起来。”
    柳家是前些日子从鄞京那边过来的商户，虽然大家不明说，但谢知州也知道，这就是昭德公主自己的人脉。
    既然是自己人，那肯定就要用起来。
    这年头，打压几个不听话的富商，还不好做吗？
    谢知州虽然不知道玉姝要怎么做，但知道玉姝自有安排，那肯定就是妥当的。
    他得了准话，正想放心的离开时，玉姝拍拍手，叫晚霞拿来了一张印满字的宣纸：“你先前不是想知道新闻办是什么？这就是新闻办的产物，报纸！”
    “报纸？”谢知州很好奇的拿过去，发现这张很大的纸上分了许多不同的板块。
    每个板块，也写着不同的内容。
    第一个大板块，就是专门的鄞京时事，写得都是最近鄞京发生的一些大事儿。
    第二个大板块，则是专门的秦州时事，写着衙门最近下达的政策和活动。比如要办秦州书院的事儿，就刊登在上面。
    第三个大板块，是娱乐八卦。上面有写皇室秘闻，也有写隔壁老王的各种风俗趣文，瞧着很有特点。
    第四个大板块，则是最大的重头戏，因为上面刊登着柳家最近鼓捣出来的茶砖。
    这茶砖的内里和外包装，都被精通绘画的人用色彩复原了出来，然后旁边写着介绍语和价格，以及最新的优惠活动。
    那买十送一，满一百两减十两的促销力度，就是谢知州自己看了都觉得心动。
    更何况那些对茶叶很推崇的富商们。
    谢知州看完后，觉得心中痒痒，只是不明白这是什么缘故，连忙抬起头看向玉姝。
    玉姝眨巴着眼，对他说道：“这叫做广告！”
    “广告？”谢知州更不明白了。
    玉姝给他详细解释，“广告就是字面意思，广而告之，起着一个对商品或是物件的推广宣传作用。”
    “这个位置，是特意留给商户们的。若是他们想推销自家的一件东西，可以花钱买我这报纸的一个版位，然后我们去帮他推销。”
    谢知州直接愣住，实在没想到钱还有这样赚的。
    “那……那会有人买吗？这报纸我们要如何去卖？”
    玉姝的脸上扬起了笑意，“刚开始推广，自然要靠衙门人手的力量。这报纸我们以后时时都要印发，印出来后下发在各个县城，叫县令去卖。”
    “等到有了成效后，就可以在每个县设置报刊亭，就在这亭子里售卖！而且若是以后读者基数大的话，我们可能得开办不同类别的报纸。”
    “比如鄞京时事，就可以专门开这一个类别的报刊。秦州时事，也是如此。当然也可以开娱乐报刊，就专门刊登有趣的故事，或是好看的话本子，这样运营都是可以的。”
    第555章 媒体和印刷术
    玉姝只是把后世的纸质传媒拿出来给谢知州讲解了一番，可谢知州像是被打开了新世界一样，心跳的特别厉害，脑子也转得特别快！
    他愣愣的呆滞了许久，才结结巴巴道：“也就是说……只要想告诉百姓们一些东西，都可以通过这个方式来实现？”
    玉姝眼中笑意加深：“没错，这种传播信息的方式和手段，一般俗称媒体。”
    谢知州像是魔怔了似的，缓缓跟着重复：“媒体……”
    玉姝笑看了他半晌，低下头又喝了茶，留给谢知州一些时间让他消化。
    等到谢知州完全搞懂后，他又开始发愁：“照公主这般说，报纸上刊登的信息，都是要最新的。不然别人都知道了，就没人会对我们的报纸感兴趣了。”
    没有人感兴趣，就不会有人来订阅，自然也就没人愿意为其花钱。
    “可获取最新消息倒是容易，但把它们印在纸上发下去，却不是很容易做到！”
    如今的许多书籍，还都在靠手抄为主。
    在印刷方面，皇室和贵族，多以雕版和刻板印刷为主。活体印刷虽然有，但木活字能达到上万甚至几十万的，只有皇室拥有。
    所以能使用活体印刷弄出大批书籍文献的，也只有皇室才有这个能力。
    金属活字就更不用说了，这是个“烧银”工程，也很难办成。
    所以有印刷这个难题在前，不管是办书院还是办报刊，其实都很难实现。
    尤其办报刊，非常讲究时效性，若是错过了时间，那么这一期的报刊基本都可以作废！
    这才是当下最应该先解决的问题的。
    谢知州满是担心，玉姝却道：“活字你不用担心，过两日就会有人将其运来。”
    谢知州茫然的“啊”了一声，玉姝浅笑着重复了一遍：“印刷使用的活字，早就准备好了，只等东西到了后投入使用。”
    那些活字，自然和如今皇朝使用的活字不同，所有活字都是用合金铸成的，易于成型，印刷性能也好。
    如今虽然数量只有二十来万个，但先投入使用，却也是勉强可以了。
    谢知州不知道玉姝是如何得来这活字的，只当她用了皇室的力量，便将心放下了一大半，只把剩下的疑虑都说了出来。
    说完后，玉姝就道：“撰稿的人，就得看谢大人你的办事能力了。总不能所有事情，都叫本宫承包了吧？”
    她只负责安排就行，哪能把所有的事儿都给包揽下来？
    这样累人累己，估计手下的人还会觉得她专权呢！
    谢知州被玉姝说得面色讪讪，没敢再多问，只得讪笑着退了下去。
    玉姝忙活了一天，也起身在外面溜达一圈，准备回房休息。
    刚在床上躺下，脑子里就冒出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宿主大大为何不要商城的东西呀？您还有大把的积分没有兑换呢！”
    玉姝在刚成为昭德公主后，处理完和前驸马的事情，私下里就已经开始为后面的事做筹备。
    招揽人手刻活字，也是那个时候就做起来的。
    第556章 遵循时代的发展规律
    那时候，整个公主府的钱，基本上都被投进去做这东西了。
    甚至连那一百二十四台嫁妆，也搞进去了大半。
    若不是后面靠着坑鄞京的官员们发了笔小财，恐怕玉姝的公主府，都要养不起那些“面首”了。
    当然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系统商城明明就可以换到最先进的印刷机等，偏偏玉姝不换。
    系统实在是想不通为什么。
    它疑惑的盯着玉姝，玉姝却闭上眼睛轻笑道：“你怎么不疑惑，我有多久没和你见面了呢？”
    系统：“半……半年？”
    庆平公主差点大失血死去那次，玉姝在商城中换过一次药，那就是他们有过联系的最近一次时间了。
    除此之外，玉姝从不唤它出来，它也从来不私自冒出来妨碍玉姝办事。
    可是这些和刚才说的话，有什么关系呢？
    玉姝说道：“我如今是这个世界的住民，就要遵循这个世界的历史车轮和运转规则。不该出现在这个时代的东西，本就应该藏匿起来。”
    用药救人性命，可以说是迫不得已，可拿后世的机械在这个时代使用，这与降维打击有什么区别？
    难道这个时代，需要她直接花积分逼迫着百姓们，快速进入工业时代吗？
    这不仅不现实，还会给她带来许多危险！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她还是明白的。
    玉姝只说了几句，困意便袭上心头，她打了个呵欠后，微微侧身睡了过去。
    系统在虚空中默默的看着她，再没有说话。
    ……
    几日后，运送着活字的车队，终于抵达了秦州。
    玉姝安排人将其送到了秦州府衙，又把早早就成立好的秦州书肆，以及秦州印刷厂建立了起来。
    这两样都是以秦州府衙的名义开办，运营也是从府衙中挑选官差来。
    秦州人不知道玉姝要做什么，等了好些日子后，突然发现秦州各大酒楼茶馆都在说一个非常陌生的词汇。
    “报纸究竟是何物？”衣着锦缎的富态男子，执着酒杯好奇道。
    他面前也坐着一些同样穿着不俗的人，听到这话，都纷纷摇了头。
    很显然，这个名头他们都听好几天了，但东西究竟是何方面目，却是没有见过的。
    几人有心去探索，却苦于没有人脉关系，只能在这里挖空心思的议论。
    谁知道他们说的话被上菜的小二听了去，那小儿笑呵呵的端上来菜，然后说道：“几位爷想知道报纸？”
    富态男子扭头看向他：“怎么？你知道？”
    那小二顿时眉开眼笑道：“小人还真知道一些，这报纸啊，是秦州衙门搞出来的一个时兴东西。诸位爷应该都知道最近各地成立起来的新闻办吧？这新闻办就专门弄这个。”
    新闻办众人当然都知道，他们好奇的只是报纸。
    所以见小二卖起了关子，各个等的有些不耐烦。
    富态男人扔了几个铜板给他，催促道：“赏钱少不了你的，你便细细说来就是。”
    小二喜滋滋的收起铜板，这才讲述了“报纸”这个东西的具体面貌。
    他其实也是一知半解，可说完后，所有人却都沉默下来。
    第557章 垄断产业
    一个能把所有信息传播到众人面前的东西，显然很不简单。
    但这些人都出生于秦州富户之家，能想到的层面，不只有这个。
    他们不约而同想起的，是关于印刷报纸的事。
    能时时印刷出新的东西，并紧跟风向，这首先在印刷方面就是个很难完成的活儿。
    其次，就是能有足够的人手从鄞京传来消息。
    鄞京距秦州上千里，哪怕是千里马急报，消息传过来也得四、五天。
    以这样的时速，报纸中的“鄞京时事”能做得起来吗？
    当然这不是他们该操心的问题，他们操心的是，昭德公主手握最大的印刷技术，以后整个秦州的书肆、书坊会不会被她完全垄断？
    印刷效率提升，印刷速度变快，导致书籍的传播也变得更广。
    进而导致，以后书籍的价格也会骤降？
    这是非常明显的市场问题，哪怕如今还没出现，他们也早就想到了这点。
    男人们顿时都坐不住了，各个起身借口家中有事就要告辞，实际上是想回去和家中族人商议一番。
    若是能阻止最好，如果阻止不了，分一杯羹也行。
    可是他们想的很好，谁知回到家把这话一说，家主就叹着气说道：“既是昭德公主亲自开设的，就不可能容许我们插手。”
    “那我们给他们使绊子呢？或者现在就弄些手段，让他们开办不起来。”
    家主苦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纸，交给男人手中：“来不及了，这报纸已经在秦州盛行起来了。”
    关键昭德公主她不仅掌握了印刷技术，自己开办了书肆，她还开了造纸厂。
    那些造纸的工人，都是从大兴府那边招揽来的，压根和秦州没啥关系。
    所以哪怕是他们找机会去为难，也没有缺口。
    而且造纸的技术也不对外开放，虽然现在效率都不高，可造出来的纸明显要比现在的好。
    所以，现在不是要不要给对方使绊子的事儿，而是对方会不会给他们留活口的事儿。
    若是寻常的商人也就罢了，他们秦州几大家的人联合起来，总能将人给弄死。
    但这东家是昭德公主，又是秦州官衙承办的，这跟官盐铁矿一样，都是公家的东西，他们哪敢再去插上一手？
    敢从官府嘴里咬肥肉，这是等死的事儿！
    家主说完后，见自己的儿子还在看着报纸震惊，不由再叹口气。
    他起了身，苦笑道：“罢了，许是之前我们排挤秦州书院的事儿，让昭德公主怀恨在心了。如今有这番结果，也是注定的。你稍后收拾一下，随我去公主府求见昭德公主吧！”
    只要别让他们所有的产业停工，也别刻意排挤他们，能给条活路就行了。
    至于以后昭德公主再办什么书院什么新闻办的，他们绝对不置喙。
    几个秦州富商，在府中长吁短叹一番后，纷纷备了厚礼找到了公主府。
    在门口彼此碰到时，还打着哈哈说是来拜访一番，实则为了什么，其实心照不宣。
    但玉姝并未见他们，反而把他们打发到了秦州最新提拔的财务司司长面前。
    这位司长是从大兴府辞职的老财务官，因为太过精打细算以及斤斤计较，被沈府尹烦得紧。
    玉姝见他特别精通财务，管理人手也很有一套，便将他聘了过来。
    不仅俸禄翻了一倍，还将他善诗书的夫人，也安排到了秦州书院做女夫子。
    如此一来，这位司长更是兢兢业业，对玉姝也是格外忠诚！
    第558章 税银
    财务司的司长姓杜，长脸高个儿，整个人很瘦。
    秦州三大富商的家主见到他时，本想恭维几句，谁知话还没说几句，这位杜司长就摩挲着手背说道：“据本官所知，孟家主、何家主及萧家主你们三家，还有批税银没交吧？”
    三位家主皆是一愣，然后看到这位杜司长，慢吞吞的掏出一个账本子。
    杜司长翻着账册说道：“三年前，你们与北戎人做了一批羊毛和奶酒的生意，后来生意并到了布行和酒行，但两大商行的赋税额度却没有变过，是也不是？”
    家主们变了脸色，正欲说话，杜司长就又说道：“咱们大夏律法命令规定，与他国商人做生意，货物税点要提高两成。只是这三年来，本官发现你们好像一成税都没交过呢！”
    说着，他抬眸看向三人：“三位家主，今日来就是给本官补缴商税的么？”
    三位家主：“……”
    他们实在没想到，自己一句话都没说，倒先把银子扔出去大半。
    三年的商税，还要比平日里的税点提高两成，这得给府衙补交多少银子才够？
    孟家主率先装起了糊涂：“啊？是吗？这事儿我还真不知道。待回去后查明白了，一定给您补上。”
    另外两个家主便也连忙附和，可杜司长却微微一笑说道：“不用待回去查明了，本官这里都有详细的账册记录。”
    他喊人把三家货物的账单明细，以及该交的税银全部列了出来，就这样清清楚楚摆在三人面前。
    随后，他又说道：“本官已经派人去请你们各自商行的掌柜及账房先生了，一个时辰内，这事儿就能解决掉！”
    三位家主：“……”
    总感觉自己被胁迫了，可又觉得对方好像很是礼貌斯文，也找不出什么不合适的地方来。
    想离开吧，这里是秦州府衙，外面全是官兵和捕快，若是这位杜司长不放人，他们根本走不出去。
    三位家主一时僵在了原地，何家主性格略暴躁，忍不住起身呵道：“杜大人这是准备软禁我们？”
    杜司长摆摆手，起身说道：“三位家主可以随意活动，只是若想快速补交税银，便可在这里等侯一番。若是实在有要事，倒是也可先行离开。”
    何家主狐疑道：“真的？”
    杜司长点头：“千真万确。”
    何家主又问道：“那……那我走了，税银怎么办？”
    “派人去府上收就行了。”杜司长唇角上勾，似乎在笑，又似乎没笑。
    可何家主却松了口气，他眼睛转着，开始在心里打算盘。
    如今他若是留在这里被胁迫，那肯定是人家要多少，就只得给多少。
    可若回了自己家，他给不给就是另一回事儿了，这姓杜的也威胁不到他。
    就这么办吧！
    何家主点点头：“行，那你们回头来府中收，我先走了。”
    看着他大步离开，杜司长转头看向孟家主和萧家主：“二位家主可是也想离开？”
    这两人对视一眼，只觉得有坑，便不约而同的摇了摇头。
    杜司长顿时叹了口气，兴致缺缺道：“那两位家主坐吧，本官叫人再奉新的茶来。”
    第559章 磨刀霍霍去收钱
    看到杜司长这幅失望的表情，孟家主和萧家主更觉这里面有坑，不由提高了警惕。
    只是没想到，那杜司长说完这些话后，就转身离开自行去办公。
    府衙前厅中，除了个负责奉茶的丫头外，一个人都没有。
    在这样的环境下，若是想离开，他们倒是随时都能走。
    但越是这样，两位家主越觉得这是杜司长的套路，便乖乖的坐在厅中一动不动。
    半个时辰后，两家商行的掌柜和账房来齐，杜司长也重新现了身。
    他也不给两位家主开口的机会，直接罗列出来几个问题，叫掌柜和账房回答。
    待两边的掌柜账房都说完后，这税银就成了板上钉钉的问题。
    杜司长眉梢一挑，瘦削的脸上写满了严肃：“两位家主，掏钱吧！”
    孟、萧家主：“……”
    他们迟疑许久，才慢吞吞的说道：“今日出门没带银子，再者，这么一大笔银钱，我依华独家整理们一时半会儿也拿不出来……”
    “八千两和六千两税银，两位家主拿不出来？”
    杜司长一本正经道：“听说孟家主的幼子，前些时日为一青楼女子豪掷千金，区区八千两银，孟家主却又为难起来了。”
    孟家主脸色顿时如便秘般难看。
    杜司长又道：“你们也是秦州的老人了，本官也不为难你们。今日不交现银也可以，明日我会让官差上门去取。”
    听他这般说，两个家主都松了口气。
    可下一刻，杜司长就说道：“到时候，两位家主若说还没有钱，那我们可就自行拿府上的东西抵债了。不过每样东西能抵多少钱，可由我们说了算。”
    一听这话，孟家主才放松下来的神情，立刻又紧绷起来。
    他这会儿算是听明白了，今日若是不交齐这个银子，明日官府的人就上门去抄家！
    简直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可气归气，孟家主知道，这绝对是昭德公主能做出来的事。
    甚至这个法子，还有可能是昭德公主想出来的。
    那个女人，别看总是温柔娴雅笑容满面，其实小算盘打得最响。
    所以，孟家主想明白后，就叹口气说道：“罢了，我这便让人去凑钱，尽快把税银补交过来。”
    萧家主也连忙说道：“我也这就叫人去凑钱。”
    两个家主走了，杜司长轻笑了一声，双手背在身后，悠然的回到了办公的房间。
    果然，天色还未黑的时候，下面的人就说孟、萧两家分别送来了银子。
    那送银子的人还说道：“此次补交了税银，以后我们孟家不会再做这等事，还望杜大人也网开一面。”
    言外之意，钱你都拿到手了，以前的那些事情就一笔勾销吧！
    最好以后也能让他们有个好日子过。
    但杜司长却笑眯眯道：“那就看孟家主的表现了，若是违反了咱们秦州的规矩，该出手时我们自然还是会出手。”
    传话那人就灰溜溜的跑了，杜司长却悠然自得的把税银上了账。
    玉姝还是第二日，才得知了杜司长从两家坑到了钱的事情。
    孟家主以为这事儿是她一手策划，但事实上，玉姝还真不知情。
    她最近嗜睡得厉害，每日也觉得颇为困乏，能交给手下人去做的事情，坚决不亲自去做。
    所以得知这个消息时，徐星剑已经在磨刀霍霍的准备带人去何家要钱。
    第560章 上门去
    玉姝半倚在美人榻上，打了个哈欠，问道：“怎是徐星剑去呢？府衙有自己的官差，怎么也轮不到他们军营的人才是。”
    白兰听到这话，掩着唇笑了起来。
    “是徐小将/军亲自要求去的。”白兰说道，“徐小将/军最好打抱不平，得知何家不肯交税银，府衙的人手又不够，便立刻自动请缨。”
    玉姝又问：“杜司长就答应了？”
    “答应了。还特意给了徐小将/军一道盖私章的手信，说是若惹出了麻烦，他一力承担。”
    玉姝舒了口气，眼中却多了丝笑容：“他倒是挺会针对这些人的，怨不得沈府尹不想留着他。”
    沈府尹是个贪生怕死的，也是个爱享受富贵的。
    大兴府那边富庶，富商也多，沈府尹如今能安安稳稳坐好这个位置，势必和那群富商脱不开关系。
    偏偏遇上了一个过分清正廉明的手下，总是和那些富商过不去，这沈府尹能受得了？
    不过幸好沈府尹不要，所以才能被她捡回来。
    也许，这也是天意！
    玉姝微微侧了身，又闭上眼睛道：“我小眯一会儿，半个时辰后喊我。”
    白兰忙点了头，声音也轻了几分：“是。”
    她从屋子出去，悄悄带上了门。
    另一边的徐星剑，浩浩荡荡的带着官兵到了何家大门外。
    让人去拍了大门后，看着那冒出头来的管家，徐星剑大声说道：“告诉你们家主，杜大人让我们来收税银。孟家和萧家都交了，就剩你们何家了。”
    那管家忙慌慌张张去找何家主，何家主一听，板了脸色道：“还真是嚣张，竟敢真的追到家里来。”
    说着，他又不确定的问道：“孟家和萧家，真的都交税银了？”
    管家苦着脸点头：“昨日下午就交了，听官府的人说，他们两家很是配合！”
    何家主顿时一脸不屑，双手背在身后说道：“没骨头的家伙，一个女人就把他们给吓到了？我倒是要去看看，今日来收钱的是何方神圣？”
    何家主带着人到了门口，原以为都是些衙门的官差，谁知大门一打开，竟然有好几十个大头兵。
    这些人还穿着军营的服饰，一眼就能瞧出不同来。
    何家主甚至有些怀疑，这些人不是来催账的，而是来找茬的。
    他原本想质问的话问不出来了，只看着徐星剑道：“这位大人是？”
    “我姓徐。”徐星剑也不废话，只说道，“奉杜大人之命，来催收税银。何大人，你家那五千两银子，今日应该凑够了吧？”
    何家主板着脸，很是不耐烦道：“还没凑够，请杜大人再宽限几日！”
    徐星剑追问道：“真没凑够，而不是不想给？”
    “真没凑够！”何家主面无表情道，“若是大人不信，尽可进来搜一搜！”
    他就是在故意说反话，甚至还在用这话讽刺徐星剑。
    谁知道，徐星剑听到这话却眼睛一亮，说道：“既然何家主盛情邀请，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说罢，他大手一挥，对着身后的士兵说道：“走，随我进去瞧瞧。”
    第561章 你……你就是个强盗！
    何家主当场愣住，徐星剑却带着人呼啦啦的挤进了何家大门。
    他像是知道何家府邸布局似的，进了院子后，目标直冲向何家主的院子。
    何家主这才感觉到了不对劲，连忙追上去说道：“徐……徐大人，你这是私闯民宅……”
    “这怎么能叫私闯民宅？”徐星剑边往前走，边一本正经的说道，“明明是何家主邀请我们进来的，我只是前来做做客而已。”
    说是做客，到了何家主的院子里时，他却完全不客气起来。
    瞧见院子里桌上放着一套精美的茶具，徐星剑说道：“咦，这套茶具应该能抵二两银子，兄弟们，收起来吧！”
    身后的士兵立刻把茶具拿了起来，何家主顿时脸色一变。
    他追上去问道：“徐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徐星剑转头看着他，一脸坏笑：“没啥意思。何家主不是说没钱交税银吗？我瞧你们府上有不少东西，倒是可以抵银钱，比如这套茶具。”
    说完，他也不等何家主回话，直接大步进了何家主的主屋。
    推开门一看，屋内的摆设珍玩简直要晃花了徐星剑的眼。
    他一眼就瞧中一只梅花白底瓷瓶，觉得这瓷瓶送给玉姝插花，应当会很好看。
    于是大手招揽自己的下属道：“一只瓷瓶，抵二两银子。”
    转身看到一棵红色珊瑚树，也叫人搬走，高喝了一声：“红珊瑚，抵二两银子。”
    说到这里，他还扭头问离得最近的下属：“叫你来时拿着账本儿，你记下了吗？”
    “记下了记下了。”那人手中拿着炭笔，也不知道在手上的册子中写了什么。
    何家主却被气的一个仰倒。
    他喘了好几下粗气，才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对徐星剑咬牙切齿道：“徐大人，那红珊瑚价值千金，红梅白瓷瓶造假五百两，这些东西岂能只记二两银子？”
    徐星剑抬起头看他，眸色幽深，带着些嗤笑。
    何家主顿时僵了脸，但随即，徐星剑就又笑了起来：“罢了，再给你们每样东西多记一两银子好了。”
    他挥挥手叫人多记了账，又叫兄弟们看到好的东西，直接搬就是。
    何家主懒都拦不住，脸色铁青，胸膛也起伏不定。
    他指着徐星剑，颤颤巍巍道：“你……你就是个强盗！”
    徐星剑立即回他：“话可不能这么说啊何家主。你欠了官府税银，本就该及时补交。可你现在又不交，我们给你的时限也已经到了，这样一来，我们就只能扣押你的东西抵债了。”
    说完这话，他就不再理何家主，只让手下的人赶紧搬东西！
    看着屋子里贵重的东西被洗劫一空，徐星剑等人走过的地方，宛如蝗虫过境，片甲不留。
    何家主看着看着，实在是没扛住，最后竟气晕了过去。
    徐星剑却只是瞟了一眼，就扭头出了门，他甚至还对着身旁的人招手道：“这才是第一个院子，后面还有院子呢，兄弟们打起精神来。”
    身后几个兄弟：“……”
    老大，他们是来办差的，不是来抄家的啊！
    第562章 不交钱，就拿东西抵债！
    徐星剑带着东西满载而归，扫荡来的物品除了一只梅花白底瓶外，剩下的都堆在府衙库房中，一个都没动。
    何家的人都要被气疯了，连夜在衙门外敲鼓喊冤。
    孟家和萧家得知了这个消息后，却暗自在心中松了口气。
    幸亏先前老老实实给钱了，不然这会儿被扫荡的，估计就是他们。
    和手上有兵权的人叫板什么呢？最终只能自己吃亏！
    何家的人击鼓鸣冤，谢知州被连夜喊来升堂。
    听何家人讲完事情的来龙去脉后，谢知州一边咂舌那杜司长真牛掰，连人家的家底儿都敢抄。
    另一边，板着脸严肃道：“此举确实不大合理，但缴纳税银也是何家主该做的。如今天色已晚，明日/本官再唤那位徐小将/军前来，两相对质再下定论。”
    一番话把何家人打发掉，谢知州本想去找玉姝说说这件事。
    但又想到玉姝如今怀有身孕，天色又实在太晚，最后还是先回了家。
    第二日，衙门再次升堂。
    这次不仅何家的人来了，杜司长和手底下的一众官员，也来了。
    面对何家的指控，杜司长供认不讳，但面色却是坦然得紧：“其实这是我们司最新催税银得一种方式。”
    见众人面露不解，杜司长说道，“近日来本官查账，发现秦州往年漏税之人不少，赖着税银不交的更多。未免以后所有人有样学样，此后但凡赖着税银不交的户宅，全部以物件作为抵押。若没有值钱的物件，便以房产作为抵押！”
    说到这里，杜司长又看了眼何家主，微微一笑道：“若是房产田产都没有，物件也没有，那就充为官奴，卖身十年。”
    “什么？”何家主震惊道，“这是什么规矩，为何我从来没听过？”
    杜司长一本正经道：“就是近日里定的，只是还没公布而已。想来明日的鄞京时报中，会有刊登！”
    他说完这些就不再讲话，何家主却道：“怎能制定这种规矩？这不是要逼死我们吗？”
    谢知州轻咳了一声：“这怎么就叫逼死你们呢？你们何家每年盈利十几万，区区几千两的税银，不过是毛毛雨，单看你想不想交而已。”
    他把话说得这般直白，何家主脸色有些难看，却似乎还想再挣扎一番。
    可杜司长却不给他机会了，起身说道：“本官还要差事在身，就不陪着何家主了。从何家拿来抵押的东西，都在我司库房中，一个都没动。但十日之后，若何家主还不把税银全额交上，那我们可就把东西拿出去拍卖啦！”
    拍卖物件，富商们都是知道的，对流程也熟悉。
    何家主更知道，若是那些东西一旦进入拍卖阶段，势必会有人来争抢。
    尤其他的那些竞争对手们，更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哪怕他们不买，也肯定会把价格给抬上去！
    若是这样，那东西他肯定拿不回来了。就算能拿回来，也要大出血一波。
    想到这里，何家主咬紧牙龈，只得低头服了软：“交！等下我就叫人送银钱来。”
    杜司长笑道：“何家主，五千两银子，一文钱可都不能少哦！”
    第563章 真是厚颜无耻！
    何家的人匆匆忙忙离开了府衙，何家主却在厅中没离开。
    杜司长也没陪着他们，反而自顾自的出门去办差。
    玉姝得知消息时，正在把玩徐星剑送来的一只瓷瓶。
    瓷瓶呈白釉透亮色，腰身纤细修长，如一个曼妙的女子般，带着几分柔雅。
    瓶身上绘一支绝艳傲然的红梅，颜色鲜艳而浓烈，两相一对比，显得更加独特而美丽。
    玉姝出身皇室，身为被娇宠着长成少女的嫡长公主，自然是见过不少好东西的。
    可如今看着这只细白瓷瓶，也觉得甚是喜爱。
    听白兰说了衙门的事，她怀疑的看了眼手上的瓷瓶，问道：“那这个是？”
    白兰心照不宣的点了头。
    玉姝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她把瓷瓶放下，说道：“若何家交够了税银，便把它还回去吧！”
    白兰却道：“徐小将/军说，这是他买回来送公主的，不用还回去。”
    “买回来的？”玉姝挑眉，有些怀疑道，“他花多少银子买的？”
    白兰摇摇头：“这个奴婢不知道，但徐小将/军再三保证，他绝对花了钱。”
    “这样啊！”
    玉姝再没说什么，只是打量半晌那瓷瓶后，笑着说道，“那便留下吧，若花园中有漂亮的花枝，剪几支来插进去，给屋子里应应景。”
    白兰欠身应是。
    这边白瓷瓶子留在了玉姝的屋里，那边何家的人已经将五千两的银票全部带了过来。
    杜司长被喊来点数儿，他意味深长的看了眼何家主，说道：“何家主先前说手头紧，凑不出钱来，如今一瞧，家中好似宽裕得很呢！”
    不到半个时辰，就能弄出五千两现银来，这还叫没钱？
    只是不给钱而已！
    何家主脸色很难看，却碍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只打着哈哈说了两句，就把这事儿给撇了过去。
    杜司长清点完钱，当着何家主的面销了账后，收起账本说道：“你们家的东西，就在府衙的库房里，何家主随我来。”
    见杜司长没有赖账，何家主顿时松了口气。
    他叫上自己人跟着去了后面的库房，然后发现东西果然完好无损，还被摆放的整整齐齐。
    这下他反应了过来，这杜司长是在吓唬他呢！
    何家主心中又恼又气，可钱都给出去了，这些物件也必须得拿回去。
    他干脆不再说什么，只摆摆手叫人赶紧搬东西。
    仓库内堆着的物件还不少，大多都是贵重的易碎品。何家人搬动时，都小心翼翼的，生怕碎了一个角儿给损坏。
    好不容易都搬完了，管家小跑过来，凑在何家主身边说道：“老爷，少了东西。”
    何家主顿时脸色一沉，问道：“少了什么？”
    “少了美人瓶和玉环扣！”
    这两样都是何家主房中摆放的，一个价值三百多两，一个价值五十多两。
    虽然比起别的东西来，这些钱也算不得什么，但到底是自家的东西，总不能无缘无故消失不见。
    而且那玉环扣是老爷床帐上的东西，那么私密的物件，怎得也被这官府的人搜刮来了？
    真是……真是厚颜无耻！
    第564章 商人果然心黑！
    管家去问谢知州，谢知州直接把这事儿推给了杜司长。
    杜司长得知后，手上拿着账本思考了一会儿，最后他说道：“你们去找徐校尉吧，他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管家忙苦着脸道：“杜大人您可不要再推辞了，再推辞下去，小人没法跟我家老爷交待啊！”
    杜司长听到这话，想了想点头：“也行，那本官带你过去。”
    管家顿时心中大喜，忙跟着杜司长去喊了徐星剑来。
    徐星剑正好从军营操练完回来，这会儿满头是汗，英俊的眉眼上还有几分独属于少年人的活力。
    听到管家的问话，他挑挑眉说道：“哦，那两样东西啊，我买下了。”
    “买下了？”管家一惊，“徐校尉问谁买的，花了多少银子？”
    徐星剑从怀里扣扣嗖嗖掏出几块碎银子，说道：“这是二两，剩下那二两，等我回头给你补上。”
    管家惊呆，愣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徐校尉这是……这是现在才问小人买？”
    徐星剑瞥了他一眼：“不行吗？我又不是不给你钱，我明日就把钱给你补上。”
    说着，他又嘀咕道：“你们何家欠官府的税银，隔了三年才交上，还是我们威逼利诱才交的。我欠你二两银子，就欠一天都不行？商人果然心黑！”
    管家：“……”
    他被挤兑的一脸菜色，好一会儿后才说道：“单不说小人能不能卖，那……那东西也不止二两银子……”
    “就值二两。”徐星剑信誓旦旦道，“我先前见过的瓷瓶，一个才几百文，如今我算你们二两银子，还是你们赚了呢！”
    管家：“……”
    平日里嘴皮子也算利索的他，近日这番争执，竟然输了个彻彻底底。
    管家一时觉得心中难以接受。
    让他更接受不了的时，他没法拿着这二两碎银子去给家主交待。
    可他想再争论几句时，徐星剑已经迈着大步走了。
    管家连忙看向杜司长，想让他主持公道，可杜司长却叹着气说道：“这事儿不好办呐，还得让你们家主亲自去和徐校尉谈。”
    管家没法子，只好带着那点子碎银子回了何府。
    回去后说给何家主一听，何家主气得差点摔了一个茶杯。
    结果一瞧那茶杯刚从衙门库房带回来，又到底没舍得，只是重重拍了把桌子：“真是岂有此理，这姓徐的还有没有王法？”
    管家哭丧着脸说道：“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呀老爷？这事儿谢大人和杜大人都不管，说管不了。”
    “哼，那是管不了？”何家主面色难看道，“我看他们分明是不想管。说不定，这事儿还是他们指使的呢！”
    先前蔡大人没倒台时，他们何家还有所依仗，如今蔡家都被连根拔起了，他们就成了没人庇佑的小可怜。
    便是这种小小的校尉，竟然也敢踩到他们头上来。
    何家主越想越气，最后实在忍不住，还是把那个白瓷茶盏砸到了地上去。
    清脆的声音将管家吓了一跳，袖口中揣着的那二两碎银子，到底没敢再拿出来。
    他了解家主的性子，若是再把这钱拿给家主看，家主估计都能气得吐出血来。
    第565章 秦州最大的蛀虫
    被府衙的人来了这么一手，秦州的富商们很是安分了一阵子。
    只要杜司长派人带着账本上门去催收遗漏的税款，这些人二话不说，都会迅速凑齐银钱交上来。
    这么着过去一段时间后，杜司长来找了玉姝，把账本推到她面前。
    “公主不是说，书院聘请夫子的银钱不够吗？下官如今把这些银钱给您追回来了。”
    玉姝惊讶的看着他，将账本拿到眼前一瞧，竟然有足足三万一千七百两银子。
    而光是何家、孟家和萧家，就占了一半儿。
    所以说，秦州最大的蛀虫，果然还是这些商业龙头！
    玉姝合起账本，对着杜司长笑吟吟道：“果然还是杜大人厉害，不费吹灰之力就将这难题给搞定了，本宫还得多谢谢杜大人。”
    见玉姝要起身，杜司长连忙先一步起身作揖道：“这是下官的分内之事，下官岂敢受公主这一礼。”
    更何况，昭德公主如今肚子都这么大了，他一个男人怎能让孕妇对他行礼？
    实在是折煞了！
    玉姝便也顺了他的意，又重新坐了回去，顺便问了句：“书院夫子那边如何？”
    “下官夫人幸不辱命，已有三位女先生接了信，往秦州这边赶来。若是不出意外，五日内应该就能到了。”
    那些人都是杜司长妻子的至交好友，也都是各方面的才女。
    年轻时候还能借着才女这个名气，活得潇洒活得痛快。
    嫁为人妇后，却都困于后院，每日和那些琐碎事宜打交道，甚至相夫教子，逐渐趋于平庸。
    这些女子的才华都被掩埋，连往日的傲骨和志气都不再。
    杜夫人自然不愿见好友们变成这样，见秦州书院还特意聘请一些女夫子教授女学生，便立刻给她们写了信过去。
    其实收到信的人有四个，但回信表示愿意来的人，却只有三个。
    另外一位夫人如今早就没了当年的热血和梦想，夫君花天酒地性情奢侈，光是后院的小妾都让她忙得焦头烂额。
    杜夫人本来劝她放下家中那些俗世儿，来秦州换换脑子。
    可这夫人是个倔的，非得和妾室争个你死我活。对于杜夫人邀请她来秦州当女夫子的事儿，也是一口回绝。
    杜夫人觉得遗憾，玉姝却想了想，觉得书院里总共有四位女夫子，应该也基本上够了。
    如今兴办的秦州书院，虽然是男女共校，可玉姝知道，到时候来送女孩子上学的人家，肯定不多！
    而且能来的，应该大部分家境都还不错。
    对于那些普通百姓家庭，女孩子只能作为劳动力给家里干活挣钱。
    小时候干活，年纪一到就嫁人，读书识字什么的，压根跟她们没关系。就连学点刺绣手艺什么的，估计也困难。
    但玉姝也有自己的法子。
    古往今来，能激励学生上进的是什么？
    奖学金，还是丰厚的奖学金。
    只要得知去书院读书，成绩不错有奖学金拿，大部分人肯定都还是愿意送孩子来的。
    而秦州的扫盲行动，也就能从这个时候真正展开行动。
    第566章 剪彩
    十月中旬，秦州书院终于成功的办了起来。
    而这个时候，秦州时报已经成了秦州人必看的东西。
    相对应的，为了让秦州时报有存在感，玉姝将其单独拎了出来，给他特意独设了一刊。
    剩下的则是调解了一下板块，还是照例。
    往日秦州的百姓们，除了去茶馆听说书先生讲故事，在书肆里买话本子外，并没有什么消遣的东西。
    如今有了这报纸，可供娱乐的手段就变多了。
    想看看八卦？
    那就读报纸，不止隔壁家李二狗王大牛的有，时隔千里外皇室贵族的也有。
    想看看故事？
    也看报纸，都是最新连载的，还能催更呢！
    想看看货物？
    当然还是看报纸，都有最新推出的货，还能直接看到价格呢！
    想伸冤找人？
    也是看报纸啊，哦这个是可以找新闻办去诉冤，然后找官差大人帮忙的呢！
    当然最重要的是，秦州官府有什么政策，都能在报纸上第一时间看到，不需要地方上的小吏再去各自告知了。
    这样还能避免那些官吏私藏信心，蒙蔽他们百姓！
    百姓们都觉得这报纸好极了，价格也不是很贵，若是全年订阅，还能便宜一些钱。
    于是报纸办出来一个月后，销量和订阅量，一直在蹭蹭上涨。
    有些收藏癖和强迫症，还喜欢把每一期都买到，就是为了看着好看，或者满足自己的欲望。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如今最重要的是，秦州书院要在近日正式成立。
    成立这日，听说昭德公主会露面剪彩，也会宣布夫子的任命书。
    许多秦州的百姓和富商，还没见过昭德公主长什么模样呢，今日便都好奇的涌过来想一睹其风采。
    可是到了场地，等到了时辰时，众人并没瞧见那据说很是明艳的昭德公主，只瞧见了脸熟的谢知州谢大人。
    谢大人如今是秦州地位最高的官儿，也是昭德公主的心腹。
    哪怕昭德公主来不了，来这么一位知州大人，那也是秦州书院无上的光荣。
    身为秦州书院的女院长，董娘子这会儿真正露出了不卑不亢的姿态。
    她是所有夫子中出身最不好的，可也是所有夫子中，真正通过考试得来这个身份的。
    所以即便有些男夫子心中心中不大服气，但面上也是客客气气的。
    董娘子今日把头发完全盘了起来，她没穿女人常穿的裙裳，而是穿了一袭青色长袍。
    因为身形纤瘦高挑，眉眼又深邃，看起来竟有些男子的锋利感。
    谢知州知道这位女院长是昭德公主亲自点出来的，据说她才学也很出众，所以也不敢轻视，只客客气气的与董娘子一同，将盖在书院牌匾上的红绸布拉了下来。
    两人各执一头，等鞭炮声响过后，就正式将红绸布剪断，意为剪彩。
    剪彩过后，谢知州短暂的发表了讲话，又听董娘子说了些话。
    董娘子这人确实不同于其他女人，不但说话有条有理，气场还很足。听她说完学院的各项规程和报名条件后，谢知州自己都心动起来。
    能免去束脩的学院，还有名师相授，又有奖学金拿，只需要自己花点儿食宿钱，这样的好事儿去哪里找？
    第567章 难不成是天意如此？
    等董娘子说完，又说了报名的地方后，谢知州突然插话道：“我……我的小孙子如今也够年龄了，可是也能来书院读书？”
    听谢知州说这话，董娘子显然愣了一下。
    随后她就扬起笑容，点了一下头：“自然可以，只要在我秦州境内，均可以来秦州书院读书。”
    谢知州顿时抚掌高兴道：“好，我这便回去将人送来。”
    下面看热闹的人一听，知州大人都把自己的小孩送来读书了，那说明这秦州书院真不赖啊！
    众人顿时涌上来，也纷纷问起了报名的事情。
    董娘子一个人接待不过来，便让身后的夫子们去回答，顺便把男学生和女学生给分开来。
    耗了整整三日，秦州书院的报名终于结束。
    男学子的数量远超玉姝当时估算的，而女学子的数量，连一百个都不到。
    董娘子把这事儿报给玉姝听时，玉姝颔首说道：“能有八十多个已经不错了，既是男学子那边人数众多，那便把估算好的女宿舍拨一部分过去。”
    女夫子倒是不用拨了，统共也就四个人，再少了就不够用了。
    至于男夫子，却还是需要再多聘几个的。
    玉姝安排完这些，又问董娘子：“这几日，可有人为难你？”
    董娘子一愣，随后就摇头道：“没有。众人都知道我是公主的心腹，倒也没人敢不识相的凑上来。”
    女夫子们倒还好说话，那些男人大儒，都自持身份和才情，压根都不多看她几眼。
    但若是吩咐了事情，他们倒也会去做，所以董娘子还是觉得挺轻松的。
    至少比以前的婚姻生活轻松。
    玉姝点点头，笑着说道：“你能处理好这些事情，说明我也没有看错人。放心去干吧，有我在，没人敢给你找麻烦！”
    董娘子心中微暖，点点头对着玉姝行了一礼，然后才扭头离开。
    等她走后，白兰照例进门来督促玉姝出门转悠。
    玉姝虽然才四个月的身孕，可肚子却迅速的变大了起来。
    玉姝觉得这生长速度有些不对劲，心中隐隐有些猜测，又觉得自己给自己把脉不太稳，便特意从城内请了大夫来瞧。
    结果老大夫一把脉，就摸着胡子笑眯眯的说道：“恭喜公主，您这是双生子的胎像！”
    一听到怀了双胞胎，玉姝直接愣住，脑子里也想起了红崖寺和尚解过的签文。
    “霜打连理枝头去，巧借清风并蒂春！”
    当时玉姝还有些不解，可如今再看看自己身边的变化，又联想这句不成文的诗句，她好像稍微明白了些。
    连理枝多比喻夫妻，前半句就是在暗示他们夫妻关系可能会有些破裂。
    后半句则隐喻着出现转机，因为她可能会有一对双生儿降临。
    而现在，裴琰去了鄞京后，写完三封信后就再没了消息。而老大夫也给她切脉说，她有了双生胎儿。
    纵使玉姝以前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可如今见识到这个签文一一印证，她还是觉得内心惊奇！
    难不成这就是别人说的天意？
    第568章 枉费公主一片真心
    白兰不知道玉姝在想些什么，只是看着玉姝的肚子，隐隐有些担忧。
    虽然双胎是吉兆，可古往今来，怀了双胎并顺利产下的女人，却并没有几个。
    更多的要么是早产，要么是难产。
    她们公主身子骨虽然一向都好，可万一到时候发生个什么不测，那可怎么办……
    白兰这几日因为这事儿已经愁的不知所措，她是个没成过亲没嫁过人的大姑娘，所以总会有些担心。
    倒是蒋姑姑很稳得住：“秦州最好的稳婆我都请好了，也没说是咱们主子临盆，就说府上有贵人，便备着了。到时候大家伙儿照看好公主，能有什么不测？白兰姑娘不要杞人忧天了，成日里竟是自己吓自己。”
    后面这几句话说得有些不客气，白兰便有些尴尬。
    她只好低头应了是，但在心里却暗暗的想：万一到时候出了什么事，她必然是只会保护公主的。至于其他的那些，她也管不了那么多！
    但这大逆不道的想法，白兰没敢说出来，只忙着去伺候玉姝。
    玉姝也算是头一次怀双胞胎，如今才四个多月也没什么格外的感觉。但她知道，越往后去，肯定会越艰难！
    跟着白兰在花园里小转了几圈，她就又回到了房中去。
    看到晚霞拿着一封信回来，她顿时抬眸看了过去。
    晚霞约莫是猜到她在想什么，声音便不自觉的压低：“是……是元先生的信。”
    驸马爷已经有一个月没有来信了，如今国公府情况如何，驸马爷如何，都没有人知道。
    想到公主怀有身孕，驸马爷人却不在，也不来信问候，几个侍女心中就有些不满。
    可这些情绪，她们现在也不能在玉姝面前露出来，有身孕的女人最是敏感，若是惹了公主不高兴，反而要不好了。
    晚霞神色如常的把信交给玉姝，玉姝也没什么表情，只点了一下头。
    元先生是她留在鄞京的线人，也算是叶姨娘的上司。平日里柴福公公传达不来的信息，基本都是他传过来的。
    而且玉姝在京中的诸多布局，也由他来完成。
    这信封是纯白色，上面用金箔封住信封口，还有独特的标记，能够看出来信封有没有被人依华独家整理动过。
    从玉姝到秦州开始，元先生的信每隔半月来一次，信封都是纯黑色。
    但是用纯白色，却是第一次。
    玉姝拆开信封，看到上面的字后，眸子微闪。
    几个侍女在旁边候着，也不知道元先生信中写了什么，只觉得公主气息似乎有些不稳。
    但很快，看完信封的玉姝就抬手道：“拿去烧了！”
    白兰忙接过信纸，转身去找火炉。只是投进去之前，她瞟了一眼，隐隐看到“驸马和离”几个字。
    白兰心中顿时翻起滔天巨浪，对裴琰的恼怒和愤恨也全部涌了出来。
    公主怀着孩子在这边辛勤打理秦州，他招呼不打回了京/城，如今还想着与公主和离？
    他怎得如此没有良心，怎能这样对公主？
    真是枉费了公主对他的一片真心！
    白兰越想越气，连缠在腰间的软剑，都有些蠢蠢欲动起来。
    第569章 请陛下准予裴驸马和离
    玉姝躺在软榻上，久久没有说话。
    白兰回来后，看到玉姝神色如此，不由得心生悲怆。
    说到底，如今她们人在秦州，距离鄞京千里，若是要回去得有多难？
    更何况承顺帝现下对公主心生不满，想要回去，更是难上加难！
    白兰默默给玉姝盖上毯子，轻声道：“公主，要不要去床上歇息？”
    玉姝轻叹了口气，看着屋顶说道：“我在这里放空一下，你们都下去吧！”
    放空也就等于冷静，白兰顿时更加心疼玉姝。
    她最了解自家主子，有什么苦什么委屈，从来都不给别人说，也从来都不流露出来。
    可她越是这般平静，心中肯定越发不好受！
    但白兰也没有再去打扰玉姝，只是给其他几个侍女使了个眼色，然后一同蹑手蹑脚的退出了门。
    出去后，墨竹小声问道：“也不知道元先生给公主说了什么，奴婢很少见公主露出这副模样。”
    白兰面无表情道：“除了那位裴三公子的事，还能有什么？”
    墨竹听到白兰的称呼，惊了一下，又小声问道：“和驸马爷有关？元先生不是在信中从来不讲私事吗？”
    这次怎么还提到驸马爷了？
    不过墨竹也有点奇怪，就想知道为什么驸马爷回去后，能隔这么久不来信。
    难道他不想念公主吗？
    墨竹信中不解，白兰却冷哼一声：“驸马爷？还不知道是什么人的驸马爷呢！”
    说完后，她双手抱臂转身离开，只留下墨竹和朝云等人一头雾水。
    玉姝却靠在榻上，想着信中的话。
    “太子上奏，成国公一家肱骨忠臣，与如此大逆不道的昭德公主结为姻亲，实在不合理。因此，他特请陛下准予裴驸马和离！”
    一国太子操心别人的家事，甚至还要让这驸马与自己的同胞嫡姐和离。
    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的事情，就连鄞京的百姓，也都议论纷纷。
    按理说这桩婚事，是当年的承顺帝赐下来的。
    冯皇后为了不丢人，也催促着玉姝赶紧嫁人，还觉得裴琰那个“剩男”和她很合适。
    所以帝后二人都同意的婚事，如今他们再下旨和离，这不是在“啪啪”打他们自己的脸吗？
    也说明他们当年的眼光太差。
    所以承顺帝没同意，玉姝也能理解。
    但让玉姝想不明白的是，怎得到了现在，裴三公子又变成香饽饽了？
    她这个在封地独大的叛逆公主，怎么又开始配不上人家？
    这是什么道理？
    关键问题是，裴琰什么时候和太子又成了一路人，而且还值得太子亲自上谏让人家和离？
    玉姝想来想去，根据元先生说的话，她最后把这个事儿联系到了恭亲王身上。
    成国公府为恭亲王做事，这是毋庸置疑的。
    太子作为储君，明明应该和恭亲王水火不容才是，可他不仅请了恭亲王来辅政，如今又和恭亲王府走得特别近。
    说明他私底下和恭亲王关系很好。
    可好归好，他竟然还请恭亲王帮忙打理国事，是不是脑子里进水了？
    玉姝一直知道嵇常钧是个智障，但也没想到智障的这么厉害。
    这么抬举恭亲王，这与给人家拱手让江山有什么区别？
    第570章 与储君一较高下
    承顺帝也不是个昏庸的帝王，竟然也不管管这位逆子！
    玉姝对这爷儿两个，实在觉得头大！
    思考了许久，一直没思考出什么结果来。
    玉姝便打算将这事儿撂过准备小睡一会儿，白兰却又带来了两封信。
    她推门进来，看了眼玉姝，见玉姝神情很平静，这才轻声道：“公主，是柴福公公和宋贵妃娘娘的信。”
    “宋贵妃？”玉姝笑了一下，“她倒是晋升的快！”
    离开鄞京的时候还是摄六宫诸事的贤妃，如今半年不到，又成贵妃了。
    也不知道又给承顺帝灌了什么迷魂汤？
    玉姝得来的皇室八卦，都来源于皇帝身边第一人的柴福。
    柴福是个唠叨人，写信也唠叨，能把承顺帝的日常起居都写进信里来。
    后宫那些嫔妃公主之间的八卦，就更不用说了，光是信纸他都能用七八张。
    所以玉姝每次看他的信时，还需要自己在里面提取重要的信息。
    也不知道这位大总管，什么时候唠八卦，就能把重要的信息给忘了。
    至于宋贵妃，她并不常给秦州这边写信。
    想来人手也没柴福方便，所以一般来信，说的都是些比较重要的事情。
    玉姝把柴福的信放在一旁，先打开了宋贵妃的信封。
    只有薄薄一张纸，信中内容也很简短，只注明了几句话。
    第一个信息就是，那位被承顺帝从御前侍女升为妃嫔的丫头盈儿，已经有身孕了。
    因为她是神似冯皇后，才被承顺帝喜欢的。
    所以先前，她总是谨小慎微，按部就班的做着幕后人给她安排好的事。
    可如今当了妃嫔又有了孩子后，她的心思就变得多了起来。
    据宋贵妃说，这位盈妃刚查出有孕后，就哭着求陛下不要告诉皇后娘娘，生怕皇后娘娘害了她的孩子。
    承顺帝对此自然是勃然大怒，毕竟他的白月光其实一直都是冯皇后，盈儿只是个替代品。
    所以听替代品诋毁白月光，自然心生不快！
    盈儿被宠爱了好几个月，一直以为承顺帝是真的喜欢他，可这个时候才算是彻底明白过来。
    她是个聪明人，也知道自己如今没有了后路。
    于是后面也没再去挑衅冯皇后的地位，只小意奉承着承顺帝。
    承顺帝对先前发火的事儿也觉得过意不去，便对外把有孕的事情隐瞒下来，又私下里嘱托宋贤妃，让她照顾好盈儿。
    宋贤妃作为承顺帝最体贴的枕边人，自然要勤勤恳恳照顾人家。
    盈儿一开始还戒备她，后来发现宋贤妃是真为她好后，这才彻底放心下来，也把宋贤妃当成知心可靠的人。
    胎儿如今坐稳了三个月，宫中也宣布了这个喜讯。
    宋贵妃说，盈儿私下里告诉他，太医切脉猜测这是个皇子。承顺帝便很高兴，说孩子生下来后，要取名叫常玺。
    宋贵妃顿时察觉出了不对，也特意给玉姝把这事儿讲了一遍。
    玉姝看到这里，默念了一遍名字：“常玺……倒是个好名字。只是用玺字难免太过，有种与储君一较高下的意思。”
    第571章 太子身世存疑
    难不成承顺帝也察觉到了太子和恭亲王的不对，准备废太子另立了？
    可盈妃的孩子都还揣在肚子里呢，生下来到底是男是女也不确定。
    皇室里又有不少成年的皇子，这太子之位能轮到一个奶娃娃？
    玉姝这下子也琢磨不透承顺帝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只是略略思索了片刻，就继续往下看去。
    宋贵妃只说了两件事，第一件就是盈妃有身孕的事儿，第二件便是关于驸马裴琰的。
    裴琰回京后，第一时间就到了成国公府。
    据宋贵妃说，乐阳郡主自打入了夏，身子一直不好，成国公府也是时时请太医上门。
    但乐阳郡主到底得了什么病，却并没有人知道，众人也没见过乐阳郡主露面。
    只有一次，太子上奏承顺帝，将冯皇后从长乐宫中重新接了回来后，京中举办过一次宴会。
    宋贵妃在那次宴会上见到了乐阳郡主，她整个人消瘦暗沉了许多，人也不如以前丰腴。
    宋贵妃以为这是生病的原因，本着这是玉姝婆婆的关系，上前去关怀了几句。
    谁知道，乐阳郡主精神有些恍惚，什么话都没说，最后就借口有事匆匆离开。
    后来裴琰回京，侍疾数日后，乐阳郡主的气色果然恢复了许多。
    但据说，她与成国公又闹了一场，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所以宋贵妃断定，成国公府可能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玉姝看到这里，就轻叹了口气。
    如今她也能大概猜出来了一些头绪了。
    无非就是太子和恭亲王达成一致，然后成国公府又给恭亲王卖命。而恭亲王最器重的外甥，就是裴琰。
    她这个昭德公主如今有权有势，还有百姓的拥护和好名声，在某些意义上不仅阻碍了嵇常钧这个太子，也挡住了恭亲王的去路。
    所以恭亲王想把裴琰骗回京/城，再找个借口让他们和离，最后让裴琰把矛头指向她这里。
    而乐阳郡主八成不愿意，这才和几人都闹掰了。
    不得不说，恭亲王打得真是一手好算盘。
    可玉姝觉得，裴琰定然不会这么怎么做。
    说不定这会儿，不听话的裴三郎正想着怎么逃跑呢，只是进了鄞京这个贼窝，他可能难得再脱身！
    玉姝忍不住叹了口气，又把柴福公公的信给翻了出来。
    照例是厚厚一沓，照例讲着许多八卦。
    哪个公主想嫁人啦，哪个皇子想争权啦，就连某个妃子丢了猫的事儿都写在了里面。
    玉姝本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只是瞧着瞧着，猛地一个激灵，然后手往后去，想支着榻子坐了起来。
    白兰立刻上前，将玉姝的身子给依托起来。
    玉姝这才继续盯着信纸上的字。
    “太子身世存疑，陛下暗访，隐忍不发！”
    玉姝被这话惊得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
    她目不转睛的看了半晌那几个被分裂开来的小字，许久才吐出一口浊气！
    身世存疑……也就是说，嵇常钧可能不是承顺帝的儿子？
    可这怎么可能？
    宫廷人众多，冯皇后生太子时，高祖和先后也还在世。
    在这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怀上别人的孩子，简直是难上加难！
    更何况，能在宫中和皇后勾搭上的男人，压根就没几个！
    第572章 鄞京恐会大乱！
    玉姝手指捏着那信纸，迟疑许久后，才对白兰说道：“都拿去烧了吧！”
    白兰应是，玉姝又喊晚霞：“拿纸笔来，我给元先生写封信！”
    她平时为了不引起承顺帝的注意，很少会往鄞京那边写信。可今日看到关乎嵇常钧身世的书信，她就不得不再去探查一番。
    当然探查的不是嵇常钧，而是她自己。
    蒋姑姑曾说过，承顺帝当年是对冯皇后一见钟情后，得了冯家同意才把冯皇后迎进宫的。
    而娶冯皇后做太子妃之前，高祖根本就看不上这位冯家嫡女。
    可后来，是因为承顺帝太过固执，强求了两个月，才不得已赐婚下聘。
    两人成亲后，冯皇后很快就有了身孕。
    而昭德公主，也是早产生下来的。
    因此，高祖和先后都对昭德公主很受宠爱，唯有冯皇后对其不理不睬，甚至还有些厌恶。
    可玉姝自己懂医术，她并没察觉出这具身子有什么不足，也不觉得这个身子是早产儿。
    所以早产会不会只是个对外的说法？
    她其实是足月生下，只是为了遮掩冯皇后进宫前就有了身孕，才用早产这个借口来遮掩一下？
    玉姝先前就怀疑过这个，如今听柴福说嵇常钧的身世存疑，她的怀疑就来得更加强烈！
    当年承顺帝得到冯皇后，恐怕并不是多名正言顺。
    冯皇后嫁入皇宫，应当也不是心甘情愿的。
    只是详细的玉姝并不知情，便只能靠着推测，再找人去查探一番。
    若嵇常钧真不是承顺帝的儿子，恐怕鄞京的天，很快就要变了！
    信写好后，晾干笔墨让晚霞带了出去。
    晚霞亲自将封好的信交给传信那人，然后才回来给玉姝禀告消息。
    玉姝点头，随后对墨竹道：“你将庞顶喊来，我有事交代他。”
    庞顶这会儿正在军营操练。
    秦州稳定下来后，公主府中只留了不足百人护佑玉姝的安危，其他人都被插到军营中去操练。
    因着这些人都是庞家军的残部，所以对操练士兵和行军打仗，有着很不一样的见解。
    一开始石杰对玉姝这样的安排还颇有微词，但是瞧见被整顿过的将士确实不同后，他便也歇了心思，索性把军中大权都交给了庞顶。
    反正对于他来说，能混到如今这个地位，已经是祖坟冒青烟了，哪能还能奢求更多呢？
    因此秦州大军，如今基本上都被掌握在庞顶手中。
    庞顶得到玉姝传召的消息后，很快就赶回了府中。
    看到他连衣裳都没换，玉姝说道：“幸苦了，今日喊你回来，是想问问营中将士如今的士气如何？”
    庞顶回答较为中肯：“比之先前超出大截，但若要战无不胜，还差得远。”
    庞顶是庞家军的后人，见过最精锐的部队，自然就瞧不上这些勉强凑合的营兵。
    可玉姝却道：“若是今年寒冬，北戎又率大兵来袭，可有一战之力？”
    听到这话，庞顶沉吟了一会。
    最后，他坦诚道：“约莫六四开，北戎六，我秦州兵士四！”
    玉姝便叹了口气，她也不瞒着庞顶，对他说道：“到年关时，鄞京朝堂说不定会乱起来，到时候北戎人得了消息，势必又会卷土重来。若兵力衰弱，秦州如今的欣欣向荣模样，恐会又恢复到从前。”
    第573章 旋风铁骑
    秦州处于西北比较重要的军事战略地带，与好几个关城相衔接。
    往西去更远点儿的地方，是天门关，再往外北去，就是白翎关。
    若北戎人大举来犯，必然不只攻打白翎关，天门关肯定也会受到波及。
    到时候秦州城和身后富庶的大兴府，也难以避免。
    庞顶光是随意一想，就知道事情会有多严峻，他的神色顿时也严肃了许多。
    他知道玉姝有自己的渠道获得鄞京的消息，也知道玉姝不是危言耸听。
    沉默了一会儿后，对玉姝抱拳道：“属下会加大训练力度的。”
    玉姝颔首，又说道：“骑兵营如何？”
    “成效显著！”庞顶对骑兵营还挺满意，“飞林有这番天赋，若是入了冬，骑兵说不得也有力一战！”
    庞顶在组建骑兵营这件事情上，对玉姝格外的佩服，作为一个身经百战的武将，他都从来没想起过这件事。
    而且骑兵营的将士，和普通的骑马打仗还不一样。
    平日里两军对垒，他们这些将士也会骑马大战几个回合。
    但彻彻底底的骑兵，却不单单指的是战力，更重要的是公主所说的“机动性”，以及各种排兵布阵的战术。
    一个强大的王朝，势必会有一支强大的铁骑，这几乎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夏朝也是有骑兵部队的，只是因为军费有限，引进的马匹，最上等的也就是大兴府产的大腕马。
    且这大腕马，还不是所有骑兵必备。
    所以夏朝的骑兵战斗力很低，甚至还比不上拱卫京师的禁军。
    这样一来，骑兵营的存在感，也就变得很低。
    但庞顶看得出来，昭德公主想要的这支骑兵部队，显然不一样。
    骑兵人数不多，但也分了轻骑兵和重骑兵两种。
    轻骑兵配备的盔甲等比较简单，但对战术要求更高，需要负责侦察、追踪和掩护等等。
    而重骑兵则配备精良的盔甲，马儿身上也会配备精铁，因为他们主要负责战斗。
    这两个分工不同的小类别队伍，如今训练有素，已经看出了精锐骑兵的势头。
    庞顶想到骑兵营，顺便问了一句：“公主，这支骑兵到如今还没有名字，您可有想过他们以后叫什么？”
    玉姝笑着说道：“想好了，就叫‘旋风’吧！”
    “旋风？”庞顶觉得这个名字有点奇怪。
    一般的部队，都会用凶猛的野兽来代表，或者就用类似秦州这样的地名。
    再不行，也会用一些比较有威严的词，比如说“神威军”之类的。
    可旋风是个什么？
    玉姝解释：“我想要的铁骑，要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动作之快，如旋风般才行。这下，你可明白我的意思了？”
    庞顶恍然大悟，这才明白玉姝起“旋风”这个名的含义。
    他站在一旁咂摸了片刻，竟觉得用“旋风”叫一支骑兵，竟格外的合适。
    “公主英明。”庞顶难得说了这句似拍马屁的话。
    玉姝却笑了起来：“行了，这事儿你心中有谱就行，如今已是深秋，入了冬后边关必然会动荡起来，早些做准备就是。”
    庞顶这才恢复严肃神情，抱拳应了一声是。
    第574章 两相震惊
    查探身世的信送到鄞京去了，玉姝在秦州也没闲着。
    随着秦州学院和新闻办、印刷厂等的开办，秦州许多人敏锐察觉到，这片土地似乎要变天。
    别说昭德公主回不回鄞京了，哪怕就是她回去，秦州估计也还是在她掌控之中的。
    认清这个事实后，秦州的各大富商也不再与官府作对了，反而在讨好公主府和府衙官员这件事上发起力来。
    谢知州和杜司长两人，就是最典型的被讨好者。
    今日有人请他们去用餐吃饭，明日有人请他们去赏花游玩。若是他们拒绝了没关系，家里不还有夫人孩子吗？
    但凡是能使得上的手段，那就都要使上。
    杜司长还好，夫人在学院教书，孩子在学院里读书，那些人想讨好也找不到机会。
    谢知州就惨了，儿子有好几个，儿媳有好几个，孙子孙女也有好几个。
    这些人都成了被贿赂的对象。
    礼品银钱送完了，还要暗暗的说上一句：“一定在你爹（祖父）面前，给我们多多美言几句啊！”
    孙子们小，不懂得贪污受贿的后果。
    儿子们虽然成年了，可都是些榆木脑袋。
    明面上的邀请拒绝了，暗地里的还没回过神，人家就把钱塞你口袋了，还都没地儿还！
    谢知州就很苦不堪言！
    他实在是怕呀，以前官位不高，没人巴结没人奉承，他也乐得自在。
    如今官位高了，可他是昭德公主的心腹呀！
    昭德公主在反腐败这块，手段可是很严格的。他作为自己人都越过这条线，别说是面子了，怕是小命都难保。
    谢知州在家里辗转反侧几日，头发又开始大把大把的掉。
    最后实在受不了，哭哭唧唧的找到了玉姝跟前。
    两相一碰面，都被对方吓了一跳。
    谢知州看着玉姝的肚子问道：“公主身孕这是几个月了？怎得这般大？”
    玉姝也惊讶的看着谢知州问道：“谢大人最近怎么了？头怎么秃了这么多？”
    表达完震惊后，就各自在桌边坐下，等着墨竹端上来两盏热茶。
    玉姝说了自己身怀双胎的事，谢知州先是诧异，然后便眉开眼笑道：“双胎乃是吉兆，公主这是福瑞之象啊！”
    怪不得肚子要比寻常的孕妇大一些，不过如今就这般大，待到生产的时候，还不知得多艰难！
    想到驸马爷裴琰去了鄞京后再杳无音讯，谢知州就在心中暗暗替玉姝叹了口气。
    倒是玉姝却没觉得有什么，她盯着谢知州稀疏了的头发，笑道：“谢大人最近又挑灯夜读了？大人哪怕勤奋好学，也要顾及自己身体呢！”
    谢知州一脸尴尬，对着玉姝就是大吐苦水。
    得知是秦州富商给他送礼，才把他愁成了这样，玉姝忍俊不禁。
    “这个口子虽不能开，但我们秦州府衙做事也不能不讲人情味。以后只要和开办厂子、走正规程序相关的事儿，你把规矩说清了就行。”
    若是说了这件事只要你符合条件，你拿来我就能给你办，肯定不会再出现那种投机取巧的。
    但凡有人一直想着投机取巧，那他要办的事儿肯定不合规矩，直接拒了就是。
    玉姝觉得这也没什么难的。
    第575章 他爱她，她爱他……
    但谢知州还是觉得很难。
    尤其是那种贿赂人，贿赂到孩子身上的，他都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还回去吧，都是些进了肚子或是玩乐的物件，他知道的时候要么已经吃了，要么已经玩坏了。
    他也不是家大业大的，招架不住天天给人折现啊！
    不把钱给人还回去，那和受贿有什么区别？
    他现在怪就怪自己多生了几个儿子，儿子又多生了几个孙子。
    瞧瞧人家杜司长，就一个儿子，还没成亲没娶妻。这会儿安安静静在学院读书，什么影响都没有。
    可他呢？
    唉，造孽啊！
    玉姝见谢知州长吁短叹，最后笑着说道：“这样，以后若还有人给孩子塞东西，你把东西收着，但事儿不办就行了。”
    谢知州愣住：“这……这行吗？”
    “行啊！”玉姝笑道，“顶多被人在背后骂你心黑，但多来几次后，以后这种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儿，他们自己肯定就舍不得做了。”
    谢知州想了想，觉得也还可行，又问道：“那东西怎么办？”
    玉姝托腮，澄澈明亮的眼睛里透出狡黠：“你二我八，那两成作为给你名誉的补偿，剩下这八成全部送到杜大人那边，充做我骑兵营的军饷。”
    谢知州：“……成。”
    黑还是昭德公主黑，这种贪污受贿的钱，竟然也能带头吃下！
    可谢知州还是不放心：“若是有人来公主您面前，状告下官怎么办？”
    “按理审讯就是。”玉姝说道，“你放心，我这人很会玩‘官官相护’这一套。”
    谢知州：“……”
    总觉得，听出了不一样的意思！
    但如论如何，谢知州也算是得了玉姝的准话。
    他放心下来，在公主府喝了碗热茶，又蹭了一顿晚饭后才起身。
    入了小寒冬的秦州，格外的冷。
    公主府的厅中都是烧了地龙，放下帘子时，屋内很是温暖。
    可掀起帘子出去，就能感觉到冷风扑面而来。
    谢知州拢紧身上的大氅，刚从前厅离开，就隐约听身后一个婢女说道：“公主，有鄞京那边的信。”
    谢知州边走边想，应该是驸马爷的信吧？
    进入腊月就是年关了，他怎么着应该也要回来陪公主过年才是！
    怀着这样的心思出了公主府，坐在厅中的玉姝，却面色平静的拆开了那封纯白色的信封。
    并不是裴琰的信，而是元先生的。
    玉姝请他调查身世后，时隔一个多月，元先生终于又送来了一封信。
    拆开信封，潇洒不羁的字体映入玉姝眼帘。
    这封信从头到尾没有一句废话，写得全是皇家秘辛。把承顺帝和冯皇后、恭亲王三者之间的纠缠爱恋，描述的清清楚楚。
    一句话，他爱她，她爱他，他不爱她并且利用了她。
    前者是承顺帝，中间是冯皇后，后面是恭亲王。
    二十多年前，冯皇后算得上是鄞京有名的美人，只是冯家并不是什么世家大族，所以她的出身也算不上高。
    可偏偏，她对当时还是王府世子的恭亲王，一见钟情。
    恭亲王名叫嵇良玉，此人生得面如冠玉，气质出众，是鄞京榜上有名的美男子。
    哪怕是与当时为太子的嵇世漳站在一起，众人的目光也大多都会停在他的身上。
    第576章 狗血三角恋
    彼时，嵇良玉是连高祖都赞叹的文武双全之才。
    而老恭亲王对自己这个嫡长子，也非常满意，早早就为其定下了婚约。
    当时的准世子妃，是恭亲王的小青梅，两人一起长大一起读书习武，感情很是深厚。
    但即便这样，也不影响鄞京一众女子对他心存爱慕。
    待字闺中的冯皇后就是如此。
    冯皇后闺名素莹，是冯家的嫡长女。
    她比那位小青梅长得好看，眉眼出众面容明艳。
    最重要的是，脑子也聪明。
    虽然出身不高，但只要她出去交际，总能获得一众贵族夫人和小姐的好评。
    冯素莹就是这样，和那位小青梅成了手帕交。
    她借着小青梅的关系，认识了世子嵇良玉，并成功以才学和容貌，引起了嵇良玉的主意。
    那时候的冯素莹，总以为自己会让嵇良玉高看一眼，谁知嵇良玉对她确实温文尔雅、礼貌有加，但和对待自己未婚妻的态度完全不一样。
    嫉妒让她的面目扭曲，她借着一次赏花宴，故意给嵇良玉下了药，希望两人能成事。
    哪怕到时候当不了恭亲王府的世子妃，当个侧妃她也是愿意的。
    可谁知道，哪天进了客房的人并不是嵇良玉，而是太子嵇世漳。
    嵇世漳明显被人灌醉了酒，但他还尚有些意识。本想着在客房中好好歇息一番，谁知道这屋内点了助兴的催情香。
    身体不再受控制，待看到屋中的人是冯素莹后，嵇世漳也放纵了自己。
    没错，冯素莹对嵇良玉一见钟情，嵇世漳对冯素莹一见钟情。
    就是这么狗血！
    冯素莹没法反抗一个男人，两人就稀里糊涂的成了事。
    清醒过来的嵇世漳自然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事，可当时他面上虽然不说，私心里却有些高兴。
    因为他知道，他终于有理由迎娶自己心爱的女人了。
    但事实并非如此，冯素莹不仅拒绝了他，甚至还对他恨之入骨！
    嵇世漳不想强迫心上人，只得把这事儿小心藏在肚子里，不叫外人知道。
    但一个月后，冯素莹发现她怀孕了。
    冯母最先知道这件事，在威逼利诱之下，终于得知了她和太子嵇世漳的事情。
    冯家人不仅没生气，甚至还高兴得要命，直接把冯素莹关在了屋子里，然后派人去通知了嵇世漳。
    嵇世漳这才重新燃起希望，去请求高祖为他和冯素莹赐婚。
    但高祖和先太后，一直都不大乐意。
    先太后一开始不满意的，并不是冯素莹的出身，而是她觉得这个女子年纪轻轻心机颇重，不适合作为国母。
    最重要的是，他们嵇家的儿郎，大多一辈子就娶一个妻子。
    而嵇世漳以后要继承大宝，娶一个贤妻更是非常有必要！
    但嵇世漳铁了心要娶冯素莹，干脆把他和冯素莹苟合，以及冯素莹有了孩子的事儿都说了。
    高祖和先后又气又怒，一来拗不过他，二来本着对姑娘名声负责的态度，同意了这门婚事。
    但嵇世漳却被狠狠的鞭打了一顿，在东宫休养了二十多天才堪堪能下床。
    可即便这样，也挡不住他要迎娶心上人的开心和兴奋。
    第577章 宫中旧事
    被软禁在家的冯素莹，却没有一丁点儿喜悦。
    冯家人为了攀上高枝，让她好好保胎攀上太子。得知高祖赐婚，将冯素莹定为太子妃后，更是对冯素莹有求必应！
    可唯独有一点，就是不准她出门，也不准她见和嵇良玉有关的人。
    冯素莹却一点儿都不甘心，想方设法的约见嵇良玉。
    直到后来，嵇良玉和小青梅的婚期时间到，两人拜了堂成了名正言顺的夫妻，她的心才一点点冷了下去。
    她像个提线木偶般被摆弄，被匆忙迎入东宫，成了东宫的女主人。
    太子嵇世漳长得不差，也是斯文腼腆的俊秀儿郎。
    可与那惊才绝艳的嵇良玉比起来，他就显得丝毫不出众。
    所以哪怕嵇世漳恨不得把心都掏给冯素莹，冯素莹却还是不为所动，对宫中的所有人都是冷冰冰的。
    除了经常入宫的恭亲王世子嵇良玉。
    嵇良玉是高祖的亲侄儿，也是高祖颇为看重的人才。
    那时候他为高祖办过很多差事，宫中有宴会时，他也会带着妻子跟随父母进宫。
    冯素莹也就在这个时候，才能见他一面。
    她不知道嵇良玉有没有察觉先前熏香那事儿，只是每次见面，嵇良玉的神色都很如常，还会恭恭敬敬的喊她堂嫂。
    他对小青梅也是一如既往的好，体贴备至，温柔和煦。
    哪怕小青梅嫁入府中半年，肚子也一直没有动静，可他依然宠着自己这位世子妃。
    这个时候，冯素莹越发痛恨自己怀有身孕。
    若是没有肚中这个孩子，或许她还有可能嫁入恭亲王府去。
    这种恼怒、怨恨一直纠结于心，哪怕嵇世漳做得再好，冯素莹也只觉得烦躁厌恶。
    等到生下孩子后，得知恭亲王府的世子妃迟迟没有身孕，世子不得已纳了侧妃时，她的情绪就瞬间爆发！
    成为侧妃的人，正是当年与她一起暗恋嵇良玉的女子。
    那女子比她还年长一岁，除了家世好一点之外，长得普普通通，没有一点过人之处。
    可她一直坚持未嫁，如今却等到了为侧妃的机会。
    冯素莹便控制不住的想，如果不是嵇世漳强要了她，如果不是这个孽种来到她的肚子里，这个侧妃的位子明明该是她的。
    明明嵇良玉对她也很有兴趣，她明明就有机会嫁到恭亲王府去。
    这些事情不能想，越想越觉得心中像是被虫蚁啃噬，让她彻夜难眠。
    也就是那个时候，冯素莹开始虐待昭德公主，对自己的亲生女儿像是对仇人一般。
    大概因为这是桩皇室丑闻，所以为了面子上过得去，先太后就对外说是孩子早产，又是个女娃娃，所以太子妃才不喜欢。
    但事实上究竟因为什么，众人都心知肚明。
    昭德公主就这样被抱去了先太后身边抚养，冯素莹和太子嵇世漳的关系，也一度僵持住。
    直到三年后，昭德公主刚过完三周岁的生辰，冯素莹突然一反常态的对嵇世漳态度亲和起来。
    她主动示好，甚至主动亲近嵇世漳，并和嵇世漳数日贪欢后，再次有了身孕。
    许是第二次怀孕，终于让她有了当母亲的感觉，这次她变得柔软了许多，对胎儿也很是小心依华独家整理翼翼。
    最重要的是，她对嵇世漳的态度软化了不少。
    第578章 太子八成是恭亲王的儿子？
    嵇世漳自然是欣喜若狂，高祖和先太后也乐意看到儿子儿媳和好。
    嵇常钧就是在这样万众瞩目的情况下出生。
    为了表示对他的重视，孩子刚满月，嵇世漳就请求高祖立嵇常钧为太孙，确保冯素莹母子的地位。
    高祖沉吟过后，也同意了，而冯素莹母子也从此站稳了脚跟。
    但嵇世漳没想到的是，冯素莹依然不喜欢长女，只把一腔心思全部放在幼子身上。
    而自此之后，冯素莹也很抗拒他的碰触。
    嵇世漳的一腔热情，很快又被打回了原样。
    后来，在两人的争吵中，嵇世漳被冯素莹一句“你让我觉得恶心”给击溃，自此开始了广纳妃嫔的不归路。
    这便是两人最完整的爱恨情仇！
    可玉姝看到这里，却觉得事情没完。
    果然再往后看时，元先生笔锋一转，又写到了恭亲王府的八卦上。
    嵇良玉纳了侧妃后，只是收了侧妃母家的势力，私下里却并没有和侧妃同房，反而一心一意守着自己的小青梅过日子。
    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在嵇常钧生下这年，小青梅终于怀孕生下了恭亲王府的嫡长孙。
    而这就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后面的几年，她又连续生下了好几个儿女。
    等到老恭亲王去世后，嵇良玉继承爵位成了新的恭亲王，小青梅也成了恭亲王妃。
    而那个侧妃，因为身体不好，在嵇良玉成为恭亲王的次月，就撒手人寰。
    自此，恭亲王府还是嵇良玉和小青梅相守在一起。
    可冯素莹不甘心，私底下会和嵇良玉联络，嵇良玉也会给她一些回复。
    但做的最多的，便是利用冯素莹。
    冯素莹明知自己被当猴耍，可抱着一股子信念，还是义无反顾的栽了进去。
    套取皇室机密，打探帝王行踪，甚至连各种宫廷私密，她都会透露给恭亲王。
    她不是不知道恭亲王在筹谋着什么，只是到了这个时候，她还存在着一丝幻想。
    尤其在有了嵇常钧后，这个幻想就变成了一个信念。
    嵇良玉是心中有她的，不然不会与她来往这么密切，还要背着恭亲王妃和她来往。
    这些信念，更像是对她执念的一种救赎，让她暗暗苦涩又暗暗欣喜。
    哪怕后来，恭亲王送了个与她年轻时候很相似的小丫鬟进宫，她也毫不介意。
    她在意的，只是自己的分量与恭亲王妃孰轻孰重？
    玉姝看到这里，重重的叹了口气。
    见过脑子智障的，没见过智障这么严重的。
    就这样的女人，京/城贵妇竟也觉得她聪明有心计？
    她倒是觉得，冯皇后满脑子都是水，大海一样多的水。
    如此死心塌地的为恭亲王办事，那嵇常钧这个便宜弟弟，八成就是恭亲王的儿子吧？
    这也就能说得通，为什么冯皇后厌恶玉姝，却极度宠爱嵇常钧了。
    一个是嵇世漳的女儿，一个是嵇良玉的儿子，两者的地位岂能相比？
    可直觉又告诉玉姝，恭亲王对自己妻子的爱意不是装出来的，哪怕为了野心为了他的大业，他也不会背叛妻子。
    更何况，连最基本的生理欲望都控制不住的男人，有能成大事的决心吗？
    第579章 狗血大杂烩
    若嵇常钧真是恭亲王的儿子，恭亲王又何必多此一举，成日里想着谋划夺权？
    等嵇常钧当了皇帝，直接把他奉为太上皇不就好了吗？
    到时候太上皇再重新掌权当皇帝，也不是不可以。
    所以他绕这么一个大圈子，只能说明，嵇常钧压根就不是他的儿子。
    但冯皇后却觉得是，并且对此很坚定！
    玉姝心想，八成是这两人当年私下接触过，并且冯皇后和恭亲王发生过不可描述的事，所以冯皇后才能这么坚定的认为。
    但那个“恭亲王”到底是不是嵇良玉，却有待考证！
    这些八卦狗血内容看完，玉姝长舒一口气。
    她看到信件最后一页，写着一句话：“冯皇后告知太子实情，太子决定助恭亲王并筹谋江山！”
    玉姝：“……”
    得了，两个智障遇一起了。
    嵇常钧到底是不是皇室血脉，其实还有待探查！
    可他竟然这么坦然的把恭亲王当成爹了？冯皇后到底是怎么给他洗的脑？
    一个皇帝爹不比亲王爹牛逼吗？
    玉姝扔下信件，头疼的揉了揉额心。
    白兰连忙凑上来替她按头，玉姝闭上眼，叹了口气：“我还挺心疼父皇的。”
    也不知道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这辈子遇上这么一对母子？
    他八成是来给人家还债的吧？
    在玉姝心里，承顺帝虽然算不上一个旷世明君，但作为守成的君主，其实也还算可以。
    他在位期间，没有打压过朝臣，没有苛待过士兵，更没有欺压过百姓，一切都是顺着高祖留下的路子走。
    除了能力平庸，行事没有头绪，手段软弱些外，在作为皇帝这块上，确实也没太多诟病的地方。
    唯一能让后人吐槽的，八成就是他的私生活。
    总是纳妃，生育能力还极强这件事了。
    后宫三十多个公主，总要让人大跌眼球的。
    当然，肯定也有人觉得他丢了男人脸面，被一个女人伤透了心后，就再也振作不起来。
    这天底下的男人，大多都是薄情又滥情的，哪能像他这样吊死在一棵树上呢？
    而且就玉姝看来，承顺帝如今还对冯皇后念念不忘呢！
    也不知道在查出嵇常钧的身世后，承顺帝会不会有所改变。
    玉姝照例叫人去把信烧了，然后在思考这一期的八卦报刊栏，要写些什么内容。
    这次的八卦显然有点太劲爆，不太适合登在报纸上，但改编成话本子，应该还是很吸引人的。
    无论哪个时代的人，最喜欢看的，还是狗血伦理撕逼剧情嘛！
    玉姝自己来了兴趣，她问墨竹：“上次连载的那个话本故事，据说百姓们都觉得不是很满意？”
    墨竹是公主府的情报小能手，每日关于秦州的各类八卦，她都知道。
    听玉姝问到话本子的事情，便立即点头说道：“是，坊间都说这种书生小姐的爱恨情仇，他们都看腻了，想看点不太一样的。”
    玉姝顿时笑了起来：“不一样的呀……行啊，我亲自来写。”
    就她经历过的所有世界，那些狗血事情可不比承顺帝这三角恋少。到时候所有狗血来个大杂烩，不信吸引不了秦州百姓的兴趣！
    第580章 可要给驸马爷写信
    玉姝是个行动派。
    说要写话本子，当即就叫晚霞准备了笔墨来。
    大概是刚看过八卦狗血故事，所以她脑中也是文思泉涌，各类设定和故事情节噌噌的往出冒。
    屋内烧着热乎乎的地龙，桌子边上还置着炭盆。
    整个小榻边上，都好似流动着热气。
    怀了孕的人都怕热，玉姝穿得比较多，写了会东西后，就感觉额上有轻微的汗意。
    她脱了外衫，把刚写好的一些稿子整理好，又认真的继续写了下去。
    白兰端着些点心进来，看到后忙说道：“公主怎得把衣服脱了？”
    “热呀！”玉姝说道，“这边的地龙烧得格外热，屋子里又放了炭盆，比鄞京那边还要暖和些。”
    要论起地理位置来，当然更北边的秦州要冷些，所以如今才是冬月，地龙和炭盆就早早烧上了。
    而且鄞京听起来是豪华都城，可要说物产丰富，其实还比不上一些边关小城。
    鄞京的大多数物品，都是通过这些小城运送过来，关键这还要根据身份地位来瓜分。
    玉姝虽然是公主，可鄞京的皇室贵族那么多，临了她也分不到多少好的。
    但秦州就不一样了，她如今是秦州的土皇帝，所有好东西都是供着她来，就连烧的银丝碳，也都是率先给她供用。
    所以公主府的日子格外好过，哪怕进了深冬，玉姝都不怎么担心。
    白兰见玉姝额上果然有些细汗，便叹着气，把炭盆稍微挪远了点。
    又见玉姝还忙着写东西，忍不住说道：“公主，天色不早了，明日再写吧，仔细伤着了眼睛。”
    玉姝这次听劝了，写完最后一笔就停下说道：“好，明日再写。”
    稿件都被几个丫鬟细心收了起来，玉姝起身在外间活动了一圈。
    站在小厅中，能看到外面乌沉沉的天气。
    西北的秋冬季，树木都是光秃秃的，透过树杈好像能看出几分萧瑟和寂寥来。
    玉姝安静的眺望着外面，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兰站在身后看了她半晌，忍不住轻声开口：“公主，可要给驸马爷写封信，叫他早些回来？”
    裴琰明明离开前，说最晚就是腊月便会返回秦州。
    可如今都十一月末了，他那边却没有任何动静，这叫白兰如何不担心？
    甚至她隐隐觉得，驸马爷此次定会食言。
    想来公主也是察觉到这点，所以才有些闷闷不乐吧？
    白兰越想，心中越不痛快，玉姝却平静道：“不用了，鄞京这会儿估摸着正乱呢，他如今脱不开身。”
    与其想那些私事儿，不如先把秦州的事情处理好了。
    她看了会外面的天就回了屋内，然后躺在榻上，和几个侍女聊着天，看她们做些女红。
    侍女们大多都有一手好绣艺，玉姝的预产期在来年二月底三月初。
    如今时间已经不早了，所以给孩子的贴身衣物等，都要早早准备起来。
    其实这些东西蒋姑姑早就让人都做好了，但耐不住几个丫鬟总觉得不够，所以如今闲下来，就各种缝缝补补。
    玉姝也乐得看她们做些小玩意儿，自己不会做的东西，看别人做也还是有意思的。
    第581章 又是一盆狗血
    公主府一片祥和。
    鄞京那边也再没了消息。
    有了玉姝支招后，谢知州的日子好过了许多，也不再对着玉姝长吁短叹。
    唯一让他有些发愁的，就是那些掉了的头发竟然再也不长了。
    因此，他成为秦州城有史以来的第一个秃头大人。
    秃头大人是小官吏们在背后偷偷叫的，谢知州自己不知情，可墨竹这个情报小能手却学到了玉姝跟前。
    听她喊得有模有样，玉姝笑着摇摇头，把手上一大稿件递出去：“拿给新闻办，先印刷一千份出来。”
    墨竹忙道：“是公主写的话本子吗？”
    “嗯。”玉姝笑了起来，“都是些狗血的爱恨情仇，你若是想看，可以先看完再拿给新闻办！”
    墨竹平日里最喜欢看话本子，听到这话，立刻就拿起第一页瞄了起来。
    结果这一看不得了，手上的活儿也不做了，倚在玉姝身旁看了一整个下午。
    玉姝让她拿去给新闻办，她也没去，一直沉迷在话本中无法自拔。
    直到天色快黑，白兰进来催促她时，她才红着眼睛起了身。
    “呜呜呜，公主，盈儿姑娘太可怜了，她那么美，为什么要遭受这么多的苦难？”
    玉姝写的话本子，名叫《倾世王妃》，这个王妃女主角就叫薛盈儿。
    薛盈儿是个普通的民间女子，但长得倾国倾城，自小就有很多人爱慕她。
    她也有一颗菩萨心肠，从小就会对一些小动物施以爱心，后来十六岁的时候，捡到了一个受伤的男人。
    她细心救助男人，男人也爱上了她，两人就私定了终身。
    男人名叫赵季，出身显赫，是京/城赫赫有名的将门之后。
    赵季的父母根本看不上盈儿，于是用了一千两银子让盈儿离开男主。盈儿被逼无奈，最后只得不告而别。
    结果赵季误会盈儿，以为她是个贪财的女人，愤恨之下迎娶了另外一个门当户对的女人。
    可他根本不喜欢这个妻子，也只把妻子当成泄欲的工具。
    半年之后，他再次遇到了盈儿，而此时的盈儿已经成了八王爷王宁洛的红颜知己。
    赵季心中嫉恨，暗中将盈儿掳来。
    盈儿还以为再见到赵季，能够再续前缘，谁知道赵季对她各种囚禁羞辱，上演了无数虐恋情仇。
    被折腾的只剩下一口气的盈儿，最后被宁洛救出。
    宁洛深爱着她，便休了自己的原王妃，不惜牺牲自己的名誉娶了盈儿当王妃。
    可盈儿虽然恨着赵季，却也还爱着赵季，宁洛对她的好便只换来了愧疚。
    后来盈儿发现自己怀了赵季的孩子，宁洛大度的让她生下来。
    可赵季以为盈儿背叛了他，便联合许多武将谋反，将整个宁家王朝推翻。
    赵季当了皇帝，八王爷宁洛也被当众斩首。
    宁洛死后，盈儿被赵季抓回去，废掉原皇后将她封了皇后。可她这时候才发现，自己早就不爱赵季了，她已经爱上了那个体贴温柔的八王爷。
    但宁洛已经死了，后悔和遗憾折磨着她，盈儿最终还是难以忘怀宁洛，便在房中咬舌自尽。
    等到赵季发现时，盈儿的身体已经凉透，孩子也没有了。
    赵季痛恨后悔不已，最后以皇后之礼将盈儿下葬，他也成了史上性格最阴晴不定的残暴帝王。
    第582章 二十五可以出宫嫁人了
    玉姝觉得自己写的故事，看一眼都觉得难以忍受。
    可墨竹却看得非常投入，甚至对其注入了十分深厚的感情。
    盈儿这个角色的代入感太强了，让她觉得那个人物就是自己，为她的喜悦而喜悦，为她的难过而难过。
    看到盈儿最后死了时，墨竹差点都要哭出来。
    这个女人，这辈子过得太苦了，比她过得还要苦。
    墨竹眼睛红红的，扁着嘴对玉姝道：“公主，奴婢现在就把稿子送到新闻办去！”
    玉姝有些哭笑不得：“你瞧瞧外面，天都黑了，明日再去送吧！”
    白兰没好气的训斥道：“你如今真是胆子肥了，公主交给你的事儿，也能拖这么半天。”
    墨竹嘴又扁了一下，委委屈屈道：“是公主写的故事，让奴婢太难过了嘛……”
    她现在都不敢想故事情节，想起来就要哭。
    玉姝看着自己收获的第一个读者，笑着问道：“你不觉得这故事逻辑不通，剧情也很无聊吗？”
    墨竹抽抽鼻子，说道：“不呀，我觉得太好看了。”
    “真的吗？”玉姝说道，“盈儿作为一个平民女子，怎得能轻轻松松就获得这么多人的青睐？而且八王爷为了她休掉自己的妻子，赵季为了她废掉皇后，这样的爱情你也觉得可歌可泣？”
    玉姝觉得，单单是这两点，她就难以忍受这两个男主角。
    而且盈儿这个女主角，在两个男人中间摇摆不定，也不是个什么善茬！
    可墨竹却点着头肯定道：“盈儿长得美呀，而且他们都是为了心爱的人，奴婢觉得能理解。”
    玉姝：“……行叭。”
    她是狗血故事生产者，只要读者能接受这东西就行了。
    玉姝没再说什么，让墨竹把稿子拿了下去。
    然后又交待墨竹，让新闻办印刷的时候，最好印刷成连载状态。
    每一期的报纸都可以刊登一部分故事，这样可以有效提高报纸的购买和订阅量。
    墨竹乖乖记下，然后离开了屋子。
    白兰不满道：“公主就是对她们太好了，如今您吩咐的事儿，竟然都敢懈怠！”
    玉姝笑了起来：“无碍，这稿子早点发和晚点发，也没什么区别。”
    白兰听着，叹了口气，给玉姝端来了一碗清粥，又跪坐下去给玉姝捏腿。
    玉姝怀着两个孩子，身子发胖了许多，腿上更是有些浮肿。
    虽然她平时不说什么，但白兰知道玉姝肯定不大舒服，所以但凡有空就要给玉姝揉捏按摩一番。
    玉姝看着她认真的模样，垂眸笑道：“白兰，明年你就满二十五了是吗？”
    白兰手上一顿，迟疑了一下才点头：“是，奴婢明年就二十五了。”
    玉姝声音温柔道：“若是你当年没有跟着我出宫，还待在宫里的话，明年也到出宫嫁人的时候了。”
    白兰立刻就猜到了玉姝想说什么，她抬眸看着玉姝，认真道：“公主，奴婢不想嫁人，奴婢想一辈子伺候您。”
    “可是跟着我，你会受很多罪！”
    玉姝说道，“若是这两年你嫁了人，我可以保证你当官家夫人，做正头娘子，一辈子衣食无忧。”
    第583章 秦州第一场雪
    白兰是玉姝的心腹，更是四个大丫鬟里面最得用的。
    她的身份在秦州贵夫人的眼里，和官家小姐出身也没什么区别。
    最起码，一些低品阶官员的嫡妻，她就完全担当得起。
    若是身份高一些的男人，嫁过去当继室也是可以的。
    反正无论如何，玉姝不可能让她去给别人当妾。
    但重点是，白兰想不想嫁人？
    白兰却很坚定，她看着玉姝摇头道：“奴婢不想当官夫人，也不想当正头娘子，奴婢就想伺候公主。等公主有了小殿下，奴婢就伺候小殿下，这辈子都跟着公主。”
    白兰从没想过离开玉姝独自去生活。
    她以前是地位最底下的暗奴，后来被选入尚宫局成了武婢，最后又被安排给了昭德公主。
    从十二岁起就伺候昭德公主，如今已经有了十几年，昭德公主就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
    她无父无母，对男人也没有兴趣，实在不知道离开昭德公主要如何生活。
    看着白兰如此坚持，玉姝便叹了口气说道：“罢了，你若实在不愿嫁人，便一直留在我身边吧！总归，我也不会让你老无所依的。”
    只要昭德公主府不倒，白兰就能一直在这里安安稳稳的待下去。
    得了玉姝的话，白兰这才放心了许多。
    她低下头去给继续玉姝捏腿，捏了片刻，听到外面有小丫头惊呼：“下雪了！”
    白兰立刻转头，朝着被支起的窗外看去。
    鹅毛般的雪花从天空中降落，在院子里的树梢上打着转儿，很快又在地上消失不见。
    白兰起了身，对玉姝说道：“外面降雪了，公主，奴婢把窗子关上吧？”
    “无碍，这会儿也不冷。”玉姝将碗筷放在一旁，起了身道，“出去转转吧，这可是今年降在秦州的第一场雪。”
    白兰便取来大氅给玉姝披上，又细心的为其戴上兔毛护具，拿了一盏手炉递给了玉姝。
    穿戴整齐后，她先走至门口，给玉姝挑了帘子。
    外面的小丫鬟们还在惊喜这场雪，直到玉姝出了门，她们才手忙脚乱的跪下来行礼。
    玉姝笑道：“这会儿也无事，你们便各自玩耍去吧！”
    冬日里的第一场雪，大多都有些祥瑞兆头，所以不管是民间的百姓还是公主府的奴婢，都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玉姝心中也愉悦，有了厚厚的冬雪，就能保护秦州百姓的麦子过一个安然无恙的冬天。
    都说瑞雪兆丰年，明年必然也会有个大丰收。
    雪花落在玉姝的肩上，很快又消失不见。
    白兰担心玉姝染了冷气，忙找来一把伞举在她的头顶，两人就在这光秃秃的花园里四处闲转起来。
    小路被清扫的很干净，还能看到鹅卵石的具体形状。
    玉姝边走边和白兰说话，正说到要给孩子起什么名字时，突然有府兵匆匆赶来，对着玉姝抱拳沉声道：“启禀公主，北戎大军对白翎关大举进犯了。”
    玉姝面上的笑容一敛，转过头去问道：“何时发生的事？”
    “昨夜子时。”那府兵说道，“此次在北戎关外驻兵十万，似乎有一较生死的决心。”
    第584章 倾巢之下，焉有完卵？
    去年这个时候，北戎也整了十多万的大军在北戎关外，并且在短短时间内连夺两座城。
    哪怕后来被玉姝带领的神威军重挫，可北戎人想侵占中原的心思，并没有就此熄灭，反而还越演越烈。
    这一次，估摸着也是提前得知了鄞京朝政动荡的事情吧？
    玉姝看着府兵沉吟片刻，问道：“可有战报送到鄞京去？”
    “谢老将/军已经送了，只是咱们秦州距白翎关更近，所以收到战报更早。”
    玉姝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你通知庞统领和石杰等人，前来公主府厅中议事。”
    “是。”
    府兵抱拳应声后，转身快速离开了。
    白兰却担心的看着玉姝，低声道：“公主，您此次万万不可前去白翎关，您如今……”
    “我知道。”玉姝失笑，“我也不是那冲动好胜的，手下有这般多能人异士，没来由还让我一个身怀六甲的妇人上战场去。谢衡和徐星剑两人，也是时候去历练一番了，庞顶带着他们，我很放心！”
    当年名震天下的庞家军，就是靠打退北戎人才被百姓们熟知的。
    有熟悉北戎打法的庞家兄弟在，玉姝压根就不用操心。
    主仆两缓缓进了前院的小厅中，坐等了片刻后，一群武将匆匆赶来。
    除了石杰外，剩下的兵马都监和校尉等，都是去年随玉姝在白翎关征战过的人。
    所以如今听到北戎进犯的消息，他们这些人倒是比较平静，甚至还有些跃跃欲试。
    毕竟好的将士，总是渴望战场的。
    只有石杰等人，想起去年鄞京边关的惨烈战况，心中还是有些忐忑。
    众人坐下后，玉姝直接问石杰怎么看？
    石杰犹豫半晌，最后给出了四个字：“按兵不动。”
    玉姝便叹了口气：“倾巢之下，焉有完卵？谢老将/军既然送了信来，势必是需要我们相助的。若是白翎关再次被破，白翎关的百姓可要如何是好？”
    去年将北戎人赶出去后，白翎关的百姓才开始重建家园，恢复生产。
    只如今堪堪一年，就又恢复到以前的模样，这些百姓们该有多绝望？
    可石杰也有自己的想法：“若是先前，公主将神威军一直留在白翎关也就罢了，如今神威军驻扎秦州，变成了秦州的驻军。公主若再带着他们前往白翎关征战，恐朝廷对公主有异议！”
    而且异议估计还不会小，在承顺帝的心里，昭德公主私自拥有重兵，这跟包藏祸心没有任何区别。
    到时候若是朝廷突然对秦州发难，他们岂不是腹背受敌？
    石杰并不是愚笨的人，玉姝在秦州大张旗鼓做的这些事，哪怕不是想搞个小朝廷，也肯定是打算和鄞京皇室分离开来的。
    既然有这等心思，那肯定要防备着些鄞京那边才是。
    怎能如此轻易的就把后背交给对方呢？
    石杰满眼殷切的看着玉姝，玉姝却摇头道：“不管如何，有外敌入侵，我们必然是先要联手一致对外的。”
    所以此次白翎关一战，他们不去也得去。
    石杰得知玉姝的决心，便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第585章 这里是秦州，做主的可是我家公主
    玉姝又看向庞顶等人，庞顶立刻起身道：“属下愿率兵前往。”
    庞飞林也说道：“我们的旋风骑兵正好缺实战经验，末将愿带领众将士前往白翎关。”
    谢衡作为谢老将/军的长孙，自然也想回去。徐星剑就更不用说了，日思夜想都是上战场杀敌。
    玉姝看着他们的脸，最后笑着说道：“罢了，除了石杰和飞林外，你们都跟着庞顶去吧！”
    众人顿时露出兴奋的神色，庞飞林却有些不解的看着玉姝：“公主，可是骑兵营有别的安排？”
    “是。”玉姝说道，“白翎关有大军逼近，天门关必然也会有外敌来犯，三日后你带人前往天门关去支援。”
    庞飞林立刻抱拳：“是。”
    反正只要能上战场，他就没有任何意见。
    武将很快被安排下去，秦州也开始频繁的调动军队。
    因为大军开拔早，所以庞顶带领神威军到达白翎关时，这场战事才刚刚开始。
    原本人心惶惶的白翎关百姓，得知是昭德公主的兵马来援，顿时就踏实下来。
    去年是昭德公主替他们夺回城池守卫家园的，今年依然是。昭德公主作为天家公主都不曾害怕退缩，他们又有何惧？
    百姓们心中感激不尽，将士们对这场战事也热血沸腾。
    一场大战，就这样在寒冬拉开序幕。
    而在秦州的玉姝，于腊月中旬时，接到了来自鄞京承顺帝的旨意。
    而这个时候，白翎关已经与北戎大军交手过七、八次，庞飞林的旋风部队也在天门关闯出了响当当的名声。
    传旨的人到达公主府时，玉姝正在午睡。
    白兰挑起帘子进来看了一眼，见玉姝睡得正熟，便又传话让那人在前厅稍等。
    传旨那人白面无须，说话掐着尖嗓子。虽然没有穿宫服，可白兰在宫里呆过很久，一眼就看出来这人是个太监。
    看那趾高气扬的模样，似乎地位还不低。
    白兰让人给那太监上了茶，太监却斜眼看着她道：“昭德公主如今是愈来愈无法无天了，以为远在秦州就可不听陛下的命令了吗？还不快快叫她出来接旨？”
    白兰冷眼瞧着，却是一动不动：“不知这位公公在哪里高就？为何我瞧您眼生得很。”
    “你个小小婢女，也敢这般质问咱家？”太监骂道，“咱家可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别废话，快叫昭德公主出来。”
    白兰一听是冯皇后身边的人，态度更加冷漠，这次是一句话都没说就转身离开。
    太监见状，起身翘着兰花指骂道：“你个贱婢，你竟敢给咱家甩脸子看，信不信咱家打死你？”
    白兰没理他出了前厅，倒是负责斟茶的那丫鬟，笑眯眯的说道：“公公，白兰姐姐可是我们公主身边的贴心人，您最好对她客气点呢！”
    太监一听这话，立刻转身把火撒到了这小丫鬟身上：“怎么？咱家还说她不得？她算个什么东西，这要是在皇后娘娘面前，她这条贱命早就没有了。”
    小丫鬟听到这话，撇了撇嘴，小声嘀咕道：“这里是秦州，做主的可是我家公主，皇后娘娘又怎么样？”
    第586章 你的意思是，本宫是非不分？
    “放肆！”
    太监耳尖，将这番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他拍着桌子骂道，“贱婢，竟敢这般编排皇后娘娘，咱家撕了你的嘴！”
    见太监还真要往她跟前来，小丫鬟没忍住翻了个白眼，然后转身就从厅中跑了出去。
    她跑得速度很快，一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太监想追出去，前脚刚迈出厅中，就感觉一股冷冽的寒风迎面而来。
    看到小丫鬟在不远处对他做鬼脸，想破口大骂，又觉得跌了自己身份，最后还是沉了脸又回到了厅中坐下。
    谁知这一坐，就是一整个下午。
    厅中虽烧了地龙，可到底不如小房间暖和。
    太监千里迢迢从鄞京赶过来，因为是一路北上，所以遇到的不是风就是雪，这会儿肚子还饿着。
    本想着进了公主府，好歹有口热饭，结果现在又灌了一肚子冷茶水，真是又气又怒！
    他感觉自己快要熬不下去时，前厅外终于传来了动静。
    太监立刻转头看向前厅门口，就等着给玉姝一个下马威，谁知看到玉姝时，他却先惊得张大了嘴。
    这……这昭德公主竟然，竟然怀孕了？
    看这肚子，应该是月份不小，已经快要生了吧？
    可这件事为何京中无人知道？就连陛下和皇后娘娘也不知情？
    太监呆呆的看着玉姝，玉姝进了厅中，瞥他一眼才道：“你便是父皇派来传旨的人？”
    一句话将太监神思拉回来。
    他虽然方才叫嚣得厉害，可这会儿却不敢在玉姝面前放肆，连忙起身讪笑道：“奴才洪全，见过公主。”
    玉姝却没让他起，只是坐下后才淡淡道：“听本宫的丫头说，洪公公指责本宫无法无天？”
    洪全脸色僵了一下，跪在地上神色尴尬道：“许是公主的丫头听错了，奴才怎敢说这等大逆不道的话呢？公主可不要听信这等谗言啊！”
    玉姝看着他似笑非笑：“你的意思是，本宫是非不分，就喜欢听信谗言？”
    洪全：“……”
    玉姝垂下眸子，端起一盏茶，轻轻啜了一口。
    见洪全跪在地上不说话，她放下茶盏缓缓道：“洪公公不必客气，起来吧！”
    洪全这才松了口气，擦了擦额上的虚汗起了身。
    可他哪怕这会儿站在厅中，也不敢多说什么话，直到玉姝先开了口：“洪公公可以宣旨了。”
    洪全错愕的抬起头看向玉姝，眼中带着些不可置信。
    白兰在旁边面无表情道：“公公有异议？还是说，公公其实是带了假的圣旨来，这会儿不敢在公主面前耀武扬威了，就怕露了陷？”
    这顶大帽子压下来，将洪全吓了个半死。
    他连忙说道：“公主误会了，奴才……奴才只是以为，公主要这般坐着接旨，所以才……”
    玉姝却看着他微微一笑：“没错，本宫身怀六甲，难以跪下接旨，所以就这般坐着了。洪公公不用多想，直接宣旨吧！”
    洪全无法，只得将圣旨拿出来，用尖利的腔调喊着“奉天承运”等词。
    可他念了半天，不仅随玉姝进来的仆从们没一个人跪的，就连那些远远的伺候的小丫鬟，也没有一个人下跪。
    整场宣旨，就好像成了他的独角戏。
    第587章 来了秦州，就是本宫的客人
    洪全又是尴尬又是震惊，如今才意识到，远离鄞京的昭德公主是有多嚣张。
    和他说的“无法无天”根本不是一个程度，人家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还管你“法”和“天”呢？
    洪全带着满心的惊涛骇浪念完了圣旨，然后讪笑道：“公主，这圣旨您看？”
    圣旨中的内容，大部分都是在责怪昭德公主不守规矩，不知道听皇命办事。后面话题一转，又让昭德公主领兵去白翎关作战。
    毕竟神威军还在昭德公主手中，秦州又距离白翎关最近。
    所以朝中的人，都一致觉得就该昭德公主率兵前去。
    先前洪全也是这么想的，可如今看到昭德公主大着肚子，他这个想法就自然而然的歇了火。
    让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上阵杀敌，这不是叫北戎人看了笑话？
    可朝廷的旨意都下了，昭德公主如今，应该不依华独家整理接也得接了吧？
    虽然洪全心里是这么想的，可他下意识却觉得，玉姝肯定会拒接圣旨。
    昭德公主都敢提剑在金銮殿杀人了，还有什么是她不敢做的呢？
    洪全眼巴巴的看着玉姝，然后就见玉姝略略颔首。
    待她点头后，她身旁的白兰上前一步，把圣旨接了过去。
    洪全看到这幕，先是诧异，又暗自松了口气。
    他也没再管那圣旨被随便卷成一团，只忙说道：“公主既然接旨了，那奴才也就不打扰了，奴才这就退下。”
    “洪公公着急什么？”玉姝说道，“既然来了秦州，就是本宫的客人。你一露雨雪交加的赶过来也不容易，还是在本宫府上先用了晚膳再说。”
    洪全听到这话，一直堵着的气终于顺了一点。
    可不知为什么，见识过玉姝不把圣旨放在眼里后，他总觉得离开昭德公主府才是件好事。
    但玉姝并不给他机会，反而直接喊进来几个小丫鬟，带着洪全和剩下几个随从去了后院。
    公主府院子多，洪全去的是个精致小巧的院落。
    他来秦州时带了足足八个随从，原以为这些人都会被安排进一个院子，谁知道那小丫鬟笑眯眯的说道：“我们公主交待了，洪公公您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红人，我们定要好好招待你。所以这个院子，就给洪公公您一个人住。”
    洪全顿时有些惊喜，心想难不成昭德公主对皇后娘娘并没什么意见，只是那些刁奴在背后故意嚼舌根而已？
    秉着这样的心思，他高兴的住进了院子里去，而那些随从全部被带去了别的地方。
    到了晚上，丫鬟们把饭菜直接送到了洪全的房间，还喊来了两个小厮供他调遣。
    洪全惬意的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杯小酒，边咂摸边说道：“娘娘还说公主是个心机深手段狠辣的人呢，依咱家看啊，昭德公主最最慈祥亲和了！”
    旁边伺候的小厮一听这话，顿时上前几步，给洪全倒满了酒。
    另外一个，则堆满笑容问道：“还是洪公公您有眼光，我家公主啊，是顶顶好的人了。也不知道皇后娘娘对她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还是公公您记错了？方才那话是您自己随意扯出来的？”
    第588章 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洪全丝毫没察觉到这小厮在套话。
    他悠然自得的饮了几杯小酒，然后就把冯皇后和太子嵇常钧在背后骂玉姝的话，全给抖出来了。
    两个小厮对视一眼，又忙给他灌了酒，并接二连三的奉承各种好话。
    原想着或许能从这太监嘴里套出些有用的东西，谁知道问来问去，得知这就是个门外伺候的，平日里连冯皇后的面也见不到几次。
    两个小厮把洪全灌醉后，暗暗的“呸”了一声。
    “原来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还敢在公主面前充大头。”
    “就是，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两小厮边骂边撤出了屋子，随后又把洪全说的话全部报给了白兰。
    白兰把这话原封不动的传给了玉姝听，玉姝轻轻一笑，说道：“我说怎么眼生得很，冯皇后身边得几个太监，我可是都认识的，哪里又冒出来个叫洪全的？原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呢？”
    白兰问道：“可要叫人灭了他的口？”
    公主怀孕一事，除了秦州一些心腹官员外，如今对外是瞒得严严实实。
    就怕被洪全这样的有心之人给得了消息，再搞出些乱子来。
    且白兰看洪全是一百个不顺眼，恨不得把他直接给弄死，但玉姝却笑着摇头：“不用，先关着他就是，以后留着他还有用呢！”
    白兰听到这话，才熄了要杀人的心思，转头吩咐侍女给玉姝端些小食来。
    玉姝吃了点东西，看了会书，便早早的歇下。
    洪全酒醉是被冻醒的。
    一觉醒来，只觉得头痛欲裂。
    他看着自己趴在桌子边上，桌上还摆着许多酒菜时，脑子懵了几秒。
    再回过神，终于想起自己到了秦州，还见到了昭德公主。
    他忙坐起来醒了回神，活动了一下自己僵硬的身子，这才跑去了门口喊人。
    结果喊了半天，一个人都没有来。
    没有公主府的小厮，也没有自己带的随从。
    洪全这下终于明白过来，他哪是受到了热情招待啊？他这是分明被软禁起来了。
    可此时待在这屋子里，才是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洪全满心惶恐，身子又被冻得瑟瑟发抖，到最后只得回到床上蜷缩成一块。
    待到天彻底大亮之后，终于有小厮带着饭食前来，推开门一看，洪全大睁着眼睛看床顶发呆。
    小厮忙喊道：“洪公公，您做什么呢？”
    洪全被惊了一下，缩着身子道：“你是谁？你做什么？”
    小厮笑了起来：“小人是奉我家公主之命来伺候您的呀，您这是睡了一觉，就把小人给忘了？”
    小厮说着，就把食盒中的东西放在了桌上，又喊其他人送来了洗漱的水。
    做完这一切后，他才看了眼洪全，然后退了下去。
    洪全这会儿脑子一片糨糊，他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做什么。
    皇后娘娘派他来时，让他取得昭德公主信任，并在这里打探消息。
    可现在看起来，昭德公主对他是还不错，他却不敢在这里待下去了。
    说不到那小厮今日送来的吃食，里面就下了毒呢！
    第589章 大年夜
    洪全自己把自己吓了个半死，玉姝却又忙着写起新的话本子来。
    上个话本子，玉姝只让人试印刷了一千份，结果在秦州城引起了巨大的轰动。
    以往的话本子，大多都是写书生小姐的爱情故事，可这次的话本子，却是直接写到了皇室王朝。
    虽然百姓们都知道那八王爷是虚构的，但止不住他们爱幻想啊！
    闺阁少女和妇人们，平日里除了操持家事外，也没什么太多打发时间的东西，如今这话本子就很好。
    甚至连谢知州都说，他那老妻捧着话本子读了半夜，第二日起来眼睛熬得通红。
    完了还要感叹这故事太苦了，又说更新太慢了诸如此类的话。
    玉姝只在私下里摇头笑笑，这次提笔，写了个异国公主的故事。
    公主家国被迫，本想一死了之，无奈却爱上了敌国太子。
    随后便是这公主和帝国太子的爱恨情仇，一样虐心虐肺，看得墨竹哭哭唧唧起不来身。
    只是因为怀孕的缘故，玉姝这次没有一下把所有故事写完，而是写一期刊登一期，直让所有等着更新的读者闹心挠肺！
    但除了新闻办的人之外，他们并不知道撰写这话本子的人到底是谁。
    哪怕去催稿，也只能私下里念叨念叨，却没人敢催到本人面前来。
    不过有了这等杂事，边关战役给百姓带来的紧张感，却冲淡了不少。
    自打庞顶和庞飞林率兵前往两地支援后，玉姝常常接到大捷的战报，所以报纸上刊登的，也都是胜利的消息。
    甚至那支只有两千人的旋风铁骑，还闯出了响当当的名声。
    一时间，北戎大军就这么僵持在了白翎关外。
    众人便都知道，今年秦州这边情况肯定是稳了，北戎人怎么打也打不到这里来。
    想着日子已经到了年底，玉姝便叫董娘子给秦州书院放了假，叫学生们都早早回家过年去。
    先前玉姝承诺过，入了书院的学生，但凡是成绩优异的，都可获得一定数量的奖学金。
    这次由秦州府衙主持，果真共有二百两银子的奖学金，分别发放了下去。
    百姓们得知后一阵沸腾，纷纷准备着，要在来年把自家孩子都送到书院中来。
    不过这都是翻了年的事儿了，公主府这会儿，已经开始热热闹闹的准备起了年货。
    秦州书院中有不少夫子都是独身一人，到了大年夜，便让蒋姑姑把她们都请到了公主府，准备一起过年。
    一开始众夫子还有些局促，见了玉姝连大气也不敢出。
    到后来聊起育儿经等东西，这些夫子们就自如了许多，还一起讨论玉姝怀的是男是女。
    玉姝自己也不知道怀得是男是女，虽然年长些的大夫们，切脉也能察觉出来一些蛛丝马迹。但医者不自医，玉姝给自己把脉的时候，什么都没察觉出来。
    而府上请来的大夫，又不敢随意下定论，便一直没提过孩子性别这事儿。
    不过女夫子们却讨论的很热闹：“必然是一男一女，龙凤胎是吉相，公主是有福之人，一胎就可儿女双全啦！”
    第590章 以茶代酒
    其他几个女夫子笑着说道：“说不得是两个小殿下呢？也可能是两个小公主？总之生下来，肯定和昭德公主一样好看。”
    玉姝容貌好看，这是在鄞京和秦州都出了名的。
    哪怕她如今怀了孩子，身子和脸都胖了许多，可这也完全不影响她五官的出众！
    尤其在冬日里，裹上毛绒的围脖和大氅，反而让她看起来更像个娇俏的小姑娘。
    夫子们都在心中暗叹，玉姝却笑着说道：“行了，莫要议论这两个小家伙了，还是先准备准备吃这暖锅子吧！”
    暖锅子也就是后世的火锅，不过造型不一样，吃法也有些许不同。
    秦州属于北方，每年到了冬季，都是大雪纷飞寒风凛冽！
    所以躲在屋子里吃上一顿热乎乎的暖锅子，是每个人都喜欢的事。
    玉姝也尤其喜欢吃火锅。
    如今到了她这个月份，只要不吃太过油腻刺激的东西，吃什么都无伤大雅。
    所以蒋姑姑才早早安排府上准备食材，让今晚给玉姝煮暖锅子。
    公主府上的暖锅，是用紫铜做成的，里面可以搁碳，外面一周则是煮食物的。
    这要比外面用的暖锅好上许多，女夫子们也是头一次见。
    等到食材端上来时，她们再次惊讶。
    平日里都只是将东西炖到一起吃，还真没见过这样边涮边吃的。
    白兰和墨竹负责在旁边给众人布菜调料，玉姝则靠在软垫上，和夫子们聊天。
    料碗调好后，准备好的肉片率先被下了锅。
    众人不再说话，专心的看着那薄薄的肉片飘起来。
    等到玉姝夹过后，她们这才跟着去夹。
    夫子们也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身边自然也是带了丫鬟服侍。可饶是这样，丫鬟们夹菜的速度，也比不上她们吃菜的速度。
    有个夫子笑道：“这般欢快的一起吃东西，想来还是十几二十年前的事儿了。”
    另一个夫子也笑道：“是啊，如果不是杨姐姐喊我们来，许是我们如今还在府上，围着那些男人公婆转悠吧？”
    杨姐姐就是杜司长的妻子，也是她写信叫好友们前来担任书院夫子的。
    原本她们心中还有些忐忑，可如今到了秦州，真正给学生们上了几个月课后，她们就喜欢上了这种生活。
    在外面，她们再也不用冠上夫家的信，再也不用成为别人的附庸。
    在秦州书院里，她们就只是夫子，是她们自己。
    想到这里，几个夫子共同举杯，对着玉姝说道：“公主，说起来，该我们感激您才是。您身子不便，我们姐妹几个就以茶代酒敬您了。”
    玉姝笑着放下筷子，也端起一杯清茶道：“诸位夫子不用客气，遇见你们，也是我的缘分。如今能来秦州，也是你们的造化。这一杯，就当咱们共同迎接新年吧！”
    几个夫子一听，哈哈笑着应了下来。
    再过几个时辰就是新年了，说迎接新年倒也没错！
    几人愉快的碰了杯，又一起吃了东西，时辰不早后，玉姝让董娘子陪着诸位夫子，自己先回了屋中歇息。
    第591章 有鄞京的信吗？
    年三十过去，又到了新的一年。
    玉姝穿上新衣，在厅中接到了来自秦州官员和家眷的祝福。
    秦州的规矩都是玉姝定的，所以玉姝给所有官员放了假，正月初八才正式上任。
    因此初一到初三，基本上所有人都在走亲访友摆放亲朋。
    玉姝在这边没什么亲朋，但好在下属多，所以贺礼收到的也不少。
    难得的是，大兴府的沈府尹夫妇还特地让人送来了东西，祝贺玉姝新年快乐。
    玉姝也不是那等小气的人，但凡来送了贺礼的，都叫蒋姑姑备了一份，也给送了过去。
    等到初八官差们来上任干活后，她还叫谢知州给诸位官员，每人发了二两银子的节礼。
    这在以往可是不常见的，哪怕钱不多，秦州的官员也觉得十分开心。
    到了正月初十后，玉姝收到庞顶的消息，北戎大军对白翎关久攻不下，转而绕道南下去了。
    玉姝拿出地图看了又看，最后几乎能确定，这些北戎大军可能是想直逼鄞京。
    鄞京距离北方边关并不是很远，但要直取鄞京，得先经过白翎关天门关等地。若是要绕道，势必就要经过突厥部落把守政权的北苑国。
    北苑国与大夏签了和平契约，多年来相安无事，若是要经过这里，北戎势必得要给北苑一些东西。
    所以，他们已经谈妥了吗？
    玉姝思来想去，最终只是撂下笔叹了口气。
    她对白兰说道：“让那个洪全给鄞京传信，告知北戎绕道南下的事儿，让鄞京提早做准备。”
    鄞京如今的情况，玉姝能猜到几分。
    多半是承顺帝在和恭亲王等人夺权，想必现在也差不多进入了白热化。
    但有外敌来侵的话，他们应该也能一致对外吧？
    玉姝让洪全送了消息出去，自己又给庞顶传了话，叫他们严守边关，谨防北戎又起别的心思。
    正月十五，元宵节的夜晚，秦州城又落了雪。
    玉姝和婢女们在外面看了花灯，就早早的回府休息。
    她如今离临产越来越近，所以困乏的时间也比较长，平日里也只能稍微活动活动，到了晚上，却是睡觉翻身都难。
    等到夜深，白兰进屋给玉姝检查了衣被。
    刚放下帘子准备轻手轻脚的去旁边躺下，玉姝突然醒了过来。
    她哑着声音，轻唤了一声：“白兰？”
    白兰忙摸黑走过去，在床榻边问道：“公主，你怎得醒过来了？”
    玉姝按着不断起伏的胸膛，轻喘了口气才说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子时一刻。”白兰轻声问道，“可是公主做噩梦了？”
    “没有。”玉姝在白兰的搀扶下，缓缓坐了起来。
    她透着帘子看向窗外，因为落了雪的缘故，此时院子里一片大亮。
    玉姝看了半晌，才问道：“有鄞京的信吗？”
    白兰愣了片刻，好一会儿后才说道：“宋贵妃和元先生都没来消息，不过想来也就在这两日了。”
    按照平日的规矩，这几人的信应该会在正月二十左右才到，所以今日没有动静也是正常的。
    可白兰敏感的察觉到，这会儿的玉姝，问的好像并不是这几人。
    她迟疑了一下，小声说道：“驸马爷那边，也没有消息……”
    第592章 要提前生了
    玉姝沉默了一会儿，这才“嗯”了一声重新躺下去。
    可她的状态让白兰有些不放心，白兰便握住玉姝的手，在旁边的榻子上坐了下来。
    玉姝这会儿没有一点睡意，她睁开眼睛看着床顶，许久之后才轻声道：“我心跳得很厉害，裴琰他……可能出事了！”
    白兰眼皮一跳，忙安慰道：“不会的，驸马爷好好的在京/城呢，怎会出事呢？”
    在白兰看来，要出事也该是秦州这边出事，毕竟这里距离白翎关和天门关最近，那两个地方这会儿还在打仗呢！
    可玉姝却蹙起了眉头：“他一定是出事了！”
    玉姝的直觉很准，若不是裴琰出了事，她今天的身体反应不会这么异常。
    想了想，玉姝终究还是躺不下去。
    她让白兰扶着起了身，然后喊了蒋姑姑来：“可有鄞京的消息？”
    蒋姑姑已经歇下了，听到玉姝传召，急匆匆的披了衣服进来。
    掀起帘子时，还能看到一股冷气萦绕在她身边。
    “奴婢还未曾接到鄞京的消息。”蒋姑姑见玉姝脸色不好，忙问道，“可是公主身体不舒服？”
    玉姝摇摇头，叹了口气：“只是心慌得厉害，胎儿无恙！”
    蒋姑姑却依然紧绷着心神，连忙喊小丫鬟把大夫传过来。
    这一番动静，将府中所有人都给闹醒，几个大丫鬟小丫鬟都围在了屋子外面，随时等着被传唤。
    大夫来瞧过后，对玉姝说道：“公主有些焦虑，身体却是好的。如今孩子无虞，公主也该放宽心才是。”
    还有将近两个月的预产期，昭德公主平时注意饮食又活动得多，所以大夫一点都不担心胎儿的事。
    玉姝也知道自己并没什么事，见众人都齐齐围着她转，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等大夫说完后，她点点头说道：“我知道了，天这么冷，我这边也没什么事，你们都去休息吧！”
    小丫鬟们都被打发走了，可蒋姑姑却不敢离开。
    玉姝如今肚子大得很，轻易离不得人，今晚心情又不大好，还是多个人陪着才是。
    白兰陪着玉姝，蒋姑姑也在旁边软榻歇下。
    几人都没什么睡意，玉姝更是睁圆了眼睛，静静的感受着心跳。
    时间慢慢过去，外面的雪都停了，玉姝这才稍微有了些睡意。
    结果阖上眼睛没多久，玉姝突然觉得肚子开始疼了起来。
    那种腹部下坠的感觉太过强烈，她猛地意识到，自己可能要提前生了。
    玉姝睁开眼，抓紧了身边白兰的手，声音清醒而冷静：“白兰，告诉蒋姑姑，我要生了。”
    “啊？”白兰顿时惊慌的站了起来。
    倒是蒋姑姑闻声立马赶了过来，她一边引导着玉姝呼吸，又一边去喊人。
    好在稳婆和大夫早就都准备好了，公主府内的所有人虽然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却也不慌乱。
    热水和接生的东西都备好，小厨房又给玉姝准备了吃食，还有参片和大补的药材，全部都在内。
    虽然怀双胎的女人，大多都会提前一两个月生孩子，蒋姑姑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可真看到玉姝要提前发动，她心里还是忍不住的紧张。
    第593章 早产
    所有人都匆匆忙忙，唯有身为当事人的玉姝，格外的冷静。
    她从系统商城里兑换好了保胎和保命的药，又提前喝了些参汤，这才静静的等着稳婆指挥。
    开宫口的时间会很长，这段时间里除了阵痛外，她什么感觉都没有。
    稳婆本来担心玉姝头一次生孩子，会害怕会惊惧，也会大喊大叫浪费了气力。
    她自己便准备了许多劝说的话，谁知道真到了这个时候，一句也没用上。
    这位昭德公主，冷静的像个没事人一样，倒叫稳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她一边瞄着玉姝的脸色，一边叫人重新准备东西，又要时时检查宫口开了多少。
    玉姝疼了一会后突然来了困意，她轻声喊稳婆，问道：“我能睡会儿吗？夜里没睡好，这会儿有点困。”
    稳婆愣了一下，然后点头：“可以的，公主您睡就是，老奴都在旁边看着呢！”
    睡觉倒是无所谓，但开宫口的疼痛，一般产妇根本忍不住。
    别说睡觉了，就是这么安安静静的躺着，估计都难。
    可稳婆瞧了玉姝几眼，这位昭德公主说完睡觉的话后，没过一会儿就真睡着了。
    而且呼吸很平稳绵长，一点事儿都没有。
    稳婆：“……”
    到底是天家公主，果真和常人不一样呢！
    玉姝睡着了，下人们却不敢歇了神思，各个就在旁边候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天色都大亮了，稳婆才低声给蒋姑姑说道：“开了六指了，是不是要将公主喊醒？”
    蒋姑姑看了眼玉姝的神色，见她轻蹙着眉，便知道哪怕是睡着了，自家主子也睡得不怎么安稳。
    便摇摇头说道：“再等会儿吧，待会公主就自己醒来了。”
    蒋姑姑说得还真没错，外面日头高升的时候，玉姝终于醒了过来。
    感受到身体的疼痛，她轻吸了口气问道：“要开始生了吗？”
    稳婆忙道：“快了快了，公主您先吃点东西保存体力，两个孩子得生好一会儿呢！”
    而且这还是早产，谁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稳婆自己心中也没谱。
    还是蒋姑姑稳得住，她在旁边说道：“您若是困了，可以再睡会儿。奴婢让人煮了面条，也温了参汤，公主您想要用点儿吗？”
    玉姝想了想说道：“都来点吧，这会儿还真有些饿。”
    两个胎儿本身就需要很多的母体营养，加上夜里没休息好，玉姝总觉得胃中空空的。
    好在面条和参汤都是易克化的东西，哪怕这会儿稍微多吃点，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
    蒋姑姑听了玉姝的话，忙叫人把备好的吃食端来，白兰扶起玉姝，一点一点喂着玉姝吃了下去。
    吃完后，玉姝顿觉身体有了许多劲儿，好似连下体的疼痛也少了许多。
    她看着众人肃穆以待，便笑着说道：“许是还要一会儿，你们也去吃点东西，不然熬不住。”
    生孩子不光对她来说是个体力活，对旁边伺候的人也是。
    若是有低血糖的人这会儿饿晕了，反而会引起其他人的慌乱。
    蒋姑姑听到这话，也笑着说道：“这些事情公主就莫要操心了，奴婢早就让人准备好了。”
    第594章 头……头出来了……
    给稳婆和医女等人准备的早膳，就在隔壁的屋子。
    这样距离近，一来一回也方便。
    至于其他小丫头的，在侧间就能用，根本耽搁不了什么时间。
    蒋姑姑说完后，就让人来替换白兰等人，然后让白兰下去用早膳。
    白兰也知道这会儿矫情不得，连忙快步去了隔间中，匆匆忙忙吃点了粥和糕点。
    刚吃完过来，就看到玉姝突然闷哼了一声，抓着床边的手泛起了青白，额上也满是虚汗。
    白兰心中一紧，忙问道：“公主，您是不是疼得厉害？”
    玉姝咬紧牙关不说话，只慢慢捋平自己的呼吸，借着自己的经验开始一下一下顺气。
    白兰还想再问什么，一个小丫鬟突然惊慌道：“头……头出来了……”
    她说的前言不搭后语，白兰一时没反应过来。
    还是蒋姑姑来得早，进门看到玉姝已经自己开始生了，立刻去喊了稳婆来。
    稳婆匆匆忙忙赶过来，一边洗手一边按照蒋姑姑先前的叮嘱消毒，结果这一磨蹭，第一个孩子基本上都生出来了。
    看着白兰和几个小丫鬟白了脸，她连忙把人推开说道：“剪刀拿来，快点，公主肚子里还有一个呢！”
    如果耽搁的时间久了，后面那个得憋死在肚子里。
    小丫鬟们不敢再耽搁，稳婆要什么递什么，忙活完了，就看着她引导玉姝生第二个孩子。
    玉姝自己是大夫，以前也经历过不少生产的事儿，所以哪怕很疼，也能很冷静的按照稳婆的话去呼吸用力。
    第二个孩子生出来后，她顿时感觉身体一松，就好像有什么东西从里面剥离了一般。
    玉姝长舒了口气，转头去看两个被擦洗干净，包裹在襁褓中的孩子。
    因为是早产，个头都很小，叫声也很绵软。
    但玉姝觉得，这两个崽子的身体应该还是很康健的。
    至于其他的，以后再慢慢补吧！
    白兰看着玉姝脸色苍白，满头大汗，人也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顿时心疼的替她擦了擦：“公主，您还好吗？”
    “我没事。”玉姝笑道，“只是下面可能有点撕裂，不过也不甚严重。”
    孩子早产，所以不管是个头还是身体都不大，因此玉姝的伤口撕裂也不多。
    而且生孩子的疼痛过去后，玉姝这会儿只觉得累，还有些说不出的轻松。
    白兰却觉得愈发心疼，忙说道：“您还是再睡会儿吧，反正现在也没什么事情。”
    就算有事情做，也不能报到玉姝跟前来的。
    玉姝想了想，点头说道：“好，那我再睡会儿。”
    生孩子的确是个伤身费神的事儿，明明生之前才睡过一觉，可现在她还是觉得累得慌。
    玉姝看了几眼两个孩子，又缓缓闭上眼睛陷入了沉睡。
    医女小心翼翼的替玉姝处理好了伤口，蒋姑姑悄无声息的打发几个丫鬟，把整个屋子收拾了一遍。
    这房间生过孩子后，血腥味很重，所以等公主醒过来后，他们要把公主和孩子都换到别的房间里去。
    而且如今是正月，外面天还冷得厉害，要仔细着不让大人孩子被冻伤了。
    想到这里，蒋姑姑就觉得自己有做不完的事。
    第595章 两个小丫头
    玉姝卸了货后，难得睡了个好觉。
    等她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已经换了个地方。
    生产的房间已经被彻底清理打扫了，如今坐月子，就在这个宽敞又温暖的偏院。
    隔壁有厢房，可以让奶娘带着孩子住，平时照看孩子也容易。
    而且这边安静，比前院还要舒服些。
    玉姝对蒋姑姑的安排很满意，再一扭头时，看到了两个小猫似的孩子。
    孩子就在她旁边安静睡着，小小的脸上皱巴巴的，还有些发红。
    虽然不是很好看，可玉姝却莫名心中柔软下来。
    她穿越无数个世界，成为过很多人，可到了现在，她终于有机会做一次自己。
    并且生两个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
    玉姝静静的看着小孩，打了好一会儿盹的墨竹醒来后，看到这番情景，连忙起身小声问道：“公主，可要把两个小公主抱到您身边来？”
    玉姝笑着摇头：“让她们睡着吧！”
    说完后，她才想起来问：“都是女孩子？”
    墨竹笑得眼睛都眯在了一起：“对，都是小公主。”
    虽然没有男孩子，听起来似乎有些遗憾，可墨竹却瞧着这两个小东西就觉得莫名喜欢。
    再想想以后有两个粉团团的小丫头，一起扎双丫髻，一起穿小裙子，一起甜甜得喊她墨竹姑姑，多好呀！
    墨竹甚至已经开始期待她们长大了。
    玉姝听到都是丫头，也笑了起来：“那和尚的话还真灵验，果然这世上有些东西，也是说不得准的。”
    并蒂一般来说，代指的大多都是女孩。
    当然更广泛的意义就是双生子，但没想到，这次连性别都灵验了。
    玉姝自己也喜欢姑娘，如今生了两个小丫头，便更觉欢喜。
    怪不得她怀了孩子后，一点孕吐之类的反应都没有，果然是小棉袄最疼人。
    玉姝浅笑着看了会孩子，然后又在墨竹的服侍下吃了点东西。
    这前前后后磨蹭半晌，又到了深夜。
    孩子饿的很快，奶娘也是时时都关注着这边。
    到了夜里喂完孩子后，就将两个小家伙抱到了隔壁去睡觉，以求让玉姝能休息好。
    玉姝白日里睡得多了，这会儿却有些睡不着，就想做点什么事情。
    但蒋姑姑和白兰把她看管得严，什么都不叫她做，玉姝只好口述，让墨竹代笔写话本子。
    先前那个敌国公主和太子的话本子，如今才连载了一半，卡断的地方，正好还是失忆公主恢复记忆的时候。
    若是久久不更新，玉姝相信那些等着看故事的人，会把报刊亭都踏平的。
    墨竹很乐意做这种事，她们都是宫女出身，所以基本的技艺，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所以在笔墨这块，也很是擅长。
    玉姝说故事，墨竹飞快的做记录。
    她脑子灵活，记得清楚，笔下写得也快，一时间效率竟和玉姝平时撰写时，也相差不了多少。
    墨竹写完后当晾干，拿来让玉姝检查了一番。
    玉姝斟酌着改了些句子，这才叫她重新誊写一遍，然后让新闻办那边有空了后印发出去。
    第596章 鄞京果真乱了
    墨竹把所有的稿子收起来，笑嘻嘻的看着玉姝说道：“奴婢可是拥有第一手话本稿的人，那些夫人小姐们若是知道，还不得羡慕死奴婢！”
    要知道这些话本子，如今在秦州非常流行。
    夫人小姐们如今见面第一件事，不是议论新出的衣裳首饰，而是讨论话本子的故事。
    写话本子的人，也天天被推到了话题度的中心。
    但玉姝的身份藏得很好，除了贴身的几个人之外，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这话本子是她写的。
    这一期的话本子写完，玉姝这才准备休息时，外面突然穿来了动静。
    晚霞挑起帘子，脚步轻快的带着两封信从门外走了进来。
    “公主，是鄞京的信。”
    玉姝眼睛顿时一亮，忙说道：“快拿来给我瞧瞧。”
    昨夜心慌不止，她总觉得是裴琰出了事，这么一番闹腾后孩子都生下了，却一直没有鄞京的消息。
    所以她总是不踏实。
    这下好了很多，若是有人来告知鄞京情况，她心中也能舒坦些。
    晚霞把信件递过来，玉姝看了一下，是元先生和宋贵妃的。
    虽然没有裴琰的信在意料之中，但玉姝眸子还是黯了一下。
    她先拆开了宋贵妃的信件，看到里面的内容时，脸色也难看了许多。
    嵇常钧和冯皇后果然正大光明的倒向了恭亲王，而先前以贤王身份示人的恭亲王，也开始争权夺利。
    朝中许多重要位置，都换上了他的人。
    就连天子近卫的殿前指挥使，都换成了裴家兄弟。
    只是裴琰却不知是不被信任还是为何，一直闲赋在家，宋贵妃未曾见过他在朝堂中活跃。
    承顺帝如今看清了恭亲王的面目，也得知了嵇常钧非他亲生，便准备下令废太子，改立盈贵妃生的儿子为储君。
    忘了说，盈妃先前也“早产”生下一个皇子，承顺帝非常喜爱。
    玉姝给孩子取名叫常玺，将盈妃的位份，也提到了和宋贵妃同样的贵妃之位。
    恭亲王和太子乱朝纲之后，承顺帝立马就下令废太子，改立嵇常玺为太子。
    可朝堂上如今，到处都是太子和恭亲王的人，废太子一事不但没有成立，承顺帝反而被逼得退了位。
    若不是乐阳郡主求了情，恐怕盈贵妃和她的儿子，如今也被杀了。
    如果不依华独家整理出意外，太子嵇常钧就会在正月二十左右登基为帝，并且奉承顺帝为太上皇。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柴福的消息才一直送不出来，只能靠宋贵妃这个不被人注意的女人来传递。
    这些都是宫中的情况和变故。
    玉姝看完后，立马拿起了元先生的信件。
    元先生说得要更加详细，宫中变故如同宋贵妃说的那般，但也不仅仅如此。
    要知道恭亲王只是承顺帝的堂兄弟，承顺帝自己嫡亲的弟弟，还有两个呢，且才能智谋个个都不输恭亲王。
    因此如今的鄞京朝堂，实际上变成了嵇家兄弟两脉的争执。
    也就是当初的高祖一脉，和高祖胞弟这一脉。
    毕竟大夏的天下，不是高祖一个人打下来的。另外一个立下汗马功劳的人，就是高祖的胞弟嵇同，也就是故去的老恭亲王。
    第597章 都是亲兄弟，分什么你我？
    当年高祖和老恭亲王，关系可不似现在的嵇家兄弟。
    那会儿的兄弟二人，关系亲密，是能够放心把性命和后背交出去的人。
    起义成功后，老恭亲王嵇同心甘情愿的让出了玉玺，亲手把自己的哥哥迎上了帝位。
    用他的话来说：“打仗我在行，治理天下我不行。咱们忙活这么久，就是为了让老百姓能好过一点，既然大哥有能力，为什么不让大哥上呢？都是亲兄弟，分什么你我？”
    高祖这才顺利的当上了皇帝，后来的铲除乱党和稳定朝纲，其实也有老恭亲王的功劳。
    许是因为这个，在当时还是恭亲王世子的嵇良玉，便总觉得不服气。
    明明他的父亲也是这个王朝开创的重要人物，为什么最后大伯却成了君，他们一家却成了臣？
    就是抱着这种心思，他才走到了如今这一步。
    可他不知道的是，当年的高祖也很欣赏他，私底下甚至产生过将皇位传给他的念头。
    但这念头，是被他的父亲亲手掐断的。
    老恭亲王认为，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既然立了嫡长子，那就要遵循规矩。不然这种禅让，恐怕会引起手足相残。
    而且他相信自己的孩子，哪怕能力出众，也有情愿当臣辅佐兄弟的胸怀。
    只是老恭亲王看人看了一辈子，终究没想到，自己的嫡长子他还是看走眼了。
    如今承顺帝被软禁了，承顺帝的兄弟出面了，两方人马斗得不可开交。
    朝堂已经不再是他们的主战场，鄞京的数十万禁军，分别被恭亲王和敏、慎亲王的人夺了权力。就连地方官员，也开始被他们渗透。
    当然这其中最为显眼的，就是元先生提到的裴琰。
    元先生对裴琰的评价很客观，裴琰应当是不支持恭亲王谋反的，但同时他又是被恭亲王很看重的小辈。
    所以恭亲王想了很多办法，让裴琰顺从他们。
    包括以乐阳郡主生病为借口骗他回京，也包括让承顺帝下旨解除他和玉姝的婚约，让他们和离。
    但这些裴琰都没同意，乐阳郡主似乎也没同意。
    所以裴琰整个人就被困在了成国公府，一直都没怎么在众人眼前出现过。
    元先生用寥寥几笔带过了裴琰的事，说到这里就说起了别的事，可玉姝却蹙起了眉头。
    信封从鄞京发出来，再到秦州，最少要三天的时间。
    所以若是昨日裴琰发生了什么的话，元先生应该也来不及写上去。不过看元先生描述的模样，裴琰的处境应该并不好。
    恭亲王并不是和善之辈，作为外甥的裴琰，若不能为他所用，说不得他也会采用些不为人知的手段。
    只是不知道，会不会伤及裴琰性命？
    玉姝将信件默默折起，然后抿唇躺了下去。
    院外月色皎洁，可她却一点睡意都没有。
    而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成国公府，却是一片忙乱。
    几个太医低下声皱着眉头交流，其他人都神情肃穆的看着。
    乐阳郡主死死的攥着手，双眼发红的盯着恭亲王道：“嵇良玉，若是我儿出了什么事，我定要你偿命！”
    第598章 脑子可能会有些问题
    恭亲王嵇良玉就站在屋内，听到幼妹这话，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不过是让他重新再娶妻而已，谁知道成玉这孩子竟然如此犟，宁愿死都不和嵇玉姝和离，更别说另娶纳妾了。
    若不是裴琮眼疾手快拦住他，那柄剑估计都得扎穿心脏。
    到那时候，哪怕是大罗神仙来，都有些迟。
    嵇良玉是裴琰的亲舅舅，见裴琰宁愿自杀都不愿听从他的，恼怒是有，但心疼也不少。
    昨夜裴琰流了很多血，差点就挨不过去了，几个太医废了很大劲才把人从鬼门关上拉了回来。
    结果只过了一天，这孩子又开始高烧不退。
    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事？
    嵇良玉心中也有些忐忑，但他一向稳重，面上什么都没表现出来。
    甚至还有空叫裴琮照顾着乐阳郡主，自己又去和那些太医交涉。
    几个太医都摇了摇头，老太医更是直言道：“若三公子的高热降不下来，哪怕性命抢救回来了，脑子可能也会有点问题。”
    民间有不少孩子因为发高热，好好的孩子最后变成了傻子。
    所以老太医觉得，他们倾尽全力救回来的人，很有可能也会变成这样。
    嵇良玉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个地步，他甚至一时没回过神，呆愣了片刻。
    裴琰是幼妹三个孩子中，最聪慧能力最出众的，所以自小也特别受他喜欢被他看重。
    这么一个孩子，若是真因为这次的事情变成傻子，他要如何给妹妹交待？
    总觉得比失去生命还要让人难受！
    嵇良玉半晌后才回过神，他看着几名太医，目露悲坳道：“还请各位太医竭尽全力，若是成玉这孩子出了什么事，本王这心里……”
    嵇良玉的话音一时有些哽咽，几个太医看在眼里，心中也纷纷感叹。
    这恭亲王不愧是有贤王之名，对自己的外甥尚且都如此，更何况是其他人呢？
    太医们表示一定尽力，老太医却叹息道：“若是昭德公主在的话，裴三公子一定不会有事的。”
    当年鄞京瘟疫肆虐时，太医院许多人都束手无策，只有昭德公主非常冷静的处理好了此事，而且一手针灸震惊了所有人。
    便是老大夫自己行医多年，也不敢自诩有超过昭德公主的本事。
    只可惜，昭德公主远在秦州，这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
    老大夫叹了口气后就扭头又回屋中去了，嵇良玉的脸上的笑容却有些僵，想起那个在秦州拥兵自重的堂侄女，他眸中多了些暗色。
    夜色漆黑，可屋内却一片亮堂。
    所有太医熬了个通宵，终于成功稳住了裴琰的体温，老大夫也抹着汗说，裴琰这算是逃过了一劫。
    可醒来后到底如何，他们也不敢保证。
    乐阳郡主虽然心中暗恨，可也知道此时能让裴琰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事。
    送走了几个太医后，她就在裴琰床边坐了下来。
    裴琮和裴勇在一旁看着，想说几句话劝劝她。
    乐阳郡主却闭上眼睛道：“我不想看到你们，都出去吧，我陪着成玉就行了。”
    第599章 为了一个女人要死要活
    裴勇和裴琮听到这话，心中都不甚是滋味。
    他们看了眼乐阳郡主，又看向章嬷嬷，章嬷嬷对他们摇摇头后，他们才抿着唇退出了房间。
    外面天色已然大亮，成国公府的婢女奴才，都忙忙碌碌的开始洒扫。
    嵇良玉和裴天华站在院子里，一脸肃色，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裴琮在门口看了他们半晌，才缓缓走过去，拱手喊道：“父亲，王爷。”
    嵇良玉一听到他这称呼，就转过头来苦笑道：“从玉喊我这般生疏，可是心中也怪上我了。”
    裴琮是成国公府的嫡子，也是成国公府的世子。
    一生下来就受万众瞩目，裴天华替他取了“琮”作为名，恭亲王又取了“从玉”给他作为表字。
    两个名字的寓意，都表达着对他的美好期盼。
    只是平日里众人都称呼他世子，鲜少有人喊他的表字，也只有父母亲人显示亲切才会称呼几句。
    可嵇良玉今日这句“从玉”喊出来，却让裴琮莫名有些悲凉。
    他的亲弟弟裴琰，表字“成玉”也是舅舅取的，可舅舅为了他的大业不择手段，甚至连弟弟的性命都不顾。
    这让他心中如何不寒凉？
    裴琮没有说话，只垂下眸子去一言不发。
    倒是裴天华冷着脸道：“那孽障自己为了一个女人要死要活，你如今倒是替他心疼上了？”
    裴天华早早就给裴琰说过，和昭德公主的夫妻关系，要做戏不能当了真去。
    可如今这个小儿子却陷了进去，这要叫他如何是好？
    男子汉大丈夫行走于世，岂能如此耽于儿女之情？他这副做派，能成什么事？
    裴天华是典型的大男人，他对裴琰情根深种于玉姝很是不满，更何况玉姝那番性格强势的女人，也不为他所喜。
    所以看到裴琰为玉姝要死要活，他心中极其恼怒，甚至还觉得有些羞耻！
    裴琮听到父亲说这些话，心中再次凉了半截，还是恭亲王出来打了圆场，他才默默告退回了自己院中。
    屋内，妻子陆知锦正陪着两个孩子练大字，见他进了门，只是抬头看了眼，又低下头去。
    倒是小孩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欢欢喜喜的举手喊道：“爹，要抱！”
    裴琮一向是个慈父，对儿子女儿也都向来疼爱。
    见孩子喊他，立马露出笑容就要弯腰，谁知陆知锦面无表情道：“功课做完了吗？还不好好练字！你爹如今升了职，外面差事忙得很，没空搭理你们。”
    两个孩子听到这话，顿时就蔫着头又把手缩了回去，裴琮的笑容也僵在了脸上。
    见陆知锦头都不抬，只专心的教导孩子，裴琮忍不住苦笑了一声。
    他走过去在桌边坐了下来，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知道你在怪我，可如今咱们走到这一步了，还有什么退路呢？”
    陆知锦没有搭理他，只垂着眸子把孩子写错的字指了出来。
    裴琮又自顾自的说道：“成玉和公主的事情，也不是我想看到的。可公主远在秦州，舅舅又掌控了鄞京，我们哪怕是帮了成玉，以后难道就要和他在战场时兵刃相见吗？”
    第600章 哪怕是死，也心甘情愿？
    裴琮虽然和玉姝打交道的次数不多，可他知道，这个昭德公主绝对和她的父兄不同。
    昭德公主是个狠角色，也是有野心的女人。
    她把神威军留在秦州，虽面上说是为了抵御北戎外敌，可他们却都心知肚明，这就是在给她自己扩充武备实力。
    秦州只是她的一个征战出发点而已，等她养精蓄锐好了，必然就会朝着这边发起一场硬仗。
    而且，她还有了光明正大的理由。
    “等鄞京的消息传到秦州去，昭德公主必然会以‘清君侧’的名义来犯，到时候我们就不再是家人，而是敌人了。”
    所以他们不愿意让成玉去秦州，也不想兄弟残杀，这才希望用其他手段将他留下来。
    只是没想到，成玉会这么决绝的来反抗！
    裴琮说完后，重重的叹了口气。
    陆知锦却冷笑了一声：“你们裴家人，除了三弟外，都是没有良心的。嘴上都说得好听，却都是些薄情寡义之辈！”
    陆知锦不待他说话，就骂道：“若是有点良心，你们就不会用母亲生病这样的借口将他骗回来。你们明知道，将三弟和公主强行分开会让三弟难受，也会让母亲一辈子愧疚，可你们还是做了！”
    “这就是你们所谓的为他好？”陆知锦骂道，“既是为他好，你怎得现在不去守在他的床榻边？怎得不去守在母亲身边？还不是觉得心中愧疚，难以面对你自己的良心？”
    裴琮被骂的面色讪讪，一时间都不敢看陆知锦。
    陆知锦见两个孩子被吓住，稳了心神缓和了神色，语气淡漠道：“别的不说，若是你舅舅需要收拢一些朝臣的势力，打算让你去联姻。你会休了我，再去娶别人吗？”
    裴琮猛地站了起来：“怎么可能？舅舅不会是这样的人。”
    “不是这样的人？”陆知锦似笑非笑，“裴从玉，你可别忘了，你弟弟还在床上躺着，暂且不知死活呢！”
    裴琮顿时半张着嘴，脸色难看的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等到孩子都被奶嬷嬷抱下去了，他才沉声道：“我不会！知锦，当年是我死皮赖脸将你求娶回来的，我发过誓这辈子只和你一人过，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陆知锦追问：“哪怕是死，也心甘情愿？”
    裴琮一字一句道：“哪怕是死，也心甘情愿！”
    陆知锦便不再说话，许久之后她才叹了口气，轻声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啊从玉。你自己都不愿做的事，为何要逼着他去做？他是你们的弟弟，也是父亲的儿子，你们怎么忍心……”
    陆知锦现在已经没什么心思去想，玉姝知道这件事后会是什么反应了。
    她只担心裴琰能不能撑得过去？乐阳郡主又能不能撑得住？
    听大夫说，裴琰的高热是退下去了，可醒过来后会不会恢复原样还不确定。
    很有可能这次醒来，他的心智会变成三岁小儿，也或许从此痴傻不识人。
    陆知锦当了裴琰好些年的嫂嫂，也把裴琰当亲弟弟看，一听到大夫说这番话就觉得心中难受，更何况乐阳郡主这个亲生母亲呢？
    她实在坐不住，便起身道：“罢了，我先过去看看母亲。”
    第601章 太子登基，国号“天佑”
    裴琮倒是想陪着陆知锦一同去，可乐阳郡主不想看见他，他便只能默默的看着陆知锦离开。
    陆知锦出了院子后，正好碰上大嫂邵英。
    邵英一脸杀气腾腾，在看到陆知锦后，脸色才好看了许多。
    陆知锦就知道，大嫂肯定又和大哥干了一架，只是大哥是成国公府的义子，他估计才是所有人中最难做的。
    陆知锦便劝了邵英几句，两人一起去了裴琰的院中。
    这院子还有些玉姝住过的痕迹，外面的小花园里，是裴琰特地移栽来的几棵凤凰树，还有几棵朱槿。
    陆知锦知道，这两样开起花来时，都是像火一样的红色，张扬耀眼又炫丽夺目，最是衬昭德公主的容色。
    只可惜，去年离开的时候移栽，到了如今却已经有些干枯了。
    陆知锦多看了几眼，就随着丫鬟进了屋子。
    乐阳郡主听到动静，拭去眼角的泪珠，面色平静道：“你们怎么来了？”
    陆知锦和邵英对视一眼，轻声道：“我们来看看三弟。”
    乐阳郡主叹了口气，说道：“成玉他没事，他会撑过来的。这孩子从小命硬，昭德还没回来呢，他还得等昭德回来。”
    这话也不知道是说给别人听，还是在安慰自己，只是陆知锦听着，却莫名有些难过。
    许多想说的话这会儿也说不出口，她只好和邵英默默的在乐阳郡主旁边坐了下来。
    就这样从天亮又陪到天黑，三个女人只简单的说些话，对外面的局势变动，一点都没关注过。
    几日过去，朝中终于发生了大的动荡。
    承顺帝对外宣布退位，太子嵇常钧顺利登基。
    登基大典准备在一个月后，可嵇常钧却迫不及待地将国号改为“天佑”，又开始了在朝中清扫异类的举动。
    像户部侍郎等对承顺帝忠心耿耿的，要么革职查办，要么直接杀掉。
    而以曹泾元和裴天华为首的绥国公成国公两府，则全部委以重任。
    恭亲王更是被封为摄政王，替嵇常钧代理朝政，行君主之权。
    这样虽然在外人看来，当皇帝的人是嵇常钧，可朝臣们都明白，实际掌权的人已经变成了恭亲王。
    只是让众人不明白的是，为何嵇常钧重用了自己的堂叔恭亲王，却把亲叔叔慎亲王和敏亲王排除在外？
    这两位亲王最近异动也很多，嵇常钧虽然不敢明着去打压，可暗中的争斗也不少。
    朝臣们直觉，这里面还有别的浑水，只是他们却不敢掺和进来。
    朝堂就这样暂时稳定了下来。
    而成国公府内，乐阳郡主却完全没心思去关心这些人的举动。
    裴琰一直在昏迷中，虽然太医们都说他如今没什么大碍，可乐阳郡主依然放不下心。
    她便在私下，又请了民间的大夫来给裴琰复诊。
    老大夫正是随玉姝去看诊过瘟疫的人，发现重病的人是裴琰时，还觉得很是震惊。
    待检查完毕后，他摸着胡子沉吟了一会，才对乐阳郡主说道：“虽是伤在身上，可因后续伤口处理不当，驸马爷连续高热，脑颅可能会出点问题……”
    乐阳郡主已经不止一次听大夫说过这种话了，如今再听，也慢慢的无动于衷。
    第602章 裴琰醒来了
    但老大夫却话题一转，又说道：“不过如果昭德公主在的话，驸马爷这病症就不是什么大问题。昭德公主一手针灸术出神入化，老朽敢言，全天下也找不出比她医术更高明的人了。”
    乐阳郡主愣住，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老大夫看完后，就先告了辞，乐阳郡主沉默着在床边坐了下来。
    等到陆知锦和邵英来后，她突然抬起头，给两个儿媳说道：“我要送成玉离开这里，让他回秦州，回到他该回的地方。”
    对于乐阳郡主来说，兄长不再是以前那个温和宽厚的兄长，丈夫也不再是以前那个忠义体贴的丈夫。
    如今的成国公府，已经不再像是一个家。
    她的儿子遭受了这般大的罪，她不想也不愿让他再留在这里。
    既然昭德能治好成玉，就说明天意也该让他们在一起，那就谁都别想拦着。
    陆知锦见乐阳郡主神色坚定，愣了一下才迅速说道：“我同意，娘，我帮你一起送三弟离开。”
    邵英也忙道：“我也同意。”
    整个鄞京如今都是恭亲王的天下，成国公府也处处都是府卫人手。
    虽说这般严防死守，是为了安全考虑，可先前何尝又不是为了囚住裴琰？
    那时候乐阳郡主没有出手帮儿子，现在的她格外后悔，打算不惜一切代价将裴琰送出鄞京/城去！
    几个女人打定了主意，就一边请大夫继续照看裴琰，一边私下里做些计划准备。
    乐阳郡主是高祖亲自养大的，嫁人之前也是智勇双全的女将/军，如今哪怕上了年纪，谋略却也不在话下。
    得知北戎绕道南下，伙同北苑一起进犯利州、达州等地，嵇常钧这个新皇帝又在恭亲王的怂恿下，准备御驾亲征，乐阳郡主顿时就来了主意。
    御驾亲征必然要有统帅和先锋，自己的大儿子和二儿子，嵇常钧想必也会带上。
    出征那日，应该没人顾得上看后院，到时候她把裴琰混在裴勇、裴琮的队伍里离开，再绕道往东去，应该不会引起人注意。
    当然这件事，或许还要那两兄弟的配合。
    乐阳郡主想和裴琮去谈一谈，谁知道裴琮得知消息后，自己找上门来。
    他进了门就先给乐阳郡主跪下，道完歉后便保证自己把裴琰送走。
    至于走了以后，兄弟再会是不是要兵刃相见，那就是以后的事情了。
    他们如今能考虑的，只有眼前。
    乐阳郡主以前很信任自己的儿子，可不知为何，这次见裴琮主动来提这件事，她心中却还有些狐疑。
    裴琮见母亲怀疑，心中也是格外的难受，只是说的多也不如做的多。
    和乐阳郡主告辞后，他在私下里和陆知锦商议了一番，就等着出征那日来临。
    谁知道，计划赶不上变化，裴琰在前一天夜里突然醒了。
    太医们告知这个消息时，整个成国公府的人都迅速赶了过来。
    乐阳郡主更是外衣都没来得及披，穿着单薄的衣衫就进了裴琰的屋子，进去一瞧，裴琰正在安静的打量着眼前的床幔。
    听到动静，他转过头往这边看来，眼神清明而澄澈。
    乐阳郡主的脚步一时顿在门口，丁点儿声音都不敢发出。
    第603章 连爹都不认了！
    见裴琰一直打量着她，也不出声，乐阳郡主终是忍不住喊了一声：“成玉，你……”
    话刚说完，裴琰就轻声道：“您是？”
    这话好似一道晴天霹雳，叫乐阳郡主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
    章嬷嬷正好拿着衣衫追进来，听到这话后，脚下也是有些不稳。
    好在她还惦记着乐阳郡主，给乐阳郡主披上衣服后，才忙看向床榻上的裴琰说道：“三公子，您连夫人都不记得了？”
    “夫人？”裴琰蹙起眉头，想了好久却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
    他觉得眼前的一切都很陌生，环境陌生，人也陌生。
    就好像，自己根本不存在这个世界上一样。
    乐阳郡主呆呆的看着裴琰，见裴琰双手撑床，想要坐起来时，这才一个箭步冲了进去：“别动，你的伤势还没好，先好好躺着。”
    可裴琰完全没听她的话，还分外警惕的往床角处挪了一下。
    这一挪动，心口处的伤势被牵动，疼痛弥漫至全身，让裴琰猛地蹙起了眉头。
    他小心翼翼拉开衣裳，看到了自己被包裹起来的胸膛，也看到白纱布下印出的红色血迹。
    果然是受伤了，还是致命伤。
    只是他脑子一片空白，完全想不起这伤势从何而来。
    倒是乐阳郡主看到这伤势，就想起裴琰那夜双眼冷漠，毫不犹豫的拿起剑刺进心口的一幕。
    那决绝的动作，好似一柄利剑刺进了自己的心里，叫她也跟着全身都疼了起来。
    乐阳郡主红着眼眶，也不靠近裴琰，只哽咽问道：“成玉，你哪里疼不疼……想不想吃东西，娘叫人给你做些吃的来。”
    听到眼前的贵妇人是自己母亲，裴琰抬起眸子，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见乐阳郡主双眸含着眼泪，眼里确实只有心疼和担心后，这才点了头：“好。”
    章嬷嬷忙叫人去给厨房传话，乐阳郡主则擦了擦眼角，在桌边坐了下来。
    刚想说话，后面一群人突然涌进了房间。
    裴琮是第一个冲进来的，他看着坐起来的裴琰，惊喜道：“成玉，你醒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裴琰看着他，神色淡淡，却压根没有开口。
    他的目光从裴琮落到裴勇身上，到最后，停在了裴天华脸上。
    裴琰打量着裴天华，从这个极具威严的男人眼中，看出了几分关心，也看出了几分不满。
    果然，下一秒这男人就道：“这件事就当过去了，以后咱们谁也不提。但是，你若再做出这种要死要活的模样，我裴天华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他的语气很生硬，甩袖子时用了很大力气，明显还带着些恼怒。
    乐阳郡主一听这话就来气，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裴琰就语气冷漠道：“好啊，反正我也不认识你，我这人也不喜欢随便认爹！”
    话一说出口，众人都惊在原地。
    尤其裴琮和裴勇，看着裴琰，一脸的不可置信。
    裴琰虽然性格调皮，可从小就听话，是裴天华最看重的儿子。
    除了这次与昭德公主和离的事情外，他从来没反抗过裴天华，事事都顺着父母。
    没想到这次，醒来却连爹都不认了！
    第604章 失忆？
    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
    裴琰却好整以暇的看着这些人，完全没把刚才说过的话当成一回事。
    他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认识对方。
    既然大家是陌生人，那人家对他不客气，他为什么要对人家客气？
    再说了，这人说是他的爹，他就要认吗？
    这爹瞧着也不是什么好人，还是不要算了。
    裴琰见裴天华面色铁青，直接略过他，又把视线落在了乐阳郡主身上。
    目前看来，只有这位夫人好相处些。
    所以在裴天华准备说出“放肆”两个字时，他就先一步开了口。
    “夫人，我有点饿，能让人快点给我送些吃的来吗？”
    一听裴琰喊“夫人”，乐阳郡主的眼泪差点又落下来，好在裴琰如今性命无虞，她心中也是高兴的。
    乐阳郡主命人去催促了厨房后，又让几个太医进来诊脉！
    这次裴琰倒是没怎么抗拒，他也想听听太医们怎么说。
    几个太医把完脉，互相低语了一番，才对乐阳郡主和裴天华说道：“与老臣们之前预料的有所偏差，三公子的心智好似并没有出问题，只是……”
    只是脉象总觉得有些不对，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来。
    太医们在民间行走过许多地方，在宫中又当值了很多年，也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奇怪的脉象。
    好似生机勃勃，又好像带了死气。
    就不像个正常人。
    见太医们面露难色，乐阳郡主主动开口：“成玉这次醒过来，不会再突然发高热或者昏迷了吧？”
    太医摇头：“不会，只要及时换药吃药，会很快恢复的。”
    乐阳郡主这才彻底放下了心，也把裴琰方才的异样说了出来：“成玉他……他好像都不认得我们了，是不是失忆了？”
    “失忆？”太医们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次的病因，哪怕伤了脑子变了心智，也和失忆没关系才对啊！
    太医们不确定，又轮流给裴琰搭脉查看了一番，结果查来查去什么也没查出来。
    最后，年纪最长的太医院使叹了口气：“罢了，只要三公子性命无碍，心智也没问题就好。失忆倒也不是什么大问题，经常待在一个熟悉的环境里，他总会想起来的。”
    乐阳郡主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此刻看着裴琰，她的难过倒是收起了一些。
    只有裴天华和裴琮父子几人，这会儿还在状况外。
    等到太医都走了，裴天华才眉头紧紧皱起，看着裴琰不敢相信道：“成玉失忆了？”
    乐阳郡主冷了脸，也不看他，只说道：“是啊，不认你当爹也不认我当娘，这下国公爷满意了？”
    裴天华顿时没了声，看着乐阳郡主的侧脸也有些束手无策。
    成玉自打出事后，妻子就再也没和他睡过一间屋子，甚至每日里连话都说不上几句。
    哪怕是开口了，也都是这样讽刺或者嘲讽的话语。
    裴天华也很无奈，明明是嵇世漳一家昏庸在先，如今他们做的，都是为了她兄长的伟业啊！
    裴天华也没多解释，见裴琰像防贼似的，双眼警惕的看着他们，没好气的甩了一下袖子。
    “罢了，你叫人好好照看他，我先处理公事去了。”
    第605章 秦州是哪里？有神医？
    裴天华转身出了屋子，大步离开。
    裴琮和裴琰却对视一眼，两人都凑到了床榻前。
    “成玉，你是不是还在生爹的气，所以跟我们开玩笑呢？”
    裴琮满眼期冀的看着裴琰，希望裴琰的失忆，只是玩笑一场。
    可裴琰却蹙起眉头，用眼神警告他不要靠近：“抱歉，我并不认识你们，所以也请你们不要随意攀关系。”
    裴琮：“……”
    他现在也有些茫然，不知道要如何面对这样的弟弟。
    还是乐阳郡主想得开：“忘了也好，好过什么都记得，让他觉得心里难受。”
    说完这话，见小丫鬟送来了参粥，乐阳郡主忙安排常乐去喂裴琰。
    谁知裴琰却看着常乐说道：“你先试毒。”
    常乐一脸懵逼，他扭头看了眼乐阳郡主，乐阳郡主点头后，这才重新取了勺子来试参粥。
    等试完了，什么都没发生后，裴琰这才接过碗自己喝了起来。
    胸前的伤势不轻，可他却像没事人一样，自己坐在床上吃喝，还要自己动手换药。
    最后还是乐阳郡主好说歹说，才把他劝了下来。
    看到性情大变宛如陌生人一样的裴琰，乐阳郡主已经开始犹豫，之前的计划还要不要实施？
    裴琮也在犹豫，趁着婢女小厮出了门，他低声问乐阳郡主：“娘，还要送成玉去秦州吗？他如今这样，便是去了秦州应该也不记得昭德公主吧？”
    乐阳郡主揉着额心叹了口气：“罢了，我等下再问问他。”
    等常乐给裴琰换完药，乐阳郡主进去在床榻边坐下，柔声道：“成玉，虽然你现在不记得我了，但我真的是你娘。”
    说着，她又指站在一旁的裴勇和裴琮道：“这是你大哥和二哥。”
    裴琰打量他们几眼，只是随意的颔首点了头，却并没有喊人。
    乐阳郡主也预料到了这种情景，便没再多说什么，只慈祥的看着他道：“你如今的情况，太医们已经尽全力了。要想完全治好，就要把你送到秦州去……”
    话还没说完，裴琰就掀起眸子，看着乐阳郡主问道：“秦州是哪里？有神医？”
    乐阳郡主嘴唇微张，不知道要不要说昭德公主的事。
    下一刻，裴琰微挑眉头，继续道：“我哪都不去，就留在这里养伤。”
    他的面容很是平静，神色也很如常，像是在说什么很平常的话。
    可这样的他，在乐阳郡主看来却格外陌生。
    她甚至都有些恍惚怀疑，不知道眼前这个人，究竟还是不是她的儿子？
    裴琰自己都把去秦州的路堵死了，乐阳郡主便也没了办法，她犹犹豫豫的问道：“那……那你和昭德……”
    裴琰直接将她的话打断：“你们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乐阳郡主无奈，只得闭嘴起了身。
    交待常乐照顾好裴琰后，这才带着人出了屋子。
    看着屋门被掩上，乐阳郡主转过身叹了口气，心中的悲伤散去不少，却莫名又有些惆怅！
    裴琮和裴勇跟在她身旁，低声问道：“娘，计划是不是要改变了？”
    “嗯。”乐阳郡主的声音很低，“他既然不愿意去秦州，想来是连昭德也不记得了，既然天意如此，那便就这样吧！”
    第606章 真失忆假失忆？
    说完后，乐阳郡主自己出了院子，裴琮和裴勇却站在原地，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常乐轻手轻脚的从屋子里出来。
    看到兄弟两还站在依华独家整理院中发呆，忙轻声喊了一句：“大公子，世子爷，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裴琮回过了神，看着常乐说道：“想点事情，一时走了神。成玉如何了？”
    “三公子睡着了。”
    常乐强挤出一丝笑意，说道，“他如今连奴才都不认得了，也不容许奴才靠近他。等他睡着后，奴才才敢去床榻边帮他盖个被子。”
    裴琮也不由得叹了口气，看着常乐安慰道：“辛苦了，最近我们不在府上，还得拜托你好好照看着成玉。”
    常乐忙道：“世子爷折煞奴才了，这都是奴才该做的。”
    寒暄几句后，裴琮和裴勇就离开了院子，常乐也去了小厨房。
    书房。
    裴天华刚处理完公事，下面的人就说恭亲王到访。
    外面天色早已黑了下来，裴天华也没想到恭亲王会这个时辰过来。
    本想出门迎接，谁知刚刚起身，恭亲王就已经走到了门口。
    看到裴天华，他笑呵呵的说道：“都是自己人，就不用这般见外了，坐吧！”
    两人重新回到书房坐下，闲谈了几句后，恭亲王这才问起了裴琰的情况。
    得知裴琰转醒，再无性命之忧后，恭亲王松了口气。
    可是下一秒，裴天华就说裴琰失忆了。
    恭亲王的神色，顿时变得有些奇怪：“失忆？成玉没伤着脑子，怎得会失忆？”
    裴天华摇摇头，“太医也没瞧出来有什么不对，但他的的确确不认得我们了。”
    裴天华想起裴琰不认爹那话，心中还生气呢！
    可恭亲王心里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沉吟片刻后，让人喊来了一个小厮。
    小厮个子不高，身材也矮小，穿着粗使仆人的衣裳。
    面容是非常普通的那种，若是扔进人堆里，几乎每个人都想不起来他是谁。
    可裴天华和恭亲王明显都认得他，恭亲王见他进来，就直接问道：“成玉如何了？”
    听到裴天华询问，他垂头说道：“三公子拒绝前往秦州，也不记得昭德公主，对小厮常乐也时时戒备。”
    恭亲王便没再说话，他身形挺拔的坐在桌后，面色在烛光映衬下，看起来有些晦暗难辨。
    裴天华知道恭亲王在想什么，便也替裴琰说了几句好话：“这孩子为了不和离，宁愿去死。若是有机会离开鄞京去秦州，定是不会遮遮掩掩的。”
    所以连秦州都不去，昭德公主也都不记得，那必然是真的失忆了。
    恭亲王听到这话，叹了口气，眼中还有些后悔：“早知他性子如此刚烈，那时我也不逼他。”
    话题一转，他又说道：“只是我也没让他与昭德彻底和离，若是不愿意和离，娶那孟家姑娘当平妻也是可以的嘛！”
    孟氏是武将之家，孟姑娘的长兄掌管着三万禁军。
    这个数量虽然与边关将士没法比，可放在整个鄞京，那就是极其重要的存在了。
    恭亲王拉拢了许多文臣世家，但他毕竟很多年没活跃在朝堂，那些武将也很少与他结交。
    所以恭亲王手中的武备力量，其实并没有多强。
    第607章 让他以平妻之礼娶进门
    恭亲王是个政治家，也是个野心家。
    驻守边疆的将士，虽然实力更强也更吸引人，但他的手却暂时伸不了那么长。
    因此，拥有三万禁军的孟家，也变成了恭亲王重点拉拢的对象。
    所以当他得知孟姑娘十九岁了还没出嫁，好像还仰慕着自己的外甥裴琰时，立刻就动了联姻的心思。
    甚至为了不让孟姑娘低人一头，还叫冯皇后给那孟姑娘封了个县主。
    只可惜这事儿才刚提起，就在裴琰这里夭折了。
    不过现在，听到裴琰失忆，恭亲王又起了心思。
    “失忆了也好，以前那些不高兴的事儿，就都能忘记了。”
    恭亲王说着，笑看着裴天华说道：“从玉都二十四了，若是寻常人家，孩子都该五、六岁了。可昭德嫁给他一年多了，到现在也没动静，怕是生不了。”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就算不和离，昭德公主不能生育，却也是个好理由……
    但裴天华听到这话却迟疑了一下，他面露犹豫道：“休了昭德公主……乐阳恐怕不会同意。”
    乐阳郡主把昭德公主当亲闺女看待，让成玉和昭德公主和离她都不愿意。
    若是提休妻，乐阳郡主肯定跟他急眼。
    儿子的婚事已经成这样了，裴天华可不想把自己的夫妻关系，再搞得一团糟。
    恭亲王听到这话，顿时低笑了起来：“怎能休掉昭德呢？如今常均登基，昭德便是长公主。叫成玉休了长公主，这传出去也不像话！”
    裴天华疑惑道：“那王爷的意思是？”
    “娶平妻！”恭亲王道，“从玉如今需要子嗣，孟姑娘贵为县主，也不适合进门做妾，便以平妻之礼娶进门便是。”
    有了子嗣这个借口，裴琰又不记得昭德，恭亲王不相信这个外甥还会拒绝？
    那孟姑娘听说也是个样貌极美的，若不是给双亲守孝耽搁了年龄，应该也早就嫁出去了。
    如今找个机会，让裴琰见上一面，裴琰总会动了心思吧？
    天底下哪个男人不好色？又有哪个男人真的不想左拥右抱？
    恭亲王心中有打算，见裴天华似乎不大同意，便面色温和道：“如今成玉最重要的是养伤，我自然不会给他提这种事。常均御驾亲征，朝中也有不少事情需要我们处理，这件事就等过段时间再说吧！”
    裴天华这才暗暗松了口气，也点头应了下来。
    次日，嵇常钧率兵御驾亲征，裴琮和裴勇作为先锋，随侍在侧。
    天还未全亮时，大军就准备开拔出城。
    乐阳郡主虽然挂念着裴琰，但也在乎这两个儿子的安危，便和裴天华一同出门去送别。
    两个主人一走，整个成国公府就安静了下来。
    裴琰早早就醒了过来，只是没起床也没喊人，就看着青色床幔一言不发。
    常乐走进门来，偷瞄他一眼，见他醒着才说道：“公子，魏公子来看您了。”
    裴琰瞥他一眼，冷漠道：“魏公子是何人？不见！”
    常乐顿时转身，对着门外苦笑了一下，魏天纵却已经大步从门外走了进来。
    第608章 判若两人
    魏天纵再见到裴琰，只觉得恍若隔世。
    从裴琰回来后，成国公府就一直拒客，裴琰也从不出门露面。
    哪怕魏天纵想约他喝个小酒遛个弯，都会被成国公府的人委婉拦下。
    后面承顺帝失势，嵇常钧登基为帝，他爹魏侍郎作为承顺帝的忠臣，就这么被革职闲赋在家。
    那段时间魏天纵自己都焦头烂额，自然也顾不上来找裴琰。
    如今倒是有空了，却又得知裴琰受伤失忆了。
    魏天纵这次是翻墙进来的，成国公府的护卫大概也看见他了，只是装作没看见，这才让他进了门。
    所以魏天纵心中还有些得意，总觉得成国公府人还是念着这份交情的。
    谁知看到裴琰的模样后，魏天纵却吓了一跳：“你怎么脸色这么差？你爹对外说你受伤了，也没具体说你伤到了哪里，我瞧你这脸色，应该伤得不轻啊！”
    裴琰淡淡瞥他一眼，只觉得这个男人格外嘴碎，行事又高调张扬，便懒得理会他。
    魏天纵也习惯了好友这脾性，他在床边凳子上坐了下来，盯着裴琰问道：“你到底伤哪里了？”
    裴琰漠然开口：“心。”
    “被伤了心？”魏天纵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乐不可支的笑了一会。
    常乐看不下去，在旁边轻声提醒：“我们公子伤到了心脏那块儿……”
    所以才差点活不过来了。
    魏天纵的笑声戛然而止，好一会儿后，才尴尬的挠挠头道：“这样啊？可你武艺高强，谁能伤到你啊？”
    除非成国公亲自动手，可作为老子，他总不至于想致自己儿子于死地吧？
    魏天纵好奇的看着裴琰，裴琰却冷声道：“你烦不烦？”
    魏天纵顿时僵了脸色。
    常乐一看不好，兄弟俩该不会是要翻脸吧？
    他忙在旁边尽职的做人工翻译：“魏公子莫要介意，我们公子从昏迷中醒来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也不认得老爷夫人。所以，应当也不认得魏公子您。”
    连爹娘都忘了，忘了朋友似乎也是理所应当的。
    魏天纵心中这才舒坦了些，可是看着裴琰这熟悉的眉眼，他总觉得不敢置信。
    好好一个大男人，怎么说失忆就失忆了呢？
    魏天纵想问问他记不记得昭德公主，问多了又怕裴琰觉得烦，便弓着腰就默默在凳子上坐着。
    沉默了一会，有小丫鬟端着药进来。
    魏天纵正想拉近一下关系，便准备亲自动手来给裴琰来喂药。
    谁知一转头，看到常乐取了新勺子，自己将那药先喝了一口。
    魏天纵顿时拧起了眉头：“你们公子的汤药，你怎么先喝上了？”
    常乐窘迫道：“在给公子试毒！”
    “试毒？”魏天纵觉得格外不能理解，“这药有什么好试毒的？在你们自己府中，难不成还有人暗害他吗？你们公子以前可没这么矫情！”
    常乐苦笑了一下：“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嘛！”
    说着，他将药碗搁置在一旁，等它放凉后才端给了裴琰。
    裴琰看都没看魏天纵，接过药碗一饮而尽。
    他的动作不像以前那般斯文矜贵，反而还带着些豪放和不羁。
    看在魏天纵眼里，简直就是判若两人。
    第609章 你家公子被掉包了
    裴琰喝了药后，靠在床头闭目养神。
    魏天纵本来是想找他聊聊天唠唠嗑，顺便分析一下京/城的局势，以及了解一下秦州的状况。
    可现在裴琰失忆了，甚至与他话不投机，他便很有眼色的退出了屋子。
    出去后，魏天纵双手负在身后犹豫半晌，把常乐喊出了屋子。
    他看着常乐怀疑道：“这真是你们家公子？”
    “是呀！”常乐无比确信，“他如今不记得您，只是因为失忆了。等他恢复记忆，自然就认得魏公子您了。”
    魏天纵却连连摇头：“不不不，我觉得他不是成玉，你们家公子应该是被掉包了。”
    常乐忙讪笑道：“魏公子说什么玩笑话呢？公子从受伤昏迷到现在，小人一直都是守在他身边，他怎可能会被掉包？”
    再说了，这么一个大活人，上哪儿找个一模一样的去？
    这魏公子就爱瞎扯！
    魏天纵见常乐不听他的，忍不住叹了口气，也觉得自己是天马行空。
    “行吧，那我今天就先回去了。等你家公子好些了，你给我来个信儿，我再来找他。”
    常乐连忙点头：“好，魏公子您慢走。”
    进来时翻墙，出去时，魏天纵却从正门里光明正大的走了出去。
    小厮和管家也见怪不怪，还对他弯腰见了礼。
    魏天纵瞄他们一眼，这才出了门。
    如今的朱雀大街不似以往热闹，许是京中动荡太明显，百姓们若无要事基本都不出来转悠。
    所以一眼瞧去，整条宽阔的大街，有些空荡荡的。
    魏天纵叹了口气，在侧门上了马车。
    路过李记点心铺子，还买了些吃的给寿康公主，这才慢悠悠的回了府。
    他走后，他去过裴琰院中的举动，以及说过的话，全部一字不落的被呈到了恭亲王桌前。
    恭亲王敲着桌子，略略狭长的眸子微眯，也不知在思索些什么。
    许久之后，他才问那其貌不扬的小厮：“我记得成玉还有个叫苏念念的表妹，如今是她的妾室？”
    “是。”小厮说道，“苏姨娘与三公子许久未有交集，每日只顾着吃喝打扮游玩。”
    恭亲王笑了起来：“投奔了国公府，做了成玉的妾室，如今倒是无欲无求起来。”
    说完这话，他就提笔在纸上写了一行字，然后让小厮交给苏念念。
    小厮应了“是”后，神色平静的快速离开。
    恭亲王见他走了，才喊来另一人问道：“孟姑娘那边如何了？”
    “回主子，孟姑娘下月初十，准备去龙门寺进香祈福。”
    恭亲王微微一笑：“还有二十天，足够了。”
    他挥挥手叫那人下去，这才起身出了门。
    刚出去，就见自己的王妃带着小丫鬟前来，他忙迎上去声音温柔道：“你怎么过来了？”
    恭王妃笑道：“你忙起来，总是连晚饭也顾不得吃，我索性带人送过来了。今日是我亲自下的厨，有你最喜欢吃的鸡丝面，来试试看味道如何？”
    “夫人做的，定是最好吃的。”
    恭亲王眉眼柔和的说完这话，又把自己身后的大氅披在恭王妃身上，这才牵起她的手进了屋子。
    第610章 两个小团子
    秦州。
    窗外乌云弥漫，明明是白昼，却似下一刻就要黑下来。
    玉姝刚穿好衣裳准备下床，白兰就立刻走过来按住她道：“公主，月子里不可下床不可吹风，您还是好好躺着。”
    玉姝有些无奈：“坐月子也要讲究科学，若是天天这般闷着，反而要闷出病来。”
    白兰才不管什么科学不科学，反正她又不懂，她就听蒋姑姑和几个稳婆的话。
    “您有什么事情吩咐奴婢做就是，外面如今也没什么要您操心的。”
    白兰说完，又问玉姝：“您可是想看两位小公主了？奴婢这就让奶娘抱过来。”
    看着她快步转了身，玉姝无奈，只好坐在床边等着。
    不消片刻，两个小家伙就被奶娘抱了过来。
    婴儿的变化是肉眼可见的，生下来时小猫般，红通通皱巴巴的一团。
    这会儿却长开了不少，眼睛也能睁开了。虽然还是很小的一团，细小的绒毛也清晰可见，可就是觉得比先前变俊俏了些。
    玉姝看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孩子，心生喜爱，伸出手将一个接了过来。
    白兰抱着另一个坐在她面前，很是开心的说道：“公主，两位小公主和您长得好像呀，瞧瞧这眼睛这鼻子，简直就是您的翻版。”
    玉姝顿时笑了起来。
    两个小家伙的鼻子，其实还不太看得出来像谁，但眼睛却是完全随了她。
    哪怕还是小小一团，可母系遗传的双凤眼，却长了个十成十。
    玉姝忍不住对着小团子赞叹道：“你外祖家，也就这个优点了。”
    冯家人都长着好看的双凤眼，所以哪怕嵇常钧可能不是承顺帝的亲儿子，只要是从冯皇后肚子里出来的，他便也继承了这个遗传。
    不得不说，冯家这项基因是真强大。
    裴琰的眼睛也好看，玉姝还想着女儿随父，两个丫头五官多半会随了裴琰的。
    没想到这眼睛，依旧和她长得一模一样。
    玉姝笑眯眯的看着，越看越觉得可爱，忍不住在两丫头脸上都“啵”了一口。
    婴儿自打出生后，对外界会有警惕和抵触心理，可对母亲的感知却是最敏感的。
    玉姝亲了她们后，两个小家伙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虽然没发出声音，但是咧开的嘴顿让玉姝惊喜起来。
    两个奶娘也在旁边惊奇道：“小公主笑了，小公主竟然笑了！”
    要知道，自打她们被安排过来照看小公主时，她就没见孩子们除了哭有别的表情。
    除了吃喝拉撒会哭一下外，其他时间全部都在睡觉。
    说句大逆不道的话，这样安静的她们，有时候甚至会让奶娘怀疑，这两个小家伙还活着没？
    可今日被公主亲一下，她们就都笑了起来。
    果然是母女连心呀！
    奶娘们在心中感慨了一番，玉姝逗着孩子玩了片刻，得知要喂奶了，这才让奶娘把孩子抱走。
    她体质虽然康健，但毕竟怀了两个孩子，身体亏空得厉害。
    如今就算自己喂养孩子，母乳也是严重不足。
    所以玉姝一早就歇了自己带孩子的心思，把两个丫头全权交给了蒋姑姑请来的奶娘。
    第611章 掌握局势，掌握不了人心
    两个奶娘都是蒋姑姑特意排查过的。
    寻常百姓家的妇人，身体康健没什么疾病，带孩子又细致又耐心，所以她们才高价请了过来。
    也就这几日的时间，玉姝见过她们带孩子的模样，也知道她们格外用心，便放心下来。
    没有孩子烦扰，她就有点闲不住。
    可外面的政务大事，如今谢知州也能全权拿捏，所以很少来烦她。
    白翎关的战事，倒是几乎每天都有捷报传来，所以也不用玉姝担心。
    至于鄞京那边……
    裴琰依旧没什么消息，但嵇常钧御驾亲征一事，却早就传遍了整个秦州。
    北戎越过白翎关，直接绕到西边，与突厥合起来攻打利州。
    照玉姝看来，利州虽有老将驻守，勇猛和智谋都不会缺，排兵布阵更不会差。
    但北戎和突厥大军联手，人数加起来已经远超二十万人，这不是一个小小利州就能抵抗住的。
    过了利州，再攻达州就轻松多了。
    驻守达州的武将都是年轻人，血气方刚又好战冲动，说不得还会折在那里。
    这两座城池若是失手，江陵府便会成为去年的白翎关。
    玉姝将所有战事看得明明白白，白兰便以为她准备派人往西南去，支援利州达州。
    谁知提到这事儿时，玉姝却叹了口气说道：“我虽掌握了局势，却掌握不了人心。放眼望去，尽归我管的便只剩秦州这几万人，利州又距我们很远，我要如何去支援他们？”
    再者，白翎关外的北戎大军，并不是全部撤走都绕到了利州。
    那些狼子野心的北戎军队，还有六万人就停在白翎关外呢！
    相较利州而言，显然从白翎关一路南下，最后直取鄞京，才是上上策。
    如今白翎关久攻不下，为了不拖延时间，所以北戎人才转道去了突厥的地盘。
    可玉姝知道，突厥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就答应和北戎合作，北戎定是也付出了一些东西。
    而这些失去了的东西，他们会在大夏百姓的身上讨回来。
    庞顶离不得白翎关，但利州确实也不能见死不救，玉姝只好给庞飞林去了信，叫他因势而变。
    秦州的旋风铁骑，如今可是在西北一带闯出了名声，就算南下支援利州，也是来得及的。
    当然，因为旋风铁骑的事情，附近的大兴府也开始组建骑兵。
    沈府尹自持手中有铁矿有马匹，也不能太落后于人，便写信来请玉姝指点，还希望她派人过去指导。
    玉姝自然也没推辞，只是最适合的庞飞林出去了，如今能派的人也没几个，便将石杰先安排了过去。
    已经过去了两、三天，算着日子，石杰应该也到大兴府了。
    玉姝心中合计过，便在屋子里活动了片刻。
    内室虽大，终究不如外面宽敞。
    玉姝闲不住，便隔着一点小窗眺望了半晌院子外面，然后又在白兰的苦口婆心下回到了床上去。
    刚躺下想喊墨竹，墨竹就掐着时间进了门。
    一见到玉姝，她便笑嘻嘻的开了口：“公主可是想喊奴婢来写话本子了。”
    “是呀！”玉姝也笑，“一个坐月子的人，如今也就这点乐趣了。”
    总归有人帮她代笔，她只是动动嘴皮子，能打发时间就好。
    第612章 报纸和话本子热销
    玉姝写的话本子，在秦州受到了广泛评论。
    文人墨客评价这些东西，是狗屁不通，简直玷污了文坛圣地。
    可妇人小姐们，却捧着这些话本子不离手。日日都要等着最新的报刊出来，就希望第一手买到，然后先看到最新的故事。
    但无论如何，玉姝写的这些故事，终究还是成了秦州第一畅销文学。
    报纸印刷后不久，许多人觉得收藏故事极不方便，便找到书肆问能不能把那些故事单独印刷出来。
    书肆把这话报给了玉姝听，玉姝笑道：“我本就是这般打算的。”
    在报纸上连载，可以增加报纸的销量，也能让众人被动关注时事。
    等连载完了，这些故事有了口碑和传阅度，就可以再印刷成册销售，这样又能薅一波羊毛。
    简直就是不亏本的买卖！
    秦州地方虽然不大，但有钱人却不少。
    官府为了办书院、建造纸厂、印刷厂等地方，财政经常赤字亏空，关键税收还给百姓减了一大半。
    所以除了茶叶、丝绸、盐铁等既定的官府生意外，如今最稳定的收入来源，就是靠追缴以前漏掉的商税，以及销售报纸的银钱。
    别看那报纸一份才卖两文钱，关键它每两日就要出一期新的，而一期送到各县及报刊亭，就得三、四万份！
    所以光是报纸收入，基本上每两日就能收入七十两银子，一个月差不多也能有一千两银子入库。
    而这些东西的成本，一个月连二百两银子都没有。
    玉姝对这个收支很满意，对杜司长这个财政管事也很满意。
    满意完毕，她就要着手发展外销了。
    秦州时事的新闻报纸，肯定是卖不到其他地方去的。但鄞京时事的报纸，卖到哪里都不缺。
    这年头，不管是当官的还是经商的，最缺的就是信息源。
    若是掌握了第一手信息源，那就是掌握了第一手的财富。
    更何况那报纸还可以登广告，还可以登寻人启事以及写感谢信。
    商人可以把他们卖的货物、做的生意，靠着刊登广告都给传播出去。
    为官者可以找人写感谢信，吹嘘自己的政绩，给自己的声誉口碑造势……
    所以不管做什么，这都是一个很好的渠道。
    因此，玉姝派人去大兴府谈这门生意时，沈府尹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他对报纸外销很看好，唯一觉得不太痛快的，便是负责这件事的人，竟然是个年轻女子。
    沈府尹私下里给玉姝传消息，问能不能换个其他官员来，他觉得和年轻女子打交道有失身份。
    玉姝看完信，就嗤了一声。
    派去大兴府的人，正是先前舍弃贵妾身份，随着玉姝一同来秦州的王幼薇。
    秦州官员不知她的身份，玉姝身边的人也早早就改了称呼，不再喊她姨娘。
    所以她又成了以前那个博学多才的王六姑娘，也名正言顺的成为了玉姝身边的三把手。
    新闻办刚成立不久，玉姝就把王幼薇调去做新闻部长。
    不得不说，年轻姑娘能抗压，适应得也很快。
    在谢知州还在琢磨理解这个新兴事物时，王幼薇已经接纳了它，并带着手下小吏让它走上了正轨。
    如今秦州报纸能火热起来，王幼薇是第一大功臣。
    第613章 利州战败
    王幼薇这个姑娘，比玉姝想的还要聪明，性格也比玉姝想得强硬许多。
    大部分女孩子被情所伤后，很难走出这段阴影，可王幼薇来了秦州后，却像是把先前的事给完全忘掉了。
    她每日就埋头在府衙干活，哪怕周边传出些对她不好听的话，她也从不当一回事。
    比起秦州书院的那些女夫子，她似乎更擅长处理政务上的事。
    原本让她去当新闻部长，也是玉姝一时兴起，觉得实在找不到人。
    可没想到她去了之后，还真做得有模有样，连那些原本瞧不起她的男人，如今也心服口服。
    所以起意与大兴府合作时，玉姝便把王幼薇派了出去，一来继续磨练王幼薇，二来也是抬举沈府尹。
    毕竟王幼薇是她身边的红人，大兴府也是她的附属府城。
    都是自己人，自然都得给点面子。
    谁知道沈府尹却还是个老古董，竟然瞧不起女人。
    玉姝看完信，让人给王幼薇也传了一封私信过去。
    这次谈合作，不用手下留情，要让沈府尹知道女人也不是好惹的。
    果不其然，几日后再传来“合作谈成”的消息时，说那报纸卖到大兴府的价格，原本是一份一文钱的价格。
    可不知道为什么，谈着谈着，王大人就把价格给抬到一文半了。
    每日外销一万张报纸过去，原本的价格是十两，可如今就变成了十五两。若是数量再大点儿，大兴府得损失不少银子。
    玉姝也不知道沈府尹事后有多后悔，她得知消息后，却是忍不住低笑起来。
    看着这王幼薇不仅可以当新闻部长，还能去当外交官和谈判官呢！
    报纸外销的事情就这般定下，随着日子后推，秦州书院也开了学。
    玉姝一直在坐月子，这些事情都有手下人去处理，她顶多安排一下事宜。
    所以哪怕北戎人，就在不远处的白翎关虎视眈眈，秦州百姓却依然过得平静自然。
    一直到二月初，天气逐渐变暖时，利州终于传来消息。
    新皇嵇常钧御驾亲征的第一次战役，不仅大败而归，还损失惨重。
    带去的几万禁军有大半折在了那里，作为先锋的裴勇还受了重伤，如今整个利州危在旦夕。
    听到这个消息，不仅周边的几个州城躁动起来，秦州百姓也开始惶惶不安。
    对于百姓来说，谁当皇帝谁当太子，和他们都没关系。
    唯一有关系的就是，外敌会不会打进中原来，他们还能不能安安稳稳的活着？
    而显然，这位新皇让他们原本平和的心态，在这时候溃散了！
    诸多粮铺一夜之间将粮价翻了几倍，百姓们也开始大面积屯粮，秦州的物价一时飞涨。
    玉姝得知消息后，让谢知州杀鸡儆猴，将几个暗中搞事的粮商全部下了大狱。随后又张贴告示印刷报纸，忙着安抚百姓稳定军心。
    若还有故意滋事搅事的，直接格杀勿论！
    在这番铁血手段的威震下，秦州也只慌乱了不到五日，就又恢复了平静。
    可靠近利州的几个州城，却在有心人的带领下，慌乱成一片。
    第614章 努力取代昭德公主，然后被扶正
    利州大败后，嵇常钧终于意识到自己不是个打仗的料。
    于是他把裴琮和重伤的裴勇丢在了利州，自己带着数万禁军后撤。
    原本撤退驻扎的地方该是达州，可他一口气后撤五百里，直接躲在了江陵府的后面。
    也就差那么几步，便可以回到鄞京去了。
    如今没回去，许是也知道当皇帝要脸，便在沂州停了下来。
    可利州百姓一听，连皇帝都跑了，他们留下来还有什么活路？
    于是纷纷出逃，携家带口的往其他地方跑。
    所以现在的利州，除了那些完全走不掉的，剩下的便就是驻守边城的将士。
    这么一座变成，如今和空城也没什么区别。
    而附近州城的富商，直接撂下了宅子土地，把能带走的金银细软全带走，产业也大面积往南边和东边转移。
    就连好端端的皇城鄞京，都有不少富商在暗中转移资产。
    好在恭亲王也是个手段狠辣之人，察觉到有人故意煽风点火，迅速处理掉了几个带头的，还将他们的尸首挂在城墙上示众。
    被这么一恐吓，鄞京表面上倒是安稳下来，但暗中转移资产准备外逃的人依旧不少。
    为了遮人耳目，这些外逃的人，大部分都成了后宅妇人。
    而苏念念就是其中一位。
    苏念念如今打算跑路，也是有原因的。
    前些日子她收到过一封信，信上的人说她表哥裴琰失忆了，把昭德公主等人全部忘了个一干二净。
    所以如今，是她与裴琰缓和关系的最佳机会。
    信上还说，她现在应该努力取代昭德公主，让裴琰把她扶正，以后争取成为诰命夫人。
    苏念念看完信后，非常嗤之以鼻，想都没想就让秋儿给烧掉了。
    在她看来，也就只有脑残才能写出这种东西。
    裴琰对昭德公主的情深，是个长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
    虽然她每天吃喝玩乐没关注过前边，可裴琰为何失忆，她却是知道的。
    还不是为了昭德公主嘛！
    人家两个这么恩爱，她再上去插一脚，岂不是显得很没有眼色？
    再说了，她以前又不是没插过这么一脚，这不是失败了嘛！
    如今能有吃有喝，还有人伺候，她已经非常满意了。
    至于什么诰命夫人，她还是不做了吧！
    苏念念完全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可谁知过了两日，那人又送了一封信来。
    信上说，若是她成功让裴琰起了心思，让裴琰对她生了感情，那么她会得到一笔丰厚的报酬。
    但如果她将这事置之不理，那她的小命会不保。
    被这么恐吓一番，苏念念立刻就怂了。
    思来想去，她最终还是好好打扮了一番，带着秋儿小心翼翼的踏进了裴琰的院子。
    她以前就知道，裴琰并不喜欢她，甚至还很排斥她。
    所以她很有自知之明，从来不往裴琰跟前凑，就怕人家把她赶出成国公府去。
    昭德公主在的时候，就和昭德公主玩。昭德公主不在，就自己玩，反正成国公府给的银钱管够。
    可今日硬着头皮见到裴琰了，她才发现自己真是低估这位表哥的脾气了。
    前脚刚踏进屋子，娇滴滴的喊了声“表哥”，后脚那个一脸阴鸷的男人，就将一个药碗朝着她砸来。
    “滚！”
    第615章 没那个莲花命，还是逃吧！
    低沉的语气，配上那狠厉的表情，苏念念心都被吓飞了。
    她慌不择路的跑出了屋，在院子里大喘了几口气，才看着秋儿后怕道：“表哥怎么变得这么可怕？”
    秋儿也有些后怕，在她印象中，裴家三位公子都是温和有礼的人。
    尤其三公子，虽然对自家姨娘总是很不耐烦，但也不会这般凶恶，像是要吃人似的。
    今日这般，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秋儿稳住心神，小心翼翼的问苏念念：“姨娘，我们方才瞧见的，是三公子吗？”
    苏念念结巴道：“是……是吧……”
    说实话，她也没太看清。
    为了能成功勾搭到裴琰，进了门她就矫揉造作的凹造型。
    本想着声音甜美一点，面容楚楚可怜一些，这位失忆了的表哥可能色心上头，就对她有那么点意思了。
    谁知道一切才刚开始，就戛然而止了。
    苏念念叹了口气：“昭德公主说得对，我没我娘那个莲花命，我看我还是逃吧！”
    裴琰她肯定是勾搭不到手了，送信那个人也不知是什么身份，能悄无声息的把信送进她院子，肯定也能悄无声息的杀了她。
    所以为了保命，她得尽快离开成依华独家整理国公府。
    到时候，问那个便宜表姑父多要点钱，就说她娘的忌日到了，想去寺里烧香祈个福什么的。
    只要出了门，去哪里还不是她们说了算？
    主仆两这么一合计，觉得万事具备，只等个合适的时机。
    正好二月初十，龙门寺有庙会。
    那日去进香祈福的人很多，若是她们选择当日出门，应该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
    所以苏念念就把日子定在了二月初十，又和秋儿在暗中收拾起了包袱。
    结果到了初十早上，她去给裴天华说进香的事时，裴天华道：“正好你表哥也去龙门寺，你们便一起去吧！”
    苏念念只觉晴天霹雳，直接愣在了当场。
    还是秋儿机灵些，忙问道：“老爷，三公子不是还受着伤，怎得今日也出门呢？”
    裴天华说道：“我找大师算过，他今日出门会遇到贵人，那人无论是对他的伤势恢复，还是以后的仕途发展都有帮助。索性如今他伤势也恢复了许多，出门逛逛不碍事。”
    苏念念的计划就这么被打乱，她拿着包袱带着秋儿，坐上了一辆小马车。
    话说回来，裴琰出门归出门，人家压根就不和她们坐同一辆马车。
    裴琰坐在前面的马车里，那马车外面看着华丽漂亮，里面又大又宽敞。
    听说还是裴琰先前专门为昭德公主打造的，就因为昭德公主开玩笑说，成国公府的马车太硌腰。
    只是如今，昭德公主不在，这马车里就剩裴琰一个了。
    苏念念想到那夫妻俩连面都见不到，也就不再埋怨自己的小马车，转而与秋儿谋划要如何从龙门寺溜走。
    但主仆两智商实在有限，最后想来想去，只想出来尿遁这一个办法。
    裴琰看起来也不像是要管她们的模样，到时候她们借着去茅房，然后从龙门寺的小路上跑走。
    到时候重新租辆马车，换身男子的行头，应该也能骗过人吧？
    第616章 她长得好像昭德公主啊！
    苏念念自觉安排的还不错，结果人算不如天算，这小破马车到半路突然坏了，她和秋儿就被迫上了裴琰的马车。
    裴琰半躺在马车里，眼眸抬起，挑剔的扫视了她们主仆一眼。
    然后也不说什么，开始倚在榻上闭目养神，却丝毫没有挪点地方的意思。
    马车内里的空间再大，它终究是辆马车。
    裴琰这么一个身高腿长的大男人，只要半躺下来，基本上就占去了全部的空间。
    更何况他身旁还坐着个常乐，所以苏念念和秋儿压根就没地方坐，两人可怜兮兮的挤在角落里，敢怒不敢言。
    好不容易快熬到龙门寺了，马车却再一次停在了半路上。
    苏念念还以为马车又出了什么事，结果外面响起了一道女声：“请问是成国公府的三公子吗？我家小姐的马车坏了，可以借乘您的马车吗？”
    苏念念正想掀起帘子看看是哪家的姑娘，裴琰懒懒的声音却率先响起：“不能。”
    苏念念的手顿在半空中，半晌后才小声道：“表哥，你都不好奇外面是谁吗？”
    裴琰看都不看她，闭眼说道：“是谁跟我有什么关系？”
    苏念念讶异道：“万一是哪家漂亮的姑娘呢？你两……”
    裴琰听到这话，睁开眼看向她，然后微微一笑：“怎得？我两在马车里白日宣淫？”
    苏念念：“……”
    淦！
    这个人肯定不是她那个三表哥。
    以前的三表哥，哪里会说这种话？
    还这么粗俗！！
    外面的小丫鬟许是没听到裴琰的话，又扬高声音问了一遍。
    这次裴琰都懒得搭话，只是微微扬起下巴，示意常乐回话。
    常乐很为难的掀起帘子，对着外面的人窘迫道：“孟姑娘，马车……马车有点小，这次不太方便。小人帮您重新再去叫一辆马车吧，您觉得呢？”
    被称作孟姑娘的女子，穿着一袭鸦青色大袖衫，外罩红色披风，正安安静静站在自己马车旁边。
    她低垂着眉眼，发髻简单挽起，侧脸的神韵很是雅致柔和。
    许是这身装扮太过熟悉，常乐说完话，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倒是这位孟姑娘听到这些话，很平静的福了身，然后还特意感谢了裴琰一番，对没有上马车的事儿没置一词。
    常乐这才放下帘子，给裴琰回了话。
    裴琰“嗯”了一声，继续阖上眼睛假寐，常乐便吩咐车夫继续前进。
    苏念念到底是好奇，马车才刚刚起步没一会儿，她就悄摸的掀起小窗帘往后面看了一眼。
    结果这一看，让苏念念惊了一跳：“她长得好像昭德公主啊！”
    说完这话，她忙放下帘子看向裴琰。
    可裴琰却依然闭着眼睛，哪怕听到了昭德公主四个字也无动于衷。
    苏念念瞧着他，忍不住问道：“表哥……你还记得昭德公主吗？”
    她这话说得小心翼翼，可裴琰压根没理她。
    马车里一片寂静！
    苏念念想了想，又小声问道：“那你知道昭德公主吗？”
    这次裴琰回她了，还睁开眼睛漫不经心的看了她一眼：“你三番四次提我夫人，有何想法？”
    第617章 你为不为难，关我什么事？
    苏念念又被吓了一跳。
    她惊讶的看着裴琰，声音没忍住扬高几分：“你记得公主？还知道她是你的妻子？”
    裴琰嗤了一声，眼中带着些不屑：“自打我醒来后，所有人都在说昭德公主，我能不知道？”
    常乐就是头一个说的，其次还有乐阳郡主，如今又加上了苏念念。
    不过苏念念身为妾室，竟然还主动在他面前提正室夫人，这倒让裴琰有些意外。
    裴琰看着苏念念，挑起眉头问道：“你方才说昭德公主什么？”
    苏念念回了神，指着马车外面说道：“那个孟姑娘，长得好像昭德公主。”
    说完后，她还扭头向常乐求证：“是吧？你也看到了，她是不是很像昭德公主？”
    常乐想了一下，很中肯的评价道：“孟姑娘穿衣打扮确实有点像昭德公主，但若是看面容的话，她与昭德公主并不相像。”
    大概唯一相似的，就是抬眸垂眼间的神韵罢了。
    裴琰听完两人议论的话，淡淡点了一下头，却似乎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
    他没有再开口后，马车里的人便都不再说话。一直到马车停在了龙门寺外，裴琰才说道：“下去！”
    苏念念一听这语气，就知道裴琰说的是她和秋儿。
    她连忙自觉的起了身，带着秋儿下了马车。
    两人下了马车，又等常乐下来后，裴琰才慢悠悠的起身下来。
    这会儿外面太阳正好，只是寺庙建在半山腰，所以比起城中终究要冷一些。
    裴琰受过重伤，如今还没完全恢复，常乐担心的给他披上外衫，却被裴琰抬手挥掉：“矫情！”
    常乐有些委屈：“夫人给奴才交代过，要奴才好好照看着公子您。公子，您可别让奴才为难呀！”
    裴琰不看他，抬步往前走，清晰可闻的声音却自前方传来：“你为不为难，关我什么事？”
    常乐：“……”
    呜呜呜，三公子如今怎得这般难伺候？
    明明以前最体贴耐心了。
    难道魏公子说的没错，眼前这人并不是他家公子，真正的公子其实被掉包了？
    常乐不敢深想，只觉得细思极恐。
    可抬头看到裴琰已经进了寺庙大门，他又连忙抬步跟了上去，也没顾得上一旁的苏念念和秋儿。
    苏念念一看，这时机正好，便给秋儿使了个眼色，两人想绕到后山偷偷溜走。
    谁知道还没走几步，常乐气喘吁吁的声音自背后传来：“苏姨娘，苏姨娘你去哪儿？”
    苏念念顿时僵住，她转过身看着常乐假笑道：“我想四处看看，怎么了？”
    “我家公子找您呢！”常乐说道，“公子说，你是成国公府的人，今日随着他一起出门的。若是把你弄丢了，传出去会丢了他的脸面。公子还说，让您今日寸步不离的跟着他，若是您不见了，就……”
    苏念念顿时紧张道：“就什么？”
    常乐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低了声音：“就杀人灭口，毁尸灭迹！”
    苏念念差点被吓晕过去，心中咒骂了裴琰无数遍，最终却还是哭唧唧的跟着常乐进了庙中。
    好巧不巧的是，刚进去找到裴琰，半路上碰到的孟姑娘也带人走了过来。
    第618章 三公子与我家姑娘，本就是青梅竹马
    看到裴琰在此处，孟孤兰似乎也觉得有些意外。
    她站在远处看了半晌，见裴琰闲下来，这才走上前盈盈一礼，浅笑着开了口：“裴三公子，好巧。”
    孟孤兰人如其名，面容生得如玉兰般清冷柔美，一袭冷色系的鸦青色衣衫，将她气质衬得更加卓然出尘。
    这样的女人，哪怕是随意浅浅一笑，也能叫人酥了心头。
    苏念念就在旁边，瞧着孟孤兰长这番模样，第一时间竟是替玉姝忐忑起来。
    虽然这位孟姑娘和昭德公主长得并不像，可她的容色也不差，至少在鄞京/城的贵女中，应该是能排上前几名的。
    若她真对表哥起了心思，表哥如今又不记得公主，他们两难道不会发生些什么吗？
    苏念念正在胡思乱想，一旁的裴琰却瞥孟孤兰一眼，开了口：“你谁？”
    他的态度冷漠疏离，似乎在情理之中，又好像在意料之外。
    孟孤兰微愣，随后无奈一笑，说道：“原是我自视甚高，还以为裴三公子记得我。既然三公子忘了，那我也便不提了。”
    她这般坦然大方的作态，倒与鄞京其他女子不大一样。
    至少苏念念觉得，如果她是裴琰，她就对这女子生不起气来。
    果然，裴琰略意外的挑了一下眉，随后说道：“听你这般口气，我们原该认识？”
    孟孤兰笑了起来：“家父曾是成国公麾下副将，兄长也曾效命于裴家军麾下。少年时，三公子还曾与我、与兄长一起玩乐练武。”
    说到这里，她从袖中拿出一枚断了的箭头说道：“这便是你少年时赠与我的，三公子难道不记得了？”
    裴琰的视线落在短箭头上，轻蹙起了眉头。
    那箭头看起来有了些年头，不仅从中折断，甚至还有些生锈。
    裴琰看了半晌，没有伸出手去接，反而扭头问常乐：“是这样吗？”
    常乐愣了一会儿，才挠着头小声道：“小人也不知道啊！小人进府伺候公子的时候，孟姑娘似乎还未来京/城。”
    孟孤兰听到这话，把短箭收了回去，笑着说道：“没错，先前我一直都随父兄住在南疆！”
    “南疆……”裴琰沉吟了一下，问常乐道，“幼年时，我好像也随父亲在南疆待过一段时间吧？”
    常乐脑袋空空的反问：“是……是吗？应该是吧！”
    他真的不知道哎，他年纪还没三公子大，伺候三公子的时间也不是很长。
    以前成国公府发生过什么，确实不大清楚。
    不过这样说来，孟姑娘和三公子，还真的算是故人？
    常乐好奇的看着孟孤兰，苏念念也好奇道：“这么说，孟姑娘和我表哥，少年就相识了？”
    孟孤兰不说话，只看着裴琰抿唇浅笑。
    身旁那个嘴快的丫鬟，却笑嘻嘻的说道：“何止相识？三公子与我家姑娘本就是青梅竹马。那会儿三公子年纪小，还说长大了要娶我家姑娘呢！”
    小丫鬟是个聪明人，开玩笑的话点到为止，后面的就没有再说下去。
    倒是裴琰，却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道：“这丫头瞧着倒机灵。”
    第619章 你是不是想再续前缘了？
    孟孤兰好似没听出来他的意有所指，只浅笑道：“雁儿心直口快，若是说了什么不得当的话，还望三公子海涵。”
    裴琰摆摆手，转身说道：“无碍，你们先忙。”
    说罢，他就转身带着常乐和苏念念离开。
    苏念念人在跟着往前走，心却还留在后面，眼睛更是没忍住转过去看向孟孤兰。
    那位孟姑娘虽然多看了一会裴琰的背影，但她并没有死缠烂打的追上来，反而在那个地方虔诚的跪下去开始上香。
    她神色柔和，面色也很是平静。
    整个人从容大方，宛如一株玉兰般，静静的生长在那里。
    就好像方才和裴琰的一切谈话，都没发生过一样。
    这样的女人，苏念念觉得自己好像见过，又好像没见过。
    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她忍不住被吸引，又下意识产生警惕。
    她下意识拿玉姝去和孟孤兰作比较，却发现这完全就是两种不同的人。
    昭德公主站在那里，就是光芒万丈遥不可及的。
    她美丽、明艳、从容大方，有她在的地方，好似再也瞧不见别人。
    可偏偏她又亲和、宽容、爽朗，哪怕你靠近了她，也不会觉得她那身光芒会灼伤人。
    看见了昭德公主的那身红色披风，就好像看见了她的内心。
    哪怕曾经与玉姝站在过对立面，可苏念念也觉得那个女子，给她的感觉只有可靠和信赖。
    但这位孟姑娘却不一样。
    她带着独特、诱人的感觉，突然出现，却又好像随时要消失。
    明明对裴琰有些不同的感觉，却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分寸。女人的第六感告诉苏念念，这样的孟孤兰，应该才是最致命的。
    想到这里，她猛地吸了口气！
    许是动静太突然，惹得身旁三人都转头看来。
    裴琰更是毫不掩饰的嫌弃道：“你好歹是成国公府的妾室，能不能别像个小丫鬟似的？没有半点规矩。”
    苏念念：“……”
    裴琰又看了眼秋儿身上的大包袱，嘲讽道：“出来上香还背个包袱，怎么？打算要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溜掉？”
    苏念念：“！！！”
    秋儿忙紧张道：“没有没有，三公子误会了。我和姨娘带这些东西，是……是担心路上用得上。”
    “是吗？”裴琰停下脚步，饶有兴趣道，“打开给本公子瞧瞧，看看都是些什么能用得上的东西。”
    秋儿：“……”
    苏念念见自己的计划快要暴露，心一横直接扬起下巴指责裴琰道：“表哥，你觉得你这样做，对得起昭德公主吗？”
    裴琰眸子微缩，眼中的兴味少了些，倒是神色却冷了几分。
    “我做什么了？”
    苏念念咽了口唾沫，指着后边还在大殿中的孟孤兰道：“你……你趁着公主不在，就开始和自己的青梅相约，难不成你们是想再续前缘？”
    见裴琰猛地沉了脸，苏念念连忙后退几步道：“你是不是被我说中心事，恼羞成怒了？”
    不待裴琰说话，她又立刻红了眼，开始发挥自己过期的白莲大功：“嘤嘤嘤，表哥，你这样真的好凶！你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你是很温柔很体贴的一个男人，现在怎么……”
    裴琰握了握拳头，最终还是低低吐出一个字：“滚！”
    苏念念立刻收手：“好嘞！”
    然后她背上包袱，带上秋儿撒丫子溜了。
    第620章 你敢进来，我就敢砍了你的脚！
    看着主仆两人从寺里出去，常乐担心道：“公子，苏姨娘看着是打算离开鄞京……”
    “放心。”裴琰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说话语气也与平时无二。
    他看着龙门寺外的青山，淡淡道：“恭亲王不会让她出了这座城的。”
    更不会让她北上，去秦州给昭德公主报信。
    但凡想要逃离这里去往西北去的人，一个都别想离开。
    龙门寺内香火旺盛。
    哪怕今日不是什么重要的日子，却依旧能看到许多人前来上香。
    裴琰身上还带着伤，不能太过劳累，便按照成国公的叮嘱拜见过龙门寺主持后，去了后院的厢房歇息。
    龙门寺离鄞京/城内较远，大多贵客都会选择午时在这里用些斋饭，常乐便也这般安排了下去。
    寺内的小僧刚把斋饭送来，苏念念就一脸郁闷的背着包袱回来了。
    看到裴琰准备吃饭，她红着眼睛哽咽道：“表哥……”
    裴琰看都不看她，冷漠无情的吐出一个字：“滚！”
    苏念念都被骂习惯了，这会儿也没觉得生气，就默默的站在了门口。
    当年和昭德公主及王姨娘打叶子牌时，她牌技差得很，为了不输钱经常耍赖，早就练就了一副厚脸皮。
    所以如今面对裴琰，也不会被他三两句呵斥，给骂得伤了自尊心。
    对于苏念念来说，自尊心不重要，能吃好的穿好的体面的活着，才最重要。
    “表哥，我饿了，能不能在你这儿吃点东西？”
    方才还没走几步就被国公府护卫拦了回来，苏念念想了好多办法，却只折腾得肚子饿，连这座寺庙都没出得去。
    没有办法，她只得重新折返了回来。
    这会儿，她就可怜兮兮的说着话，一只脚就打算迈进裴琰屋子里去。
    裴琰没抬眸子，却像是看见了她的动作，淡淡道：“你敢进来，我就敢砍了你的脚！”
    苏念念顿时一个哆嗦，连忙把腿收了回去。
    常乐在旁边瞧着，也不觉得这苏姨娘不顺眼了，甚至觉得她还有些可怜。
    常乐小声提醒苏念念：“苏姨娘，公子隔壁那间屋子还空着呢！你带着秋儿在那边先休息，片刻后会有僧人送来斋饭的。”
    一听有地方休息，还有饭吃，苏念念这才松了口气。
    她忙转身带着秋儿去了隔壁厢房，结果推开门才发现，孟孤兰带着丫鬟雁儿坐在里面。
    许是她们闯入的太突然，雁儿手中的药包来不及藏起来，便被惊得洒了一桌。
    就连气质卓然的孟孤兰都变了脸色，神色蓦然阴沉了几分：“你是三公子的妾室吧？怎得这般没有礼貌，招呼不打一声就闯进别人的屋子里？”
    苏念念懵了一会，她茫然的抬起头说道：“这……这屋子不是空着的吗？常乐说没人，我才打算进来休息的。”
    雁儿有些气急败坏，迅速的收拾了桌子，这才怒道：“这是佛家圣地，不是你们成国公府。你好歹也是姨娘身份，常乐一个下人，他说什么你就听什么吗？”
    苏念念嘴张了张，忽然发现自己竟然连个小丫头都怼不过。
    这雁儿果然不是个省油的灯，那孟孤兰估摸着更不是个好相与的了。
    苏念念有别的打算，自然也不跟这主仆两争执，干脆退出屋子准备到别的厢房中去。
    谁知孟孤兰眸色暗了暗，却是和蔼的喊住了她：“苏姑娘。”
    苏念念诧异回头，指着自己问道：“你……喊我姑娘？”
    第621章 谁比得上姑娘您？
    “是啊！”
    孟孤兰浅笑着说道：“众人都知道，你与三公子并未有夫妻之实，只是背了个名头而已。如今我叫你苏姑娘，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苏念念皱了皱眉，总觉得这孟孤兰有些不怀好意。
    昭德公主以前经常叫她苏表妹，也是带着浅笑，却是语气坏坏的叫。
    可那种情况下，只会让苏念念气得跳脚，却不觉得像眼前这般不大舒服。
    这位孟姑娘，带给她的感觉太奇怪了。
    苏念念不说话，只看着孟孤兰。
    秋儿却忍不住道：“孟姑娘，不管怎样，我家姨娘已经奉旨嫁给三公子了。念及身份，您还是喊她苏姨娘吧！”
    秋儿是大户人家专门养来做通房的，自然也懂些后宅的勾心斗角。这孟孤兰的叫法一听就不怀好意，所以她才说这话。
    可孟孤兰却似笑非笑道：“主子说话，哪有下人插嘴的道理？苏姑娘，你这位婢女可得好好调教了。”
    苏念念这下不高兴起来。
    她看着孟孤兰，轻蹙起眉头说道：“那孟姑娘是不是也得好好调教一下，你家雁儿这个丫头！”
    孟孤兰立即一个眼神过去，雁儿就心不甘情不愿的福身道了歉：“方才是奴婢冒犯了，还望苏姑娘见谅。”
    “无所谓。”苏念念说道，“反正我与你们也不熟。既然这屋子你们要住，那我们就不打扰了。秋儿，咱们走。”
    说完后，苏念念拉着秋儿转身离开。
    雁儿却气得咬牙切齿，对着她们的背影低低咒骂了一番。
    走得远了，秋儿才说道：“姨娘，方才那个孟姑娘，是不是也想让我道歉呢？”
    苏念念点头：“是呀，所以我就带你走了。”
    她才不会让秋儿道歉呢，为什么要道歉？
    那主仆两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雁儿也在给孟孤兰低语：“姑娘，不是说成国公府这个表小姐，胸无大志没什么心机吗？我怎么瞧着她也不是个愚笨的。”
    孟孤兰淡淡笑了一下，拿帕子擦了擦手：“一个隔了两三代的表亲，能攀上成国公府，还如愿嫁给了成国公府的公子，自然不是个愚笨的。不过……”
    雁儿捂嘴一笑：“不过她这样的女人，哪怕来十个也不是姑娘您的对手。”
    孟孤兰轻笑了一声，语气中带几分嗔意：“瞧你这丫头，竟把我说成什么人了？”
    “奴婢这是在夸赞姑娘呢！”雁儿得意道，“放眼望去，这鄞京/城内个个都是庸脂俗粉。长得不错的没脑子，有点脑子的没家世，家世好的容色又一般，谁比得上姑娘您？”
    孟孤兰眸中笑意加深，却不再多说：“行了，莫要再贫嘴了，方才那药是不是还剩多少？”
    提起被撒了的药，雁儿就有些懊恼。
    她忙把剩下的拿出来给孟孤兰看，孟孤兰随意一瞥，就避开了眼睛：“够用了，寻个合适机会就把那小家伙放出去吧！”
    雁儿连忙点头：“是！”
    主仆两略略休整了片刻，孟孤兰躺下午睡，雁儿悄无声息的出了门。
    等她再回来时，孟孤兰已经小憩完毕。
    她起身打了个呵欠，问雁儿道：“如何了？”
    第622章 暂时留在寺中吧！
    “奴婢都办稳妥了。”雁儿脸上满是胜券在握，“不出半个时辰，那边应该就发作了。”
    “好。”孟孤兰坐在镜子前，整理了一下发饰，这才道，“走吧，我们去大殿外面走一走。”
    两人离开后院，片刻后常乐也从屋内走了出来。
    他手上举着一团蠕动的黑布，脸上带着惊恐和嫌弃。
    好在片刻后，这黑布就不动了，常乐这才松口气，连忙挖坑把东西埋在树根下。
    才刚埋好起了身，就听到裴琰房间里突然发出桌椅倒地的声音。
    常乐赶紧冲过去，果然就瞧见裴琰面色苍白的倒在地上，双手还在不停的发颤：“常乐……”
    “公子！”常乐慌张的飞奔过去，把裴琰扶了起来。
    看着裴琰满头细汗，嘴唇发白，常乐着急道：“公子，公子你怎么了？”
    正说着，外面有人循声而来：“裴三公子发生了何事？”
    常乐见是这寺中的主持，连忙目带期冀道：“大师，您快来瞧瞧我家公子，公子他突然就变成这样了！”
    主持连忙上前，看了看裴琰的神色，又给裴琰把了脉。
    切完脉后他神色微变，只是多看了裴琰一眼，却并未说出来。
    把完脉，主持又拉开裴琰的衣衫，发现他胸前的伤口果然渗了血：“伤口崩裂了，得重新包扎。”
    主持说完，就吩咐跟在身旁的小沙弥去拿东西，又对常乐说道：“稍后老衲会为裴三公子重新包扎，包扎过后让他暂且在寺中休养几日。若无要事，暂时不要随意走动了。”
    心脏是必死之地，伤了这个地方那就是九死一生。
    哪怕如今活了过来，也需要好好养上几个月，才能出门活动做些康复训练。
    但是没想到，这位裴三公子才休养了不到一月，竟然就出了门。
    主持觉得纳闷，常乐却解释道：“是我家国公爷说，公子今日来龙门寺，会遇到贵人。于他养伤及以后的仕途，都有好处！”
    主持听到这话愣了片刻，随后才无奈一笑：“罢了，今日便让裴三公子暂留在寺中吧！”
    常乐忙点了头，又赶紧叫人传信回去。
    再回来的时候，却发现孟孤兰和苏念念都在裴琰的房中，而裴琰直接昏死了过去。
    常乐忙挤进去，问两人道：“孟姑娘，苏姨娘，你们怎么在这里？”
    苏念念皱着眉头说道：“表哥怎得突然出事了？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
    常乐苦着脸解释了一番，孟孤兰却一脸若有所思。
    随后，她就露出和善的笑意说道：“我也略懂些岐黄之术，可否让我为三公子把个脉瞧瞧？”
    常乐和苏念念异口同声道：“你也懂？”
    孟孤兰笑着问道：“很奇怪吗？”
    说话的同时，她已经走到了裴琰的榻前，并按住了裴琰的脉象。
    常乐看不出来孟孤兰到底懂不懂，但孟孤兰切完脉后，却和那些太医说了如出一辙的话：“三公子元气大伤，需要好好休养一段时间。且他应当发过高热，所以头颅受创，如今失了部分记忆。”
    一听这话，常乐猛地睁大了眼睛：“孟姑娘真是神了，我家公子确实失去记忆了。”
    雁儿嘟囔着，在旁边插话：“怪不得不记得我家姑娘了呢，他以前明明很喜欢我家姑娘的……”
    孟孤兰瞥她一眼：“多嘴！”
    雁儿立马安静下来，只是眼神中却还在为孟孤兰打抱不平。
    第623章 非亲非故的，你为什么要帮我？
    苏念念看着这样的孟孤兰，心中更加警惕起来。
    只是这孟姑娘好似确实有些本事，她给裴琰看完病后，写了药方叫常乐去抓药，也说裴琰需要在龙门寺中休养一段时间。
    常乐做不了主，只拿着药方有些迟疑不定。
    苏念念见状，立刻上前接过药方说道：“我去给表哥抓药。”
    “苏姨娘？”
    常乐明白了她的打算，忙叹着气说道，“苏姨娘，公子如今这般，你就莫要再添乱了。”
    苏念念瞪起了眼睛，很是不悦的说道：“我怎么就是添乱了？你手上没什么人使唤，我和秋儿去给表哥抓药，这不是在帮你吗？”
    常乐顿时把她们的打算都说了出来：“你们离不开鄞京/城的，与其在这里折腾，不如好好歇着。”
    苏念念一下子就愣住，好久之后才回过神：“你……你怎么知道我们……”
    “公子早就知道了，他就是任你们主仆瞎折腾而已。”
    听到这话，苏念念顿时气得涨红了脸，随后便是把包袱狠狠往桌上一拍，说道：“我们不走了，真是……真是欺人太甚！”
    常乐撇撇嘴，并并没有说什么，倒是一旁的雁儿好奇问道：“苏姨娘要离开鄞京？去哪里啊？”
    苏念念白了她一眼：“和你有关系吗？”
    雁儿被噎了回去，气得狠狠瞪了眼苏念念，倒是孟孤兰却笑着说道：“许是苏姑娘也听说利州战败的事情了吧？”
    利州战败后，附近州城的许多富商和贵族，都偷偷的往东南方撤退。
    外面几个州城如此，鄞京自然也是如此。
    但恭亲王才掌握朝政不久，当然不愿意鄞京变成空城，便用铁血手段镇压了一番。
    不过无论怎么镇压，想跑的人总是还打着这种注意。
    孟孤兰笑看着苏念念说道：“若是苏姑娘真打算离开，我倒是能帮上忙。”
    苏念念一听这话，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可想到孟孤兰的身份及性格，那股子兴奋又给生生压了下去：“你帮我？我们非亲非故的，你为什么要帮我？”
    别是又打着其他什么不好的主意！
    孟孤兰却道：“你是三公子的表妹，算起来也是我的朋友。离开鄞京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我顺手罢了。”
    这风轻云淡的语气，听得苏念念有些冒火，可心中的欲望却总是压不下去。
    碍于常乐还在旁边，苏念念并没有答应下来，甚至还很有骨气的说道：“不用了谢谢，我觉得成国公府很好，我哪里都不去！”
    说完后，她抢过常乐手中的药方，说道：“我去给表哥抓药。”
    看着她迅速跑出了门，常乐“哎”了一声，却没来得及把人拦下来。
    常乐顿时为难的看向孟孤兰，孟孤兰笑道：“无碍，我再重新写一份便是。”
    新的药方写好后，常乐也没敢立即喊人去抓药，而是带着药方让主持看了一遍。
    主持看完，点头道：“用药虽然独特，但又合情合理，瞧得出，这出手之人医术不低。”
    说完后他又问道：“这药方出自何人之手？”
    常乐忙回他：“是孟姑娘。”
    第624章 孟姑娘，小人有个不情之请
    “竟然是孟施主。”
    主持大为惊叹，然后笑着说道，“倒是不知道孟施主还有这番精湛的医术，以老衲看来，这孟姑娘开的药方，倒是更有益于三公子恢复。若是三公子休养期间，孟施主也能留下帮忙照看，那就再好不过了。”
    主持只是略懂些浅薄的医术，会包扎外伤，把脉切脉而已。
    但论起真正的行医问诊，他却是完全比不过孟孤兰。
    所以他才说了上述这番话。
    可常乐听完后，却在脑子里变成了另一回事。
    怪不得国公爷说，三公子此次来龙门寺能遇到贵人，于他恢复伤势及以后的仕途都有好处。
    原来这位贵人，竟然就是孟姑娘。
    常乐顿时高兴起来，告别主持后，急忙就去找到孟孤兰。
    正巧，刚到了孟孤兰屋子那边，就看到主仆二人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常乐忙拦下人说道：“孟姑娘，小人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
    孟孤兰眸色柔和的看着他，笑说道：“你说便是。”
    常乐便把主持说的那番话又转述了一遍，孟孤兰听完后，面色有些犹豫。
    雁儿就直接多了：“我家姑娘还云英未嫁呢，清清白白一姑娘，好端端的为何要帮你照料裴三公子？若是被那有心人传出去了，岂不是坏了我家姑娘的名声？”
    常乐顿时苦了脸，眼神中带着央求：“孟姑娘，这寺中如今住着的，也就我们两家人。且是在佛家圣地，谁敢多嘴说些胡话呢？您是个心善的人，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被他央求了几句后，孟孤兰终究是叹了口气。
    “罢了依华独家整理。”她无奈道，“医者面前，又哪来的男女大防？若是三公子需要我留下，那我便留下就是。”
    常乐顿时高兴起来，雁儿却在一旁惊道：“姑娘，若是大人知道了……”
    孟姑娘抬起手，拦住了她的话：“兄长那边，我亲自写信去解释。至于别的，以后再说吧！”
    看到孟孤兰如此深明大义，常乐感动的连连鞠了几躬。
    等到侍从买回来药后，雁儿像是也屈从了自家小姐的安排，不情不愿的夺过常乐手中的药包，去后院小厨房里煎药了。
    常乐有些不好意思，挠着头对孟孤兰说道：“孟姑娘，这种事让小人来做就是，不用麻烦雁儿姑娘……”
    孟孤兰笑了笑，面色柔和道：“无碍，三公子身边离不得你，你尽管照料他便是，让雁儿这丫头忙活一下也好。”
    常乐只好说了些感激的话，然后回了裴琰房中。
    天色暗下来时，苏念念灰头土脸的回来了，负责传信的侍卫也回来了。
    裴天华信中叮嘱，让裴琰在龙门寺好好养病，至于府上其他的，不用他操心。
    为了方便照顾裴琰，国公府那边又拨来了一批侍卫。
    常乐这下觉得轻松多了，有了人帮忙照看着，他心中才踏实。
    而灰头土脸的苏念念，自打进了屋子，就气得一直在跺脚。
    她借着抓药的名头成功下了山，可谁知道下了山也跑不掉，国公府的侍卫遍布各处。
    折腾了一下午，最后哪也没去成，还把脚给磕伤了，苏念念觉得十分郁闷。
    第625章 你果然对我表哥心怀不轨
    秋儿也快要放弃了，她劝苏念念道：“姨娘，要不咱们还是留下来吧，在哪里活还不是活呢？咱们把信件的事情告诉三公子，三公子肯定会帮我们处理好的。”
    苏念念颓丧道：“他怎可能管我们的死活？我两就是死在他面前，我估摸着他都不会变一下脸色。”
    受伤之前的裴琰，就对她很是不耐烦，满心满眼都是昭德公主。
    受伤之后的裴琰就更了不得，看谁都不顺眼，连自己亲爹都怼，更何况她这么一个小小的姨娘？
    等裴琰帮她，还不如等太阳打西边升起来。
    想到这里，苏念念又郁闷的叹了口气，正在想该怎么办时，有人敲了门。
    “苏姑娘，你在吗？”
    听到门外是孟孤兰的声音，苏念念还有些诧异。
    她叫秋儿开了门，然后看着那清冷柔美的孟孤兰，好奇道：“孟姑娘找我有什么事？”
    孟孤兰走进来，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瓷瓶，笑着说道：“我听护卫说，苏姑娘磕到了脚，便特来给姑娘赠药。”
    苏念念看了眼那瓷瓶，怀疑的看着她问道：“你……为什么要给我送药？”
    “医者仁心。”孟孤兰的神色看起来很温柔。
    她像是朋友拉家常般，对着苏念念道：“我自幼时学医，便见过许多像你这般的女子。身如浮萍，漂泊不定，却又不甘于命运……明明，你们也该有个好的出身，好的生活才是。”
    见苏念念脸色微变，孟孤兰忙收回神思道：“抱歉，是我不该说这些。”
    苏念念却直接打断了她：“孟姑娘，你有什么话直说吧，不用绕弯子了。咱们非亲非故的，我有哪点值得你怜惜的？”
    孟孤兰顿时笑了起来：“聪明知趣这一点。”
    说着，她在桌边坐了下来，盯着苏念念的眼睛说道：“你想离开鄞京，去秦州是不是？我可以帮你，但我有个条件！”
    苏念念顿时蹙起了眉头，好一会儿后她才说道：“什么条件？”
    一听她这话，孟孤兰就知道她动心了。
    她浅笑着说道：“你去了秦州，帮我给昭德公主带一句话。”
    孟孤兰顿了顿，然后才微笑着一字一句说道：“我与裴三公子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如今再续前缘两情相悦，还请昭德公主宽和体谅，成全我们！”
    她这话说得很慢，语气很轻，可像是一道惊雷般炸进了苏念念的心里。
    苏念念几乎是立刻起了身，指着孟孤兰说道：“你果然对我表哥心存不轨，我现在就把这事告诉表哥去！”
    孟孤兰轻笑起来：“苏姑娘说话真有趣，我心慕你表哥一事，你都看出来了，你以为你表哥那般聪慧的人，没看出来吗？”
    苏念念顿时僵住，好半晌后才支支吾吾道：“就……就算看出来了，又能怎么样？我表哥喜欢的是昭德公主，除了昭德公主，他谁都不喜欢。”
    这话给了苏念念底气，可孟孤兰却完全不当作一回事。
    她笑看着苏念念说道：“你不懂男人，他若是对我没兴趣，白日里就不会理会我了。哪怕他心中当真挚爱着昭德公主，可如今，他不是失忆了吗？”
    第626章 去秦州是最好的打算
    一听这话，苏念念就明白过来。
    她惊道：“你要趁虚而入？”
    孟孤兰又笑：“有何不可？”
    “不要脸！”苏念念骂道，“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卑鄙的女人。”
    雁儿一听这话，立刻反驳道：“你才不要脸呢！当年也不知道是谁以表妹的身份，巴巴的攀上了成国公府，又死活要嫁给裴三公子为妾。人家不同意，竟然还去跳湖！”
    提到跳湖的事，苏念念一张俏脸直接涨红。
    这大概是她人生中最不愿回忆的一幕，可谁曾想，被这主仆两也知道了。
    苏念念顿觉心虚气短，孟孤兰却气定神闲的笑看着她问道：“如何？苏姑娘考虑这个交易吗？”
    苏念念心中挣扎许久，也暗暗的骂了孟孤兰许久，最后却还是心中欲望占了上风。
    她板着脸点头：“可以。我替你把话带给昭德公主，你要让我顺利出城。”
    听她应下来，孟孤兰脸上的笑意加大：“苏姑娘真是个痛快人，若无要事，这会儿便能动身了。”
    一旁的秋儿有些惊讶：“这么快？”
    孟孤兰说道：“以免夜长梦多，不过苏姑娘若是想推迟离开，倒也不是不可以。”
    “不不不，我现在就走。”
    苏念念连忙接了话，然后赶紧起身收拾。
    她来时就带了那个大包袱，这会儿离开也是背那个包袱，所以压根都不耗费什么时间。
    收拾完毕，孟孤兰亲自送她下了山，又让孟家的护卫送她出城。
    苏念念临走时，转身看向孟孤兰。
    这位贵女身姿纤细，安静的站在山脚下，眉眼中带着浅浅笑容。
    苏念念沉默了一会儿，才问道：“其实你想送走我，主要目的不是让我带话吧？”
    孟孤兰弯了唇，“那苏姑娘觉得我出于什么目的呢？”
    苏念念咬咬牙，说道：“你想把我表哥身边的女人，都赶走是不是？”
    “是也不是。”孟孤兰笑着说道，“我若做了主母，也是容得下妾室的。”
    苏念念被这话气到，冷哼了一声，转身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很快，她和秋儿的身影就都隐在了黑暗中。
    直到看不见人了，孟孤兰才和雁儿往山上去。
    苏念念乘坐马车到了城门口，那城门吏见是孟家的人，便直接将他们放了行。
    苏念念原本很紧张，看着马车真的驶出了鄞京时，这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孟家侍卫只护送了一段就离开了，剩下苏念念和秋儿大眼瞪小眼。
    两人懵了半晌，最后在马车里换上男装，又把脸抹黑了不少。
    以前其实也过着漂泊的日子，只是在成国公府好吃好喝的待了一年多，竟是把那些求生的技能都给忘了。
    抹黑脸之后，倒是又想了起来。
    两人乔装打扮完毕，秋儿换了称呼：“公子，我们真的去秦州吗？秦州太远了。”
    苏念念叹了口气：“我原本也没打算去秦州，可如今思来想去，去秦州说不定是个最好的打算。”
    昭德公主文武双全又性情仁慈，肯定能容得下她，也能保护得了她。
    而且据百姓所说，如今全天下唯一没乱的地方，就是昭德公主下辖的秦州。
    秦州不乱，那就不会有生命危险，她的小日子也能重新过起来。
    第627章 乞讨北上
    苏念念下了决定，主仆两就开始往西北赶。
    因着还是二月，所以越往北走，天气越发寒冷。
    不过大抵是北方的白翎关没破，因此西北这一条路的州城，都和以前一样平和安稳，路上也没碰到过逃难的百姓。
    但苏念念没想到，逃难的百姓没遇到，山匪倒是遇到了。
    好在那些人只对金银财宝感兴趣，抢了钱财后就撤了，他们两人的小命却是捡了回来。
    钱没了，马车也没了，两人只好徒步往秦州走。
    一路上喝凉水，学着小乞丐讨饭，日子过得无比心酸。
    先前还想着，她们带的银钱也不少，直接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就行，也没必要爬山涉水去秦州受罪。
    可如今钱财被抢了后，苏念念才发现了自己的无能。
    这年头，两个弱女子若没有人庇佑，根本难以活下来，更别说守住那些财富了。
    所以现在除了投奔昭德公主，她们竟然别无选择。
    两人一路乞讨北上，从二月中旬出发，一直走到了四月初。
    眼看着西北山中的桃花都开败了，她们才终于到达了秦州城外。
    看到秦州城的一刹那，苏念念差点哭起来。
    她和秋儿连滚带爬的到了城门口，谁知还没进去，就被城门吏赶去了一旁：“哪里来的叫花子，没看到王大人在这吗？”
    苏念念被推攘着避开，踉跄几步抬起头，只看到一辆马车从眼前经过。
    马车帘子被风吹起，女子恬静的面容一闪而过。
    苏念念恍惚中，好似听到一道熟悉的女声：“胡校尉，你又忘记石大人的教导了？怎可这般为难百姓？”
    被称作胡校尉的男子，似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连忙道了歉后这才赶紧叫人放行。
    马车进了城，苏念念还在愣神中，被那校尉喊了一声：“喂，你们进不进去？”
    苏念念连忙和秋儿蹒跚着跟了上去，在街上徘徊了许久，苏念念才终于想起那道声音的主人是谁。
    “方才坐在马车里的，是王姨娘。”
    苏念念激动道，“秋儿，你还记得王姨娘吗？就是总和我，还有昭德公主打叶子牌的王姨娘。”
    秋儿连连点头，可如今马车早就不见踪影了，她们想找王姨娘也不知要去何处！
    苏念念想起城门吏喊王姨娘大人，迟疑半晌又退到城门口，腆着脸问道：“大人，不知您方才喊的王大人，是何人啊？”
    城门吏看苏念念脏兮兮的，压根不愿意靠近。
    只不耐烦的挥着手说道：“还有哪个王大人？当然是新闻办的王大人了。你不是我们秦州人吗？怎得连王大人都不知道？”
    苏念念一听这话，担心自己被赶出去，连忙道：“知道知道，我只是一时忘了而已。”
    说着，她赶紧带着秋儿跑开，最后在一处没人的巷子里停了下来。
    苏念念喘了几口气，想着那城门吏说的话，脸上露出些愁苦。
    新闻办……
    她听都没听过这个官衙，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王姨娘。
    若是直接去找昭德公主，估计会被打出来吧？
    第628章 人生在世，谁不会遇到点难处呢？
    两人在巷子里游离了许久，苏念念更是在一家包子铺前挪不开脚。
    她们已经很久没吃上一顿饱饭了。
    如今看着热腾腾的大包子，只觉得胃里都在翻滚，一种不可控制的欲望正从脑中涌出来。
    苏念念眼巴巴的看着，秋儿也眼巴巴的看着，两人看起来极为可怜。
    包子铺的伙计看到后，挥手呵斥道：“哪来的叫花子，别在我们铺子门口晃悠，免得坏了我们生意。”
    苏念念听到这话，咽了口唾沫，又叹了口气。
    正想离开时，包子铺的老板走出来和蔼道：“来者都是客，这两人看起来也是遭了难，何必为难他们？能帮点就帮点儿！”
    说着，他拿起蒸笼中四个包子，递给了苏念念和秋儿。
    苏念念立刻冲上去，双手脏兮兮的把包子接了过来。
    看着两人吃的狼吞虎咽，老板又吩咐伙计：“给他们倒两碗水来。”
    伙计叹着气说道：“东家，您就是太心善了，所以才被那些对家欺负。咱们如今自己都挨不过去呢，您还有闲心替别人考虑。”
    话虽这么说，可他还是进去倒了两碗水来。
    苏念念感恩戴德的接过，一摸茶碗，发现水还是温热的。
    一个月的颠沛流离和酸楚，顿时被这碗温开水引发出来，她端着碗开始止不住的掉眼泪。
    包子铺老板一瞧，有些措不及手道：“你……你哭什么啊？我也没叫人欺负你。”
    苏念念哽咽道：“我就是感动。谢谢老板，老板真是个大好人，我一定会报答你的。”
    老板一听声音，这还是个姑娘家呢！
    只是她们穿得男装，衣裳又很破烂。
    脸又黑又脏，头发也跟鸡窝似的，所以完全认不出来。
    不过，老板也不在乎对方是男的女的，听苏念念感激她，就笑着说道：“人生在世，谁不会遇到点难处呢？能帮到你们就行。你们也不必气馁，总能熬过去的。”
    苏念念重重的点了头，端起碗将那温开水一饮而尽。
    喝完后，她才问老板：“您知道新闻办怎么走吗？”
    老板好奇道：“你们去新闻办有何事？可是要登报纸？”
    苏念念不知道登报纸是什么，只乖乖说道：“我们找人。”
    “原来是寻亲啊！”老板想了想，最后说道，“我带你们过去吧，索性店里也没生意。”
    他将店里剩下的杂活儿交给了伙计，然后带着苏念念和秋儿往新闻办走去。
    一路上边走边聊，苏念念这才知道，原来曾经的王姨娘，如今已经变成了遥不可及的存在。
    女人当官，这是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可王姨娘不仅当官了，还是很大的官，手下管着很多人。
    这种事情，是苏念念做梦都难以想象到的。
    苏念念心中开始忐忑起来，有点不确定这样的王姨娘，还会不会接纳她们？
    新闻办也在秦州县衙里面，但为了供百姓们登报方便，单独开了小门，办公场所也与秦州县衙分开。
    所以听说苏念念是来登报纸找人的，很快便有小吏将她们引到了里面去。
    包子铺老板没陪着她们进去，只是临走前掏出一钱碎银说道：“你们肯定没带钱吧？这些先给你们拿去登报纸，以后若有钱了再还我，没有就算了。”
    第629章 王大人，你妹妹来找你
    苏念念感动的无以复加，她也不是好脸面的人，这会儿的确手上需要钱，就把碎银子收了下来。
    包子铺老板走后，小吏带着苏念念和秋儿进了一处小院。
    小院中分许多房间，听说是不同官员办公的场所。
    有一处很大的屋子，就是专供百姓登报纸和处理信息使用的。
    小吏带着她们进去，收了钱后，让她们坐在了一个老秀才和画师面前。
    老秀才提起笔问道：“你们要寻的人是男是女？姓甚名谁，籍贯何处？年龄几何？身高面容特征都要细细说来，我们要为其作画！”
    苏念念有些胆怯，小声说道：“我们找的是女人，名叫王幼薇，鄞京人士，年约十七……”
    话还没说完，站在一旁的小吏诧异道：“你找我们王大人？”
    苏念念忙道：“我……我听说她当了新闻办的大人，可是我不知道去哪里找她，所以就来了这。”
    小吏说道：“来这找她没错，不过我们王大人这会儿不在，你们得等等。”
    说完后他又好奇问道：“你是王大人的什么人？找她有何事？”
    苏念念想了想，才忍住羞耻说道：“我……我是她妹妹，来投奔她。”
    反正两人都是裴琰的妾室，王姨娘是贵妾，她身份低一些，一直喊对方姐姐。
    所以如今自称妹妹，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
    可小吏听到这话，却怀疑的多看了苏念念几眼。
    据他所知，王大人可是鄞京大户人家的女儿，家中姊妹都是贵女。
    这样的贵族女子，会沦落成眼前这样？
    但不管怎么样，既然指名道姓要见王大人，那还是去通报一声吧！
    小吏把银钱还给苏念念，又叫她们去一旁坐着等待，然后出门喊人去传话。
    王大人今日刚从外面办完差回来，这会儿应当是去公主府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呢！
    反正差人去说一声，见或者不见，那就让王大人自己决定吧！
    小吏传完话就自个儿去忙了，苏念念和秋儿便忐忑的等了起来。
    王幼薇这会儿正好和玉姝汇报完工作，正闲谈时，白兰进来说道：“王大人，新闻办那边来人说，你妹妹前来找你了，此时正在府衙中等你呢！”
    王幼薇愣了一下：“我妹妹？”
    她是王家排行第六的庶女，也是家中最小的女儿，什么时候又冒出来一个妹妹了？
    王幼薇皱了皱眉头，玉姝却在旁边笑着说道：“去看看吧，既然能找到你面前，应当是你认识的人。这般说辞，许是只为了掩人耳目。”
    王幼薇这才点了头，她笑着起身，遗憾道：“原本想着今日能和公主一起下棋呢！两位小公主今日也还没见到，竟是这般匆匆就要回去了。”
    “下棋随时都行，明日再看小家伙也不迟。”
    玉姝笑着说道，“这两日给你休假，公主府备宴，你尽管来吃就是。”
    王幼薇眼睛一亮，忙说道：“那可说定了，公主不能哄骗属下。”
    她就想看看两个奶娃娃，吃不吃东西倒是无所谓。
    玉姝也看透了她的心思，笑着说道：“放心吧，我什么时候哄骗过你？”
    第630章 就是她们要找您
    王幼薇这才放心的离开，出了公主府后，她直接骑着马到了新闻办。
    苏念念恰好有些坐不住，便带着秋儿在外面晃荡了一圈。
    结果晃到门口时，就看到王幼薇潇洒利落的从马上翻身下来。
    那般矫健敏捷的身手，和以往心事重重只知道看书的王姨娘，完全不一样。
    若不是脸还是那张脸，苏念念真不敢去想，眼前这个意气风发的女子竟是王幼薇？
    苏念念愣愣的看着，王幼薇已经牵着马走了进来。
    马儿自有人牵走，王幼薇看到院子里站着两个乞丐，好奇的挑挑眉：“你们也是来登报寻人的？”
    先前那小吏忙闻声小跑出来，对着王幼薇说道：“大人，就是她们要找您，还说是您的妹妹。”
    王幼薇这下愣住，不可思议的打量了半晌苏念念和秋儿。
    苏念念第一次有了自惭形秽的感觉。
    她甚至这会儿，都不知道该不该和王幼薇相认？
    还是秋儿主动些，连忙上前说道：“王……王大人，是我们啊！这是我家姨娘，苏姨娘！我是秋儿，苏姨娘身旁的秋儿。你不认识我们了吗？”
    王幼薇听到这话，看着她们不可置信道：“是你们？你们怎么来秦州了？还搞成了这副模样，我是真的……”
    真没认出来！
    再来一百遍，王幼薇也认不出来。
    苏念念臊得满脸通红，躲在秋儿身后不说话。
    王幼薇看了她一眼，却是笑着摇摇头，最后对小吏说道：“今日你们在班上看着点，我先带我妹妹回家了。”
    小吏挠挠头，讶异道：“还真是您的妹妹啊……”
    明明那女子，自称姨娘来着呀！
    王幼薇没再说话，只让苏念念和秋儿跟着她走。
    那两人忙不迭的跟了上去，出了府衙后，坐着马车到了一处安静的巷子。
    从巷子里进去，然后到了一处二进院子前。
    “就是这里了。”王幼薇说道，“这是我现在的家，你们也先在这里住下吧！”
    她把苏念念和秋儿带进去，让丫鬟婆子伺候她们沐浴梳洗，然后叫人去给玉姝传了个信儿。
    玉姝听到后很是诧异，随后便说道：“既是如此，叫你家大人带着她们两，晚上一起来公主府用膳。”
    小厮应下，然后又回去把话传给了王幼薇。
    这一来一回两趟的时间，苏念念和秋儿才终于梳洗完毕。
    一个多月的颠簸，她们身上脏的无法想象，苏念念也是爱干净打扮的人。如今见到老友，自然得收拾妥当才出来。
    王幼薇趁着这个时间，也去沐浴了一番。
    她沐浴完，刚出来在外间坐下，苏念念和秋儿就一同走了出来。
    叫花子的脏乱终于没有了，主仆两又变成了干干净净的模样。
    只是到底吃了不少苦，以前那张白白嫩嫩的脸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粗糙不少的皮肤。
    苏念念显然也知道如今的自己，再也没有以前那般好看。
    于是一出来看到王幼薇，就难过的扁了嘴。
    王幼薇看着她笑起来：“能活着见到我就不错了，还管外貌那么多？”
    苏念念想想也是，于是收起难过，长舒一口气在王幼薇身边坐了下来。
    第631章 谁欺负咱家小表妹了呀？
    苏念念正想着给王幼薇诉诉苦，王幼薇却道：“先不说了，公主也知道了你来秦州的消息，我们这会儿先去公主府！”
    苏念念顿时有些慌：“啊……现在吗？”
    王幼薇挑挑眉：“不然呢？公主那边备了晚膳，让我们过去与她一同用膳。”
    苏念念犹豫了一下，这才道：“那好吧！”
    虽然历经了一个多月，但孟孤兰当初说过的话，却还刻在她脑子里。
    她没想好要不要给玉姝说，所以这会儿也不知道如何面对玉姝？
    但王幼薇不给她思考的机会，直接让人备了马车，然后就带着她们出了门。
    上了马车后，苏念念才想起来问：“你什么时候会骑马的？我记得你以前是大家闺秀，只会读书呀！”
    王幼薇浅笑：“在秦州做事，怎能不会骑马呢？秦州人人都会骑马，你如今来了秦州，也要学会骑马的。”
    苏念念被吓了一跳：“真的吗？可是……可是我害怕……”
    她是真的害怕骑马，小时候差点被当街纵马的人给踩死，从此便留下了很深的心里阴影。
    哪怕是靠近那高大的马儿她都觉得害怕，更何况是骑上去？
    苏念念满脸惶恐，王幼薇却低低的笑了起来。
    秋儿在旁边说道：“姨娘，王大人吓唬你呢，你瞧这大街上也不是人人都在骑马的！”
    苏念念这才回过神，她撩起帘子看了眼外面繁华的街道，随后气鼓鼓的看向王幼薇：“才刚见面，你就吓唬我。”
    王幼薇敲敲她的额头：“一年不见，你怎么变得蠢萌不少？成国公府没人陪你宅斗，你每日就只顾得上吃喝玩乐了？”
    苏念念：“……”
    还真是说对了。
    要不是有人写信威胁她，要不是孟孤兰打着别的主意让她离开鄞京，她如今还在成国公府吃喝玩乐呢！
    马车到了公主府外，王幼薇先行下去。
    苏念念下去后，看着眼前的公主府说道：“没有京/城的气派呀！”
    王幼薇在前面说：“京/城那个府邸，是亲王规格。秦州城才多大，这里的宅子岂能和皇城脚下的相比？”
    苏念念便不再说话，跟着王幼薇进了大门，又绕过了长廊等，这才到了前厅。
    玉姝早就坐在厅中等她们了。
    苏念念原本有些害怕见到玉姝，可看到玉姝的第一眼，见她脸上带着熟悉的笑容时，不知为何，心中所有的委屈和心酸顿时都涌了出来。
    “公主……”她站在大厅门口，眼圈红红的看着玉姝。
    玉姝“呀”了一声，笑着说道：“怎得这般委屈？谁欺负咱家小表妹了呀？”
    她还是以往那个腔调，包括脸上的调侃，都是明明白白。
    可苏念念愈发觉得心中委屈，眼泪开始“吧嗒吧嗒”的往下掉，随后就嘤嘤嘤的跑到了玉姝面前。
    玉姝就坐在上首，苏念念跑过去，蹲下后抱着她的腿开始“哇哇”大哭！
    玉姝很是诧异，看了眼王幼薇。
    王幼薇耸了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玉姝只好无奈的拍拍苏念念后背，安慰起来：“谁欺负你了？说给我听，我替你出气！”
    苏念念哭够了，这才把自己的辛酸经历，一一说给玉姝听。
    第632章 你怎得想起来秦州？
    玉姝听完，果真有几分心疼起来，她也没想到苏念念竟然吃了这么多的苦。
    “早知你来，你就该送封信才是，我让人去接你们才好。两个弱女子爬山涉水，如今能保住命就不错了。”
    越往西北来，环境越恶劣，山势地形也不好。
    许多州城治安还差，山匪也多。
    遇到只抢钱不抢人的，也算是她们运气不错了！
    玉姝替苏念念擦了眼泪，看了看她的脸色，又替她把了脉。
    把完脉后，玉姝诧异道：“这般辛苦跋涉，身子骨竟然还比之前康健了不少。”
    苏念念挂着眼泪珠子问道：“真的吗？”
    “真的。”玉姝收回手，笑看着她说道，“可见你平时缺乏锻炼，也比较挑食。”
    苏念念这才抹了眼泪，小声道：“我以后不挑了！”
    这一个月，她体会到了比幼时还难挨的日子，如今想起之前在成国公府铺张浪费，只觉得心中惭愧！
    玉姝安慰着苏念念，让她坐下后，才问道：“你怎得想起来秦州？可是鄞京发生了什么事？”
    苏念念把利州战败的事情说了出来，又说鄞京不少人逃跑，恭亲王又控制朝政之类的话。
    不过这些都是众人皆知的消息，她一个后宅女子关注的少，所以知道的也少，根本说不出什么有用信息来。
    果然说完后，就发现玉姝比她更早知道了这些消息，甚至比她知道的还多。
    玉姝说道：“利州如今已经稳定下来了，周边的州城也平稳了下来，你若是在鄞京多待几日，倒也不必这般辛苦的到秦州来。”
    苏念念有些好奇：“不是说利州战败，陛下都后撤了好几百里，打算放弃那两座城池了吗？如今怎得又稳定下来了？”
    “因为有一支旋风铁骑，阻碍了北戎人前进的脚步。”
    王幼薇笑着在旁边说道，“你在路上就没听过这旋风铁骑的大名？”
    苏念念回忆了片刻，终于想起自己好像还真的听过。
    这支铁骑好似就叫“旋风”，是一支两千余人的骑兵队伍。训练有素神出鬼没，让北戎人闻风丧胆。
    难道就是这些人，出现在了利州，挡住了北戎人的步子？
    苏念念顿时有些遗憾，早知道这样就留在鄞京了，没想到来一趟秦州，要吃这么多苦。
    可转眼一想，那些苦虽然吃了，可小命保住了。
    而且公主和王姨娘……哦不王大人，现在对她特别好，这日子也不亚于在成国公府。
    苏念念顿时心满意足，也不再说回去的话，只专心回答玉姝的问题。
    玉姝正问到成国公府时，墨竹笑着前来道：“公主，小公主正好醒了，可要抱到前面来。”
    王幼薇一听这话，顿时亮了眼睛，玉姝笑着看了她一眼才点头：“抱过来吧！”
    墨竹下去传话，苏念念却好奇道：“小公主？府上哪来的小公主？”
    王姨娘反问她：“你说哪儿来的？”
    苏念念蹙起眉头，显然有些想不通。
    正各种猜测时，奶娘已经抱着两个孩子进了门。
    王幼薇顿时起身冲上去，嘴里还喊着“乖乖”之类的话。
    苏念念好奇，也跟着起了身凑过去，结果看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小团子。
    第633章 这是谁家孩子？
    小团子们都不是很胖，放在襁褓中也都是小小的一团。
    但五官精致可爱，肉嘟嘟的脸蛋上白里透红。两只眼睛更是似宝石一般，黑白分明，清澈透明。
    见有人凑近，她们非但不怕，反而还咧开嘴笑了起来。
    看着这可爱的模样，苏念念只觉得心都要化了，伸出手就想摸一摸。
    可奶娘警惕得很，她没见过眼前这个女子，自然是不同意让她靠近小奶娃的。
    所以当苏念念伸出手时，她立马抱着孩子往后退了一步。
    苏念念的手顿时僵在了半空中，她神色尴尬的看向奶娘，奶娘却依旧警惕的盯着她。
    倒是王幼薇，这会儿已经对另外一个小团子上了手，爱不释手的在她肉嘟嘟的胳膊上摸来摸去。
    苏念念看得很羡慕，刚放下手，玉姝就对奶娘道：“无碍，让表小姐看看孩子。”
    一听是表小姐，奶娘这才稍稍放下了些心，把孩子抱到了苏念念跟前。
    只是她心中到底存了警惕，苏念念也不好意思像王幼薇那般上手，便只是睁大眼睛看了半晌。
    这么小的孩子，她还是头一次见。
    也不知道这是谁家的孩子？瞧眼睛，好像和昭德公主有点像呢！
    逗了一会孩子，王幼薇这才依依不舍的回来坐下，苏念念也跟着回了座位上。
    苏念念问道：“公主，这是谁家孩子？”
    玉姝笑了起来，她不答反问：“你瞧着像谁家孩子呢？”
    苏念念犹豫了一下，才试探道：“应该是您的吧？”
    眼睛和昭德公主如出一辙，而且她也听到那些丫鬟称呼“小公主”了，这样看来，除了是昭德公主的孩子外，还真没有别的可能。
    可是……如果这是公主的孩子，为什么所有人都不知道呢？
    就连表哥也不知道？
    难不成，这是公主和别人生的孩子？
    苏念念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连忙抬起头看玉姝时，却发现玉姝在似笑非笑的打量她。
    那眼神中透露着的，分明就是已经猜到她此刻在想些什么了。
    苏念念顿时尴尬万分，心中还有些忐忑。
    她知道了公主这个秘辛，公主会不会杀人灭口？
    正胡思乱想时，玉姝终于开了口：“是我的孩子，也是你表哥的孩子。”
    “啊？”苏念念惊讶的抬起头，“可……可表哥回到鄞京的时候，并没说你们已经有孩子了。”
    玉姝笑着点头：“他确实不知道。成国公来信时，我腹中孩子未满三月，所以并没有告知他依华独家整理。他临走时，也不知道我怀了孩子。”
    苏念念这下才愣住。
    她在心中快速的算了一下时间，最后有些恍惚道：“孩子是……是早产了吗？”
    “是啊！”玉姝叹了口气，“原本胎像很稳，大夫也说了会足月出生。可不知为何，元宵节那夜我心中一直不安，总觉得要出什么事。到了后半夜，这两个小家伙就开始折腾我了。”
    苏念念一听是元宵夜，思绪更是有些恍惚，神情也变得呆滞起来。
    元宵夜……
    不正是表哥重伤昏迷的时候吗？
    墨竹正好端着点心上前来，见苏念念发愣，忙唤了一声：“表小姐？表小姐你怎么了？”
    第634章 那你们知道孟孤兰的事儿？
    苏念念回了神，连忙随便应承两声，想着把自己的异样给掩饰过去。
    可玉姝是何等聪慧之人，见她露出这番模样，就知道她心中藏了事！
    玉姝放下手中的东西，柔声问道：“成国公府可都还好？”
    苏念念忙静下神来，笑了笑：“都好！”
    玉姝又问：“母亲如何？”
    听玉姝唤母亲，苏念念愣了片刻才明白，她这是喊的乐阳郡主。
    苏念念便叹了口气：“夫人身子骨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一直挂念着公主，所以大多时候心情都不好。”
    乐阳郡主并不待见苏念念，苏念念也有自知之明，没什么事情绝不往乐阳郡主面前凑。
    所以乐阳郡主到底如何，苏念念也是从婢女身边听来的。若是论起成国公府的八卦，估摸着秋儿都比她知道的多。
    只是玉姝没再多问，话题一转，终于转到裴琰身上来。
    苏念念先前还在犹豫要不要说裴琰的事，可这会儿，见到了那两个小团子后，她就打定主意不说了。
    公主一个人怀孕，一个人生孩子，表哥一直不在她身边陪着也就罢了。如今还失去记忆，准备和别的女人双宿双飞。
    公主知道后，该多难过啊？
    算了算了，还是先瞒着吧，能瞒多久就瞒多久！
    “表哥他……他挺好的，就是太忙了。对，一直很忙，所以脱不开身。”
    苏念念尴尬的笑着，绞尽脑汁的找借口，“公主也知道朝堂局势有些不稳，表哥就是在忙这个呢！等他忙完了，应该就会来找公主了。”
    玉姝抬起眸子，挑了挑眉：“是吗？”
    她看着苏念念，苏念念紧张的咽了下口水，然后用力点头：“是呀，我怎么可能骗公主呢？我不会骗公主的。”
    王幼薇在旁边幽幽的叹了口气：“表小姐，公主可是能收到京/城消息的，驸马爷受了重伤，还失忆了是不是？”
    苏念念呆愣住：“啊？你们……你们都知道了？”
    “当然知道了。”王幼薇说道，“我们的消息可比你灵通多了。”
    苏念念顿时忿忿道：“那你们都知道了还问我，我都担心说出孟孤兰的事儿，会让公主伤心呢！结果公主什么感觉都没有，你们俩还在这里逗我！”
    苏念念很生气，觉得自己被这两人耍了。
    可没想到，她刚说完这话，玉姝和王幼薇都看了过来，眼里也都带着几分好奇。
    “孟孤兰是谁？”
    “孟孤兰有什么事儿？”
    苏念念惊讶道：“你们不知道孟孤兰？”
    玉姝和王幼薇一同摇了头：“不知道。”
    苏念念：“……你们不是说，京中的消息，你们都知道吗？那为什么不知道孟孤兰？”
    王幼薇催促她：“你挑重点说就是，公主平日收到的都是政事，孟孤兰又不是朝中重臣，我们怎得会知道她？”
    苏念念沉默了半晌，最后才鼓足勇气说道：“孟孤兰是孟统领的妹妹，就是三年内，爹娘接连去世的那位。她守孝守了好几年，到了如今十九岁还没出嫁。”
    苏念念这么一说，王幼薇倒是有印象了。
    第635章 人家打算给表哥做平妻呢！
    “原来是她。”王幼薇说道，“听说是在南疆长大的，父亲重伤后调回了京/城，她也随着母亲兄长到了鄞京。”
    “后来他父亲重病未愈去世，两年后，母亲也撒手人寰，如今与兄长相依为命！”
    王幼薇很是中肯的评价道：“若不是为了给父母守孝，那位孟姑娘应当也会成为炙手可热的人物，听说她容貌很出众，也很有才情。”
    听王幼薇夸赞孟孤兰，苏念念撇了撇嘴：“你是哪派的人？怎么反倒替她说起话来了？”
    王幼薇有些哭笑不得：“怎么？你和她闹了些矛盾？”
    “哪是我和她闹矛盾啊？”
    苏念念瞄了眼玉姝，这才低了声音说道，“是那孟孤兰看上了表哥，说她和表哥是青梅竹马，如今出了孝期考虑婚事，她想嫁给表哥。”
    王幼薇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好半晌后，她才蹙起眉头说道：“孟孤兰的兄长任禁军侍卫统领，她又是家中唯一的嫡女，这般身份难道还愿意给驸马爷做妾？”
    苏念念愤愤不平道：“哪是做妾？人家打算给表哥做平妻呢！”
    “平妻？”
    这下不止王幼薇惊到了，玉姝也蹙起眉头，问了一句。
    墨竹在旁边更是冷笑道：“想与长公主平起平坐，她野心倒是不小。”
    嵇常钧登了帝位后，玉姝作为他同胞长姐，身份自然是水涨船高，由嫡公主变成了长公主。
    纵观整个皇室，如今也找不出比她身份更为贵重的人了。
    哪怕是嵇常钧的妃嫔，见了面也要给玉姝乖乖行礼。
    可这个孟家的嫡女，竟然直接把主意打到了正妻头上，还真是胃口不小。
    墨竹性子暴躁，已经气得黑了脸。
    倒是玉姝，却敛起眉头平静道：“裴琰如何打算？准备与他的青梅再续前缘？”
    “我也不知道。”苏念念老实道，“我走的时候，表哥并不是很待见那位孟姑娘。但我觉得那孟孤兰有心计有手段，表哥又失去了记忆，所以他们俩……”
    能不能成事，估计只是时间问题。
    苏念念话音落下，厅中好半晌都没有人开口。
    最后还是玉姝笑叹了口气：“无碍，裴琰不是那样的人，我相信他。”
    苏念念一听，只觉得玉姝真傻，这么精明的昭德公主难道要在感情上栽跟头吗？
    她连忙问道：“公主，那万一……万一我表哥真的娶了孟孤兰当平妻怎么办？”
    玉姝浅笑着，语气平静道：“我休了他便是！”
    苏念念愣住：“啊？这……这样吗？可表哥他不是不爱你，他只是不记得你了……”
    玉姝给她耐心解释：“记不记得我，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知道自己有妻子，且妻室还是皇室公主。”
    “他若同意娶了平妻进门，这便是在打自己正妻的脸。连发妻都做不到尊重的男人，要他何用？”
    苏念念：“……”好像是有点道理。
    可她还是纠结，她追问玉姝：“那公主您不伤心吗？”
    “如今还算不上伤心。”玉姝笑道，“他是我的夫君，我便要相信他的人品。等他真的准备娶孟孤兰做平妻了，再说伤心不伤心的事吧！”
    第636章 公主收留我吧！
    苏念念这下彻底没了话。
    她只是觉得，玉姝的反应完全不在她预想之内。
    听到丈夫要娶别人，正常女人都会难过的不能自已，有的甚至还因爱生恨。
    可到了昭德公主这里，就像是听了个八卦一般，什么情绪都没有。
    公主她……该不会根本不喜欢表哥吧？
    有了这个想法，再联想到玉姝先前的“面首”们，苏念念觉得自己好似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但玉姝并没给她继续发散思维的机会，而是带着众人去了膳厅，开始了丰富的晚宴。
    苏念念已经很久没吃过这等好东西了，让秋儿也下去用饭后，就开始狼吞虎咽起来。
    她的吃相很不雅观，但玉姝和王幼薇很理解，甚至吃饭的时候还很关照她。
    吃饱喝足后，苏念念抱着肚子问玉姝：“公主，您能收留我吗？”
    玉姝笑了起来：“收留你可以，你能做什么？”
    “做什么？”苏念念有些茫然，她连忙看向王幼薇。
    王幼薇也笑着说道：“你瞧我来了秦州，就开始帮公主处理政事，这样公主才会发俸禄给我。你若是留在公主府，也得有事做才行，秦州可不养闲人。”
    苏念念顿时紧张起来，她想了很久才犹犹豫豫道：“秋儿她……她针线活很好。”
    “那是秋儿的本事。”王幼薇一本正经的诓她，“秋儿有一技之长，就可以留在公主府了，那你呢？”
    苏念念听到这话，连忙仔细回想自己有什么本事。
    可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最后差点急得哭起来。
    玉姝一看，顿时轻笑出声：“别逗她了，这丫头如今倒是个好哭的。”
    苏念念泪眼朦胧的开口：“公主……我想不出来怎么办？”
    “那就宽限你一些时间，待在公主府好好想。”玉姝笑着说道，“等想出来了，你再来告诉我就是。”
    苏念念这才放下了心，擦着眼泪说好。
    天色渐暗，王幼薇回了自己家，蒋姑姑带着苏念念和秋儿去了准备好的院子。
    秋儿收拾好东西，见苏念念一筹莫展，好奇道：“姨娘，您在想什么？”
    苏念念叹了口气：“我在想自己有什么长处，能让公主留下我？”
    说完后，她又补充道，“在这里就不叫姨娘了，大家都叫我表小姐，你也换了称呼吧！”
    她本来就和裴琰没有夫妻之实，只是担了个名声而已。
    如今她估摸着，自己以后八成是不会再回鄞京了，所以也不会再和裴琰见面。
    既然如此，不如做回她的姑娘，以后再找个好人家嫁了，岂不美哉？
    苏念念想着就觉得心里美滋滋，可是念及自己没什么优点，又有些烦恼。
    秋儿在旁边开导她：“小姐您写得一手好字呀！”
    苏念念听到这里，眼睛亮了一下，可随后就道：“写一手好字也没用，我又没读过多少书，也不能像幼薇那样替公主办差事。”
    当年自幼练字，是母亲要求的。
    她说一个女人若是想留住男人的心，势必要在某些方面有突出的点。
    比如琴棋书画，又比如诗酒花茶！
    可她脑子生得愚笨，学了很久，也就几张大字写得有些模样。
    所以最后，母亲放弃了将她训练成全能选手，只让她专心练字。
    第637章 以贵妾之礼迎娶
    如今这么些年头下来，字确实写得要较旁人好很多，可苏念念却觉得练这东西没用。
    她不考科举不当官，也不给人当夫子做文章，写得再好也拿不出去给人观看呐！
    但秋儿为她找到了新方向：“小姐可以写话本子呀！奴婢方才吃饭的时候，听公主府的丫鬟们说，秦州的话本子，非常受人欢迎！”
    “是吗？”苏念念又犹豫起来。
    她对自己很没自信，经历过讨饭北上的事情后，就更没自信了。
    哪怕秋儿鼓励了她好几次，她还是有些迟疑。
    不过如今天色已晚，说再多也没用，索性公主给了她时间，明日起来再好好想想便是。
    苏念念换衣裳去沐浴，沐浴出来，发现桌上放着一张皱皱巴巴的纸。
    她问秋儿这是什么，秋儿讶异道：“这是从小姐您身上拿出来的呀！”
    苏念念愣住，半晌后才忙冲上去，小心翼翼的将纸张捋平整。
    这是孟孤兰给表哥开的药方！
    她当时带上药方出门，本想趁机溜走却惨遭失败，后来就一直带着这药方。
    许是打心底里觉得孟孤兰并不可靠，所以哪怕换了好几身衣裳，这药方她一直都贴身装着。
    在王幼薇家换衣服时，她也是习惯性的将这东西连同别的，一起收进了荷包里。
    可方才见到昭德公主后，她却把这事儿给忘了。
    苏念念有些犹豫，最后思来想去，还是打算第二日再拿去给玉姝看。
    次日，天微微亮，玉姝就收到了来自鄞京的信。
    这次不光是元先生的，还有一封来自宋贵妃。
    当然，如今该称呼她宋太贵妃！
    自打承顺帝被迫退位后，柴福已经许久不给她送信了，想来也是没有机会。
    倒是宋太贵妃法子多，有时候隔一个月，有时候就隔得久一点，总要给玉姝传递点消息。
    不过她说的大多都是些皇室的东西，所以玉姝优先看了元先生的信。
    元先生依然讲了政事，包括恭亲王的许多布局，这些都在玉姝的预料之内，所以她并没有什么表情。
    只是拿起宋太贵妃的信看完后，玉姝却难得沉默了许久。
    白兰看出她的神情不对，忙小声问道：“公主，您怎么了？”
    玉姝敛下眸子，摇了摇头：“无事。”
    白兰却还是担心的看着她，许久之后，玉姝才叹了口气：“元先生没提裴琰那边，但宋贵妃却提到了。裴琰他……六月底要迎娶孟家姑娘。”
    “什么？”白兰手上端着的东西一时不稳，掉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这般响动引起了外面丫鬟的注意，玉姝却没说什么，只叫人进来收拾。
    等地面收拾干净了，白兰才冷下脸说道：“所以驸马爷的确打算娶平妻了？”
    玉姝摇头：“不是平妻，是以贵妾之礼迎娶孟孤兰。”
    白兰这下有点懵，她茫然的看着玉姝，却也从玉姝脸上瞧不出什么来。
    玉姝坐下去，摸着腕上的手镯沉思了半晌。
    正在想裴琰是何目的时，苏念念正巧带着秋儿走了进来。
    “公主，我有个东西想给你看看。”
    第638章 南疆善蛊，多巫医
    玉姝抬起头，见苏念念和秋儿匆匆赶来。
    进了厅中，苏念念未多说一句废话，直接把药方递给了玉姝。
    “表哥受伤后，身体一直未痊愈。我们那日去了龙门寺，碰巧遇见了孟孤兰。孟孤兰说她也懂医术，就给表哥开了药方。我不太相信她，就一直将药方带在身上，想拿来给你看看。”
    玉姝点头，将皱巴巴的药方捋平，然后看向上面的方子。
    孟孤兰一手簪花小楷写的工整漂亮，饶是鄞京之中的女子，恐怕也难有比得过她的。
    而且玉姝一眼扫过去，也没觉得这方子哪里不对，甚至觉得还很不错。
    至少光从药方上看来，孟孤兰是个很有天分的医者。
    但是，玉姝从头到尾再仔细看了一遍，就察觉出不对劲。
    这些药里面，有一味叫“吉财”的草药，却不是补气凝血，令患者大补的。
    吉财是不是草药，还有待考证。且它到底存不存在，玉姝其实也并没有见过。
    在她所学的中医历程中，她从来没有用到过这个东西，但确实也听说过这一味药。
    传说它可以解百毒，也可以解蛊。
    这样的草药堪称神品，普通医馆中自然是买不到的，说不得，还得去找那些传说中的神医。
    可裴琰并未中毒，缘何孟孤兰要开这么一剂药？
    玉姝拿着药方沉默了很久，久到苏念念心都提起来了，她才折起药方说道：“没有问题。”
    “没有问题？”苏念念有些不相信，“孟孤兰能这般好心？”
    玉姝笑看着她：“孟孤兰即将嫁给成玉了，难不成她还会去害自己的夫君不成？”
    苏念念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个道理，于是便丧着气坐下来。
    玉姝将方子搁在一旁，对苏念念说道：“不过你确实心细谨慎，该赏。”
    苏念念顿时亮了眼睛：“赏什么呀？”
    玉姝好笑的看着她：“你想要什么？”
    “可以要钱吗？”苏念念有些窘迫道，“我的钱被人抢走了，如今身无分文，我还欠包子铺老板的钱呢！”
    包子铺老板的善举，玉姝也知道，今日听苏念念再次提起，她便想着一同把人情还了。
    “那铺子的包子好吃吗？”
    苏念念连连点头：“好吃，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包子。”
    虽然这之中难免有些个人情感在内，但那家包子铺的味道，确实很不错。
    玉姝于是便吩咐下去，让人给包子铺老板做个牌匾送过去。
    苏念念好奇道：“为什么送牌匾？”
    玉姝笑了起来：“昭德公主赠送的牌匾，意义非凡。这是对他千日行善的一个表彰。”
    能对乞儿都生出怜悯之心的人，生活中应该也差不到哪里去。
    更何况他碰巧帮到了苏念念，这便就是他的际遇，玉姝愿意为这类人多加持一些好名声。
    苏念念顿时高兴起来，等玉姝赏了她二两银子后，就高高兴兴的带着秋儿跑了。
    两人走后，玉姝的笑容才缓缓敛去，重新将那药方展开。
    “幼薇昨日是不是说过，孟家姑娘从小长在南疆？”
    白兰点头：“成年后，她父亲重伤才跟随回京的。”
    玉姝垂下眸子，看着方子缓缓道：“南疆善蛊，多巫医，不知这位孟姑娘又是何来头？”
    第639章 朱曦与红镜！
    白兰一听，便知道不对劲，忙问了玉姝。
    玉姝解释道：“吉财这味药，是传说中可解百毒的药草。平日的湿寒之症、高热之症都可称寒毒、热毒。因此药方中写下吉财，其实并没什么不妥。”
    “但怪就怪在，这味药剂量偏大，与平日里解毒的药草剂量并不同。且这味药草，我还没见过长什么模样。”
    白兰惊道：“也就是说，可能并没有这味药？”
    “也许孟孤兰有。”玉姝起了身，“但这味药是不是用来解毒，那就说不上了。”
    白兰虽对裴琰有些怨气，可听到这些话，却还是忍不住担心起来。
    “公主，那我们如今该怎么做？”
    玉姝望着亭外，花园中芳草锦簇，正是一片姹紫嫣红的时候。
    她默了良久，才缓缓道：“是时候回京了！”
    秦州已固不可破，官员们各司其职，也不需要她在这里撑场。
    倒是鄞京这一滩深不可测的死水，需要她重新搅活起来。
    玉姝说到这里，立刻转身对白兰道：“回京的事情，你与蒋姑姑如今就在私下里准备着吧！让人给元先生传消息，叫父皇放出旨意，召我回京！”
    白兰有些不解：“陛下被软禁了起来，他恐怕……”
    玉姝道：“新皇如今躲在江陵，不去利州迎战，也不回鄞京督政。这般情况下，也是时候请太上皇出来把持朝政了。”
    恭亲王权势再大，也只是个摄政亲王。
    他若是想要百姓和官员的拥护爱戴，必然就要注重名声。如若不然，为何一直将承顺帝软禁起来，却并不杀掉以绝后患？
    若是换做玉姝自己，绝不可能再给对方留下死灰复燃的机会。
    况且朝中官员，并非都是倒向他那边的，总有些忠心耿耿的朝臣在列。
    哪怕嵇常钧要排除异己，还能把所有忠于皇室的官员都杀掉吗？
    而如今，这些朝臣便是让她回京的助力！
    白兰听玉姝说完，也不再多问，忙应下声去忙活。
    蒋姑姑得知消息后，也很快赶来。
    玉姝说道：“孩子我不带回鄞京去，等我回京后，你留在这里主持事务，顺便照看她们。”
    蒋姑姑有些犹豫：“那……您也不打算告诉驸马爷吗？”
    玉姝抿了一下唇，最后道：“等大局已定，再告诉他也不迟。”
    孩子就是父母的软肋，玉姝虽说一直有鄞京的消息，但鄞京的细况到底如何，她却并不知道。
    与其把两个小团子暴露在人前，成为别人拿捏她和裴琰的把柄，倒不如一开始就藏起来。
    蒋姑姑想想也是，只是觉得裴琰这个父亲，到如今也不知他有了孩子，不免觉得遗憾。
    她叹了口气，说道：“公主，您还没给两位小公主起名呢！”
    “就叫朱曦和红镜吧！”
    都是太阳的另一种称呼，算是玉姝对两个小团子的美好祝愿。
    蒋姑姑把名字记下来，玉姝又交待了些别的话，她这才退了下去。
    玉姝打定主意要回鄞京/城后，便不在府中消磨时间，而是频繁的出入秦州府衙。
    这也是秦州官员们，觉得格外诧异的地方。
    从去年开始，公主很少出现在众人面前，有什么事只会吩咐下来，从不亲自出手。
    没想到如今又能再见到她了，只是瞧着，好似比以前丰腴了一些！
    第640章 做女官，还要做个好官
    玉姝向来都是高挑清瘦的模样。
    刚来秦州那段时间，因为太忙，所以比原来更清减了许多，下巴都尖了不少。
    官员们还以为，自家公主这辈子都会如此瘦下去了，谁知道现在竟然还长了点肉。
    长肉好哇，脸蛋白里透红，气色都要比以前好许多。
    关键这肉也不瞎长，该瘦的地方瘦，该丰满的地方丰满。
    妥妥的风姿绰约，美艳动人。
    只是这些大逆不道的话，众人只是在心里过一遍，却是没人敢拿出来说的。
    董娘子见玉姝来书院视察时，还私下关心道：“公主刚出月子没多久，怎得不多休息一段时间？”
    玉姝笑道：“如今都四月中旬了，哪能继续休息下去，我身子骨好着呢！”
    生两个孩子的确费劲儿，耗费的精神和气血也多。
    但玉姝毕竟是公主，还是秦州的掌控人。
    她坐了四十多天的月子，奴才婢女甚至好几个医女，都围着她转了四十几天。
    各种补药、膳食，更是如流水般往跟前送，就连产后恢复身材的嬷嬷，蒋姑姑都给早早安排过来了。
    不需要应付婆媳关系，不需要和懒癌丈夫怄气，甚至连孩子都不需要她带。
    这般大的阵仗，哪怕再多生几个孩子，她也能恢复的跟小牛犊子一样。
    若不是她体质如此，本身压根胖不起来，就那般坐月子的方式，她体重应当能暴涨三十斤。
    玉姝笑着和董娘子说了几句，董娘子也不好越矩多说，便带着她在整个书院里转了一圈。
    年后书院开学时，来读书的女孩子多了几倍，所以女子宿舍也多了好几间。
    玉姝走过去时，还能瞧见几个小丫头，正站在门后悄悄打量着她。
    都是十一、二岁的年纪，看着面色很嫩，玉姝招招手，喊了两个过来。
    询问了她们的年纪家世，又问了在书院读书的情况。
    女孩子们看到玉姝很激动，说话时，眼中也带着崇拜之情。
    等她们走后，董娘子笑着说道：“公主和王大人，如今是我们秦州所有女子的榜样。好些丫头还说，以后也要好好读书考取功名，像王大人这般做女官。”
    玉姝笑着补充：“还要做个好官。”
    董娘子顿时也笑了起来，两人又去校场转了一圈，才从书院离开。
    官衙的事，谢知州早就能独当一面了，玉姝也只是简单的看了看。
    如今最让她放心不下的，反而是秦州的厢军和驻军。
    坦言讲，石杰虽然身为兵马都总管，可玉姝并不看好他。
    此人勇气有余，谋略不足。最关键的是，他对玉姝的忠心只在表面，私欲要强于军人天职。
    玉姝若是要离开，就得把秦州交给自己信任的人。
    可偏偏，庞顶带谢衡和徐星剑驻扎在白翎关，庞飞林带着骑兵征战在西南一带，如今整个秦州没剩下几个能用的人。
    赵泽倒是有勇有谋，但出身毕竟低，威慑力不够，也不足以服众。神威军的将领倒是有实力，可眼高于顶，根本看不起地方厢军。
    这两支军队本来就要分开带，可又不能完全分开，所以玉姝需要一个能同时约束住他们的人。
    第641章 留下程氏兄弟
    玉姝犹豫起来，开始思考要不要将庞顶召回秦州。
    可没过两日，这事情就被方开霁的一封信解决了。
    “程氏兄弟，卓遭人诬陷，贬职西北。信勇武过人，荐与公主……”
    方开霁成为鹭州通判后，明面上没和玉姝来往过，但私底下却一直有给玉姝写信。
    鹭州作为南北交汇的重要地理位置，官场里的情况，在这一年里，都被方开霁摸得一清二楚。
    玉姝便也没打算挪动他，只让他死守好鹭州这个位置。
    如今鹭州虽说不上是他们的地盘，但至少方开霁也在里面经营了些门路。
    这一次程氏兄弟的事，也是他从这些门路中打探来。
    程卓当年殿试，为二甲第一，也是炙手可热的人物。
    只可惜此人刚正不阿，且做事不懂得回旋，便得罪了拉拢他的太子和恭亲王。
    把他发配到西北，也算是恭亲王对他的一个警告。
    但这事却正好如了方开霁的意。
    除去程卓外，弟弟程信更是有勇有谋。只是大夏重文轻武，所以程信一直没有机会出头而已。
    如今到了西北，那就等于是到了玉姝的地盘，如此兄弟俩还不为玉姝所用，简直天理不容。
    玉姝收到信后，算了算时间，发现程氏兄弟差不多就这两天经过秦州，立马就派人去半路拦截。
    程卓兄弟当时并不知道来人是秦州府兵，还以为遇到了山匪，正准备殊死一斗。
    谁知为首那人，客客气气的下马行了礼，又请他们换了马车，然后往秦州城内赶来。
    直到进了秦州城，坐在了公主府的厅内，他们还觉得有些不真实。
    玉姝出现后，程卓更是愣了几秒，才起身行礼。
    “程大人不用客气，坐吧！”
    传说中美艳又手段狠辣的昭德公主，看起来温柔可亲，脸上一直挂着浅浅的笑意。
    她让婢女给两人换了新茶，这才说起自己的意思。
    “越过秦州往西去，是祁阳关。祁阳关外，就是最为遥远的西凉府了。那边条件更为恶劣，北戎和大苑的骚扰也更加频繁。程大人此次赴任可谓十分艰险，不如留在大兴府。”
    程卓没想到玉姝如此开门见山，他顿了半晌，才放下茶盏说道：“这是陛下的旨意，臣不敢不从。”
    “是哪个陛下？”玉姝笑着问道，“我父皇被迫退位成了太上皇，嵇常钧缩在江陵府当缩头乌龟，真正把持朝政的，是我的堂叔。他说的话，也算是旨意吗？”
    程卓：“……”
    程信是个性格豪放的人，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皇室公主，听到这话忍不住咧开嘴笑起来。
    他一笑，玉姝就扭头看向他，问道：“不知程兄弟可愿留在秦州为我做事？”
    程信这下也愣了：“公主不是想留下我兄长？”
    “我更想留下的是你。”玉姝说道，“秦州缺将领，我想叫你留在秦州主持军务。”
    这下兄弟俩都懵了，程信更是指着自己问道：“我？公主您……没有搞错人吧？”
    程卓虽然有一身武艺，可都没参过军，根本不知道如何管理军队。
    玉姝却要他留下来主持军务，这事儿听起来就像是一个笑话。
    第642章 召嫡长女昭德公主，即刻回京！
    玉姝却用认真的神情，给了程信肯定的答案。
    程信顿时再也笑不出来，可他心中虽有些忐忑，更多的却是跃跃欲试。
    本以为这辈子只能跟着兄长辗转各处，不成想，今日还能有这番际遇。
    程信便满是期冀的看向程卓，程卓却还在旁边犹豫。
    他若是留在了大兴府，等于是在明晃晃的抗旨。可弟弟好不容易得了机会，他也不想就这么错失。
    两人沉思许久，程卓最终还是应了下来：“好，微臣愿意留在大兴府，还望公主也能够善待微臣的弟弟。”
    玉姝这下笑了起来：“放心就是，我留下他，是为了重用他。”
    况且秦州也在大兴府的境内，程卓在沈府尹的手下做事，距离秦州这般近，兄弟俩也没有分开多远。
    这是一个双赢的事情。
    留下程氏兄弟后，玉姝立刻就让人把他们安排了下去。
    程卓在秦州休息两日，就掉头去了大兴府，而玉姝把程信交给了石杰。
    “半个月时间，把他教导成一个合格的副手。”
    石杰有些不解，玉姝却道：“半个月后我要带人回京，你得随行。但秦州不能没有人，所以程信留下来做副手，暂时代替你的职位。”
    这么一说，石杰顿时明白过来。
    昭德公主这番安排，他实在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不高兴。
    带他回京随行，这是意味着，公主要把安危交付给他，也是公主重用他的表现。
    可离开鄞京，自己的权势就要交给另一个人。若是下一次回秦州，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变化。
    长远看来，肯定对他不利。
    但万一回鄞京，也是另一个机会呢？
    石杰并不想留在秦州这种地方打仗，如果有机会调任到京/城，他自然是非常高兴的。
    所以思来想去，石杰还是应下了这个差事。只是他也存了私心，在教导程信一事上，并不是很上心。
    程信不是兄长那般死脑筋的人，玉姝给了他机会，他自然就会牢牢抓住。
    发现石杰排斥他后，他私下里会去找别的武将切磋拉关系，甚至连神威军的人都敢去称兄道弟。
    不到十天，整个秦州有头有脸的武官，他基本上都混熟了。
    甚至这些人的性格特点，及本事能力如何，他也摸了个差不多。
    玉姝后来再问他，他就笑嘻嘻的说：“公主只要放心属下，属下定然不会负您的期望。”
    见他信心满满，玉姝顿时笑开，又把赵泽和几个校尉安排给他。
    办任何事，都是阎王好惹，小鬼难缠。
    若是遇到一些解决不了的事儿，让赵泽等人去出面，倒也是个不错的方式。
    程信全部应下来，虽然他不明白，昭德公主为何会这么信任一个不熟悉的人？但既然玉姝交待下来了，他自然会一丝不苟的办好差事。
    军务交给了程信，政务依旧是谢知州主管，至于王幼薇等人也要处理政事，所以同样不随玉姝回京。
    因此，此次打算离开的人，就只有玉姝和白兰、石杰等人。
    玉姝将一切谋划完毕，五月中旬，果然收到了来自鄞京的圣旨。
    “太上皇病重，特召嫡长女昭德公主，即刻回京！”
    第643章 恭送公主
    五月的秦州，已经披上了盎然的绿意。
    百姓们也换上了轻薄的衣裳，整个公主府全部粲然一新依华独家整理。
    玉姝抱起两个粉嫩的小团子，疼爱的亲了又亲，最后才在白兰的催促下将孩子还给奶娘。
    小团子们已经会翻身了，小脸胖嘟嘟的，看起来煞是可爱。
    玉姝平日里无事时，总喜欢逗着她们玩，被糊一脸的口水也不觉有什么。
    如今要和她们分别，还不知道要分开多久，心中便有些说不出的复杂。
    蒋姑姑叹了口气，劝玉姝道：“公主放心去吧，奴婢会照顾好两位小公主的。您若是回了鄞京，实在想念她们，给奴婢来封信，奴婢再亲自将小公主给您带回来。”
    玉姝却摇摇头，眼睛已然黏在孩子身上：“不用了，她们留在秦州反而要更好些。”
    依依不舍的亲了亲孩子，玉姝这才转身，大步朝着外面走去。
    许是发现了母亲的离开，两个分明玩得开心的小家伙，突然张开嘴嚎了起来。
    听到她们的声音，玉姝觉得挪动步子都艰难起来。
    王幼薇见状，也叹了口气，上前几步对着玉姝说道：“公主快去吧，小公主我们会照看好的。”
    苏念念也忙保证道：“公主您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保护她们的。”
    玉姝被她这话弄得哭笑不得，最后看了眼两个白白嫩嫩的小家伙，这才进了马车中。
    马车向前驶动，孩子的嚎哭声响破天空，玉姝心都揪了起来。
    以前从未当过母亲，如今有了孩子，才知骨肉分离竟是这般难受。
    哪怕只是离开一段时间而已，可她心头却都沉了下来。
    白兰也舍不得两个孩子，这段时间除了奶娘外，就属她和蒋姑姑、墨竹照看孩子时间最多。
    看着两个小猫一样的家伙，长到如今粉雕玉琢般，谁又忍心舍下她们呢？
    白兰便低低的唤了一声：“公主……”
    玉姝抿唇浅笑：“无碍。”
    她靠在软榻上没有再说什么，但白兰知道玉姝这会儿心里一定都不好受。
    自家主子是个什么性子，她最清楚不过了，哪怕天大的事情搁在她心里，也只是露出一点笑掩饰过去而已。
    白兰默默的看着玉姝，这会儿反倒心疼起玉姝来。
    车队从公主府出去，驶到城门口时，秦州各地的官员前来相送，石杰也带着人跟在了车队后面。
    玉姝已经恢复了平日的模样，她掀起帘子，笑着对众人说道：“诸位大人都回去忙吧，本宫回鄞京一段时间，还会再回来的。”
    谢知州听到这话，着实松了口气。
    他率领众官员跪下去，然后叩拜道：“微臣恭送公主！”
    后面齐刷刷的跪下一大片，除了官员外还有秦州书院的学生，全部跪在地上大喊道：“恭送公主！”
    玉姝看着长街人黑压压的人头，对幼女的不舍逐渐散去，心中生出一股豪情来。
    这便是她治下的百姓，以后便是她的天下子民。
    “都回去吧！”
    玉姝对着众人挥了手，看着他们抬起头望着这边，最后越来越远。
    第644章 奴婢做了一个噩梦！
    一直到出了城门，玉姝才重新坐回马车里。
    白兰说道：“百姓们都很爱戴您，公主。”
    玉姝笑叹了口气：“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秦州如今的官员也很不错。”
    虽说大部分都是她提拔出来的，但也有些廉洁公正的官员，一直在等待一个机会。
    如今，他们终于等到了。
    玉姝说完后，也不再开口，只躺在软垫上默默的沉思起来。
    白兰不敢打扰她，索性掀起帘子，坐在了外面车辕上。
    如今正是春末夏初，整个西北都是盎然绿色，山脉连绵起伏，天空也格外的干净澄澈。
    白兰头搁在马车壁上，抬起头望着天空，看一团团白云飘过。
    看着看着，忽然就睡了过去。
    她好似做了一个梦，梦见公主在嫁给薛松之的第五年，就因为受了鞭刑被打死了。
    死后没人知道，被薛家一卷破席扔到了乱葬岗上。
    后来事情爆出，承顺帝却只是重斥了薛家，对薛松之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惩罚。
    两个背主的丫头做了薛家的妾室，她和墨竹被召回了尚宫局，公主府则被赐给了其他的皇子作为亲王府。
    而和昭德公主有关的所有信息，全部被抹光了。
    就好像这个人，从未在世界上存在过。
    白兰从梦中惊醒过来。
    一睁眼，发现马车还在往前跑，环山的官道上满是林木清新的香味儿。
    她神情恍惚了数秒，才忙转身掀开帘子往马车里看去。
    见玉姝正在专心看书，白兰这才惊魂未定的喘了口粗气。
    玉姝察觉到她的异样，抬起头问道：“怎么了？”
    白兰擦掉额上的细汗，轻声道：“奴婢方才做了一个噩梦……”
    到底梦见了什么，白兰并没有给玉姝细说。
    但玉姝却从她的只言片语中，猜测出了一些。
    许是白兰，梦到昭德公主的前世了。
    这世上有些缘分说不清楚，好比玉姝原来存在的世界处于高维，而这些小世界都处于低维。
    明明是不可能有交集的世界，偏偏她却从另一个人变成了现在的自己。
    这有赖于高科技，却也是她与这世界中另一个嵇玉姝的缘分。
    白兰和嵇玉姝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如果能感应到以前的事情，倒也不是没可能。
    不过现在，那位玉姝姑娘已经有了她的归处，如今这个世界，变成她这位玉姝的人生啦！
    玉姝放下手，笑着对白兰说道：“你近日忙碌得很，一直没有休息好，进来睡会儿吧！”
    白兰却生怕打扰了玉姝休息，连忙说道：“奴婢去后面的马车，与朝云一起吧！”
    此次回京，玉姝把墨竹和晚霞留在了秦州，帮着蒋姑姑照看孩子。
    而她与朝云，则一直跟在了公主身边。
    后面那辆马车，除了朝云外还有两个小丫头，但其实也不挤，进去歇会儿还是可以的。
    但玉姝却道：“这般大的马车，还容不下你这么一个小姑娘？”
    白兰：“……奴婢可不是小姑娘了！”
    这差不多都二十五岁了，回了鄞京，就可以盘起头发当管事姑姑。
    那些还梳着双丫髻，脸蛋嫩嫩面容青涩的十几岁丫头，才是真正的小姑娘。
    第645章 庆平公主就安顿在鹭州
    玉姝听到这话，有些感慨。
    若不是白兰提起，她都想不起年龄这回事。
    如今的她，已经二十二岁了，虽然在后世还很年轻，也就是个刚毕业的大学生。
    可在这个时代，尤其在后宫，却已经是颜色衰老的女人。
    玉姝心想，幸好已经生下了两个小丫头，不若后面再生孩子，岂不是条件更艰难？
    主仆两说了会话，白兰终究还是没熬住，半躺在马车里睡了过去。
    玉姝笑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去认真看起书来。
    这个季节赶路，是最快也最舒服的时候。
    去年北上的时候，正好也是开春时节，所以玉姝没吃什么苦头。
    到了如今南下回京，更别说吃苦了。
    一路经过几个府城，府尹们全部卯足了劲儿招待，生怕玉姝吃的不好喝的不好。
    临走时，他们又带着官员来大包小包的送行，玉姝后面的几辆马车，甚至都有些超载。
    玉姝看到这情况，也有些摸不清是怎么回事。
    大兴府在秦州隔壁，所以沈府尹一向对她殷勤也说得过去。其他几个府城的官员，又是怎么想的？
    好不容易终于到了鹭州，这次玉姝主动停下马车休整，然后去见了方开霁。
    一年不见，方开霁的书生意气褪去了很多，却依然温文有礼。
    他看着玉姝时，眉眼中也依然带着窘迫和羞赧。
    见他要行礼，玉姝拦住，笑着说道：“方大人不必客气，一年未见，一切可好？”
    “微臣一切都好。”方开霁看了眼玉姝，这才道，“只是微臣没帮上公主什么，心中实在惭愧！”
    玉姝笑着坐下，看着他道：“你帮了我不少，不用这般说。”
    方开霁看起来是个书呆子，其实不然，和许多文人墨客比起来，他也许才是最适合官场的人。
    只是上辈子生不逢时，空有一腔雄心壮志，却遇上了一个不作为的君主，遇上了一群奸臣。
    所以最后才落得了那样的下场。
    但这辈子，历史车轮的轨迹，显然已经发生了变化。
    玉姝也知道，方开霁上辈子的悲剧，早就可以避免了。
    两人坐下喝茶，聊了些家常，又说起了京中政事。
    说到最后，方开霁突然话题一转，欲言又止道：“有件事，微臣一直没告诉公主，也是不知道能不能说……”
    玉姝好奇挑眉：“你说来便是。”
    方开霁这才道：“庆平公主当时被公主送到了鹭江附近，但宋太贵妃的人并没有把她接走，反而将她在安顿在了鹭州。”
    玉姝听到这话，沉吟了片刻才说道：“许是宋太贵妃觉得，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吧！”
    鹭州距离鄞京，只有三百多里路，若是快马加鞭，一两天就能赶到。
    所以这个地方最不可能藏人，可偏偏宋太贵妃就把人藏在了这里。
    但玉姝知道，方开霁肯定不会无缘无故说这话，她看向方开霁问道：“可是庆平如今有什么不妥？”
    方开霁连连摇头：“并无不妥，只是她……她喜欢上了一个男人。”
    玉姝：“？？？”
    林年才死了一年，她这么快就移情别恋了。
    第646章 你知道林年是我让人杀的了？
    大概是玉姝脸上的惊讶太过明显，方开霁也觉得难以启齿。
    好一会儿后，玉姝才问道：“什么男人？”
    “是……是微臣的表弟。”
    方开霁说完这话，脸色顿时就红了起来。
    玉姝默了默，然后轻笑了一声。
    方开霁这番表现，都让她以为，庆平公主喜欢上的是他呢！
    既然是表弟，那有何窘迫尴尬的？
    可方开霁又接着说道：“我这表弟，也只是远房表亲，得知我为官后便投奔而来。如今在鹭州做个小生意，也没甚能力……”
    玉姝直接问道：“那庆平喜欢他什么？”
    方开霁摸摸鼻子，小声道：“微臣也不知道。”
    玉姝叹了口气，起身说道：“罢了，你带我过去瞧瞧她吧！”
    方开霁连忙也跟着起身，随后率先出了屋子，带着玉姝出了门。
    鹭州街上的繁华不亚于鄞京，且因为这地方处于商贸的枢纽位置，所以随意在大街上逛一圈，就能看到各种各样打扮的人。
    玉姝也是难得在这里逛一逛，四处走走看看后，就到了方开霁说的小院子。
    两人敲了门，玉姝听到里面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谁呀？”
    方开霁说道：“是我。”
    玉姝又听到那女声说：“是你表哥方大人，你去开门吧！”
    略等了等，大门就从里被拉开，一个面色略黑的年轻人笑着说道：“表哥，你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再看到身后的玉姝时，明显一愣，语气也有些结巴：“这……这位是？”
    庆平闻声赶来，看到玉姝的第一眼，竟是下意识将那年轻人拉去身后。
    “长姐……你怎么来了？”
    玉姝原想是来看看庆平过得好不好，可见她这番动作，突然就不想进门了。
    她笑看着庆平，语气疏离温和：“父皇召我回京，路过鹭州，得知你在这里安顿了下来，便想来看看你过得好不好。”
    说到这里，她让身后的白兰拿出几张银票，给庆平递了过去。
    等庆平愣愣的接下后，她才说道：“没有其他事情了，你去忙吧，我也要走了。”
    说了这些话，玉姝却一眼都没看那个男人。
    说完后她就转身离开，等走出一大段距离了，庆平才后知后觉的追出来。
    “长姐，我……我刚才不是有意的……”
    玉姝侧过身子，目光温和的看着她：“我知道你不是有意的，你只是下意识。林年是我让人杀了的，你都知道了是吗？”
    庆平咬住下唇，默默的点了头。
    “我让人杀了你当初心爱的男人，所以你以为，我如今也会对这个男人下手？”
    庆平连忙摇头：“不……不是的，我只是……”
    玉姝也不再与她多说。
    其实下意识的动作，最能表现一个人的内心。
    庆平能知道林年的死因，玉姝一点也不奇怪，毕竟她身后有个神通广大的母亲宋太贵妃。
    可庆平只知林年是被她所杀，却不知道她为何所杀，这让玉姝有些失望。
    那个第一次见面，娇娇弱弱面容胆怯，小心翼翼喊她“长姐”的姑娘，终究还是不在了。
    第647章 愿公主以后，一切顺遂！
    玉姝从不后悔自己的付出，可她更明白及时止损的道理。
    前面的路，她和宋太贵妃早就为庆平铺好了，以后要怎么走，就随她去吧！
    玉姝看着庆平，目光温和道：“回去吧，以后舍了庆平的封号，舍了公主的身份，好好过日子就是。”
    说完后，她不再停留，大步流星的回到了马车上。
    马车帘子放下，阻断了一切视线，庆平这才觉得难过起来。
    她刚知道真相的那段时间，确实埋怨过玉姝，也恨玉姝的心狠手辣。
    可宋太贵妃警告过她，如果不是玉姝安排人相救，她早就落得和林年一样的下场了。
    在马车上，也是玉姝拼死救的她。
    人活着才能有以后，若是当时就死在冯家，她又哪来如今的光景呢？
    可现在，她却是连句“谢谢”，都没有机会对玉姝说了。
    庆平忍不住掉了眼泪，她站在原地，视线模糊的看着那熟悉的凤尾檀木马车。
    方开霁从她身边经过，语气温和有礼道：“二公主又何至于如此？您明明什么道理都明白，却偏偏还要去伤昭德公主的心，不过就是仗着昭德公主一直对您好罢了！如今昭德公主不愿意对您好了，您却又难过起来……”
    “不是……我不是因为这个……”
    庆平连连摇头，眼泪花儿止不住的往下掉，可方开霁却不为所动。
    “到底是不是，你我都清楚，昭德公主心中更清楚。索性你们也不是同胞姐妹，您便是自私点，对她来说也无所谓了。”
    说罢，方开霁对着庆平拱了拱手，依旧温和有礼道：“愿公主以后，一切顺遂！”
    行了礼，方开霁没再多说，也转身上了玉姝的马车。
    年轻表弟追过来，语气憨憨的问道：“表哥，你不留下来吃饭吗？”
    方开霁没有说话，先进了马车里面。
    片刻后，他温润的声音才从马车里传来：“不吃了，你们去忙吧！”
    马车已经走了，表弟还留在原地有些回不过神。
    他知道庆平的身份，也知道庆平原先做了什么，只是当时不知为何，头脑一热就想留在她身边了。
    如今听完那两人对话，他的思绪也是恍恍惚惚的，只是见庆平还挂着眼泪，却连忙心疼的哄了起来。
    “那是你大姐吧？她今日应该就是来看你的，你不用害怕！”
    庆平转过头，泪眼朦胧的问道：“我……我是不是做错了，我让长姐失望了……”
    表弟叹了口气，牵着庆平的手往回走：“想来你大姐也不在乎，事到如今，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两人进了小院，又将门关上，巷子这才恢复了平静。
    马车还在往前走。
    方开霁几次看着玉姝欲言又止，玉姝笑道：“你还有什么没说的，一起说了吧！下午我就要动身回京了，你若再不说，就没有机会了。”
    方开霁顿时身体一绷，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说道：“驸马爷要纳妾了，公主知道吗？”
    驸马纳妾这种事，其实在鄞京/城是不新鲜的。
    如今传得沸沸扬扬，还能让鹭州的官员都知道，只因为这驸马是昭德公主的驸马。
    第648章 你相信他吗？
    昭德公主是何人？
    含着金汤勺出生的天之娇女。
    从小被高祖帝后捧在手心宠，嫁了人虽遇人不淑，可自己强势，差点将前驸马活活打死。后面又提着宝剑上朝堂，直接削掉了妖道的脑袋……
    这些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她的辉煌历史。
    哪怕她的驸马曾经纳过两个妾，可一个先前跟着她走了，如今另外一个也跟着她走了。
    所以和没纳过妾室，也没什么区别。
    但现在，这位驸马爷却要娶别的女人为贵妾了，且并没有经过昭德公主的同意。
    这难道还不是个大新闻吗？
    方开霁看着玉姝，玉姝却浅浅一笑，说道：“若是不知道，我能千里迢迢从秦州赶回鄞京来？”
    方开霁心中一滞，随后便担心道：“公主千万不能冲动！”
    裴琰迎娶孟家独女的日子，就在几日后，差不多和昭德公主回鄞京的时间相同。
    方开霁真担心这位公主，直接提着剑闯到成国公府去，到时候让所有人都下不了台。
    可玉姝却道：“放心就是，我只是去看看热闹。就想知道成玉失忆后，看上的姑娘是什么模样。”
    方开霁：“……”
    这话听起来好似是个玩笑，可方开霁知道，这其实并不是玩笑话。
    孟家那位独女，的确是裴琰自己开口应下想娶的。
    两人好似在龙门寺生了情，后来回京后，裴琰就以要对孟孤兰负责为由，主动去了孟家下聘。
    鄞京便人人都知，这位驸马爷移情别恋了。
    只是没想到，裴琰并未以平妻之礼求娶，而是想让孟孤兰以贵妾之名进门。
    孟家一开始不同意，后来不知怎么回事，孟孤兰出面应下了这门婚事，两家就这样定下了日子。
    所以如今的驸马爷，早就已经不是原来那个裴琰了。
    两人的谈话，最终还是不了了之。
    玉姝下午就出了鹭州城。
    方开霁乔装打扮去相送，一直目送着马车出了城外，他才转身离开。
    马车里，白兰还想着方开霁的话，有些担心的看着玉姝。
    玉姝却拿起一本书，语气缓缓道：“你相信他吗？”
    白兰有些迟疑，不知道该怎么说，可玉姝下一刻却自言自语道：“我相信他。贵妾这个选择，就是他给我的回应。”
    白兰顿时呆住，好一会儿后才斟酌着说道：“公主，驸马爷是您的夫君，您相信他也是应该的。可如果他……他真的在失忆后喜欢上了孟孤兰，那您该怎么办？”
    玉姝抬起头，一双凤眼略略扬起，明亮又犀利逼人。
    “那就成全他们。”玉姝很平静的说道。
    “他失忆了，可他周围的人没有。所有人都告诉他，他还有一个妻子。这个妻子温柔体贴明艳美丽……倘若这般情况下，他还能再喜欢上别人，那我无话可说。”
    作为裴琰的妻子时，玉姝自然选择相信自己的男人。
    可如果这份感情真的经不起考验，那又能如何呢？
    她总不可能，将自己的骄傲和尊严踩在脚下，去接受所谓的妻妾和谐。
    以前不可能，以后也不可能。
    她不会因为一个男人，而让自己变得面目全非！
    玉姝看着白兰，突然笑了一下：“嵇朱曦，嵇红镜，是不是也挺好听的？”
    白兰：“……”
    第649章 天子脚下的山匪？
    马车缓缓前进，没走出五十里，外面天就黑了。
    车队刚停下不久，玉姝就听到外面传来喊打喊杀的声音。
    她掀起帘子一看，哟，这地儿竟然还有拦道抢劫的。
    玉姝顿时来了兴趣，跳下马车对石杰道：“遇上了一群不长眼的，给你们活动活动筋骨吧！”
    石杰虽然不喜欢打仗，但毕竟是个武将，骨子里还是有好动因子的。
    一听玉姝这话，立马就带着兄弟们扑了上去。
    来劫道的匪徒虽多，可怎么也不是边城将士们的对手。
    天黑下来后，石杰就捆着一串粽子似的人，将其带到了玉姝跟前。
    玉姝想起苏念念的遭遇，询问他们：“二月底的时候，你们是不是劫过两个少年的马车？一高一矮，包袱里装着不少金银首饰？”
    匪徒们劫过不少人，哪还记得什么少年啊？倒是对金银首饰还敏感些，印象里好像也有这么一出。
    玉姝就叹着气说道：“鹭州都没到，两人就被打劫了，竟也不想着回城去，还一路乞讨着到了秦州。”
    千里之远，她们竟也能撑住，玉姝如今不知是感慨还是佩服了！
    不过既然被她撞见了，那这个贼窝还是顺手捣了吧！
    在天子脚下，就敢这么猖狂放肆，平日里也定是作恶多端的。
    玉姝又连夜折回了鹭州，然后问方开霁借了两千兵马，直接冲着匪窝而去。
    要说这些匪徒嚣张，原是因为整个匪窝被建成了大山寨，里面足足藏匿了上千人。
    抢掠来的女人孩子不少，金银珠宝更是装满了一整个屋子。
    玉姝抓住那贼首后，还意外发现，这些土匪竟然和朝中官员也有勾结，怨不得他们摊子能铺这么大。
    山寨中的匪徒不少，玉姝带人在山上激战了两天，才算是把人清剿干净。
    但后续处理的事情也不少，至少那些缴获来的金银珠宝，就得全部搬下山去。
    玉姝清点完毕后，把账本自己收了起来，对石杰说道：“五五分了，一半给鹭州方大人，一半留给咱们自己。”
    石杰有些激动，又听玉姝叮嘱道：“但剩下的五成，只带一成回京。剩下的四成，全部暗中送到皇庄上去。”
    那处皇庄如今都没多少人盯着了，但依然有人在打理，所以送过去银钱存放，也不会引起什么人注意。
    石杰抱拳应下，然后留下来善后。
    玉姝算了算裴琰成亲的时间，知道坐着马车再回去，黄花菜都凉了。
    她干脆把行李和婢女等人都留在后面，自己和白兰轻装上路，只骑了马赶回鄞京去！
    从鹭州到鄞京，快马加鞭回去，也就一天左右的时间。
    两人夜晚也没有多停歇，终于赶在六月初八的早晨，到了鄞京/城外。
    城门口是来来往往的百姓，玉姝骑着马到了城外，就被人拦截下来。
    只是那人一看清玉姝的面容，就立刻惊得结巴起来：“昭……昭德公主……”
    几个城门吏当初都在玉姝手下做过事，对玉姝的面容，自然是格外的熟悉。
    他们连忙跪下行礼，玉姝却问道：“孟家的花轿出门了吗？”
    第650章 如此，和娶了平妻有何区别？
    城门吏先是一愣，随后反应过来，就瞄了眼玉姝。
    他小声说道：“方才就出门游街了，这会儿，想是已经进了成国公府的门。”
    玉姝点头：“我知道了。”
    城门吏不再阻拦，把周围的百姓疏导开，就见玉姝策马进了城去。
    等到两匹马都瞧不见身影了，城门吏才低低叹息了一句。
    鄞京大街上和往日一般热闹，许是今日城中有喜事，出来抢喜糖的孩子还格外多。
    玉姝策马从街上掠过，百姓们都只瞧见了她翻飞的衣角，却连她的脸长什么样都没看见。
    有人痛骂这贵人不把百姓的命当一回事，在大街上还这般策马飞奔！
    眼尖的却犹犹豫豫道：“那人瞧起来，像是昭德公主呢！”
    一听说是昭德公主，骂人的立刻都闭嘴了，甚至还转而心疼起玉姝来。
    显然，他们也想到了驸马纳妾的事情。
    而被众人可怜的玉姝，终于骑马赶到了成国公府外。
    妾室不可从正门进，所以成国公府的大门紧闭着，上面连红色的绸带都没挂，看起来没有一丁点儿喜气。
    倒是相隔不远的侧门，听起来有喧哗的声音。
    只是孟孤兰虽为贵妾，却有冯皇后赐下的县主身份。因此今日所有的流程，除了从侧门进之外，其他都是按明媒正娶来办。
    便是三跪九叩的拜堂礼，也要有的。
    玉姝翻身下马，到了大门前用力拍了几下。
    很快就有人来开了门，这人仰起头一看，顿时瞪大了眼睛：“公……公主？”
    玉姝抬眸往里面看，问道：“新娘子到哪里了？要拜堂了吗？”
    小厮没回过神，只跟着玉姝的话说：“到……到前厅了，马上就要拜堂了……”
    玉姝立刻大步往前走，语气淡淡：“那我来得巧了。”
    进了大门后，玉姝才发现，成国公府内处处张灯结彩。
    如今这番阵仗，倒与当初裴琰娶她时，也没什么两样！
    只可惜，不到一年时间，主角就换了人。
    玉姝虽一直选择相信裴琰的为人，可如今亲眼看到这一幕，却仍然觉得有些悲哀。
    她慢下脚步，平静的往前厅走去。
    路上碰见了许多婢女小厮，这些人看到她纷纷露出惊讶的表情，随后便是赶紧跪下行礼。
    可不知为何，却没有一个人跑去前厅通风报信。
    玉姝就这般带着白兰，绕过长廊后，缓缓走到了厅外。
    “新人到，一拜天地！”是赞礼者的声音。
    许是孟孤兰不是妻室，所以不入祖庙不上族谱，这才不需要那般繁复的三跪九叩之礼。
    可即便如此，能在众人面前拜堂成亲，那也算是堂堂正正过了名的。
    如此，和娶了平妻又有何区别？
    玉姝抿住唇，抬脚往前走去。
    到了大厅门口，正好听见赞礼者的声音：“二拜君亲！”
    这下，不仅声音清晰了起来，喜堂内所有的人，都被玉姝看得清清楚楚。
    新郎官和新娘穿着喜服，背对着她们。但其他人，却是一抬头就能看见玉姝。
    喜堂之上坐的人，是成国公和恭亲王，乐阳郡主并没有出现。而左下首的位置，坐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
    面容威武英俊，应当是新娘孟孤兰的兄长。
    第651章 她好像什么都没说，又好像都说了……
    察觉到门外有人，众人都抬起头看了过来。
    裴天华看到玉姝时，眼睛猛地缩了一下，只是强撑着才没变了脸色。
    倒是恭亲王，笑容微敛，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众人都在等着赞礼者下一句，可那赞礼者看着玉姝的脸，怎么也喊不出最后那句话来。
    夫妻对拜……
    明明这裴三公子正儿八经的发妻，就在门外啊！
    赞礼者没开口，孟家兄长孟子濯冷声道：“怎得停下了？”
    话虽是问的赞礼者，可他脸色却在阴沉沉的盯着玉姝。
    这下所有人都察觉到了不对劲，包括背对着门外的裴琰，也不由自主的转过了身。
    六月的阳光，炙热又张扬。
    有无数碎光从屋檐直接铺洒下来，给门外那道修长高挑的身影缀上了一抹虚影。
    明艳耀眼的容色，平静又寡淡的眼神。
    她只是这么安静的站在门口，一言不发的看着他，就好似有什么东西突然锤在了心头。
    裴琰忍不住捂住胸口，恍觉那里好像跳动的厉害。
    整个喜堂都安静下来。
    孟孤兰察觉不对，再也忍不住，直接掀开了盖头。
    见裴琰直勾勾的盯着门外，她忙扭头看去，却发现玉姝已经转身走了。
    传说中的昭德公主，并没有穿她惯常的红色衣衫，也没有打扮得多么隆重。甚至她脸上还带着疲惫，衣摆翻飞间只瞧出了风尘仆仆。
    她从千里之外的秦州赶回来，却只在喜堂门口站了一会儿，甚至连句话都没有，就又转身离开了。
    成国公府的丫鬟婢女都在为她不值，甚至连喜堂内的宾客，都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可没想到，她前脚刚走，裴琰就后脚追了出去。
    众人这才明白，昭德公主她什么都没说，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新郎官追着发妻走了，孟孤兰就被扔在了喜堂上，独自面对着接下来的一切。
    孟子濯愤怒起身，阴沉着脸看向裴天华：“成国公，令郎是否有些欺人太甚？”
    裴天华也沉了脸，只是他还未说什么，一直没见人的乐阳郡主却匆匆赶来。
    听到这话，她冷笑一声说道：“到底是谁欺人太甚？妾室进门不拜见主母，却要行妻室拜堂之礼？你孟家就如此嚣张？”
    随着乐阳郡主这番话落下，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可追出门的新郎官裴琰，却没有丝毫感觉。
    玉姝已经出了成国公府大门，裴琰追出去后，将她拦在了马车前。
    “你是谁？”他问道。
    玉姝瞧着心上人熟悉的眉眼，反问一句：“你不知道我是谁，为什么要追出来？”
    裴琰蹙起眉头，摸了摸自己心脏的位置，说道：“我也不知道。”
    玉姝听到这话，只静静的看着他，也不开口。
    裴琰顿了一下，才斟酌道：“我应该是喜欢上你了。”
    玉姝挑眉，声音淡淡的问他：“你扔下自己的新娘子不管，却对另一个女人说喜欢？”
    裴琰听到这话，眉头蹙得更紧了一些：“她不是我的新娘子。”
    “不是新娘子，为何穿着嫁衣？”
    裴琰哑然，好一会儿后才说道：“我原本打算今日在喜堂上悔婚的，是你突然出来，打乱了我的计划。”
    第652章 我不和别人成亲了，你带我走吧！
    玉姝难得沉默了片刻。
    裴琰静静的看着她，缓缓开口。
    “我回头看见你站在门口，看见你的眼睛，就知道自己喜欢的人来了。”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听起来像是在开玩笑。
    可偏偏他说每一句话的神情，都极为认真。
    玉姝心中微悸，不由得轻笑了一声。
    正相对而立，身后的成国公府追出来了一群人。
    玉姝扫视一眼，抬眸看着裴琰，笑问道：“还要去拜堂吗？”
    裴琰闻言，摘了红色喜冠，脱了红色外衫，将腰间那条红色的带子也抽了出来。
    他扔下这些东西，看着玉姝说道：“我不和别人成亲了，你带我走吧！”
    玉姝眸子弯下来，她握住裴琰的手说道：“好，我带你走。”
    两人正要上马车，一身红嫁衣的孟孤兰追了出来。
    大红色的龙凤呈祥盖头，被随意撇在身后，她眼眶微红的看着裴琰，问道：“裴三公子，你就要这般抛下我走吗？”
    裴琰回头，淡漠的看了她一眼。
    夏风将他的衣摆吹动，众人这才瞧见，他只是套了件红色外衫而已。就连靴子和内衬，都是竹青色的。
    这位新郎官，看起来压根就没打算迎娶新娘。
    裴琰握住玉姝的手依华独家整理，说道：“我喜欢的姑娘来了，我要跟她走了。”
    孟孤兰隐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滚滚落下。
    可她不哭也不闹，只移了视线看向玉姝，问道：“公主，你就这般迫不急待的想给我难堪？”
    玉姝还没说话，裴琰先转了头。
    他神色有些诧异，在玉姝脸上看了很久，才问道：“你是公主？”
    “对。”玉姝笑起来，垂在脸颊一侧的碎发，如二月柳絮般轻盈又俏皮的晃动。
    她看着裴琰弯眸浅笑，“我是昭德公主，是你的妻子。”
    见裴琰愣住，玉姝这才看向孟孤兰。
    那一身大红色嫁衣，将这才十九岁的姑娘衬得清冷出尘。瞧见她红了眼眶，玉姝叹了口气。
    可她却说道：“我没有给孟姑娘难堪，是孟姑娘先打了皇室的脸。”
    玉姝很平静的说着这话，跟在孟孤兰身边的所有人，却猛地凝了气息。
    她面容温和的看着孟孤兰，柔声道：“长公主为妻，孟姑娘为妾，想来这般名分并不委屈你孟家，但孟姑娘不该越过规矩去。”
    “妾室入门不可着正红，须拜见主母，且无拜堂礼。今日孟姑娘入成国公府，却一件也没落下，不是吗？”
    玉姝说话温柔亲和，丝毫没有咄咄逼人之意。
    可孟孤兰只觉得，那几句话像是巴掌一样，狠狠甩在她脸上。
    “公主是在责怪我吗？”她擦掉眼泪，看着玉姝平静道，“这些都是裴三公子同意的，他若是不同意，我又怎能这般做？”
    玉姝扭头看向裴琰：“你准备换个妻子？”
    裴琰心中一跳，连连摆手：“没有。亲事都是成国公一手操持的，我什么都没答应过。”
    听到裴琰说这话，后面跟出来的裴天华，顿时阴了一张脸。
    “孽子！事到如今，你竟还有脸说出这种话？”
    裴琰毫不怯他，抬眸就怼了一句：“本就是你们造下的孽，若不是一直逼我娶平妻，能有今天的局面？谁搞出来的烂摊子，谁去收拾吧，反正我不管。”
    说完后，他抓住玉姝的手晃了晃，语带撒娇：“夫人，咱们走！”
    玉姝：“……”
    苏念念说他性情大变，她还有点不信。
    如今看来，这倒不像是性情大变，反而更像是暴露了本性！
    第653章 金甲卫？
    裴天华被气得面色铁青，他大手一挥，成国公府的护院就立刻将马车围了起来。
    赶马车的人是寻常百姓，瞧见这模样，吓得浑身哆嗦。
    玉姝语气平和道：“你先走吧！”
    车夫立马就赶着马车跑了，成国公府大门外，便只剩下了玉姝和白兰的马匹。
    玉姝抬眸看向裴天华，声音平静：“一年不见，成国公脾气见长。”
    裴天华抿住唇，也不看玉姝，只盯着裴琰道：“老臣并不想为难公主，只是这孽子若今日走了，明日老臣便会成为鄞京/城的笑话。所以，还希望公主能体谅。”
    玉姝顿时笑起来，她抓着裴琰的手轻轻摩挲，笑意却不达眼底。
    “国公爷不想成为笑话，就想让本宫成为笑话？”
    她瞥了眼缀在人群最后面的恭亲王，又看了眼急急赶出来的乐阳郡主。
    这才对裴天华说道：“国公爷若不想撕破脸面，就叫人退下。本宫带成玉回公主府，让孟姑娘换了衣裳，再坐轿子来公主府给本宫敬茶！”
    声音落下，就传来孟子濯阴沉沉的声音：“你以为我孟家姑娘是什么人？她岂会受如此屈辱？”
    玉姝眸色淡淡：“天家公主，就会让你孟家、裴家如此羞辱？”
    乐阳郡主见气氛剑拔弩张，连忙走到人前来道：“昭德，你带成玉走。今天这婚事本来就办得不规矩，我做主就此取消。”
    孟子濯和孟孤兰的脸色顿时更难看，裴天华也拧起了眉头：“夫人不要胡闹！”
    乐阳郡主扭头看他，面上带着冷笑：“我没有胡闹。你裴天华不知礼数不敬皇室，我嵇青筠却是皇室女，自然要维护我皇室的脸面。”
    说罢，她看着周围的护院，冷喝道：“退下！”
    护院们都是裴天华营中的老部下，平日里听国公夫人的吩咐。但到了这种紧要关头，却只会听裴天华的号令。
    他们围着玉姝三人，听到这话也无动于衷。
    乐阳郡主气红了眼，正要再与裴天华唇枪舌战时，玉姝却道：“既然成国公这般不识趣，那也莫怪本宫不客气了。”
    “无名！”
    一声轻唤，几道如闪电般的虚影，突然从周围各处冒了出来。
    这些人从头到尾裹着金色软甲，面容和身躯都被藏了起来，叫人想要窥探他们的真貌，却丝毫瞧不出一二。
    出现在众人面前时，腰间两侧的武器就已经出手，直逼着所有护院而去。
    人后的恭亲王，看到这幕脸色变了变：“金甲卫？”
    传说中只护帝王，比皇城司还要神秘的暗卫营组织。
    所有人提起皇城司，就觉闻风丧胆。可皇城司的人在金甲卫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但这么多年来，谁都没有见过金甲卫长什么模样，甚至没有人确定他们存不存在？
    可谁料，如今他们就这样突然从天而降了！
    玉姝略过众人震惊的神色，淡淡开口：“不用留活口！”
    没人应话，可金甲卫的动作都变得狠辣凌厉起来。
    作为合格的暗卫，哪怕是从沙场上退下来的护院们，也觉得这些人很是棘手。
    最重要的是，金甲卫只有七个人，可他们十几个护院却完全不是对手。
    第654章 为了一个女人，要和你老子兵刃相见？
    战斗开始没多一会儿，就有护院逐渐倒下。
    成国公府大门前的台阶，被染上了鲜红的血。
    裴天华此刻已不是脸色铁青了，他盯着玉姝，胸膛中满是怒火。
    又看到一个护院倒下时，他立马抽出身侧一人的佩剑，跃到了金甲卫面前：“老夫来领教领教你们的厉害。”
    几个金甲卫迅速后退，然后三人结阵，变幻出一个众人看不懂的阵型来。
    可不待出手，玉姝就松开裴琰的手，淡淡道：“成国公，你的对手是本宫。”
    她上前两步，脚尖挑起裴琰扔在地上的红腰带，将其捏在手中后，才静静的看向裴天华。
    以红绫为武器，这是许多人都没想过的。
    大夏女子本就习武不多，哪怕是将门之女，也多以长枪大刀佩在身侧。
    这轻飘飘的红绫，难不成还能取人性命？
    裴天华盯着玉姝，只觉被羞辱。
    他正欲动手，却见裴琰又上前一步，把玉姝护在了身后：“女儿家怎能打打杀杀的，你退后，让我来。”
    裴琰早就瞥见白兰腰间缠了软剑，双指一挑，就把软剑拔到了自己手中。
    他看着对面的裴天华，说道：“剑对剑，才算是公平。”
    裴天华怒不可遏：“你为了区区一个女人，要和你老子兵刃相见？”
    “她不是区区一个女人。”
    裴琰手腕微转，挽了个漂亮的剑花，“她是我喜欢的人，是我的妻子。若是连妻子都护不住，我这样的男人，还有何脸面存活于世？”
    裴天华死盯着裴琰，咬牙切齿：“好！今日这一战，就当断了你我父子的关系。无论死伤，以后你都不再是我裴天华的儿子！”
    裴琰淡淡道：“可以，你以后也不是我裴琰的爹。”
    一听这话，裴天华再也忍不住，招招狠厉的朝着裴琰攻来。
    却见裴琰敏捷避退，竟是与平时那散漫平庸完全不同。
    恭亲王眼睛微眯，似笑非笑：“成玉还是藏拙了啊！”
    乐阳郡主看着丈夫和儿子殊死相斗，恨死了恭亲王，转头冷笑道：“我们裴家父子自相残杀，沦为京/城的笑话，王爷如今可满意了？”
    恭亲王叹了口气，看着幼妹说道：“青筠何来此言？若不是昭德心胸狭隘，又极其善妒，今日怎会闹出这般事来？”
    乐阳郡主听他还在给玉姝甩锅，气得口不择言道：“王爷既然如此喜欢孟家姑娘，何不自己纳进府收为侧妃？想必王妃温柔宽和，一定容得下她！”
    这话让恭亲王懵了一下，孟孤兰也冷下神色道：“郡主何必出言羞辱？我孟孤兰虽无父无母，却也不是这般下贱的。”
    外甥没嫁成就嫁给舅舅，多么荒唐的事？
    乐阳郡主也知自己有些口不择言了，哪怕再不喜欢孟孤兰，也不能以婚事去作践一个小姑娘。
    虽然心中依然愤怒，可她却沉默下来，只紧紧的抿住了唇。
    孟子濯拉住孟孤兰，冷声道：“今日这亲不成了，跟哥哥回去，哥哥会为你找到更好的人家。”
    孟孤兰摇摇头，看着孟子濯柔声道：“我已经和裴三公子拜过堂了，哪再有脸面去另嫁他人？”
    第655章 那是皇叔说了算吗？
    孟子濯没想到自家妹妹这么死心眼。
    裴琰不过是个京/城的浪荡子，他到底有什么好，非要让自家才貌双全的妹妹倒贴上去？
    孟子濯气不过，见玉姝还安静站在对面，干脆提剑道：“既是如此，我也来会会你这位，赫赫有名的昭德公主。”
    他招呼不打一声就冲过来，白兰连忙道：“公主小心。”
    玉姝却岿然不动，只淡漠的瞥了眼孟子濯，就将缠在手腕上的红绫甩了出去。
    那轻飘飘的几尺绫布，在她手里像是有了生命般，直往孟子濯脖颈而去。
    孟子濯凌空一转，这才算是堪堪避了过去。
    可下一秒，那红绫像是锁定了目标般，又朝着他面门而来。
    红绫瞧着没什么伤害性，可靠近的时候，孟子濯才感觉出其中带着的威煞力。
    他连忙偏头躲避，数招过后，却发现他连玉姝半步都没靠近，反而被这尺布耍得团团转。
    孟子濯被红绫戏弄，生气的挥剑而上，想将其砍断。
    谁料这红绫好似牢不可摧一般，主动缠上了他的剑柄。那边只是轻轻一用力，佩剑就脱手了。
    孟子濯心中大震，看着自己的佩剑就这样到了玉姝手上。
    那红绫却还完好无损的缠在她手腕上。
    “你……”他面色一冷，就要跃过去，玉姝的红绫却又鬼魅般飞来。
    孟子濯躲避不急，被红绫从脸颊上划过，一股刺痛顿时传来。
    红绫收回去后，孟子濯忙摸向自己的脸，这才发现竟然被割破了。
    软绵绵的几尺布，竟然也能当作武器，也能伤人？
    孟子濯心中已经泛起了惊涛骇浪，他捂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玉姝，却见玉姝将他的剑扔在了地上。
    孟子濯气得脸色青黑：“嵇玉姝，你欺人太甚！”
    玉姝抬眸，似笑非笑的“哦”了一声：“禁军侍卫统领，却连自己的武器都保不住，何以堪当大任？”
    孟子濯攥紧双手，咬牙切齿道：“能否堪当大任，不由你说了算。”
    “那是皇叔说了算吗？”玉姝笑着，将视线终于移在了恭亲王身上。
    “不成想一年未见，皇叔这个好山水风情的闲王，也出来掌握朝政了。我父皇以前，果真是小看了皇叔啊！”
    恭亲王被指名道姓，便不再站于人后，反而走出来笑呵呵道：“新皇登基朝堂不稳，本王也是尽一份绵薄之力而已。”
    玉姝微微一笑：“辛苦皇叔了。稍后我便进宫去觐见父皇，叫他莫要让你操劳了。您一大把年纪，还是适合与儿孙享受天伦之乐。”
    这个“一大把年纪”，着实让恭亲王脸色僵了一下。
    平心而论，如今的他也才四十出头，还不算是年老之人。
    但被玉姝这么一说，辈分和年龄好似就立马体现了出来。恭亲王面上不显，垂在袖中的手却已然紧了紧。
    如今众人都撕破脸面大打出手了，玉姝自然也不会再给他留面子。
    她看着恭亲王笑道：“几位堂弟如今也都娶亲生子了吧？皇叔做祖父的人，就歇了心思莫再想那些虚无的东西了。”
    恭亲王听到这话，笑容再也装不下去，脸色变得阴沉起来。
    第656章 以后你不是我爹，我也不是你儿子
    金甲卫与成国公府护院的打斗，已经到了收尾阶段。
    他们是暗卫，一旦出手几乎不留活口。
    所以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整个大门外，几乎躺满了尸体。
    原本是三公子纳妾的喜日子，可谁知竟然变成了横尸遍地的场面。
    看着那红艳艳的血迹，成国公府的下人，个个吓得面无人色。
    朱雀大街附近的百姓，也早就作鸟兽般哄散。
    整个街道都变得空荡荡起来。
    玉姝却面不改色，仔细瞧去，眼里还带着几分漠然。
    她转头对金甲卫道：“撤下吧！”
    一群浑身染血的金甲暗卫，闻声便对玉姝行了礼，随后再次鬼魅般的消失。
    这般场景，让众人觉得好似在做梦一样。
    可裴天华和裴琰的打斗还没停。
    论武学和实战，众人都觉得裴天华更胜一筹。他是大夏有名的不败将/军，年纪轻轻就征战沙场，功名无数。
    可如今和裴琰对上时，众人这才惊觉，裴琰好似并不差。
    裴天华体力、敏捷都不如裴琰，裴琰往日还藏了拙，让裴天华这个父亲都低估了不少。
    如今亲自一上手，才知这个儿子深不可测。
    怪不得……
    怪不得长子和次子那般出色，恭亲王却只看重小儿子。
    原是这般缘故。
    只是一个恍神，裴琰的剑尖就搁在了裴天华脖子上。
    看到裴天华气黑了脸，裴琰笑得吊儿郎当：“成国公，你输了。”
    “你……孽障！”
    裴天华最终也只是气得大骂了一句，裴琰却收回剑说道：“记住你方才说的话，以后你不是我爹，我也不是你儿子。”
    他把软剑还给白兰，然后一脸求表扬的看着玉姝。
    玉姝轻笑，眼眸弯下来夸赞：“真棒！”
    裴琰便高高兴兴的走过来，对着玉姝咧嘴一笑。
    大门外一片狼藉，处处陈列的尸体更是让人心惊胆战。
    可裴琰像是看不见般，动作迅速的上了马，还对玉姝伸出了手：“我们走吧！”
    玉姝抬眸笑看着他，也伸出手去，翻身上马。
    两人同乘一骑，居高临下的看着众人。
    孟孤兰看着他们，眼眶微红。清冷好看的脸上没有不甘，只有浓浓的难过和深情。
    乐阳郡主也红了眼，可她好似卸下了重担一般，看向两人时，眼里带着些笑。
    其他人各个横眉冷目，咬牙切齿，恨不得立刻将他们扯下去弄死！
    可玉姝静静的瞧着他们时，却再没有一个人动。
    神出鬼没的金甲卫，深不可测的裴琰，以及实力压根没完全展露的昭德公主……
    今日看到的一切，都足以将他们的认知颠覆。
    众人都不傻，知己却不知彼，这场争斗注定会输。
    玉姝瞥了恭亲王最后一眼，调转马头，缓缓的往公主府方向去。
    走了几步，她瞥向一旁的巷子，声音温和道：“将那些尸体处理了吧！”
    几个藏在巷子里的皇城司守卫，默默走出来应了“是”，这才绷紧神经往成国公府外走去。
    裴琰坐在身后，好奇问她：“皇城司不是只听皇帝号令，他们怎么会听你的话？”
    玉姝策马向前，微微一笑：“金甲卫不也听我的话了吗？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没有皇权一说。”
    第657章 有的人只是站在那里，她就赢了
    昭德公主“抢”婚一事，很快传遍鄞京的大街小巷。
    各个茶楼酒馆，为了第一时间收集到说书素材，挖空了心思和成国公府的下人打听八卦。
    谁料，平日里那些很擅长爆料的小厮婢女，这一次却齐齐哑火了。
    不仅整个成国公府大门紧闭，所有的婆子奴才也完全不见了人影。
    最后有知情人出来爆料，说是昭德公主率兵血洗了成国公府，就为了抢走驸马裴琰。
    所以成国公府人人惧怕，这才不敢出面说话。
    又有人说不对，当时昭德公主压根没抢驸马。
    是驸马觉得良心不安，突然发现自己最爱的人还是昭德公主，所以才选择跟着昭德公主走的。
    其中有最笃定的，双手叉腰一脸神气道：“你们讲得都不对，我这个可是从二姑奶奶的女儿的侄女的哥哥的妹夫那里打听来的，昭德公主确实抢驸马了，但不像你们说的那样硬抢。”
    众人好奇起来：“那是哪样？”
    这人开始表演起来，翘起兰花指，学得有模有样。
    “话说昭德公主回来时，正瞧见驸马与那孟家姑娘在拜堂。席上高朋满座，众人相谈甚欢。而昭德公主满面风霜，风尘仆仆。她连梳洗打扮都来不及，就这般闯进了成国公府。可到了喜堂前，她却只站在门口，安静的看了片刻。随后一句话未说，便走了。”
    众人愣住，不敢相信的问道：“就这般走了？”
    这人点头：“是啊，就这般走了。”
    “没哭也没闹？”大家觉得不相信。
    千里迢迢赶回来，自己的夫君却在迎娶别的女人，哪个女子能不伤心难过？
    昭德公主那般有权有势性格强势的人，早就该冲上去了才是。
    可这人却坚定点头：“没哭也没闹！”
    众人齐齐沉默，终有人叹息了一声：“光是听你说，就觉得那一幕让人揪心。昭德公主那会儿，该多难过呀！”
    有人叹息着附和：“是啊，想必那一刻的她，已经心如死灰了吧？所以才什么都不愿说，连句委屈也不愿意吐露。”
    众人都纷纷替玉姝打抱起不平来。
    这人却笑嘻嘻的说道：“那又如何？驸马爷最后不还是追出去了吗？”
    “欸？”众人的心顿时又提起来，好奇的看着这人。
    这人摇头晃脑道：“昭德公主一句话都没说，驸马爷就追出去了。两人在门口碰面，昭德公主问你为什么追出来。驸马说不知道，就觉得应该追出来。”
    这话逗笑了所有人，众人为昭德公主提着的心，也顿时放下。
    这人喝了口茶，说了最后一句话：“所以，感情这事啊强求不来。有的人，她哪怕一句话都不说，光是站在那里，就赢了。”
    茶杯落桌，一场八卦终于画上了句号。
    爆了猛料的人准备离开，茶楼隔壁包间却突然飞出来一柄利刃。
    利刃带着寒光，直冲那爆料之人的心脏。
    茶客们被吓得魂飞魄散，爆料之人却丝毫不惧，顺手捡起茶杯掷过去，轻轻松松化解。
    他站在窗口，笑看着包间方向说道：“孟统领，暗中听了这么久，一露面就想置在下于死地？”
    第658章 先前拒绝的多干脆，以后便会多后悔
    孟子濯从包间走出来，面色阴沉似水。
    他手上拿着一把空了的匕首外鞘，显然方才飞出来的利刃，就是他所为。
    望着这个面生的男人，孟子濯声音阴沉暗哑：“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在外败坏我妹妹的名声？”
    男人哈哈大笑：“在下不过是一介江湖草莽，与令妹素不相识，怎会无缘无故坏了她的名声？今日这番言语，不过是从旁人口中听来，再转述出去而已。”
    孟子濯咬牙切齿：“你自己都不知道真假，便在这里大肆宣扬？”
    “怎会不知真假呢？”男人笑得爽朗，“这可是成国公府下人自己说出来的，一字一句皆非造谣。孟统领当日也在现场，应该最清楚在下有没有造谣了吧？”
    说完后，他笑着抱拳道：“在下也只是凑个趣罢了，既是惹了孟统领不快，那在下就先行告退。”
    这话一出，他直接转身从窗户飞跃而下。
    孟子濯追上去一看，那人已飞檐走壁，身影轻飘飘的踩着对面房顶离开了。
    手下的人正想去追，却被孟子濯拦了下来：“不必，你们并不是他的对手。”
    他将匕首从墙上拔下来，然后扭头给侍卫们吩咐：“以后再听到这番言论，直接抓起来。”
    侍卫们面面相觑半晌，见孟子濯神色有些阴冷，这才连忙应了是。
    虽说如今皇城司已经不大管民间的事，可若是他们抓人的时候，和皇城司的人碰上，那又该如何是好？
    孟子濯却管不了这般多，从茶楼出去后，他翻身上马赶到了恭亲王府。
    一场婚事，将成国公府和孟家都沦为了鄞京的笑柄。
    可同样因为这事，昭德公主便实打实的站在他们对立面，也让他们几家牢牢绑在了一起。
    裴天华为了补偿孟家，为了弥补孟孤兰的名誉，本想着收孟孤兰为义女，却被乐阳郡主拒绝了。
    孟子濯也不愿自甘下贱，最后由恭亲王出面，收了孟孤兰当义女。
    如今这位孟家的县主，已经直接升为了恭亲王府的郡主。
    孟子濯到达恭亲王府后，老管家出面，将人带到了花园中去。
    花园中树木葳蕤，一大片月季在竞相绽放。
    孟孤兰坐在亭子里和恭亲王妃赏花喝茶，不知聊到何处，两人都掩唇笑起来，就连一旁服侍的小丫头也乐得咧了嘴。
    孟子濯停在远处，没敢上前打扰，还是孟孤兰扭头时，才看到他的存在。
    “哥哥来了？”
    恭亲王妃闻声抬头，看到孟子濯后笑着说道：“想必你兄长有事找你，既如此，我便先回去午休了。”
    孟孤兰起身送恭亲王妃出了亭子，孟子濯也对着恭亲王妃行了礼。
    等亭子里的人都散光后，孟子濯才走进去说道：“王妃看起来很喜欢你。”
    “我这般性子，会有何人不喜欢？”孟孤兰微微一笑，给孟子濯斟了茶。
    孟子濯本也想跟着笑，随后想起裴琰，脸色又不由得冷下来。
    孟孤兰猜到他在想什么，神色平静的递过来茶盏，然后温声道：“无碍。他先前拒绝我时有多干脆，日后便会有多后悔。”
    第659章 皇室亲情算得了什么？
    孟子濯听到这话，端茶的手迟疑了一下。
    但孟孤兰并没有多解释，反而问道：“哥哥今日在街上，又听到了些风言风语？”
    孟子濯“嗯”了一声，见自家妹妹面色温和，忍不住咬牙道：“我迟早将这些胡言乱语的贱民都处死。”
    孟孤兰轻笑一声：“既是贱民，何必与他们置气？”
    说罢，她话题一转问道：“嵇玉姝可是进宫见过太上皇了？”
    提起这事，孟子濯也有些疑惑。
    他摇摇头，蹙起眉来：“没有。回京两日，她一直在公主府待着，从未出门也未去宫中。”
    “许是在等什么人？”孟孤兰修长的手指在杯盖上轻轻敲了一下。
    孟子濯看着她的举动，想了才才诧异道：“是随她回京的随从吗？那些随从今日上午就进京了。听说回来的那位叫石杰，原本是秦州兵马都总管。”
    这人虽然年轻，但孟子濯已经叫人打听过了，他实力一般，且私心颇重，应该不会被嵇玉姝重用才是。
    果然，孟孤兰就摇摇头说道：“并非是秦州，还有江左等地。”
    一听“江左”之地，孟子濯顿时就反应过来。
    “妹妹是说，慎亲王和敏亲王等人？”
    这两位亲王，是当今太上皇的亲弟弟，且都出自一母同胞。
    当年因为太上皇才能平庸，有许多朝臣一力支持慎亲王，希望高祖能够废太子另立。
    但最后都被高祖以立嫡立长的规矩反驳回来，并处置了一大波煽风点火的朝臣，这才稳定了朝局。
    随后，高祖为免兄弟手足相残，在两位亲王成年后立刻赐予封地，让他们离开了京/城。
    而当时的几位亲王郡王，也全被打发去了封地，唯有突然重病的恭亲王被留了下来。
    虽然后来，承顺帝为了表示他对弟弟们的关心宽容，将众位亲王的家眷子女都召回了京/城，但他们的势力却也不复以往。
    如此，承顺帝才算是坐稳了皇位。
    孟子濯想到最近鄞京局势动荡，朝堂关系又错综复杂起来，忍不住蹙起眉头。
    “难不成，慎亲王和敏亲王又开始插手了？”
    先前太子登基，与恭亲王联手清理许多异类，将慎亲王和敏亲王的势力也打压了不少。
    本想着他们要销声匿迹一番，可听妹妹这般说，他们这是又死灰复燃了？
    孟孤兰浅笑道：“比起恭亲王，显然慎亲王和敏亲王，继承帝位要更理所当然些。”
    恭亲王只是高祖的侄子，可慎亲王和敏亲王，却是他的嫡出儿子。
    这么一看，自然是高祖这脉更正统些。
    可孟子濯有些不明白：“嵇玉姝是承顺帝的女儿，难道她会帮着两位叔叔篡夺自己父亲的皇位吗？”
    “有何不可呢？”孟孤兰笑道，“无论谁当皇帝，这帝位总归落不到她头上。嵇常钧是她一母同胞的亲弟弟，都尚且能与之反目，皇室亲情又算得了什么？”
    孟孤兰唇角下压，眼中带着几分淡笑：“如此，何不选择一位更有势力的亲王来结盟？总归她这尊容的长公主之位，是能保住的！”
    孟子濯听妹妹这么一分析，也觉得有几分道理。
    这样看来，与两位叔叔联手，确实是对嵇玉姝最有利的。
    第660章 我打算随夫人改姓嵇，以后我就叫嵇成玉
    公主府内。
    玉姝和裴琰坐在垫子上，捻起小丫头们摘来的花瓣仔细查看。
    都是些月季之类的东西，颜色粉白不一，却洗的格外干净。
    如今到了夏季，鄞京气温骤增。花园里各类花儿都簇拥纷繁，尤其月季最盛。
    玉姝便让人采摘些来洗净晾干，打算做些鲜花饼尝尝。
    正挑拣花瓣时，白兰走进来柔声道：“公主，世子爷来了。”
    听到这话，裴琰率先抬头，他看着白兰问道：“哪家的世子爷？”
    莫不是传说中那位，漂亮的雌雄莫辨，以及作为情敌的绥国公世子曹泾元？
    可话音刚落下，就有道清朗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是我。”
    玉姝感觉这道声音格外熟悉，抬眸看去，却只见一个身穿白衣面容陌生的男人，大摇大摆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男人正是在茶楼爆料的年轻人，他走进院内后，就看着玉姝笑道：“皇长姐莫不是认不出我来了？”
    玉姝仔细瞧着他，过了好半晌后才说道：“修文？”
    这人正是慎亲王世子嵇修文。
    见玉姝认出他来，顿时哈哈大笑道：“还是皇长姐眼睛毒辣！”
    他从怀中掏出一张帕子，用桌上茶水浸湿后，在脸上随意抹了几下，然后露出一张好看清俊的脸来。
    裴琰立刻感兴趣道：“易容术？”
    “算是。”嵇修文说道，“少年时在江左遇见过民间高手，央求他教了我几招。那人易容过后，身形面貌和声音都会改变，我却只能将容貌遮住一二。”
    嵇修文说完后，自来熟的在玉姝身旁坐下。
    见玉姝细心的捡拾花瓣，赞叹道：“皇长姐果然沉得住气，外面如今都吵翻天了。”
    玉姝浅笑：“若非你煽动百姓，想来也没多少人去关注这等无聊事。”
    “关乎皇长姐的威严，怎是无聊事儿？”
    嵇修文笑说着，目光幽幽的转到了裴琰身上：“就是不知这位姐夫，到底是如何想的了？”
    裴琰一听，嵇修文又提起了他迎娶孟孤兰的事，便忍不住叹了口气。
    “夫人不在的时候，无人为我撑腰，我只能忍气吞声被迫应下这门亲事。如今夫人从秦州回来，我的腰杆自然也硬起来了，这还有什么好想的？”
    嵇修文：“……裴三公子的记忆，看起来应当还没恢复！”
    以前的裴琰，可不会堂而皇之的说出这等不要脸的话。
    简直是把“吃软饭”三个字，明明白白刻在了脸上。
    玉姝闻言，放下花瓣让人送去厨房，这才说道：“他脑中并未受创，所以不是受伤引起的失忆。”
    嵇修文好奇起来：“那是因为什么？”
    玉姝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裴琰，这才道：“许是心魔。”
    “心魔？”
    这等话，怎么听着就有点玄乎？
    不过嵇修文也知道，玉姝医术极其高明，就连太医院的人都倾佩。既然她如此诊断，那结果应该就是这般。
    嵇修文没再多纠结，只问裴琰：“裴三公子与成国公果真断绝关系了？”
    裴琰“嗯”了一声，下巴懒懒的搁在玉姝肩上，眨巴着眼睛说道：“真断绝了，我打算随夫人改姓嵇，以后我就叫嵇成玉。”
    嵇修文：“……”
    这怕不是失忆后变傻子了？
    第661章 你不是成玉
    嵇修文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和现在的裴琰交流。
    索性等他在玉姝身旁赖够了，被玉姝打发走了后，才与玉姝说起正事来。
    只是说之前，他还是没忍住问了句：“放任他在身边，可靠吗？”
    玉姝轻笑：“为何不可靠？他是我的夫君。”
    “可他的父亲成国公，可是站在恭亲王那边的。”嵇修文脸色严肃了许多，“而且裴琰这人，我完全看不透。”
    玉姝将遗落在脚边的花瓣拂去，给嵇修文添了杯茶之后，才说道：“有我在，放心就是。”
    嵇修文便不再说什么。
    玉姝问道：“两位皇叔什么时候到？”
    “三天后，你打算什么时候进宫？”
    玉姝想了想，浅笑着说道：“鲜花饼做好后，就可以进宫了。”
    嵇修文还未说话，玉姝又道：“利州战事又起，嵇常钧应该回不来了。”
    嵇修文顿时眼睛一亮，玉姝却笑吟吟的看着他问道：“修文觉得，如今这朝堂该谁做主才好？”
    这话问的嵇修文面色一僵。
    他看着玉姝带笑的眼睛，有半晌说不出话来。
    私心里，他自然希望自己的父亲掌权。
    可承顺帝还活着，哪怕是被迫退位做了太上皇，可他这个皇帝还在，就轮不到别人来做主。
    更何况，玉姝好像心里还有别的打算。
    嵇修文隐晦的试探一番：“长姐怎么想的？”
    玉姝笑了笑，起身看着嵇修文说道：“谁做主不重要，重要的是名正言顺！”
    说完后，她转身回了屋内，白兰则上前行了一礼：“世子爷，外面热，您去屋里喝杯凉茶吧！”
    嵇修文原地呆坐了许久，才起身说道：“不用了，我还有事，改日再来找皇姐喝茶。”依华独家整理
    说完，他深深的看了眼屋子方向，这才转身大步离开。
    白兰送了几步，随后又回到了屋中，一进去就见裴琰又粘腻腻的缠在玉姝身边。
    白兰强忍住没翻白眼，垂下眸子去，对玉姝行礼道：“公主，可要准备您入宫的东西？”
    “准备吧！”
    玉姝说完，扭头看向裴琰问道：“成玉随我一同入宫？”
    裴琰点点头：“好呀，你去哪里我去哪里。”
    白兰实在受不了他这股黏糊劲儿，眼不见心不烦的转身出去。
    等到屋内没人了，玉姝才道：“别装了，起来吧！”
    裴琰靠着玉姝，眼神无辜道：“夫人，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玉姝偏头看他，似笑非笑：“你不是成玉。”
    裴琰藏在袖中的手猛地攥住，随后又露出笑脸来：“我怎么就不是裴成玉了？你别不是嫌弃我差点纳了别的女人，所以找借口，想赶我走吧？”
    看着裴琰露出委屈神色，玉姝静静的看着他：“成玉不会像你这般与我说话。”
    裴琰：“……我天生就是这副性子。”
    “你以前不是。”玉姝强调道，“你先前在我面前，温文尔雅克制守礼。哪怕是吃醋，也不会很明显的表现出来。”
    顿了顿，玉姝又道：“更何况，你根本没有失去记忆，不是吗？”
    第662章 双人格还是暴露本性？
    裴琰顿时僵在原地。
    两人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对方，也不知过了多久，裴琰才动了动脖子。
    “行吧！既然这样，那我也不装了。”
    他起来在桌边坐正，这才看着玉姝吊儿郎当道：“你说的没错，我确实不是你的夫君裴成玉，我只是成国公三子裴琰。”
    他笑看着玉姝，脸上露出些得意之色：“到底有没有失去记忆，我也不确定。但我的身体还是我，我的灵魂却不仅仅是我，这般说你可明白？”
    裴琰以为自己这样说，会将玉姝的思绪搞混乱。
    再不济，也会将她吓到。
    可谁知玉姝听完后，单手撑腮静静的看了他半晌，然后目露了然：“原来是这样。”
    这下轮到裴琰愣住：“你……你不害怕？”
    玉姝反问他：“害怕什么？”
    裴琰指指自己，又指指玉姝：“我不仅仅是我，我也不是你的夫君，这你也不害怕吗？”
    “有什么好怕的呢？”玉姝笑吟吟的说道，“这里是公主府，到处都是我的人。你如今吃我的喝我的，又打不过我，怎么看也该是你害怕我才对。”
    裴琰：“……也有些道理。”
    玉姝这才起身道：“收拾一下，稍后随我进宫吧！”
    裴琰“哦”了一声，然后目送着玉姝离开。
    等玉姝走了，他才挑眉啧道：“胆大聪慧，不愧是我一眼就看上的女人！”
    另一边，玉姝出了门，抬头看了眼院外的天空。
    澄澈湛蓝，如一面镜子般。
    她想着裴琰方才说的话，不觉出了神，直到白兰走来行礼，她才收回思绪。
    见白兰关切的看着她，玉姝问道：“鲜花饼还要多时做好？”
    “半个时辰左右。”
    玉姝点点头，缓步上前：“既是如此，我便先去小憩一会儿。”
    白兰立刻跟在玉姝身边，陪着她一同进了栖凤院。
    裴琰因为失忆，一直在接受玉姝的治疗。
    虽跟着玉姝回了公主府，晚上却并不与玉姝住在一块，因此这栖凤院也是玉姝一人独住。
    等进了屋子，看着玉姝歇下后，白兰才悄无声息的退下。
    玉姝躺了一会儿，却觉睡意全无，只好把沉寂许久的系统喊了出来：“依你看，裴琰是分裂出了副人格，还是他确实失忆，然后暴露本性臆想出了另一个自己？”
    系统听到玉姝问话，想了好一会儿才茫然道：“这有什么区别吗？”
    “自是有的。”玉姝说道，“虽然两者都存在于裴琰本体，可双人格具备两种意识。两种意识都有独立思考能力，且能支配身体，那就算是两个人。”
    系统顿时惊讶道：“这么说，两个裴琰都对玉姝姐姐一见钟情了？玉姝姐姐好厉害哇！”
    玉姝：“……不要讲废话！”
    系统这才“哦”了一声：“我觉得，他还是裴琰。”
    “科学来讲，衍生人格是一种精神变态现象。若是发生这种情况，就说明裴琰有严重的心理障碍。可这二十五年，他都过得顺风顺水，只有在前段时间的纳妾一事上，遇到了些挫折。”
    “但是！”系统强调道，“裴琰是个心智坚定且承受能力极强的人，不可能因为与父亲的一点争执，就生出心理疾病来。他就是简单的失忆，顺便暴露本性而已。”
    所以不用多想，这个男人他就是狗！
    以前为了讨美人欢心，隐藏的比较深罢了。
    如今没了记忆，不知道以前的自己是什么模样。于是不装了，摊牌了。
    除了这，还能有什么原因呢？
    第663章 就知道跟在后面拾人牙慧
    午时刚过没多久，玉姝就准备带着裴琰进宫。
    白兰跟在两人身旁，手上提着一盒鲜花饼。
    上了马车后，她瞧了眼两位主子。一个面色平静，一个神情窘迫。
    重点是，那位驸马爷没有再黏糊糊的缠着自家公主，反而默默的保持了距离。
    这是闹不快了？
    白兰暗自思索，却见玉姝坐下后，对裴琰说道：“宫中如今都是恭亲王的人，这盒鲜花饼若带不进去。这条帕子，就由你交给柴福。”
    裴琰一愣，然后见玉姝从袖中拿出一方帕子来。
    帕子上写满了字，但裴琰没有仔细去看，只是好奇问玉姝：“你若连东西都带不进去，他们又怎会允我带帕子去？”
    “我知你有办法。”玉姝淡淡道，“端看你愿不愿意了。”
    裴琰撇嘴：“你这是强人所难。”
    话虽这么说，帕子他却还是接了过去，然后顺势塞到了靴子里。
    白兰看了一眼，嫌弃的迈过脸去，玉姝却笑道：“这不就找到办法了吗？”
    裴琰：“……”
    这女人真是不得了。
    马车缓缓往宫中去，到了午门外，就被宫中侍卫拦了下来。
    玉姝透过窗户，看到守卫午门的侍卫，全都变成了陌生的脸，先前那一批早就不知所踪了。
    侍卫板着脸，叫玉姝和裴琰下车接受例行检查。
    白兰阴着脸挑起帘子骂道：“狗奴才，马车里坐的是昭德公主，你们是什么东西？竟敢阻止公主进宫面圣？”
    侍卫们面色一僵，偷偷瞄了眼马车，最后却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公主可以不接受检查，但是驸马爷……”
    剩下的话还未说完，裴琰就隔着窗子骂道：“狗奴才，我可是昭德公主的驸马，你们算什么东西？竟敢阻止我陪公主进宫面圣？”
    侍卫们：“……”
    白兰：“……”
    真烦人，骂人也不能自己想点新奇的，就知道跟在后面拾人牙慧！
    侍卫们被骂得抬不起头，想到玉姝那杀人不眨眼的作风，立马就后退两步放马车进去了。
    昭德公主连成国公府的护卫都敢杀，更何况他们这些小喽啰？
    遇上天不怕地不怕的昭德公主，还是保护好自己的小命最紧要。
    马车顺利进入午门，走上了长长的宫道。
    裴琰见玉姝端坐，想了想好奇问道：“咱们如今连道宫门都进不来，想必太上皇这边也难以派人出去。你远在秦州，是如何收到太上皇旨意的？”
    玉姝闻言看了他一眼，笑说道：“我有人。”
    “有人？”宫中最大的倚仗，不就是承顺帝吗？
    可如今承顺帝，自己都被软禁在宫中了，那圣旨是谁发出去的？
    重点是，那人还能接触到玉玺？
    裴琰有些想不通。
    玉姝是名正言顺的奉召回京，但这个旨意是来自于承顺帝，不是恭亲王。
    但如今的玉玺，偏偏握在恭亲王这里，所以是恭亲王身边的人秘密发出了皇诏？
    裴琰顿时睁大了眼睛，感觉自己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
    玉姝却没有再说话，只是安静的看着马车外面。
    第664章 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马车一路平稳向前，在进入西六宫时，再次被人拦在了宫门外。
    看着眼前那些趾高气扬的婆子，玉姝忽然就想起了依然被关在秦州的洪公公。
    这些奴才不愧是从冯皇后手下出来的，狗仗人势的模样，还真是如出一辙。
    玉姝给白兰使了眼色，白兰立刻掀起帘子问道：“什么人？竟敢拦下昭德公主的车驾？”
    为首那嬷嬷冷冷一笑，面上丝毫不怯：“昭德公主又如何？宫中不许车驾入内，你家主子不知道吗？”
    白兰认得这嬷嬷，当年奉冯皇后的旨去公主府作威作福，被公主命人拖出去打了三十大板。
    没想到这老东西命硬的很，过了没多长时间，又开始活蹦乱跳起来。
    现如今，又在这里作威作福了。
    白兰看着那嬷嬷，冷笑道：“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区区一个老妈子，也敢在我们公主面前叫嚣了。”
    语罢，她直接跳下车，将那嬷嬷一掌击退。
    嬷嬷踉跄几步倒在地上，随后忙不迭的大喊起来：“来人啊，有刺客，抓刺客了！”
    早就准备好的侍卫顿时全部冲过来，将整条宫道围了个水泄不通。
    马车里的裴琰，看见这一幕，对玉姝说道：“你中人家的圈套了。”
    玉姝笑道：“中不中的，有什么区别呢？”
    她掀起帘子下车，看向那些侍卫问道：“怎么？诸位想对本宫动手？”
    为首的侍卫一脸威严，盯着玉姝说道：“属下不敢。但太后娘娘有令，太上皇圣体欠安，凡进宫之人必要严格搜查，尤其不可乘坐马车轿辇等物。无论何人都不能避免，昭德公主也不可例外。”
    顿了顿，他语气更冷厉几分道：“若有反抗，便以乱臣贼子之名即刻拿下。”
    玉姝听完，微微一笑：“既是如此，那我们便步行过去就是。”
    玉姝说完就要走，那嬷嬷却一骨碌爬了起来：“慢着！昭德公主，进宫之人都要搜身，老奴还没搜你的身呢，怎能让你就这样轻易的过去？”
    白兰顿时怒喝一声：“放肆！公主是何等身份，岂能容你这狗奴才羞辱？”
    老嬷嬷趾高气扬的嘲笑道：“何等身份也不管用，如今这宫里做主的，可是我家太后娘娘。昭德公主若是想见太上皇，那就得乖乖按照我们的规矩来。否则……”
    她得意洋洋的说着，眼里露出些不怀好意来。
    白兰气得咬牙切齿，玉姝却平静道：“无妨，哪个来搜本宫的身？抓紧时间，本宫稍后还有事。”
    老嬷嬷前面叫嚣得厉害，可听玉姝这么一说，她却哑火了。
    显然，她自己也不敢搜玉姝的身。
    玉姝见没人上前，干脆点了那老嬷嬷来：“你叫的最欢，不如就你来吧！”
    老嬷嬷被指名道姓，下意识就想拒绝。可见玉姝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时，她又咽了口唾沫缓缓上前。
    这里如今都是太后娘娘的地盘，她就不信这个昭德公主，还能玩出什么花样来。
    老嬷嬷走到玉姝面前，手刚放在玉姝的衣服上，玉姝却立刻就变了脸。
    第665章 是她自己不抗揍
    玉姝微微低头看着老嬷嬷，厉声叱喝：“放肆！本宫所穿乃御赐的公主朝服，其实你这低贱的奴才所能碰的？白兰，剁了她的手！”
    白兰立刻大声回道：“是！”
    在众人还没回过神时，她反手抽出一个侍卫的佩剑，然后精准又快速的朝着老嬷嬷手腕砍下去。
    鲜血四溅，惨叫声响彻整个宫廷上空。
    所有人都被震住，白兰却已经收手。
    她手法轻飘飘的将那佩剑，重新插回到了剑鞘中，而那侍卫竟都没反应过来。
    玉姝这才重新恢复柔和的面容。
    她笑看着惨叫不止的老嬷嬷，见她额上疼出冷汗，柔声道：“嬷嬷，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手腕都流血了，那就更不能碰本宫的朝服了。”
    说着，她视线一转，看向其他人：“既然你不能再搜查本宫了，不如本宫重新挑两个人吧？”
    话音刚落，几个小丫鬟却都瑟缩着往后退去，显然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来。
    玉姝便叹了口气：“你们都没人愿意搜查本宫，这可如何是好？”
    老嬷嬷疼得几欲昏厥过去，却还不忘盯着玉姝道：“昭德公主……在宫里私自动武……”
    话还没说完，就被走上前来的裴琰一脚踢过去：“年纪大了就要服老，在这里罗里吧嗦的叨逼叨什么？”
    老嬷嬷失去一只手，没有疼晕过去，反而被裴琰这脚踢晕了。
    见周围的侍卫蠢蠢欲动，裴琰说道：“你们可要替我作证，我对她没做什么，是她自己不抗揍！”
    众人：“……”
    玉姝整了整衣领，笑看着侍卫头目：“还有要搜身的人吗？”
    侍卫们不说话，几个小丫鬟婆子也战战兢兢的躲在了旁边。
    玉姝见状，笑了笑就转身往前走去。
    一群侍卫丫鬟都默默跟在她身后，一眼瞧去，浩浩荡荡极有排场。
    到了宁寿宫外，玉姝还没说话，宫门自里面打开。
    冯皇后身边的董姑姑，带着人站在宫门口，一脸欣喜的看着玉姝：“奴婢参见公主。”
    玉姝看到来人是这位，脸色柔和许多。
    她上前几步，扶起董姑姑这才道：“姑姑怎得在这里？”
    董姑姑起身看着玉姝，面带为难：“奴婢……奴婢是奉太后娘娘之名，在这里等公主的。”
    “哦？”玉姝挑眉，正好瞧见后面院子里，站着许多以前翊坤宫的奴才婢女。
    她心中了然，走进宫内问道：“可是母后也在此？”
    董姑姑点了头，玉姝便道：“那先进去说话吧，一年未见，我也很是想念母后。”
    她脸色都不变的说了这话，然后越过董姑姑直接往里去。
    到了正殿外，果然听到了冯皇后的声音：“谁来了？”
    见她这般装模作样，玉姝露出微笑，神色如常道：“回母后，是儿臣。”
    说罢，立刻进了殿内。
    宁寿宫正殿住着的是太上皇承顺帝，偏殿住着一个宋太贵妃，一个盈太妃。
    两帝一妃挤在一个地方，安排之人难免有些羞辱之意。
    原本都是些身份贵重的人，可如今他们失了势，却只能被掌握大权的冯太后如此戏弄。
    玉姝进去后，率先看到了站在角落的柴福。
    第666章 你父皇染了风寒，不宜见人
    柴大公公原先是御前红人，如今随着承顺帝失势，他便也跟着落魄下来。
    原本保养得当的脸，如今看着老了很多，头顶上还有不少白发。
    看到玉姝进来，他连忙上前行礼，声音几乎都要哽咽。
    玉姝笑着让他起了身，又瞧见了默默坐在一侧的宋太贵妃和盈太妃。
    第一次见到传说中的盈妃，玉姝也有几分好奇，便特意多打量了几眼。
    谁知这个年龄比她还小的姑娘，却因为恐惧害怕，连忙把脸迈了过去。
    玉姝便没再多看，只环视了一圈殿内。
    承顺帝不在外面，想必就是在内室了。
    正想着时，高坐在上首，从皇后变成太后的冯素莹，面色威严道：“昭德，你怎得这般没有规矩？见了哀家也不行礼？”
    玉姝回过神来，笑着给冯太后福身：“儿臣拜见母后。”
    冯皇后这才“嗯”了一声，面色淡淡道：“你今日进宫来有何事？”
    “儿臣得知父皇病重，便即刻从秦州赶了回来。只是今日，为何没有见到父皇？”
    冯太后面色不变，用手帕轻轻擦了擦手指，这才道：“你父皇染了风寒不宜见人，在内室休息呢！”
    “这样啊！”玉姝神色如常的笑道，“那儿臣便去内室瞧瞧他。”
    冯太后却不悦道：“太上皇身体欠安，你若是无事，还是莫要去打扰他了。”
    玉姝笑着，恭恭敬敬说道：“儿臣有事要奏给父皇。”
    冯太后眸色微厉，问道：“什么事？如今哀家暂管后宫前朝诸事，你也可讲给哀家听。”
    玉姝笑看了冯太后半晌，才说道：“白翎关战事如今已有半年之久，北戎野心勃勃，与他国联手侵犯我大夏疆土。如此，母后可有何想法？”
    冯太后能有什么想法？
    她不过精通于后宅，擅长玩弄女人间的心计而已。在家国大事面前，却是一窍不通的。
    听玉姝说这些话，她有些不耐道：“这些事情有陛下处理，陛下御驾亲征后，自然会有摄政王主持，无须你一个公主操心。”
    玉姝挑了眉，语气中带着几分诧异：“可利州如今节节败退，陛下带领的禁军一退再退，已经出了江陵府了。”
    “什么？”冯太后惊讶的站起身，似乎没想到会听到这个消息。
    玉姝便作出惊讶的模样，反问道：“这件事母后不知道吗？难道恭亲王叔没告诉您？常均一直亲自督战，还差点受了伤呢，这些事情王叔也没给母后说？”
    冯太后脸色变了变，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半掩在袖中的手死死攥紧。
    玉姝达到目的，就不再说什么，只笑着道：“母后，边疆许多将士，如今还未完全接受常均继位的事儿。想要他们出面支援，还得父皇下旨。所以儿臣今日前来，为的就是此事。”
    冯太后听到这话，怀疑的看了半晌玉姝。
    见玉姝面色平静的任她打量，她想了想，终究还是应下来：“那你进去瞧瞧吧，只有一刻钟时间，说完要事就立刻出来。”
    许是察觉到她的语气有些生硬，冯太后又补充道：“莫要耽误了你父皇养伤。”
    玉姝浅笑着点头：“儿臣遵旨！”
    说罢，她转身，朝着内室走去。
    第667章 父皇生了病，为何不请太医？
    可还未进去，又有老嬷嬷拦在跟前，面无表情道：“公主，所有前来探望太上皇的人，都要搜身。”
    玉姝回头看了眼冯太后，冯太后淡淡道：“这是规矩。”
    白兰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玉姝却笑道：“那便让嬷嬷动手吧！”
    站在内室门口的老嬷嬷，立刻伸手过来开始搜玉姝的身。
    虽然动作有些粗鲁，但玉姝只是淡淡的瞥了她一眼，她立刻就心神一震，收敛了许多。
    搜了玉姝的身，什么都没发现。
    老嬷嬷又看向白兰，以及白兰手中提着的食盒。
    白兰瞪她一眼，冷声道：“搜吧！”
    老嬷嬷便上前，又粗鲁的搜了白兰的身，然后打开了食盒：“这是什么？”
    “鲜花饼。”玉姝笑道，“公主府花园中的花儿开得正好，我见花瓣谢了有些可惜，便命人做了鲜花饼来，想请父皇和母后尝尝。”
    老嬷嬷听到这话，扭头看向冯太后。
    冯太后面色不变，只说道：“你父皇吃不了这些，留在外面吧！”
    白兰脸色更差，玉姝却很淡然的扬起下巴，示意她把食盒递给嬷嬷。
    白兰心中愤恨，却还是把食盒递了过去。
    老嬷嬷拿过去提到了冯太后面前，冯太后这才道：“行了，没什么事先进去吧！”
    一直没说话的裴琰忙道：“我也要进去。”
    冯太后瞥他一眼，面色倒是意外柔和了些：“你进去做什么？”
    “我也去看看太上皇。”裴琰大大咧咧道，“要搜身是吧？来搜就是。”
    屋内几个太监看向冯太后，冯太后略迟疑了一下，才微微点头。
    见她首肯，太监忙凑上来，对裴琰搜了身。
    本以为会什么都搜不到，没想到在怀里搜出来了许多小玩意儿。
    有各种玉器宝石，还有些民间纨绔才喜欢的木珠手串等，太监们拿着这些东西，顿时有些面面相觑。
    裴琰却弯下腰去，开始脱鞋：“靴子还没搜呢，你们得尽职点……”
    只是他才脱到一半，冯太后就揉着眉心道：“行了，进去吧！”
    裴琰这才直起腰，对着太监伸出手：“东西还给我，值好多钱呢！”
    太监们默默的把东西递回去，裴琰心满意足的装回身上，这才大摇大摆的跟着玉姝进了室内。
    屋内窗户都关着，光线很暗，到处弥漫着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
    玉姝轻蹙了下眉头，朝着外面喊道：“柴福。”
    柴福闻声，像是听到什么福音般，连忙小跑过来：“公主，您有何吩咐？”
    玉姝说道：“父皇生了病，没请过太医吗？为何屋子门窗紧闭，就这样将他闷在床上？”
    柴福听到这话眼眶都酸起来，只是他却什么都没说，而是看了眼上首的冯太后。
    冯太后不耐烦道：“你有什么话快点与你父皇说，说完后便出宫去吧！”
    玉姝心平气和道：“母后，儿臣懂些医术，既然来了自然要为父皇诊断一番。若是就这般走了，日后父皇出了意外，天下人不得说我们母女狠心？”
    这话轻飘飘的，却叫冯太后心生不快！
    若不是董姑姑总劝她，要让均儿以后在史书上留下个贤君的名声，他们早就把承顺帝给弄死了。
    还管他生不生病，意不意外？
    玉姝说了这话，却不再管冯太后，而是吩咐柴福：“去把窗户打开。”
    柴福连忙“哎”了一声，赶紧去支起窗子。
    裴琰也跟过去帮忙，玉姝只扫了一眼，就见他把先前那帕子递到了柴福手中。
    因为所有人都在盯着她和白兰，所以那两人的小动作，压根就没人注意。
    柴福也是聪慧人，迅速把帕子藏起来，动作快的像是没有发生过。
    第668章 是儿臣回来了
    窗户支起来后，屋子里顿时亮堂许多。
    玉姝这才往里间走去，然后看到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承顺帝。
    承顺帝老了许多，脸色灰青，嘴唇干涸苍白，再也没有以前意气风发的帝王模样。
    玉姝轻轻蹙了眉，见身后跟着两个冯太后的人，转头说道：“给太上皇倒一杯热茶来。”
    那太监眼睛转了转，笑着说道：“公主，太上皇圣体欠安，不宜……”
    话还没说完，玉姝就冷了脸：“我是大夫你是大夫？父皇能不能喝茶，本宫心里有数。”
    太监脸色僵住，好一会儿后才低了头：“是。”
    另外一个太监还亦步亦趋的跟在旁边，玉姝也没有管，让柴福上前把承顺帝扶了起来。
    柴福伺候了承顺帝大半辈子，如今看到自己的主子变成这副模样，实在心痛，眼眶都是红的。
    他小心翼翼的扶起承顺帝，让承顺帝靠在他的身上，这才微微舒了口气。
    这段时间，冯太后一直不让他来伺候陛下，没想再见到陛下，他竟变成了这副模样。
    冯太后这女人，实在心狠。
    柴福心中暗骂，这会儿却只是看着玉姝，目露期盼之色。
    玉姝果然不负他所望，抬起手在承顺帝几个大穴上点了一番，承顺帝就从昏睡中醒了过来。
    他昏昏沉沉的睁开眼，看到是玉姝站在眼前，还有些恍惚。
    “昭德……朕这是做梦了？”
    玉姝上前两步，弯下腰去温声道：“父皇，您没有做梦，是儿臣回来了。”
    承顺帝手轻颤了一下，他仔细辨别了玉姝半晌，这才露出笑容道：“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啊！是父皇不好，将你一个小丫头打发到那种地方，却把那狼子野心的东西留了下来……”
    柴福轻咳一声，这才止住了承顺帝的话。
    玉姝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在承顺帝的脉上探了一下。
    意外的是，承顺帝并没有中毒或是别的症状，只是脉象格外虚弱，像是许久没吃过饭的样子。
    玉姝轻蹙了下眉头，抬起头看了眼承顺帝，这才问道：“父皇可用过午膳了？”
    承顺帝摇头：“冯氏……将朕软禁在这屋子里。这些狗奴才们各个看菜下碟，每日就给朕送点儿清粥，朕已经半个月没吃上饱饭了。”
    玉姝的脸色这才沉下来。
    她从袖中拿出一枚丹药，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就立刻喂承顺帝吃了下去。
    承顺帝咽下肚子后，一直监视着他们的太监，才慌张道：“公主，您给太上皇吃的什么东西？您怎能……”
    “能让父皇提起劲儿的药丸罢了！”
    玉姝说着，起身冷笑道：“我父皇乃是大夏的天子，是九五之尊，竟让你们这些狗东西如此欺辱！”
    太监生怕玉姝对他动手，连忙后退了好几步：“奴才……奴才们也是按吩咐做事的。”
    玉姝喝斥他：“听谁的吩咐？难道是母后不让你给父皇送饭吃的吗？狗奴才，你竟还在这里污蔑母后？母后是父皇的发妻，两人夫妻几十载，情分非比寻常，如今却遭你这般污蔑！”
    玉姝说话时怒气冲冲，神色更是恨不得直接吃了他，太监吓得连忙转身往外间去。
    第669章 被饿死的天子？
    冯太后显然也听到了玉姝的喝骂声，脸色顿时变得很差。
    “昭德！”她扬高声音，怒喊了一声，“你若是探望完了，就赶紧出来，莫要耽误了你父皇养病。”
    玉姝眸子闪了闪，看了眼柴福后，这才带着裴琰白兰出了门。
    屋内只剩下柴福和承顺帝两人，柴福立刻展开帕子，给承顺帝看上面的字迹。
    “太子非皇室血脉，慎、敏勤王。”
    承顺帝看完这话，眼前顿时一阵阵发黑，还好柴福一把搀住了他。
    可此时的他，脑子却格外的清醒，也知道玉姝说这些，决计不是胡编乱造这么一番话。
    想起之前查到的蛛丝马迹，承顺帝心中突然像是针扎般的疼。
    这个女人……
    这个女人，果真从来没有用心待过他。
    他抓住柴福的胳膊，平息了许久，才让柴福将那帕子毁掉。
    屋中正好有香炉，柴福连忙将那帕子燃掉，刚清理完毕，先前的两个太监又走了进来。
    其中一个，还提着一壶温热的茶水。
    承顺帝抬眸，满目威严的盯着那太监，太监顿时被吓得一个趔趄。
    君王昏睡时只觉和常人无异，如今瞧他醒来，才明白沉睡的狮子也是狮子，非他这等奴才可以欺负。
    太监连忙把茶壶放下，然后迅速后退，撤到了门口去。
    柴福这才帮承顺帝倒了一杯热茶。
    屋外，玉姝正定定的看着冯太后，冯太后也在死死的盯着她。
    玉姝问道：“母后，方才儿臣给父皇把脉，发觉父皇的脉象弱而浮，显然是长久饥饿导致。儿臣有些不解，父皇贵为天子，怎会在这深宫中被饿了肚子？”
    冯太后脸色难看道：“放肆，你这是在怀疑哀家没给他吃饭吗？”
    “儿臣不敢。”玉姝淡淡道，“只是若我们大夏史上，出现了一个最终被饿死的天子，恐怕您跟新皇的面子上也过不去。”
    冯太后顿时攥紧了手。
    威胁她？
    饿死天子这等荒唐的事儿，何止是让她和均儿的面子过不去，简直是让他们母子沦为天下的笑柄。
    那均儿这个皇帝，当的还有何威信可言？
    冯太后咬牙道：“嵇玉姝，你莫要得寸进尺，哀家能让你进去探望他，就已经不错了，你别想再给哀家出什么幺蛾子。”
    玉姝看着冯太后，突然叹了口气：“母后，父皇毕竟是你的丈夫，成婚二十多年，您就真的对他一点情分都没有吗？何至于做到如此决绝？”
    哪怕是叫人害死他，一剑了结了他的性命，也比这种不给吃食被饿死，要来得体面些。
    被自己心爱的女人这般凌辱，对于承顺帝来说，就是身心上的双重折磨。
    可冯太后却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似的，怒声道：“你莫要多管闲事。若再纠缠不休，就别管哀家连母女情分也顾不得了。”
    玉姝又轻轻一叹：“母后心里眼里，永远都只有常均，与我又有什么母女情份？”
    说罢，她看着冯太后温声道：“儿臣这就告退，只是希望母后，能够善待几分父皇。您也知道，常均此刻还在江陵府督促战事，而能帮助利州的，只有我秦州的旋风铁骑。”
    第670章 那支铁骑，是秦州的？
    提到旋风铁骑，冯太后顿时脸色微变。
    还没问仔细，玉姝却已经笑了笑，转身就从殿内走了出去。
    等到玉姝走后，冯太后好似才回了神。
    她问一旁的董姑姑：“她那话是什么意思？那旋风铁骑是秦州的？”
    董姑姑面色为难，却还是点了头：“听公主的意思，应该是。”
    一个月前的利州战事，是旋风铁骑如神兵般从天而降，协助利州将士打了好几场大胜的仗，这才把北戎和突厥大军给拦在了利州外。
    可旋风铁骑没来时，利州数次大败，甚至因为嵇常钧的指挥失误，先锋将领裴勇受了重伤，裴琮也受了轻伤。
    这样使得军队人心惶惶，若不是旋风铁骑，北戎和突厥大军都能打到三百里之后去。
    正巧的是，前些日子，这支铁骑又凭空消失，利州便又传来了战败的消息。
    如果他们不继续出来支援的话，江陵府肯定危在旦夕。
    嵇常钧在民间的威望和风评本就不好，许多边境将领甚至都不认他这个天子。若是此次江陵府被北戎人侵占去，恐怕他这个皇帝也坐不稳多久。
    玉姝就是在拿这件事威胁冯太后。
    嵇常钧是冯太后的眼珠子心窝子，她绝不容许自己儿子好不容易得来的皇位，再拱手让与他人。
    冯太后面色沉了许久，才冷声吩咐：“叫人给太上皇送膳来。”
    董姑姑立刻露出笑脸，高兴的“欸”了一声。
    坐在下首的宋太贵妃和盈太妃，却是对视了一眼。
    这天下，能治得了帝后二人的，看来也只有昭德公主了。
    玉姝出宫门后，发现自己的马车还停在宫道上，附近虽有侍卫，却没一个人敢去触碰。
    直看到玉姝出来，侍卫们这才四散离开。
    裴琰在旁边笑道：“我怎么瞧着，他们不像是来监视你的，倒像是来保护你车驾的。”
    白兰冷哼道：“敢对公主马车做些什么的人，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
    裴琰“啧”了一声：“听起来，好像你家主子有多心狠手辣似的！”
    白兰顿时语噎，怼不依华独家整理回去，便只能瞪裴琰一眼。
    这位驸马爷失忆后，她是真看对方越来越不顺眼了。
    玉姝却笑着先上了马车，然后旁观二人，露出闲适的姿态。
    裴琰这才好奇问道：“在边关让人闻风丧胆的旋风铁骑，也是你的人？”
    玉姝点了头。
    裴琰有些讶异：“我还是头一次听说大夏的骑兵，能把北戎士兵打得落花流水。”
    北戎人是天生的草原勇者，自小就在马背上长大。那旋风铁骑得有多厉害，才能打败人家最擅长的？
    玉姝见裴琰双眼微瞪，便好笑道：“想见识见识？”
    裴琰立刻点了头。
    玉姝说道：“好，等朝政稳定下来，我就把你送到秦州去。”
    裴琰立刻追问：“送我去秦州？你不去吗？”
    “我不去。”玉姝似笑非笑的说道，“你当时抛下我，一个人回了京/城。我也要抛下你一次，让你尝尝这种滋味。”
    裴琰：“……”
    虽然什么都不记得，可不知为何，听到这话他就有些心虚的感觉。
    第671章 为了媳妇，不要爹了？
    回了公主府后，玉姝就再也没有冒头。
    不管朝中和街上有什么传言，她都待在公主府没出去过。
    倒是裴琰，三天两头和魏天纵出去喝茶逗鸟，又恢复到了以前那悠闲的纨绔生活。
    两人在茶楼里听完八卦后，魏天纵问道：“你真和你爹断绝关系了？”
    裴琰乐滋滋的掂起一块点心，吃完后才点头道：“是啊！我现在叫嵇成玉，你以后别叫错了。”
    魏天纵：“……以前你爹那样揍你，你也没气到不认爹了啊！”
    “那能一样吗？”裴琰说道，“以前都是些混账事，这次可不是，事关我媳妇呢！那么好看的媳妇，总不能为了爹不要她了吧？”
    魏天纵默了默，才面带怀疑道：“所以，你就为了你媳妇，不要你爹了？”
    裴琰一本正经道：“话可不是这样说的，爹可以再认，媳妇错过就再没有了。你瞧我现在改姓嵇，太上皇不就变我爹了吗？我这身份还跟着水涨船高呢！”
    魏天纵：“……”
    他以后要有这么一个儿子，能气到从棺材里爬出来，直接捶死这不孝子！
    魏天纵没有再说话，倒是裴琰问道：“你爹一直没官复原职，在家都干什么呢？”
    魏天纵叹了口气：“能干什么？喝喝茶养养花呗！”
    刚被撸了官的那几日，成天在家唉声叹气，被他娘揪着耳朵训了一顿后，倒是好多了。
    现在也不觉得日子难过了，反而觉得在家才最舒服。
    魏天纵想着，怕是以后让他爹再官复原职，他爹可能也不想干了。
    在家躺着当咸鱼，当然才最舒服啊！
    魏天纵想到这里，神情犹豫的看向裴琰，好一会儿后才压低声音问道：“昭德公主都回来这么些天了，她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裴琰看他一眼，这才端起茶杯说道：“还能怎么打算？吃喝等死混日子呗！”
    魏天纵：“……你就不能正经点嘛，我在跟你说真的。”
    “我也说真的。”裴琰说道，“公主每天在家沉迷做鲜花饼，叫她出来转转首饰铺子什么的，也不出门。”
    如果玉姝能跟着他出门，他就可以趁机买许多东西回去了。
    毕竟现在当上门女婿，手上难免有些拮据呢！
    魏天纵哪不知道裴琰在想些什么，顿时露出失望神色道：“你如今倒是做起合格的纨绔了。以前的你，可不是这样！”
    虽然他也知道，裴琰是失忆后才性情大变的。
    但朝堂势力早就明显起来，成国公府全都在为恭亲王做事，恭亲王却与承顺帝势不两立。
    说的直白点，他就是借着摄政王的身份，打算篡位谋权而已。
    若是昭德公主不回来便罢，嵇常钧已经登基为帝了，谁也说不了什么。
    可如今昭德公主既然回来，那朝中势力必然还要再变化一番，谁让昭德公主手握重兵呢！
    白翎关的谢家将士，河东府的厢军，秦州的驻军和旋风铁骑……
    可以说，短短一年时间，西北一带如今尽在她的掌握之下。
    倘若她要在朝中掀起风云，就连恭亲王都得忌惮！
    不然为何冯太后他们还留着承顺帝？不就是为了安抚昭德公主？
    第672章 我发现，我好像不行
    魏天纵并不是完全的愚笨之人。
    倘若昭德公主有心维护承顺帝，那么她和恭亲王之间势必会有一场大战。
    而被归在恭亲王一脉的成国公府，自然也要受到波及。
    若是昭德公主赢了，成国公和昭德公主必然会被打为逆贼，这可是株连九族之罪，难道裴琰连这个都不关心吗？
    魏天纵面色复杂的看着裴琰，裴琰却像是什么都明白似的，只忙着低头研究那瓷杯上的花纹。
    也不知过了多久，魏天纵才沉沉叹口气，起身说道：“罢了，咱们回去吧！”
    裴琰立刻起身，双手背在身后，悠悠的下了楼。
    到了茶楼外，看着街上热闹的场景，裴琰突然问道：“你媳妇是不是怀孕了？”
    魏天纵一愣，随后点头：“你怎么知道？”
    “我有什么不知道的？”裴琰有些得意，“这京中的大小事，我都知道。你老大不小了，如今老来得子，好好照看媳妇孩子吧，别替这个那个操心了。”
    魏天纵：“……我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老来得子？”
    裴琰哈哈大笑起来，正欲再说什么，魏天纵却道：“提到孩子这事儿，你不着急？”
    裴琰顿时脸色一僵，显然也是想到了自己如今没孩子的事情。
    他站在原地思索许久，久到魏天纵以为自己伤了对方自尊时，他突然压低声音道：“你说我是不是不行？”
    魏天纵：“？？？”
    裴琰摸着下巴思索：“不然我和公主成亲这么久，怎会一直没孩子呢？”
    魏天纵默了默，反问道：“你怎么知道就是你的问题？”
    “难道还能是我媳妇的问题？”裴琰震惊的看着他，“我媳妇那么好看，不可能怀不了孩子。我二十有四才成亲，肯定是有什么暗疾！”
    魏天纵：“……”
    裴琰却掩面嘤嘤嘤起来：“呜呜，我有病我媳妇还对我不离不弃，她真好！为她放弃亲爹，太值得了。”
    魏天纵：“告辞！”
    眼前的裴三公子，已经不是他的好友裴成玉了。
    和傻子待多了自己肯定也会变傻，就让友情到此为止吧！
    魏天纵抱拳后，就木着脸转身离开。
    等他走后，裴琰才恢复正常神色，挑了挑眉自顾自的往公主府走去。
    一进公主府，他就满面愁苦的去了栖凤院，看着玉姝颓丧道：“媳妇，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玉姝头也不抬，温声道：“说！”
    裴琰撇撇嘴，略有些委屈：“你都不看我，你一点儿都不关心我。”
    玉姝终于抬头，却只是习以为常的看着他：“你少出点幺蛾子，我就能多关心你几次。”
    裴琰：“……那你还听不听嘛？”
    “那要看你想不想说了。”
    裴琰默了片刻，这才看着玉姝说道：“我发现，我好像不行。”
    从门外进来的白兰，一听这话，差点一个趔趄。
    倒是玉姝，有些忍俊不禁道：“你是在说，男人的那个方面？”
    裴琰也不脸红也不窘迫，看着玉姝一本正经道：“你是大夫，你帮我瞧瞧吧！咱们成亲这么久了，连个孩子都没有，肯定是我身体有毛病。”
    玉姝：“……那倒也不至于。”
    但她还是抬起手，将裴琰招呼到跟前来：“我先替你听听脉再说。”
    第673章 内火严重
    裴琰很听话，乖乖走到玉姝跟前。
    玉姝抚起长袖，纤细修长的十指搭在了裴琰腕上。
    两相对比，颜色分明。
    裴琰的注意力又被吸引过去，他低下头看着手腕嘟囔：“你怎么这么白？”
    玉姝笑看他一眼，却并没有说话，只是安静下来听脉。
    脉象与上次差不多，若隐若现，变化多端。
    上一刻还和缓有力，下一刻就浮沉不定起来。
    听完脉后，裴琰见玉姝收回手，忙问道：“怎么样？我没事吧？”
    “没事。”玉姝没有多说，只叮嘱道，“近日少吃些油腻辛辣的食物，你内火有些严重。”
    裴琰听到这话，摸摸鼻子，眼睛在玉姝脸上转了几圈：“内火严重……是憋得有点严重吧……”
    玉姝抬起眸子，看着他似笑非笑。
    裴琰立刻变得正经起来：“好的，这几日我就会吃些清淡的东西。”
    玉姝道：“府内饮食一直清淡，你少些时间与魏天纵出门就是。”
    两人天天出门胡吃海喝，还以为她不知道？
    裴琰这才心虚的笑了一下，与玉姝说了些好话后，才告了辞。
    白兰等他走后，问玉姝道：“公主，不给驸马爷说两位小公主的事情吗？”
    玉姝摇摇头，“等他想起以前的事情再说吧！”
    虽然系统说裴琰性情大变，是因为以前藏得深，现在只是暴露本性了而已。
    可玉姝却始终觉得，眼前这人，不像是她的夫君。
    所以即便两人见面这么久了，却很少有过非常亲密的举动，更别说是夜宿一屋且同床共枕了。
    想到这里，玉姝叹了口气，心中也有些说不出的茫然。
    京/城安然无恙几日，久未露面的恭亲王，终于又开始主持朝政。
    这其中最为明显的，就是昭德公主府附近，多了些探子。
    白兰出门一趟，被跟踪了无数次。
    回到府中后，她难免有些埋怨：“早的时候不来跟踪我们，现如今倒是又来下套了，简直让人无言以对！”
    玉姝正在提笔写信，闻言抬眸一笑，说道：“且由他去，总归如今他们肯定按兵不动的。”
    恭亲王如今的处境，其实并不太好。
    盟友冯太后虽对他死心塌地，可二十年过去，如今人家更注重自己儿子的前程。
    朝中文武百官收拢了一半，剩下一大半还在摇摆不定，甚至有的就是直言忠君。
    忠的什么君，大家自然都懂。
    至于外边的武将就更不用说了，只有颇有势力威信的成国公在坚定的追随他。
    所以他与玉姝这边的胜算，也就是五五开。
    而玉姝最大的劣势，无非就因为她只是公主，而不是皇子罢了。
    所以双方都在等一个机会，那就是七月的藩国朝贡。
    去年的朝贡，玉姝远在秦州并没参与，今年她却不会再放过这个机会。
    写好最后一个字，玉姝放下笔，对白兰道：“送给慎亲王世子，他会明白我的意思。”
    白兰点点头，才进了门，就立刻又折身出去。
    她走后没多一会儿，朝云进来说道：“公主，寿康公主求见。”
    “寿康？”玉姝有些讶异，“她不是有了身孕吗？怎得这会儿来了？”
    第674章 可是有七个月了？
    玉姝自打回京后，除了去成国公府“抢”过一次婚外，就哪里都没去过，也没有和旧识见过面。
    包括与她相交甚笃的寿康公主，也只是派人去探望了一番。
    毕竟魏侍郎如今闲赋在家，他们也不太方便出门转悠，可没想到，寿康在这个时候过来了。
    玉姝起身，叫人将寿康引到这边院子来，又叫小丫头把屋内燃着的熏香灭掉。
    等了片刻，听到些脚步声后，玉姝抬头，终于看到一个圆润的姑娘扶着腰慢慢走了进来。
    许是因为怀孕，寿康原先瘦削的身子如今丰腴了许多，脸蛋上也有了胖乎乎的肉。
    她看到玉姝第一眼，就咧开嘴笑起来，脸颊上还有可爱的梨涡。
    “长姐。”
    玉姝顿时一笑，亲自将人扶去榻上坐下后，才说道：“肚子怎得这般大了？有七个月了？”
    “才将将七个月。”寿康坐下，看着玉姝苦笑，“我前两个月太贪嘴了些，所以将孩子吃的有点大。大夫说如今不敢再多吃了，不然到时候生不下来，可能得一尸两命。”
    玉姝有些讶然，寿康又说道：“还是长姐你心态好，我婆母都被吓到了，这些日子天天监督我，生怕我又偷吃！”
    玉姝听到这里，下意识就将手搭在了寿康脉搏上，寿康也乖巧的闭上了嘴。
    等了片刻，见玉姝收回手，她才殷切的看着玉姝问道：“长姐，孩子怎么样？”
    玉姝笑了起来：“很康健，一定是个大胖小子。”
    不过那大夫说得也没错，如果再放纵的贪吃下去，到时候一定会难产。
    玉姝在寿康身边坐下，叮嘱道：“要控制饮食，但也不能不吃，我稍后写个食谱你带回去，到时候保准你生孩子时少受点罪。”
    寿康顿时开心的笑起来：“就知道来长姐这里一趟，肯定能带些好东西回去。”
    玉姝见她像个孩子似的，忍不住轻笑着摇了摇头。
    围绕着孩子的话题聊了许久，寿康终于吞吞吐吐的说明了来意：“长姐……你，你此次回来，可是有什么打算？”
    玉姝红唇微扬，笑看着寿康说道：“是魏天纵让你来问的，还是魏侍郎托你打听的？”
    寿康心思单纯，压根就没学会撒谎。
    见玉姝一下子识破，立刻就涨红了脸，结结巴巴道：“我……我，公婆也担心局势有变……”
    见她有些心虚的说不出话来，玉姝笑道：“无碍，魏侍郎如今闲职在家，也是好事，总管牵扯不到朝堂上去。”
    寿康一听这话就急了：“可恭亲王已经下令，让我公公官复原职了，明日就要回朝中就任。”
    “是吗？”玉姝挑起眉头，想了想才说道，“如此，过两日你就搬来公主府住吧！你大着肚子，有我在身旁照看，心中应该能够踏实点。”
    寿康原本想点头，可随后思及魏家人，又犹豫起来。
    玉姝看出了她心中所想，对寿康道：“带上魏天纵一起来也可以。”
    寿康这才一口答应下来。
    比起在魏家待着，她心中自然更依赖这个姐姐。
    所以哪怕玉姝什么都没说，可她这会儿也明白了玉姝的用意。
    比起魏家其他人，只有她这个大腹便便的孕妇，才会成为长姐的软肋！
    第675章 她以前还养过面首？
    两人说了会话，见寿康有些困乏，玉姝便叫人领她下去休息。
    寿康睡着没一会后，就有小厮来报，说魏天纵也来了。
    正巧，裴琰刚从校场回来，屋子门都没进，听到这话又转身走了出去。
    玉姝看了看天色，叫人去备了晚膳。
    等到天色暗淡，裴琰已经沐浴完换了身衣裳，魏天纵和寿康小夫妻俩也携手一起走了进来。
    看着对方卿卿我我甜蜜非常，裴琰很是艳羡，用眼神暗示了玉姝好几遍。
    玉姝却像是没看见似的，压根没理他，只叫人照顾着寿康。
    裴琰只好默默坐下，然后叹了口气。
    魏天纵瞥他一眼，问道：“怎么了？”
    裴琰手撑腮，有些委屈道：“有些人好似有媳妇，其实他已经没有了。”
    魏天纵顿时就翻了个白眼，顺便回怼了过去：“有些人好似还活着，其实他已经不在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裴琰说道，“我怎么就不在了？我这么一个大活人，你眼瞎还是怎么着？”
    魏天纵说道：“我眼不瞎，所以我才觉得我兄弟不在了。老实交代吧，你是不是什么孤魂野鬼霸占了我兄弟的身子，我如今瞧你哪哪都不对劲！”
    裴琰：“……愚蠢至极！”
    兄弟两沉迷斗嘴无法自拔，玉姝却已经和寿康安心的吃起东西来。
    等那两个男人骂完了，她们也基本吃完了。
    见玉姝扶着寿康起身，魏天纵忙道：“公主，你们去哪里？”
    “散散步。”玉姝说道，“孕妇也不能久坐，时常走动，有利于日后生产。”
    魏天纵这才“哦”了一声。
    等两人出了门后，裴琰说道：“我媳妇儿懂得好多呀，她是不是都背着我偷偷生过孩子了？”
    魏天纵：“……昭德公主是大夫！裴成玉，你脑子里能不能装点正常的东西？就这么想让昭德公主给你带绿帽子？不如我建议公主，叫她将以前那些面首，都重新送到公主府来？”
    裴琰听到这话，顿时愣了一下。
    片刻后他才问道：“我媳妇儿她以前还养了面首？”
    魏天纵比他更诧异：“你不知道？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连这都不知道？”
    裴琰的脸色黑下来，撇着嘴说道：“谁闲来无事会在我面前说这事儿，找不痛快？”
    魏天纵扬起眉头：“我啊！”
    裴琰：“……”
    行吧，他们两算是打了个平局。
    诡异的沉默片刻，裴琰又问道：“她以前真养过面首？”
    魏天纵很肯定的点头：“养过啊，还不止一个。”
    “那些男人如今去了哪里？”裴琰一脸担心，“总不会跟着她去了秦州，如今还安顿在了秦州吧？”
    魏天纵摇摇头：“那倒没有。一个考上状元，在鹭州当了通判。一个立了功劳，正在白翎关打仗。”
    剩下那位很漂亮的曹世子，就暂且不提了吧！
    人家早就是嵇常钧那脉的人了，虽然与昭德公主也算是有些情谊，但严格来说根本算不得面首。
    听魏天纵说完，裴琰沉默片刻，然后咂摸道：“听起来，好像都是很不错的男人呢！”
    第676章 你想同房？
    方开霁和徐星剑，自然都是很不错的男人。
    魏天纵见过这两人，一个温文尔雅斯文有礼，一个年轻好看意气风发。
    和他们这种二十多岁，文不成武不就的老干肉比起来，那可真是优秀的不是一点半点！
    以前魏天纵就觉得，裴琰也就占了个颜值高的便宜，若不是他长得好看，昭德公主恐怕看都不会看他一眼。
    如今倒是好了，失去记忆后，碎嘴毒舌又爱逼叨。
    没了先前那些装出来的温和乖巧，和那两位面首比起来，他可能一点长处都没有了。
    魏天纵还在为这人担心呢，裴琰却已经想到了别的地方去。
    “辛亏我上次选择了媳妇没要爹，不然我现在岂不是一点赢面都没有了？”
    魏天纵：“……倒是也有些道理。”
    裴琰看了看魏天纵，最后站了起来：“你带你媳妇回去吧，趁着面首们都不在，我要和我媳妇去培养感情了。”
    魏天纵：“……”
    看着裴琰起身急匆匆的离开，魏天纵忍不住摇了摇头，最后叹了口气。
    但很快，他也起身走了出去。
    天色彻底黑下来后，玉姝让人将两人送回了魏府。
    刚一转身，裴琰就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她。
    玉姝挑眉问道：“怎么了？”
    裴琰委委屈屈道：“媳妇，你怎么把我从成国公府抢回来后，就再不理我了呀！”
    “我怎得没理你？”玉姝说道，“如今和你说话的，又是何人？”
    “那不一样！”
    裴琰凑上来，用手勾了勾玉姝的小拇指：“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玉姝笑看他一眼，眸色柔和，手上却毫不留情的将他推开。
    “想同房？”
    裴琰老脸一红，愣是没好意思直接说出来。
    玉姝却道：“你如今没有记忆，我睡了你，等于是变相的占了你便宜。等你什么时候想起来了，什么时候再搬来栖凤院吧！”
    裴琰：“……那我要是一辈子都想不起来呢？”
    玉姝微微一笑：“那就一辈子相敬如宾！”
    裴琰：“……”
    不如直接叫他出家当和尚吧！
    看着玉姝离开，裴琰在后面默默叹了口气，却也没有再追上去。
    两人各回自己的院子，也各自掩起了心思。
    过了两日，寿康果真听了玉姝的话，带着魏天纵一起搬到公主府住了下来。
    有了魏天纵这个狐朋狗友在，裴琰真是一日都没消停过，公主府简直成了两人的游乐场。
    恰在此时，白兰送来了一封信，宫中也传来了冯太后召玉姝进宫的懿旨。
    传旨的人就在门外等着，玉姝却不慌不忙的看起了那封信。
    信是从白翎关传来的，写信人却是掌管骑兵的庞飞林。
    庞飞林说，北戎人攻打利州失败后，叫突厥继续佯攻，却转头又联手羌国胡人瞒天过海，绕到了江陵府后面。
    如今兵临吉州城下，将新皇嵇常钧困在了吉州城中。
    北戎、突厥和羌国，三方势力同时联手，西南一带四面楚歌，恐不日将会城破数座。
    说到这里，他又话音一转说了个好消息。
    北戎草原九部的克烈部落王储格图，在白翎关外被他们生擒了，如今就关押在白翎关内，城内城外已经因为这事，僵持了起来。
    第677章 都是自己的选择，从不后悔
    玉姝看到格图被捉，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前年她带兵在白翎关打仗时，也是这位王储差点被生擒，最后被逼退一百里，带着二十万大军还四处逃窜。
    因为他的个人原因，还导致北戎一位王子被玉姝直接暗杀。
    原以为他会受到北戎的责罚，没想到才时隔一年多，又带着大军出来浪了。
    看来克烈部落，果然很重视这位格图。
    玉姝放下信，这才看向白兰问道：“宫里来的人，就在外头？”
    白兰点点头：“许是太后怕您不去，来的人是董姑姑。”
    昭德公主幼时被董姑姑抚养过，董姑姑又一心疼爱她，所以别人的面子玉姝可能不给，这位姑姑的面子，她却肯定会给的。
    玉姝听白兰这般说，笑了一下才道：“无碍，她来得正是时候。”
    玉姝起身，叫朝云简单来伺候打扮了一番，然后到了前厅。
    传旨的人果然是董姑姑，此刻正在厅中安静的喝茶，见玉姝前来，连忙起身行礼。
    两人关系融洽，自然也不多说什么，玉姝直截了当的就随她进了宫。
    坐在马车上时，董姑姑看着玉姝欲言又止，玉姝道：“姑姑有什么想说的，尽管说便是。”
    董姑姑便叹了口气，看着玉姝说道：“公主，娘娘如今变成这般，也不是她愿意的，奴婢希望您能体谅她。”
    这话，玉姝已经从董姑姑嘴里听了好多次。
    但这次玉姝并没有随意敷衍过去，反而问董姑姑道：“姑姑，我如今这般，你瞧着就是我愿意的吗？”
    董姑姑顿时哑口无言，玉姝继续道：“谁不想做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呢？每日里开开心心的，只需要为漂亮的衣服和首饰开心或难过，这恐怕是每个女儿家都想达到的心愿吧？”
    “可我一生下来，就是这大夏朝的嫡长公主。我自打睁开眼，有了名字，就知道自己的父亲是大夏的君主，母亲是大夏的皇后。若是在生前能做选择，你觉得我会投生在帝王之家吗？”
    董姑姑听到这话，想起玉姝的遭遇，一双眸子顿时黯淡下去。
    玉姝也叹了口气：“我如今做的所有事，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所以我从不后悔。母后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应该也是这般想的，所以董姑姑也不用替她后悔。”
    董姑姑终于再没了话，玉姝也安静下来，双眸平静的看向窗外。
    马车缓缓进了宫中，这次没人再拦住他们，车驾一路到了慈安宫。
    慈安宫向来都是历朝太后的住所，可此时的慈安宫，却非彼时的慈安宫。
    冯太后喜好奢侈，嵇常钧登基也才没多久，所以后宫妃嫔也不多。
    承顺帝的那些妃子，又都被赶到了西六宫去。
    如此，整个东六宫几乎都是空着的，冯太后便把原来翊坤宫的牌匾改了名字，自己却并未挪地方。
    所以玉姝一进宫内，就瞧见了各类熟悉的摆设，就连门口的花瓶都没变。
    至于什么符合太后规制的东西，自然也只是一句空话，并没有任何人提起。
    宫门口站着两个小丫鬟，见玉姝前来，连忙殷勤的挑起帘子，讲玉姝迎了进去。
    许是有求于人，所以此时的他们，态度随了主子，小心翼翼中带着些讨好。
    第678章 一荣俱荣
    玉姝进了屋中，冯太后立刻就起了身。
    她喊了声“昭德”后，忙让身边的婢女沏了茶来，然后又温言软语的叫玉姝坐下。
    六月是果实累累的季节，宫中也上了新鲜的甜瓜果子，董姑姑便叫人送来一盘。
    果子刚从井水中浸过的，端上来时，还带着丝丝的凉气。
    玉姝看了眼，先端起茶抿了一口。
    最新的黄金丫，价值千金，所以才得了这俗气的名号。
    昔日宫中不过也只有一两斤，分到冯太后这里，恐怕就只剩几两。
    这么稀罕的东西，如今倒是也愿意拿来给她享用了。
    玉姝喝了口茶，放下杯子又拿起盘中的果子。
    她的手腕纤细白皙，和甜瓜鲜亮的颜色相互影城，煞是好看。
    几个婢女偷偷瞧过来，眼里带着羡慕和赞叹，唯有冯太后厌恶的垂下了眸子。
    玉姝却恍若味觉，她缓缓低头，斯文又优雅的将那甜瓜咬了一口。
    冰凉爽口，汁水甜腻，果真吃得解渴又解热。
    剩下的果子，倒是也不大稀罕，还有玉姝曾经在成国公府见到的金白玉。
    如今再看到这果子，玉姝已经见怪不怪，也明白它从何而来。
    无非就是和恭亲王有关罢了。
    玉姝喝了茶，又吃了东西，等着小丫鬟端来水，慢条斯理的净了手。
    这一套做完，时间已经过去了两刻钟，冯太后明显就没了多少耐心。
    她再次抬眸，蹙着眉头看了半晌玉姝，等到玉姝终于抬起头，才开门见山道：“吉州的事情，你可知道？”
    玉姝颔首，语气缓缓：“听说了一二。”
    “只是一二？”冯太后脸色冷了几分，“你的人都在利州和白翎关一带，怎会不知道这件事？”
    玉姝闻言，轻轻叹了口气：“儿臣确实知道一些，母后今日召儿臣前来，就是为吉州的事情吧？”
    冯太后这才脸色好看许多：“对，北戎突厥联手围攻吉州，你弟弟被困在那里了，你叫人去救他！”
    玉姝顿时讶异道：“吉州……不是离鄞京这边更近吗？母后为何不让恭亲王叔派人去救？咱们京/城拥有十万禁军，解救区区一个吉州，根本不在话下。”
    冯太后眉头蹙起来，似乎有几分暴躁：“哀家找过他了，他说禁军要拱卫京师，不得轻易离开鄞京。”
    “除去十万禁军，周围州城也有不少/将士。这么多人凑起来，哪怕是每人一支箭，也足以将那乌秧子联合大军给射成窟窿。”
    说到这里，玉姝突然顿了顿，“该不会，这些将士不愿前去吉州营救？”
    冯太后的神色顿时变得很难看，长长的指甲，也在扶椅上狠狠抓了一下。
    “你说这么多，终究就是不打算去救均儿对不对？”
    玉姝笑了起来，看着冯太后好声好气道：“母后，我虽和弟弟有些矛盾，可到底是手足？我又不与他争皇位。他好端端的做了皇上，我才能好端端的当这个尊贵的长公主。既然一荣俱荣，我又怎会不愿意去救他？”
    听玉姝这么说，冯太后心中才舒服许多，因为这的确是不可更改的事实。
    第679章 母后也可垂帘听政
    昭德和常均一母同胞，两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冯太后这才忍住暴怒，看着玉姝问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玉姝柔声解释道：“我的意思是，白翎关离吉州终究是远了些，远水救不了近火。且白翎关外还有北戎人虎视眈眈，大军轻易不可移动。否则关外一破，北戎人长驱直入，鄞京又危在旦夕。”
    “如今最佳策略，便是集合鄞京十万禁军，前往吉州救急。与吉州内的两万将士里应外合，才能打那联军个措手不及。”
    玉姝看向冯太后，见她面露犹豫，便劝道：“王叔说禁军要拱卫京师，不可轻易调动。可君王都不在，拱卫京师护得又是谁呢？”
    这话一下子就扎进了冯太后的心里。
    玉姝清清楚楚看到，冯太后眼中闪过一抹暗光。
    殿内安静了片刻，冯太后终于开口：“昭德说得有道理，可若是你王叔若还是不愿意呢？”
    玉姝微微一笑：“皇弟不在，王叔辅政，可母后也可垂帘听政，掌握大权。再不济，请父皇出山也是可以的。”
    最后一句话，是玉姝故意加上去的。
    果然冯太后立刻就摇了头：“太上皇圣体欠安，还是哀家听政好一些。昭德，你如今既回了京，不如也帮哀家做些事情吧！”
    冯太后有自知之明，在处理政事方面，她连玉姝的十分之一都不及。
    既然打定了主意要垂帘听政，那第一件事，自然就要笼络人心。
    只是放眼望去，有本事有能力还能让她放心的，好像也就这个长女了。
    冯太后其实也不大放心玉姝，但玉姝表现的太过良善，她又觉得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母女两便像是重归于好般，亲亲密密的说了会话，临走时，玉姝问道：“母后，今日既然进了宫，儿臣便顺道去看看父皇吧？”
    冯太后很不待见承顺帝，原本是不大乐意的，但随即想到后面的事，又点了一下头。
    如今的承顺帝，就是卸掉了爪牙的老虎，早就没了往日的威力了。
    不过是去探望探望，倒也无甚关系！
    冯太后大发慈悲的挥了挥手，玉姝便微微福身，转身带着白兰走了。
    到了宁寿宫外，还没进院子，就看到宋太贵妃正站在院子里折花儿。
    虽是快到了四十岁的人，可许是岁月格外优待她，所以面容依旧温柔恬美，连身段都好得让人嫉妒。
    听闻动静，回首频频一笑，也能勾去旁人心魂。
    玉姝往前走了几步，果见自家那个父皇，正站在门口呆呆的看着人家。
    年轻时候没珍惜这位不争不抢的美人儿，到了年老时侯，一颗心被伤得千疮百孔了，反而又回过味了。
    所以这世间得许多人啊，来来回回都逃不过一个“悔”字。
    玉姝轻咳一声，将两人都拉回了神思，宋太贵妃看到玉姝，眼中有几分欣喜，承顺帝也高兴起来。
    “昭德，你怎得来了？”
    玉姝说道：“母后召见儿臣有事相商，依华独家整理正好进来探望一下父皇与太妃娘娘。父皇这几日，身体可好些了？”
    “好多了。”
    承顺帝先前只是饿虚脱了而已，如今肠胃养了过来，自然又是活蹦乱跳。
    第680章 公主，救救玺儿吧！
    玉姝便随着两人进去说话，进了殿内后，才发现那位娇滴滴的盈太妃，正坐在屋内垂泪。
    看到玉姝前来，她眸子顿时一亮，“扑通”一声就跪在了玉姝面前。
    “昭德公主，妾身求求您救救玺儿吧！他还那么小，若不请大夫，肯定要没命了。”
    嵇常玺，盈太妃的儿子，承顺帝膝下最小的皇子。
    出生时备受宠爱，承顺帝甚至不顾群臣反对，起名常玺。
    玺，帝王之印。
    看得出来，这个孩子承载了承顺帝许多的期望，也被投注了许多关爱。
    只可惜，这个孩子的出生，就是个错误。
    母亲作为别人的影子上了位，而他还是个襁褓中婴儿时，就成了承顺帝父子博弈的手段。
    现如今，承顺帝落败，他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玉姝看了眼面无表情的承顺帝，再看向那满脸泪水形销骨立的盈太妃，不由有些唏嘘。
    帝王之爱就是如此薄幸，上一刻能把你捧到天上去，这一刻，就能让你深陷泥潭无法自拔。
    只可惜盈儿终究只是个十几岁的姑娘，她无法辨别这宫廷中的真真假假，直到此刻才被摔得满头是血。
    玉姝对她不熟悉，两人本没有交集，就更谈不上喜恶这一说。
    她让白兰把人扶起来，这才问道：“玺儿怎么了？”
    盈太妃泪眼朦胧道：“玺儿被太后娘娘抱走后，大病小病一直不断。今日妾身又听说他起了高热，且一直降不下去。才这么点孩子，若是……若是……”
    盈太妃已经哽咽的说不下去，玉姝闻言，却扭头看向了承顺帝和宋太贵妃。
    显然，这消息不可能是冯太后给她们传来，只能是宋太贵妃的人手。
    果然宋太贵妃就叹了口气：“母妃不在身边照顾，奴才们就不会对小皇子上心。妾身也是听人说的，小皇子发热两天了，一直没人去请太医，如今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玉姝听到这里，蹙了蹙眉。
    见承顺帝没有开口，盈太妃又满目绝望，最终还是叹了口气说道：“白兰，你去瞧瞧吧！”
    搁在以前，可能她并不会管这等事，她的心肠要比任何人都来得硬。
    可不知为何，做了母亲后，面对孩子的事情，她总会不自禁的软了心。
    许是那两个小团子，在冥冥之中对她说了什么。
    如此，顺手施一个善举，就当是为她们积攒功德了。
    白兰很快离开，盈太妃眼中这才重新燃起了希望。
    只是承顺帝显然已经对她没了耐心，当年因为冯太后对她升起了喜欢，如今又因为冯太后对她生出了厌恶。
    所以等玉姝说完话后，他立刻就皱眉道：“你先出去，朕与昭德有话要说。”
    盈太妃面色僵了僵，最后却擦干眼泪，默默的走了。
    相比之下，宋太贵妃真的识趣很多，不等承顺帝开口，就自己笑吟吟的行完礼退了下去。
    等屋内没人了，承顺帝才看着玉姝问道：“嵇常钧，不是朕的儿子？”
    玉姝没想到，时隔好多天再见面，他居然问的是这句话。
    第681章 爹娘都是恋爱脑怎么破？
    所以这么多天，承顺帝没想过如何破这个局，如何重掌大权，就在纠结嵇常钧是不是亲生的？
    玉姝默了片刻，才回道：“父皇不是早就知道了吗？还是您不愿意相信这个结果？”
    承顺帝阴了脸，不怒自威：“所以，他是嵇良玉的儿子？”
    他总以为，自己付出真心，就能换来真心。
    却不成想这么多年，只是可笑的感动了自己。
    那两个奸夫淫妇，却背着他连孽种都生下了，如今还想顶了他的血脉，坐上大夏的皇位！
    承顺帝将手攥成全，心里恨得在滴血。
    可玉姝却偏偏摇了头：“不，嵇常钧并不是恭亲王的儿子。据我得来的消息看，恭亲王当年利用了母后，但与她私会的男人，应当只是个普通的侍卫，亦或者旁人。”
    恭亲王对自己发妻很好，这并不是流于表面的作秀。
    这么多年来，他对任何人都不择手段，甚至连自己的亲妹妹和外甥都利用。
    可唯独恭亲王妃，被他保护得很好。
    不止如此，连岳家也是平安喜乐，从不掺杂到这些浑水中来。
    这样一个人，要说他为了拉拢冯太后，牺牲自己的身体背叛妻子，玉姝觉得可能性为零。
    所以冯太后八成是被别人白睡了。
    只可惜恭亲王隐藏的太深，她一直没发现而已。
    承顺帝听完玉姝的话，不只是该恨还是该怒，只是最后，脸上露出了个似哭非哭的难看笑容。
    “你瞧，当年我不过是被人算计，所以才毁了她清白。她却恨了我一辈子，甘心被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
    承顺帝的眼睛有些红，声音虽竭力平静，却仍能听出来一丝颤抖。
    玉姝叹了口气。
    爹娘都是恋爱脑怎么破？
    一个没心一个没肺，被别人耍得团团转，如今连江山都要易主了。
    玉姝看向承顺帝，劝道：“父皇，别想那么多了，还是说说嵇常钧的事儿吧！他非皇家血脉，自然不能继承大统，常玺还是个小奶娃，自然也不能成为储君。夺回大权后，您是怎么想的？”
    承顺帝听到这话，脑子里快速过了一遍膝下的皇子。
    大皇子倒是恭顺谦和，占了长子的身份，也算是名正言顺。
    可他无才，甚至连点野心都没有，大夏的江山交给他，恐怕过不了两三年就得易主。
    老二心机太深，手段又太毒辣，像极了如今的恭亲王。
    所以他看着就不顺眼，还是将他打发到封地去，一辈子别回京好了。
    至于老三……
    承顺帝正在思索时，无意间看了眼玉姝，却见玉姝正在静静的看着她。
    那双眸子澄澈剔透黑白分明，却莫名叫他心中一跳。
    他思索着玉姝先前说的话，终于回过味来：“你……昭德，你是什么打算？”
    玉姝终于笑了起来。
    她看着承顺帝说道：“实不相瞒，父皇膝下的儿子，如今成年的没有一个成器。稍稍有些能力的，都还没成年。所以哪怕您把江山给了他们，恐怕他们也坐不稳。儿臣的王叔们实在太过优秀了，兄终弟及倒是最有可能。”
    一句“兄终弟及”让承顺帝顿时变了脸色。
    他好似又想起当太子时，自己幼弟质问高祖的话。
    “兄长无才，为何当得储君之位？”
    第682章 福禄寿禧，吉祥如意
    殿内久久都无人说话。
    可承顺帝这一刻，才体会到了自己长女的精明之处。
    她将人心看得明白，将局势掌控在手中，她轻轻松松就可以拿捏住一切。
    方才的话，哪怕没有全部说完，他却已经明白了玉姝的意思。
    话题到此就完全结束，玉姝也不再多说。
    正沉默对坐，外面终于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间或还有盈太妃压抑的哭泣声。
    玉姝转头看向门口，白兰抱着一个小孩子大步走了进来。
    小孩子也就不到一岁的模样，生的粉白可爱，只可惜脸蛋一直通红，明显热度有些不正常。
    玉姝便明白过来，这应该就是那位小皇子嵇常玺了。
    白兰将嵇常玺抱到了玉姝跟前，盈太妃和宋太贵妃眼巴巴的跟在后面。
    玉姝把完脉，沉吟片刻，立刻叫人研磨写方子。
    孩子发烧时间有点久，此刻也不能用猛药，但也不能一直拖延下去。
    玉姝便让白兰抱着嵇常玺进了里屋，又叫丫鬟们准备些降温的东西来。
    宁寿宫内伺候的人压根没多少，里里外外能照顾到的，其实也就柴福一个，剩下的都是冯太后派来监督的人。
    所以这会儿，也是柴福忙前忙后，还是玉姝抬眸看了一眼时，那些丫鬟婆子才算是动了身。
    出手救嵇常玺，其实也在预料之外。
    所以当冯太后带人赶过来时，玉姝洗了手，很平静的说道：“一个还不到周岁的孩子而已，常均的儿子都比他大了，母后还担心这个？”
    冯太后生气道：“哀家生气的，不是他这个人。”
    玉姝秒懂。
    生气的不是人，那就是名了。
    玉姝偏头看了眼那熟睡的小孩，想了想说道：“玺字贵重，他命格压不住，不如改名为禧。”
    福禄寿禧，吉祥如意。
    常禧，便就是叫他岁岁平安，常常喜乐了。
    如此，也算是给他一个好的祝福。
    冯太后的怒气终于散了下去，她高傲的瞥了眼承顺帝，像个斗胜的孔雀一般得意离开。
    可她没注意到的是，如今的承顺帝，再看她时早就不是愤懑恼怒了。
    反而带着一股阴沉的凶狠。
    男人心中若是存了恨，只会更加不择手段。
    冯太后离开后，玉姝才重新说了吉州的事。
    如今再提起嵇常钧被困，承顺帝反而还有些报复的快感。
    他看着玉姝，叮嘱道：“她是不是叫你去救人？你不能去，你若叫人去了，白翎关就完了。”
    承顺帝好歹稳坐江山多年，对战事的灵敏度自然强于冯太后。
    白翎关比起吉州，重要太多太多。
    如今说是大军包围了吉州，可其实吉州的困很容易解开。只要达州和周围几个州城反包抄，那些北戎和突厥人，只有被瓮中捉鳖的下场。
    但恰恰是因为包围圈里有个嵇常钧，所以没有人敢擅作主张罢了。
    承顺帝面目阴狠道：“嵇良玉作为摄政王，若是不去救嵇常钧，我倒要看看他如何在朝堂上站稳脚跟，如何在百姓面前继续维持他这贤王的面孔？”
    就这一次，足以让他和冯素莹的盟友关系破裂！
    第683章 没有规矩的丫头
    玉姝目的达到，就起身离开。
    到了宫外，看着稍显冷清的街道，她想起许久未见的乐阳郡主。
    “虽说与成国公府撕破了脸，可郡主始终待我如亲生女儿，这份恩情我要记在心里。”
    玉姝叹了口气，吩咐白兰：“前面是李记，买些郡主爱吃的枣泥酥吧，我们去成国公府看看。”
    白兰点点头，下马车进了铺子。
    玉姝刚放下帘子，一道温柔的声音突然自前方传来：“好巧，在这里遇见公主了。”
    这声音太过有辨识度，玉姝哪怕不看也知道，外面站着的，就是如今在京/城格外有名的孟家小姐孟孤兰。
    孟孤兰和裴琰的婚事成了一桩笑话，可没过多久，这个女人就绝地反击。
    她凭借一手出神入化的医术，在鄞京塑造出了一个女神医的名号。随后又开设粥铺行医积善，很是拉了一波好感度。
    现如今鄞京百姓提起最多的女人，除了玉姝便就是孟孤兰。
    而且这两人，隐隐还有齐头并进的趋势。
    毕竟孟孤兰的身份已经不同以往，她不只是孟家的大小姐，还是恭亲王的义女明德郡主。
    听听这称号，都和昭德公主相似一半，更何况是地位？
    玉姝靠在马车里，没有往外面看，只是半阖着眼说道：“是挺巧的，明德郡主有何贵干？”
    孟孤兰听玉姝喊她的称号，嘴角微扬，脸上带着柔和的笑意：“今日天色甚好，想着既是遇见了公主，便想邀请公主一起走走，不知公主是否有空？”
    玉姝淡淡道：“没空。”
    孟孤兰身旁的雁儿听到这话，立刻不悦道：“昭德公主如此不给面子，是不把我们郡主放在眼里吗？”
    她话音刚落，就发现眼前的帘子无风自动，一个什么东西从马车里飞了出来。
    因为速度太快，雁儿甚至都来不及闪躲。
    那东西命中了她的嘴巴，痛楚传来，雁儿哀嚎了一声，捂着嘴退了两步。
    孟孤兰低下头看掉落在地上的东西时，才发现那只是一颗小小的青杏。
    青杏不大，砸人也不会叫人重伤，但隔着帘子命中，却是一件极难的事。
    孟孤兰脸色微变，心中对玉姝的警惕又暗暗提高了几分。
    玉姝却仍旧坐在马车里没有露面，只有慵懒的声音传来：“没有规矩的丫头，主子说话，你岂能多嘴？”
    雁儿神色有些忿忿，可她刚刚吃过亏，此时也不敢再多嘴。
    孟孤兰抬眸，面色清冷的看着马车，玉姝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本宫想把谁放在眼里，需要你来多嘴？明德，你如今算半个皇家人，言行也代表着我们皇家的颜面。身边丫头不懂事，你却不能不知尊卑，这般敢以下犯上的，就发卖了吧！实在没有用得趁手的婢女，本宫叫母后从尚宫局给你调两个来。”
    雁儿一听这话顿时着急起来，孟孤兰却按住她的胳膊，叫她稍安勿躁。
    “多谢昭德公主，不过雁儿这丫头只是心直口快了些，倒也不至于发卖。”
    孟孤兰浅笑道，“倒是公主您，好似有些过分苛责奴才了呢！”
    玉姝听到这话，轻笑了一声。
    第684章 退下吧，本宫倦了！
    马车外檐四角的宫铃，恰在此刻随风晃动，也带起一阵悦耳的碰撞声。
    孟孤兰忍不住瞥了眼那四只铃铛，随后又安静的收回了视线。
    马车内的玉姝，懒懒的伸了下腰，语带笑意说道：“许是明德自幼在南疆长大，不懂鄞京的规矩。本宫若是苛责奴才，方才就不该只打她的嘴了。你这丫头的小命，或许已经交待在这里了。”
    “不过你若是喜欢这等愚笨的，留着也无妨，总归不要碍了别人的眼就是。”
    说完，她淡淡道：“退下吧，本宫倦了！”
    孟孤兰：“……”
    玉姝这番高高在上的姿态，叫她好似在仰望着对方一般。
    哪怕隔着一道帘子，她也好像低了对方一头，这叫孟孤兰如何服气？
    “都说昭德公主高傲，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孟孤兰盯着帘子，声音压低几分，“就是不知道公主有没有本事，能一直这样盛气凌人下去？”
    玉姝叹了口气：“你听不懂本宫的话？”
    这人怎么还上赶着来找骂呢？
    玉姝正想开口训斥这位孟姑娘一番，正巧白兰拎着点心从李记出来。
    看到孟孤兰那张脸，白兰顿时警惕起来，几乎是小跑着到了马车旁：“孟姑娘，您找我家公主有事？”
    孟孤兰回头看了眼白兰，眼中的轻蔑一闪而逝。
    “无事，只是凑巧遇上了，便想请公主同行而已。”
    白兰立刻道：“那便不巧了，我家公主还有事情要忙，下次有空再约孟姑娘同游吧！”
    玉姝拒绝过一次，白兰再次替玉姝明言拒绝，孟孤兰终于不再坚持。
    倒是雁儿，恶狠狠的盯着白兰道：“没有规矩，喊什么孟姑娘？我家姑娘如今是太后亲封的明德郡主。”
    白兰瞥她一眼，丝毫不放在心上：“难不成孟姑娘当了郡主后，连姓也改了吗？”
    雁儿气得冲上来：“你……”
    白兰轻嗤一声，直接跳上了马车，看都未再看这主仆两一眼。
    她进了马车内后，车夫赶着马车往成国公府去。
    孟孤兰安静的看了半晌，才面色淡淡的警告雁儿道：“我先前告诉过你，鄞京不是南疆，逞口舌之快不是解决事情的办法。若再有下次，我不会再管你。”
    雁儿这下才面色大变，连忙低下头给孟孤兰告罪。
    到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丫头，孟孤兰也没放在心上，只看着离开的马车轻声道：“看这个方向，她们这是……去了成国公府？”
    雁儿闻言有些惊讶，她好奇道：“昭德公主与成国公府都撕破脸面了，她为何还要去成国公府呢？”
    上次的撕破脸面，可不仅仅是吵架下不了面子那般简单。
    成国公府的数十名护卫，都是被昭德公主的手下所杀。裴琰甚至还为了昭德公主，与成国公刀剑相向，最后断绝了父子关系。
    那日的成国公府门前，鲜血淋漓，尸体遍布。
    若是在这般情况下他们还能和好如初，那才是叫人大跌了眼睛呢！
    孟孤兰这一刻，也有些摸不透玉姝是什么打算。
    第685章 我来找姑母
    两人在原地站了半晌，孟孤兰才对雁儿道：“正巧，乐阳郡主不是生病了？王妃还说叫我去给她瞧瞧呢，择日不如撞日，我们现在就去吧！”
    恭亲王妃是乐阳郡主的嫂嫂，两人关系甚笃，这些日子来往也比较密切。
    孟孤兰近日在鄞京闯出了“女神医”的名声后，恭王妃就告诉了她乐阳郡主生病的时，也希望她能去瞧瞧。
    孟孤兰原先还觉得，上赶着的不是买卖，除非裴家的人主动找到她面前，她才肯去。
    但是如今，却是要改变计划了。
    这一边的主仆两还在谋划，玉姝的车驾却已经到了成国公府外。
    白兰跳下马车去叫门，里面的人看到是玉姝前来，直接脸色惊变。
    他们实在是没想到，如今这般算是结了仇的两家，昭德公主竟然还主动来往。
    难不成是想道歉求和？
    那看门的小厮飞一般的跑进前院，给裴天华通报了一声。
    正巧恭亲王也在与他商议吉州的事，听到玉姝前来，眸中闪过一丝诡色，片刻后却恢复如常笑着问道：“可是昭德知道本王在这里，所以前来找本王的？”
    小厮摇摇头，小声说道：“公主她……她没说。”
    裴天华闻声看向恭亲王，恭亲王笑着起身：“罢了，无事不登三宝殿，我们去瞧瞧她为何事而来？”
    两人结伴到了前厅，小厮早早的去门口迎接玉姝了。
    所以恭亲王刚坐下端起茶杯，就看到玉姝带着白兰款款迈进了厅中。
    看到两位长辈，她不行礼也不打招呼，只轻轻颔首，然后问道：“我来找姑母，不知她在何处？”
    两家关系默认断了，所以玉姝也不再称呼乐阳郡主为婆婆，更不会再称呼裴天华为公公。
    裴天华阴着脸，语气冲道：“你找我夫人有何事？”
    “没什么事。”玉姝坦诚道，“许久未见，来看望看望。”
    恭亲王顿时笑了起来：“难得见昭德对哪个人如此上心呢！不成想，本王这幼妹倒让你牵挂起来了。”
    玉姝看向恭亲王，神色平和：“郡主待我极好，我回报她一二也是正常。毕竟兄长和丈夫都逼她背国叛君，她心中应该不太好受。”
    一句话说的两个男人脸色都沉下来，裴天华已经狠狠的拍了下桌子。
    可他一句话都未说出来，玉姝就道：“不打扰你们相商吉州之事了，我先去找姑母。”
    玉姝转头离开，恭亲王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这个侄女，实在是有些猖狂。
    裴天华许是习惯了，这会倒是平静了许多。
    他看着恭亲王问道：“王爷，吉州一事，您觉得该如何？”
    “陛下自然要救。”恭亲王垂下眸子，语气淡淡道，“但救人的途中，若是发生点什么意外，那就不好说了。”
    新皇死在乱箭之中，他这个摄政王继续监国辅佐朝政，倒也顺理成章。
    只是宫中那位，却是留不得了……
    玉姝去后院的途中，恰好遇见了乐阳郡主身旁的章嬷嬷。
    得知乐阳郡主在花园，便直接跟着章嬷嬷走了过去。
    第686章 你和成玉还好吧？
    太阳高照，园中花草都有些萎靡。
    花园内的一处亭子里，却是传来了几道温柔的交谈声。
    玉姝跟着章嬷嬷走过去后，才发现亭中坐着的，除了乐阳郡主外还有一个身着湘妃色衣裙的女人。
    女人鹅蛋脸，年约三十来岁，眉眼温柔似水。
    五官和善，瞧着就是个性情温和的人。
    玉姝看着她的脸想了想，才记起这位应该就是恭亲王的青梅，恩爱了二十年的恭王妃。
    丫鬟们都在一旁打扇，恭王妃和乐阳郡主正在吃着瓜果，说着些闲话。
    看到玉姝前来，恭王妃有些迷茫，乐阳郡主却是惊喜道：“昭德，你怎么来了？”
    玉姝笑着将枣泥酥放在石桌上，这才道：“许久未见姑母，今日正好得空，便过来瞧瞧您。”
    说着，她又给恭王妃打了招呼：“皇婶。”
    恭王妃恍然大悟，面上带着几分惊讶：“你是昭德呀，都长这般大了，我好似许久没见过你了。”
    恭王妃被恭亲王保护得好，所以心性单纯，说话也是这般让人觉得欢乐。
    玉姝顿时笑开，在两人身边坐下，才说道：“皇婶鲜少外出交际，我嫁人后也是如此，所以的确很多年没见过。”
    恭王妃顿时有些感慨，乐阳郡主在一旁问道：“你和成玉还好吧？”
    玉姝点头：“很好，只是成玉的病有些棘手，想让他恢复记忆还得等待一段时间。”
    “无碍。”乐阳郡主松口气，笑了起来，“只要人好好的，管他有没有记忆呢？两次相识，他都是一眼就喜欢上你了，这是你们之间的缘分。所以我就希望你们好好的过日子，再别无所求！”
    这是乐阳郡主的真心话。
    许是所有父母都颇为疼爱幼子，所以三个儿子里面，她也格外的偏宠裴琰。
    这么多年来，裴琰恃宠却不骄。
    小小年纪聪慧博学，却为了自己兄长的计划，为了不被帝王猜疑国公府，便一直韬光养晦伪装纨绔。
    长此以往，哪怕是她这个当母亲的，都有些分辨不出来，裴琰的哪些情绪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直到遇见昭德后，她才发现原来儿子还有那样不同的一面。
    昭德是他的命中注定，她不希望儿子再像前几次那般，为了所谓的计划大业放弃婚嫁。
    以前的两个姑娘都很好，不好的是他们裴家，白白耽误了对方。
    而如今，却总算是遇到对的人了。
    乐阳郡主想到这里，就看着玉姝目带怜惜道：“以后成玉就拜托你啦！那小子虽是个男人，可心性不见得有你成熟。若是他做得不好的地方，还望你多担待。”
    玉姝温声道：“我与成玉是夫妻，自要相互宽容相互扶持的，姑母放心。”
    乐阳郡主这才笑着点点头，只是不知怎么，她突然掩唇咳嗽了几声。
    恭王妃在一旁担心道：“我早说了请太医来瞧瞧，你却总说没事，这几日脸色都难看了许多……”
    玉姝听到这里，抬眸仔细打量了半晌乐阳郡主。
    方才她就觉得，乐阳郡主神色过分疲惫了些。
    只是兴许妆容上的好，将面容的其他异色掩住，这才没有完全看出来。
    第687章 那双手生得真是好看
    可现在再仔细瞧去，乐阳郡主的眼睛与康健时完全不同。
    玉姝温声道：“姑母，我来替您瞧瞧吧！”
    乐阳郡主正欲点头，身后那道温柔的声音又传来：“孤兰见过王妃，见过国公夫人。”
    众人齐刷刷的回头，就见孟孤兰穿着一身素雅的衣裙，带着雁儿站在亭子外行礼。
    貌美的女子，总是容易引起大众的注意力，就连亭中的丫鬟也看向了孟孤兰。
    可孟孤兰却笑吟吟的，面色坦然，一点不自在都没有。
    恭王妃很是喜欢这个义女，见孟孤兰前来，连忙笑着说道：“兰儿，过来坐母妃这边来。”
    孟孤兰笑着点点头，起身走到了亭子中。
    见玉姝似乎打算给乐阳郡主把脉，她便也温柔一笑，说道：“我也略懂些医术，不若我来帮夫人探一探脉？”
    乐阳郡主迟疑的看了眼玉姝，玉姝浅笑着收回手说道：“便让明德来给姑母瞧瞧吧！”
    乐阳郡主听到“明德”这两个字，眉头不自禁的蹙了一下，对兄长的厌恶也油然而生。
    大夏的公主中，也就嫡出的长女得了“昭德”二字作为称号，且这称号还是高祖亲自赐下的。
    至此之后，所有公主的称号便取意吉祥顺遂，再无这般彰显皇室风范的。
    可如今一个外姓女，不过得了个郡主名分，却要取“明德”二字作封号。
    这举动若不是为了膈应昭德，乐阳郡主能把“嵇”字倒着写。
    孟孤兰已经走了过来，乐阳郡主便也没明着拒绝，只是缓缓的伸出了胳膊，眼睛却半阖了起来。
    玉姝在旁边静静看着，恭王妃也安静下来，亭中再无人说话。
    过了许久，孟孤兰才收回手说道：“郡主无大碍，只是近日思虑过重，难免有些伤神。晚辈给您开些安神的药就好。”
    她说着就要叫婢女拿纸笔写药方，乐阳郡主却看向玉姝说道：“不急，昭德，你也帮我看看，我这两日头也疼得很。”
    孟孤兰的神色僵了一下，抬头看向玉姝，玉姝脸上却并无得意之色。
    她只是柔柔的“嗯”了一声，然后伸出手去，轻轻按在了乐阳郡主的脉搏上。
    那双手是生得真好看。
    莹白玉润，修长纤细，配上腕上的墨绿色玉镯，有种夺人心魄的美丽。
    孟孤兰瞧着，就看恍了神，再回过神时，玉姝已经收回了手。
    她笑看着乐阳郡主，面色温柔道：“明德诊断无错，姑母确实是近日劳神太多，思虑过重了。”
    一句“诊断无错”说的孟孤兰顿时黑了脸。
    她顿了顿，突然抬起头浅笑着说道：“夫人这般信任公主，公主的医术，应当十分高明吧？”
    玉姝没有看她，而是拿起一块枣泥酥递给乐阳郡主，这才说道：“还行。”
    她的回复总是这么散漫这么随意，叫人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有气儿也使不出来。
    孟孤兰轻咬了下唇，正欲说什么，亭外突然传来一道爽朗的男子声音。
    “夫人，你怎么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跑来这里了？叫我一顿好找！”
    第688章 我家夫人医术很好
    众人循着声音源头看去。
    只瞧见一身玄衣的裴琰，笑容满面的站在阳光下，好看的仿佛一幅画。
    他穿多了那温文尔雅的青竹色衣裳，如今突然来一抹鲜亮的颜色，就好像在黑白色的世界多了色彩一样。
    时间好似都静止下来。
    恭亲王妃和乐阳郡主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孟孤兰表情也微变了变。
    只有玉姝淡然笑着，双眸平静的看着他，注视着他一步一步走到亭子外边来。
    失忆后的裴琰，性子格外活泼。
    哪怕此时面对着四个人的打量，也是毫不例外。
    他大步走到亭子外，然后直直的看着玉姝抱怨道：“若不是我找过来，今日的晌午饭，你也不陪我吃了是不是？”
    这略带撒娇嗔怪的语气，着实让众人惊掉了眼球。
    只有孟孤兰，眼睛微眯，暗暗的攥紧了手。
    玉姝抬头笑望着他，说道：“我来看看姑母，在这里坐一坐，片刻就走。”
    成国公府又不可能留她吃午饭，所以她心里还是有数的。
    可裴琰却像是听不到似的，径自走到玉姝身旁坐下，然后亲亲密密的挨着她。
    见乐阳郡主一直看他，他才略不自在的打了招呼：“母亲。”
    乐阳郡主顿时眼圈一红。
    她还以为，裴琰与裴天华断了父子关系后，连她也不认了。
    没想到这孩子，到底还是心软的。
    裴琰又看向恭王妃，见对方好奇的看着他，想了想才喊道：“舅母。”
    恭王妃便也有些感慨：“成玉变了许多，上一次见面时，舅母记得你格外成熟稳重……”
    现在却像个毛猴子似的，当着众人的面就表示自己黏媳妇儿。
    恭王妃不由觉得有些好笑，掩着唇本欲笑出来时，才忽然想起裴琰和孟孤兰之间的恩怨。
    她只好又把这笑意生生的摁下去，然后扭头看向孟孤兰。
    孟孤兰果然在目不转睛的看着裴琰，眼中的情谊自然不多诉说，甚至还有些泫然欲泣的感觉，看着就叫恭王妃心疼。
    只可惜，裴琰却自始至终都没看过她，招呼也没跟这孩子打一声。
    恭王妃便叹了口气，主动开口给她一点台阶：“孤兰，你也帮我来把把脉，我近日也觉得有些不舒服。”
    孟孤兰这才收回视线，乖巧的“嗯”了一声。
    裴琰这才抬起头看了眼孟孤兰，众人还以为他要对孟孤兰说些什么，谁知他一张口就道：“舅母，我家夫人医术很好，让她给你瞧瞧？”
    恭王妃顿时有些尴尬，她看了眼孟孤兰，又尬笑着看向玉姝。
    孟孤兰站在原地，脸色已经变得很难看。
    倒是玉姝莞尔一笑，嗔了一眼裴琰才道：“明德的医术也很好，你吃点心吧，莫要在这里搅了我们说话。”
    “好吧！”裴琰撇撇嘴，乖乖的在玉姝身边坐下，顺便抓住了她的手。
    看着他这个黏糊劲儿，乐阳郡主见到儿子的高兴劲，早已经扔在了千里外，现在就只剩下牙疼。
    当着人就露出这等模样，私下里还不知道怎样呢！
    也得亏昭德才能忍得了他！
    第689章 渣男！
    有了裴琰扰场，几个女人的话题，终究是没怎么多聊下去。
    乐阳郡主原本想留下玉姝和裴琰吃饭，可看到裴天华出现后，裴琰就头也不回的拉着玉姝跑了。
    到了国公府外，上了马车后，玉姝才问道：“你跑什么？”
    裴琰哈哈笑，脸上带着少年人的快乐：“我想气一气裴老头，让他知道我们就是不想看到他。”
    玉姝：“……裴老头？”
    “对呀，就是成国公。”
    裴琰说道：“我已经与他断绝关系了，可是直呼名字显得我没教养。喊成国公，倒好像是我认怂怕了他，思来想去还是叫裴老头吧！”
    玉姝看着这人脸上的得意，脑中一串省略号。
    白兰更是看都不愿看，直接转过脸去，吩咐车夫赶紧驱马车回公主府。
    裴琰还在叽叽喳喳，玉姝就问：“你不是在府中与魏天纵练武？怎得突然跑来成国公府了？”
    两家断了关系后，裴琰可是一次都没回过成国公府，这次明显就是为她来的。
    果然，裴琰笑眯眯的说道：“我怕太后在宫中为难你，就准备去接你的。半道上得知你去成国公府了，于是也赶了过来。正巧看见孟孤兰进去，担心你被她欺负，所以……”
    玉姝诧异挑眉：“我被孟孤兰欺负？”
    “依华独家整理是啊！”裴琰说的头头是道，“你性子好，凡事不爱与人计较。那孟孤兰是个心眼儿多的，万一你中了她的诡计怎么办？我只好来亲自看着你了。”
    玉姝便挑起了眉头，意味深长道：“你就不会中孟孤兰的诡计了？听说你与她还有一段龙门寺生出来的情呢！”
    这个事情，在玉姝进京之前，方开霁就给她说过了。
    裴琰当初自残受重伤后，再醒来就失忆，然后性情大变。
    恭亲王和裴天华为了让他娶平妻，可谓是下足了功夫，包括让他去龙门寺养病，也是其中之一。
    孟孤兰会医术，又生得漂亮婉约大方。
    两人在龙门寺朝夕相处半个月，最终裴琰还是没忍住对她生了情，这才在回京后主动求娶孟孤兰的。
    玉姝看着裴琰说道：“难道不是你主动求娶孟姑娘的吗？”
    裴琰坦然道：“是啊！”
    白兰一听这话，就忍不住低骂道：“渣男！”
    明知道自己有妻子，还要求娶人家。
    结果公主一回来，他又立刻对公主一见钟情，婚礼当天抛下了对方。
    这不是公主话本子中写的渣男，又是什么东西？
    白兰对裴琰的厌恶，简直又提了一层，可玉姝听着，却觉得有些不对劲。
    “你不喜欢孟孤兰。”玉姝挑眉道，“甚至我看得出来，你还有几分讨厌她，那你为何要去求娶她？就是为了在婚礼那天给她个难堪？”
    裴琰摇了摇头，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欲言又止的神色。
    可是很快，他就把这个话题给敷衍过去：“反正你回来了，我的计划就都暂时搁置，以前的事都不提了。”
    他不想提，玉姝也不多问，点了下头就安静下来。
    马车缓缓往前走，谁都没有再说话。
    第690章 你是男是女？
    只是不成想，走到一半马车却又突然停了下来，外面传来一道男声：“嵇玉姝？”
    裴琰一听这人的称呼，几乎是立刻拧起了眉头。
    鄞京之中，好像从来没有人敢这样直呼昭德公主的名字，外面是哪个大胆狂徒？
    裴琰迅速掀起马车帘子，谁知一抬眼，看到一个模样非常漂亮的男人站在面前。
    眉眼阴柔绮丽，面容之美艳，竟与玉姝也不相上下。
    可偏偏，他头戴玉冠身着长袍，分明就是男子打扮。
    裴琰愣了片刻，下意识问道：“你是男是女？”
    马车外的曹泾元顿时气黑了脸，不由分说就拔剑朝裴琰刺来。
    裴琰惊呼一声，脸上虽有慌张之色，可身手格外敏捷，亦是轻轻松松就躲了过去。
    等到躲过这一剑后，他才大声道：“你这人怎么回事？我们素不相识，我只是问你一句话，你为何就要对我拔剑相向？”
    曹泾元咬牙切齿：“你不过就是想借着失忆来羞辱我，以为我不知？”
    裴琰有些错愕，随后连连摆手解释：“没有哇没有，我方才掀起帘子，一瞧见你的脸，就觉得好生漂亮。一般男人，也长不出这般好看的脸啊，所以才有此一问。”
    他不解释还好，这般一解释，曹泾元更是气得脸色涨红。
    手中长剑直转，凌厉的剑气顿时朝着裴琰面色而来。
    裴琰担心影响到马车内的玉姝，立刻跃下车去，边退边与曹泾元缠斗起来。
    白兰问玉姝：“公主，怎么办？”
    “无碍。”玉姝说道，“他们都有分寸，不会在这里闹出事的。”
    白兰便没有再管，主仆两悠闲的看着那两人打斗起来。
    曹泾元一向身手凌厉，自打在京中军内任职后，他鲜少和裴琰对打，也不知裴琰的深浅。
    可今日出手后才发现，这小子竟在以往还留了一手，过招数百下却也分不出胜负。
    两人打得难舍难分，最后还是玉姝见时间不早，才喝止了他们：“行了，我要赶回去吃饭，你们若是要打，去换个地方吧！”
    裴琰听到这话，连忙一掌将曹泾元击退，然后迅速飞身到了马车上。
    他看着玉姝委屈道：“媳妇，我都专门来接你回家吃饭了，你竟还想抛下我？”
    玉姝笑眯眯道：“没有想抛下你呀，只是提醒一句。”
    “行吧，那我和他不打了。”
    裴琰钻进马车里，握住了玉姝的手，又探出头去对曹泾元说道：“你走吧，我不和你打了，我还要忙着去吃饭。”
    曹泾元握着剑，面色阴沉的盯着裴琰，眼里满满都是讨厌。
    相反裴琰却看着曹泾元时，眼里还有满满的好奇。
    他失忆后没见过曹泾元，只听说过玉姝有个漂亮的竹马，两人年少时感情甚笃，只是后来好像渐行渐远了。
    如今再一看，那位漂亮的竹马，应该就是眼前这位了吧？
    那两人对视，白兰看看他们，又看向玉姝，实在有些无措。
    玉姝只好自己开了口：“曹世子，你有何贵干？”
    曹泾元冷冰冰的看着玉姝，目露嘲讽：“听说裴驸马失忆后性情大变，本世子有些好奇，便想来看看是怎么个大变法？”
    第691章 你不也长得漂亮吗？
    话是这么说，其实他也只是办完事后，在路上偶遇了玉姝的马车而已。
    玉姝自打回京后，曹泾元就一直没见过她，想着今日既然碰见了，不妨说上两句话。
    谁料先看到了裴琰，而且这厮还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鄞京谁人不知，他曹泾元最讨厌别人提相貌一事，偏偏他还装出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来。
    曹泾元恶狠狠的看着裴琰，裴琰却看着他露出笑容道：“我也不知以前的我是何模样，反正众人都说我性情大变了，你以前既然认识我，那你说说我有没有变？”
    曹泾元顿时面露嫌弃道：“一如既往的蠢！”
    裴琰“啧”了一声：“你这就是带偏见了。你说我别的缺点也就罢了，怎么能说我蠢呢？谁人不知我裴成玉生得俊美，聪慧又博学？”
    听裴琰这么不要脸的夸自己，曹泾元又想怼回去。
    玉姝却先叹了口气，撑腮道：“我说最后一遍，我要回府用饭去了。”
    她语气悠闲散漫，可曹泾元和裴琰立刻就停了下来，谁也不再说话。
    白兰撇了撇嘴，只叫马车继续往前。
    等走了片刻，玉姝回头往后看了眼，曹泾元依旧还站在原地看着他们，就像当年目送她离开鄞京前往秦州那般。
    她收回视线，面色虽依然平静，只是眸中神色有些复杂。
    裴琰一直在关注着玉姝，见此试探着开了口：“那位曹世子，与夫人关系如何？”
    玉姝看他一眼，这才说道：“少时感情甚笃，后来我嫁人后，就一刀两断了。”
    白兰在旁补充：“如今曹世子替新皇和恭亲王做事，和我家公主的关系就更差了。”
    说到这里，她还好奇问道：“你们先前都是恭亲王那脉的，你怎得好像对他一点也不熟一样？”
    “就是不熟啊！”裴琰挑着眉头说道，“我失忆后一次都没见过他，也不知道他是谁，今日才是第一次。”
    曹泾元替嵇常钧做事已久，加上他有权有势又心狠手辣，很得嵇常钧的信任。
    所以被嵇常钧派去做些比较重要的事情，倒也不奇怪。
    反观裴琰，虽说出自成国公府，可一直就没和恭亲王保持一条心。
    所以哪怕短暂的为恭亲王做过一些事，但也没有被重用，只是游离在外围。如今撕破脸面后，就更是老死不相往来了。
    白兰顿时不说话了，裴琰却对曹泾元好奇得很，又看着玉姝问道：“曹世子为何痛恨别人评论他相貌？他本就长得漂亮，这是事实，为何不能说？”
    玉姝听到这话，看着裴琰似笑道：“你不也长得漂亮吗？”
    裴琰下意识反驳：“我这叫俊美，怎么能叫漂亮？那是形容女人的。”
    说完这话，再看到玉姝面上似笑非笑，他顿时就明白过来。
    对于一个男人来说，将形容女人的词语用在他头上，那就等于是羞辱了。
    更何况曹泾元美貌不输女子，恐怕还有不少人这么说。
    甚至有些恶心的男人，说不定私下还幻想过他呢！
    一想到这里，裴琰立刻汗毛顿起，也觉得一阵阵反胃！
    第692章 京中谣言
    马车进了公主府。
    玉姝洗漱过后就去用膳，裴琰却胃口有些不佳！
    最近寿康住在府上，所以厨子做的饭菜，大多都是孕妇食用的。
    但哪怕有些清淡，至少口味是没有问题的，裴琰也不挑食，今日怎么突然就吃不下饭了？
    玉姝给寿康夹了菜，抽空看了眼裴琰，裴琰察觉到后立刻拿筷子扒了几口饭。
    魏天纵在旁边说道：“你怎么了？回了趟家，吓得饭都吃不下了？”
    裴琰瞪了他：“怎么可能是吓的？裴老头若是能吓得了我，当日我也不至于和他动手。我是……”
    他顿了一下，又叹口气没说。
    裴琰是被自己在马车上的脑补给恶心到了。
    一想到曹泾元这么个凶神恶煞的男人，因为貌美会被一些男人YY，他就恶心的吃不下饭。
    这会儿，他也觉得自己夸曹泾元长得漂亮，是对人家的一种侮辱了。
    可是能怎么办呢，话都说出去了。
    再者，两人还是没挑明的情敌呢，说就说了吧，管他呢！
    想到这里，裴琰又低下头去扒饭。
    众人吃过饭各自去休息，裴琰却出了门，直到晚上才回来。
    白兰进来给玉姝铺床时，顺便提了一嘴：“驸马爷下午好像去找曹世子了，两人打了一架，都是鼻青脸肿的。”
    玉姝：“……”
    失忆了的裴琰，简直就是个闯祸精。
    一天不搞个烂摊子出来，就好像心里不舒服似的。
    等他恢复记忆后，想起如今这愚蠢的自己，不知道会不会尴尬的想死？
    第二日见到裴琰，玉姝果然看到他脸上有不少青肿。
    问他怎么回事，裴琰竟然还能脸不红心不跳的告诉玉姝，说那些印子都是骑马时不小心摔的，绝口不提曹泾元。
    当然，据说曹泾元那边，也是给下属说，他脸上的伤是骑马时不小心摔的。
    两个互相看不惯又好面子的男人，在这个时候倒是保持了高度的统一。
    几日后。
    朝中传来消息，恭亲王派人带兵前往吉州。而带兵的人，正是孟孤兰的亲哥哥孟子濯。
    鄞京禁军足足十万，可孟子濯此次前去，却只带了两万人。
    据说冯太后很不满意，私下与恭亲王生了嫌隙，又有消息传来说冯太后有执掌朝政的意思。
    恰在此时，京中突然流传出了一种谣言。
    这谣言说，新皇嵇常钧，根本不是太上皇的儿子，反倒和恭亲王有些关系。
    什么面容骨骼不相似啊，又说血型不配啊！
    最后更有人，说出了太后与太上皇貌合神离，冯太后当年痴恋恭亲王的事……
    这些东西如炮弹一般，在民间砸下水花后，迅速传播出来。
    所有东西传的有板有眼，真真假假难以分辨！
    听到这番流言的冯太后，先是惊恐，后是大发雷霆，然后立刻下令让禁军将这些散布谣言的人抓起来。
    若有反抗者，直接格杀勿论！
    至于恭亲王那边，反而却很是安宁，一点动静都没有。
    百姓们这下好奇起来。
    冯太后这番作派，明显就是心虚了，说明新皇血统不正这事儿，十有八九是真的。
    可恭亲王却毫不理会这种事，说明人家知道这和他没关系，难道百姓们听到的谣言是假的？
    新皇和恭亲王没关系，他的爹另有其人？
    第693章 使臣进京
    正在流言传的沸沸扬扬时，朝贡的藩国使者们进京了。
    此次进京，除了一些依附大夏的边陲小国外，还有来自草原九部的北戎人。
    所有人都没有想到，北戎的执政者能如此厚颜无耻。一边联合他国围攻大夏的利州等地，一边又派使者前来和谈。
    七月初四这日，所有使者赶着车队进了城中。
    城门口，是恭亲王安排来迎接的人。
    迎接之人正是魏侍郎等朝臣，一看到来人，就上前去寒暄。
    虽然几国还在打仗，但大夏毕竟是有胸怀的大国，这次自然也想着尽一尽大国之仪。
    谁知那扎着小辫子的男人，却格外不领情：“你是什么人？来迎接我们，为何不是你们的王子公主？”
    他操着一口生硬的汉话，脸上表情很是凶神恶煞！
    魏侍郎咽了口唾沫，这才说道：“我……我是本朝的户部侍郎，恭亲王命令我在此恭迎几位使者。我们的皇子都在宫中，已经准备好了接风宴，等待诸位使者入宴呢！”
    那使者听到这话，面色才缓和了些。
    他回头看了眼其他人，最后任由魏侍郎带着他们去了驿馆。
    大夏的驿馆建设的很是华丽，里面的装潢摆设自然也是精美无比。
    可这些使者却像是故意挑刺一般，一会儿找这个麻烦，一会儿找那个麻烦，愣是没消停过。
    魏侍郎被闹得头疼，好不容易等宫中传来消息，他立刻就跟着人溜了。
    那些使者们，也被前来传话的宦官带进了宫中。
    玉姝也是这个时候，收到了命她进宫的圣旨。
    命令是恭亲王下的，但盖章的玉玺，却是大夏的帝王之印。
    玉姝接过圣旨，看了片刻才起身：“成玉同我一起去。”
    那太监忙谄媚笑道：“这是自然的，公主您和驸马爷形影不离，此次接见外国使者，驸马爷自然也要露面。”
    裴琰便得意的扬了一下眉头，魏天纵却撇了撇嘴。
    北戎狼子野心，其他藩国如今也存了异心，这厮还以为此次赴宴是好事呢！
    恭亲王不给他们挖坑就不错了。
    但裴琰还是特意打扮了一番，然后陪着玉姝进了宫。
    这次进宫，没有任何侍卫拦住他们，马车也是从午门入内，最后到了大殿。
    宫中有专门接待使臣的地方，玉姝到的时候，殿内已经坐了不少人。
    看到这夫妻俩前来，朝臣们的神色变得有些微妙，但也有不少人连忙起身过来见礼。
    毕竟如今的昭德公主，已经不是一年前那个，只会在选驸马上折腾的昭德公主了。
    玉姝对着前来行礼的朝臣颔首，然后径自走向殿内左下首第一的位置。
    见她这番举动，朝臣们还被勾起了回忆。
    太上皇还在执政的时候，昭德公主和时为太子的新皇因为这个位子争执过，当时就闹得动静颇大，只是最后不了了之。
    现如今，新皇被困吉州，而太上皇却很久没再出现在他们面前了。
    朝臣们收回思绪，又默默的坐在各自的位子上，什么话都没说。
    比起以前在宫中举办的宴会，这次的使团接风宴，显得格外沉默肃杀！
    所有人都知道，北戎等国的使者，来者不善！
    第694章 本宫正是大夏长公主嵇玉姝
    等了两刻钟左右，冯太后和恭亲王才姗姗来迟。
    殿内所有人起身行礼，玉姝也跟着起了身。
    看到玉姝坐在下首，冯太后对她轻轻颔首，然后才肃着神色坐了下去：“诸位爱卿平身。”
    她面容有些憔悴，声音却较以往威严了许多，也有了些垂帘听政的意思。
    至于恭亲王，淡淡的扫了眼玉姝，什么话都没说。
    朝臣们起身后，就各自落座，随后有太监高喝各国使臣的名字，引着他们进了殿中。
    使者团比较繁杂，藩国的使者们比较熟悉大夏，进来后见过礼就入了座。
    北戎那位扎辫子的男人，却第一时间看向了玉姝，眼中带着几分惊艳和打量。
    玉姝不认识他，自然也没打算理会他。
    倒是裴琰，有些不乐意的微微侧身，把玉姝的面容挡在了身后。
    小辫子这才收回视线，敷衍的对着上面行了礼。
    他坐下后，恭亲王淡淡开了口，这场接风宴才算是正式开始。
    舞姬乐师轮流入内，整个大殿开始觥筹交错！
    玉姝端起酒杯，还未放在唇边，就听斜对面的小辫子声音浑厚道：“想必这位，就是鼎鼎大名的昭德公主了吧？”
    这一道声音，顿时将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
    几乎是第一时间，玉姝就明白了北戎此次前来的目的。
    这些小辫子，就是冲着她来的。
    察觉众人都在看她，玉姝晃了晃酒杯，然后抬眸看向小辫子，语气平静道：“鼎鼎大名算不上，本宫正是大夏长公主嵇玉姝。”
    小辫子顿时眼睛微眯，玉姝察觉到，他眸中好像有杀意一闪而过。
    但很快，他就又笑了起来，操着那不流利的汉话说道：“听说大夏公主地位低下，偏偏只有昭德公主权倾朝野，享亲王之尊荣，不知这是为何？”
    这话拉了十足的仇恨，更是将玉姝抬到了众人的对立面。
    可玉姝却没当作一回事，她将酒杯放在桌上，然后道：“没有为何，承蒙帝王偏爱，想把尊荣给谁就给谁。”
    众朝臣：“……”
    说的还真是理直气壮呢！
    不过昭德公主这番话，似乎也有些道理。
    高祖在世，是高祖和先后宠爱她。太上皇在位时，也是太上皇偏宠她。
    如今她拥有的一切，除了自己的手段外，和这些人的偏爱也离不了关系。
    可小辫子听不懂这是什么意思，疑惑的眼神看向玉姝，好似在等着玉姝继续解答。
    但玉姝偏偏像是看不见他似的，直接将其忽略掉，然后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
    宫宴上的菜，其实大多都不是很好吃。
    因为要提前做，在桌上又摆放的久，所以端上来时就会凉了大半。
    而且为了充场面，这些菜大多都是荤腥，如此菜肴冷了后，就是又油腻又腥了。
    玉姝尝了口肉丸，就嫌弃的放下了筷子，一旁的裴琰立刻拿出帕子，贴心的递到了玉姝嘴边。
    玉姝看他一眼，迟疑了一下，才把吃进嘴里的肉丸子吐在了帕子上。
    见裴琰没有丝毫嫌弃之色，玉姝说道：“你的帕子脏了。”
    “没事，我还有很多条。”
    裴琰说着，果然又从袖中抽出一只新的帕子，然后温柔的给玉姝擦了擦嘴角。
    第695章 上万人打不过几千人，气不气？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们。
    玉姝都难得生出了几分窘迫，可唯独裴琰却好似毫无察觉。
    给玉姝擦完嘴后，他又很体贴的给她夹了块点心。
    “这糕点是热的，味道不错，你尝尝。”
    玉姝便就着他的手，尝了一下那口糕点，虽然味道不如李记的好吃，但确实比其他菜肴要强很多。
    裴琰弯眸笑起来，神色中带着几分小得意：“不错吧？”
    玉姝也笑着点头：“不错。”
    两人旁若无人的秀恩爱，几个朝臣们觉得牙酸，索性迈过脸去不看。
    只有成国公裴天华阴着脸，看着他们露出一副嫌恶的模样。
    小辫子也没想到这两人这么黏糊，他好好打量了片刻裴琰，确认不熟悉后，又把视线放在了玉姝身上。
    “听说昭德公主的封地是秦州？”
    玉姝瞥他一眼，“嗯”了一声。
    小辫子别有深意的说道：“秦州现在不受大夏管辖了吧？昭德公主自己亲政，还训出了一支极其厉害的骑兵……”
    玉姝听的格外别扭。
    倒不是他这话说的让人不舒服，只是他的汉话说的很生硬，本想使出一些心眼儿，偏偏因为话语生硬搞得不伦不类。
    所以玉姝立刻打断了他：“是的，这支铁骑叫旋风！在你们北戎的地盘上打了无数次胜仗，将你们北戎几十万大军拦在了关外。”
    这话说的让小辫子顿时变了脸色，坐在殿内的朝臣们却低头偷笑。
    害，还别说，昭德公主这话着实让他们爽了一下。
    你北戎人不是自小生在草原上吗？
    从小到大都骑马，号称草原不败战神，结果还被我们大夏的骑兵给打败了。
    关键是我们大夏的骑兵，就只有区区几千人。
    上万人打不过几千人，哎你说气不气？
    小辫子脸色很难看，他面色黑漆漆的望着玉姝，语气沉沉道：“昭德公主，你真是猖狂至极！”
    玉姝淡淡的看着他，神色平静：“我若是不够猖狂，你们北戎此刻已经踏进我大夏的疆土了。我也不知，你们北戎哪来的脸面，竟还以使者身份前来和谈？”
    边疆都撕破脸面，将士们都拿起武器开始浴血奋战了，他们竟然还大剌剌的说来和谈？
    这除了不要脸的人能做出来，还有谁能？
    小辫子被玉姝的话气到，“唰”的一下站了起来，跟随他赴宴的几个使臣也立刻起了身。
    “昭德公主，你不要太过分！”
    见他们满身凶煞，似乎还有动手的前兆，负责在周围警戒的禁军侍卫，顿时也立刻上前几步。
    大殿内的气氛，一时剑拔弩张。
    舞姬早就吓得停下了动作，乐师们也停下演奏，低着头降低存在感。
    所有人都不再说话，众人的视线都凝在了玉姝和那小辫子的身上。
    玉姝却看着他们似笑非笑，非但不害怕，眼里还带着几分轻蔑和戏谑。
    小辫子哪被人这么挑衅过？
    垂在身侧的双手紧紧攥起，手背上还能看见清晰可见的青筋。
    这个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恭亲王，淡淡的开了口：“格鲁王子，昭德只是心直口快了些，你何必如此动怒？”
    第696章 我要求她道歉！
    恭亲王一开口，玉姝这才知道，原来这位小辫子还是位王子。
    见格鲁依然气势凌人的站着，恭亲王瞥了玉姝一眼，这才对禁军侍卫说道：“都退下。”
    侍卫们退了下去，舞姬和乐师们也心惊胆战的离开。
    大殿内的气氛一点一点又和缓起来。
    格鲁知道，如今的大夏是这位恭亲王做主，也知道他和昭德公主不合。
    想了想，他便阴着脸对恭亲王说道：“恭王爷，昭德公主欺人太甚，出言侮辱我们北戎王室，本王要求她给我道歉。”
    朝臣们的视线，顿时“唰”的一下停在恭亲王身上，想看恭亲王会不会让玉姝道歉。
    而另一边的玉姝，却只是面色平静的倒了一杯酒。
    恭亲王被众人注视着，并没有迟疑，也没有犹豫。
    他似笑非笑看着格鲁道：“格鲁王子说笑了，昭德只是说了实话而已，何来侮辱你们北戎？”
    哪怕是侮辱了，他也不可能让自家的公主去给这北戎蛮人道歉。
    内讧是一回事，但有外敌来侵时，嵇家的任何人，都不会在自己人身上捅刀子。
    这事关嵇家皇室的尊严！
    格鲁没想到自己的要求竟会被拒绝，两道浓眉狠狠拧在了一起。
    他死死盯着恭亲王，想看清这恭亲王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恭亲王却依旧笑着说道：“更何况论起地位，昭德是我大夏的嫡长公主。皇室子嗣中，除了陛下外，唯她地位最尊。所以让昭德给格鲁王子道歉，更是不可能了。”
    恭亲王这话说的如此直白，就是在明目张胆的打格鲁的脸。
    格鲁的性格一向火爆粗鲁，被玉姝羞辱也就罢了，这位恭王爷竟然也如此羞辱他？
    叔侄俩都如此做派，格鲁心中岂能快活，立刻就不管不顾的捡起一个餐盘朝玉姝扔来。
    玉姝坐在原地没有动，裴琰却眼疾手快的扔出一个酒杯。
    两个瓷器在殿中猛烈相撞，瞬间粉碎，然后洒了一地。
    格鲁见玉姝毫发无伤，而她身旁那个男人，却在眸色危险的盯着他，顿时后背一凉。
    大夏人阴谋最多，这个男人，肯定是个不好惹的。
    可为何他来大夏之前，从没听说过他？
    他叫裴琰？是昭德公主的那个小白脸驸马？
    格鲁僵在原地，恭亲王的脸上已经带了不悦：“看来格鲁王子此次，并不是抱着诚意来和谈，反而像是来找茬的。”
    格鲁身旁的人连忙拉了一下他的袖子，这小辫子王子才算是回过了神。
    他抬起头，看了眼恭亲王，又看向玉姝，开门见山道：“我此次前来，就是来与你们谈条件的。准确来说，是与昭德公主谈条件的。”
    玉姝讶异挑眉，虽然心中已有猜测，但她还是佯装出不解和忙然道：“格鲁王子和本宫谈条件？你想谈什么？”
    格鲁浓眉一挑，语气格外生硬的说道：“我们北戎士兵退出吉州，放了你们的皇帝。你让你的手下，放了格图。”
    等他说完，玉姝这才了然的弯了唇。
    果然为了这个前来。
    格图看来还真是受宠，克列王室竟然特意派一位王子前来大夏谈条件，他们就不怕大夏直接杀了格鲁吗？
    第697章 成语说的不错，再接再厉
    玉姝盯着对面的辫子男人没有说话，坐在上首的冯太后却已经变了脸色。
    “你这个话是什么意思？”
    她格外关心嵇常钧，所以只要和嵇常钧有关的事，必然都要过问清楚。
    但那位格鲁王子并没有理她，冯太后只好看向玉姝：“昭德，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玉姝这才淡淡道：“陛下被他们的人困在了吉州，我的人在白翎关外，活捉到了格图。”
    这话一出，大殿所有人猛地吸了口气。
    活捉格图，这得是多大的本事？
    要知道这位格图王子，是在整个大夏都赫赫有名的。
    北戎大王极其宠爱这个小儿子，甚至愿意用其他几个儿子为格图铺路。所以能够抓到格图，这对大夏有着很重要的意义。
    可冯太后不明白，她只是立刻怒目看向玉姝：“你手中有他们的把柄，为何不早早救均儿出来？”
    若不是这个北戎人前来提出交换，她甚至都不知道这件事。
    冯太后气得咬牙切齿，玉姝却露出无辜模样道：“母后，儿臣也是昨夜才收到白翎关的消息。而那个时候，王叔已经派人出发去吉州了。”
    谎话还是要编的，不然这才有了合作意向的盟军倒戈，也不是件好事。
    倒是恭亲王……
    玉姝看了眼那位王叔，却见他神色平静，显然早就知道了格图的事情。
    所以很明显，在恭亲王的心里，格图的重要性比嵇常钧高。
    哪怕嵇常钧死了，这位格图也不能放回草原去。
    玉姝想到这里，便默默给那位不太亲的弟弟点了根蜡烛。
    可冯太后却完全不相信，她盯着玉姝，恨不得冲下来甩她两巴掌：“不管什么时候收到消息，你都应该第一时间告诉哀家！均儿可是皇帝，他若是出了事，这大夏的江山怎么办？”
    玉姝很乖巧的认了错，却看见许多朝臣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
    嵇常钧出了事怎么办？
    再扶持一个傀儡皇帝呗！
    反正朝中大权都掌握在恭亲王手中，谁当皇帝性质不是一样？
    可这话大家都只是在心里想一想，玉姝也表面露出乖巧的模样。
    格鲁自然也看出了这位太后没有用，但必要的时候，利用一下还是可以的。
    他看着冯太后说道：“你们大夏的皇帝，困在吉州已经半个月了，若是不及时救援，会发生什么我们也不知道。若是太后能发急诏出去放了格图，我保证还你们一个安然无恙的大夏皇帝。”
    “但是……”他面色阴沉的威胁，“如果格图出了什么事，你们大夏的皇帝，也别想好过！”
    这般猖狂的话一吐出来，殿内的禁军侍卫再次冲上前，几乎要立刻抓住格鲁。
    而这一次，恭亲王并没有拦着。
    可偏偏冯太后喝道：“退下！”
    侍卫们一时有些为难，冯太后气得起身大骂道：“你们连哀家的话也不听了？”
    侍卫们看了眼恭亲王，最后只好默默的退了下去。
    格鲁看了眼玉姝，露出得意神色。
    玉姝却只笑着说了一句：“格鲁王子的成语……说得不错，再接再厉！”
    第698章 十二道急诏
    朝堂上的人除了冯太后，压根没有一个人把格鲁放在眼里。
    在得知格图被活捉后，众人就更不会把格鲁当作一回事。
    至于嵇常钧的死活，大家心中有数就行了。
    玉姝对格鲁的态度轻蔑，恭亲王也直接将其略过，只有冯太后还揪着心，神思都被嵇常钧牵走。
    她看着玉姝，眉头蹙得极紧：“昭德，哀家要你现在就传令过去，让白翎关放人。”
    朝臣们眼皮一跳，玉姝却笑着说道：“母后，传令到白翎关去，至少得好几日时间。这段时间里，皇叔的人早就把吉州的困解了，您别担心。”
    格鲁听到这话，却是冷哼了一声。
    “昭德公主，你这话太看不起我们北戎的勇士了。哪怕是死，我们也要战死在吉州，甚至还要拉着你们的大夏皇帝垫背！所以你们除了用格图与我们交换，别无选择。”
    冯太后顿时着急起来，厉声喝斥玉姝：“昭德，哀家命令你，现在就传令到白翎关，让他们放了格图。”
    凌厉尖锐的声音传遍整个大殿，玉姝放下茶杯，却久久没有说话。
    冯太后见玉姝不听她的，脸色顿时一变，随后声音变得低冷阴沉许多：“昭德，你可别忘了这宫里还有你在乎的人。”
    如果嵇常钧出了事，她也不会让嵇世漳活着。
    到时候，就让这宫里的人都给她儿子陪葬吧！
    玉姝哪能不知道，这个女人脑子里想着什么疯狂的事？
    但她依然没松口，只是看向恭亲王，语气试探道：“皇叔？可要发急诏往边关去？”
    白翎关的守将，到底是朝廷的人，哪能轻易就让她指挥？
    至少，这是明面上的原因。
    当然玉姝想祸水东引，也是事实。
    放走格图，最终还是没救下嵇常钧，然后边疆又起战事……
    这等种种因果，她可不想背在自己身上。
    玉姝把包袱扔给恭亲王，就没有再管，恭亲王却又怎能不懂她的意思？
    不过他只是深深的看了眼玉姝，就下令道：“连发十二道急诏，叫白翎关守将放人。”
    很快有人领命离开，朝臣们却默默的吐了一口浊气。
    好不容易抓住这个人了，如今却又要将他放走……
    还不如让嵇常钧死在吉州算了。
    可这等大逆不道的话，谁又敢说出来，甚至一点情绪都不敢露出在脸上。
    格鲁见自己目的达成，脸上便带了些得意的笑容。
    他频频用挑衅的依华独家整理目光看向玉姝，玉姝却垂下眸子自顾自的喝酒，压根没有理他。
    北戎的事完毕，其他附属藩国各自呈现朝贡的宝物。
    众人的心思很快被这些宝物给吸引了过去，玉姝待的有些无聊，便和裴琰先行退场。
    恭亲王抬眸看了眼两人离开的身影，什么都没有说，倒是裴天华悄无声息的跟了出去。
    裴琰跟在玉姝身边，看着她映在月光下的面庞问道：“你在想什么？”
    玉姝站在树下，面上带着柔和的笑意：“我在想，一个王朝的更替，是必然还是偶然？”
    裴琰没太听懂这句话的意思。
    正当他打算再问时，玉姝却看向他身后，浅笑着说道：“成国公可是有事？”
    第699章 君王品质
    裴天华跟在他们身后，一起出了大殿。
    裴琰一听自己老爹来了，原本还算正经的神色顿时全无，转过头去有些吊儿郎当的看着裴天华。
    倒是裴天华，看都没看他一眼，反而盯着玉姝说道：“格图不能放走。”
    玉姝微微一笑，目光静幽幽的和他对视：“但是皇叔已经下急诏了，谢将/军最是忠诚，他不会违背皇命，哪怕发出诏令的不是君王。”
    裴天华嘴莫名抽了一下，随后才说道：“老臣知道昭德公主有办法。”
    玉姝摇了摇头：“成国公高估本宫了，本宫并没有什么办法。”
    裴天华顿时觉得牙疼。
    一直都知道这个儿媳不好对付，不成想，对方连讲话都能堵死人。
    裴天华默了默才说道：“无论谁做皇帝，大夏始终姓嵇。可若是由了北戎，遭殃的就会是大夏的百姓。”
    他在劝玉姝。
    抓住格图或者杀了格图，是能挑起草原内战的一个机会。
    只有北戎自己内讧，大夏才能有喘息时刻。
    不然北戎再联合突厥等国发起战事，大夏迟早会坚持不住，万里河山都归了那些蛮人，他们自己的黎民百姓又该何去何从？
    裴天华目露殷切的看着玉姝，玉姝也目光平静的看着他。
    她并没有回答裴天华的话，反而问道：“成国公认为，一个好的君王应该有哪些品质？”
    成国公有些不理解玉姝问话的意义，但顿了顿，他还是一板一眼的回答起来：“勤政爱民，明治善理，知人能任。”
    玉姝笑了起来：“那国公觉得，太上皇不符合以上哪点？”
    成国公顿时沉默下来。
    他心道，哪点都不符合。
    可作为臣子，他不该去妄论这个国家的君主，即便他已经成为过去式。
    玉姝见成国公不说话，再次缓缓开了口：“历史长河漫漫，出现过无数君主，大体分为四类。一曰明君，一曰昏君，一曰庸君，一曰暴君。许是在你们的眼中，太上皇就在庸君行列。”
    “碌碌无为，昏庸腐朽，这样的帝王确实让人看不见希望。可你怎么保证，推翻了这一次的统治，你下一次的选择就是正确的？”
    玉姝明亮的眸子，望进裴天华眼里：“为君之道，才能、智慧、仁德都是治国驭人的重要因素，可又不仅仅于此。恭亲王有贤名在外，有慧才在内，这般看去好似确实很适合坐上那个位子。可你怎知，别人又不适合？”
    “慎亲王当年有勇有谋，文武过人。更是高祖的嫡幼子，深受宠爱和信任，就连朝臣都格外的看好他。可高祖却将他打发去了封地，断绝了他碰到这个位子的一切可能。国公觉得，这又是为何？”
    裴天华听到这话，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显然不明白玉姝说这话的用意。
    在他的想法中，自然该是谁有能力，谁就去坐那个位子。
    玉姝便看着他叹了口气：“今日恭亲王以太上皇昏庸无能之名谋反，来日便有人会以他名不正言不顺为由起兵。若没了规则的束缚，这个天下、这个世界的运行，都会乱了套。”
    第700章 她想做什么？女皇帝？
    争储是在每个朝代，都会发生的事情。
    但为了帝王之位掀起战争的，却又不仅仅是争储。
    嵇家优秀的儿郎太多了，这对于一个王朝的继承来说，也许并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高祖才会严守“立嫡立长”的规矩，把所有内乱的苗头扼杀在摇篮。
    只可惜他不会想到，自己的儿子没有内讧，却是侄子先带着人反了。
    想到这里，玉姝叹了口气，她看着成国公说道：“但这是你们的选择，那便按你们的选择往下走吧！只希望国公，来日莫要后悔。”
    裴天华抿了抿唇，看了眼裴琰后，才沉声道：“老臣不会为自己的选择后悔。”
    说完后他就转身大步离开。
    等他走后，裴琰诧异道：“裴老头不是来找你说格图的事吗？怎么最后没得出个什么结果，他就走了？”
    玉姝听到这话，顿时笑了起来：“你还是比你爹聪明些！”
    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感慨。
    裴琰这时才明白，玉姝方才说那些，就是为了搅乱格图的话题。
    他忍不住问玉姝：“那你方才给他说的那些话……”
    玉姝淡然道：“都是废话！”
    裴琰有些错愕，面上也带着些疑惑和不解。
    玉姝道：“人世间的规则，都是由人自己制定的。若不服从这个规则，打破就是。”
    裴琰有些讶异：“可你刚才不是这样给他说的，你说的是要接受被规则的束缚，要遵守规则。”
    “所以我才说，方才说的都是废话。”玉姝笑了起来。
    外面光线明明很暗，可玉姝的眼睛却很亮，直直的看进了裴琰的心里。
    她缓缓说道：“在某些意义上来讲，我和恭亲王是同一类人。我不愿当一个地位低下、任人摆弄的公主，我也不愿遵守这个时代的规则，所以我才做了如今你们看到的这些事。”
    “恭亲王或者你爹，他们都是我的对手。我说给他们听的话，或许是真或许是假，但总得来说永远都不可信。”
    所以什么狗屁规则之类的，就更不用听进去了。
    反正玉姝知道，恭亲王那样的人，也不会把这种话听进去。
    她在外面吹了会风，见裴琰面色古怪的在想什么，便伸出手去拉住他说道：“走吧，回去。”
    裴琰立刻就回过了神，他牵住玉姝的手问道：“回哪里？”
    玉姝浅笑：“当然是回家啊！”
    两人就这样绕过大殿，直接出了宫门，最后乘坐马车回到了公主府上。
    寿康和魏天纵早就休息了，玉姝也回到了栖凤院。
    可裴琰回到自己屋中后，想起玉姝说的话，总觉得有什么很奇怪的地方。
    “她不愿当一个任人摆弄的公主，也不愿遵守这个时代的规则，那她想做什么？女皇帝？”
    裴琰嘟囔着，在床上躺下，没过片刻就睡了过去。
    再睁开眼时，外面天色已经大亮。
    昨晚的事情他压根没放在心上，喊了声常乐后，常乐就端着水走了进来。
    当时和成国公府断绝关系，也就常乐跟着他走了。
    如今两人在公主府相依为命，感情倒是比以前好了许多。
    裴琰净了手脸，问常乐：“外面怎得这般安静？公主呢？”
    第701章 这是个圈套
    常乐犹豫片刻，才小声说道：“太上皇昨夜遭人暗杀，重伤昏迷，昭德公主一大早进宫去了。”
    裴琰的手顿住，好一会儿后才不敢置信道：“昨夜？遭人暗杀？”
    常乐小心翼翼的点点头，显然也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
    裴琰想了想，面色严肃下来。
    他转身走到室内，将挂在墙上的佩剑拿下来，这才对常乐道：“我进宫去找公主，你在府上好好待着，护好寿康公主。”
    常乐忙紧张道：“公子，您不能去，这分明是个陷阱……”
    裴琰打断他，眉间带着失忆前才会露出来的沉稳淡然：“就因为这是个陷阱，所以我才要去找公主。”
    因为这个陷阱，明摆着就是给玉姝布置的。
    太上皇这个棋子基本已经废了，可为何还会有人去暗杀他？并且不早不晚，就得是昨夜。
    若是他没猜错，这个暗杀的刺客已经抓到了，正是前来和谈的使者格鲁。
    格鲁送上门来，恭亲王不会让他活着离开。
    至于为什么召玉姝进宫，其实裴琰也有些搞不清楚。
    但总归是有关联的。
    毕竟上一次玉姝从秦州回京，也是用了太上皇病重这个名头。
    裴琰甩下常乐，自己骑马到了宫门口。
    可这个时候的皇宫，已经完全被重兵把守，没有恭亲王的命令，根本不允许任何人入内！
    裴琰面色如霜，看着那些侍卫缓缓拔出了剑……
    宁寿宫内。
    玉姝坐在椅子上，安静的看着对面的冯太后。
    冯太后面前放着两杯酒，都是无色，看不出来什么分别。
    她高高在上的盯着玉姝，冷声道：“别怪母后狠心，除了嵇世漳，你活着就是常均最大的绊脚石。你作为姐姐，为他付出也是应该的。”
    玉姝听到这话，挑了一下眉。
    “最大的绊脚石，难道不该是恭王叔吗？母后忘了儿臣上次说过的话？”
    冯太后笑了起来，她鲜少这样快活的笑，此刻一弯眸子，竟与玉姝有了几分相似。
    她看着玉姝，像是憋了很久，而在此刻终于能畅所欲言般，忍不住吐了口浊气。
    “昭德，哀家知道你上次说的话，只是想骗哀家和恭亲王生了隔阂。但哀家没有你想的那么笨，你想利用哀家，哀家偏偏不给你利用。”
    她笑得很是得意，“恭亲王不会是均儿的阻碍，他只会成为均儿的助力。想必京中的流言你也听说了吧，那哀家实话告诉你，那些都不是流言。”
    玉姝听到这里，佯装露出震惊神色，然后不可置信的看着冯太后。
    冯太后便继续洋洋得意道：“嵇世漳马上就要死了，你也要死了，这个秘密告诉你们也无妨。没错，均儿就是恭亲王的儿子，当年我和他私下联系密切，就在那翊坤宫里欢爱，然后留下了均儿这个孩子。”
    她抚弄着自己的指甲，双眸亮的惊人：“均儿是他的亲儿子，儿子是皇帝，他是摄政王。父子联手，这大夏便是他们的天下，所以恭亲王又何必阻碍均儿呢？你说是不是？”
    玉姝听到这里，目光略略看了眼屏风后，这才对冯太后说道：“母后，父皇待你情深意厚，你为何要背叛他？”
    第702章 当年
    这个问题，或许是困扰了承顺帝一辈子的心结。
    在承顺帝心里，当年哪怕冯太后不喜欢他，也不该对他做的那般绝才是。
    这世间，相敬如宾客气疏离的夫妻，比比皆是。
    唯独她对承顺帝一直存着恨意！
    承顺帝一直觉得，这个恨来的莫名其妙，当年的事明明是冯太后自己主动的……
    所以今日，玉姝想替承顺帝来解开这个迷惑。
    她望着冯太后，眼里有些不解。冯太后听到这话，却只露出了厌恶和憎恨的表情。
    “因为他毁了我的清白，断了我嫁给自己心爱之人的路！”
    哪怕过了二十年，冯太后想起这事，还是恨得咬牙切齿。
    若不是当年嵇世漳强要了她，又让她有了身孕，她何至于如今困在深宫中，变成这副模样？
    冯太后盯着玉姝，眼里也流露出恨意来：“你就是一个孽种，在这个孽缘下生出来的孽种，所以我看到你，就会想起那些肮脏事。若不是被先皇他们盯着，你刚生下来我早就掐死你了！”
    玉姝：“……”
    “不过如今也不晚。”冯太后脸色一变，又笑了起来，“这两杯酒，是母后最后给你的仁慈。挑一杯喝了它，你只会好好的睡一觉，什么疼痛都不会感觉到……”
    玉姝默了默，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所以你恨父皇，就是因为父皇当年醉酒走错屋子，和你有了夫妻之实？”
    见冯太后阴着脸不说话，玉姝又道：“可据我调查所知，那间院子本就是为男客所设的厢房。按理来说，母后当时不该出现在那里才是。”
    冯太后的面色突然一僵，眼里闪过一抹不自在。
    玉姝顿时明白过来，她看着冯太后说道：“所以是母后设了个局，想算计恭亲王。只是没想到，进去屋子的是父皇对不对？”
    冯太后顿时脸色大变，可还不待她说话，玉姝就又道：“算计别人不成，反倒算计了自己。因此母后也在后悔，也在痛恨父皇。但是母后可能不知道，当时带领父皇去那间屋子的，正是恭亲王嵇良玉。”
    见冯太后整个人僵住，玉姝淡淡道：“恭亲王聪明过人，你那时候的一点儿心机手段，他又岂能不知道？母后，恭王爷其实很厌恶你，所以他将计就计，把父皇和你都算计了进去。”
    玉姝的话不带任何情绪，可听在冯太后耳里，却像是一道冰锥，狠狠的刺进她心里。
    她根本不信，反倒还阴笑着嘲讽玉姝：“事到如今，你还想胡编乱造，替你那个没用的父皇伸冤？”
    玉姝静静的看着她，目光中露出些怜悯之色：“不用伸冤，只是你自己不愿意面对罢了。其实细细思索下来，这事儿本就有很多漏洞，不是吗？”
    冯太后的指甲顿时刺进手心，只是脸上还维持着冷静：“他怎会讨厌我呢？他若是讨厌我，又为何愿意与我私下联系，并让我生下均儿？哪怕这里面带着算计，他总归不会是厌恶我的。”
    玉姝摇摇头，面色平静，声音也波澜不惊。
    “你恰恰说错了，嵇常钧根本不是恭亲王的儿子。当年那一夜风流，爬上你床的人，根本不是恭亲王。”
    第703章 都没退路可走了
    玉姝这句话，宛若一道利剑，狠狠刺破了冯太后的心。
    或者，是刺破了冯太后自欺欺人的假象。
    话音落下后，冯太后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整个人像是溺进水里般，面色涨红的喘不过气。
    她看着玉姝踉跄几步，带了护甲的手狠狠指着玉姝，厉声喝骂：“你胡说！胡说！均儿就是他的孩子，当年的男人就是他，他早就承认了，早就承认了……”
    “是母后先入为主而已。”
    玉姝轻叹口气，“你喜欢的男人，究竟是什么性子？难道你真不清楚吗？为了这个皇位，什么人他不会利用？”
    “亲妹妹亲外甥都是他的棋子，儿子都是他博弈的手段。这世间，除了恭王妃，任何人他都不会放在心上。母后，这不是你早就知道的事实吗？”
    冯太后被这话说的有些惊慌，恍惚中好像又看见了那个男人，在他小青梅头上簪花的模样。
    他生得那样好看，笑容那般清浅，眉眼是那样温柔。
    望着对面的人时，眼里像是盛满了月光，只是一个错眼，便叫她这辈子都忘不掉。
    明明……明明她比那个女人好看，比那个女人更优秀，可为何他就是看不见自己呢？
    冯太后想起当年的事，心中嫉妒的快要发疯，看到玉姝在对面镇定自若的坐着，不由分说就冲了过去。
    白兰立刻上前阻拦：“公主小心。”
    玉姝轻轻摇头，轻而易举的将冯太后拦下。
    她看着冯太后，目露悲悯：“何必呢？明明你也拥有被别人羡慕的爱，只是你一心追逐看不到的东西，所以忽略了而已！”
    承顺帝不是个好皇帝，可当年的他，绝对称得上是好丈夫。
    迎娶冯太后，从未想过纳妾，满心思都是妻子。
    哪怕婚后两年，也从未想过立侧妃这样的事。嵇家没有非要纳侧妃的传统，高祖和先后也从未逼过他。
    到最后三宫六院都是嫔妃的结果，是他们两口子自己作出来的。
    若不是他们都长了个恋爱脑，昭德公主也不至于沦落到最后被打死的结果。
    事到如今，玉姝已经不想再说什么。
    她叹了口气，对冯太后道：“过往种种，还是母后自己和父皇说吧！”
    玉姝说完，就在冯太后震惊的神色下，将屏风后的承顺帝请了出来。
    陪着承顺帝一起坐在后面的，还有朝中几位大臣。
    冯太后顿时慌了神，尖着嗓子问这是怎么回事？
    玉姝平静道：“我早就知道，母后打算在今日谋害父皇。只是你们送给父皇的药，父皇并没有吃。”
    承顺帝目光沉沉的看着冯太后，眼里所有的复杂晦暗褪去，如今只剩下冷漠和清明。
    作为帝王，耽于男女情爱，最后差点被毒死时才悔悟。
    可不可笑？
    承顺帝觉得，他这一生都挺可笑的。
    冯太后也知道自己别无可逃，只是慌乱了一阵，就低低的笑了起来：“就算他没死，那又怎么样？如今整个鄞京都在嵇良玉手中，他又能怎么样？”
    杀了她，出不去这皇宫，不还是死路一条？
    她冯素莹没有了退路，可嵇世漳如今也早就没有退路可走了！
    第704章 秦州只是一条后路
    承顺帝看着冯太后，久久都没有说话。
    他记忆中那个明艳不爱笑的女人，面容好似已经渐渐模糊了。所有的执着和痴念，在此刻都变成了一个虚幻的泡影。
    说不出来对与错，可如今他们都必须做一个抉择！
    承顺帝看着冯太后，声音沉沉：“将皇后带去景宁宫，令重兵把守。没有朕的允许，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
    景宁宫是这深宫中最偏远荒凉的一个，虽算不上冷宫，可与冷宫也无甚区别。
    承顺帝这般用意，其实已经做好了此生都不与冯太后再相见的准备。
    二十年的爱恨，在经历过挣扎和背叛后，好像突然轻飘飘的无足轻重了起来。
    他还是那个皇帝，还是大夏的天子。
    他从生下就身负着自己父皇的期望，少年时他曾信誓旦旦的说过，要治理好他们嵇家的江山。
    哪怕如今他平庸无能，哪怕他在所有人眼里都很没用！
    殿内安静异常，有侍卫冲了进来，冯太后震惊的往后连退几步。
    “这宫里……宫里明明都是我的人，怎么会……你怎么会……”
    玉姝温声道：“从儿臣回来那刻，这宫里就都是儿臣的人了。母后真以为，父皇当时是为了维护嵇常钧的地位，才将我贬去秦州的吗？”
    冯太后不可置信的看过来，玉姝微微一笑：“秦州只是一条后路！”
    承顺帝也许不够聪明，可帝王之心，从没有人能猜透。
    少时储君之位差点被亲弟弟夺走，他在怀疑和猜测中长大，这样的他又怎会对他人不设防备？
    但此时此刻，玉姝也给冯太后说不清楚这些。
    能说清楚的，便就是承顺帝决定让玉姝去秦州的时候，曾和她推心置腹的谈过。
    那时候，他们除了说起嵇常钧这个太子之外，还聊过朝廷和关外的局势。
    恭亲王野心勃勃，外表温和贤明，实则到处拉拢朝臣。这些风吹草动，有皇城司的人在旁，承顺帝其实很容易察觉到。
    而北戎和突厥等地蠢蠢欲动，众人也有目共睹。
    所以这些问题，哪怕在这一、两年不爆发出来，以后也迟早会爆发出来。
    承顺帝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玉姝当年自己求了秦州当封地，他便把秦州的管辖权全部交给玉姝，让她的人成为大夏北边的第一道防线。
    事实证明，承顺帝这点还是预防的很到位。
    至少对外敌的预判能力，还是很不错的。
    唯一不行的，就是他也没想到，嵇常钧竟然不是自己的儿子。
    冯太后和恭亲王的私下来往，他睁只眼闭只眼。只是谁能料到，冯太后能大胆到和人去私通，甚至乱了皇室血脉，让那个私生子占了储君的位置。
    若是提前知道了这些，他也不至于真的被困在宫里，还差点被饿死！
    玉姝简单几句话说完，就见冯太后僵坐在了原地。
    承顺帝垂下眸子，遮去眼中神色，缓缓道：“拖下去吧！”
    侍卫们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起了冯太后。
    冯太后许是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挣扎着吼道：“嵇世漳，你便是抓了我又如何？你斗不过嵇良玉的。我儿子还在吉州，他一定会给我报仇。”
    “恭王确实派人去吉州了。”承顺帝突然开口。
    他看着停在大殿门口的冯太后，一字一句道：“但可惜，他不是去救那个孽种的。为了掌控朝政，他叫人暗杀了你儿子。若是不出意外，报丧的消息已经在路上了。”
    第705章 你早就计划好了今日是不是？
    外面明明是火辣辣的炙热天气。
    可冯太后此刻，却像是被人浇了盆冰水，从头到脚都止不住的发冷发寒！
    她逆着光看向承顺帝，却发现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摇着头喃喃道：“不……不可能，他是去救均儿的……”
    承顺帝没再说话，只对着侍卫们挥了挥手。
    杀人诛心！
    这一句话已经足够折磨她下半辈子了。
    冯太后被人带走，几个听了宫中秘辛的老臣，擦擦额上的汗，小声道：“陛下，我们现在……”
    承顺帝淡淡道：“等。”
    老臣们顿时不再说话，默默的站在后面低下了头。
    他们也不知道要等什么，既然承顺帝说了要等，那就等吧！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太阳从正上方偏斜，天色都暗下来的时候，终于有人进来小声道：“启禀陛下，恭亲王带着文武百官进宫了。”
    承顺帝从椅子里抬起头，看着门外，缓缓的“恩”了一声。
    玉姝起身道：“父皇，儿臣带人出去看看。”
    承顺帝却摇了摇头，伸手按在玉姝肩上，让她坐下后才说道：“不着急，等他进来了再说。”
    说完后，他起身回到室内躺下，只留了玉姝和一众宫女坐在外面。
    片刻后她就听见恭亲王等人求见的声音。
    等到恭亲王进来时，看到的便是玉姝自己坐在椅子上的模样。
    他四下打量一番，才说道：“昭德，太后娘娘呢？”
    玉姝看向他，反问一句：“皇叔找我母后有何事？”
    恭亲王眼睛微眯，笑了一下才说道：“太上皇重伤，按理来说，太后娘娘与诸位太妃应该在床前服侍才是。”
    玉姝浅笑着说道，“我父皇不愿意母后与其他人服侍，便把她们打发走了。”
    恭亲王挑了下眉头：“打发走了？”
    恐怕不是将冯太后打发走，而是被抓走了。
    冯太后不在，只能说明这次的计划已经失败。
    恭亲王人又不傻，见到这情况，立刻就往后退几步，然后说道：“既然如此，那本王先去找王大人几人先过来。”
    玉姝却笑道：“皇叔既然来了，为何不先见父皇一面呢？”
    话音刚落，屋内大门突然关上，一些手执兵器的禁军侍卫从各处跃出。
    恭亲王面色不变的看着这幕，顿了顿，才笑看向玉姝：“昭德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玉姝说道，“我也只是听从父皇吩咐而已。”
    说完后，她微微侧着脸看向内室，承顺帝再次从里面走了出来。
    跟在他身边的，还有七名金甲卫。
    这些金甲卫从头至脚被裹得严严实实，根本瞧不出里面是何模样。但恭亲王却分辨的出来，这些人就是上次在成国公府外的那些。
    “金甲卫只护君王，那日却出现在你身边，我早就该想到的。”
    事到如今，恭亲王也懒得再装下去，他挑眉看向对面的父女俩，“所以，你们早就计划好了今日是不是？”
    承顺帝脸色阴沉，呼吸有些粗重：“你不也早就计划好了今日？”
    七月朝贡，使臣进京。
    这是无数车马、船舶携带商货入京的时间，也是兵马入城的最佳时机。
    第706章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垂死挣扎？
    恭亲王筹谋了许久今日的事。
    嵇常钧被困吉州“意外”身亡，承顺帝“病重”直接驾崩。
    两位皇帝突然身死，朝中不可一日无君。这般他便可顺理成章的掌握朝政，也能提前叫人约束住慎、敏二位亲王。
    至于昭德公主，独身前来鄞京，根本不足为惧。
    她的人手势力都停留在西北一带，真正要提防的，就是那两位亲王而已。
    可谁知，前面最简单的部分，就已经出错了。
    承顺帝根本没死，反而是冯太后的人出了岔子！
    而这一切最大的变数，其实就是一个嵇玉姝。
    恭亲王定定的看着对面，对玉姝道：“你便是帮了他，在他心中，你也依然不如他的儿子。所以何必呢？若是和本王联手，本王愿意分半壁江山给你，你也能够获得无上的尊荣和权力。”
    他说的很是认真，眼中也带着些诚恳。
    承顺帝眼皮不由得跳了跳，一股怒气直冲心头：“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垂死挣扎？”
    恭亲王顿时笑开：“皇兄，这怎能是垂死挣扎呢？顶多也就是好戏才刚刚开始而已。”
    本想兵不血刃的完成这一切，谁知道，如今却不得不大动干戈了。
    说罢，他又问了一遍玉姝：“怎么样？昭德，你愿不愿意与皇叔一起，创造一个更好的大夏出来？你父皇当不起这帝王之位，你应该清楚。”
    玉姝始终面色平平淡淡，对恭亲王说的话也无动于衷。
    见恭亲王看着她，也一直等着她的回答，玉姝便叹了口气，缓缓道：“我不愿意。”
    江山可以与人共享，但与她而言，那个人只能是丈夫、孩子。
    与叔叔共享江山……
    这不就乱套了吗？
    承顺帝在心中暗自松了口气，恭亲王也像是料到了这个答案，目露遗憾。
    “你是个很不错的孩子，虽然与你打交道的机会不多，但我看得出来，你比你的那些兄弟都强。可惜了，你若是我的女儿……”
    恭亲王没有再说，他见承顺帝脸黑到极点，便笑着拍了拍手。
    关起来的屋门再次打开，一众身着黑甲的士兵全部闯了进来，人数更是禁军侍卫的数倍。
    承顺帝的脸色顿时变了一下，几名金甲卫也迅速把他护在身后。
    恭亲王笑着往后退，看向承顺帝和玉姝道：“你瞧，真巧，我也准备了人手。”
    说罢，他轻轻动了一下手指，那些手执兵器的士兵立刻便冲了上来。
    兵器相撞的声音响彻室内，鲜血顷刻间便洒满各处。
    白兰守在玉姝身边，将冲上来的士兵击退。
    玉姝却还站在原地，看着恭亲王面带笑容，坦然从容的从门外离开。
    “公主，要不要追上去？”
    玉姝摇了头：“外面的事情，交给那两位亲王处理，护好父皇最重要。”
    白兰这才作罢，边战边退，最后带着玉姝到了承顺帝身边。
    金甲卫的战斗力极高，那些士兵一看就是久经沙场的人。可这般厮杀下来，没有一个人能靠近承顺帝的身。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内倒下无数尸体，打斗声才渐渐平息。
    玉姝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裙摆，空灵的碧色占了几滴血，形成了指甲大的黑色。
    可她只是看了眼就抬起头，然后对着承顺帝道：“父皇，我们现在出去吧！”
    第707章 宫变
    没人会想到，前一晚上还在举办接风宴的皇宫，今日突然血流成河。
    没有任何征兆，也没人知道具体原因。
    可能除了几个当事人，史官在这一页上，也只能留下空白。
    承顺帝跨过尸体走至门口，望向那熟悉的宫墙，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玉姝温声提醒：“朝臣们还在大殿那边等着父皇呢！”
    承顺帝这才收回思绪，带着一批人往外面走。
    隔着宁寿宫的大门，长长的宫道外传来震耳的厮杀打斗声。
    承顺帝却转身去了外边大殿，刚走到门口，就看到了一众瑟瑟发抖的朝臣。
    见承顺帝进来，他们露出惊讶的神色，似是不敢相信重伤的太上皇还好端端站在他们面前。
    也有人反应更快，在承顺帝迈步进来时，就立刻跪下道：“微臣叩见陛下。”
    顿时大殿内呼啦啦跪下一片，大殿也顿时变得拥挤起来。
    承顺帝双手负在身后，看了他们许久，才沉声道：“平身吧！”
    朝臣们颤颤巍巍的起身，却没有一个人敢率先开口。
    承顺帝看向众人，缓缓道：“恭亲王嵇良玉，带着成国公等人，谋反了。”
    朝臣们顿时屏住呼吸，大气都不敢出。
    恭亲王摄政的这段日子，他们都是听命办事，完全把太上皇给忽略在外。
    如今太上皇还好端端的，而他们这些人，该不会要被处置了吧？
    朝臣们都想好了自己的死法，可承顺帝却淡淡道：“待擒拿了逆贼后，诸位爱卿再出宫，此时便先待在这里罢！”
    朝臣们顿时低头，压着嗓子颤声道：“是。”
    承顺帝说完，大步走过去坐在了大殿上首，然后居高临下的静静看着他们。
    帝王就在上边坐着，几名金甲卫又提剑护在身旁，整个屋子的气氛好似都凝固起来。
    玉姝算了算时间，想着慎、敏两位亲王的兵马，应该已经把人拦截在宫门口了，便要先行告退。
    承顺帝却看着她问道：“昭德，成国公一家，你觉得应该如何处置？”
    玉姝顿了一下，敛眸说道：“谋逆之事甚大，父皇做主便是。”
    承顺帝看了她半晌，才温声道：“好，你去吧！”
    玉姝这才带着白兰离开。
    宫道上逐渐安静下来，禁军侍卫本就没有多少，此刻相互残杀后更不剩什么。
    到宫门的栏杆处，才总算能看到那高高扬起的几道军旗。
    一面是裴家的，两面是慎、敏二位亲王的。
    玉姝停下脚步，没有再过去。
    她站在白玉栏杆前，静静的看着远处。
    夕阳落下，晚霞似血般映红了半边天。
    而宽阔的午门广场内，裴天华身穿黑色盔甲，手握长枪，满目肃杀！
    对面城墙上，有无数只箭矢对准了他们。
    显而易见，八千名裴家将士，被围困在了这里。
    恭亲王早早就知道了这个圈套，可他还是让裴天华钻进来了。
    晚风从不知处吹来，将旌旗吹得猎猎作响。
    裴天华额上有细汗滴下，混合着各种鲜血，让空气都变得黏糊潮湿起来。
    身边依华独家整理副将声音有些恍惚：“将/军，我们今日可能出不去了。”
    裴天华扬了扬头，面色沉沉的打量对面城墙上的士兵，缓了许久才问道：“王爷呢？”
    “已经出去了。”
    裴天华这才闭上了眼，“那就行了。”
    第708章 这世间再也没有了成国公
    鄞京的天气，总是带着些湿意。
    哪怕如今是酷暑七月，可傍晚的风吹过来，还是有些蒸笼般的潮热感。
    裴天华不由得昂起下巴，将那笨重的头盔取了下来。
    额上有汗珠滴下，他随手抹了一把！
    若不是当年承顺帝强硬的将他调回鄞京，如今他应当还守在南疆之地。
    南疆比这里还要热，毒虫也多，可许是待惯了，反而觉得那地方才舒服些。
    鄞京这个地方，夏天太热，冬天又太冷……
    裴天华小心翼翼把头盔上的血擦干净，然后扭头看向周围。
    这些都是跟随他征战多年的兄弟，可面容年轻了许多。
    当年也有这么一批人，与他同吃同住，叫他裴小将/军。他们骑着马，扛起大夏的军旗，在南疆守护着那几座城池。
    后来呢？
    帝王猜疑，奸臣构陷！
    他的兄弟们全部死无全尸，到了如今也没还个清白。
    为国为民的将士，没有马革裹尸死在疆场上，反而死在了自己君王的手下。
    这多可笑？
    如今，他终于能给曾经的裴家军找回公道了，哪怕这个结果注定失败！
    最后一缕晚霞散尽，裴天华猛地睁开眼睛。
    城墙上身着盔甲的人早已等候多时，见他看过来时，沉声道：“放箭！”
    万千箭矢如流星般涌落，副将忙挥起大刀替裴天华挡住几根。
    “国公爷，您往后，属下护着您。”
    裴天华无动于衷，将手中长枪握紧。
    他盯着城墙上那人，狠狠的吐出一个字：“杀！”
    呐喊声响彻天，鲜血染红了半个午门广场。
    无数人倒下，又有无数人站起来。
    玉姝静静的看着，不知过了多久，身边突然出现了七名身着金甲的人。
    白兰被这几人的神出鬼没吓了一跳，倒是玉姝，却平静道：“去吧！”
    金甲卫顿时身形鬼魅的往广场去，白兰正要说什么，玉姝已经转了身：“恭亲王想是早就离宫了，我们去看看父皇那边怎么样？”
    白兰剩下的话没有说出来，她只好默默的跟着玉姝往前走。
    绕过白玉栏杆，正准备拐弯时，她没忍住回头看了眼那广场。
    金甲卫一如既往的来无影去无踪，这会儿完全看不到他们的身影，而城墙上的人也收了兵。
    广场上只剩下满地凌乱的尸体，以及一杆倒下的“裴”字军旗！
    不知为何，白兰突然有些难过。
    当年名震一时的裴家军，好似就这样销声匿迹了。
    这世间再也没有了成国公，也没了那个不败战神裴大将/军！
    ……
    牢中一片黑暗。
    裴琰醒来后，摸着后脑勺倒吸了口气。
    娘的，谁知道那些看着光明磊落的禁卫军，打起架来竟然出黑手。
    他才刚闯进午门，就被人打晕了，连玉姝的面都没见到。冯太后明显来者不善，也不知道玉姝现在怎么样了？
    想到这里，裴琰连忙起身，拍着牢门大喊道：“有没有人？来人！”
    喊了许久，一个牢头才跑过来骂道：“喊什么喊？”
    裴琰忙问道：“昭德公主在哪儿？你知道她怎样了吗？”
    “昭德公主？”那牢头嗤笑一声，“公主自然好端端的，倒是你，裴家的阶下囚，你还是担心担心你那可怜的爹娘兄弟吧！”
    第709章 裴家满门抄斩，株连九族
    裴琰听到这话，愣了一下。
    见牢头脸上满是不怀好意的笑容，他顿了顿才低了声音：“裴家怎么了？”
    “还有脸问怎么了？”
    牢头朝着旁边“呸”了一下：“你爹带着裴家军谋反了知不知道？若不是昭德公主她们早有准备，恐怕陛下如今都出了事。只可惜，你爹运气不太好，死在了午门那里！”
    裴琰顿住，看着牢头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嗓音也莫名沙哑几分。
    “你……说我爹，死了？”
    牢头“啧”了一声：“对啊，被慎亲王的人围堵在午门前，乱箭射死了。哎，要我说，你爹也是让人有些看不明白！忠心耿耿了一辈子，为何到这个时候，却又要跟着恭亲王做这些事儿呢？就算谋反成功，他不还是个一等国公？所以图什么？”
    “本来能留下一世英名的，如今晚节不保，估计得留下千古骂名咯！”
    牢头说完，就双手报臂看着裴琰，却见裴琰像是失了魂般，呆呆的站在原地。
    裴天华死了？
    那个一看到他，就摆出一张臭脸，和他要断绝父子关系的人……死了？
    这怎么可能？
    哪怕他在为恭亲王做事，哪怕他有大逆不道的心思。
    可那个人不是号称不败战神吗？
    他赢了一辈子，怎么可能就这样轻而易举的死掉？
    裴琰恍惚中，慢慢蹙起了眉头。
    他失忆后，对裴天华并没有太大的感观，甚至还有些讨厌和排斥。
    可不知为何，得知裴天华死去的消息后，他感觉到自己的心似被绞动般，闷闷的疼了起来。
    裴琰低下头，将手按在左胸膛上，能感觉到那里在急促的跳动。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低哑的声音才再次响起：“那我娘呢……我的兄长、嫂嫂和侄子侄女呢……”
    牢头听到这话，顿了一下才叹口气说道：“还能怎么样呢？谋反之罪可是要满门抄斩并诛九族的。别说你这些至亲了，恐怕那些和裴家有关的旁亲，都不能幸免。”
    听到这话，一股窒息的感觉铺遍全身，裴琰恍若被抽干了力气般，突然软了下去。
    见他“扑通”一声倒在地上，牢头吓了一跳，连忙后退了好几步。
    只是再仔细看，却发现裴琰双手撑在牢门上，好似死而后生般，正在大口大口的喘气。
    牢头结结巴巴道：“你……你怎么回事？喂，你可不能死，你死了我没法给昭德公主交代……”
    如今这宫中都是昭德公主的地盘，虽说不知道这位裴三公子要如何处置，可毕竟他是昭德公主的正牌夫君。
    万一昭德公主就是想留下他呢？到时候他出了事情，反而掉脑袋的是自己。
    牢头这么一想，连忙大步往外跑，想着赶紧去请太医来瞧瞧。
    谁知跑到一半，就见玉姝带着人大步往牢中来。
    牢头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立刻上前道：“公主，驸马爷醒来了，可是他有点不对劲……”
    玉姝边大步往前走，边阴着脸道：“谁让你们将他关在这里的？”
    牢头有些委屈：“是……是慎王府的世子爷……他说不能叫驸马爷碍了您的事儿，就给暂时关在牢里了。但您放心，驸马爷他什么事都没有……”
    第710章 但凡有机会，我便要自己操纵这命盘
    玉姝懒得听他说话，大袖一甩，只冷哼了一声，就匆匆走到了牢房最深处。
    隔着几米远的距离，她看到裴琰靠在牢门上，浑身在控制不住的发颤。
    玉姝忙上前喊了一声：“成玉！”
    听到熟悉的声音，裴琰缓缓转过头来，抬起眸子看向玉姝。
    阴暗黑沉的地牢中，周围人手中的火把映在他脸上，将那双眸子映得格外发亮，也格外猩红。
    玉姝忽然顿住，只觉得所有话都卡在了嗓子口。
    裴琰缓缓侧过身，一手扳在牢门上，一手撑地，看着玉姝沉沉的喊了一声。
    “公主……”
    这一侧身，让玉姝清清楚楚看到，他的半边脸上突然浮现出了如枝桠般，细细又发黑的纹路。
    这纹路甚至还在扩张，几乎都要覆盖他的眉眼。
    玉姝猛地顿住，她盯着裴琰，声音不自觉的哑了几分：“你怎么了？”
    裴琰没有说话，只是抓着牢门的手紧了又紧。
    喉咙中似乎有腥甜传来，心脏也在撕扯一般的发痛。
    他不再看玉姝，只是垂下眸子去，哑声问道：“公主……我娘和嫂嫂她们，还好吗？”
    玉姝站在原地看着他，抿着唇没有说话。
    裴琰便低低的笑了起来：“我爹谋反，死有余辜……可我娘和那几个孩子，什么都不知道，又何其无辜……”
    玉姝抿住唇，叫牢头把门打开，随后上前将裴琰扶起。
    裴琰也不挣扎，软无力的靠在她的肩上。挨得近了后，他偏过头看着玉姝的侧脸，眼神里一阵恍惚。
    真好看啊……这个女人。
    当时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在想，鄞京/城怎么会有这么漂亮的女人？
    那双眼睛像是会说话一样，微微一弯，他的魂就都被勾走了。
    她美丽强大，骄傲耀眼，像是挖掘不完的宝藏，值得任何男人都为她倾倒。
    可是……可是这样耀眼又野心勃勃的女人，又哪是他配得上的呢？
    他裴三郎，从小就是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啊！
    裴琰又低低的笑了起来，他倚在玉姝肩上，声音很轻：“公主，你有没有什么心愿？”
    玉姝看他一眼，低声道：“我不是告诉过你吗？”
    裴琰脚步蹒跚的走着，脑中忽然想起玉姝昨晚说的话。
    她不愿意当一个地位低下、任人摆弄的公主，也不愿遵守这个时代的规则。所以，她要亲手打破这个规则，再制定一个新的规则出来。
    可这个世界，只有统治者才有权力说规则！
    “所以你策划了这一切是吗？”裴琰垂下眸子道，“你可以不搅进来这场局，但偏偏进来了。”
    玉姝没有说话，架着他的身子，迈步出了天牢大门。
    看到外面明亮的宫灯，她才缓缓道：“皇室之人，没有人可以完全置身事外。我不是个习惯把自身命运交给别人的人，但凡有机会，我便要自己操纵这命盘。”
    说罢，玉姝就命白兰道：“去请太医，最好是和巫医沾点关系，要懂南疆蛊毒的。”
    白兰愣了一下，随后就立刻跑开了。
    裴琰倚靠在玉姝身上，问道：“我中了蛊毒吗？”
    “嗯。”玉姝直接将他背起来，往附近的宫殿走去，“我可能知道你失忆的原因了。”
    第711章 直到死，都没等来那份清白……
    月色有些柔和，宫人们的速度总是很快的。
    哪怕晚风中还带着些血腥味，可这条长长的宫道上，已经干净如初。
    玉姝身形虽高挑，可裴琰更高，这般背着他虽有些吃力，但她的脚步依然沉稳。
    裴琰双臂环住她的脖子，闭上了眼睛：“我失忆，和蛊毒有关系吗？”
    不待玉姝说话，他就又道：“你知道我和兄长，从小随父亲长在南疆吗？”
    玉姝“嗯”了一声，声音温和：“成国公驻守南疆多年，外敌从未侵犯过大夏一寸土地，他是大夏的英雄。”
    裴琰顿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角就溢出了泪。
    “可大夏的英雄，最后因为皇室之争，被乱箭射死在午门了。他没有圆满得到忠义的名声，反倒要世世代代背上逆贼的骂名了。”
    玉姝默了默，才对裴琰道：“成玉，你信我！”
    裴琰没有接话，反而自顾自的说道：“你知道我爹，一直有一个心愿吗？”
    “裴家军当年，除去父亲外还有六名少年将/军，都是我爹的结义兄弟。他们有的是平民之子，有的是王侯子孙，甚至有的还是街头乞儿。”
    “可入了裴家军后，他们就都成了捍卫大夏疆土的将士。金戈铁马，保家卫国，这是多少男儿想要的荣耀。但是你知道，他们最后怎么死的吗？”
    “一个被陛下赐毒酒死在帐中，一个被故意关在城外，叫敌人万箭穿心。两个奉旨回京，却死于流寇山匪。还有两个，连全尸都没保住。”
    提到往事，裴琰的声音越来越轻。
    像是渐渐没了气息般，玉姝便不自禁的侧过了头去。
    他的嘴唇搁在玉姝耳边，缓缓说道，“公主……当年我爹被陛下特意调回京，没有见到他们最后一面，也没有亲手替他们收敛尸骨。他们六人的尸身，是我舅舅派人去收敛的。所以我爹，记了他一辈子的恩情。”
    “他是大夏的成国公，是开国将/军裴继亮的儿子。所以他忠君为国，从未有过谋反的心思。可陛下容不下他，也容不下他身边的人。”
    “为国为民的人，最后都落得叛贼之名。而他抱着这份自责和煎熬，过了十几年。可直到死，他都没等来那份清白……”
    裴琰的声音，最终还是完全消失。
    玉姝偏过头看他，只瞧见他被黑印布满的额头，以及沉沉闭上的双眸。
    玉姝的脚步顿时加快几分，进了附近宫殿大门后，白兰很快就带着太医赶了过来。
    几个太医只是看了眼，就面色凝重道：“公主，这……这好像是蛊毒。”
    玉姝面无表情：“我知道，有解毒之法吗？”
    太医们有些为难：“公主医术高超，若是连公主都没有解毒之法，微臣们恐怕……”
    玉姝抿唇沉默下来，片刻后她才道：“去取我的金针来。”
    太医们顿时眼睛一亮，被吩咐了事儿的小丫头，却急匆匆的出了门。
    院正凑上来，仔细打量了半晌裴琰的脸，有些迟疑道：“公主，驸马爷的蛊毒恐怕已经渗透至五脏六腑了，便是大罗神仙来……”
    第712章 南疆的蛊虫
    “本宫就是大罗神仙。”
    玉姝声音漠然的打断他，然后眸色犀利的看了过去。
    院正瞬间哑然，默默的往后退了退。
    白兰却站在一旁，皱着眉头问道：“公主，驸马爷怎得会身患蛊毒？之前我们并未察觉。”
    玉姝垂下眸子，安静的看着裴琰，缓缓道：“许是为了护他一命，才中下这蛊毒的吧？”
    众人不解其意，好一会儿后，一名年轻的太医才小声说道：“南疆的巫医中，有一种治病的手段，便是在人体中下蛊，然后利用这蛊虫将垂死之人救回来。下完蛊后，只要蛊虫的寄主不出事，这蛊虫便永远不会被人察觉。”
    见众人都转头看向他，年轻太医忙道：“我……我也只是听说，并不知道是真是假。”
    其他人便撇撇嘴，没把这事儿当作一回事。
    毕竟传统的中医术传了几千年，他们可从未听过这等稀奇古怪的事儿。
    若是靠下蛊就能救回垂死之人，那这世间岂不是没有死人了？
    可玉姝却接了话：“没错，若是除掉体中蛊虫，寄主也会立刻死去。”
    众人顿时恍然，白兰也皱起了眉头：“难道驸马爷身体里，被种下的就是这种蛊虫？可若蛊虫是保护驸马爷的，他脸上又怎会出现这些东西？还会昏迷不醒？”
    玉姝没有再说话，只是蹙着眉头与系统交流。
    系统很快就冒出来，嘴甜甜的说道：“你好呀玉姝姐姐，巫术和养蛊这种东西，我们高科技世界是看不上的。所以留下来的书籍中，并没有多少相关记载。不过我可以肯定的是，普通的药物并不能治好他哟！”
    说着，它又笑嘻嘻的说道，“但你不用担心，商城中有金丹可以兑换哒！”
    修仙世界的金丹，什么东西治不了？
    死人都能救活，更何况这种半死半活的？
    可玉姝却沉默下来，沉着脸好一会儿没说话。
    系统不知所以，还追问道：“玉姝姐姐，你怎么不说话啦？你的积分都足够兑换无数颗金丹啦，这你还担心吗？”
    玉姝眸子微眯，冷声道：“你不知道金丹有兑换条件？”
    系统这下才愣了愣，随后它忙打开商城，结果发现商城所有东西，都备注了一句话。
    “非相同位面，不可兑换使用。”
    系统顿时愣住，好一会儿后才结结巴巴道：“……可，可是玉姝姐姐你，之前也兑换了不少丹药。”
    玉姝语气平静低沉：“那都是养生补气丸，哪怕喂给庆平吊命的，也是寻常的参丹。”
    除了淬炼手法和效果比这个时代的药突出几倍外，材料或是其他方面，出现在这个世界都是合理的。
    可修仙世界的金丹，却不可能出现在这普通的古王朝时代。
    这是所有世界能够安全运行的一种规则，一旦破坏，世界也会自此崩塌！
    系统自知工作认知不到位，便默默的潜入虚空逃了，只剩下玉姝微闭着眼睛，思索这巫蛊的事。
    她穿越过诸多世界，好像甚少遇到和巫蛊相关的东西，倒是巫毒却是了解过一些。
    也许，这两者之间，会是相通的。
    小丫鬟很快就取来了金针，玉姝取出一枚参丹给裴琰喂下吊命，然后便把所有太医赶了出去。
    第713章 想请父皇寻南疆巫医来
    太医们本想见识一下玉姝的金针术，谁知直接被赶出了门外。
    可他们此刻也舍不得走，就想等着看待会儿的结果。
    外面夜色越来越深，宫中刚经历过一场战事，四处都静悄悄的，连虫叫声都听不到。
    太医们等了许久，站在外面正昏昏欲睡时，屋门才“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
    所有人顿时清醒过来，连忙看向玉姝。
    玉姝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静，只是面色好像苍白了许多。
    她看向院正，温声道：“你替成玉探探脉，再给他开一剂方子，我去一趟父皇那边。”
    院正忙不迭的点了头，然后几人便自觉让开路，看着玉姝离开。
    等人走后，他们才一窝蜂的涌进去，结果发现床前有一滩快要凝固的黑血。
    院正见多识广，立刻说道：“这好像是毒血……难道，公主帮驸马爷解了蛊虫了？”
    年轻太医小声道：“蛊虫和蛊毒不一样，治疗方式也不同，这应该不是驸马爷的血。”
    院正顿时瞪了他一眼，可也没再废话，立刻上前给裴琰探脉。
    脉象依然不稳，甚至虚虚实实，比以前更甚。
    这瞧着，也不像是解了蛊虫的样子。
    院正皱眉往床上看，却发现裴琰脸上的黑纹浅了许多，应当是被玉姝用什么手段给压制下去了。
    所以说，昭德公主还是比他们厉害。
    还在大家一头雾水的时候，她就已经能找出压制这蛊虫的方法。
    但是这种阴邪的玩意儿，若是不彻底除了根子，最后恐怕还是难逃一死啊！
    院正心中感慨一番，又让其他几个太医轮流切脉。
    最后众人讨论了又讨论，却也没商量出个什么东西来，院正只好写了个静养的方子，先叫人去抓药。
    为今之计，也只能看昭德公主自己了。
    玉姝快步去了乾元殿。
    承顺帝此刻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寝宫，柴福也重新回到了自己大太监的位置。
    而此时的殿内，坐着慎亲王、敏亲王及各自的世子，还有几位将/军，众人脸色都有些难看。
    因为恭亲王没抓到，甚至连王府的家眷，也早早被他转移出宫了。
    等于这次清剿，也就抢回来一个宫殿而已。
    敏亲王的脸色最难看，明明计划缜密，结果到了最后还是被嵇良玉给跑了。
    如此一来，和放虎归山有什么区别？
    大家沉默着不说话，直到玉姝从外面进来，才纷纷扭头。
    玉姝瞥了他们一眼，走至殿中心，对承顺帝道：“父皇，儿臣想请您下旨，替儿臣寻几名南疆巫医来。”
    承顺帝双手负在身后，有些诧异道：“你要这巫医做什么？太医院那些人都说你医术高超，难不成这世间还有你看不好的病？”
    玉姝抿了抿唇，声音哑了几分：“南疆蛊虫和正常的治病有些不同，若是一人中蛊，便要找出养蛊虫那人才能破解。放眼天下，也只有巫医才会去养蛊虫，所以……”
    承顺帝点点头，表示明白。
    坐在下方的慎亲王，却皱着眉头问道：“何人被下了蛊？南疆暗中养蛊的那些人，早就都被处死了，怎还有人会这门邪术？”
    第714章 若是裴琰起兵谋反，儿臣以死谢罪！
    听到慎亲王这话，其他人也好奇的看了过来。
    玉姝沉默片刻，才垂下眸子轻声道：“是成玉。”
    一听到裴琰的名字，一直没说话的敏亲王顿时就沉了脸色。
    他看着玉姝，警告道：“裴家意图谋反，你身为皇室公主，难不成还要和逆臣之子生活在一起？你叫朝臣如何看待你父皇，又让你父皇颜面何存？”
    敏亲王说完这些话后，慎亲王也有些欲言又止。
    只是见玉姝脸色不好看，最后却又止住话，什么都没说。
    倒是慎亲王世子嵇修文，笑吟吟的说道：“裴琰先前一直和皇姐生活在一起，随后又去了秦州。刚回鄞京就重伤失忆，后面又和成国公断了父子关系。其实说起来，这谋逆的事情也牵扯不到他。”
    听见嵇修文替裴琰说话，敏亲王脸色更难看：“谋逆之罪，株连九族。连稚子都难以逃脱，更何况他这个备受重用的裴家三公子。”
    嵇修文又笑道：“皇叔，夏律中都提到，罪不及出嫁女。裴琰成亲后，一直随皇姐住在公主府，等同于入赘皇家，裴家的事怎还能和他扯上关系？”
    敏亲王冷笑一声：“一个大男人，岂能说入赘便入赘？若是世人都这样……”
    话还没说完，玉姝就问道：“所以皇叔的意思是杀了他吗？”
    她的声音很和缓，面色也极为平静。
    敏亲王看着这样的玉姝，顿时被噎住，好一会儿后才道：“我朝律令，就是这般规定的。”
    “我就是不要遵守这律令呢？”
    玉姝看他一眼，又转过身去，看向御案后的承顺帝：“还请父皇下旨，为儿臣寻得巫医来。”
    承顺帝扫了眼气呼呼的敏亲王，又看了眼不说话的慎亲王，最后看向玉姝道：“明日朕就下旨。”
    玉姝立刻抱拳沉声道：“多谢父皇。”
    随后，承顺帝又坐下去，看着玉姝问道：“裴琰虽和裴家断了关系，又失去记忆，但他始终是裴家的后人。朕可以不杀他，但你如何保证他不会怀恨在心，以后又再起兵叛乱呢？”
    玉姝声音冷静而凌厉，她看着承顺帝，一字一句道：“若是裴琰起兵谋反，儿臣以死谢罪！”
    大殿内顿时悄然无声！
    几个武将更是面面相觑，然后迅速低下了头。
    承顺帝也愣了一下，倒是慎亲王反应够快，连忙温声道：“这倒也不至于。昭德聪慧无比，有勇有谋，裴琰在她手中翻不起什么浪来。”
    嵇修文也笑着说道：“没错，皇姐能力过人，这等小事岂能拿捏不住？”
    父子俩一唱一和，终于将气氛缓和不少。
    玉姝达到目的，剩下朝中诸事，她便没有再多参与。
    等人离开后，敏亲王就皱着眉头说道：“皇兄，昭德一个女儿家，岂能如此行事？未免太猖狂了些。”
    承顺帝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
    敏亲王又再接再厉道：“那秦州做了她的封地便罢，可为何白翎关及大兴府、河东府的人，也要听她调遣？皇兄给她的权力，是否太大了些？”
    第715章 太子殿下薨了
    承顺帝安静听着，手指在桌上很有节奏感的敲了起来。
    敏亲王似乎对玉姝极不满意，从西北驻地到朝廷琐事，将玉姝批判的一无是处。
    整个室内，都回荡着他一个人的声音。
    嵇修文一开始也在安静听着。
    听到后面，见敏亲王指责玉姝不安分守己，也不知道为夫家早早生儿育女时，他终于忍不住开怼。
    “皇叔方才还说要处死裴琰呢！皇姐的驸马都要被处死了，她给谁养儿育女去？要叫孩子生下来就没爹吗？”
    敏亲王一听这话，立刻扭头看向他，怒气冲冲道：“天底下这般多的好男儿，她是堂堂公主，有什么男人找不到？”
    嵇修文好整以暇道：“可是皇叔别忘了，皇姐已经嫁过两次。这世间对女子的要求多苛责，哪怕是公主，也会有无数人在背后议论她。若再嫁一次，还不知道那些人怎么说她呢，到底不是您自己的女儿，您也不知道心疼！”
    敏亲王被这话气得黑了脸，慎亲王轻咳一声，给了嵇修文一个眼色。
    嵇修文这才识趣的闭了嘴，只是那副漫不经心的做派，却依旧让敏亲王气愤不已。
    两人为玉姝的事情争执，承顺帝却像个外人一样，静静的看着他们。
    直到夜深后，他才叫几人退下。
    看着乾元殿空下来，承顺帝闭上眼睛问柴福：“裴琰当初是怎么失忆的？”
    柴福忙小声道：“奴才也不大清楚……好像是驸马爷从秦州回来时，恭王爷逼他娶孟家女做平妻，驸马爷不愿意，然后就重伤了自己。醒来后，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承顺帝眉头皱紧，不敢相信道：“只是娶平妻的事，他就重伤了自己？”
    “是。”柴福忙给裴琰说好话，“驸马爷与公主情深意重，他对公主一心一意，莫说娶平妻了，便是纳妾应当也是不愿意的。”
    承顺帝默了默，才缓缓说道：“那为何当初朕给他赐下侍妾时，他没有拒绝？”
    柴福讪笑了一声：“那……那应当是公主让他答应的吧？但那两个小妾，如今都去了秦州，可驸马爷一点关系都没了。”
    承顺帝听到这里，不由得打量了一眼柴福，意味深长道：“你对昭德的事情，好似了解甚多！”
    柴福顿时僵住，但很快又笑着说道：“这都是众人皆知的，奴才知道陛下肯定会好奇，所以多打听了一些。”
    承顺帝也不知道信没信，只是闭上了眼睛，语气淡淡道：“昭德若能看上你，倒也是你的福气。”
    柴福顿时白了脸，连忙跪下去，开始哭唧唧的表忠心：“陛下，奴才一直都……”
    “行了。”承顺帝打断他，不耐烦道，“朕知道你忠心耿耿，不要在这里哭哭啼啼的，像个什么男人？”
    柴福：“……”
    好的，他相信陛下不是在侮辱他。
    嗯，就是无心之语。
    承顺帝也没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想把柴福打发下去，便早早入睡时，外面突然传来急报：“陛下，吉州传来消息，太子殿下薨了！”
    第716章 她自己心里有鬼吧？
    承顺帝重新执政后，嵇常钧的“天佑”国号自然就此抹去，而他也恢复成了太子的身份。
    此时距离恭亲王派出去的人也没几天，嵇常钧却已经身亡，足以说明恭亲王早早就在嵇常钧身边安排好了人手。
    承顺帝再没睡意，翻身坐起，在床边沉默了半晌。
    虽然嵇常钧不是他的儿子，可毕竟当亲儿子在膝下养了那么多年，又怎能一点情分都没有？
    只是没想到，那孽种随了自己的母亲，一向心狠手辣。
    为了权力，连这个父亲也能随随便便翻脸不认。
    承顺帝的心又硬起来，他抬头看向还没退下去的柴福，把命他传信之人喊进来。
    刚脱下的衣裳还挂在架子上，承顺帝起身走过去，慢条斯理的穿上后，才问进来那人：“太子怎么死的？”
    那人战战兢兢道：“听说……听说是被潜入城中的北戎探子暗害的……”
    承顺帝“嗯”了一声，又问道：“太子怎么死的？”
    传信之人有些慌，连忙把之前的话重复了一遍。
    但承顺帝像是不满意，又问道：“太子怎么死的？”
    这下那人彻底慌了，连忙跪下去，一脸害怕的看向柴福。
    柴福给他使了个眼色，又比划了一下，那人才咽着唾沫说道：“是……是恭亲王害死的太子殿下。”
    承顺帝沉默片刻，闭上眼等着宫女系好腰带后，才沉沉的叹了口气：“恭亲王谋反失败，竟然杀了太子泄愤，实在是令朕愤怒！”
    嘴上说着愤怒，面上却平静的很。
    衣裳穿好后，承顺帝这才扭头，淡淡道：“传令下去，按照储君规制替他准备丧事。”
    顿了顿，才又道：“柴福，你随朕去一趟景宁宫。”
    柴福忙神色一凛，弯下腰应道：“是。”
    去往景宁宫的路又长又黑，柴福带着几名侍卫，挑着灯默默走在一侧。
    宫人才刚打扫完那些血迹，如今又要为着太子死去的事继续忙活起来。
    承顺帝抬起头看了眼圆月，面色平静的无波无澜。
    一行人走至景宁宫外，把守宫门的士兵看到来人是承顺帝，立刻打开了宫门。
    沉重的吱呀声，在这漆黑的夜里显得有些诡异。
    大门才推开，众人就听到冯皇后在屋子里尖叫了一声。
    承顺帝蹙起眉头，大步走到正殿外，推开门一看，冯皇后正蹲坐在小厅中的桌子下，全身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
    听到动静，她立刻抬起了头。
    柴福手中的灯笼，映出了承顺帝高大的身影，冯皇后立马就双眼含泪冲了过来。
    “陛下，陛下臣妾知道错了，你让臣妾回去吧，让臣妾回去……”
    承顺帝不知道景宁宫里发生了何事，竟然会让冯皇后短短一个晚上，就变成了这番模样。
    他偏头看向一侧，两个负责照顾冯皇后起居的宫女，立刻走出来跪下：“陛下，娘娘她……一直说能看到一些白影，可是奴婢两人却什么都看不到……”
    宫女们也觉得委屈，这景宁宫虽然荒凉，可并没什么脏东西，为什么皇后娘娘总是疑神疑鬼的？
    许是她自己心里有鬼吧？
    第717章 永远不会重蹈覆辙！
    承顺帝定定的看了半晌冯皇后，脸上带着晦暗难辨的神色。
    屋子里的灯已经被宫女点了起来，晕黄色的柔光笼罩在冯皇后身上，让只着里衣的她看起来格外瘦弱单薄。
    她跪在承顺帝面前瑟瑟发抖，不施粉黛的脸上，挂着两行清泪，真应了楚楚可怜那句话。
    承顺帝安静的看着她，不由心想，若是以前她对自己露出这般神色，也愿意这般示弱，恐怕自己连心都愿意掏给她，更何况一个江山呢？
    可世事都不会重来！
    而他永远也不会重蹈覆辙！
    冯皇后还在低声啜泣，承顺帝温柔的将她扶了起来。
    “夜晚露重，你怎么只穿了这点衣裳，若是着凉了可要如何是好？”依华独家整理
    帝王眼里的深情和温柔，让冯皇后恍惚了一瞬，她借着承顺帝的手站起来，随后又被他拉着在床边坐下。
    感受着掌心的温度，她忍不住喃喃一句：“陛下……”
    承顺帝看着她，还像以前那般温柔唤她：“素莹，我要给你说一件事。”
    冯皇后忙抬起头看他，眼里满是期待。
    可承顺帝却面带哀色，叹了口气：“常均他……出事了！”
    一句话仿若重锤，狠狠的砸在了冯皇后头上。
    冯皇后大脑中一片空白。
    她呆坐了很久，才不敢置信的喃喃道：“不，不可能……怎么会呢？均儿还在吉州，那里都是他的人，他怎么会出事？你在骗我，你在骗我对不对？”
    承顺帝目光怜悯的看着她，却一点一点抽回手，温声道：“就是在吉州，他才活不下来啊素莹！恭亲王逃回吉州了，有他在，还会给均儿活路吗？”
    “不！”冯皇后突然狠狠的推开承顺帝。
    她起身踉跄着后退几步，猛地红了眼睛：“他不会害均儿的，他怎么会害均儿？都是你在这里骗我，你想挑拨我们，想离间我们的关系是不是？”
    承顺帝柔声道：“怎会呢？我才是你的丈夫，均儿是我们的孩子……”
    冯皇后却尖声道：“不是，他不是！嵇世漳，你这辈子都别想让我给你生孩子，这辈子都别想。”
    殿内的动静吓到了外面的宫女，柴福给其他人使了个眼色，他们才悄无声息的退下。
    承顺帝却收起了笑容，眸色冰冷道：“不装了？”
    冯皇后猛地僵住，然后看向承顺帝。
    承顺帝从怀中掏出一只帕子，慢条斯理的擦干净手，又将其扔在了地上。
    他起身踩着帕子走过去，似笑非笑的看着冯皇后，慢慢道：“你的演技有多拙劣，你自己肯定不知道。”
    见冯皇后瞪大了眼睛，承顺帝笑了起来：“还真是对那个男人一心一意呢！但可惜，你儿子被他杀了，尸骨无存！素莹啊，你说这会不会就是报应？”
    一番话说的冯皇后眼睛发红。
    看她咬牙切齿的想扑过来，承顺帝又道：“那个男人谋反之前，就把自己的妻儿都转移走了，独留你一个人在深宫，你就不恨他吗？”
    说完，他又笑道，“看我对你多好？你和别的男人私通，还生下孽种。我也没废去你的后位，还命人以储君之礼将你儿子下葬……”
    第718章 朕配不上先皇的教导和期望
    冯皇后停在原地，情绪似乎冷静了些。
    只是攥紧的双手以及发颤的身子，都在表明自己刻骨的恨意。
    承顺帝却仿若看不见似的，自顾自的说道：“均儿没了，昭德又恨你，你以后在这深宫可怎么办啊？素莹，朕都替你担心，你真的太可怜了。”
    冯皇后眼睛发红，恶狠狠的看着承顺帝，承顺帝却浅笑道：“你说自己不愿意为我生孩子，可这有什么关系？我们已经有昭德了不是吗？”
    “你从小不喜欢她厌恶她，恨不得她立刻去死。可她偏偏健康平安的长大了，还长得聪明美丽，比你那个孽种强了数百倍。”
    “你想要让那个孽种当储君，想让嵇良玉夺了朕的皇位？可朕偏不，朕要让昭德这个公主来当皇帝。朕要让你眼睁睁的看着，朕的女儿踩在了那个孽种身上，踩在嵇良玉的身上，然后在他们的不甘中掌控了天下。”
    说到这里，承顺帝畅快的笑了起来。
    他双手负在身后，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然后才回到冯皇后面前说道：“在这之前，朕会让你好好活着，好好活着看我们父女俩。”
    说完后，承顺帝转身，哈哈大笑着出了门去。
    冯皇后回过神后，发了疯一般的追出去，却被几个强壮的婆子给拦了回来。
    景宁宫的大门随之重重关上，将她彻底隔绝在了这一方小天地内！
    门外，长长的宫道一片漆黑。
    承顺帝脸上的笑容已经全部消失，他阴着脸缓缓走在宫道上。
    柴福挑着灯笼偷看了一眼，正想安慰几句，却见承顺帝突然咳出一口血来。
    柴福顿时吓得慌了神：“陛下，陛下！来人，快宣太医……”
    “住嘴！”承顺帝不耐烦的瞪他一眼。
    他站稳后，从袖中掏出一方新的帕子，然后把嘴角的血迹擦干净。
    柴福却已经吓白了脸，连忙就要找太医来。
    承顺帝却叹口气说道：“去看看昭德有没有歇下？若是没有，便宣她过来给朕瞧瞧，莫要惊动了旁人。”
    柴福这才连连说是，转身使唤了个小太监去请玉姝。
    承顺帝却仰起头，看着夜空中的乌云，长叹了口气：“父皇当年还在世时，常教导我，傲不可长，欲不可纵，乐不可极，志不可满……可当了这么多年的皇帝，朕却连一个都没学会。朕确实配不上他的教导和期望。”
    柴福听得心里难受，忍不住劝道：“陛下，圣人都说人无完人，您又何必对自己这般苛责呢？”
    “朕已经很不苛责自己了。”承顺帝苦笑起来，“朕这一辈子，没做个好丈夫，没做个好父亲，也没做个好皇帝。你瞧瞧世间哪个男人，活得像朕这样失败？”
    柴福顿时没了话，只是将灯笼往承顺帝身边凑了些。
    两人缓缓往前走着，承顺帝说道：“若不是有个昭德这样的女儿，朕这样的皇帝，恐怕就是后世的亡国之君吧？”
    所以昭德说得有什么错呢？
    有多大的能力，承担多大的责任。
    治理国家这样的事情，为什么非要交给不擅长的人做？
    他本就不擅长啊，若是做个辅佐君主的贤王，他应当也不会像如今这般差劲吧？
    第719章 就由你来监国辅政吧！
    玉姝得知承顺帝生病的消息，立马披上外衣赶了过来。
    她到达乾元殿时，承顺帝也刚卧床躺下。
    见承顺帝脸色不太好，玉姝边把脉边问道：“之前还好好的，父皇这是怎么了？”
    柴福正要说吐血的事儿，承顺帝却先笑着开了口：“许是人老了经不住事儿，宫中这一波闹腾，将身子闹垮了。”
    玉姝抬眸看了他一眼，换了另一只手切脉。
    切完脉又仔细检查了半晌，得知承顺帝去了趟景宁宫时，玉姝立刻就明白过来。
    她在桌边坐下，提笔边写药方边道：“事已至此，父皇又何必与她去计较，没得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面上瞧着看不出来什么，内力都气急攻心了。
    瞧柴福这紧张的神色，不会都气吐血了吧？
    玉姝面色平静的写着方子，承顺帝有些窘迫道：“倒也不是与她计较，朕只是去给她说那孽子的事……”
    一提到嵇常钧，玉姝就停下了笔。
    她转头看向承顺帝，问道：“太子那边，您打算怎么处理？”
    承顺帝好半晌没说话。
    玉姝便又转回头来，继续开始写方子。
    方子写好，叫小太监去御药房抓药后，承顺帝才看着她缓缓说道：“总归是养了二十年，他不念朕的情分，朕却也不想做得太绝。”
    玉姝瞬间明白，她点点头，温声附和：“逝者已逝，就让往事都过去吧！”
    承顺帝见她这般平静，却又好奇起来：“若换作是你，你也会这般做吗？”
    “我？”玉姝微愣，随后她想了想，看着承顺帝坦诚道：“若是换做儿臣，儿臣不会让他以储君之礼葬入皇陵，便是鄞京，都不会让他的尸身踏入一步。”
    见承顺帝挑起了眉头，玉姝继续道：“背叛是小，颜面是大。君王威严不可冒犯，理当让所有人都记得这个教训才是。”
    承顺帝听着，沉默了许久。
    见玉姝起身准备告辞了，他才喃喃道：“你比朕心狠多了。”
    玉姝闻言，看着他语重心长道：“这不是心狠，一国之君本就该先顾大局而谋其他。父皇在儿女情事上优柔寡断，非君主之作为。”
    被玉姝当着面说教，承顺帝有些尴尬，面对这个长女，却怎么也生不起气来。
    他轻咳几句，最后叹了口气：“是，你说得对，朕确实优柔寡断了些。你也瞧见了，朕的身体不太好，静养的这些日子里，就由你来辅政监国吧！”
    玉姝露出讶异神色：“父皇膝下还有不少皇子，为何……”
    “行了，你这演技，比景宁宫那位还差。”承顺帝直接打断了她。
    玉姝立刻闭嘴，然后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
    承顺帝看着她，目露期冀道：“朕知道你有能力有手段，也有野心。朕给你这个机会，若是三年内，你能治理好咱们嵇家的江山。朕便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哪怕以后被祖宗指着鼻头骂，朕也会坚持将这个位子传到你的手中。”
    这一番话，算是对玉姝作出了承诺。
    玉姝立刻亮了眼睛，也不再装模作样。
    她跪下去，铿锵有力道：“父皇放心，儿臣绝不辜负您的期待。这三年，儿臣会让北戎蛮夷，永远都不敢再踏足我大夏边境！”
    第720章 把驸马给我抓回来
    清朗的声音传遍整个大殿，承顺帝的眼睛因为这话，莫名泛起了光。
    放眼望去，皇室哪个后辈敢狂妄的放出这种话来？
    也只有他的女儿，只有他嵇世漳的女儿有这等魄力。
    这么多年，心中所有的愤懑暴躁和嫉恨，好像都随着玉姝这番话消失殆尽。
    承顺帝忍不住想，他嵇良玉被人夸赞了一辈子，被女人惦记了一辈子，可他的儿女有昭德这样出色吗？
    不，他的几个兄弟里，没有一个儿孙比得上昭德。
    以后可是年轻人的天下啊！
    是他长女，昭德公主的天下！
    承顺帝慢慢笑开，看向玉姝的眼里带着些骄傲自豪，还有一点点得意。
    “朕信你！”
    承顺帝说着，又轻咳了两声，“这几个月，朝中诸事朕会让你旁听。等过段时间，你上手了后，朕便要你来做主了。”
    玉姝面色严肃认真，双眼如炬：“儿臣谨遵皇命！”
    承顺帝这才满意的挥挥手，叫柴福送玉姝出门。
    柴福挑了灯笼，将玉姝送出乾元殿后，后怕的说道：“陛下今日，怀疑奴才和公主您有牵扯，奴才好不容易才解释清楚。”
    玉姝笑了下：“这还用怀疑？父皇应当已经猜到你是在为我做事了。”
    柴福顿时吓了一大跳：“啊？那这……公主，这可怎么办？”
    “你怕什么？父皇方才那番话，你是没听见？”
    玉姝笑道：“如今好好照顾着父皇便是，我保你性命无忧，富贵长有。”
    柴福顿时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随后又嘿嘿一笑：“那奴才就先谢过公主了。”
    将玉姝送到长宁宫外，柴福这才折身返回。
    白兰听到动静，带人出门迎上来道：“公主，可要沐浴？”
    玉姝点点头：“备水吧！”
    这会儿应当已经过了凌晨，忙碌这么久，也就此刻能稍微松口气。
    下人们去准备沐浴的水，玉姝进了屋子，看了半晌裴琰，然后才去了隔间。
    等洗好换了衣服出来，外面的蜡已经燃掉过半。
    玉姝躺到床上，双手垫在脑后，开始想南疆蛊虫的事。
    想着想着，就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一夜过去，宫墙外的天边逐渐泛出鱼肚白。
    玉姝只睡了两个时辰左右，就被白兰温声唤醒：“公主，陛下那边来人了，让您今日也去上早朝。”
    玉姝顿时清醒过来。
    她靠在床头略略回神了片刻，就开始下床穿衣服。
    穿到一半，忽然发现另一张床上的裴琰没了人影：“驸马呢？”
    白兰一边帮她更衣，一边说道：“驸马爷早早就醒了，这会儿说是要去外面园子里逛逛，几个宫人跟着去了。”
    玉姝轻轻蹙眉，迅速将腰带系好，然后直接大步往外走。
    白兰忙道：“公主，您还没洗漱呢！”
    “先放着，等下回来再洗。”
    玉姝循着长宁宫内宫女说的方向，一直找过去后，就发现几名宫人被敲晕倒在墙下。
    她抬头看向宫墙上，果然有脚踩过的痕迹。
    所以这厮是翻墙跑了？
    玉姝转过身，看着追来的白兰说道：“叫人堵在午门那里，把驸马给我抓回来。”
    白兰猜到发生了什么，默了默才道：“是！”
    第721章 驸马爷，您还没恢复记忆吗？
    玉姝回到屋中，洗漱完毕，任由朝云给自己梳了个大气温婉的发髻。
    今日因为要与大臣们同去朝中，所以她便穿了公主朝服。与那华丽端庄的发髻一搭配，更显得高贵不可言喻。
    玉姝打量了一番镜中的自己，这才起身道：“走吧！”
    白兰不在，朝云只好自己陪着玉姝往前面的奉天大殿去，走到半路，却看到一个人影悠哉游哉的折返了回来。
    玉姝停下脚步，静静的看着来人。
    被打量了半晌，裴琰像是才发现玉姝似的，突然露出笑意跑了过来：“夫人，你打扮这么好看，是准备去哪里？”
    玉姝看着他，温声道：“我去上朝。”
    裴琰愣了一下：“上朝？”
    玉姝点头，语气依旧温和：“父皇命我今日去奉天大殿，许是有什么事情安排。我方才醒来没看到你，你去哪里了？”
    裴琰立刻露出笑意，语气轻松道：“去逛园子了！都说御花园中有天下所有的奇花，如今正是百花盛开的时候，我便跑去瞧了一下。”
    玉姝勾唇，眸子弯了下来，整个人显得温柔许多。
    “那你看到了吗？”
    “看倒是看到了，但我觉得没有公主府的好看。”
    说着，裴琰忙问玉姝，“夫人，咱们什么时候回公主府呀？”
    “很快了。”玉姝安抚道，“我先去忙，早朝完了我再来找你。”
    裴琰立刻点头：“好，你去吧！”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如果朝上有人敢骂你，你回来告诉我，改天我带着魏天纵去往他家院里扔石头。”
    玉姝：“……行。”
    交待了几句话，裴琰回屋中去了，玉姝又继续往奉天殿方向走。
    快到大殿外时，白兰才带人匆匆赶了回来：“公主，驸马没有出宫。”
    玉姝淡淡点头：“我知道，他已经回去了。”
    见白兰露出诧异神色，玉姝声音低了下来：“去查查他见了谁，说了些什么。”
    白兰有些不解：“公主……驸马爷这是？”
    “他准备离开鄞京。”玉姝垂下了眸子，面色平静，“我可以让他走，但至少要让蛊虫的事先解决掉。我这个人，不喜欢留点麻烦事儿。”
    白兰再没有说话。
    裴家的事已经如此……驸马爷若能安安心心留在公主身边，她反倒觉得奇怪了。
    公主虽然没有直接的对裴家做过什么，可陛下这边能顺利清剿逆臣，大半的功劳却都在她身上。
    如此算来，公主与驸马也算是有血海深仇了。
    这样的夫妻凑在一起，白兰时时刻刻都会怀疑，哪天驸马突然暗杀了公主。
    所以让他走了也好，起码走了一个隐患。
    玉姝已经转过身去了奉天大殿，白兰对着朝云点了下头，朝云便又转身返了回去。
    她进入院子，刚走到门口，就看见裴琰正坐在屋子里发呆。
    朝云喊了一声：“驸马爷，可要奴婢给您端早膳过来？”
    裴琰回了神，起身大大咧咧道：“不用，我等公主回来再一起吃。”
    朝云看着他的笑脸，忍不住问道：“驸马爷，您还没恢复记忆吗？”
    第722章 自刎谢罪，大火毁尸
    裴琰似是很奇怪听到这话，看着朝云眨了眨眼。
    见朝云一直看他，裴琰顿了顿便笑起来：“我倒是也想恢复，可公主医术高超都治不了我这病，天底下还有何人能治？”
    朝云抿抿唇，思索半晌点了头：“您说的也是。”
    裴琰又好奇道：“那你为何觉得，我已经恢复记忆了？”
    “奴婢是见您难过……”朝云欲言又止，想到如今裴家的境地，又什么都没说。
    失忆后的驸马爷，一向过得没心没肺。昔日甚至为了公主当场悔婚，更甚拿起剑与成国公对抗。
    可眼前这个驸马爷……瞧着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同。
    但到底哪里不同，朝云又说不出来。
    朝云也没有再多说，正想退下去时，裴琰却状似无意的问道：“裴家如今是什么情况？我也是裴家的人，应该也会被问责吧？”
    朝云看了他一眼，低下头，语气温和的回他：“驸马爷有公主护着，不会出事的。至于裴家……”
    她顿了顿，才轻了声音继续说道：“成国公谋反后，乐阳郡主自知对不起先皇，便带着两个儿媳和孙儿自刎了。”
    裴琰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脑中“嗡”了一声后，瞬间空白一片。
    窗口有几道柔和的光照进来洒在他身上，显得那张清隽的脸格外惨白。
    屋中死一般的沉默。
    朝云见裴琰面色难看，顿觉自己失言，连忙跪下去道：“驸马爷，奴婢……”
    裴琰恍然回神。
    他缓缓握紧藏在袖中的双手，声音轻颤：“那……尸首呢？”
    朝云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说。
    她跪在地上正为难时，裴琰猛地一个箭步冲过来，半弯着腰哑声道：“尸首呢？我娘……”
    话未说出来，猛地重重咳嗽几声！
    朝云知道自己闯了祸，连忙颤声道：“昨日……昨日夜里起了一场大火，她们住的院子都被烧毁了，乐阳郡主她们……”
    裴琰的身子轰然倒下，他半倚在桌上，咳得惊天动地！
    朝云连忙爬起来问道：“驸马爷，您没事吧？”
    裴琰抬起手止住她的话，弯下腰去捂着嘴，强压住喉咙涌上来的腥甜。
    咳了许久，他才道：“无事……你退下吧！”
    朝云有些犹豫，又见裴琰脸色实在难看，最后只好福了福身，先行退了下去。
    她走后没多久，裴琰突然闷声倒在地上。
    他咬紧牙，浑身颤栗的蜷缩在地上，脸上原本极其浅淡的黑纹，也一点一点冒了出来。
    心脏好似被无数虫蚁啃噬，可所有的疼痛，都比不上听到母亲死去那般钻心！
    自刎谢罪，大火毁尸。
    所以，他母亲嫂嫂还有几个孩子，竟是尸骨无存吗？
    ……
    奉天大殿内，玉姝面无表情的接受所有人的注视。
    嵇常钧原先站的那个位子已经空了出来，而如今，又由她补了上去。
    几个原本就看玉姝不顺眼的老臣，立刻皱着眉头嘀嘀咕咕，又左顾右盼的瞧着，指望谁能出头说上两句。
    可看来看去，就连敏亲王那个老古董都阴着脸站着，却是没有一个人说话。
    几个朝臣这才泄了气，乖乖的站回了队伍中去。
    第723章 你这就是妇人之仁
    殿内众人交头接耳半晌，随着柴福高高唱和了一声，众人连忙各自站好，低下了头。
    承顺帝身着明黄色龙袍从偏殿大步入内，他抬眼瞥了眼下朝臣们，这才面无表情的在龙椅上坐了下去。
    坐下后，柴福再次高喝，朝臣们便齐齐整整的跪下去，三呼万岁。
    这震耳欲聋的声音传遍整个大殿，好一会儿后好似还留有余音。
    承顺帝被迫做了几个月的太上皇，如今再听到这番话，只觉得恍如隔世。
    恍惚了片刻，抬眼见玉姝也跪在下方，承顺帝这才回过神来。
    “诸爱卿平身！”
    百官谢过承顺帝，又一起起身。
    众人站稳后，敏亲王才代表朝臣说了早朝的第一句话。
    无非就是关于恭亲王和成国公谋反之事，这些事儿大家心里都有数。只有一些前太子党，却是有些后怕。
    他们担心被承顺帝追责，所以此刻埋着头面色发白。
    但承顺帝却并未多说什么，只是听见成国公府被大火烧毁后，忍不住看了眼玉姝。
    玉姝目不斜视的站在最前方，清瘦高挑的身姿格外挺拔。
    承顺帝暗暗撇了下嘴，并没有多说。
    敏亲王却是话题一转，直接提到了裴琰：“陛下，虽然裴琰成为驸马后，与裴家并无太多牵扯。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此次裴家谋逆之事甚大，更甚裴家还有两个余孽。若是我们不对裴琰做出处置，以后他们再联手起事，恐会后患无穷。”
    裴琰的大哥裴勇，在利州抵御外敌时，因为嵇常钧的指挥失误受了重伤，一直留在吉州养伤。
    裴琮也在达州那边作战，如今整个裴家犯了事，反倒只有这兄弟俩活了下来。
    敏亲王很担心他们为了给裴天华报仇，在边疆再搞出什么事情来，所以他希望直接将裴琰下大狱，再速速将那两兄弟捉拿归案。
    可他说完后，一直没说话的玉姝，却冷哼了一声。
    敏亲王被这道冷哼气得脸色发黑，他扭头看向玉姝，语气冷硬道：“昭德，你这是什么意思？”
    玉姝淡淡道：“皇叔想要派人去捉拿裴勇裴琮兄弟，我并没有意见。可裴琰一直待在我身边，从头至尾也没参与谋反之事，您为何非要跟他过不去呢？可是见不得侄女好？”
    “荒唐！”
    敏亲王气得狠狠甩了一下袖子：“你这就是妇人之仁。若是他以后真的再生乱子，你又要如何？”
    玉姝看他一眼，声音平静：“我不是说过，裴琰若是意图谋反，我嵇玉姝以死谢罪吗？”
    敏亲王顿时被噎住，朝臣们也面面相觑！
    安静片刻后，敏亲王觉得丢了脸，实在忍不住骂道：“这是朝臣议事的地方，你一个女儿家来这里像什么话？本王劝你还是乖乖回去，掌你的后宅大权，莫要再这里搅弄是非了。”
    若这不是姑娘，他早就一巴掌呼上去了，还给她说话的机会？
    可玉姝偏不，她还带出了点笑意，声音温和道：“皇叔这就冤枉我了，是父皇叫我来的，可不是我自己要来搅弄是非！”
    第724章 让公主监国，此举不合规矩
    敏亲王忙诧异的看向承顺帝，被甩了锅的承顺帝只好应下来。
    “是朕让她来的。”
    承顺帝靠在龙椅上，凌厉的双眸扫过一片大臣，又从两个亲王身上扫过，这才缓缓说道，“朕欲让昭德辅政监国，代掌太子职位。”
    朝中一片哗然。
    就连没说话的慎亲王，也露出了些措不及防的神色。
    原以为承顺帝这般看重昭德，只会给昭德很大的权力，让她能够参与到这朝政中来。
    谁知他竟这么直接，就要昭德代掌太子职位。
    这和直接立昭德做太子有什么区别？
    可纵观古往今来，有哪个皇帝会让自己的女儿执政，又让她去当太子？
    这不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慎亲王实在想不通，听到殿中各种窃窃私语声，她忍不住多看了玉姝几眼。
    这位嫡长公主作为当事人，却一点主角的紧张和不适都没有。很是平静坦然的站在原地，甚至还有心情和承顺帝对眼神。
    慎亲王：“……”
    本觉得这丫头和她父皇也不怎么像，可这会儿，好像又有那么些父女的感觉了。
    慎亲王笼着袖子站在原地，敏亲王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他几眼，想让他说话。
    慎亲王想了想，对着承顺帝说了句废话：“陛下，昭德辅政监国，其他皇子呢？”
    承顺帝淡淡道：“其他皇子该干什么干什么。”
    慎亲王：“……是。”
    然后他就继续笼着袖子站着了。
    敏亲王被气得半死，见弟弟不给力，只好自己上：“陛下，让公主监国，此举不合规矩！”
    承顺帝挑眉，语气温和：“不合哪里的规矩？世玮说说看。”
    敏亲王苦思冥想半晌，最后眼睛一亮，声音朗朗道：“离我朝最近的大卢皇帝就曾定下规矩，后宫妇孺不得干政。昭德是皇室公主，又是女子，让她监国自然不合规矩。”
    后宫不得干政，这条律法已经传了几百年甚至上千年，是能阻止昭德进入朝堂的最好方式。
    可敏亲王千想万想都没想到，承顺帝竟然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他看着敏亲王，漫不经心道：“所以大卢王朝亡国了。”
    敏亲王：“……？？”
    朝臣：“……”
    慎亲王和儿子嵇修文，差点就因为这句话笑出声。
    绝了！
    大卢王朝立法不让后宫干政，所以大卢王朝绝了。
    这话如此有理有据，叫谁也挑不出个理来。
    殿内诡异的沉默片刻，敏亲王又嘴硬的说道：“不光是大卢王朝，历朝历代都是这般规矩，所以……”
    “所以他们都亡国了。”承顺帝将他噎回去，“如今可是大夏王朝，自然不能按照这些亡国王朝来。”
    敏亲王默了默，又垂死挣扎：“可陛下若是开了这个先例，恐咱们嵇家的祖宗也……”
    承顺帝打断他，看着他一字一句道：“非是朕开先例，高祖当年立国，与皇后携手同治天下，还留下二圣的美谈。朕作为后人，只是延续这等美好传统而已，如何就算得上开创先例了？”
    开国帝后都没觉得妇人参政有何不妥，要你个王爷在这里哔哔赖赖？
    第725章 就没一个顶得住事儿的
    承顺帝已经有些不耐烦，敏亲王虽然心中千万般不愿意，可发现自己竟有些词穷，什么话都再说不出来。
    慎亲王见状，便笑着在旁边打圆场：“昭德聪慧无比，智谋过人，也是皇室子嗣，参与朝政倒也无大碍。”
    敏亲王见这弟弟临时反水，气得甩给他一个眼刀子。
    然后慎亲王立马就语气一转，笑吟吟的说道：“但是朝中皇子公主众多，只让昭德参与朝政，恐怕难以堵住众人悠悠之口。”
    承顺帝想起玉姝先前说的话，脸上也没露出什么意外表情，只问慎亲王道：“世仲可有何想法，尽管说来。”
    慎亲王语气温和道：“昭德既然参政，便让其他成年的皇子公主也来参政。我大夏的江山，还得靠这些年轻人呢！”
    承顺帝好似犹豫了半晌，可很快，他就一口答应下来。
    “此法甚好！如此，以后就让成年的皇子公主都来上朝吧！”
    殿内再次沉默下来。
    朝臣们光是想想后宫那三十位公主，就觉得荒唐得不行。
    难不成以后他们在这里议事，还要看一群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在这里叽叽喳喳吵闹吗？
    王尚书忍不住上前一步道：“陛下，臣认为此事不妥。”
    承顺帝看向他，面色淡淡：“你说说看。”
    王尚书察觉到君王不悦，可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当年帝后二人虽携手同治天下，可开国皇后文韬武略均超出许多男子，这般有勇有谋之人，参与朝政自是理所当然。可观皇室诸位皇子公主，若要挑出文韬武略都不输于男子的人……”
    似乎也就剩个昭德公主嵇玉姝。
    前提是，这个昭德公主别老想着和他们这些老臣作对！
    王尚书话尽于此，朝中几位还算公正的大臣，也跟着点了点头。
    虽然吧，昭德公主好像有那么点讨人嫌，但若是论起才能，好像他确实比其他皇子公主都强。
    尤其那个前太子嵇常钧，昭德公主那真强过他不是一点半点。
    不过如今逝者已逝，许多背后的坏话还是不说了。
    朝臣们表示支持了一下玉姝，顺便排斥了下皇室的其他皇子公主。尤其那三十来位公主，坚决杜绝她们进入朝堂。
    承顺帝听到这些话，也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高兴。
    所以他努力这么多年，勤勤恳恳生了这么多娃，就没有一个比得上意外得来的昭德？
    都说皇天后土不负所望，可他这……还真是气死人！
    承顺帝没好气的瞪了眼王尚书，王尚书立马像个老鹌鹑似的，缩回了头。
    敏亲王也没好气的瞪了眼他。
    原以为是个友军，谁知道这下又把昭德推出来了。
    这朝中的大臣，就没一个顶得住事儿的。
    殿内朝臣如此就站成了两派，一派是同意所有皇子公主参政的，一派只愿意让玉姝一个公主参政。
    反正不让玉姝参政这类话，却是没有了。
    他们家陛下连前朝亡国这等理由都能拿出来，他们还敢争执什么？再多说两句，可别被拉下去撸了官丢了性命。
    还是想想，要不要让那些公主参政吧！
    第726章 又是庞氏后人
    所有人吵得不可开交，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吵到最后什么结果也没出来。
    承顺帝被闹得头疼，那种不耐烦的感觉又冒了出来。
    可他这次耐着性子，等下方吵得差不多了，才幽幽问道：“所以，让昭德辅政监国，爱卿们可还有疑问？”
    大臣们摇了摇头，王尚书抢先说道：“其他公主参政一事，还望陛下三思。”
    承顺帝立刻道：“好，其他公主参政一事后面再议，既如此，昭德辅政的事儿便先定下来。”
    朝臣们立刻松了口气，连声说陛下英明！
    敏亲王气得半死，慎亲王却面上笑着，没再说什么。
    玉姝监国的事儿定下后，众人便说起了其他的事。
    相比起朝中皇家的事情，更让大家担心的，还是如今在虎视眈眈的北戎等国。
    先前北戎总是肆意挑衅大夏边境，大夏借助天险城关，倒也能将他们阻拦在外。
    可如今边疆问题，不仅仅是北戎一家。
    突厥和大苑等国都野心勃勃，如今的大夏在他们眼里就是一块肥肉，谁都想咬下来一口。
    这般外忧内患，谁能不担忧？
    这次轮到武将吵起来，这些莽汉说话糙嗓门儿大，吵起来简直能把房顶掀掉，承顺帝脸都绿了！
    玉姝见状，转过头看着武将们轻咳了一声。
    她的声音清雅悦耳，武将们先是顿了一下，随后便后知后觉的停了下来。
    玉姝笑看着他们，问道：“诸位大人可吵出法子了？”
    众人没了话。
    刚才一个比一个跳得欢，现在问起来，却是一个比一个躲得快。
    玉姝也不意外他们会有这番表现，倒是承顺帝，却失望的皱起了眉头。
    先前朝中能做事的武将，大多都以裴天华为首。
    裴天华出事后，他们或被连带下了狱，或跟着恭亲王逃往南方，如今留下来的一群，竟然都是些酒囊饭袋！
    这让承顺帝怎能不气愤？
    玉姝却好依华独家整理脾气的很，她才刚刚开始监国，虽然众人并没有特别习惯她的存在，可她的话在众人心中却是分量很重！
    见玉姝准备开口，承顺帝便把这口气压了下去，听着玉姝仔细说。
    玉姝道：“恭王余孽应是逃往南方，南疆一代会成为他们新的驻扎之地。若想要保证这些地方城池不失守，必得派出了解裴家军的人来。”
    大臣们听到这话面面相觑，想不出如今朝堂上，能和裴家军相媲美的人有谁。
    毕竟当年的裴家军，可是无往不胜的存在！
    倒是慎亲王很快明白过来，他挑眉问道：“庞氏后人？”
    玉姝点了头：“庞大将/军后人庞顶，如今正在镇守白翎关。可调他前往南疆，清除叛军。”
    众人也不了解庞顶，所以不敢擅自评价。
    倒是敏亲王拉着脸说道：“据本王所知，庞顶先前是你公主府中侍卫统领，如今也是听你命令驻守在白翎关。你调他前往南疆，可是能保证公私分明？”
    敏亲王这话，就差点直接点名玉姝在安插自己的人手了。
    玉姝却也不恼，看着敏亲王挑眉道：“若是皇叔觉得不妥，不若让皇叔府上世子及几位小郡王带兵前往？”
    第727章 不提了，压根带不动
    敏亲王一听这话，直气得指着玉姝鼻头大骂。
    “你明知道我儿不善武略军事，竟还说出这等话？岂不是存心的？”
    玉姝便笑得眉眼弯弯：“那皇叔推荐几位武将前来可好？”
    敏亲王顿时噎了一下，他扭过头看了眼自己身后的武将们，想推荐几个人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得出口。
    若是真推荐自己人，倒显得他拉帮结派，好像在安插自己的人手了。
    若是不推荐……岂不是又应了昭德的意？
    敏亲王一时觉得有些为难，总觉得玉姝这话没安什么好心思？可他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
    见敏亲王哑火了，玉姝挑挑眉，又转过头去看向承顺帝：“父皇，您觉得儿臣提议如何？”
    “朕觉甚好。”承顺帝说道，“只是去庞顶一人……”
    玉姝看向慎亲王，慎亲王立刻会意道：“修文也可前往。”
    承顺帝答应下来：“便让修文带兵，与庞顶一同前去。”
    嵇修文是慎亲王府的世子，也是皇家之人。虽比不上他父亲文韬武略样样过人，可也是骁勇善战之辈。
    代表皇家去坐镇主帐，应当还是可以的。
    当然承顺帝心中也有些疑虑，可想到嵇修文是玉姝示意推荐的，便又没再说什么。
    随后又有其他地方战事，玉姝大体都能给出中肯的建议，推荐文臣武将也很有自己的想法。
    哪怕是被前太子牵扯其中的朝臣，只要是有真才实学的人，她也会诚心举荐大胆任用，这让众臣都有些欣慰。
    有个省心的小主子，日子可不要太好过！
    不像前面那位，压根就带不动！
    唉，不提了不提了。
    朝事议毕，所有人退朝离宫，承顺帝又喊了几位朝臣去了宣华殿议事。
    玉姝如今是“代太子摄政”的身份，自然也要同去。
    可走到一半，就见白兰急匆匆赶来，玉姝停下脚步给承顺帝告了罪。
    承顺帝这会儿心情正好，也没多问就让她离开了。
    玉姝拐回白兰跟前，问道：“出什么事了？”
    白兰额上带着些细汗，这会儿却也来不及擦，只语气急急道：“驸马爷又昏迷过去，脸上的蛊纹也冒了出来。”
    玉姝皱起眉头，边走边问道：“可是他受了什么刺激？”
    “奴婢也不知。”白兰说道，“奴婢回去的时候，驸马爷正倒在屋内不省人事。太医也瞧不出所以然，奴婢没有办法，只好过来找您！”
    玉姝没有再说话，大步走去了长宁宫外。
    长宁宫离前殿到也算不上远，玉姝走得又快，赶到地方时正好瞧见两个太医脑袋凑在一起说什么。
    看到玉姝回来，他们连忙迎上来说道：“公主，驸马爷的情况好像更严重了些。”
    玉姝点点头，自顾自的进了屋内。
    一越过屏风，就看到裴琰毫无知觉的躺在床上，清隽的脸上布满了黑纹。
    相比起昨夜那半张脸的可怖情况，如今这张脸，已经爬满了三分之二，甚至还有部分在往脖子蔓延。
    屋内的小丫鬟们没人敢靠近床边，玉姝只是看了一眼，就立刻道：“拿金针来。”
    第728章 无孔不入，贼心不死
    白兰叫人拿来金针，太医们识趣的退了出去，整个屋子只剩下玉姝和白兰两人。
    玉姝将金针消完毒，叫白兰将裴琰扶起坐好，然后开始给裴琰施针。
    裴琰昏坐在床上，毫无知觉。
    金针缓缓刺入体内，玉姝观察着裴琰的反应，见他突然皱起眉头，立刻将自己的手心割破喂到了裴琰嘴边。
    而一直毫无知觉的裴琰，却下意识自动吮吸起来。
    上次施针时白兰也在门外，并不知道玉姝是怎么治疗的，如今一瞧，却是紧紧皱起了眉头。
    公主这是以自己的血，饲养驸马爷体内的蛊虫？
    白兰见玉姝割完一只手，又割另一只手，连忙道：“公主，您……”
    “莫要多说。”玉姝肃着脸道，“我自有用意。”
    白兰这才抿着唇安静下来，她定定的看着玉姝的手，片刻后裴琰突然再没了动作，反而呕出一滩黑血来。
    白兰愣了一下，连忙看向玉姝。
    玉姝收回手，慢慢收了金针，然后叫白兰将人扶着躺下。
    裴琰的脸色已经好看了许多，虽然黑纹还在，但又变浅了不少，看样子蛊虫被压制了下去。
    白兰又忍不住看了眼那滩黑血，黏稠无比，隐约觉得里面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她本想扭过头去，玉姝却道：“喊人进来收拾了吧！”
    白兰这才道：“是！”
    小丫鬟们闻声推门而入，太医果然又瞧见了那滩黑血，一人好奇问道：“公主，这血是……”
    “算是我的血。”
    玉姝给自己的手做了消毒处理，然后敷上药，缓缓包扎了起来。
    太医觉得好奇，可也没敢多问，只点点头就去再检查裴琰的情况。
    其实看脸色就看得出来，裴琰这会儿好了许多，可脸上的黑纹却依然在，许是要彻底清除掉蛊虫才能完全消下去！
    太医们看完，又与裴琰说了会话，这才退了下去。
    玉姝看了眼裴琰，坐在桌边问道：“下午可是朝云在？”
    “是。”白兰说道，“朝云此时就在门外，公主可要传她进来？”
    玉姝垂下眸子，嗯了一声：“传吧！”
    白兰出门去不知说了什么，朝云便红着眼睛进了屋子。
    一进来就立刻跪下请罪，玉姝却只是平静的看了她半晌，才问道：“和你在宫外联络的人是谁？”
    朝云身子顿时僵住，好半晌都没说话。
    玉姝开门见山道：“早上引裴琰出去的人，也是你安排的吧？只可惜被我拦下的早，所以没有接头成功？”
    朝云顿时白了脸，然后重重的磕了几个头：“公主，奴婢不知道您在说什么，奴婢一直对您忠心耿耿……”
    “行了。”玉姝疲倦的揉揉眉心，声音低了下来，“是皇后还是恭亲王？亦或者是那位孟小姐？”
    朝云见玉姝已经完全猜出来，沉默了许久才道：“当年是王爷将奴婢安排进宫的……”
    玉姝听到这里，不知是气还是怒，忍不住笑了一声：“嵇良玉还真是无孔不入，贼心不死！”
    也是，他当年能安排进一个翻版的冯皇后来，还能安插不进来几个小丫鬟吗？
    第729章 那位孟姑娘还没走？
    不过朝云倒是藏得好，若不是让裴琰出了异样，玉姝还真没看出来自己身边丫鬟竟是别人的探子。
    玉姝靠在椅背上，看着朝云问道：“嵇良玉让你做什么？配合孟孤兰的人，送裴琰出宫去？”
    朝云见自己的所有打算都被玉姝猜到了，她也觉得良心不安，索性全部交代出来。
    “是，王爷撤离京/城之前，就给奴婢留下过信息，让奴婢届时联络孟姑娘，若是驸马爷想去南疆，就让孟姑娘带着驸马爷离开。”
    玉姝挑了一下眉头：“那位孟姑娘还没走？”
    朝云摇摇头：“奴婢不知道，想来是还没有。但她到底在哪里，奴婢却不知道。”
    玉姝又问：“在宫里配合你做事的人是谁？”
    朝云咬着唇犹豫半晌，最后叩头说道：“公主，奴婢想求您个恩典。奴婢背主死有余辜，可那……位却是什么坏事都没做过，今日奴婢吩咐他的，才是他做过的第一件，您能不能放他一条活路？”
    玉姝还没说话，白兰听到这话却冷声道：“你也知道自己背主？却还有脸求公主对别人开恩？”
    朝云红了眼睛，干脆不再说话，朝着玉姝不停的叩头。
    “行了！”玉姝说道，“若是你如实交代，活罪难逃，死罪却可免。”
    朝云这才放下心来，连忙说那人就是翊坤宫外围伺候的太监小明子。这小太监如今才将将十五岁，还是个少年。
    当年被恭亲王送进宫时，因为年纪太小，那边怕出了纰漏，也没叫他做过事。
    最关键的是，小顺子只知道和朝云是同乡，压根不知道自己是个探子。
    朝云说完，面带悔恨道：“奴婢今日其实也在犹豫，王爷谋反本就是事实，公主您对驸马爷又极好。可王爷当年救过奴婢，奴婢实在心中难安……”
    一边是自己的主子，一边是救命恩人，她内心也煎熬了许久。
    想着只是送裴琰出宫，也不害人性命，兴许还能让裴琰有条活路，她这才选择了后者。
    可没想到，这么快就露出了马脚。
    朝云也不想着自己能全身而退，这会儿把恭亲王给她留下的计划全盘托出。
    玉姝听完后，却只挑了其中的重点问道：“你说，当时这蛊虫，应该是孟孤兰给裴琰种下的？”
    朝云先是一愣，随后有些迷茫道：“奴婢……有这样说吗？”
    玉姝道：“你方才说，恭亲王叫裴琰与孟孤兰一起走，于他病情有好处。这意思是，孟孤兰作为巫医能治得了裴琰，还是说当时的蛊虫，本身就是她种下的？”
    朝云有些惶然，大脑中空白一片。
    她……她也不知道。
    作为宫中的小透明，以前她从未被恭亲王重视过，被安排在昭德公主身边后，恭亲王才派人与她联系起来。
    可她随着公主去了秦州后，也没什么机会为恭亲王做事，直到这次……
    想到这里，朝云突然觉得一阵轻松。
    也好，至少以后，她就不用再心存愧疚为公主做事了，还会有更出色的婢女出现在公主身边，以后总会更好的。
    朝云弯下腰去，给玉姝再次重重磕了几个头。
    第730章 以前爱得有多深，现在就有多反感
    磕完头，朝云正想说自己去慎刑司请罪时，玉姝却起身道：“行了，你先下去吧，我这会儿有别的事情忙。”
    朝云满腔的话被堵在胸中，最后只好在白兰冷厉的神色中，默默退出屋子。
    玉姝看向白兰，说道：“随我去趟宣华殿，既然孟孤兰没走，那她一定也是想接到裴琰的。既然如此，父皇寻找巫医的旨意，却是要早早颁下去。”
    白兰顿了顿才道：“公主，您还没用早膳呢！”
    “不急。”玉姝已经大步走了出去，“去父皇那边再用。”
    两人很快去了宣华殿，结果却得知承顺帝议事后，已经回到了乾元殿中。
    玉姝只好再返回去了乾元殿，正好碰上宋贵妃，两人一同进了殿中。
    承顺帝见到玉姝再次前来，好奇问道：“你不是有事要忙，怎么又回来了？”
    玉姝没有直说找巫医的事，反而笑道：“儿臣还未用早膳，想到父皇这里蹭顿饭吃。”
    承顺帝忍不住笑起来，一旁的宋贵妃也应景的抿唇含笑。
    承顺帝指着玉姝，笑着摇摇头后，才放下手中的事，三人结伴去了膳厅。
    皇帝的早膳果然极其美味又丰富，玉姝吃东西的时候什么都没说，吃完后才提起了自己宫中婢女是恭亲王探子的事。
    果不其然，承顺帝的脸顿时沉了下来。
    玉姝又替朝云解释了一番，这才说道：“如今宫中虽然安宁下来，却也要大力清查一番。不然父皇身边何时混入了别的人，咱们却也完全不知晓。”
    承顺帝重重点头，然后看向宋贵妃：“昭德要忙前朝政事，如今后宫诸事，就全劳累爱妃了。”
    宋贵妃一如既往的宠辱不惊，笑着柔声道：“为陛下分忧乃是臣妾分内之事，陛下何故如此见外，说些劳累这种的话。”
    承顺帝就喜欢这种温柔又懂事的妃子，重点是宋贵妃还能替他解决麻烦。
    想起自己先前因为冯皇后，还迷恋了一段时间的盈妃，承顺帝此刻都呕的慌！
    以前爱得有多深，如今看见盈妃就有多反感。
    好在如今宫中重整后，盈妃一心扑在了她的孩子身上，也没什么念头往他眼前凑，承顺帝觉得舒心了许多。
    说完这话，玉姝才把巫医的事情说了出来。
    这次承顺帝没有多说，只让人迅速去拟旨就是，玉姝得到想要的结果，便很爽快的离开。
    临走前，承顺帝还给了她一沓奏折，美名其曰练手。
    玉姝：“……”
    别以为她不知道，承顺帝这是光明正大的偷懒。
    带着奏折返回长宁宫，玉姝将尚宫局的管事喊来，然后将朝云打发了回去。
    尚宫局那位姑姑一听这丫头竟是别人的探子，吓得白了脸，连忙让人将朝云扭了下去。随后又保证，一定给玉姝再找一位头发梳得好的宫女。
    玉姝点点头，让她给朝云留下一条命后，就叫她退了下去。
    一整个下午，裴琰都在昏睡，玉姝便去了书房中批阅奏折。
    柴福那边给玉姝送了几个小太监过来，其中一个是玉姝见过的小路子，虽然年纪不大，但胜在很聪慧机灵。
    第731章 你早就知道我恢复记忆了？
    小路子叫路成，玉姝考较了他一番，见他还不错后，直接让他管起了长宁宫内的大大小小杂事。
    蒋姑姑不在身边，她如今又要监国，回去公主府的机会肯定不多，所以长宁宫也需要人打理起来。
    路成来时，被柴福千叮咛万嘱咐过。
    但他实在没想到，自己能够一朝升为长宁宫的管事，自然激动万分，连连在玉姝面前表忠心。
    玉姝知道宫中人都会这一套，也没有多说，叫她安排了事情后就回去。
    批阅完奏折，又忙到了傍晚，白兰才来说裴琰醒了。
    玉姝撂下手上的事回去，一进屋子就发现裴琰呆坐在床边，整个人有些魂不守舍。
    玉姝走至身边坐下，他才慢慢回过神来，看着玉姝问道：“你来了？”
    玉姝看着他，柔声问道：“在想什么？”
    “想我母亲。”裴琰垂下眸子，声音极轻，“事到如今，我已经猜不透她恨的到底是我爹，还是我。亦或者，我们父子她都再也不愿见到。”
    所以才会选择用这么决绝的方式离开，连尸骨都不愿留下半分。
    玉姝沉默下来，没有说话。
    裴琰继续道：“公主，你早就知道我恢复记忆了是吗？”
    “昨日才知道。”玉姝道，“你何时恢复记忆的？”
    裴琰却又不说话了，只默默的坐在床边。
    玉姝陪他安静的坐了半晌，最后问道：“你想离开鄞京？”
    裴琰抿起了唇。
    有时候，沉默就是默认，成年人的交流不需要说得太明白。
    玉姝只好叹了口气：“你若真想离开，直接与我说，我叫人送你走。”
    “你……让人送我走？”裴琰不敢相信的抬起头，却发现玉姝的眼里，只有温柔和包容。
    裴琰突然觉得有些难过。
    心中所有的痛恨和愤怒，这会儿竟不知该向谁去发泄。
    事到如今，只剩下后悔和无能为力。
    “我真没用。”他苦笑着闭上眼睛，将泪意逼了回去。
    “我护不好自己的母亲，帮不了自己的妻子，到最后落得家破人亡妻离子散……都是我活该！”
    所以从小到大，努力读书勤奋练武，又有什么意义？
    事到如今，他安然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眼看裴琰的情绪再次激动起来，玉姝立刻抱住了他。
    这是失忆之后，两人第一次如此亲密相拥。
    久违的温暖让裴琰眼眶再次发热，可那种心酸和苦涩，却又更加折磨着他的精神。
    他如木桩似的坐在床边，什么话也不说，只任由玉姝静静抱着。
    许久之后，裴琰才涩然道：“公主，你休了我吧！”
    玉姝双手环住他的腰身，下巴搁在他肩上，语气懒懒道：“为何要休了你？我中意你喜欢你，已经得到你了，为何又要把你推出去？”
    裴琰听到这话，颓然的低下头，语气暗哑：“我们……没有可能了。”
    抛去所有的家国正义，所有的对与错，他们之间隔着血海深仇。而他方才听下人议论过，承顺帝让玉姝监国辅政了。
    监国辅政，代表着什么，他不是不明白。
    逆臣之子的他，和这样的玉姝有着明显差距，他们以后还要如何在一起？
    趁着现在还来得及，不如早早断了关系，也不算耽误她！
    第732章 你没有告诉他真相？
    裴琰的态度很坚决，玉姝却也不松口。
    她抱了会裴琰，最后听白兰轻咳一声，才松开手说道：“先别说那么多，你一天没吃东西了，我们先吃点东西去。”
    裴琰木然的跟着他起身，两人去了膳厅，刚坐下没多久，就听外面说嵇修文求见。
    得知嵇修文进了宫，玉姝还有些诧异。
    她看了眼裴琰，见裴琰没什么表情后，才让人带嵇修文进来。
    很快，一个白衣公子出现在两人面前。
    依然是温润如玉的模样，可依然不是嵇修文的那张脸。
    玉姝如今知道，这厮肯定又是易容做什么去了，便叫人捧了水来给他洗掉。
    卸去易容装扮后，嵇修文笑吟吟的在两人对面坐下，然后道：“先恭喜皇姐，得偿所愿。”
    玉姝瞥他一眼，给裴琰夹了一块糖醋排骨，才说道：“那我是不是也要恭喜你得偿所愿？”
    “哈哈哈，这事说起来还要谢谢皇姐。”
    嵇修文提起承顺帝让他去南疆的事，就高兴得眉飞色舞。
    谁能想到，这么一个文质彬彬的翩翩公子，其实是个好战的军事狂。
    许是继承了慎亲王的武学天赋，嵇修文从小就向往战场，也从小一直习武，就希望哪日能够前往边疆开始自己的沙场生涯。
    奈何他出生在慎亲王府，前头有个极其出色的爹被排斥警惕，后头又有恭亲王犯上作乱，他这个亲王世子压根就得不到这种机会。
    现在好了，玉姝执政的第一件事，就帮他圆了心愿，他要如何不高兴？
    嵇修文开开心心的讲了许多，然后才后知后觉的看向一旁的裴琰，觉得这位驸马爷好像突然沉默寡言了起来。
    这可有些不对，裴……阿不，嵇成玉公子那张嘴不是很能叭叭的说呢？
    嵇修文问裴琰：“驸马爷，你怎么不说话？”
    裴琰看都不看他，脸上一片漠然。
    嵇修文看了眼玉姝，见玉姝神态平和自然，也不像是和裴琰闹了矛盾的样子，便猜测道：“你……该不会是恢复记忆了吧？”
    也就只有以前的裴三公子，才会能不说话就不说话了。
    裴琰还是没说话，嵇修文却从玉姝的挑眉中，得出了一个结论。
    他说对了。
    嵇修文顿时讶异道：“你怎么恢复记忆的？你这个人也是神奇，想失忆就失忆，想恢复记忆就恢复记忆，真是厉害了！”
    裴琰的情绪被嵇修文搅得乱七八糟，他最后只恹恹得垂下眸子，对玉姝道：“公主，您和世子继续用膳，我先失陪了。”
    说完后直接转身离开，等他走后，嵇修文才正了神色道：“裴琰真恢复记忆了？”
    玉姝点头：“真恢复了。”
    嵇修文玩味道：“瞧他这痛不欲生的样子，看起来，你没有告诉他关于乐阳郡主的真相。”
    “是母亲自己交待我不要说的。”玉姝一脸无辜，“母亲说，该让成玉长点儿教训，以后才会加倍珍惜我。”
    嵇修文：“……我觉得他挺可怜，他不会觉得太绝望，最后自杀了吧？”
    玉姝笑了起来：“那倒不会，裴勇和裴琮还活着呢，他也得为这两个兄长考虑考虑。”
    第733章 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贱！
    嵇修文对裴勇裴琮兄弟俩的印象不深。
    当年鄞京贵公子中，裴琮也算其中之一，但裴家的人都很低调，基本上没有事不露面。
    所以大多人知道的，反而是那些算不上多有能力的人。
    好比昭德公主的前夫，善画才子薛松之。
    想起薛松之，嵇修文的脸色就变得有些古怪：“你回京之后，可有见过薛松之？”
    “薛松之？”玉姝对这个名字已经有些模糊了，甚至连那个人的面容都不太想得起来。
    她迟疑了半晌，才摇摇头道：“薛家还回我的嫁妆后，又从他妹夫家搬了出来。在这之后，我一次都没见过。”
    嵇修文听到这里笑了起来，他端起一杯茶喝了一口，才笑眯眯的说道：“我今日进宫前还看到薛松之了。”
    玉姝对那人完全不感兴趣，便淡淡的“哦”了一声。
    嵇修文见没勾起她的好奇心，只好叹口气，自己如实报出：“我瞧见他在路边卖画呢！都是一些临摹大家的作品，瞧着还很不错。我带了一副来，给你看看？”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幅小像，递到了玉姝面前：“你瞧瞧这个人是谁？”
    玉姝看了眼嵇修文，然后才拿起小像看了眼。
    这画像倒是不错，就是眼前的人看着有些眼熟。
    玉姝眯起眼思索许久，才问道：“这画上的人是嵇玉姝？”
    嵇修文听她这般连名带姓称呼自己，还觉得有些好玩，便失笑道：“对，这就是你，以前的你。”
    “听说你以前很喜欢薛松之的画，也很喜欢他画的仕女图，还曾经让他帮你画小像呢！但是薛松之一直没空，就没有给你画。”
    玉姝挑起眉头：“现在有空了？”
    嵇修文哈哈大笑起来：“这我可不知道，我只知道，这副小像薛松之一直带在身上，许是在怀念你吧？”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应该是在怀念以前的你。”
    玉姝面色淡淡的抿住唇，直接把小像递回嵇修文手中。
    “所以呢？”她挑着眉问道，“这又代表了什么？”
    嵇修文再一次哈哈大笑：“说明我皇姐魅力无限，还有男人对你念念不忘呢！也说明……这位前驸马，对皇姐你还挺深情的。”
    玉姝瞥他一眼，直接起身：“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贱！”
    嵇修文：“……”
    玉姝转身往外面走，边走边道：“你若没什么事，就少来宫中晃悠，多在街上走走，鄞京并不安宁。”
    嵇修文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也跟着起身点了点头。
    眼看着玉姝要走出门去了，嵇修文不知又想起了什么，赶紧问道：“皇姐，那位叶夫人可是你的人？”
    玉姝转过头，好奇问了一句：“叶夫人？”
    “对，就是冯国舅家的那位叶夫人。”嵇修文说道，“算起来和你还沾点亲，她是你表哥冯启的继妻。”
    玉姝脑中转了转，才算是明白了这个人物关系：“你说的可是叶婉心？她先前是冯启的妾室，如今成了冯家的正室夫人了？”
    第734章 一个女人有野心，这是好事吗？
    叶姨娘能被扶正，虽说在玉姝的预料之中，但她确实也没有想到会这么快。
    而且叶姨娘很少会说自己的私事，与玉姝的交流中，大部分都是在说正事。除此之外，就是问问自己的两个孩子。
    在玉姝心中，这是一个心思缜密，看着柔柔弱弱实则很强势的女人。
    果不其然，如今已经成为了冯家的少夫人。
    虽说这个身份，可能叶姨娘根本看不上，但为她做事情却能提供很多便利。
    玉姝不知道嵇修文提起叶夫人有什么含义，只是目光幽幽的看着他，也不说话。
    嵇修文只好再次不打自招：“我隐约知道一些鄞京的商会如今都归她管，而她也是在做秦州那块的生意，所以才猜到了一些。但是……”
    嵇修文又开始了熟悉的卖关子，但他知道玉姝不吃他这一套，只好稍微顿了顿就立刻说道：“你猜我在茶楼里，见她和谁碰面了？”
    嵇修文神神秘秘的眨了眼，就差把“你快猜你快猜”这六个大字写在脸上。
    玉姝有些无语，抿了抿唇最后还是选择配合：“和谁碰面？”
    嵇修文果然拍掌大声道：“曹泾元啊！绥国公府的世子曹泾元，你以前那个青梅竹马。”
    嵇修文说完这话，见玉姝脸色都不变一下，不由惊讶道：“皇姐，怎么好像一点都不着急。”
    “这有什么着急的？”玉姝反问道，“曹泾元也做生意，两个生意人难道不能碰面？再说了，我着什么急？”
    嵇修文怀疑的看着玉姝，压低了声音：“你就不怕那位叶夫人，转头给别人做事去了？她如今势力可不小呢！”
    曹泾元是坚定的太子党，如今太子倒台后恭亲王撤退又没带上他，所以他的处境就变得很是尴尬。
    以前在军中任职的时候，许多人看在他是曹家后人的份上，都对他礼让几分。
    加上曹泾元此人心狠手辣，做事从不留余地，所以鄞京许多人都有点害怕他。
    但到了如今这个时候，这些人却只会奚落嘲讽他了。
    以嵇修文对曹泾元的了解，这人心胸狭隘小肚鸡肠，绝对不会放过那些嘲讽他的人，也依旧会和玉姝保持对立。
    所以之后的事情，也不可小觑。
    嵇修文表达完自己的意思，就见玉姝一脸淡然道：“所以我叫你没事不要进宫转悠，多在京/城街上转转，若有异样还可尽早发现。”
    被玉姝说了一顿，嵇修文没忍住摸了摸鼻子，最后只得“哦”了一声。
    看玉姝要离开，他又说了最后一句话：“皇姐，你和以前真的完全不一样了。”
    玉姝扭头看着他，问道：“哪里不一样？”
    嵇修文这下有些说不出来，他看着玉姝语结了好一会儿，才缓缓道：“容貌比以前更好看了，精气神也更好了。而且更有志向，更有野心。”
    玉姝转而问他：“你觉得一个女人有野心，这是好事吗？”
    “为什么不是呢？”嵇修文说道，“女人也是人，只要是人就会有野心，你管她是对什么事情有野心呢？总归肯定是她喜欢的。”
    第735章 立场不同而已
    这番话倒是说的让玉姝刮目相看。
    事实上，如今她的一切打算和计划，在承顺帝、慎亲王等人面前，几乎都是透明的。
    幸运的是，前面的基础打的足够扎实，所以之后的路，才能一点一点走的越来越顺遂。
    玉姝想到这里，对着嵇修文浅浅的笑了一下：“早点回去吧！”
    嵇修文这下才说了好。
    等玉姝走后，他却又站在原地，默默自语：“其实小时候的你，也是这般啊皇姐。只是后来，你突然就变了……”
    玉姝回到屋子里，看到裴琰正坐在床边看书。
    玉姝站在门口看了他半晌，才走进去柔声道：“成玉。”
    裴琰抬起头来，看向玉姝的眼神极其复杂，随后很久，才又变成深深的无奈。
    “公主。”
    玉姝走到他跟前，居高临下的问道：“你为何一直唤我公主？你失忆后，明明一直喊我夫人的。难不成你如今，并不想要我做你的夫人了？”
    裴琰：“……”
    裴琰不知道玉姝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只知道她的表情格外认真。
    所以他思考了一会儿，才轻了声音说道：“公主不要误会，我……我只是觉得……”
    “觉得你家的事情，与我脱不开关系。所以到了如今，你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
    玉姝一针见血的说到了裴琰心中，他眸色突然晦暗起来，好半晌都没有说话。
    玉姝便沉沉的叹了口气，她在裴琰身边坐下，柔声问道：“成玉，若你处在我这个位置上，你会怎么做？”
    裴琰蹙起眉头，开始设想玉姝说的情况。
    如果这天下是裴家的天下，大夏的皇帝姓裴，而他是皇室之人。
    自己妻子的父兄野心勃勃想要筹谋江山，那自己得知这件事后会怎么做？
    可能第一时间，就要玉姝斩断和那父兄的亲情关系，然后再出面解决这件事，让自家的江山稳住吧？
    想到这里，裴琰直接愣住。
    所以其实他们都只是做了一样的选择，他又有什么资格去责怪别人呢！
    当时父亲故意与他断绝关系，也是想到了今日的局面，想让他好好活着吧？
    那公主知道这番用意吗？
    她应当也是知道的吧？不然以她这样的性格，怎会故意在裴家大门外大开杀戒？最后让众人都翻了脸。
    明明……明明她也是好意。
    但裴琰还是觉得心中难受，不管如何，如今造就这般情况的，也是他们自己。
    所有一切，都是裴家咎由自取。
    裴琰的眼睛缓缓闭起来，沉默良久，他才艰难的吐出几个字道：“公主，对不起……”
    “不用说对不起。”玉姝说道，“我们只是站了不同的立场而已。哪怕今日你对我拔剑，我都不会怨你。”
    裴琰听到这里却苦笑起来：“我怎会对你拔剑呢？在这个世界上，我对任何人拔剑，都不可能对你拔剑！”
    这大概就是别人嘴里的懦弱无用？
    可偏偏他心甘情愿栽到玉姝这里，哪怕扯上了至亲，他却还是没法对玉姝恨起来。
    第736章 公主总是很信任驸马爷
    玉姝最后什么都没说。
    两人默默对坐了半晌后，又各自相继离开。
    在此之后，玉姝一直忙着宫中朝政的事情，裴琰也待在长宁宫中没有依华独家整理出去过。
    一直到七月底，白兰终于给玉姝传来了消息：“孟孤兰揭皇榜了。”
    玉姝合起折子，将朱笔放在御案上，然后抬起了头：“她什么时候进宫？”
    “明日早晨。”白兰说道，“应该在公主您下朝之后。”
    玉姝点了头：“正好，到时候直接将裴琰带过来。”
    白兰应下了声，只是表情有些犹豫。
    玉姝看她欲言又止，便说道：“想说什么就说。”
    白兰这才温声道：“公主，这孟孤兰一看就是别有用心，万一这次进宫，她和驸马爷联手……”
    “成玉若是想跟她走，我不会拦着。”
    听玉姝平静的说这些话，白兰默了默才道：“奴婢倒不是担心驸马爷跟着别人走，那孟孤兰心计手段样样不差，本事也不低，他们都是恭亲王那边的人，奴婢担心他们对公主下黑手。”
    至于驸马爷走不走，白兰压根就不关心。
    爱走不走！
    自家公主又不是找不到新的驸马，哼！
    玉姝听到这话，却诧异的笑了起来：“这世间，哪怕任何人伤我，孟孤兰伤我，成玉也不会伤我的。”
    白兰撇了一下嘴：“公主对驸马总是信任的很。”
    玉姝莞尔一笑：“他是我的夫君，我自然要信他。”
    白兰听着，沉默了许久。
    见玉姝又要低下头去批阅奏折了，忍不住抱怨道：“可是他为您做过什么呢？成亲至今，他除了给您带来不高兴不快乐的事情之外，什么都没给您。”
    “倒也不至于像你说的这般。”
    玉姝笑着说道，“他的确是个好男人，也的确对我上心。白兰，这世间每个人都有自己重视的家人朋友，没有哪个人要固定围绕着另一个人转。男人如此，女人也是如此。”
    玉姝见白兰皱着眉头，认真说道：“成亲后他尊重我关爱我，尽到了一个丈夫的责任。在这之外，我做的每一件事，哪怕他不理解不明白是因为什么，却也坚定的站在身后支持。但是人这一辈子，永远都会有很难抉择的时候。”
    “你许是因为，上次他离开秦州的事情不高兴。可是换位思考一下，若是自己的母亲真生了病，或许这是最后一面，你还会选择视若无睹吗？”
    玉姝看着白兰柔声道：“为人子女，没有多少人会真的抛下自己的父母不管。他回了京都，发现自己被骗后，以自杀来回击，这已经是对父母最大的伤害。”
    伤在儿身，痛在娘心，成国公和乐阳郡主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也因为这件事，成国公才会在后面的事情中，主动与裴琰断了关系，想给这个儿子留下一条后路。
    只是没想到，也因为这件事，成为了他们夫妻之间的导火索。
    但玉姝却并不在意，有很多误会，随着时间往后推移，总会慢慢解开的。
    所以把一切都留给时间就好。
    第737章 都是些儿时趣事
    白兰听完玉姝的话，再也没说什么。
    只是在这以后，看到裴琰时，脸色却好看了很多，就连语气也柔和了不少。
    第二日，孟孤兰果然按时进宫。
    玉姝刚下了朝，白兰就在半路上等着她，行了一礼后对她道：“公主，孟孤兰已经在长宁宫等着您了。”
    玉姝点点头，问道：“成玉呢？”
    “驸马爷也在那边。”白兰说着，皱起了眉头，“两人似乎是幼时的相识，奴婢出来时相聊甚欢。”
    玉姝便笑了起来：“都是南疆长大的，也算是青梅竹马。”
    白兰这才又担心了起来：“那……听说孟孤兰小时候还和驸马爷订过娃娃亲。”
    玉姝挑挑眉，唇边笑容加大：“怎么？难不成裴成玉还能再娶个夫人？”
    白兰听到这话沉默下来，好一会儿后，她才说道：“公主，要不要把两位小殿下的事情告诉驸马爷？如果知道小殿下的存在，驸马爷肯定不会再多想别的了。”
    玉姝却摇了摇头：“还不是时候。”
    裴琰如今情绪不稳，看到两个孩子，只会对她再愧疚起来。
    父母的打击加上各种愧疚悲痛，哪怕再坚强的人，很可能精神也会垮掉。
    裴琰已经濒临崩溃过两次，玉姝不想再让他重来一次。
    听到玉姝这般说，白兰终于没有再说什么，两人一起到了长宁宫中。
    孟孤兰就坐在大殿中。
    远远看去，她身姿挺拔的端坐在椅子前端，仪态和气质都把握的恰到好处。哪怕是从南疆长大，可各种规矩礼仪却丝毫不输鄞京的女子。
    甚至，比许多女儿家还要出色。
    这会儿她正在和裴琰说话，也不知道说到了什么，脸上带着吟吟的笑容，看起来温柔又美好。
    玉姝多看了几眼，然后顺着殿外大步入内！
    裴琰一看到玉姝前来，立刻起了身。孟孤兰便也跟着起身，对着玉姝行了一礼：“民女参见公主。”
    玉姝道：“孟姑娘不用客气，坐吧！”
    孟孤兰这才坐下，裴琰看了几眼玉姝，也跟着坐下。
    玉姝也转身在首位坐下，然后叫人奉了新茶来，随后才笑着问孟孤兰道：“方才见孟姑娘与驸马相聊甚欢，不知道都在说些什么？”
    若是换做旁人，一听到这话必然都吓得脸色大变。
    可孟孤兰却只是浅浅一笑，很意会的看了眼裴琰，这才说道：“都是些儿时趣事，我们这些生活在乡下的童趣，想来公主应当不会太感兴趣。”
    玉姝闻言，微微一笑。
    果然是位高手，说话用“我们”两个字，一下子就把谁亲谁疏分辨出来了。
    但玉姝不是她想象中的女人，自然也不会因为这简单的几句话生气，反而她直接步入正题：“如此我也就不多问了。不过孟姑娘既然揭了皇榜，想必对驸马的伤势也是有一定了解吧？”
    孟孤兰听到这话，点点头：“我确实懂上些许，不过蛊虫一事在南疆是禁忌，所以给成玉哥哥探病的时候，恐怕还得麻烦公主回避一下。”
    第738章 如今，我只需要你一句话
    白兰心中本就对孟孤兰颇有微词，一听这话心中更是不大乐意。
    她上前半步，看着孟孤兰说道：“既然是禁忌，为何孟姑娘还懂蛊虫之事呢？而且当时驸马爷身上的蛊虫，就是孟姑娘给种下的吧？”
    这话说的毫不客气，而且也没有多少依据。
    但孟孤兰听完后，却也笑着默认下来。
    “成玉哥哥当时性命垂危，除了用蛊虫吊命，别无他法！当时也是成国公主动要求我给成玉哥哥种蛊虫的，并非我存心害他！”
    孟孤兰温柔的解释完，又看着玉姝笑说道：“再者，虽然我与成玉哥哥许久没见，但我两毕竟有许多情分在那里，我总不至于去害他性命！”
    顿了顿，孟孤兰又强调道：“虽说当时成玉哥哥是为了公主自伤的，但想来他也不想让公主心怀愧疚，所以这件事就不提了吧？”
    说完这话，孟孤兰还特意看了眼裴琰。
    裴琰却一直抿着唇不说话，他垂着眸子静坐，只有垂在袖中的手缓缓握紧。
    玉姝听完孟孤兰善解人意的说辞，只是笑了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许是见玉姝太过淡定，孟孤兰到底再说不下去，沉默片刻后，只好开门见山道：“公主发出去的皇榜上寻巫医，应就是为了给成玉哥哥治疗蛊虫的事吧？”
    玉姝点了头，很耐心的问道：“孟姑娘有什么见解？”
    孟孤兰说道：“若是需要给成玉哥哥治疗，我倒是有法子，但引蛊虫出来的东西不够。”
    玉姝见她终于说到了重点，直接问道：“需要什么东西？”
    孟孤兰迟疑了一下，才说道：“南疆有处毒障林，里面有一种草叫屏草。将屏草的茎叶碾碎后有异香味，这种异香可以引出蛊虫来！”
    玉姝看向孟孤兰道：“孟姑娘方才迟疑，可是屏草不太好寻得？”
    孟孤兰点了头，“毒障林处处遍布毒雾，进去的人大多都难以回来。最重要的是，屏草不容易保存，最好是立即使用才能起到最大的效用，所以……”
    说到这里，孟孤兰扭头为难的看了一眼裴琰。
    裴琰轻蹙了一下眉头，玉姝倒是明白过来：“所以，若是想除掉成玉体内的蛊虫，最好是他跟着你去南疆，一起进毒障林？”
    孟孤兰点了头，又补充说道：“若是公主不愿意，我也会想其他办法的。”
    她这话说的倒有水平，一下子就把玉姝捆绑在了道德制高点上。
    答应或是不答应，最后对于玉姝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但玉姝也没主动说什么，只转头看向裴琰问道：“成玉，你觉得呢？”
    裴琰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中，大厅中也是一片寂静。
    也许这个话题他和孟孤兰方才早就说过，而现在的沉默，只是一种态度。
    玉姝却不想要这种默认，她看着裴琰，目光认真道：“你若是想去南疆，我叫人送你和孟姑娘离开。你若是不想去，屏草我自有办法叫人找来。如今，我只需要你一句话。”
    这话已经说的够明白！
    第739章 你是不是从来都没喜欢过我？
    裴琰的离开，不是因为屏草，所以不得不这么做。
    相对孟孤兰说的困难，玉姝有的是方法弄到屏草，只是需要裴琰自己做选择。
    要不要离开，想不想离开，就在他的一念之间。
    所以玉姝说完后，就安安静静的看着裴琰，一句话都没再说。
    厅内安静片刻，裴琰好似也下定了决心，他终于开了口。
    “公主，我愿意去南疆。”
    裴琰抬起头看着玉姝，声音平静理性，脸上带着一股决然。
    玉姝面色平静的看了他半晌，语气柔了几分：“你是因为你自己，还是因为成国公府的事？”
    前者或许他还会回来，后者单纯的只是没法再面对玉姝。
    所以这话的答案，众人其实都懂其中含义。
    裴琰也看着玉姝，两人四目相对，好似一瞬间回忆起了诸多的事情。
    那时候，谁也没想过如今会走到这一步。
    可是如果离开能避免拔剑相向的话，裴琰宁愿自己离开。
    想到这里，裴琰起身垂下眸子，对着玉姝深深作了一揖：“公主，成玉多谢您的厚爱。”
    一句话，将两人的关系彻底拉开。
    玉姝眸色淡了许多，她望着裴琰的脸许久，最后才点了头：“好，那我让人送你和孟姑娘一起离开。”
    顿了顿，玉姝又补充道：“你先前不是一直想与我和离？今日我便允了你。”
    众人听到这话，都诧异的看了过来。
    就连裴琰，也震惊的抬起了头，好似有些不知所措的愣在了当场。
    可玉姝却没有再给他机会，只让白兰去取纸笔。
    裴琰愣愣的站在原地，瞧见白兰拿来纸笔开始研磨后，他突然喉咙动了动：“公主……”
    玉姝抬眸看他，目光一如既往的平静：“如果你愿意留下，屏草我一样可以替你找来。”
    听到这话的裴琰，眸色瞬间暗了下去，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玉姝见他又沉默，便低下头去，提起笔在纸上写下“和离书”三个大字。
    裴琰就站在不远处，看到那三个大字，眼睛猛地就红了起来。
    缩在袖中的手轻颤半晌，他突然开口问道：“公主，你是不是从来都没喜欢过我？”
    玉姝的手一顿，不可思议的抬起头看向裴琰，问道：“你为何会这般想？”
    “难道不是吗？”裴琰红着眼问玉姝道，“从成亲到现在，你对我的态度，就像是在欣赏一个长得还不错的男人，没有半点对丈夫的……心悦和爱慕。”
    说到这里，大概是觉得有点难堪，裴琰连脸都红了。
    可他还是鼓足劲儿，将自己的所有委屈抒发了出来：“你身边围绕着那么多优秀的男人，我这样的人，在你眼里大概就像是一个调剂品，可有可无。”
    “陛下让我纳妾，你帮我应允。我离开秦州，你明知道事情有假，却还让我离开。到了如今，就连我去南疆，你都愿意让我跟着别的女人去，还要主动写下和离书……”
    裴琰越说越激动，眼泪都差点要飙出来：“你和我成亲近两年，一直都不愿意生孩子，就因为我不是你喜欢的人是吗？所以现在，巴不得我赶紧走，好让我给别人腾地方？”
    第740章 给蛊虫换个宿主！
    说到这里，一滴泪终于从裴琰眼角滑落，只是很快又被他拂去。
    他眼眸发红的看着玉姝，除了气愤恼怒和委屈外，还有更多的说不清的复杂。
    只是提着笔的玉姝，这会儿心里更加复杂，甚至还有点懵逼。
    她从来都不知道，裴琰心里竟然想了这么多。
    原来她的善解人意，在裴琰这里，竟然变成了不爱的表现？
    原来男人也会有这么多敏感的小心思？
    原来男人也会像女孩子一样，时时刻刻想要被在乎被关注着啊？
    玉姝呆呆的看着裴琰，竟也不觉得生气，甚至还觉得这个男人有些可爱。
    她放下笔，看着红了眼睛的裴琰说道：“所以，其实你不想与我和离对不对？”
    裴琰一时语噎，支支吾吾半晌没说话。
    玉姝顿时笑了起来，她将那张没写好的和离书折起来，将笔搁在一旁，笑吟吟的看着裴琰说道：“既然不想和离，那我就不写，不管你去哪里，咱们都还是夫妻！”
    裴琰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可神情好像还在紧绷着。
    玉姝便又问道：“你希望我拦住你，别让你去南疆对不对？”
    裴琰这下觉得尴尬起来，只好死鸭子嘴硬道：“我没有这样说，我是一定要去南疆的。”
    “我知道啊！”玉姝轻笑出声，“可刚才不是你在抱怨我，说我不是个合格的妻子，竟然都愿意让你跟着别的女人去南疆吗？这样说来，你不就是希望我留下你？”
    裴琰：“……”
    别的.孟孤兰.女人：“……”
    玉姝便继续笑道：“成玉，那你留下吧！蛊虫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会帮你解决掉的。”
    裴琰脸色顿时好看起来，孟孤兰倒是轻轻蹙了一下眉头。
    裴琰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摇头说道：“我还是得离开鄞京，公主，我还有事情去做。”
    玉姝听出了他的话外之意。
    他得离开鄞京，但不一定是去南疆，所以他不会和恭亲王勾搭在一起。
    至于剩下的事情，可能和裴勇裴琮有关，但玉姝并不需要多问。
    玉姝便思虑片刻，直接转头问孟孤兰：“除了用屏草引出蛊虫外，还有什么办法能够去掉成玉体内的蛊虫吗？若是一直压制，能否解了他眼前的困境？”
    孟孤兰脸色没有先前那般好看，神情也有些淡漠：“不能一直压制，蛊虫只是用来吊命的，若是现在身体养好了，反而还留着蛊虫，只会让蛊虫逐渐的啃噬了五脏六腑，最后依然是死路一条。”
    玉姝点点头，耐心的听她往下说，可孟孤兰却没有继续说，只道：“倒是有别的办法，只怕公主不同意。”
    玉姝挑起了眉头：“你说来听听？”
    孟孤兰环视一圈屋内的人，玉姝明白了她的用意，把所有丫鬟都给遣了下去。
    就连裴琰，也被他赶到了外间。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玉姝才道：“孟姑娘有话直说吧！”
    孟孤兰直勾勾的看着玉姝，语气幽幽道：“蛊虫不引出体外就杀不死，想要成玉没事，只能以最亲近之人的血液引出，将蛊虫换个寄体。”
    第741章 没了血亲，最亲近的人就是妻子
    “换个寄体？”
    玉姝看着孟孤兰，眉头轻挑，“你的意思是，把成玉身上的蛊虫，引到别人身上去？这个人还必须得是他的亲近之人？”
    孟孤兰笑了起来：“我学习巫医多年，也是偶然得知过这个方法。但是具体能不能用，我也不太确定。”
    见玉姝不说话，孟孤兰又道：“但至少是个机会，你说呢公主？”
    玉姝静静的看着她，良久之后才说道：“没了血亲，成玉如今最亲的人，便是他的妻子，对吗？”
    孟孤兰唇边笑意加大：“若是公主和成玉哥哥圆了房，那就自然是最亲近的人了。”
    玉姝一听这话，就笑着往后倚了倚，语气柔和道：“我和成玉已经成婚两年了，怎会没有圆房呢！算算时间，其实孩子都差不多有了。”
    孟孤兰脸色微变，但最终还是忍住没说什么，只道：“如此说来，最适合引出蛊虫的，确实就是公主您自己。”
    玉姝也不意外她会说出这种话，只问道：“你有几成把握？”
    “十成。”孟孤兰很是肯定的说道，“方法虽然偶然得知，但引蛊虫我却是拿手的。只要公主确实和成玉哥哥圆了房，那就没有什么问题。”
    玉姝笑了笑，脸上带着些无奈之色：“你尽管放心就是！”
    孟孤兰这才道：“那公主打算什么时候引蛊虫呢？”
    玉姝思考了一下，最后说道：“蛊虫寄在我的体内，对我会有什么影响吗？”
    “一开始没什么影响，蛊虫换了宿主会很虚弱，短时间内对公主的身体也无大碍。”
    孟孤兰倒是也没骗玉姝，很是认真的说道，“不过若是一年内没有再引出蛊虫，它也会啃噬公主的五脏六腑，最后和成玉哥哥的结果差不多。”
    说到这里，她又问了一遍玉姝：“这般结果，公主还打算替成玉哥哥引出蛊虫吗？”
    玉姝毫不犹豫的点头：“能引就引。”
    孟孤兰这才坐起来说了一句：“公主对成玉哥哥倒是情深意重。既然如此，咱们今晚就开始吧！”
    “可以。”
    玉姝与孟孤兰又说了些细节，随后就叫众人进来。
    见裴琰目露疑惑，玉姝没有多说什么，只让白兰去给孟孤兰安排住处。
    白兰看了眼孟孤兰，虽然心中不悦，但依然应了下来。
    等这几人走了后，裴琰问玉姝：“公主，你方才和孟孤兰谈了些什么？”
    玉姝笑着岔开话题：“你和她是青梅竹马，又从小定过娃娃亲，你为何唤她时这般生疏？”
    裴琰面色僵了一下，才没好气的说道：“只是七、八岁时见过面，她那会儿太小了，根本不怎么熟悉，也算不上青梅竹马，娃娃亲一事更是缪谈。”
    也许是大人们玩笑之间的话，可说过就说过了，从来没有人放在心上。
    孟孤兰就更不可能放在心上了，那会儿的她才几岁大？连裴琰的面容都记不清才对。
    所以如今的亲近，只是表现出来的一种假象而已，裴琰分得很是清楚，他希望玉姝也能分清楚。
    第742章 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玉姝果然点了头，没有再说什么。
    两人经历过今天一事，莫名有些尴尬，坐在厅内相对无言了许久。
    好半晌之后，玉姝才缓缓解释道：“成玉，关于我们夫妻之间感情的事，你可能一直对我有误会。”
    裴琰语气涩涩的，生硬问道：“什么误会？”
    玉姝看着他的眼睛，认真说道：“我承认，刚嫁给你的时候，我确实只觉得你是个好看的男人，馋你的美色……”
    玉姝话刚说到这里，裴琰的脸顿时“扑腾”一下红起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因为颜值高被夸赞在窃喜，还是因为玉姝的坦诚觉得生气，亦或者两者都有，总之面色都有些控制不住。
    玉姝却又继续说道：“我和你成亲之前，我们两都不相熟，所以要论感情，确实也不现实。但是之后朝夕相处，我发现你确实是我喜欢的类型，所以也逐渐对你上了心。”
    裴琰的脸越来越红，人也有些不自在。
    可更多的，反而是高兴和不知所措。
    玉姝一直看着他的眼睛，继续往下说道：“我喜欢看你生气，看你吃醋，看你闹小脾气。也喜欢看你稳重成熟温文尔雅的模样。在喜欢你之后，你的所有一切在我眼里，都是我喜欢的模样，你明白吗？”
    裴琰不知道该点头还是该摇头，只好红着脸呆坐在原地，什么都没说。
    玉姝又道：“当年父皇赐下妾室一事，我是对你有信心，也相信你，才替你应下这事儿的。事实上，没有一个女人愿意与他人分享自己的丈夫，我也是。所以得知你要娶孟孤兰为妾时，我千里迢迢从秦州赶过来，就是想抢婚带走你。”
    裴琰一听这话，立马说道：“可你当时只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一句话都没说就走了。”
    他语气还有点委屈，根本没觉得玉姝是来抢婚的。
    玉姝道：“这是我的错，如果有下次，我一定会大闹喜堂！”
    裴琰：“……”
    不会再有下次了。
    玉姝又道：“至于你离开秦州的事，哪怕我知道这是个圈套，可事关母亲，我不会允许任何一个意外发生。所以哪怕你不提，我也会让你回来，就是这件事再来一次，我也会让你回来。”
    裴琰听到这话，脸色有些发愣，显然又想起了乐阳郡主自刎谢罪的事。
    母亲的死对他打击很大，嫂嫂侄儿侄女的死，也让他惭愧悔恨！
    所以到了如今，他觉得自己没法再面对玉姝，也不知道如何与玉姝相处，这才想着要逃离鄞京。
    如今再提到这件事，他也依然难过痛苦！
    看到裴琰眸子暗了下去，玉姝想了想，终究还是讲了实话：“母亲和大嫂二嫂没事，你以后不用再为这事心存愧疚了。”
    裴琰听到这话，猛地抬起了头，眼睛也顿时亮起一片。
    玉姝却又立刻道：“但你把这件事死死的压在心中，给任何人都不要提起，包括孟孤兰。哪怕是一点情绪，也不能流露出来。”
    裴琰有些茫然，下意识问道：“为什么？”
    第743章 你想要皇位是吗？
    “因为皇室之争，并不会就这样停下来。”
    玉姝看着裴琰，眸色平静道：“我可以在鄞京保下母亲和大嫂二嫂，但我不确定，以后这种事会不会再来一遍。恭亲王野心勃勃，我的叔叔一样所图甚大。在这个皇城里，没有多少人值得信任。”
    顿了顿，玉姝说道：“但凡是我在乎的人，一定就会成为我的软肋，所以你明白了吗？”
    裴琰呆呆的看着玉姝，好一会儿没说话。
    直到厅外传来白兰的动静，裴琰才低下声来问道：“成国公府也是你的软肋，是吗？”
    玉姝毫不迟疑的点了头：“成国公谋反，是为大夏的忠臣良将伸冤，所以我心中从未怨过他。母亲和嫂嫂待我极好，她们也是我的至亲，护着她们是我该做的事情。大火烧了成国公府，是我让人做的，这件事父皇和慎王叔也知道。”
    裴琰清隽的眸子看着玉姝，喉咙滚了滚，好一会儿都没说出话。
    玉姝又接着道：“虽然恭亲王如今去了南疆，可鄞京并没有真正的安宁下来。我这个辅国公主任务重大，一点差错都不能出。所以之前瞒着你，也不是有意的。”
    “至于母亲她们，你放心就是，她们如今都在很安全的地方。等鄞京一太平，我自会替你那些征战沙场的叔伯平反，也会将母亲接回来。”
    裴琰听到这里，眼眶突然红起来，鼻头也酸涩万分。
    他呆呆的看着玉姝，在白兰走进来之时，突然一把抱住了玉姝：“公主，对不起……”
    裴琰的声音有些发涩，身子也在轻轻颤抖。
    白兰站在门口看到这一幕，想了想，又默默的退了出去。
    玉姝安慰的话还没说出来，裴琰就又说道：“你想要皇位是吗？”
    他问的很突然，玉姝顿了一下，才很坦然的“嗯”了一声。
    一个公主想要皇位，这是多么荒唐的事？
    可听到玉姝肯定的回答后，裴琰心中反而安宁下来。
    玉姝这般坚定执着，且为之一直努力，不就是他喜欢的模样吗？
    这事情早就料到了，而且玉姝从没有隐藏她的野心，所以今日，他倒也不必再装模做样露出什么惊讶的面色来。
    玉姝见裴琰没说话，语气温和道：“我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但我如今已经没有退路了。大夏朝的公主，太难当了。想要这辈子痛痛快快的活下去，想让成国公府以及信任我的兄弟，这辈子能安然无恙的活着，我唯有这一条路可走。”
    所以她必须继续往下走，还要坚定的往下走。
    裴琰听到这里，抱着玉姝的手缓缓收紧。
    “我当然能理解。”他声音有些发涩，“可是我没想到，你打算一个人在这里孤军奋战。宫变之后……让我去南疆的事，也是你计划好了的是吗？”
    裴琰不相信算无遗策的嵇玉姝，能够真的任由蛊虫一事，被孟孤兰和恭亲王牵着鼻子走。
    她今日这般痛快的应下，还要写下和离书……
    应该根本就是计划好的。
    只有这样，才能保证自己不再被别人盯上。
    第744章 成为你走上王座的一把利剑
    裴琰抱着玉姝不撒手，玉姝便也无奈说道：“的确是我计划好的，不过我没打算让你去南疆。你如今处境不好，要么留在我的身边，要么就离鄞京远远的，不然总会有人想置你于死地！”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驸马爷裴琰是昭德公主最喜欢的男人。
    单单这一个原因，就足以拿裴琰作为要挟玉姝的把柄了。
    但裴琰却抬起头说道：“如果是这样，那我更不能留在鄞京。”
    他松开手，坐在玉姝对面，直视着玉姝的眼睛说道：“大夏内忧外患，北戎得知我朝内部动乱后，必然会再卷土重来。公主还没有见过裴家三郎征战沙场的风采，不如这次，亲眼见上一见吧？”
    玉姝瞬间明白了裴琰的意思。
    只是看着他，有些迟疑：“你要去打仗？”
    裴琰点了头：“我两位兄长，如今不知是在吉州还是去了南疆，我要先找到他们，然后北上去天门关。”
    天门关在大夏的最北部，与草原九部也是直接衔接。
    只是天门关向来天险重重，北戎若想进犯中原，只能绕到西北从白翎关而来，但这并不代表着天门关就完全安全。
    裴琰说道：“天门关有我舅舅布下的棋子，若是他们在此时反水，恐怕鄞京也难以安全。”
    这点玉姝还真不知道，毕竟她也不是完全具有上帝视角，对天门关的细况也并不是很清楚。
    玉姝便想了想答应下来：“也好，你去天门关我倒能放心些。只是你自己单枪匹马去，恐怕……”
    “公主放心。”裴琰面容坚毅道，“我爹虽然死的不光彩，可身后的裴家军却个个都是忠于江山百姓的好男儿。带着他们去，我有把握！”
    裴天华伙同恭亲王谋逆，并没想着把所有裴家军都葬送进去。
    先前进了宫中的，也就几千人而已。
    那些人都想着要给以前的将/军兄弟报仇，这才杀进了皇宫。可留下来的，都是些想要保家卫国的人，裴天华岂能把这些人的性命也葬送掉？
    裴琰又道：“我两位兄长虽恨陛下，可也从未想过要颠覆朝廷。如今的事，正好我也会亲自去告诉他们。”
    说到这里，他看着玉姝，目光坚毅一字一句道：“公主，以前的裴成玉无能，事事都不顺心。希望以后的裴成玉，会成为你走上王座，替你征战沙场的一把利剑！”
    那含着热气的话语传到玉姝耳边，玉姝只觉心中微震，看向裴琰的眼神也蓦然温柔起来。
    她抓住裴琰的双手，静了半晌，最后只缓缓吐出一个字：“好。”
    两人开诚布公的谈了一番，裴琰复杂的心思已经逐渐平缓下来，坐了半晌后，他终于将话题转到了蛊虫上面。
    “孟孤兰如何说的？”
    玉姝温声道：“她有去除蛊虫的其他方法，只是需要一点我的血。”
    裴琰蹙起了眉头：“为何需要你的血？”
    “因为我是你的妻子。”玉姝浅笑道，“我们是夫妻，成婚两年融为一体，用我的血来引蛊虫，倒也没什么问题。”
    第745章 成婚夫妻的相处
    这话说的有理有据，可裴琰却并不怎么相信孟孤兰。
    他和孟孤兰确实并不相熟，反而在幼时一起玩耍过的人，反而是孟孤兰的兄长孟子濯。
    但孟子濯此人从小心高气傲，加上裴琰好玩，两人压根就玩不到一起。
    所以更不用说孟孤兰了，那些青梅竹马之类的，也许大人都没说过，只是她自己提出来的论调而已。
    裴琰蹙起眉头问道：“公主，孟孤兰真的可以吗？”
    “我相信她可以。”玉姝点了头，“不管她怀着什么心思，但我瞧她确实没有害你的想法。所以能去掉你体内蛊虫的法子，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裴琰立刻问道：“那你呢？用了你的血，会不会对你有什么不好？”
    玉姝又笑起来：“只是一点点血而已，休息几天就补回来了，不是什么大问题。”
    话虽是这么说，可裴琰却并不怎么放心。
    但玉姝是说一不二的性格，她决定好的事情，哪怕是裴琰也没法改变。
    到了晚上，用过晚膳，玉姝就将裴琰引到了自己住的主院。
    两人许久都没在一起住过了，沐浴过后，看着身着单薄亵衣的玉姝，裴琰竟还有些不自在。
    玉姝乌黑的长发披在肩后，带着微微红晕的面庞，在此刻宛如一朵艳丽的桃花。
    她抬眸看着裴琰，笑意吟吟：“夫君，怎得离我那般远？”
    坐在桌边很是不自在的裴琰，听到这话只好踱着步子慢慢走到床边去。刚在玉姝面前站定，就被玉姝一把拉下来。
    两人滚在床上，裴琰俯视着身下的人，只看到她露出来的半边胸膛。
    雪白而旖旎，随着呼吸缓缓起伏。
    裴琰瞬间就感觉自己的心魂都被勾了过去。
    他喉结上下滚动一番，无意识的抬起手扯下了外面青帐的带子，两面青帐落下，遮住了室内一片大好风光。
    孟孤兰在自己的小院等了很久，月上中天，整个长依华独家整理宁宫内静的连鸟儿声都听不见时，白兰才缓缓前来请她前去。
    孟孤兰走在路上，看着挑灯的白兰问道：“公主不是说好了戌时？这都已经子时了。”
    白兰闻言，转头瞥了她一眼：“孟姑娘尚未成亲，自然不懂成婚夫妻的相处。驸马与公主久未见面，如今在一起自然要闹腾许久。”
    孟孤兰疑惑的蹙起眉头，用好奇的眼神看向白兰。
    白兰却并没有再多解释，只快步引着她进了主殿。
    进入主殿时，玉姝已经坐在了外间，裴琰大概是在室内，并没有看到他的人影。
    孟孤兰上前行了礼，在玉姝对面坐下后，这才明白了白兰的“闹腾许久”是什么意思。
    玉姝此时只着了单薄的外衫，头发也是松松垮垮的束在脑后。
    厅内点了许多蜡烛，所以屋中亮堂一片，孟孤兰仔细看了半晌，才发现她脸上带着红晕，红唇也格外的饱满莹润。
    最重要的是，她的神色带着些倦意，脖子上还有些浅浅的红痕。
    哪怕孟孤兰未经人事，却也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等玉姝略略沙哑的嗓音一开口时，她瞬间就腾的一下红了脸。
    第746章 蛊虫引出来了？
    这会儿也不知是气还是怒，总之孟孤兰感觉浑身都不自在！
    玉姝却没察觉，只问道：“孟姑娘，现在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孟孤兰强忍住羞臊和生气，压着嗓子道：“可以。”
    玉姝便点了头：“成玉已经睡着了，我点了他的昏穴，没有一个时辰是醒不来的，你现在可以随我进去。”
    玉姝先起了身，孟孤兰看着她的背影许久，才跟了进去。
    本以为会在屋内看到不堪入目的画面，谁知道整个室内早就被收拾的干干净净，甚至屋子里一点味儿都没有，只有些草木清香。
    孟孤兰也是医者，对这味道比较敏感，立刻问玉姝道：“这是助眠的熏香吗？”
    玉姝浅笑道：“不是熏香，只用一些花草做了香包而已。成玉今日睡得不好，便给他做了几个，好让他能入睡。”
    说着话，两人就到了床前。
    裴琰身上也穿着单薄的中衣，正面色平静的躺在床上。
    孟孤兰打量着他清隽好看的面容，实在想象不出来，这样的男人在床上会露出什么狂野的模样来。
    顿了好一会儿，孟孤兰才收回目光说道：“公主，我们开始吧！”
    玉姝点了头，将白兰等人全部屏退，整个屋内就剩下她和孟孤兰两人。
    白兰很不放心的看了孟孤兰一眼，才缓缓退出了屋外。但她也没有走远，反而很警惕的站在外间，就准备发现不对时冲进去。
    但屋内一直能够听到玉姝和孟孤兰交谈的声音，而且也没有发生什么一样，白兰只好默默的在屋外等了半个时辰。
    半个时辰后，玉姝疲惫的声音传来：“白兰，让人备水来。”
    白兰立刻安排下去，随后赶紧进了屋子。
    屋内有淡淡的血腥味，但玉姝和裴琰却都好端端的，反而是孟孤兰的脸色有些苍白。
    白兰迟疑的看了眼玉姝，玉姝叮嘱道：“送孟姑娘回去休息吧，她此次费了不少心神。”
    白兰点了头，又多看了眼孟孤兰。
    孟孤兰明显是精力消耗太多，闻言长呼出一口气，然后道：“公主不用客气，民女没有事。”
    就算有事，她也不会在玉姝面前露出来。
    带着白兰出去后，走了没几步，白兰就问道：“驸马爷的蛊虫引出来了？”
    孟孤兰笑看了她一眼，点头道：“引出来了。”
    白兰却觉得她那笑容意味深长，所以并没放下心：“你不是说需要屏草才能引出蛊虫来吗？为何今晚却就能引出蛊虫了？”
    “这我不能告诉你。”孟孤兰笑着说道，“事关我们南疆巫医的秘辛。再者，公主既然都没给你说，那便说明这事儿不该你知道，所以白兰姑娘还是莫问了。”
    这番话气得白兰咬牙切齿。
    她发现自己以前沉稳的脾气，在这次回了鄞京后，就变得越来越暴躁了。
    也不知道是顶替了墨竹，还是因为最近经历的破事儿太多。
    送着孟孤兰回了房间，白兰面色沉沉的看了她半晌，才回到了玉姝的主院去。
    就这一小会儿功夫，玉姝已经再次沐浴完躺回了床上，白兰进去替她熄灯，仔细看了一番，才发现玉姝掌心有一道伤痕。
    第747章 你登上那个位子后，是不是也要充后宫？
    玉姝见白兰一直看着自己手心，便猜到她在想些什么。
    她在裴琰身边躺下，这才笑着说道：“引出成玉体内蛊虫的话，需要我的血。一点而已，你不用担心。”
    白兰却蹙起眉头，对玉姝道：“公主，用人血引蛊虫这事儿，一听就是邪门歪道，你怎可信孟孤兰那个女人？”
    “无碍，我心中有打算。”
    玉姝温声安慰道，“你也早点去休息吧，今夜不要在外面守着了。”
    白兰默了默，才应了一声，然后熄完灯走了出去。
    可她并没有自己下去休息，反而又在外间休息了下来，好方便玉姝半夜有事来喊她。
    但玉姝这一夜都睡得极好，裴琰体内没了蛊虫后，面色虽有些难看，但生命体征却一直平安康健。
    想来用不了多久，裴琰就会回复如初。
    天色大亮后，裴琰先一步醒了过来。
    感觉到臂弯中有个人，他第一时间转头看过去，却发现玉姝面色恬静的躺在他怀里。
    长长的秀发铺散在床上，卷翘的睫毛如小扇子般横排过去。挺俏的鼻梁，嫣红的唇，这般美艳的容颜，怎么看都叫人喜欢不厌。
    裴琰已经许久没有拥着玉姝睡觉了，往日欢好过后，第二日醒来总是玉姝先起床。
    如今两人一同赖床，倒也是稀罕。
    他微微侧过身，也不敢挪出太大动静，生怕吵醒了玉姝。
    只是靠近了点玉姝的脸庞，然后对着那诱人的红唇亲了下去。
    刚一触即离，玉姝却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里有几分迷茫，反应了许久，才哑着嗓子问道：“什么时辰了？”
    裴琰抬起头看了眼外面，柔声道：“应是卯时。”
    玉姝立刻又拱进了裴琰的怀里，然后嘟囔道：“还早，我再睡一会儿。”
    裴琰亲了亲她的额头，“嗯”了一声。
    本想拥着玉姝再睡个回笼觉，谁知片刻后，玉姝就猛地清醒过来，立刻翻身坐起道：“卯时了？我得上朝去！”
    昨晚将蛊虫引入她自己的体内，又失了不少血，今日还在裴琰的怀里醒来，她恍恍惚惚的以为自己还在公主府。
    可这会儿才想起，她不是先前的昭德公主了，如今是掌握朝政大权的辅国公主。
    她得去上朝，得去监国，还得为那个偷懒的父皇批奏折！
    玉姝连忙喊了白兰来，一边叫人伺候更衣，一边对裴琰说道：“时辰还早，你多睡一会儿，我下了朝后就来陪你用早膳！”
    裴琰坐在床上，看着挺拔高挑的玉姝，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玉姝穿好衣服，转头看向裴琰，见他神色呆呆的，不由好笑道：“在想什么？”
    裴琰回过神，瞥了眼几个小宫女，随后才压低声音道：“你登上那个位子后，是不是也要充后宫？”
    到时候，每天辗转于各个男人之间，她的眼里还会再有自己吗？
    玉姝一下子就懂了他的顾虑，忍不住轻笑了起来：“夫君，要对自己有点信心。我们可是老夫老妻了，一个你我都应付不来，充了后宫后我不得折了寿命啊！”
    一番话顿时勾起了两人昨夜的回忆，裴琰被臊得满脸通红。
    倒是旁边伺候的几个宫女，却都捂着嘴偷笑起来。
    第748章 我瞧着，公主并不喜欢你
    玉姝离开后，裴琰也再没了睡意。
    他起身想喊小太监进来伺候，却发现进来的人是常乐。
    看到常乐，裴琰顿时惊了一下，随后又扭头看向外面。
    常乐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小声说道：“公子不用担心，是公主命人接奴才进府的。”
    常乐经常伺候在裴琰身边，裴琰进宫一直没出去后，常乐便也一直守在公主府中，对于京/城中各种局势，自然也知道不少。
    谈及成国公府的事，常乐脸色晦败难看，声音也哑了许多：“是奴才没用，奴才第二日才得知夫人她们……等奴才赶过去的时候，成国公府已经被宫里来的人封了。”
    想到裴天华和乐阳郡主就这么没了，常乐心中如同压着一块巨石，怎么也喘不过气来。
    可他知道，此时最需要安慰的人是裴琰，他们裴家只要还有三个公子在，那就一切都还有希望。
    常乐面色哀切的看着裴琰，裴琰却好一会儿没说话。
    若不是玉姝昨晚给他说了实话，恐怕这会儿，他也陷在愧疚痛苦之中无法自拔了。
    裴琰顿了一下，才缓缓安慰了常乐几句，倒叫常乐有些不知所措。
    自家公子这是还没想起来以前的事，所以对父母逝世的事情，感触还不怎么深吧？
    常乐这么一想，反而更加难过起来。
    可他也知道，如今宫中是昭德公主掌握大权，若是他惹了公主不快，恐怕也会给裴琰带来灾难。
    常乐只好把难过压下去，慢条斯理的伺候裴琰洗漱。
    主仆两收拾完毕，裴琰正准备出门去，孟孤兰突然找了过来。
    裴琰对孟孤兰还是一如既往的态度，反倒是常乐，看着孟孤兰深深的皱起了眉头。
    不说当时她设计要嫁给自家公子的事，光是龙门寺放蛊虫那事儿，就足以让常乐讨厌起孟孤兰来。
    不过幸好公子发现的早，并没有让孟孤兰得逞，不然如今公子还不知道会怎样呢！
    常乐警惕的看着孟孤兰，孟孤兰却只是扫视了他一眼，就笑吟吟的看着裴琰道：“成玉哥哥今日感觉怎么样？”
    裴琰轻蹙了一下眉头，不答反说道：“孟姑娘还是叫我名字吧，省得被人误会。”
    “被人误会？”孟孤兰笑了起来，“你是怕被公主误会？可我瞧着，公主好像并不喜欢你。”
    这话刺得裴琰顿时变了脸。
    他这人自小聪慧勇武，从没在任何事情上退缩胆怯过。唯有情之一字，让他始终觉得自信不起来。
    站在玉姝面前，他总觉得自己暗淡无光，总觉得自己配不上对方。
    所以哪怕玉姝解释了许多，也保证了许多，他心中还是没有安全感，虚虚浮浮的好似浮萍一般找不到落脚地。
    如今被孟孤兰这般一说，就好像让人抓住了什么痛处一样，让他除了愤懑外还有些无能为力！
    常乐却在旁边气势汹汹道：“公主不喜欢我家公子，难道喜欢你吗？你自己还是云英未嫁的姑娘呢，动不动就把喜欢挂在嘴边，也不害臊！”
    哪怕公主和自家公子，如今隔着深仇，可这也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儿，轮得到别人置喙？
    还是这么个心机深沉，一看就知道居心不良的女人！
    第749章 你把蛊虫引到公主身上了？
    常乐的不爽和排斥，孟孤兰看在眼里。
    可她完全不当作一回事儿，反倒笑着对裴琰说道：“若是成玉哥哥有空，我可以和你私下聊几句吗？”
    裴琰直接拒绝：“没有空。”
    孟孤兰轻叹了一声：“成玉哥哥还真是绝情，将我利用完了，就打算抛出在外了？你身上的蛊虫倒是没了，可你不想知道那蛊虫去了哪里吗？”
    裴琰面色顿时僵住，眸色沉下来看向孟孤兰。
    一旁的常乐还有些云里雾里，忍不住问道：“什么蛊虫？你在龙门寺准备的那蛊虫，不是被我们公子给弄死了吗？”
    孟孤兰顿时了然：“原来那母蛊，是被你们弄死的。我说子蛊怎么莫名其妙就死了，原来症结在这。”
    孟孤兰这样一说，裴琰已经明白了过来，常乐却还有些迷糊。
    裴琰看向孟孤兰，面色难看道：“你为何要给我下子母蛊？”
    “想让你娶我。”孟孤兰笑说道，“你舅舅一直让你娶我为平妻，可你不答应，甚至还自杀来威胁，这让我孟孤兰的颜面何存？”
    “我便想着，你既然不愿意，还折了我的面子。我便要你以后，心甘情愿的跪下来求娶我。”
    说到这里，孟孤兰的笑容加大：“可谁知道，你这裴三公子失了忆反倒更加谨慎，竟没有让我得手。但那又如何，之前的蛊虫早就留在你体内了。”
    常乐又惊又怒：“之前你就给我家公子种下了蛊虫？”
    孟孤兰挑眉：“不然呢？这可是你家国公要求我种下的，若没了这蛊虫，你家公子如今能不能活着，还难说！”
    常乐听到这话，气得恨不得冲上去打孟孤兰一顿，反而是裴琰面色沉静的拦住了他。
    裴琰的注意力还在先前的话上，他看着孟孤兰问道：“我身上的蛊虫，去了哪里？”
    孟孤兰笑得恬静又美好：“你差不多猜到了，是不是？”
    裴琰顿时脸色大变，一个箭步冲上前，直接掐住了孟孤兰的脖子：“你把蛊虫引到公主身上了？”
    孟孤兰虽心机手段颇深，可到底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被裴琰这么一掐，整个人瞬间涨红了脸。
    她昂着头，一边努力挣脱，一边强露出笑意道：“是……昭德公主自己愿意的，你们感情至深，她愿意为你引去蛊虫，你不应该觉得高兴吗？”
    裴琰眼睛微红，气得加大了手劲儿。
    常乐呆了半晌，才忙冲上去劝道：“公子！公子快松手，她若是死了，公主体内的蛊虫怎么办？”
    这话瞬间将裴琰的神智拉回来，他松开手扔下孟孤兰，然后面若寒霜道：“你现在就随我去找公主，蛊虫不能留在她体内。”
    孟孤兰跪坐在地上，咳嗽了好几声后，才仰起头说道：“晚了，蛊虫只能更换一次宿主。若是再次更换，只会导致宿主死亡。”
    说着，她浅笑起来：“你应该也想让昭德公主活着吧？”
    常乐见裴琰死死攥住手，连忙站在他身旁，轻轻拽了一下裴琰的袖子。
    随后，他又看向孟孤兰问道：“那还有什么办法？”
    第750章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办法当然有。”
    孟孤兰从地上起来，笑吟吟的看着裴琰说道，“但是我已经救你一回了，咱们非亲非故的，我还能这么好心救你第二回 吗？”
    常乐在旁边生气道：“你刚才还恬不知耻的喊我们公子哥哥呢，现在又说起非亲非故了？”
    孟孤兰笑着摸了摸自己发红的脖颈，柔声道：“可是你们公子，不是不让我喊吗？”
    裴琰压根不在乎孟孤兰说的这些话，他冷着脸看向孟孤兰，厉声道：“什么办法？”
    “不管什么办法，你都愿意？”
    裴琰哪能听不出来她的不怀好意，但还是点了头：“这是自然。”
    孟孤兰低低的笑了起来：“你们俩还真是有趣的一对儿。”
    但她只是说完这话，就转身悠悠的走了：“法子我有，但裴三公子得拿出满意的东西来换。下午我就要出宫，希望裴三公子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看着孟孤兰离开，常乐正想追上去，却被裴琰沉着脸拦下。
    他忙激动的看向裴琰说道：“公子，这个女人就是在故意蒙骗你，你可不能信她……”
    裴琰颔首说道：“我不会信她，我只信公主说的。”
    所以等玉姝下朝后，就会知道蛊虫一事到底是如何情况？
    裴琰耐着性子回到了殿中，如今在宫中他也没有什么事可做，便干脆去玉姝的书房中提笔练字。
    书房桌上有不少玉姝看的书，桌上有一沓没批完的奏折，一旁还摊开着几张大纸。
    裴琰没去看奏折，见那纸上有空白处，便直接提起笔在下方接着写起来。
    玉姝的字不似其他京中女子秀气温婉，反而如同一道利剑般，锋芒毕露力透纸背。
    光是看上一眼，就觉得有股大气磅礴的感觉迎面而来。
    裴琰写着写着，就开始不自觉的临摹她的笔迹，正写的入神时，一道温柔的声音自眼前传来：“还不错！”
    裴琰顿时手抖了一下，抬起头时，发现玉姝正在笑吟吟的看着她。
    她身穿一袭深紫色公主朝服，简单大气的凤冠戴在头上，有种直逼心魂的艳丽高贵。
    裴琰看着她，甚至有一瞬的愣神。
    玉姝却眉眼弯弯的笑道：“墨滴在纸上了。”
    裴琰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把笔搁在桌上，抬起头问玉姝：“你下朝了？”
    “刚下。”玉姝道，“听白兰说你在这里，便没来得及换衣服，进来瞧瞧。”
    裴琰顿时有些尴尬：“这里是你办公的地方，我是不是不该来……”
    玉姝却笑道：“于你而言，我这里没有私密处，你哪里都能去，任何东西都能看。”
    说完后，她走到裴琰身边，将刚放下去的笔提起来。
    裴琰见她要写字，微微侧身将其宽大的袖子提起来，然后看着玉姝在那里写下第一个字。
    她下笔很快，几个字行云流水般的写完，两句诗几乎是一气呵成。
    裴琰看着纸上的字，声音低沉的读了出来：“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
    读到这里，裴琰突然沉默下来。
    他忽然想到了死去的父亲，已经战死在沙场的裴家弟兄。
    第751章 夫妻之间，说什么谢？
    成国公裴天华的死，已经成了朝中的禁忌。
    无人敢提，也无人再提。
    就连尸首如今在何处，也没人敢问。可今日看到这句诗，裴琰却突然鼓起勇气道：“公主，你可知我爹他……葬在何处？”
    玉姝放下笔，抬起头看着他，好一会后才说道：“在御灵冢。”
    “御灵冢？”裴琰有些没反应过来。
    玉姝点了头，说道：“是父皇亲自应允的，我派人去安葬，裴家军将士也都葬在那里。”
    御灵冢是高祖当年设给庞家军等人的皇墓，等同于大夏朝的烈士陵园，除了对百姓江山有贡献的人外，很少有人能葬入其中。
    而且大部分人都有家有室，死去后都会葬入自家祖坟，所以御灵冢大部分安葬的，都是些没有家室的武将。
    成国公作为谋逆之臣，竟然能葬在其中，倒也令人惊奇。
    但这是承顺帝亲自应下的事情，又是玉姝经手，哪怕众人觉得玉姝有给自己公公行方便之事的嫌疑，却也没人敢说什么。
    裴琰这下才回过神，他呆呆的看了半晌玉姝，才嘴唇微动：“公主，谢谢你……”
    玉姝看着他，眼里满是温柔笑意：“夫妻之间，说什么谢？”
    说完后，她又道：“你可是想去祭拜国公？”
    裴琰先点了头，然后又摇摇头：“如今正是风口浪尖时候，我还是不去做这打眼的事儿了。”
    玉姝刚刚开始监国，能够保下他和家中的人，必然已经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他不能再给玉姝添麻烦。
    裴琰直接把这话题撂了过去，带着玉姝回屋中去换衣裳。
    等玉姝卸下冠子朝服后，他才盯着玉姝的手心问道：“孟孤兰将我身上的蛊虫，引入你体内了？”
    玉姝也不藏着自己的伤势，点了头大大方方道：“你若要着急离开鄞京，便只有这一个法子了。”
    “可是你也不能……”
    玉姝打断他的话：“成玉，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要相信我。”
    这是玉姝第二次让裴琰相信她，裴琰有些恍然，忽然明白了玉姝上一次说这话时是什么意思。
    相信她能够护好裴家的人，也相信她，自始至终都没把裴家当作敌人。
    而这一次，她让自己相信蛊虫的事，她也能全身而退！
    裴琰看着玉姝的眼睛沉默了一会儿，最终才抿着唇，定定的点了头。
    玉姝温柔一笑，说道：“去用膳吧，能够一起去吃饭的机会，也不多了。”
    两人携手去了膳厅，白兰带着几个小宫女前来伺候。
    玉姝看到常乐，笑了笑说道：“许久没看到常乐了。”
    常乐下意识往后躲了一下，见白兰看过来时，才讪笑着说道：“奴才给公主请安。”
    玉姝笑道：“你就一直跟着成玉吧，成玉去哪儿你去哪儿，这么多年你伺候他，想来他也习惯了。”
    常乐不懂玉姝这是什么意思，怯生生的看了眼裴琰，才应了声“是”。
    两人吃过早膳，玉姝去书房处理政事，裴琰跟着进去坐在一旁看书。
    看了一会儿，玉姝抽出一卷南疆和天门关的地图递给他。
    第752章 寿嘉公主求见
    “都是最新绘制的，基本没有误差。”
    玉姝说道，“你可以在出宫之前，将其研究透彻，若有不懂的可以问我。”
    裴琰看了眼玉姝压在桌上的奏折，所有奏折的字体风格迥异，有的秀美大方，有的端庄克制。更有甚者，潦草如同稚子所书，能看清内容已属不易。
    但与其相反的，朱笔批阅的回复话语，皆是简短精炼直指核心。
    最关键的是，玉姝批阅奏折的速度很快，看起来非常游刃有余。
    裴琰不由得又自惭形秽起来，在玉姝面前，他好像永远都不够优秀，怎么努力追赶都追不上她。
    若不是得益于当年那道圣旨，他甚至不知道，这样如明月般高悬而上的女子，什么样的人才能拥有她？
    “回神了。”
    玉姝的笑语，拉回了裴琰的神思，裴琰这才惊觉自己看着那些奏折发起了呆。
    他连忙道：“我不是有意看那些奏折，只是……”
    玉姝打断他：“不用紧张，你如今在我面前，怎么越来越拘束了？”
    裴琰听到这话，不自在的抿起了唇。
    玉姝看着他清隽的面容，喃喃道：“难道这就是古代版家庭主妇的体现？”
    不管在哪个时代，夫妻之间但凡其中一个人没工作没能力，就会越来越不自信，面对身边的人也会越来越自卑。
    若是搁在其他高墙大院中还好，男人在外经营打拼，女人在内主持中馈家事，好歹也算是有里有外。
    可到了她和裴琰这里，好像裴琰完全就不需要做什么了。
    丧失了他自己的价值后，他自身的自信也会逐渐丧失。
    而在以前，他明明也是很耀眼的那个裴三公子。
    所以，裴琰应该也是时候去战场上了，那才是他的主场！
    玉姝眼睛亮亮的看着裴琰，笑说道：“你先看地图吧，旁边还有不少天门关和南疆的军事史书，你想看自己去翻。”
    裴琰这才回神点了头，只是接过地图后，他又忍不住问道：“公主，这些书你都看过了吗？”
    “没有全部看完。”玉姝说道，“我如今比以前要忙许多，这里的书只看了一小部分，大部分都是史书和兵书。”
    裴琰心中了然，也算是对玉姝目前有了个初步判断。
    自己的妻子，应当是个合格的政治家和军事家，而对于其他的，却不一定是做到最好的。
    所以这个世界上，本就人无完人，他也不该时时刻刻去贬低自己。
    给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安慰后，裴琰就躲在一旁去看书了，玉姝也坐在案前自己处理政事。
    两人各忙各的，白兰抽空进来填了一壶茶，倒也显得气氛格外温馨。
    时至中午，快要用午膳时，白兰进来说道：“公主，寿嘉公主求见。”
    “寿嘉公主？”玉姝抬起头，眼里有几分忙然。
    承顺帝的女儿实在太多，别说玉姝了，恐怕承顺帝自己也完全不记得究竟有哪些。
    至于公主封号，那就更不用说了。后面那些公主，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名字，宫里的人都是按排行来称呼。
    但如今听白兰喊封号，玉姝便知道，这应该是个母妃地位还不错的。
    第753章 皇姐，求您帮帮我
    玉姝放下朱笔，理了一下外衫，然后才道：“叫她进来吧！”
    裴琰自知自己不适合出现在这里，便拿着书躲到了屏风后面去，寿嘉公主进来时，只看到坐在桌后的玉姝一人。
    在看到玉姝的第一眼，她立刻就红着眼跪下道：“皇姐，求您帮帮我。”
    玉姝第一次见这个妹妹，连排行第几都不知道，对她的事情便也更不清楚了。
    所以要帮什么，她完全一脸茫然。
    玉姝打量着她，声音温和：“你先起来吧，有什么事儿，先与我讲了再说。”
    寿嘉公主看着年纪不大，应当连十五岁都不到，脸蛋圆圆的，和寿康看起来有几分相似。
    不过寿康长得比她讨喜许多，寿嘉反而要更内敛成熟些。
    贴身婢女搀着寿嘉公主坐下，小丫头才眼泪汪汪的说道：“母妃要将我指给表兄，远嫁到江东去，可我不愿意……”
    玉姝还不知道寿嘉公主的母妃是谁，只得扭头看向白兰，白兰附耳小声道：“是宸妃娘娘，出自江东姚氏。”
    玉姝脑子里对宸妃还有点印象，不过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儿了，只是没想到时间这么快，她的女儿都长这般大。
    至于江东姚氏，玉姝就更清楚不过。
    许多有家底的世家大族，都是这般起来的。
    江东出过武将，但姚氏却是清贵之家，算起来都是些大儒和知识分子。
    当年送姚氏送宸妃进宫，也是为了保全家族，但宸妃生性不好争，最大的爱好就是缩在屋子里吟诗作画。
    没想到如今在儿女婚事上，却是硬气起来了。
    玉姝看向寿嘉公主，问道：“你为何不想嫁到江东去？可是不喜欢那位表兄？”
    被玉姝这么直白的问着，寿嘉公主有些紧张，还有些犹豫。
    最后迟疑半晌，才偷偷看了眼玉姝，小声说道：“我……我还不想嫁人。”
    玉姝点点头：“你这年岁，瞧着还没及笄吧，不想嫁人也是正常的。”
    这话一落，寿嘉公主身旁的大宫女就忙小声道：“昭德公主，我家公主已经及笄了。”
    “哦？什么时候？”玉姝是真没看出来。
    普通女儿家及笄都是大事，更遑论皇帝的女儿？
    若是寿嘉公主办了及笄礼，玉姝不该不知道才是。
    那位大宫女见状，想解释给玉姝听，却被寿嘉公主拦了下来：“前些日子宫中正是忙乱的时候，我就没让众人准备。”
    她虽话这样说，可瞧眼神里，分明也有些委屈。
    玉姝想，委屈也是应该的。
    及笄礼都是父母来准备，哪怕承顺帝和宋贵妃不知情，寿嘉公主的母妃宸妃也该提几句才是。
    看样子，这位宸妃娘娘压根就没想起来自己女儿的生辰。
    玉姝看着寿嘉公主沉吟半晌，最后从自己手腕上褪下一个镯子，语气温柔道：“长姐也不知你生辰在何时，所以将其错过了。这只镯子水头不错，就送给你，权当是我给你补了生辰礼物如何？”
    寿嘉公主看着那只翡翠镯子愣了愣，随后涨红脸摇头道：“我……我怎么能要皇姐的东西，不用的，我平日也不过生辰……”
    第754章 我们嵇家的女儿，就该这般好看才是
    寿嘉公主自知与玉姝关系并不特别亲近，所以也不好意思收玉姝的礼物，便一直在拒绝。
    玉姝见她眼里满是局促，笑着说道：“平日不过，十五岁的及笄礼还是要过的。”
    说完后，她不由分说的将那镯子给寿嘉公主套了上去。
    清透的绿意配上那白皙的手腕，显得小姑娘贵气又好看。
    玉姝笑吟吟的打量着，柔声夸赞道：“真好看，我们嵇家的女儿，就该这般好看才是。”
    一句话说的寿嘉公主眼眶通红，眼泪珠子打转了好久，才强忍住没落下。
    她身旁的宫女，也眼圈红红的，只是垂下眸子没敢多说什么。
    寿嘉公主小心翼翼的摸了半晌翡翠镯子，最后起身给玉姝深深行了一礼，感谢完毕后才又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玉姝这才温声道：“你可与你母妃说过，自己不想嫁到江东去的心思？”
    寿嘉公主点点头，声音低低的，带了几分哽咽：“可是母妃不听我的，死活都要我嫁到江东。还说我那表哥一表人才，才华横溢，以后有当状元郎的潜力。”
    玉姝：“……你见过你那表哥吗？”
    寿嘉公主先是点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
    玉姝也不知道她这是什么意思，然后就见身边的宫女从袖中掏出一张小象来。
    白兰把画纸展开，玉姝看到上面是一个男人的模样。
    画的倒是儒雅斯文，但古代画师的水平，和真正的人物其实还是有区别的，所以这并不能代表什么。
    玉姝又问：“就只有这张画像？瞧起来好像还不错！”
    寿嘉公主一听这话，差点就哭出来：“我兄长说，表兄个子很矮，站起来还没我坐着高。”
    “噗！”屏风后突然传来喷水的声音。
    寿嘉公主顿时慌了神：“什么人？皇姐，你这里好像藏了刺客！”
    玉姝连忙安抚住她，随后头疼的喊裴琰出来：“你方才怎么了？”
    裴琰有些不好意思，手上捧着书，从屏风后出来后，安静的坐在了玉姝身旁。
    然后他才看向寿嘉公主说道：“方才喝了一口茶，太烫了，没料意被呛了一下。”
    这话说的虽然诚恳，但寿嘉公主和几个宫女显然都不信。
    玉姝更不信他这鬼话，这厮分明是听到寿嘉公主的话，然后笑喷了才是。
    玉姝却也没空管他，只看着寿嘉公主说道：“你兄长怕是在哄骗你，一个男人岂能比你坐下还矮，那身高莫不是如幼童那般了？”
    寿嘉公主欲言又止，看了眼裴琰却不好意思再说了。
    裴琰虽然是姐夫，但到底是外男，她哪里好意思当着外男的面讲自己那些事？
    但裴琰却一本正经的担起了姐夫的职责，他看了眼寿嘉公主，然后说道：“江东姚氏的年轻后辈我倒是了解一些，你说说你表哥的名讳，我听听自己可曾见过。”
    寿嘉公主迟疑的看了眼玉姝，见玉姝点了头，才小声说道：“表哥单名一个晖，表字阳煜。”
    “姚阳煜？”裴琰诧异的挑了眉，随后浅浅一笑，“他这人，我依华独家整理还真见过。”
    第755章 假清贵，真庸俗！
    一听裴琰见过，寿嘉公主连忙期盼的看向裴琰。
    裴琰却迟疑道：“他确实一表人才，也没有你兄长说的那般矮，但是……”
    剩下的话，他也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寿嘉公主看出了裴琰的迟疑，倒是勇敢接话道：“姐夫尽管说，我不害怕。”
    裴琰这才继续道：“姚阳煜此人确实有几分才华，但清高孤傲自视甚高，鲜少能将其他人看进眼里。而且据我所知，他如今已经二十有三，家中早有妻妾，宸妃娘娘又怎能让你再嫁进去？”
    宸妃再维护母族，也不可能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侄儿当小妾吧？
    再说了，哪怕她同意，也要看承顺帝和玉姝同不同意才对！
    寿嘉公主先是大夏朝的公主，才是她宸妃的女儿。
    所以这门婚事，必须得承顺帝和玉姝点头才行。
    寿嘉公主听完，整个人早就愣住了。
    母妃当时给她说的时候，将那位表兄夸得天花乱坠，还说与她年纪相仿。
    可如今听来，分明大了她八岁有余。而且早就有了妻室，恐怕孩子都六、七岁了吧？
    想到这里，寿嘉公主又红了眼圈，实在不知道自己母妃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玉姝却转头问裴琰道：“你说的这些可是属实？”
    裴琰点头：“自然属实。去年姚阳煜还带着江东几个才子来参加科考，只是不幸落榜，遭了好多人背后闲话呢！”
    魏天纵说的闲话最多，话里话外都在挤兑人家是假清贵真庸俗！
    什么大儒之家，后辈却连个进士都考不上，连方开霁这等野路子出家的都比不上。
    诸如此类等等，基本上能说的酸话都说了。
    那会儿裴琰还不明白，两个毫无交集的人，魏天纵怎么就能对人家产生这么大怨念？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魏天纵喜欢的那个云香院清倌穗穗，对外人高冷，对姚阳煜这样的才子却是欣赏有加。
    红颜知己被抢，魏天纵心中自然不痛快，所以才见缝插针的挖苦人家。
    裴琰也自此知道了姚阳煜的许多八卦，譬如这个人看着正经，但私下里也好烟花之地。
    而且姚家不算富贵，但姚阳煜一直出手阔绰，好像为了博红颜一笑，败光了母亲的私房之类的。
    听来听去，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总归是不能托付终身的。
    玉姝也明白过来，她看向寿嘉公主说道：“如此说来，你兄长虽然骗了你，但应当也是为了你好，才用这种法子吓唬你。”
    宸妃的儿子是皇五子，也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玉姝还是上次宫宴的时候见过他，好像性子很跳脱，但因为接见使臣的缘故，一直强压着自己的好奇。
    临走的时候，还特意前来和玉姝打了招呼，玉姝便对那位弟弟的感官也还算不错。
    见寿嘉公主愣愣的不说话，玉姝想了想问道：“今日可是你兄长让你过来找我的？”
    寿嘉公主没想到玉姝一下子就想到了，有些紧张的点了头，小声说道：“兄长说，如今宫中管事的是皇姐，让我来找皇姐诉苦。皇姐一向疼爱妹妹，肯定不会不管我的。”
    玉姝：“……”
    第756章 所图不小
    寿嘉公主倒是个实诚的丫头，三两句就把她哥哥给供出来了。
    裴琰听到这话，也在旁边笑。
    心情沉重了好一段时间，今日听这一番闲话，倒也是难得能这般松快些。
    玉姝却叹了口气，对寿嘉公主说道：“你放心吧，我心里有数了。皇家的女儿不愁嫁，你年纪还小，等十六岁之后再说吧！你母妃若是来说，我会替你挡回去的。”
    寿嘉公主一听这话，激动的连忙起身，又给玉姝跪拜下去行了一礼。
    玉姝让白兰扶起她后，状似无意的问道：“你兄长好像已经定下婚约了？是谁家的女儿？”
    寿嘉公主小声道：“兵部侍郎吴大人家的嫡次女。”
    玉姝听到这话，与裴琰对视了一眼。
    这个兵部侍郎，玉姝最近正好接触的多。看起来是个非常老实板正的人，但心眼儿贼多，就连上司兵部尚书也常常被他耍得团团转。
    关键是，所有人都觉得兵部侍郎人不错，朝中对他的风评也很好。
    但能把自己女儿嫁给皇子，看来他的所图也不小。
    寿嘉公主离开后，裴琰起身和玉姝一起出了门。
    两人边往膳厅走，边说起了宸妃的事。
    裴琰别的不说，京中好多人家的八卦，他却是了解的一清二楚。
    “宸妃的父亲，当年也是江东有名的大儒。兵部侍郎算是他的门生，与宸妃也有过师兄妹的情谊。只是后来姚家没落，为了让家族有份支撑，姚父才将自己的长女送进了宫中。”
    裴琰说着，看了眼玉姝：“陛下虽痴情于皇后娘娘，但也没冷落了后宫其他嫔妃。宸妃娘娘进宫后，因为容颜姣好加上一手好字，一年时间内连跳三阶，最后晋升到了宸妃的位置。”
    要知道，后妃等级中，皇后之下只设四妃，其中包括贵淑贤德。
    而所谓的宸妃，不过是帝王为自己宠妃搞出来的名头，可偏偏这位姚家女占了。
    所以当时的宸妃娘娘是真正的风头无二，宠冠后宫。
    当然这也和冯皇后无心争宠有关，她一直都是看着后宫所有女人争斗，自己却从不参与。
    宸妃也很争气，进宫没几年，就生下了一个皇子，也就是如今的五皇子。
    后来又生下了寿嘉公主，在承顺帝面前也算很有地位。只可惜帝王滥情也薄情，宫中年年都有新人，她这个老人颜色一日不如一日，时间久了自然会被忘在脑后去！
    裴琰说道：“后来许多年长的妃子，诸如宸妃和如今的宋贵妃等，都歇了心思踏踏实实在后宫养老，也不会往陛下面前凑去。但如今她和吴家搭上，心思应该没先前那般简单了。”
    玉姝哪能不明白这吴家和宸妃的心思，其实如今朝中所有大臣和皇子的心思，她都能一眼看透。
    所有人都知道她是辅国公主，如今负责监国。
    可所有人也知道，以后嵇家的皇位，还得嵇家男儿来继承，而她嵇玉姝不过就是个给人家白打工的。
    所以早点找好皇子站位，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第757章 你还打算用他？
    皇子站位中，最为显眼的，就是以前一直与世无争的大皇子。
    如今却私下里动作频繁，他的母妃虽然地位地下，现在也开始频频在承顺帝面前露脸。
    三皇子和四皇子虽野心不大，娶的皇子妃也中规中矩，奈何两人的外家势力都不小，所以如今也是龙争虎斗。
    而现在，又到了五皇子初露锋芒的时候了。
    玉姝不由得叹了口气：“暂且由他们闹腾吧，反正如今的我，在他们眼里应该还是个香饽饽。”
    如今的政事和私事，承顺帝都不太管了，前朝后宫许多事儿都要来问玉姝。
    也就是说，短短一个月的时间里，玉姝已经包揽了诸多大权，就连皇室公主的婚事都有权利过问。
    所以朝臣和后妃在表面上，已经开始全部顺从玉姝。
    至于私下里到底怎么想的，谁又知道呢？
    但也无所谓，反正如今的玉姝，也没心思和他们搞宫心计。
    “不管他们，今日午膳有粉蒸肉蟹，我带你去尝尝。”
    如今给玉姝做菜的厨子，是白兰从公主府带进宫的。御膳房的东西虽然还不错，但与长宁宫有段距离，常常在送了菜过来后，东西就不大好吃了。
    所以玉姝干脆给自己开起了小灶。
    毕竟她都掌握大权了，吃点美食的权力还是有的吧？
    两人去了膳厅吃东西，吃到一半玉姝想起孟孤兰，抬头问白兰道：“孟姑娘为何没过来吃饭？”
    白兰道：“孟姑娘一刻钟前已经出宫了。”
    “出宫了？这么快？”玉姝不敢相信的看向裴琰，裴琰面色却微微一沉。
    他想起了孟孤兰之前威胁他的话，也想起了玉姝体内蛊虫的事。
    虽然玉姝一直让自己信任她，可事关生死，他又怎能不担心？
    裴琰垂下头去，默不作声的给玉姝夹了菜，玉姝却遗憾道：“我本来有事与孟姑娘说呢，既然她走了，那就算了吧！”
    白兰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裴琰却沉了嗓音问道：“什么事？”
    玉姝笑道：“她兄长孟子濯的事情，据我所知孟子濯原先掌管鄞京三万禁军，随后前去利州时带走了一部分，还剩下一部分禁军留在鄞京。若是孟子濯愿意回来，这三万禁军还归他掌管。”
    裴琰惊了一下，忍不住道：“你还打算用他？你可知道，孟子濯极其恨你们皇室中人……”
    “我知道。”玉姝浅笑着，语气平和道，“他的父亲，也是你父亲的结义兄弟之一，就是被拦在城门外万箭穿心而死的那位，是吗？”
    裴琰听到这话，嘴唇轻颤了一下，好一会儿没说话。
    玉姝叹了口气，垂下眸子遮住了眼中神色：“过去的很多恩恩怨怨，早就已经说不清谁对谁错了。以后的路，端看我们这些后辈要怎么走。”
    裴琰喃喃道：“那你也不该选择任用孟子濯，他对你存有杀心……”
    无论是以前的旧恨，还是搅了他妹妹婚事的新仇，他肯定将每样都死死记在心里。这样的人，裴琰怎能容忍他留在玉姝身边？
    第758章 都做夫妻了，还这么害羞？
    玉姝自然知道裴琰的顾虑，但她任用孟子濯，也是有自己的考量。
    不过如今说这些，却也都是白说。
    因为很明显，孟家兄妹并不打算为玉姝所用。
    玉姝只好吃着菜遗憾道：“我父皇的确不适合做皇帝，他错失了很多忠臣良将，也制造了许多冤假错案。”
    当年那几位将领的事情，推波助澜的其实并不是承顺帝，承顺帝只做了最后那个下令的刽子手而已。
    可事情已经发生，死去的人也再难以回来，所以这份罪责和愧疚必须有人承担。
    承顺帝承担不了，作为下一任大夏储君的玉姝，就得承担起来。
    恩怨总有个了结的时候，玉姝心想，就从她的手上了结吧！
    吃过午膳后，两人回屋休息。
    昨夜缠绵半宿，今日再回到熟悉的屋子里，裴琰总有些说不出的局促。
    玉姝倒是自如得很，喊来婢女卸了钗环，然后半躺在床上道：“夫君不陪我小憩一会儿？”
    裴琰轻咳一声，随手拿起书掩面道：“你先睡，我在旁边看着。”
    玉姝双眸弯弯的看着他，语气温柔似水：“夫君这样看着我，我哪里还能睡得着？”
    说罢，她轻叹了一声：“许久没在一起，到底是生分了。”
    她说了这番话，裴琰哪里还忍得住，立刻扔下书起了身。
    玉姝神色慵懒的半撑着身子，看着走来的裴琰顿时笑开。
    等裴琰走到床前后，她拔掉头上最后一根簪子，长发瞬间在身后散落下去。
    单薄的亵衣紧贴身躯，显得身材格外玲珑有致。
    从裴琰这个角度看去，亵衣的领子微微敞开，能看纤细修长的脖颈，以及精致漂亮的锁骨。
    哪怕此时的她不施粉黛，可肌肤依然细腻如瓷，白嫩似玉。
    加上不点而红的嫣唇，活生生一个艳而不自知的妖精！
    裴琰就这么看着她，只觉得有股热浪从脚底猛地冲向头顶，喉间都变得干涩起来。
    “公主……”
    他低低唤了一声，喉结无意识的滚动了一下。
    玉姝笑着将他拉到床上，眨巴着眼睛说道：“脑子里在想什么？”
    裴琰被这么一问，顿时羞红了脸，双手撑在玉姝身侧，却是一动也不敢动。
    “都做夫妻了，还这么害羞？”
    玉姝挑着他的下巴，打量着这清隽好看的五官。
    都说十八岁是一个人最美的时候，二十岁是颜值的巅峰期。可如今她瞧着这二十五岁的裴琰，却依然觉得心动不已。
    这个男人的面容，已经完全褪去了青涩，如今留于他眉眼之间的，只剩下稳重成熟。
    就这么瞧过去，他好像和别人也没什么不同。
    可玉姝知道，最大的不同，便是他只有在自己面前，才会露出这般少年无措的一面。
    好似从当年成婚到现在，在这件事上，永远都是她在掌握着主动权。
    想到这里，玉姝忍不住低低的笑了起来。
    许是因为两人挨得近，玉姝这般轻笑，悦耳的声音加上热气的蛊惑，使得裴琰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不太清醒。
    随后，就导致了他的冲动。
    等他再回过神时，发现那明艳的公主殿下，已经被他禁锢在了怀里。
    第759章 公主她……为何会有伤痕？
    白兰就侯在外间，见两人连帘子都放下来了，便很了然的退出屋子，顺便叫人去备了水。
    没一会儿，屋内就传来了叫人耳红心跳的声音。
    白兰不好意思离太近，只好将所有下人打发远了些，她自己也到了院子树荫下乘凉。
    正坐着打扇儿，院外跑进来一个小丫头，面带紧张的说道：“白兰姐姐，宸妃娘娘想求见公主。”
    白兰停下手中动作，诧异道：“宸妃娘娘？”
    寿嘉公主上午才来见过公主，这会儿才吃过午膳没多久，她母妃就来了？
    娘儿俩还真是动作一样快！
    白兰看了眼屋子，对小丫头说道：“你去告诉宸妃娘娘，咱们公主这会儿正午休呢，忙活了一上午，也不便喊醒她。等公主醒了，再派人给她传个信儿就是。”
    小丫头应了一声，急匆匆的跑了。
    只是没过一会，她又小跑了回来，还面色讪讪道：“宸妃娘娘说她不走，她有要事给公主说。若是公主这会儿不见她，她就一直等到公主起来为止。”
    白兰闻言，神色淡淡的拿起蒲扇说道：“那让她等着吧！”
    宸妃又怎么了？就算是皇后娘娘来，自家公主也是该睡就睡该休息就休息。
    谁来也不惯那臭毛病！
    白兰闭上眼睛，摇着蒲扇没再说话，小丫头手足无措的在旁边站了半晌，最后又悄无声息的出去回了话。
    午时的日头正烈，院内树叶下各种斑驳的影子。
    白兰打了个盹儿后，刚清醒过来，就听见裴琰沉了嗓音唤她。
    她连忙起身叫人把备好的水送来，然后站在门口道：“驸马爷，可是要沐浴？”
    “嗯。”裴琰的声音，听起来倒是精神异常。
    白兰有心想问问玉姝怎么样了，最后想了想，却又没说。
    小丫头们送了水进去，然后红着脸出来，白兰也默默的伺候在门外。
    自家公主和驸马爷欢好之后，一向都是驸马爷伺候着公主沐浴换衣。这么多年了，她们这些婢女在这时候都成了摆设，白兰也早就习以为常。
    不过这般说起来，驸马爷其实对公主也算不错？
    白兰强行在心里给裴琰记了一功，然后等着屋内吩咐。
    好一会儿后，裴琰才叫人进去倒水，白兰便也跟着进去。
    越过屏风，想象中杂乱的场景并没出现，屋内的东西都整整齐齐，就连事后的异味也没有多少。
    最重要的是，床铺上的东西都已经换成了新的，而玉姝也穿着干净的亵衣沉沉睡了过去。
    这还是白兰第一次看到，玉姝能在事后这么疲累，想来驸马爷也没少出力。
    白兰瞟了眼裴琰，默默的将换下来的衣物抱起来，还没出门就听裴琰道：“公主她……为何会有伤痕？”
    白兰回头，只见裴琰脸上有些羞赧，却还有些迟疑和不解。
    白兰愣了片刻，才明白裴琰指的伤痕是什么？
    想来昨夜黑灯瞎火，他并没有发现，所以今日才注意到那个地方。
    只是两位小殿下的事情，公主叮嘱了不要告诉驸马，所以……
    白兰想了想，才低声道：“这等私事，奴婢不便多说，驸马爷以后会知道的。”
    第760章 有些话，可不能说得太明白
    白兰说完后就径自出了屋子，只留下裴琰站在屋内，有些摸不着头脑！
    那……那等地方，怎会轻易受伤？
    还是说，他不在公主身边的时候，有人暗伤了公主？
    可公主武艺高超，能够暗害她的人，至少能深得她的信任才是！
    裴琰这么一想，立刻记起先前那个梳头很好的宫女朝云，以前很受公主的倚重，但后来却因为自己的缘故被查出是恭亲王的探子。
    所以，公主受伤，说不定她也知道一些？
    裴琰想到这里，回头看了眼熟睡的玉姝，眉眼瞬间柔和下来。
    他将心中的疑惑暂且压下去，回到床上/将玉姝拥在怀里，然后心满意足的闭上了眼睛。
    一刻钟后，玉姝被直接热醒。
    睁开眼一看，自家这位驸马爷像是抱着毛绒玩具一般，直接把她搂抱在怀里。
    可七、八月的鄞京，本就热的似蒸笼，再加上他这小火炉似的体温，玉姝压根就睡不着。
    她抹了把额上的汗，把裴琰推开些。
    正想喊人往屋子里再加点冰，谁料还没张口，睡得迷迷糊糊的裴琰却又一把将她捞了回去。
    把人抱在怀里后，他才睡意朦胧的说道：“夫人乖，好好睡觉……”
    玉姝：“……”
    这厮也就在失忆和梦里的时候，才敢这般喊她。
    平日里生怕被用大刑似的，每次都中规中矩的喊着公主。
    玉姝叹了口气，实在觉得有些热，又把裴琰推开。
    这次她做好了准备，在裴琰伸来胳膊时，立刻单手撑着床，从裴琰身上利落的翻了过去。
    裴琰顿时就抱了个空。
    没抱到软绵绵的媳妇，他瞬间睁开了眼睛，茫然片刻后才扭过了头。
    玉姝就坐在身后，正笑眯眯的看着他：“你怎么醒了？”
    裴琰也翻身坐起来，揉揉眼睛哑着声音道：“感觉你不见了，就醒了。”
    “这般离不开我？”玉姝凑过去，在他唇上碰了一下，“那我在秦州的时候，你每日怎么过来的？”
    裴琰感觉到那一触即离的温热，不自禁的用手摸了一下，然后才后知后觉的低声道：“每日都觉得煎熬，每日都想见到你。”
    玉姝笑着追问：“见到我之后呢？”
    裴琰默默的红了脸：“……”
    有些话，可不能说得太明白！
    玉姝却再次低笑起来，她又亲了亲裴琰的唇，这才说道：“你再睡会儿吧，我去书房处理政事。”
    裴琰一想到玉姝这么辛苦，连忙摇头：“我睡醒了，陪你一起去。”
    都说夫唱妇随，既然他们家现在是女主外男主内，那他也应该妇唱夫随才是。
    玉姝拦不下裴琰，干脆任他去，两人穿戴整齐后就出了屋子。
    白兰在外间忙活，看到两人出来，立刻就把宸妃的事情禀给了玉姝。
    玉姝停下去书房的脚步，直接往院子外面走：“那她岂不是等了将近一个时辰了？”
    这个宸妃似乎脾气不大好，能在她这里等一个时辰，也是稀罕。
    众人出了院子，去了招待宾客的主殿厅中。
    玉姝还未进去，就在门口听到宸妃在训斥几个小丫头：“睡睡睡，大中午的，你们公主还能睡一个时辰不成？如果不是昭德公主不想见本宫，那必然就是你们几个刁奴，故意在这里骗本宫！”
    第761章 不知宸妃娘娘说的是哪两家？
    宸妃到底当过几年的宠妃，发起火来也带着一股威严，伺候在厅内的小丫头们顿时吓得瑟瑟发抖。
    倒是管事太监路成，却不卑不亢道：“宸妃娘娘，这几个丫头也就是个跑路传话的，您何必为难她们？我家公主近日政事繁忙，一直不得休息，今日午休一个时辰也是正常的，您若是有要事，便耐心等等又有何妨呢？”
    这话说的玉姝低低一笑，倒是宸妃却气得变了脸。
    别以为她听不懂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不就是想说，她愿意等就等，不愿意等就滚蛋吗？
    真是岂有此理！
    区区一个公主，不过就是仗着监国得了点权力，如今竟敢不把所有人都放在眼里。就连这身边的奴才，也是狗眼看人低！
    若要真论起来，她还是昭德公主的庶母呢！
    宸妃死死盯着路成，路成却任由她打量，还顺便吩咐小宫女给宸妃添了茶。
    两人正暗中对峙着，玉姝已经带着人从殿外走了进来。
    “刚睁开眼，就听说宸妃娘娘在这里等候多时了，不知娘娘有何要事？”
    玉姝进了殿中，一句废话都不讲，直接开门见山问宸妃是何来意？
    宸妃也没想到她这么干脆，愣了一下才回过神，起身说道：“我……我是为了寿嘉的婚事来的。”
    玉姝看她一眼，在上首的位子坐下，等裴琰也在一侧坐下后，这才说道：“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寿嘉似乎还没及笄？”
    宸妃一听这话，顿时暗暗攥紧了手。
    上午还送了寿嘉一只镯子当及笄礼，如今却又在这里说寿嘉没及笄，昭德公主这是在责怪她没有给寿嘉操持及笄宴吧？
    宸妃顿时面露哀色，语气歉疚道：“说来惭愧，寿嘉的十五岁生辰早就过了。只是那段时间，前朝局势不稳，我不想扰了陛下心神，便没有替寿嘉操持……”
    “及笄宴都不办，谁人知道宫中有公主待嫁？”
    玉姝一句话堵了回去，刺的宸妃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殿内沉默片刻，宸妃这才鼓足勇气，直接说明来意：“我……我母家有个侄儿，生的一表人才，才华横溢，与寿嘉也般配。我思来想去，不如就将寿嘉……”
    “宸妃娘娘先坐吧！”玉姝说道，“这事还得从长计议。”
    被玉姝这么一说，宸妃这才发现自打玉姝进了殿内后，她竟然一直起身与对方说话。
    而且态度语气极其恭敬，好像潜意识中，在面对类似承顺帝这种上位者一样。
    宸妃为自己的举动感到错愕和震惊，抬起头看向玉姝时，却又忍不住回避那股摄人的视线。
    她忙心慌慌的坐下，努力让自己冷静了许久，才问道：“公主，为何要从长计议？寿嘉年满十五，已经要开始相看驸马了。我那侄儿与她郎才女貌，我们两家也同意这门亲事，为何就……”
    玉姝静静看着她的欲言又止，脸上表情一如既往的温和。
    等宸妃看过来后，玉姝才语气淡漠疏离道：“你们两家？不知宸妃娘娘说的是哪两家？”
    宸妃顿时变了脸，直接哑口无言！
    第762章 和亲公主
    寿嘉公主是宸妃的女儿，可说到底，人家是皇帝的闺女。
    身为公主，她自生下来就被冠上嵇姓，所以能给她终身大事做主的，只有嵇家人。
    便是宸妃自己，也不能多插手什么。
    一想到这里，宸妃的脸色便有些难看。
    玉姝端起一盏茶，轻轻吹了一下才说道：“如今后宫诸事，都是宋贵妃掌事。只有她拿捏不定的，才会来寻我。可宋贵妃并未在我面前提寿嘉的婚事，想来宸妃娘娘并未去寻过她？”
    宋贵妃代理后宫，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地位等同于副后。
    所以寿嘉哪怕要相看驸马，也该宸妃去和宋贵妃商议才是。
    可如今看来，这位宸妃娘娘分明就打算绕过所有人，直接就把寿嘉定给所谓的侄儿。
    玉姝见宋贵妃不说话，垂下眸子轻啜了一口茶，然后将茶盏放在了桌上。
    这细碎的动静，直让宸妃心中砰砰直跳。
    也不知过了多久，玉姝才再次开了口：“我不知道宸妃娘娘的侄儿到底如何，但寿嘉的婚事，娘娘最好暂时莫提。要知道，前来朝贡的诸藩国使臣，可还没有离开。”
    这番敲打让宸妃心惊，她抬起头看着玉姝，不可置信道：“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玉姝挑眉，语气淡淡：“宸妃娘娘听不明白？往年藩国来朝贡时，提过的最多要求是什么，宸妃娘娘应该还有印象吧？”
    宸妃呆在原地，想起前些年，后宫嫔妃们心惶惶的时刻。
    藩国属于大夏的附属小国，可并不算在大夏的版图内。
    两者之间的联系，除了一方给予另一方庇佑和好处外，便就是靠着联姻增加关系。
    能代表大夏联姻的人，除了皇室公主，再无合适的人选。
    早些年的时候，藩国也提过求娶大夏公主的事儿，可彼时高祖还在世，直接强硬的拒绝了其要求。
    后来承顺帝继位，在联姻一事上态度有所松缓，这几年藩国便也重新提出了求娶公主的事。
    可是宸妃想不明白，往年都没有送公主去和亲，为何今年反而就要去了？
    她仓惶的看向玉姝，玉姝说道：“因为大夏朝政不稳，此时正处于内忧外患时刻。藩国虽小，可也需要我们警惕。唯一阻止他们不掺和进来的办法，就是联姻。”
    承顺帝膝下三十多位公主，在和亲这事儿上，总不能还过分的找王公大臣的女儿去！
    而今年恰恰符合年龄的，就只有寿嘉公主一位。
    宸妃想通前因后果后，吓得直接白了脸，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虽然想撮合寿嘉和自己的侄子，也想给母族一点权势，可她也没想着送自己女儿去那种蛮夷之地。
    依附于大夏的国家，能是什么好地方？
    况且路途遥远，寿嘉若是真嫁过去，可能这辈子她都见不到了。
    宸妃越想越害怕，连忙起身对着玉姝着急道：“公主……这，那这该如何是好？您救救寿嘉吧，她还这么小，怎么能去那么远的地方和亲？”
    玉姝看着她，坦然自若的回了一句话：“能救寿嘉最好的办法，就是当她还未及笄，对谁都不要提起寿嘉的婚事！”
    第763章 若有不服，来战便是！
    玉姝一句话，基本解决了宸妃所有的担忧。
    只要说明寿嘉未及笄，如今的大夏皇室内，便就没有适龄的和亲公主。那和藩国的联姻，自然也会不了了之。
    可若宸妃还一心跳出来蹦跶，那到时候要不要把女儿推进火坑，就不是玉姝能管的了。
    玉姝言尽于此，垂下眸子端茶送客。
    宸妃一句话都没再说，起身失魂落魄的离开。
    等她走后，裴琰才轻扬眉头问道：“藩国真想求娶我朝公主？”
    玉姝笑着点了头，随后说道：“今日早朝上，他们刚提过这茬。不过话一说出来，就被我回绝了。”
    泱泱大夏，怎可能会靠着几名少女来苟且偷生！
    玉姝从掌权那一刻开始，就从未想过让大夏皇室以弱示人。对北戎突厥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依附着大夏的小小藩国？
    若有不服，来战便是！
    裴琰看着玉姝眼中那锋锐的光芒，只觉得胸膛处某个地方，突然变得热腾腾的。就连全身的血液，好似都开始沸腾起来。
    他静静的看了半晌玉姝，最后在玉姝回看过来时，才一字一句，极其温柔的说道：“公主，大夏有你执政，是一件幸事！”
    他裴成玉能娶到这样一个女人作为妻子，更是幸中之幸。
    只可惜……可惜他从来都没有尽到过，作为丈夫的责任！
    裴琰突然有些难过，只是见玉姝对他笑着，他才强忍住把那些酸涩压了下去。
    寿嘉公主的事请轻松解决掉，裴琰如今好奇的，就是藩国使臣的事儿。
    先前宫变时，恭亲王的人对外宣称，是格鲁派人谋害了承顺帝。所以当时的北戎使臣全部被关押了起来，就连送往白翎关的急诏也在半路撤回。
    因为这事儿，所有藩国使臣返回的时间，就全被耽搁了。
    但可能这些使臣也没想到，大夏皇室的政权斗争，竟然结束的这么快。
    也就只有一天一夜，就全部处理完毕了。
    不仅承顺帝恢复掌权很快，就连恭亲王撤离鄞京也很快，这在所有使臣看来，极其的不可思议。
    提起使臣，玉姝倒有些说的：“格图还在我们手上，北戎皇室如今不敢轻举妄动。不过草原九部的结盟并不稳固，今日我还收到了一封来自泰赤兀部的密信。”
    裴琰对草原九部并不是很熟悉，对于这个泰赤兀部自然也是一头雾水。
    玉姝也没多说，只告诉裴琰，北戎内部和大夏皇室差不多，都是明争暗斗不断，内政也岌岌可危。
    说不定到时候，他们可以借着格图这个利剑，直接倒打一把！
    说完后，玉姝又道：“至于你出宫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好了。过几日藩国使臣离京，你乔装成其中的使者，跟着一起出去就行了。”
    裴琰一听到离京这话，霎时就变了脸色。
    玉姝见他脸色不好看，柔声道：“我自然是希望你留下的，但是我知道，你也有自己想做的事情，所以我尊重你的选择。”
    家中突变，父亲以谋逆之罪死去……
    这样的打击对于裴琰来说，可能得需要很久才能慢慢走出来。
    第764章 后宫缩减开支
    玉姝有很多事情，都不能完完全全告诉裴琰。但只要能帮到裴琰的，玉姝都会尽力去做。
    更何况说句私心话，裴琰这样的人，确实也不适合困在长宁宫中做个无所事事的驸马。
    裴家的儿郎，天生就是奔驰在沙场的烈马，大夏的疆域，还需要他们去征战去守护。
    所以玉姝不能也不愿，做那个用缰绳拴住他们自由和雄心的人！
    她能做的，就是放手让裴琰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来！
    玉姝静静的看着裴琰，眼眸中的温柔和包容，让裴琰眼眶有些发涩。
    若不是殿内还有宫女太监伺候着，他可能现在就要冲上去抱住玉姝了。
    两人默不作声的坐了片刻，玉姝率先起身道：“走吧，还有许多政事要处理，你也去准备准备临走时要带的东西吧！”
    裴琰默默的点了头，然后随着玉姝一同起身离开。
    另一边的宋贵妃，得知宸妃去找玉姝后，一边看册子一边道：“真是不安分的主，都这么多年没作过妖，这会儿突然又蹦出来。公主这般聪慧的人，能看不清她和那姚家的用意？”
    身边的掌事姑姑回道：“那边人传来消息，不知昭德公主说了什么，依华独家整理宸妃娘娘大变脸色。一回到春华宫内，就立刻叮嘱下人不可再提起寿嘉公主年龄的事。和姚家商议好的婚事，好像也就此作罢！”
    宋贵妃闻言，低低的笑了起来。
    她合上手中的册子，对掌事姑姑说道：“传下去吧，今年后宫所有主子的生辰宴，都不大办了。若是到了哪个小主子的生辰，派人来说一声，我叫尚宫局送些东西过去，他们私底下可以办个小宴。”
    掌事姑姑担心道：“娘娘，咱们这般做，恐会得罪所有人……”
    后宫里都是些好享受的主，若是不办生辰宴，等于削去了她们的风头排场，这谁会愿意？
    关键是后宫嫔妃和公主人数不少，若是都闹到这边来，自家娘娘恐怕得烦死！
    掌事姑姑心中担忧，宋贵妃却说道：“只是不大办生辰宴，如何就得罪她们了？若我说，接下来还要缩减宫中开支呢？”
    掌事姑姑惊住，连忙看向宋贵妃道：“娘娘，您……您可是请示过了陛下？”
    “没有。”宋贵妃将册子撂在一旁，神情慵懒道，“咱家陛下是好奢侈第一人，请示他，他能同意？”
    掌事姑姑：“……”
    既然都知道陛下不同意，那为何又要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呢？
    宋贵妃却又道：“但如今执政的是昭德公主，只要昭德公主同意了，陛下那边也不会有问题的。”
    掌事姑姑闻言，觉得好像也是这么个道理。
    陛下如今虽每日都露面，但自打昭德公主监国这一个月来，他已经不太管事了。
    有的时候甚至连早朝都不上，就让昭德公主去主持朝政。昭德公主铁血手腕肃清朝堂，除了心里还暗暗打着小九九的，如今朝堂上基本已经成了昭德公主的天下。
    所以后宫缩减开支这种事情，应当也只需要请示一下昭德公主就行了。
    第765章 奴婢不会背叛公主第二次
    可话是这般说，万一昭德公主也不愿意呢？
    掌事姑姑可是知道的，昭德公主府上光是一辆凤尾檀木马车，就要价值万两黄金。这要是换成别的东西来，还不得价值连城。
    从小享受惯了这等奢侈富贵的生活，让她一朝从简，哪里习惯得了？
    到时候万一这两个主子都过不了简朴的生活，最后被埋怨的，不还是自家娘娘？
    掌事姑姑便又劝了几句宋贵妃，宋贵妃却叹着气说道：“你不了解昭德公主，若是我提议缩减宫中开支，她一定会同意的。”
    其实宋贵妃心里清楚，哪怕她现在不主动提议，过一段时间玉姝也会颁布这样的旨意下来。
    国库损耗有多快，如今到底还有没有钱，宋贵妃也不大清楚。
    但后宫的开支却是真的很大，宋贵妃只是看一眼那册子上的流水，就觉得心惊！
    有品阶的嫔妃，一顿饭食就要花掉寻常百姓一年的银子。
    这般奢侈耗费下去，不用北戎人来攻打，他们自己就得从内部先垮了。
    若不是昭德公主这个月一直忙着前朝腾不出手来，说不定第一件要处理的事，就是后宫财政问题。
    所以宋贵妃心里很明白，昭德公主既然把后宫这般重要的担子交给她，那就是毫无保留的信任她。
    暂且不说以前的恩情，身为大夏皇室的人，哪怕只是一个嫔妃，她也有义务在这种关键时刻出一份力。
    最重要的，是她要在关键时刻替昭德公主打理好这等琐事，不让她费心才是。
    宋贵妃打定了主意，就亲自写了两封单子拿去给承顺帝和玉姝过目，玉姝很快批了回复，只有一个“准”字。
    轮到承顺帝时，却是拖沓了好几天。
    宋贵妃还等着给后宫大小主子们发通知呢，结果承顺帝直接拖到了使臣要离京的时候。
    使臣离京是大事，饶是宋贵妃想去催催承顺帝，这会儿也不能没眼色的凑上去！
    所以她只好默默的将自己心思按捺下来。
    另一边，裴琰早就在长宁宫内准备好了离京的东西。
    其实他也没多少要准备的东西，赶路用的衣物在宫内不方便置办，玉姝便让人给他准备了些银票。
    银票数额不少，足够他去整个大江南北了。
    还有几封玉姝的亲笔书信，也足够让裴琰顺利通过几个州城。
    所以这些准备，基本上都是玉姝的人一手承办，裴琰也没花多少心思。
    但是在走之前，裴琰却还挂念着两件事。
    一个是玉姝体内的蛊虫，一个便是玉姝那处的伤痕。
    蛊虫一事，玉姝坦言自己有法子解决，裴琰便暂且将其搁置在了心里。但伤痕的事，裴琰思来想去，最终还是找到了玉姝先前的贴身婢女朝云。
    朝云被送回尚宫局后，玉姝特意交待宫人留了她一条命。
    但尚宫局的人却怕被牵连，直接将她打了板子后，重伤未愈就送到了浣衣局。
    也得亏她命大，才活了下来。
    裴琰是私下找过去的，朝云看到他时，还吓了一跳。
    裴琰还未说话，她就连连摆手往后退道：“奴婢已经背叛过公主一次，不会再背叛公主第二次了。驸马爷，您别问奴婢，奴婢什么都不知道。您若是想逼问奴婢，奴婢这条贱命您拿去就是。”
    第766章 驸马爷是在怀疑公主对您不忠吗？
    裴琰一时无话，看着朝云沉默了好一会儿。
    朝云心惊胆战的立在原地，直到额头出了细汗后，裴琰才道：“我不是来打听公主机密的，我只是想知道，在我离开秦州后，公主是不是受过伤？”
    朝云愣了一下，仔细回想一遍，然后摇摇头：“没有。公主武艺很好，白兰姐姐也一直寸步不离的跟着她，没有人可以伤得了她。”
    秦州局势不稳那段时间，倒是也有人企图刺杀公主。可最后连公主面都没见到，就被庞统领的人都给处理了。
    所以压根不存在公主受伤这回事。
    裴琰仔细看着朝云的表情，见她面色诚恳，也知道应该是没有撒谎。
    可裴琰确确实实看到了玉姝的伤痕，所以心中才有此一问。
    迟疑了半晌，他还是开门见山的将这事情问了出来。
    朝云听完后，第一反应是红了脸，随后有些气怒道：“驸马爷这是怀疑公主对你不忠吗？”
    裴琰愣了一下，都没反应过来朝云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还脑子发懵的问朝云：“这和忠不忠有什么关系？”
    朝云见裴琰一脸懵逼，顿了一下才说道：“……那驸马爷特意来找奴婢，询问公主这般私密的事情，又是为何？”
    “公主受伤，我不能多问几句吗？”
    裴琰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他马上就要离开鄞京了，自然对玉姝各种放心不下。对于以前没有在秦州陪伴玉姝的事情，也是各种耿耿于怀。
    所以别说那隐蔽之处的伤痕了，哪怕是如今玉姝手指上多一个茧，他都要弄明白是怎么来的。
    最重要的是，那天他问白兰时，白兰看他的神色很是复杂，像是心中藏着什么事情。这才让他有些不安，想要搞明白发生了什么。
    怎么到了朝云这里，就是他怀疑公主不忠了？
    公主那般人儿，轮得到他怀疑忠不忠吗？
    裴琰很有自知之明，暂不说现在，哪怕以后玉姝真要开后宫纳男宠，恐怕他也管不到哪里去！
    虽然这种事情，光是想想就让他觉得心酸，但以后未必不会发生！
    裴琰看着朝云，清隽的眉眼中多了些焦躁，他问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白兰不给我说，你也是欲言又止？”
    朝云望着裴琰沉默了许久，思来想去，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既然白兰姐姐没有告诉您，那奴婢也不能说。”
    裴琰：“……”
    他这会儿的烦闷，是真到达了极点。
    可如今的他，不是那种克制不住性子的人。哪怕再恼怒烦躁，却也只是盯着朝云看了半晌，就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开。
    朝云却好似想到了什么，忙追问道：“驸马爷，您还要离开鄞京吗？”
    裴琰冷漠的“嗯”了一声。
    朝云低了声音问道：“您还是打算去南疆，准备帮助恭王爷起事？”
    裴琰回头看她，面色漠然道：“不，我去天门关！去尽裴家军最后一点忠义，去守我们大夏的疆土。”
    朝云猛地眼睛一亮，许久之后才说道：“既然如此，那您出发后顺道去趟秦州吧，那里会有您想知道的答案！”
    第767章 使臣离京！
    终于到了藩国使臣离京这日。
    承顺帝和玉姝皆要出面欢送使臣，除了一些重要的朝臣外，宋贵妃作为后宫代表自然也前去了。
    藩国使臣来时带着许多异域贡品，走的时候，却只拉了一些简单的书籍和农作物种子。
    宋贵妃觉得诧异，特意打听了一番，想知道这其中发生了什么。
    要知道往年这些使臣走的时候，承顺帝为了彰显大国风范，总是会赐很多贵重的宝物给他们带走。
    最不济，也有些真金白银。
    可今年这一遭，瞧着有些寒酸了。
    宋贵妃问了离得最近的柴福，柴福也没藏着掖着，对宋贵妃说道：“是公主的意思。公主说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藩国虽得以让大夏庇佑，可国家和百姓的安全感都来自于自身强大。”
    “所以咱们大夏，愿意教他们汉人的文化知识，也愿意帮助他们进行耕作。这次不仅可以带走书籍和农作物种子，就连农官和国子监的太学生也去了几个。”
    而且国子监中去的人，还有那前驸马薛松之呢！
    听说好像在公主下放消息后，他是国子监中第一个主动请缨的，还被其他人在背后嘲讽了。
    不过柴福对他虽然不喜，但这次他的举动，却也叫人刮目相看。
    毕竟藩国所在之地，与这繁华的鄞京可是有天壤之别的。薛松之愿意去，最起码说明他有吃苦耐劳的心！
    柴福的思绪已经跑远了，宋贵妃却一脸懵。
    所以最后“联姻”的不是公主，而是朝廷官员？
    宋贵妃默默看了眼站在最前面的玉姝，又问柴福：“昭德公主这般做，那藩国使臣同意了吗？”
    “同意，非常同意。”
    柴福回过神，咧开嘴笑了起来：“那使臣得知消息后，激动的手舞足蹈，说了一大串叽里咕噜的话，反正奴才也听不懂！”
    他听不懂，但他脑子好使，自然看得出来那使臣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伺候承顺帝多年，柴福可是见过无数次藩国使臣们带宝物回去的模样。虽然以少换多也让他们开心，可也没有到这种激动的地步。
    显然玉姝的举措，才是真正符合他们心中所思所想的。
    柴福忍不住感慨道：“咱家公主就是聪慧，一点书籍和种子，就能让藩国死心塌地。以后咱们大夏，何愁不昌盛？”
    宋贵妃瞧了眼这得意非凡的胖太监，有些忍俊不禁。
    他倒是也学会装模作样了。
    宋贵妃没再吱声，默默站在人群后，随着其他人一起目送使臣们离开。
    如今还是盛夏，天正热的时候。
    众人都穿着薄薄的夏衫，一字排开站在城墙上，看着使臣车队缓缓出城。
    从高处往下看去，只觉得城外那些挺拔的树木格外葱茏，就连叶子也好似泛着碧光。
    天色如此好，众人的心情都很不错，承顺帝脸上更是带着笑意。
    但宋贵妃注意到，只有昭德公主的眸色中，带着些黯淡和复杂。
    使臣车队走远后，众人已经开始陆陆续续的返回，那位昭德公主却还站在原地，静静的眺望着那车队离开的方向！
    第768章 他不在我面前的时候，总是不听话
    宋贵妃先看了眼承顺帝，见这位陛下自顾自的走了，她又看向玉姝。
    这位昭德公主清冷明艳的脸上一派平静，虽然看不出什么表情，可总让人觉得，笼罩着一种淡淡的惆怅！
    宋贵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思来想去，最终没有先行离开，而是默默走到了玉姝身边。
    使臣车队走得很慢，这般看下去，还能瞧见那些人交头接耳的模样。
    宋贵妃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看的，陪着玉姝看了半晌，才轻声开口：“公主，咱们回去吧？”
    玉姝低低的叹了口气，然后“嗯”了一声。
    但是两人还没动，宋贵妃就眼尖的发现，那队藩国使臣里，有个体型修长挺拔的男子回头朝城墙上看来。
    宋贵妃有些好奇，便多看了几眼。
    距离有些远，她看不清那男子长得什么模样，但总觉得背影有些熟悉，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似的。
    宋贵妃正要说话，眼角却瞥到旁边的玉姝红唇一抿，眸中惆怅一扫而过，只露出了浅浅的笑意。
    “都叮嘱过莫要回头了，这人不在我面前的时候，总是不听话。”
    她的声音有些低，像是在喃喃自语，但宋贵妃却又听得分明。
    宋贵妃默了默，瞄了眼玉姝，又看向城外那三步一回头的男人。
    体型精瘦，挺拔修长，这身形和藩国人明显不同，而且又对城楼上的人依依不舍……
    她好像，知道了些什么？
    宋贵妃猛地睁大了眼睛，却只是愣愣的看着下方，什么都没说。
    但好在使臣车队最终还是越走越远，到了后面就只能瞧见一片黑影，连那人也看不清了。
    宋贵妃这才松了口气。
    玉姝的心情却还不错，偏过头笑看着宋贵妃说道：“娘娘提议缩减宫中开支的法子，我瞧着极好。若是父皇那边准了的话，就尽快安排下去吧！”
    如今多处地方战事吃紧，国库中饷银基本见底，若想后面朝廷的日子好过点，如今自然是能省则省。
    玉姝还想着前朝的事情处理完后，她就腾出手去安排后宫这些杂事。
    没想到宋贵妃如此聪慧，早早就替她打点好了。
    由此可见，有个“贤内助”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
    玉姝说完，宋贵妃先点了头，随后又道：“陛下还没给妾身答复呢，许是他那边较忙，还没抽出空来看。”
    玉姝沉默了片刻，想起承顺帝那秉性，最后直接道：“这事儿交给我，你早点去安排就是。”
    她若是不出面，恐怕承顺帝会直接当作没看见，把这事情给略过。
    毕竟自家这父皇可不像是能吃苦的人。
    宋贵妃见玉姝愿意出头，顿时松了口气，连忙福身笑道：“那妾身就多谢公主了。”
    玉姝笑了起来：“你也是在帮我的忙，都是自己人，何必这般客气？以后私下时，不用行礼。”
    若是在以前，宋贵妃这身份，还得玉姝低半个头呢！
    可谁让玉姝现在顶着半个储君的身份呢？
    掌握生杀大权，掌握国之朝政。这样的人，哪怕她只是个公主，谁又敢让她低头弯腰？
    第769章 公主给了两万两银子
    车队出了城后，就差不多要分开走了。
    因为来的藩国不止一个，这里面的使臣队伍自然也要分好几个。
    大夏派出去的农官和太学生有限，但玉姝做到了公平，至少一个藩国能分到两个人。
    等夜里到了驿馆休息的时候，裴琰就脱下伪装，悄无声息的出了门。
    使臣队伍里，除了他外还有常乐和另外一个裴家军的人，三个人这会儿趁着天黑在外面碰了头。
    常乐身上带了好多银票，看到裴琰后，连忙塞了一部分给裴琰。
    裴琰挑眉看向他，常乐窘迫道：“是公主特意交待的。这数额有点多，她担心咱们路上出点事走散了，到时候各带一些钱财，也能应付着过日子。”
    玉姝也是思及当时的苏念念，才这么叮嘱常乐的。
    裴琰是很多人的眼中钉，一旦被人知道他离开鄞京的消息，八成就会有很多人前来追杀。
    到时候万一三人走散了，银票都装在常乐身上，裴琰岂不是连吃碗面的钱都没有。
    都是苦日子过来的人，这些细节还是要注意到的。
    裴琰心中感动，又觉得有些歉疚，他摩挲了半晌银票，问道：“公主给了你多少钱？”
    常乐小心翼翼的比出两根手指，裴琰面色一缓，温声道：“两千两？”
    常乐摇摇头，眼神坚定：“两万两。”
    裴琰：“……”
    在秦州的时候，玉姝的日子有多艰难，裴琰是知道的。
    那时候为了开书院和印刷厂，她私库里的钱财和嫁妆，大部分都贴进去了。
    后来又搞新闻局搞活字印刷等，基本上除了一辆凤尾檀木马车外，公主府什么值钱的都没留下。
    可如今，她却又给了自己两万两银子。
    那岂不是把身上最后一点家底，都留给自己了？
    裴琰怔怔的，有些说不出话。
    常乐见他情绪低落，轻声提醒：“公子，公主对您好，咱们都记着这份情谊。到了天门关，咱把北戎贼子打出去，让咱大夏边疆的百姓能够安居乐业，让公主不为这些事发愁，这才是对公主最大的回报。”
    裴琰听到这话，深吸了口气，然后将银票收进了怀里。
    “你说得对，大男人怎能婆婆妈妈？我们如今最紧要的事，就是抓紧时间赶到天门关去！”
    在这之前，他还先得找到两位兄长，然后把他们一同带到天门关。
    当然，朝云说的秦州，他也要去一趟。
    想到还有很多事情要做，裴琰终于再顾不上难过，立刻就收拾齐整连夜离开了驿馆。
    他们刚离开驿馆不久，乔装打扮后的孟孤兰就带人前来。
    几人悄无声息的潜进屋子，结果发现裴琰的房间，早就人去楼空。
    孟孤兰沉下脸色，静立了片刻后，察觉旁边屋子有动静，便直接翻身跟了出去。
    出了屋子的人，正是此次去藩国传播大夏汉文化的薛松之。
    薛松之在国子监任职时，一直郁郁不得志。
    家道败落后，一直捧在心尖上的女人，抛夫弃子跟着富商私奔出走。
    出身绥国公府的母亲，也没了世家女的风范，处处刻薄计较。没了先祖功勋庇佑的父亲，颓废荒唐，整日里只知道和几个妾室寻欢作乐。
    曾经也算赫赫有名的薛府，就这样败落了。
    第770章 错把鱼目当珍珠
    而薛松之这位盛名一时的善画才子，因为家境变化，也跟着消沉了许多。
    他是经过了很多生活的苦难，被社会毒打了无数次后，才终于琢磨出昭德公主作为妻子的好处。
    有昭德公主在，哪怕他是个不能入仕的驸马，出门也是被人捧起来的。
    家中的生活和开支，有昭德公主的嫁妆作为填补，完全不用发愁。
    皇家各种口头奖励和物质奖赏，也少不了他们的。
    至少以前的他，能够体体面面的活着，可现在呢？
    连寻常百姓都不如！
    薛松之想到这里，眼里满是后悔和痛恨！
    痛恨自己那个时候错把鱼目当珍珠，痛恨自己没有好好珍惜昭德公主。
    全鄞京/城都知道昭德公主明艳无双，偏偏就只有他自己没当一回事。
    或者想法更恶劣一点，若那个时候，他不听信林萱月那个贱女人的鬼话，没有假清高的洁身自好。
    若是他碰了昭德公主，和公主圆了房有了孩子，后来的公主也不会这般绝情吧？
    这些假设每每在脑中想起，就像是毒药一般，无数遍的折磨着薛松之。
    他无数次回想起昭德公主对他的深情，都忍不住想扇自己几巴掌！
    只可惜，后来他打算回头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如今的昭德公主作为辅国公主，把持朝政权势滔天，和他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薛松之站在院子，呆呆的看着天上的一轮明月，陷入了无尽的悲哀和悔痛之中。
    正沉浸在其中时，一道冰凉的利刃，突然贴上了他的脖颈。
    薛松之猛地回神，还未说话就听身后那人道：“别出声，我问什么你说什么，不然要了你的命！”
    一听声音是个女子，薛松之悄悄松了口气。
    他忙不迭的点了头，那女子才压低声音问道：“住在你旁边那人，去哪里了？”
    住他旁边的？
    薛松之认真回想了一下，那好像是个藩国的使臣。
    虽然模样长得像汉人，可从始至终穿的都是藩国服饰，与他们也不讲话。
    这样的人，跟他没有关系，他怎么会注意到人家去哪里了？
    薛松之连忙摇头，女子却道：“不说实话？那我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女……女侠饶命！”
    薛松之憋了好大劲，才憋出这句话。
    天知道，他从没经历过这种事情，上次被人挟持，还是在巷子里被套麻袋的时候。
    可那会儿只是挨了打，这次却是要丢命！
    薛松之连忙哀求道：“您想知道什么，随便问，我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旁边那人是藩国人，我一个汉人与他们不熟，言语也不通，怎会去关心他们的动静呢？我是真不知道！”
    薛松之说的情真意切，就差把心都掏出来给对方看了。
    甚至他都做好了对方若是不信，就立马下跪求饶的准备。
    谁知道后面那女子听完这话，突然似嘲似讽的笑了一声：“你这样的怂货，嵇玉姝当年居然也看得上？”
    薛松之一听这话，顿时就一股热血冲上了头顶。
    他也顾不上匕首了，猛地转身，直盯上那女子回怼道：“昭德公主看上我怎么了？我薛文柏有才有貌，能当驸马也是理所应当的。”
    第771章 这些女人，为何一个个都有两副面孔？
    说完这话，薛松之才注意到对方的面容。
    这位穿着夜行衣的姑娘，竟然是孟家嫡女孟孤兰？
    一个月前，孟孤兰和裴琰那桩婚事，在整个鄞京闹得沸沸扬扬。
    薛松之哪怕不刻意去留心，也能知道关于孟孤兰的消息，甚至还目睹过孟孤兰的面容。
    可谁知，那位清冷美丽的孟家嫡女，此刻竟然一副刺客打扮！
    这……这些女人，为何一个个都有两副面孔？
    薛松之看着孟孤兰呆住，孟孤兰瞧不上他，自然也懒得在他面前伪装。
    她收回匕首，勾唇笑道：“有才有貌？薛公子可真是看得起自己！莫说鄞京/城了，就是南疆这等地方，比你出彩的男人都是一抓一大把！就你？给我提鞋都不够资格！”
    薛松之只觉这话侮辱了他，气得腮帮子颤了颤，眼神也恶狠狠的。
    可孟孤兰的匕首在他面前转了一圈后，他立刻就气焰全消了。
    孟孤兰便又嘲讽了一句：“还说不是怂货？”
    薛松之：“……”
    他选择什么都听不到。
    孟孤兰把玩着匕首，也不再废话，她看着薛松之说道：“你不知道那位藩国使臣是裴琰乔装的？”
    “裴琰？”薛松之猛地抬起头，一双眸子瞪得极大。
    孟孤兰此时不像平日那般有耐心，白了他一眼才道：“他借着使臣离京的事儿，偷偷跟着出宫了。你作为他的情敌，竟然连这个都不知道？”
    薛松之：“……我们现在，不算是情敌。”
    因为自打和离后，昭德公主压根都没再想起过他！
    孟孤兰又嘲道：“你倒是有些自知之明。”
    薛松之听到这话，终于有些忍不住了。
    他实在不知道孟孤兰是什么意思，难道大半夜潜进驿馆来，就是为了嘲讽他吗？
    “孟姑娘，你到底有什么事？若是没什么事，薛某要回去休息了。”
    孟孤兰斜眼看他：“还想着休息？裴琰此次离京，正是你接近嵇玉姝的机会。你就没想过，没了外人的干扰，你们夫妻俩还能再续前缘？”
    薛松之猛地一顿，随即不可置信的看向孟孤兰。
    孟孤兰见他上了钩，微微一笑：“我有办法帮你，不过你回京后，得把裴琰离京前去南疆的消息散播开。”
    薛松之迟疑道：“可我……并没见过裴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你不用管他去了哪里。”孟孤兰说道，“你只要告诉鄞京的人，裴琰去了南疆就行了。”
    薛松之沉默下来，好像在考虑要不要做这件事。
    孟孤兰却直接戳穿他：“不要在我面前装了，你这次主动请缨前去藩国，不就是想在嵇玉姝面前露个脸吗？本想着借此机会唤起她的旧情，谁知人家索性遂了你的愿，倒叫你骑虎难下了。”
    薛松之尴尬的沉默下来。
    他当时确实是存了别的心思的，但是没想到昭德公主答应的那么快。
    可话都出口了，再想收回来难免有欺君之罪，只好硬着头皮跟着使臣离京。
    但想到此去藩国，千里迢迢，还不知道何时能回来。
    一时心中惆怅才想出来散心，不曾想就被这孟孤兰给盯上了。
    这会儿的薛松之，还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大半夜出门？
    第772章 薛公子，难道你就不动心？
    孟孤兰哪能瞧不出他的心思，冷笑了一声后，直接掏出一个瓷瓶。
    “这个东西，你找机会给嵇玉姝服下。我保证半个月内，她会重新喜欢上你的。”
    薛松之惊讶的看向那瓷瓶，只觉得那冷白色的小瓶子，在月色下泛着渗人的光。
    他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所以一时没敢去接！
    孟孤兰倒也不骗他，直接说道：“这是南疆的一种蛊虫粉，服用下去后，会在体内种下蛊虫。有了蛊虫的牵制，以后的嵇玉姝，心里眼里便会只有你一人。”
    薛松之听到这里，吓了一跳：“蛊虫？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高祖在世时，早就把南疆巫蛊之术都禁了，蛊虫什么的也没再出现过。
    可为什么这位孟姑娘身上有？
    而且还让他用在昭德公主身上？她是不是居心不良？
    薛松之正在提心吊胆的想着，孟孤兰却突然压低声音，语气幽幽道：“昭德公主如今的身份，堪比半个皇帝。这样的人，你就不想拥有吗？”
    “等你重新当上了驸马，别说重振薛家了，便是这嵇家的江山，恐怕你也能得一半！薛公子，难道你就真的不动心？就真的愿意去藩国那种蛮夷小地？”
    孟孤兰的声音像是带有蛊惑一般，不停的在薛松之脑中回响。
    薛松之听着听着，就鬼使神差的将那瓷瓶接了过去。
    孟孤兰见他将瓷瓶拿走，唇边笑意加大，声音温柔道：“薛公子果然是有雄心壮志的人，记得回去后，可莫要忘了我叮嘱的事情啊！”
    薛松之定定看着手中瓷瓶，许久之后，才点了一下头：“我记下了。”
    孟孤兰这才笑吟吟的离开。
    很快，院子里恢复了平静，薛松之也紧捏着瓷瓶回到了屋内。
    第二日天刚亮，几名驿馆的官吏就忙去禀报上司道：“大人，那位国子监的大人，好像生了重病！”
    “生了重病？”
    驿丞忙带着人匆匆赶去，到了薛松之床前一看，发现他满脸通红，似乎发起了高烧。
    驿丞连忙叫人去找大夫，又赶紧去安抚那些藩国使臣。
    大夫来看完后，神色有些慌张：“这……这怎么瞧着不像是普通高热？这病恐怕，恐怕会传给别人！”
    一语激起千层浪！
    藩国使臣得知这个消息后，二话不说，直接撂下薛松之全部跑了。
    而驿丞却是白了脸色，赶紧叫人把薛松之的屋子隔离了起来。
    可这还不算，薛松之到底是准备去藩国的朝臣，代表的是大夏皇室。所以哪怕他此刻要病死在驿馆，这事儿也得赶紧报上去。
    驿丞把自己里三层外三层的洗了几遍，又熏了些艾草后，找到了自己的上司面前。
    上司也听着心惊，赶紧层层上报，最后报到了玉姝跟前。
    玉姝看着那折子，挑眉说道：“高热？传染？莫不是天花？”
    白兰被这话吓了一跳，显然天花这等可怕的传染病，让每个人都恐怖心悸！
    但玉姝却还算淡定，她传了命令下去：“带上两个太医，去把薛大人接回来。途中注意好防护，顺便看看他到底是个什么病情？”
    好端端的，她可不相信突然冒出了传染病！
    第773章 若不是公主殿下，你这命难保咯！
    太医们接到了上面的旨意，立刻严阵以待。
    他们像是面对先前瘟疫那般，把自己遮挡的严严实实，消好毒才领命去了薛松之住的地方。
    到地儿一把脉，却没瞧出什么格外的不对来。
    但这位薛大人确实是一直发热，而且水米都灌不进。照这样下去，哪怕没有病死，可能也会饿死！
    见情况有些危机，太医们没办法，只得将薛松之的病情症状和外在表现写成折子，送到了玉姝案前。
    玉姝看完，略略一沉思，就说道：“命人送进宫吧！”
    看样子，又有人通过薛松之盯上她了。
    这人还极有可能是老熟人。
    薛松之被人抬进了宫，只是因为身份特殊，并没有到后宫去，反而进了太医院。
    玉姝穿着便装去看他，站在床前略略一瞧，再一把脉，就起身对身旁太医说道：“这是被下了毒，解了就好了。”
    “下毒？”太医还从没见过这种毒。
    不让人吐血不让人没命，就只让他高热不退昏迷不醒？
    玉姝写了方子递给太医：“先扎针，等他能咽下东西去，就将这方子上的药分四次煎给他喝。喝药之前，不要给他任何吃食。等他全部吐完了，这病也就好了。”
    太医愣愣的拿过药方一看，就是简单催吐的法子。
    可这……这能行吗？
    不待疑问说出来，玉姝就已经走了。
    太医没有办法，只得安排人去煎药，自己则上手给薛松之扎针。
    扎了两回针后，虽然高烧没退，但人果然醒了。
    薛松之目光悠悠的在床幔上转了一圈，然后气息虚弱道：“这是哪里？”
    太医抹了把额上的汗，松了口气说道：“在宫里。”
    “宫里？”薛松之的神色猛地亮了起来。
    谁料太医又补充了一句：“对，你在我们太医院。”
    薛松之瞬间蹙起了眉头：“我怎么会在太医院？我不应该在……”
    在长宁宫的吗？
    这个病，只有昭德公主能解，可为什么把他送到太医院了？
    见不到昭德公主，那他的计划怎么实施？
    太医并不知道薛松之在想什么，只是一边依华独家整理擦手一边说道：“你这病谁都看不了，不来太医院你打算去哪儿？若不是公主殿下，你这性命可难保咯！”
    薛松之一听玉姝来过，立马又抱起了希望。
    “公主她……她现在，人在何处？”
    “这我哪里知道？”太医瞥了他一眼，说道，“在宫里，不该打听的，我从来不打听。”
    薛松之默默的躺了回去，浑身滚烫的温度，让他有些不适。
    最重要的是，感觉肚子里空荡荡的，有些饿的难受。
    “你能让人给我送些吃的来吗？”
    太医大手一挥：“等着吧，马上就送来了。”
    薛松之便安心等了一会儿，结果等来药童捏着他下巴，给他强灌下去一碗药。
    那药的滋味说不出来如何，但喝完后，胃里就开始不停的翻腾，一股想要呕吐的感觉也猛的冒了出来。
    药童一看，立马找来一夜壶，快准狠的摆在了薛松之床前。
    下一刻，薛松之瞬间“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第774章 我的病好了，你让我走吧！
    太医就站在屏风外，听到动静后，抚着胡须感叹道：“公主殿下不愧是杏林圣手，就连致人呕吐的药物，效果都是这么威猛。”
    仿佛是在电光火石之间呢！
    薛松之吐了好半天，感觉胃里的酸水都要吐光了才堪堪罢休。
    他浑身无力的躺回床上，连口都来不及漱，只有气无力的问道：“你给我喝的什么药？”
    药童捏着鼻子拎起夜壶，声音闷闷道：“公主殿下开的药，我也不知道。”
    说完后，他就把那些臭烘烘的东西给提了出去。
    另有人进来开窗通风，好半晌后，整个屋子的味道才全部散去。
    薛松之又饿又累，只觉得满身疲乏，可他还记着孟孤兰说过的话，满心都想要见到玉姝。
    只是没想到，到了快用午饭的时候，药童并没有给他送饭，反而又端来一碗那黑糊糊的药。
    被强迫喝完药的薛松之，大吐特吐，整个人都快要虚脱了。
    他躺在床上，生无可恋的看着床顶，有些后悔自己会信了孟孤兰那鬼话。
    也不知道昭德公主给他开的什么药，这么喝下去，他估计会死吧？
    薛松之实在熬不住，到了傍晚，见药童又端着药碗进来时，他差点都要哭出来了：“我的病已经好了，你们让我走吧！”
    再不走，小命就真没了。
    药童却很坚持：“怎么会呢？你第三副药都还没喝呢！殿下说了，你这药得喝四次，才能彻底好起来。”
    薛松之欲哭无泪：“那……那你能不能给我弄点吃的来，我饿得难受。”
    “不行。”药童一板一眼道，“殿下说，四副药喝完之前，你什么都不能吃！”
    这下薛松之真哭了！
    他打翻药童手中的碗，跌跌撞撞的冲下床，连滚带爬的往屋子外面跑去。
    药童连忙追上去道：“薛大人，你这是干什么呀？你不喝完药，我们也不敢让你走啊！”
    “让我走吧！”
    薛松之一个大男人，边虚弱的往前跑，边哭嚎着喊道。
    药童不费丝毫之力追上他，直接架住了他的身体：“薛大人你别跑呀，殿下给您开的又不是毒药，您这么大人了还怕喝药啊？”
    薛松之眼泪汪汪的说道：“那要不，你让我见见公主吧，我亲自去给她谢恩行不行？”
    药童想了想，挠挠头说道：“我做不了主，得去问问院正。”
    薛松之这才觉得有了希望，半推半就的跟着药童回了屋子。
    院正听完后，抚着胡须说道：“我给公主殿下禀报一声，她若是同意了，我再带薛大人过去。”
    药童把这话转述给了薛松之，薛松之终于松了口气。
    可傍晚的第三碗药，他还是没有逃过。
    大吐特吐，整个人都虚脱的没有一丝力气后，药童终于来传话，说昭德公主来太医院了，这会儿在正殿内召见他。
    薛松之已经走不动路，依靠着药童的搀扶，最后才慢吞吞的挪到正殿去。
    进入屋门，看到玉姝的第一眼，薛松之就猛地红了眼睛。
    他忍不住喃喃的喊了一声：“公主……”
    第775章 这是我……为公主求来的解药？
    这是自打和离薛府完全败落后，两人的第一次见面。
    昭德公主还是那般明艳倾城，而他这个曾经的鄞京善画才子，却如此不堪！
    薛松之有一瞬间的羞耻，更是涌出了无数想要逃离此处的想法。
    可孟孤兰的话像是魔音一般，又再次不停的响起在脑海里，勾出薛松之所有阴暗的欲念。
    最终，他还是耐下性子，看着玉姝目露柔情道：“公主，好久不见。”
    玉姝坐在上首，面色很是平静的打量他：“是有段日子没见了，竟是不知，薛大人如今落魄至此？”
    一句话说的薛松之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可他此刻除了站在下方，竟什么也做不了。
    玉姝也知道他浑身虚弱，便微抬下巴，叫药童将他扶去一旁坐了下来。
    薛松之坐下后，悄悄松了口气。
    当着许多丫鬟婢女的面，他也不好直接抒发自己的深情，便委婉的问道：“公主，您最近过得还好吗？”
    玉姝闻言笑了起来。
    她轻拂了一下鬓边碎发，声音温柔悦耳：“我过得好不好，你不是一目了然吗？何必又明知故问？”
    薛松之：“……”
    这个天，有点聊不下去。
    所有想要开展的旖旎暧昧，也根本没机会发挥！
    薛松之突然有些没底，那个瓷瓶里的东西，他能成功让昭德公主服下吗？
    玉姝见薛松之面色讪讪的不说话，便主动开了口：“薛大人，若要谢恩便抓紧时间谢，本宫还有政事处理，没空陪你在这里耗时间。”
    简简单单几句话，瞬间将上位者的威严体现的淋漓尽致。
    薛松之听着，竟无端的生出些紧张和自卑来。
    这一刻，昭德公主是真正的君，而他却连对方的臣都算不上。
    薛松之迟疑许久，才攥紧手，紧张的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我……我是想感谢公主，救了我的命。这是我……我为公主求来的解药！”
    “解药？”玉姝秀眉一挑，眼里带着些戏谑。
    薛松之咽了口唾沫，这才硬着头皮往下说：“裴三公子说，您为了救他中了蛊毒。这解药是他从孟孤兰手中得来的，叫我转交给公主您。”
    说完这话，薛松之暗暗松了口气。
    其实他根本就不知道蛊毒之类的事，也不知道玉姝有没有中毒。但话是孟孤兰教他说的，想来应该也有些道理。
    薛松之说完后，便像是烫手似的，连忙把瓷瓶放在了桌上。
    玉姝身边的白兰却完全没有动，反而目带审视的看着他。
    玉姝也说道：“你说，是成玉将这解药给你，要你转交给我的？”
    听玉姝如此亲密的称呼裴琰，薛松之有些嫉妒，可脸上却没敢露出什么神色。
    他点点头，面色诚恳道：“是，我知道裴三公子乔装成藩国使臣出宫去了，临走前，他将这东西交给了我。”
    薛松之是故意在这里说这话的。
    这个正殿，是太医院的地方。里面候着的丫鬟奴才，不止玉姝身边的人，还有宫中其他人的耳目。
    所以只要裴琰出城的事儿在这里一说，不出两天肯定就会传到有心人的耳中。
    毕竟，这天底下可从没有不透风的墙！
    第776章 请曹世子与您一起上路！
    玉姝饶有兴致的看了半晌薛松之，最后点头道：“我知道了。既是成玉让你转交的，那我就收下了！”
    薛松之顿时放下了心，他抬起头，看向玉姝的眸中带着几簇暗火，还有些说不清的期冀。
    “东西转交给了公主，我就不耽误公主忙碌政事了。多谢此次公主出手援救，若以后有什么需要效劳的，公主尽管说！”
    薛松之尽情的在玉姝面前刷好感，想把翩翩公子的好形象再立起来。
    可他刚说完，玉姝就道：“别忙着走，你今日的药喝完了吗？”
    薛松之面色一僵，身旁不远的药童，忙尽职尽责的说道：“回公主，薛大人还差一副药。”
    玉姝点点头，饱含深意的目光在薛松之身上扫了一圈，最后才说道：“这药还得再喝几日，不过可以用些饭食了。薛大人既然病还没好，就先暂住在太医院吧！”
    薛松之顿时脸绿下来，他想起身反抗，谁料玉姝道：“无事便退下吧！”
    药童就立刻架着他又走了。
    等人离开，玉姝抬抬下巴，叫人把那瓷瓶拿了过来。
    瓷瓶被打开，玉姝将里面粉末倒在干净的帕子上，看了半晌后，叫人端了一碗水来。
    粉末与那清水一混合，里面突然就滋生出了许多细细黑黑的小虫子。
    看着虫子在水里蠕动，白兰顿时恶心的捂住了嘴。
    玉姝叫人把这些东西处理了，随后才道：“看来孟孤兰并没有追上成玉。”
    不然她也不会多此一举，再让人弄这些恶心的东西送进宫来。
    不过也是巧了，这个被利用的人竟然会是前驸马薛松之。
    玉姝对如今的薛松之完全无感，可这不代表着，她就会任薛松之摆布。
    她这人最小心眼了，薛松之胆敢起别的心思，那就先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
    裴琰三人快马加鞭至傍晚，才勉强在城门落锁之前进了鹭州。
    鹭州城作为整个大夏的交通枢纽位置，城内极其繁华。哪怕城门已经关上，可街上的夜市依然热闹。
    三人找了间人不多的客栈住下，然后上街去买了一些必要的衣物。
    买完东西再回去，裴琰发现屋内多了两个不速之客。
    一个是如今的鹭州通判方开霁，一个却是他也没想到的绥国公世子曹泾元。
    方开霁依然彬彬有礼斯文体贴，见裴琰进了门，还朝他作揖打了个招呼。曹泾元却是冷眼瞥他一下，嘴都懒得张。
    裴琰知道方开霁是玉姝的人，所以没怎么警惕，倒是对曹泾元的到来有些意外。
    “曹世子深夜出现在裴某房中，有何贵干？”
    一听裴琰这毫不客气的话语，方开霁忙打圆场说道：“驸马爷，是方某请曹世子过来的。我们来的唐突，还请您见谅。”
    裴琰蹙了一下眉头，将东西放在床上，这才问道：“可是公主那边有事交待？”
    方开霁点点头：“公主三日前来信给方某叮嘱过，驸马爷出城后，必然会有人前来追杀。届时请曹世子与您一起上路，在大兴府和河东府的交界处，二位再行分开。”
    裴琰眉头蹙得更紧了些，他看向方开霁道：“为何要我与他一起走？”
    第777章 你若不服，咱们打上一场便是！
    曹泾元是太子嵇常钧的人，哪怕如今嵇常钧死了，可他必然和恭亲王是有联络的。
    这岂不是明晃晃的把自己位置暴露给敌人？
    曹泾元像是看出了裴琰心中所想，冷笑一声：“你以为本世子愿意跟你一起走？若不是嵇玉姝求我护你一程，我才懒得管你。”
    这话瞬间让裴琰沉了脸。
    骄傲的裴三公子，从不会去求别人，更可不能让自己的妻子为了自己求人。
    而且这件事玉姝没有亲自给他说，所以他不信任曹泾元。
    连带着，他这会儿也不相信方开霁了。
    “曹世子未免太目中无人了些。”裴琰面无表情道，“若真动了手，你也不见得是裴某的对手。”
    他在鄞京二十四年，从未与人真正交手过。
    唯一那次酣畅淋漓的出手，还是与他爹裴天华对战。可身经百战的父亲，都略略处于下风，曹泾元哪来的自信来护送自己？
    还是让公主求他，来护送自己？
    曹泾元一听这话，顿时嘲讽道：“你若不服，咱们打上一场便是！”
    裴琰立刻抽出长剑：“打就打！”
    两人二话不说，直接破窗而出。
    在方开霁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飞檐走壁出了客栈，眨眼间便在黑夜中没了踪影。
    方开霁：“……”
    客栈外的街道上，依然还有铺子正在营业，也有百姓四处走动。
    裴琰不想引来巡逻的官兵注意，直接去了一处毫无人烟的偏远城郊，曹泾元也很快追随前来。
    两人站在月光下，一句废话都没有，直接拿起兵器朝着对方攻去！
    刀光剑影间，只能瞧出他们偶尔渗着寒光的眼神。
    没有一个人有所保留，每一招每一式，都是朝着对方的要害袭去！
    看着曹泾元满身杀意，裴琰冷笑一声，手上长剑快得要晃花人眼。
    早就知道曹泾元不安好心，如今没有外人在场，他果然暴露出来了。
    裴琰也毫不留情的直逼曹泾元死穴，两人一开始还能打个平手，可几百招过去后，曹泾元就渐渐有些不敌。
    在裴琰没看到的地方，他眼里露出些错愕和不可置信，一个恍惚间差点被裴琰一剑削掉脑袋！
    曹泾元气得骂了一句粗口，裴琰却又面无表情的追杀了上去。
    局势逆转的如此之快，曹泾元想起玉姝交待的事，担心再打下去真的命丧裴琰之手，只好使出暗器，趁裴琰躲避之际逃之夭夭。
    看着曹泾元在黑夜中迅速离去，裴琰收起剑，眼中一片寒光。
    曹泾元回了客栈，一进屋子，就见方开霁正安静的坐在桌边，正在悠闲的倒茶喝。
    见他进来，还抬起头问了一句：“曹世子先回来，可是打输了？”
    曹泾元：“……念在嵇玉姝的面子上，我让他几招！”
    “是吗？”方开霁笑吟吟的问了一句，也不拆穿。
    他给曹泾元也倒了杯茶，然后才道：“曹世子坐吧，我们等等驸马爷，然后再说接下来的事。”
    曹泾元漂亮的脸有些阴郁，语气也不太好：“他有名字，你为何一直唤他驸马爷？”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裴琰的声音：“因为我就是驸马，昭德公主的驸马！”
    第778章 两位……能不能消停一下？
    曹泾元和方开霁同时抬头，只瞧见裴琰带着沉沉夜色，手持长剑踏月而来。
    墨黑色衣衫与外界融为一体，他清隽的脸上带着几分锐气，好似一柄才刚刚打磨好准备出鞘的利刃。
    进了屋子后，裴琰第一时间看向曹泾元。
    曹泾元猛地站起来，握紧自己手中的兵器，严阵以待！
    方开霁见气氛紧张，连忙开口打圆场道：“你们已经打过了，现在还是坐下听方某讲几句吧！”
    曹泾元瞥了裴琰一眼，先把武器收了起来：“我给你个面子。”
    话是这么说，他对裴琰的防备却并没有少几分。
    倒是裴琰，唇边挂着冷笑，把自己的剑放在了桌上。
    方开霁这才松了口气：“方某受公主所托，在鹭州安排人手护送驸马爷和曹公子一程。到了河东府与大兴府的交界处之后，接下来的路程就要靠二位自己了。”
    方开霁说完，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羊皮纸道：“这是江陵府往南的地图，两位应该都需要，且先一起看看吧！”
    曹泾元一听，立刻阴阳怪气道：“江陵府往南是去南疆的地儿，我去那里做什么？我根本不需要！”
    倒是裴琰，轻蹙了下眉头，然后将地图接了过去。
    这张地图应该是最新手绘的，上面的地理位置标注的很详细，一些官路上的河流和山脉都画的栩栩如生。
    若是行军打仗有这么一张图纸，必然能如虎添翼。
    裴琰仔细看了半晌后，将图纸卷起来收进自己怀里。
    曹泾元顿时不乐意道：“嵇玉姝说了，这图纸是给我们俩的，你凭什么自己一个人装起来？”
    裴琰冷漠道：“你不是不需要吗？”
    曹泾元秀气的眉头微挑，眼中带着几分挑衅：“不需要又如何，只要是我的东西，我就不可能让给别人。”
    这句话一语双关，裴琰聪慧过人，哪能听不出他话里话外的隐晦含义。
    可他却只是冷冷一笑，然后扬起下巴目光清冽道：“是吗？那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把这东西从我手中拿走！”
    眼见着两人又要打起来，方开霁顿时有些头疼。
    昭德公主明知道这两人不合，也不知为何，就非要把他们凑一起？
    “两位……能不能消停一下？”
    方开霁叹了口气，“你们今晚得准备一下，明日天不亮就出发，所以今夜最好是养精蓄锐不要动手。”
    曹泾元一听这话，转身走到床铺边直接躺了下来：“好的，那我现在就休息！”
    裴琰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你最好对我客气点！”曹泾元说道，“本世子杀人的时候，你这个鄞京纨绔裴三郎还不知道在哪里玩泥巴呢！”
    裴琰立刻出言嘲讽：“我玩了二十年泥巴，也比你杀了二十年人强。可见你曹世子，也不过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
    “你！”曹泾元气得瞬间翻身坐起。
    以前他怎么没发现，裴琰这狗东西嘴巴竟然这么毒？
    所以他那些温文尔雅人畜无害，都是在嵇玉姝面前装出来的吧？
    嵇玉姝也是瞎了眼，嫁了两个男人，两个都是表里不一的蠢货！
    第779章 其实曹世子他，没有为太子做事
    裴琰懒得再看他，直接下了逐客令：“滚出去！”
    曹泾元哪受过这等羞辱，一听这话，垂在身侧的手就又开始蠢蠢欲动。
    方开霁见情况不妙，连忙推着曹泾元往屋子外面走：“曹世子莫生气，你的房间方某早就预留好了，就在旁边。”
    曹泾元却还死死盯着裴琰，直到出了屋子看不见人了，才恶狠狠的甩了下手。
    方开霁忙打圆场：“曹世子莫要计较了，成国公府如今惨遭灭门，驸马爷又要被迫和公主分离，他心情不好也是能理解的……”
    曹泾元立刻破口大骂：“我理解他，谁来理解我？”
    他不也忍辱负重，到了这个时候还要被迫离开京/城吗？
    可他得到了什么回报？嵇玉姝又给了他什么？
    曹泾元越想越生气，漂亮的脸蛋几近扭曲，恨不得现在就折返回去，直接一剑刺死裴琰。
    可方开霁拦着他，理智也在控制着他，他最终还是什么都没做，只气冲冲的进了门。
    方开霁原想跟进去说几句好话，谁知道曹泾元大力关上了房门，他整个人都差点撞到门板上。
    方开霁摸摸鼻子，只好转身又回到了裴琰的屋内。
    裴琰正垂下眸子整理东西，方开霁站在门口看了他半晌，才迟疑着劝道：“驸马爷，其实曹世子他……”
    “既然是公主安排的，那我无话可说。”
    裴琰抬起头，看着方开霁面色漠然道：“但想要让我对他服软，没有可能！”
    方开霁：“……”
    这种修罗场，为什么要他来承受？
    他也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啊！
    唉，如今思来想去，当个什么劳什子通判，还不如当“面首”舒服呢！
    方开霁在心里长吁短叹，最后临走前，还是给裴琰解释了一下：“曹世子其实并没有替太子做事，他一直都是站在公主这边的。你和公主去了秦州后，曹世子就成了公主殿下在鄞京的线人。”
    方开霁说完后，就走出去替裴琰关上了门。
    倒是裴琰，却坐在床边愣了一瞬。
    鄞京的线人……
    所以那位时时往秦州传递消息的元先生，就是曹泾元？
    可虽然名字有所关联，但曹泾元这样的人，谁能将他们联系到一起？
    裴琰呆怔的坐了半晌，最后想起白日目送他离开的玉姝，眸色又变得黯淡下来。
    ……
    天色还未亮，一行人就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客栈。
    因为增了方开霁的人手，所以他们的队伍也变得略略浩大了些。
    为了顺利在各关城进出，众人都是乔装成行商的商队，方开霁和曹泾元也打扮成了兄弟。
    方开霁送着他们出了城，最后在城外，拱手对二人道：“愿两位此次离去，一路平安。”
    裴琰淡声道：“谢过方大人了。”
    曹泾元瞥他一眼，也说道：“劳方大人费心了！”
    这两人都如此客气，方开霁有一瞬的不习惯。
    他摸摸鼻子，最后只笑得和煦道：“天色不早了，你们也赶紧动身吧！”
    裴琰和曹泾元点了头，随后赶着马车离开。
    看着车队渐行渐远，直到变成了模糊的黑影后，方开霁才入城离开。
    第780章 追来的人，是敏亲王的
    商队行走的不慢，但因为天气炎热，中途总要不停的去补给水。
    加上可能有不知名的追兵前来，所以他们几乎很少走官路，而是全部绕的山路小道。
    走了一天一夜后，在一处荒山外，他们终于碰上了第一批拦截的人。
    曹泾元听到动静，从马车里探出头，嘲笑道：“真够废物的，到了这个地儿才追上。”
    说完，他直接抽出自己的长剑，飞身跃了出去。
    裴琰见状，也一声不吭的提剑跃出马车。
    方开霁派来的人都是好手，加上他们人数多，对方应该是估算错误，只来了不到十个人。
    所以这场战斗，几乎是不到一刻钟就全部结束了。
    曹泾元没有打痛快，见黑衣人们都倒在地上，他收回剑踢了一脚那尸体。
    “也不知道是谁的人？这么几个人也好意思出来丢人现眼？”
    裴琰闻言，走过去在黑衣人的尸体前蹲下，随后到处摸了一番。
    曹泾元蹙眉看着他，等了半晌，裴琰果然找出来一个小小的金属片。
    那东西只有拇指盖那般大，但造型别致好看，上面还刻着一个小小的“嵇”字。
    曹泾元一看到这个字，眼眸顿时缩了一下，倒是裴琰面无波澜的将其收了起来。
    他又去了其他几个黑衣人面前搜寻，不出意外，都找到了这个金属片，每个上面也都刻着“嵇”字。
    裴琰起身，淡淡道：“是敏亲王的人。”
    曹泾元挑起眉头反问：“皇室的人可不少，你怎么就知道是敏亲王，不是别人？”
    要知道，如今朝中颇有势力的人，除了敏亲王外还有慎亲王。
    而那几个从不被人看好的皇子，如今也野心勃勃的拉拢朝臣，就等着什么时候将嵇玉姝赶下台，他们好把持朝政。
    所以嵇玉姝心爱的驸马裴琰，不就成了他们眼中的香饽饽？
    无论将他活捉还是直接弄死，怎么着也会让嵇玉姝大伤元气才是！
    想到这里，曹泾元突然莫名有些同情裴琰。
    当驸马当到家破人亡，还要被人追杀，也是可怜。
    裴琰当没看到曹泾元眼中的神色，只面色如常道：“慎亲王不会谋反，几位皇子如今羽翼未丰，能够追到这里来的人除了敏亲王和孟孤兰，没有别人。”
    孟孤兰也许不会追来，因为知道自己会南下寻找两位兄长，所以极有可能在江陵府守株待兔。
    但是想立刻抓住自己来挟持公主的人，就只剩下敏亲王了。
    曹泾元听到这话，反而好奇问道：“你怎得就知道慎亲王不会谋反？当年他可是差点就被立成太子的人。要说他没有野心，谁会信？”
    裴琰面无表情道：“我不知道，是公主告诉我的。她说的话，我就信！”
    曹泾元：“……”
    呸，真不要脸。
    尸体的血腥味，在山林里会吸引来野兽。众人没敢再耽搁，直接又回到马车上开始出发。
    上了马车后，曹泾元很是莫名的看了眼裴琰。
    裴琰察觉到这抹意味深长的视线，微微侧头看他，面色淡然道：“想问什么？”
    第781章 你是死是活，自然再与我无关
    曹泾元顿时笑了起来。
    他的五官很漂亮，哪怕易了容也遮不住眉眼中的风华。
    这般一笑，若是寻常的男人看到，可能都要酥了心去。
    可裴琰只是瞥了他一眼，就又收回了视线，恍若看不见这么个人似的。
    曹泾元眸中带着暗芒，看着裴琰问道：“裴驸马这两日不与我说话，也不对我横眉冷目。可是终于觉得良心发现，这一路都需要本世子的庇护了？”
    裴琰闻言，嗤笑了一声，却什么都没说。
    曹泾元已经被他这样无视好几遍了，本就是个暴躁的性子，只不过这一路压着才没有发泄出来。
    如今见裴琰又目中无人，便忍不住沉下脸道：“裴琰，你莫要在我面前露出这副清高样子。若不是因为嵇玉姝，你以为我愿意与你同行？”
    裴琰靠着马车壁淡淡道：“正是因为公主，我才不与你计较。”
    “不与我计较？”曹泾元冷笑了一声。
    他艳丽阴柔的眸子里，带着几分狠辣和暗色：“如今是重要时刻，我便不和你争执。等嵇玉姝大事已成，我会叫你看看我的手段！”
    裴琰听到这话，眉头轻蹙了蹙，只是脑中闪过玉姝那笑吟吟的面容后，他又蓦然平静下来。
    曹泾元是什么性子，他比任何人了解。
    这种人，只要不和他说话争执，这一路上总能安安稳稳的。
    车队一路往西边去，十来天的路程，又分别遭遇了好几次的截杀。
    许是敏亲王那边察觉到了人手不够，越往后去，来的黑衣人越多。
    方开霁安排护送的人也有折损，曹泾元因为追人，还差点受伤。最后辛亏裴琰替他挡了一下，这才免去一劫。
    看着裴琰手臂上的伤口，曹泾元眉头紧皱，倒有些不知该说什么。
    前几日他还一副非杀了自己不可的模样，到了现在，却又主动来替自己挡刀。
    真不知道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曹泾元不习惯关心人，只瞧着裴琰包扎好伤口，才生硬问道：“谁让你替我挡的？本世子需要你这多此一举？”
    裴琰冷冷的看他一眼，说道：“明日分开后，你是死是活，自然再与我无关。”
    曹泾元一愣，这才想起明日就到两个府城的交界处了。
    也好，分开后各走各的，省的看到他就厌烦！
    众人默不作声的自己包扎好伤口，然后又回到车架处开始赶路。
    日夜兼程后，终于到了最后一站。
    看着不远处的两条南北向大路，裴琰跳下马车说道：“这些人你带走，我和常乐他们自己走。”
    曹泾元“嗤”了一声：“本世子不需要人护着，你自己留着他们吧！”
    方开霁派来的那队人马，左右看了看，最后小声说道：“驸马爷，曹世子，方大人交待了，护送二位到这里后，我们就不能同行了。接下来的路，望你们保重！”
    曹泾元：“……哦！”
    裴琰淡淡的点了头，拱手谢过他们，然后径自往北走去。
    曹泾元见他朝北，立马皱着眉头追上去：“你不是去南疆？”
    裴琰道：“南下之前，还有点事先去处理。”
    曹泾元追问：“那你去哪？”
    裴琰却没说，只道：“我接下来去哪，应该和曹世子没有关系了吧？”
    第782章 他不是我的对手
    曹泾元讨了个没趣，也懒得再和裴琰说话。
    见裴琰自顾自的离开，他也带着随从往另一条路上走去。
    两人分开后，本以为不会再见。
    谁料过了几日，在天刚亮的清晨时分，他们却又在大兴府城门外碰见。
    看到乔装成黑瘦樵夫的裴琰，曹泾元冷嘲热讽起来：“真是一身好装扮！也不知那位，到底看上你什么？”
    裴琰面无表情道：“你倒是可以打扮的貌美如花些！”
    曹泾元一听，立刻黑了脸，抓起藏在身上的暗器就要动手。还是随从眼疾手快，将他拦了下来。
    “世子，马上到我们进城了，不可轻举妄动。”
    听着随从压低了嗓音的话，曹泾元这才面目阴狠的收回手。
    世人都知他曹泾元最恨别人提起自己容貌，可偏偏这个裴琰，故意激怒自己。
    他是想让自己在大兴府露出马脚，好被大兴府的官兵抓起来？
    真是好恶毒的心思！
    曹泾元阴着脸没有说话，和几个随从排着队进入了城内。
    他进去后，也没有就此离开，而是远远的跟着裴琰。直看到裴琰进了一处无人小巷，这才迅速冲了上去，两人又打了起来。
    看着他们打的不可开交，常乐有些发愁：“曹世子怎么回事？为什么总缠着我家公子不放啊？”
    曹泾元的随从有些不乐意了：“怎么是我家世子缠着你们公主了？我们世子本就要北上，明明是你家公主一直跟着我们世子！”
    常乐：“……”
    他嘴巴不利索，也不愿意跟人争辩，干脆就闭嘴不说话。
    众人默默看着那两人打斗，只打到天昏地暗差点把巡逻兵招来时，才终于停了手。
    曹泾元似乎受了点轻伤，脸色很是难看。
    恶狠狠的盯了半晌裴琰，然后才一声不吭的带着人离开。
    常乐忙担心的冲上去问道：“公子，你没事吧？”
    裴琰收起武器摇头，面色淡然：“没事，他不是我的对手。”
    常乐顿时松了口气，他笑着说道：“也是，公子武艺高强，世间难得对手。”
    裴琰没空听他吹彩虹屁，三人收拾了一番，然后找了客栈住下来，顺便在大兴府打听消息。
    大兴府的主城和秦州离得近，又与秦州一直有往来，所以在这里也能打听到许多关于玉姝的事情。
    只是一日过去，裴琰得到的却都是百姓对玉姝的夸赞和爱戴，事关玉姝个人的信息，几乎一个都搜集不到。
    常乐有些发愁，裴琰却面色欣慰道：“这样很好，说明这几个地方，确实牢牢把控在她的手中。”
    只有将这些地方彻底掌控了，公主的后盾才能坚固牢靠！
    说完后，裴琰又道：“不用再打听了，我们明日就出发前往秦州。”
    常乐点了头，自顾自的去收拾东西。
    三人次日清晨出发，常乐还一路担心再遇上曹泾元，谁知道曹泾元好似消失了一般，再也没有出现。
    没人知道他去了哪个地方，反正前往秦州的路上，一切都很顺利。
    到了秦州城外那日，天上突然下起了雨。
    裴琰三人匆忙躲雨，正好瞧见苏念念赶着一辆小驴车，撑着伞从城内慢悠悠的晃出来。
    第783章 我不是来绑架你的
    天空中下着小雨，苏念念坐在驴车上，一手扯着僵绳，一手依华独家整理打着油纸伞。
    秦州城门处的小吏，似乎与她很是相熟。见她出门来，还笑着打趣了几句。
    苏念念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那些小吏哈哈大笑后，就让她直接出城了。
    裴琰见驴车往这边方向来，带着常乐两人悄悄隐到了一个隐蔽的角落，等驴车路过这里时，他们迅速翻了上去。
    苏念念乍一看到有人闯上自家驴车，惊得差点尖叫起来。
    裴琰直接扯住僵绳，然后捂住她的嘴沉声道：“别叫！”
    苏念念觉得这人声音有些熟悉，艰难的抬起头眨巴眨巴眼，然后猛地瞪大眼睛。
    裴琰见她认出自己来了，这才稍微松开了些手。
    谁知刚露出一丁点缝隙，苏念念突然大声道：“救……”
    “命”字还没出口，就被裴琰又给堵了回去。
    裴琰带着苏念念进了马车，护卫接手了驾车的伙计，常乐便跟进去坐下叹气道：“表小姐，你都认出我家少爷了，还喊什么呀？少爷又不会害你。”
    苏念念“呜呜呜”了几句，裴琰愣是一个字都没听懂。
    见驴车被赶得离城门远了，他才放开苏念念道：“别喊了，我不是来绑架你的，只是有事拜托你。”
    苏念念警惕的坐远了些，然后揉了揉自己发疼的左腮，这才问道：“你有什么事拜托我？”
    裴琰看着她，一脸诚恳：“劳烦你带我们进城。”
    “进城？”苏念念更加警惕几分，“你还没说来秦州干什么呢？再说了，你是驸马爷，进秦州城还需要我带着你吗？”
    别以为她不知道，先前的秦州城可是裴琰和公主一起治理的。
    他如今只是回来一趟，怎么还需要掩人耳目了？
    可裴琰却正色道：“我来秦州有点私事做，从鄞京出来后，有人在追杀我，且一直尾随着我们。我确实能露脸进秦州城去，但我不想让人知道我来过秦州。”
    他只是来打探一下消息，并不想给玉姝添上麻烦。
    等打探完消息后，他立刻就走！
    苏念念犹豫起来，她平日里忙着卖包子，也没打听过鄞京的时局。
    但听王幼薇说鄞京发生了宫变，成国公和恭亲王率兵谋反，事情平息后，如今是公主在主持朝政。
    这样看来，公主和成国公府的关系，应该势同水火才对！
    所以，眼前这位表哥，如今的身份可不一定就是驸马爷了。
    他这么鬼鬼祟祟的胁持自己，说不定是想要进秦州搞破坏，或者是做些对公主不利的事情。
    说什么追杀之类的话，肯定是骗她的。
    苏念念心里有了谱，眼睛转了转说道：“那你有什么私事呀？秦州城我现在可熟了，我能帮上你不少忙的。”
    裴琰一听这话，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才说道：“我也很熟，表妹不用担心。”
    苏念念顿了顿，又不死心的问道：“可是你不告诉我，进了城你也进不了公主府的呀！除非我带着你们进去。”
    裴琰眉梢微挑，很是直白的说道：“好，那我也不瞒着你了。我来秦州，是想打探一下公主当初受伤的事情！”
    第784章 恭喜表妹觅得如意郎君
    苏念念愣住。
    好半晌之后，她才反问道：“公主受伤？她什么时候受的伤？”
    自打她到了鄞京后，公主就一直活蹦乱跳的，生了两个娃都像没生过似的，怎么可能受伤？
    见苏念念一脸懵逼，裴琰更觉这事儿奇怪。尤其想到白兰和朝云那复杂的神色，他更觉得秦州城必须得进去一趟。
    如今已经不是受点伤的问题了，许是公主瞒了他什么东西。
    见裴琰不说话，苏念念抿了一会儿唇，然后道：“行吧，那我等下带你们进去。不过我现在还有事情做，我得先去接我相公。”
    裴琰：“？”
    常乐更是震惊的看着苏念念，然后再看看裴琰，只觉得自家公子此刻头上一片青青大草原。
    苏念念却很是坦然道：“我嫁人了呀！你们没看出来吗？我的头发都梳起来了。”
    众人顺着话一看，呀，还真是！
    原先未出阁女儿家的打扮，如今已变成了已婚妇人的发髻。
    发髻梳的简单，上面只插了两支银簪。不过隐隐约约间，好像也能瞧出她温婉贤淑的模样了。
    裴琰看了几眼，很是真诚的说道：“恭喜表妹觅得如意郎君！”
    苏念念一听他这句表妹喊得真心实意，顿时松了口气：“我还怕表哥你，觉得我给你戴了绿帽子，想弄死我呢！”
    裴琰顿时一笑：“怎么会？当初纳妾的事，本来也不是大家愿意的。”
    承顺帝强行赐美人，玉姝担心他惹了帝王怒火，才只好应下。
    但苏念念不喜欢他只喜欢钱，王六姑娘有自己心仪的人，所以这一桩婚事，压根就没什么人满意。
    如今苏念念嫁人有了夫婿，王六姑娘也有自己喜欢的事情做，这是最好的结局。
    裴琰想着这些事，面色愈发温和。苏念念却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她想说，其实当时她是愿意的。
    毕竟嫁进成国公府，虽然不是当正室，可做妾室也有吃有喝还能穿金带银，多舒服啊？
    傻子才不想嫁呢！
    但是又想想，自己如今已经嫁为人妇，夫君对她又极好。而且她只喜欢钱，也不是多喜欢裴琰，这事儿再提起也不太恰当。
    于是她最后附和着点了一下头，什么都没说。
    驴车快到苏念念要去的目的地后，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扭头给裴琰叮嘱道：“表哥，你若是有空了，给我写个放妾文书行吗？”
    裴琰愣了一下，好奇道：“你不是已经成亲了吗？还需要这个东西？”
    “需要啊！”苏念念愁眉苦脸道，“你当时纳我入府，可是有官府档案记录在册的。我在秦州这儿想成亲，只能委托幼薇帮我换个身份。”
    说到这里，苏念念叹了口气：“可是我不想骗夫君，他对我很好，我想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和他在一起。”
    常乐听到这话，很是诧异的看了苏念念几眼，直觉这表小姐转了性子。
    倒是裴琰却很是认真的点了头：“好，那我进了秦州就给你写。”
    苏念念这才高兴起来，等驴车一到地儿，她就不顾形象的跳下去，朝着一个小棚子羞答答的喊道：“夫君，我来接你啦！”
    第785章 表哥是来探亲的？
    小棚子是搭在路边的茶棚，专门给过路人歇脚休息的。
    苏念念这般一喊，棚里就有人走了出来。
    裴琰和常乐坐在驴车上看，发现那人略略消瘦，个子也不高。除了看起来温和斯文外，就是个非常普通的男人。
    男人走出来，看着苏念念笑了起来：“下着雨呢，你怎得来了？”
    苏念念撑着油伞走过去，小鸟依人的依偎在他怀里，然后娇滴滴的说道：“就是因为下雨，所以才来接你的呀！”
    男人很自然的揽住她，然后给了茶棚老板铜板，这才带着苏念念到了驴车前。
    一抬头，发现驴车上坐着三个男人，他顿时一愣。
    裴琰正要解释，苏念念就先坦然介绍：“这位是我表哥，从鄞京来的，这两人是他的随从。我今日出城恰好遇上他们了，所以顺便带一程。”
    男人闻言点点头，然后对着裴琰斯斯文文打了招呼：“表兄好。”
    裴琰：“……不知妹夫如何称呼？”
    苏念念听他这声“妹夫”喊得如此熟稔，不由诧异的看了一眼。
    男人却笑着说道：“我姓孙，单名一个禹。”
    说话间，他先扶着苏念念上了驴车，这才自己跟着上来。
    四个人挤在一个小驴车里，显得空间格外拥挤。常乐受不了这气氛，便自己坐去了车辕上，留下裴琰一人坐在里面。
    孙禹很是温和的问裴琰：“表兄此次前来秦州，可是探亲？”
    “是。”裴琰说道，“只是来暂住两日，探完亲就走。”
    孙禹看了眼苏念念，随后又看向裴琰：“家中还有几间陋室，若是表兄不嫌弃，也可以……”
    裴琰却道：“多谢妹夫的好意，不过我有去处，就不叨扰你们夫妻俩了。”
    这般一说，孙禹便有些不好意思。
    裴琰打量着这个男人，觉得这人应该是读过一些书。就是不知道如今在做什么，是如何与苏念念相识的？
    进城还有一段路，两人说着话，便闲聊了起来。
    孙禹提起和苏念念的相遇，就忍不住浅笑：“她当时被人抢了钱财，一路乞讨北上。到了我的包子铺前，两眼泪汪汪的。我看她可怜，给了两个包子一碗水，结果她就哭了……”
    裴琰听的瞋目结舌，苏念念却是红了脸，连忙拉住孙禹的袖子让别说了。
    那段事经历的时候是真的心酸，可让她和丈夫相遇后，再想起来，好像总觉得多了些甜蜜的滋味。
    最重要的是，在裴琰面前提起，她总觉得有些羞耻！
    裴琰也知道苏念念好面子，便没有继续往下问，只道：“那你们如今是，经营着一家包子铺？”
    孙禹点点头，面色有些羞赧：“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我会努力让念念过上好日子的。”
    苏念念在一旁，立马抱住他的胳膊甜甜说道：“现在日子就挺好，夫君蒸的大包子最好吃。”
    孙禹看着她宠溺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裴琰看了两人半晌，不知为何，心中突然涌出来一股说不出的羡慕。
    这辈子，他和公主都过不上这种平平淡淡的幸福生活了！
    第786章 我不是以前的苏念念了
    驴车到了城门口，常乐有些紧张的低下了头。
    好在刚轮到他们，苏念念就探出头去说：“我和夫君回来了，兄弟们辛苦了呀！”
    几个城门吏打量了眼常乐和车夫，笑问道：“孙老板出去一趟，带这么多伙计回来？”
    孙禹也探出头去，笑着说道：“这是表亲家的人，来秦州探亲，我就顺便带上了。”
    “行，你们进吧！”
    大家都是熟人，苏念念又身份特殊，城门吏并没有搜查驴车里面。
    裴琰便稳如泰山的进了城中。
    驴车在街道上走了片刻，裴琰就打算下去，苏念念却喊住他说道：“你别着急啊！就这样下去，很容易被人察觉的。”
    裴琰便又坐了回去，问道：“那你有什么好的法子吗？”
    苏念念想了想，说道：“我们先去包子铺吧，我夫君的店里这会儿没什么人，你们在那里休整一下，然后我去给你打听消息。”
    孙禹也点点头，面色诚恳道：“我夫人有很多门路，若是表兄有什么需要的，可以告诉我们。”
    裴琰：“……多谢妹夫。”
    驴车赶到了包子铺前，裴琰和常乐等人进了店里。
    这个点铺子里确实没什么人，只有几个伙计，正在弯腰勤勤恳恳的打扫卫生。
    看到老板和老板娘回来，连忙都起身问好。
    苏念念没说什么，带着裴琰三人去了后院。
    她像个小蜜蜂一般，非常殷勤的裴琰倒了茶让其先坐着后，就急急忙忙的出门了。
    孙禹见状，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我夫人做事总是这样风风火火的，表兄勿要见怪。”
    裴琰笑了一下，一脸淡然：“无碍。”
    孙禹也不知道要跟他聊些什么，就起身说去前面看看，然后径自走了。
    看着周围再没了外人，常乐忍不住嘘唏道：“谁能想到，当初那个只想着攀附权贵的表小姐，如今竟然甘愿嫁给一个普通人，还过起了这种普普通通的民间生活？”
    裴琰端起茶抿了一口，然后温声道：“普普通通的生活，对于很多人来说，却是求而不得的。”
    常乐自然明白裴琰说的是他自己，遂闭了嘴不再说话。
    三人等了片刻后，没等来苏念念，却等来了一群全副武装的官兵。
    常乐立刻起身，警惕的看向他们。还以为是自家三人的踪迹，被那些追杀的人发现了。
    谁料下一刻，苏念念就从人后走出来，指着他们大声道：“就是这几个人，冒充我家表亲，威胁我带他们进城。我瞧他们不怀好意，肯定是敌国的探子！”
    常乐：“？？？”
    这位表小姐在搞什么？
    常乐连忙着急的转头看向裴琰，裴琰却面色如常的起了身。
    他看向苏念念，眼中还带了几分笑意：“表妹，你确实比以前聪明了许多。”
    苏念念大手一挥，非常有范儿的说道：“不要以为你夸我，我就会放你一马。我告诉你，我已经不是以前的苏念念了，我不吃这一套。”
    裴琰无奈的叹了声气，最后说道：“抓我也可以，能让我先见见王幼薇吗？或者蒋姑姑也行。”
    第787章 两位小殿下正好睡醒了
    公主身上发生的事儿，应该也只有这两人清楚。
    所以裴琰想要打探消息，还得从她们身上来。
    可苏念念直接拒绝：“我不会给你机会接近公主府的，你想都别想。”
    裴琰顿时抿起了唇，对面官兵也一直保持着警惕。
    双方正剑拔弩张时，一道熟悉的男声突然传来：“我瞧瞧是什么样的敌国探子，竟然这么大胆，还敢挟持孙夫人！”
    一听到这声音，裴琰和常乐都猛地抬起了头。
    曹泾元身穿一袭暗色衣衫，双手负在身后，神色悠哉的走了进来。
    官兵们都齐齐给他让开路，为首一人，还恭敬的抱拳行了一礼：“曹世子！”
    曹泾元点点头，然后看到对面站着的裴琰三人，顿时哈哈大笑：“这不是巧了吗？竟然在这里碰上裴三公子了。”
    裴琰蹙起眉头看他，有些诧异道：“你怎么也来秦州了？”
    “我来秦州，自然是有事做。”曹泾元似笑非笑道，“倒是不知道裴三公子，来这秦州又有何贵干？”
    裴琰也不藏着掖着，很是直接了当的说道：“我想去公主府见蒋姑姑，有些事情要问她。”
    “你想去公主府，公主知道吗？”
    曹泾元看着裴琰，见裴琰摇了头后，才笑着说道：“那我不能让你去。”
    常乐顿时不服气道：“凭什么不让我家公子去？公主府是我家公子和公主住的地方，又轮不到你来做主。”
    曹泾元脸色沉了几分：“就凭你们如今是阶下囚！”
    裴琰一听这三个字，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他看着曹泾元，缓缓开了口：“曹世子，我掩人耳目进城，就是不想引起旁人的注意，你不要逼我在这里动手。”
    裴琰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曹泾元本想怼回去。可想起玉姝的叮嘱，以及公主府里的两个小家伙，最终又什么都没说。
    他摆摆手，让所有官兵退下后，才看着裴琰说道：“我带你去，但你得先告诉我，你来秦州的目的是什么？”
    裴琰没有多说，只含糊道：“和公主受伤有关！”
    一听玉姝曾受过伤，曹泾元顿时变了脸色。
    可看裴琰面色还算正常，他又强忍住没有多问，将所有人打发后，直接带着裴琰出门。
    苏念念跟在后面，小声问道：“曹世子，我表哥他……”
    裴琰扭头看他，苏念念吓得后退了好几步。
    裴琰却没提别的，只语气温和道：“我在离开秦州之前，会把文书写给你。”
    苏念念顿时面色讪讪的“哦”了一声，然后愣愣的看着几人离开。
    出了包子铺后，官兵们都各自散去，裴琰和曹泾元也直接去了公主府。
    进了公主府大门，两人顺着长廊去了前厅。
    蒋姑姑闻声赶了过来，看到裴琰出现在面前，她还有些不敢相信。
    将将喊了声“驸马爷”，什么话都还没说，白兰和两个奶嬷嬷就找了过来：“姑姑，是曹世子来了吗？两位小殿下正好睡醒了。”
    裴琰一听到“小殿下”三个字，脑中好似轰然一声，连忙猛地转过了身。
    第788章 驸马爷，您不抱抱小殿下吗？
    厅外天色极其阴沉。
    缠绵的小雨从屋檐下滑落，顺着风向能看见如丝的细细雨势。
    墨竹却未打伞，只快步从长廊中走来，脸上带着欢乐的笑意。
    她怀里是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奶娃，穿着一身喜庆的红色衣衫，此刻正乖巧的靠在墨竹怀里，好奇的看向周围。
    纵然只有六个月左右大，五官也没有完全长开。
    可那双澄澈明亮的眼睛，俨然和玉姝的一模一样。
    所以毋庸置疑，这是玉姝的孩子。
    裴琰一看见她们，就浑身僵硬的站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
    墨竹走至门口，才发现裴琰也在。
    她惊讶的睁大了眼睛，还未说什么，就见曹泾元一阵风的冲了过来：“来，爹爹抱！”
    墨竹一时没反应过来，怀里的孩子瞬间就被曹泾元抢了过去。
    只是小奶娃见过曹泾元，所以哪怕换了人也不怕。曹泾元故意逗她，她就很是配合的“咯咯咯”笑。
    这般瞧过去，确实也有些“父女”相乐的情景。
    裴琰顿时喉头发涩，他呆呆的看了许久，才艰难开口：“这……这是公主的孩子？”
    听他声音分外暗哑，曹泾元回头挑衅道：“对，公主和我的。”
    墨竹默默开口：“……曹世子可别胡说。”
    事关公主的清誉呢！
    曹泾元“嗤”了一声，又往前走去几步，把奶嬷嬷怀里那位也抱了过来。
    裴琰压根没把曹泾元说的话听进去，只是见两个孩子都到了曹泾元怀里，才发现这竟然是一对孪生姐妹。
    不管是五官还是个头，亦或者身上的衣饰，两个孩子都是一模一样。
    恐怕是大罗神仙来了，也有些难以分辨她们到底谁是谁？
    裴琰就这样愣愣的看着，脑子里好像短路了一样，什么话都说不出，什么表情也做不出。
    两个孩子却很快在曹泾元怀里玩腻了，小脑袋到处转啊转，最后转到裴琰脸上好奇的打量起来。
    裴琰顿时僵住，就连呼吸也是无意识的屏住。
    蒋姑姑见状，叹了口气说道：“驸马爷，您不抱抱小殿下吗？”
    这一句话，已经非常直白的挑明了孩子身份。
    裴琰心中猜想被证实，心中的震惊反而更甚，瞳孔也好似放大了几倍。
    脑中意识告诉他要立即冲过去，冲到那两个孩子面前。可他努力半晌，却发现自己浑身僵硬，似乎连路都不会走了。
    裴琰恍若被钉住一般，丝毫动弹不得，曹泾元便毫不留情的嘲讽：“真没用！”
    话是这么说，他却抱着两个小奶娃走到了裴琰身前。
    小团子们靠近裴琰，一个窝在曹泾元怀里害怕的看着他。一个却好奇的仰起头，好像在观察他是什么人？
    被两双眼睛打量着，裴琰终于回过神来。
    他慌乱的抬起手，想去抱孩子。
    可指尖一碰到那软绵绵的胳膊，却像是被烫到一般，又立即瑟缩着收回来。
    蒋姑姑看出他的惊慌无措，叹了口气走上前，把其中一个孩子接了过去。
    随后她亲自示范教导裴琰：“驸马爷，您先用左臂弯托在小殿下臀部，然后另一只手托在后背和脑袋这个地方，就能把孩子抱稳了。”
    第789章 当爹的不知道孩子存在，真是漂亮！
    看着蒋姑姑把孩子抱的稳稳当当，裴琰终于再次尝试着伸出手。
    曹泾元却在一旁冷笑道：“你没抱过自己的侄子侄女吗？还在这里装模作样的！”
    裴琰感觉喉咙有些发干，他甚至都没听进曹泾元说了什么话，只是小心翼翼的伸出胳膊去。
    蒋姑姑见他手臂僵硬的像木棍，连忙道：“驸马爷您放松点，你这般使劲儿太大，小殿下会不舒服的。”
    裴琰顿时又不知该如何是好，曹泾元终于看不下去，自己抱着孩子往前。
    “笨死了，你看看我怎么抱的？”
    裴琰连忙去看，见曹泾元抱孩子的姿势很是熟稔，且和蒋姑姑说的差不多，便有模有样的学了半晌。
    最后费了好大劲，才终于把孩子抱在了怀里。
    小团子很软，也很轻。
    窝在他怀里时，好似天上掉下来一团云彩，正静静的铺在他掌心。
    那双如曜石般的大眼睛，在安静又好奇的看着他，像是在问他是谁，又问他为什么要来这里？
    裴琰和她对视着，一动也不敢动。
    最后不知为何，看到她眼睛里的自己时，突然觉得鼻头有些酸涩。
    瞧见他眼眶都红了起来，曹泾元在一旁惊道：“你抱自己的闺女，竟然还吓哭了？”
    裴琰吸了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才用很轻的声音说道：“你不懂。”
    他只是忽然觉得，很对不起玉姝。
    孩子已经六个月，作为父亲的他竟然在这一刻，才得知她们的存在。
    而这之前，玉姝怀孕乃至生产，他丝毫都没有参与过。
    一丁点都没有。
    这样的他，配当父亲吗？
    裴琰眸色黯淡下去，怀里的小团子不知为何，也突然挣扎哭闹起来。
    蒋姑姑见状，连忙把小团子接过去。
    曹泾元瞧了他半晌，难得生出些同情：“你要不要抱抱这个？”
    裴琰朝着他怀里的小团子看过去，嘴唇动了动，还没伸出手，那小团子就开始扭头找奶嬷嬷。
    曹泾元没有办法，只好把孩子也交给奶嬷嬷。
    两个奶嬷嬷各抱着孩子去玩了，裴琰这才像是被抽尽力气一般，浑身瘫软下来。
    曹泾元却悠然的坐下，端起一盏茶说道：“嵇玉姝也是能耐，背着大家生下两个孩子，消息还能瞒得紧紧的。这秦州的保密工作，看来做的很不错。”
    关键是，竟然连裴琰这个亲爹都不知道。
    真是干得漂亮！
    蒋姑姑闻言，语气温和的解释：“两个小殿下刚生下时，身子都不大好，所以一直将她们娇养在府内。加上公主说如今局势不稳，还不宜把小殿下的身份泄露出去，省得被人抓住了把柄，这才如此安排的。”
    曹泾元诧异道：“她们看着白白胖胖的，怎么就身子骨不好了？”
    蒋姑姑听到这话，看了眼裴琰才说道：“驸马爷当初离开秦州时，公主已经怀孕快三月了。本来应该是在今年三月左右生产，谁知正月十五前夜，公主突然梦见驸马爷出事了。情绪一激动，这两个小殿下便早产了……”
    裴琰抿住唇，神色有些难过，更有些说不出的羞愧和悔恨。
    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垂下眸子，声音轻颤道：“是……我对不起公主……”
    第790章 他都明白了
    当初在回到鄞京，发现母亲并没有病重，而这一切都是一场骗局的时候，裴琰就已经后悔了。
    他后悔自己仓促离开，后悔自己没有陪在玉姝身边，后悔在宫变前失忆还阻止不了这一切的发生。
    可所有的后悔，都抵不上看到自己孩子的这一刻。
    孩子看他眼里的陌生，见他靠近时候的抗拒，都像是利刃在一点一点的凌迟着他的心。
    那是种说不出口的折磨和痛苦。
    裴琰完全垂下头去，浑身笼上了一层阴郁和沉闷。
    曹泾元有心嘲讽他几句，如今看他这般，却又说不出口了。
    也是，他自己没有成亲更没有孩子，自然是体会不了做父亲的感觉。
    昨日他第一次看到小团子，想要抱她们却被抗拒时，都能生出失落感，更何况裴琰这个亲生父亲？
    想必他现在已经难受的要死了吧？
    曹泾元这么想着，又端起茶喝了一口，厅中一时寂静万分。
    许久之后，蒋姑姑才开口问道：“驸马爷，您此次回来秦州，可是公主有什么事要交待？”
    话虽是这么问，但蒋姑姑觉得，裴琰来秦州的事玉姝可能并不知情。
    不然裴琰也不会在看到两位小殿下时，这般震惊和失魂落魄！
    果然，裴琰语气低沉道：“公主没有事情交待，我原本是有私事的，现在无事了。”
    事到如今，他难道还能不明白那般私密地方的伤口，是如何来的吗？
    朝云都那般明显的提示了，今日再见到两个孩子，他早就明白了。
    裴琰突然深吸口气，抬起头说道：“蒋姑姑，我想在这里多住几日，可以吗？”
    蒋姑姑听他这么问，一时有些发愣。
    好半晌后，她才点头说道：“这里是您和公主的府邸，您自然是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曹泾元立刻在一旁道：“我也想多住一段时日！”
    蒋姑姑顿时有些为难：“世子爷，您不是还有别的事做……”
    “暂留秦州两日又不碍事。”曹泾元说道，“好歹也是第一次见我这两个外甥女，还不容许我与她们多待几日？”
    蒋姑姑：“……”
    两人都要留下，蒋姑姑只好去吩咐人收拾出院子来。
    只是这边刚叮嘱完，那边就有小丫头来报，说裴琰和曹泾元都去看两位小殿下了。
    奶嬷嬷带着小团子们去哪里，这两个大男人就跟着去哪里。
    小团子们不亲近裴琰，对曹泾元却好像稍微熟悉了些，在他逗弄时还能笑一笑。
    但只要一看到裴琰，两小家伙就都开始躲。
    其中一个脾气大的，见裴琰突然靠近过来时，还会直接张开嘴哇哇大哭。
    裴琰顿时心里酸涩的不行。
    只是他也不敢再贸然靠近，只远远跟在曹泾元后面，安静的看着她们玩闹。
    到了用晚膳的时候，蒋姑姑让人去请两位来。结果裴琰却叫人传话，说他今晚要陪着小团子们，不在这边吃饭。
    蒋姑姑顿时一个头两个大，直接带人赶了过去。
    一进院子，就看到两个男人默默站在外面淋雨，而小团子们住的地方屋门紧闭。
    第791章 你是你的孩子，你当然不知道疼爱！
    蒋姑姑走进院子，蹙起眉头看着他们。
    还没说话，裴琰就比了个“嘘”的手势，然后压低嗓音小声说道：“她们刚吃完奶，睡着了。”
    蒋姑姑：“……所以驸马爷，您和曹世子不去用膳吗？”
    裴琰摇摇头，继续用气音说道：“我不饿，让他跟你们去吧！”
    曹泾元却也摇了头。
    他虽然没有将声音压得很低，但也没有大声说话，只双臂环抱说道：“我不吃，一个时辰后再说吧！”
    奶嬷嬷刚才说了，两个小团子睡一个时辰后，差不多就会醒来。
    反正裴琰不招她们喜欢，那就让裴琰看着自己陪她们玩，吃饭什么的，又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蒋姑姑见劝不走两人，只好无奈的留下两个打伞的小厮，然后自己去忙活了。
    谁料一直到了晚上，她再派人去问，发现那两人还是没有吃饭。
    他们在等着小团子，殊不知小团子一觉要睡很久，再次醒来觅食恐怕就要到半夜了。
    蒋姑姑无奈，只好亲自去了一趟，最后又叫奶嬷嬷出来说明了情况，两个大男人才磨磨唧唧的离开。
    谁知第二日，天刚刚亮，这两人就又等在了小团子的屋外。
    蒋姑姑听说后，干脆摆摆手道：“罢了，随他们去！反正大厨房里备些饭食，等他们饿了，自然会去找东西吃。”
    她手上还有很多事要忙活呢，实在没空一直伺候这两爷。
    蒋姑姑对他们放养了，裴琰和曹泾元的攀比之心，却突然升了起来。
    起因是裴琰命常乐在外面买了两个拨浪鼓，然后小团子们有了新玩具后，瞬间就对裴琰亲近了不少。
    曹泾元看到后，极其吃味，马不停蹄的又买了一大箱子玩具回来。
    裴琰一看，觉得自己作为亲爹岂能输给旁人，于是又叫常乐去到处搜刮东西。
    男人之间的内卷，使得整个秦州城内的玩具差点被搬空，而小团子们的屋子也都快堆满了。
    奶嬷嬷实在有些头疼，不得已之下又去请了蒋姑姑来。
    蒋姑姑看到满屋子的东西，很是严肃的教训两人：“公主交代过，两位小殿下幼时免疫力弱，不能随便接触来路不明的东西。世子和驸马爷从外面搬来这么些物件，就不怕让小殿下们染上不干净的病吗？”
    曹泾元和裴琰听不懂免疫力是什么东西，但一听到染病这话，裴琰却瞬间变了脸色。
    他都忘记了喊常乐等人帮忙，自己立刻就把那些箱子搬了出去，还诚恳保证道：“以后不买了，都听姑姑的。”
    见裴琰这么听话，蒋姑姑眼中露出一丝欣慰。
    反而是曹泾元忍不住问道：“不过是些逗孩子的玩意儿，也要这般慎重？”
    蒋姑姑还没说话，裴琰就语气凶狠道：“不是你的孩子，你当然不知道疼爱！”
    曹泾元：“……”
    这狗玩意儿，他这还不够心疼？
    都恨不得直接踹掉他自己当爹了，还不够心疼？
    他只是觉得蒋姑姑太小题大做了而已。
    可蒋姑姑却认真解释道：“想来世子爷也知道，有许多人家的孩子，养不到两三岁就会夭折。穷人家大多是生了病没钱吃药，也可能是饿死冻死。但富人家的孩子，却几乎都是因为些来历不明的疾病，根本找不到病因且无药可治。”
    第792章 育儿经验
    “都说病从口入，小殿下这般年岁的孩子，大多都有吸吮手指的习惯。若是给她们一些不知道干不干净的东西，她们摸过后再进入嘴巴，可不得留下病因？”
    听蒋姑姑这般说，曹泾元想了想，指着屋内的丫鬟嬷嬷道：“这么多人伺候着，难道还不能给孩子洗洗手？”
    蒋姑姑：“……有些东西染上，是洗手也洗不去的。”
    曹泾元这才“啧”了一声，他不由感慨道：“没想到养个娃，还挺麻烦！”
    裴琰立刻道：“我不嫌麻烦，蒋姑姑你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曹泾元：“……”你可真狗啊！
    屋子里的东西全部被清理了出去，整个室内又变的宽敞明亮起来。
    今日听了些育儿经验，曹泾元再打量这个屋子，发现这屋内的东西摆设也与别的房间不一样。
    所有尖锐有棱有角的物件，在这个屋子里完全都看不到。
    所有小家伙们能爬能够到的地方，都是圆润的且牢固的，没有一丁点晃动或摔下来的可能。
    最重要的是，大户人家的屋子里都会熏香，可这屋子里什么味儿都没有。每日还要开窗通风，还要打扫消毒。依华独家整理
    这还真是……真是让他大开眼界。
    曹泾元到处看了看，最后问蒋姑姑：“这都是你家公主安排的？”
    蒋姑姑点头：“奴婢们都是听公主安排的。”
    奶嬷嬷们虽然有带孩子的经验，她也曾经伺候过一些宫里的大小主子。但到了公主这儿才发现，在公主府带孩子和在别人家带孩子完全不一样。
    公主要求严格，下人们便也不敢打马虎眼。
    虽然有些吩咐她们不太明白，但也会按公主的要求去做，如今时间久了才明白那样做的道理。
    两位小殿下早产体弱，但后来身体却越来越好，到现在都几乎没怎么生过病。
    如今仔细想来，若不是她们听公主吩咐做事，恐怕小殿下们也不会养的像现在这样白白胖胖健健康康。
    蒋姑姑正说着，墨竹亲自端着两碗较稀的菜糊糊进来。
    见奶嬷嬷们接过碗，准备把这菜糊糊喂给小团子，裴琰连忙问道：“姑姑，这是什么？”
    蒋姑姑笑着说道：“这是菠菜碾成的糊糊，特意给小殿下们做的。公主给我们留下了食谱，说是这种蔬菜糊糊可以给小殿下们补铁。”
    “铁？”裴琰和曹泾元异口同声的诧异道。
    蒋姑姑却没有多说，只点点头道：“总之这是公主交待的，必然没有什么错处。”
    裴琰和曹泾元顿时没了话，两人默默的看着那两小家伙吃东西。
    许是这菠菜糊糊看着不怎样，但味道还不错，所以两个小家伙并不抗拒的全部吃完了。
    等擦完嘴后，她们躺了一会儿，突然翻过身朝着这边爬来！
    裴琰是第一次亲眼看见她们翻身，也是第一次看见她们可可爱爱的往前爬。
    见白白嫩嫩的小胳膊小腿，在毯子上一拱一拱，胖嘟嘟的脸上还满是乐呵的笑意，老父亲的心差点就此化掉。
    就连向来清隽平和的眼睛里，此刻也裹了一汪激动的泪水。
    第793章 小乖乖，舅舅家里有夜明珠
    小团子们才六个月，可爬行却非常熟练。
    顺着地上铺好的毯子爬到裴琰面前，然后扬起小脑袋“咯咯”的笑。
    两人五官都没有完全长开，可就这般看去，眉眼鼻子嘴唇，哪里都好像有玉姝的影子。
    裴琰差点飙出泪花，他弯下腰想伸手去抱，可又怕将小团子吓走，只好半蹲着僵住身子看他们。
    曹泾元却理解不了他这种纠结复杂的心情，已经自顾自的上前抱起一个：“乖，叫舅舅，舅舅给你们买夜明珠。”
    被抱起的小团子歪着头看他，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透着大大的疑惑。
    曹泾元哈哈笑起来，又开始逗弄她：“小乖乖，舅舅家里有夜明珠，还有玛瑙珊瑚紫檀沉香。你想要什么，舅舅就给你什么，你跟着舅舅走怎么样？”
    裴琰一听这话，顿时沉下脸来：“胡说八道！”
    他看着曹泾元斥道：“我的女儿，怎能跟着你走？”
    曹泾元白他一眼：“不然跟着你走？就你如今这身份，自身都难保吧？”
    裴琰顿时抿起了唇，恨不得直接弄死这碍眼的家伙。
    蒋姑姑却在一旁说道：“小殿下哪里都不去，就留在秦州。”
    曹泾元：“……”
    他也就是随口一说而已。
    两个男人同时安静下来，没人再敢说带孩子走的话。
    曹泾元怀里的小团子很安静乖巧，地上爬的那位，却分外活泼。
    裴琰一直关注着她，见她都要爬到毯子外面去了，便没忍住把她抱了起来。
    谁知这小家伙如今也不认生，见裴琰来抱她，竟也开心的“咯咯”笑。
    裴琰顿觉心中安慰，像捧着稀世珍宝般，小心翼翼的把她圈进怀里。
    软软嫩嫩的一团。
    光是碰到她胖乎乎的胳膊，裴琰就感觉自己的心似被浸入了温水中，柔软的说不出话。
    这便是她的女儿，与他血脉相连的人。
    裴琰目不转睛的看着小团子，生怕错过一丝一毫她的喜怒哀乐。
    但小孩子的好奇心，远不满足于坐在大人的怀中。见大人们站在原地不动，两个小团子就都开始挣扎起来。
    曹泾元和裴琰为了配合她们，在屋子里来来回回走动。
    一会儿带着她们摸摸床幔，一会儿带她们去碰碰帐帘穗子，总之永远都不能停下来。
    蒋姑姑在旁边瞧了半晌，见外面天色正好，便对他们说道：“驸马爷，曹世子，抱着孩子出去转转吧！”
    裴琰顿时担心道：“外面天色会不会有些凉，若是出去吹了风，她们……”
    蒋姑姑笑着打断他：“您放心，小殿下的身子骨如今很好。公主也说过，给孩子要注意净手戒口，但不能过分娇养，温室里的花朵大多都是经不起风雨的。”
    自家这两位小殿下如今白白胖胖，比寻常人家的孩子强壮了数倍。
    在夏日里出门，她们从不会给孩子多添衣添帽，只着个小背心就能欢快的玩耍了。
    要搁在以前，蒋姑姑肯定也是和裴琰这般心思。
    担心孩子小，出去后会磕着碰着，亦或者吹了风生病，所以基本上不出门。
    哪怕是大夏天出了门，也要多加衣多添帽，结果最后反而给孩子捂一身痱子。
    但自家两位小殿下，除了在饮食上精细些，别的方面倒是粗养了不少呢！
    第794章 去他娘的谋反，去他娘的打仗！
    裴琰如今很听蒋姑姑的话。
    他自幼便是个生性散漫的男人，从来都是没规矩的活着，上不听天子号令，下不从长辈之命。
    唯一让他心甘情愿栽了的，也就只有玉姝一人。
    可如今他头一回做父亲，头一回抱这么小的孩子，便顿觉什么都要小心翼翼瞻前顾后起来。
    所以很多方面，他知道自己不懂，便也很有自知之明的不去叨叨。
    专业的事情就得让专业的人做，更何况这些都是玉姝吩咐过的，那他还有什么不放心？
    倒是曹泾元，很喜欢唧唧歪歪。
    他抱着小团子站在窗边，看着外面说道：“有风啊，得给她们多穿两件衣裳。”
    蒋姑姑笑说道：“小殿下如今穿的正好，小孩子本就好动，若是再加一件会感觉到热的。”
    反正外披的小衫是一直备着的，只等变了天时给她们穿，但如今却是不用穿的。
    但曹泾元又说道：“外面日头这般大，出去不得晒伤？不如就在屋子里玩吧！”
    蒋姑姑又笑着解释：“奴婢备了遮阳物的，且这个时辰的日头不烈，正好能带小殿下们去花园转转。若是再耽搁一会到了午时，却是真的不能出门了。”
    曹泾元还要说什么，裴琰面无表情道：“你闭嘴吧！蒋姑姑怎么安排，你就怎么做。不然你把我闺女还给我。”
    曹泾元：“……好的，我现在就出门。”
    奶嬷嬷带着给小团子备的外衫零嘴，有两个小丫头拿了遮阳的东西前来，然后众人才浩浩荡荡的出了门。
    外面天气确实不冷也不热，哪怕不遮也晒不到什么。
    但小孩子皮肤娇嫩，蒋姑姑却依然给她们做了防护。
    众人到了花园后，两个小团子一看见那姹紫嫣红的花簇，顿时高兴的“哇哇”叫起来。
    就连性格乖巧的那位，也不停的往前伸出手，似乎想要去触碰花丛。
    曹泾元已经大大咧咧的抱着孩子往前了，裴琰却看了眼蒋姑姑，似在询问她的意见。
    蒋姑姑笑着说道：“您随着小殿下玩吧，让她不要吃手就行了。”
    裴琰这才郑重的点了头，然后跟上曹泾元的步伐，一起抱着小团子在花园里到处晃悠。
    园里有盛放的花儿，有翩翩起舞的蝴蝶，有大千世界中所有普通且容易让人忽略的景象。
    可如今，别说是那些本就美丽的事物了，哪怕是毛毛虫爬行的踪迹，也会勾起两个小团子的好奇。
    在她们眼里，眼前这一切，就是一个无比神秘且浩瀚的世界。
    她们在新奇的探索碰触，也在懵懂单纯的吸纳接收。
    裴琰虽然不能和她们交流，可他全身心都投放在小团子身上，自然也能感知到她们的情绪。
    开心、惊奇、兴奋亦或者害怕，所有人类幼崽的情绪，不间断的在她们脸上浮现出来。
    裴琰光是看着，就觉得整颗心被填得满满当当。
    所以……去他娘的谋反，去他娘的打仗。
    他宁愿这辈子都陪在自家闺女身边，做个一事无成的奶爹！
    第795章 当舅舅的，给外甥女表演个喂鱼怎么了？
    曹泾元很快就走累了。
    小团子看着一丁点大，其实抱的久了，确实也费劲。
    他换了只胳膊，然后扭头看向裴琰。
    裴琰正抱着另一只小团子弯腰玩毛毛虫。
    那毛毛虫丑得很，颜色灰灰绿绿，裴琰用棍子稍微一碰，它就突然快速的往前爬一段距离。
    察觉到周围没危险了，便会停下来不动，然后裴琰又拿棍子碰它，它再往前走。
    如此周而复始，虽然大人们瞧着会很索然无味，可他怀里的小团子却一直“咯咯”笑个不停。
    曹泾元见状，看看自己怀里安静的小家伙，再看看那只笑个不停的，突然心生几分愧疚。
    还得人家亲爹带呀！
    瞧这爹多有耐心，不像他很快就腻味了。
    曹泾元正想着，他要不要也找条毛毛虫去，裴琰突然抱着小团子走过来道：“我也抱抱她吧！”
    这位内敛安静的小闺女，一直不大喜欢和他接触。
    今日好不容易熟悉了，裴琰就想着和两个小团子都亲近亲近。
    可曹泾元却道：“你要一个人抱俩？”
    裴琰点了头：“我抱得住。”
    “可别吧！”曹泾元眼里有怀疑和警惕，“你昨天还连孩子都不会抱呢，今日就想着抱俩了。”
    话是这么说，如今再看裴琰抱娃的姿势，却是稳稳当当又觉分外熟稔。
    曹泾元：“……”
    所以抱娃技巧，只有当了爹才能完全掌握对吗？
    曹泾元最终还是把小团子递给了裴琰，裴琰左右手各抱一个娃，完全没有任何压力。
    两个孪生小团子离得近了后，好像格外的活跃，就连情绪也高昂了不少。
    裴琰带着她们看了花花草草，又去小池塘边看金鱼。
    因为腾不出来手，裴琰只好使唤曹泾元：“你喂鱼，让我家闺女看。”
    曹泾元“哽”了一下，随后瞥他一眼：“你使唤本世子，使唤的倒挺来劲儿！”
    “你不是自称舅舅？当舅舅的，给外甥女表演个喂鱼怎么了？”
    裴琰语气很平和，甚至说话间还有心思去逗两个小团子。曹泾元光是看着这一幕，就觉牙疼。
    不愧是狗男人。
    这是真的狗！
    曹泾元给裴琰甩去几个眼刀子，发现小团子看过来时，却又立马变了脸色和煦一笑。
    然后他让小丫鬟拿来鱼食，半侧着身子往池塘里撒了一把。
    池塘内种着荷花，如今已经快到开败的时节。
    但荷叶却仍然碧绿连片，一眼望去，只觉得赏心悦目。
    鱼食撒入塘内，里面养着的许多鱼儿争相来食。那些颜色艳丽的家伙，虽然个头不大，抢起食物来却格外凶猛。
    两个小团子一脸神奇的望着，眼里满满的兴味。
    看了会儿鱼，天色也变热了些，两个小团子便到了要吃奶的时间。
    奶嬷嬷把她们抱走，留下裴琰和曹泾元自己在园子里闲逛。
    两个大男人本就相互看不顺眼，没了小团子从中调剂，更就没什么好说的。
    裴琰自顾自的进了附近凉亭喝茶，曹泾元看了他一眼，想起一些话没说，便也跟了进去。
    “你何时动身去南疆？”
    第796章 你哪怕负了天下人，也不能负她！
    裴琰听到这话，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谁给你说我要去南疆？”
    曹泾元在他对面坐下，随后给自己倒了杯茶，“你不是还要去找裴勇和裴琮？时间过去这么久，这两位如今早不在江陵府了。他们现下无处可去，朝廷又将他们视为逆贼，所以他们的去处只能是南疆，你想找他们不就得去南疆？”
    裴琰沉默了一瞬，才语气低下来说道：“你说的没错，但我不去找他们了。”
    “哦？打算放弃你这两位兄长了？”
    曹泾元的眼里带着几分兴味，还有些让人琢磨不透的深意。
    裴琰却摇摇头，语气淡淡道：“成国公府被抄的消息，应当早就传到了两位兄长耳中。我那位舅舅又惯会算计人心，所以二位兄长必然已被他收在麾下。哪怕这次我去了，恐怕也难以见到他们，更遑论说服他们随我离开。”
    所以瞻前顾后的去，必然也难以全身而退的回。
    与其如此，倒不如不去了。
    恭亲王想要稳固住在南疆的地位，自然要借助自己父亲旧部的势力。若是这般，那么两位兄长的安危问题，肯定是没有问题的。
    裴琰说到这里，又抬起头看曹泾元：“倒是曹世子你，离开秦州之后，要作何打算？”
    曹泾元也不瞒着他，把玩着茶杯说道：“嵇玉姝让我去白翎关暂替庞顶的位子，庞顶要去收复南疆！”
    庞顶要去南疆的事，裴琰并不知情，此时听闻便脸色微变。
    显然他也知道，庞顶身负神力，几乎是年轻将士中战无不胜的存在。
    若是真的在南疆开了战，自己两位兄长又被恭亲王利用，恐怕二位兄长要吃很大的亏。
    曹泾元见裴琰蹙起眉头不说话，便坏心眼的给他支招：“你不如跟着庞顶一同征战南疆去，若是战场时碰见了你那两位兄长，还能说服他们临阵倒戈！”
    裴琰：“……”
    裴家的男儿，从来没有临阵倒戈一说。
    身为率兵的将领，只要上了战场，就要为身后的将士做打算。
    两位兄长若是倒戈，临时降了朝廷，可一心跟随他们的士兵又要如何打算？
    这事情从根本上是说不通的。
    裴琰沉默下来，他默默的喝了一盏茶，准备离开时，曹泾元突然道：“裴琰，你不会再去为恭亲王做事了吧？”
    裴琰有些莫名的看向他，曹泾元皱起眉头，似是在迟疑要不要说接下来的话。
    裴琰也难得见他这副模样，面色平静道：“你想说什么就说！”
    曹泾元便起了身，双手负在身后，神色严肃道：“嵇玉姝曾当着文武百官之面起誓，若你裴成玉再起兵谋反，她便以死谢罪！”
    裴琰被这话震了一下，曹泾元却不看他，只接着道：“她说这话时，成国公府刚被一把火烧成灰烬。所有人都想你死，只有她力排众议，哪怕赌上自己的性命和前程，也要护你周全。”
    “所以……”曹泾元顿了顿，眼里溢出些复杂难辨的神思。
    “你哪怕负了天下人，也不能负她！”
    第797章 爱而不得的人，又何止他一个？
    裴琰呆立在原地，久久没有说话。
    曹泾元就这般看着他，肃穆的神色渐渐退去，反而又多了些咬牙切齿。
    “说起来，你裴三郎只是运气好，恰巧长了一张嵇玉姝喜欢的脸而已。若非这样，恐怕当时成为驸马的人，应该也不会是你。”
    这话透着十足的酸意，却是叫裴琰回过了神。
    他看向曹泾元，默了良久，倒是很诚恳的夸赞了一句：“你长得比我好。”
    曹泾元：“……”
    有些生气，可又觉得这气撒不出来。
    裴琰抿住唇，又接着温声道：“这世间，男女之间的感情，本就谁都说不准。”
    见到玉姝之前，他曾退婚过好几次，一度觉得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可偏偏玉姝出现在了他面前。
    那般明艳耀眼的女人，没有一个男人能拒绝得了，他更是一见倾心。
    所以哪怕这位昭德公主可能并不会真的喜欢他，他却还是一头栽了进去。
    但谁又能料到，他最终却赢得了对方所有的偏爱和庇护。
    裴琰不由心想，他确实幸运，比眼前的曹泾元幸运，比世间许多男人都幸运。
    曹泾元哪看不出裴琰在想什么，酸意十足的附和：“你说的没错！这世间男女之间的感情谁都说不准，可我也没想到是如此不公平。”
    他叹了口气，眸色黯淡几分：“我们青梅竹马的长大，她以前那般喜欢我，还说长大后要嫁给我。可好不容易等到她及笄，她却转眼就告诉我，她喜欢上了那位风度翩翩的善画才子。”
    “你说那样道貌岸然的男人，究竟怎么就入了她的眼？”
    曹泾元咬牙切齿道，“我恨她背信弃义，怨她无情的丢下我。可到了如今我才明白，喜欢一个人，哪是自己能控制住的？”
    他酸酸的看着裴琰，眼里满是嫉妒：“她如今就是喜欢你，就是不喜欢我，我又能怎么办呢？我总不能真的再去恨她讨厌她，然后再做些伤害她的事！”
    “我如今也不再是十几岁的曹泾元了，少年时对她的不闻不问，如今成了日夜折磨我的心结。现在好不容易能弥补一些，能成为她信任的朋友，我倒也十分知足。我曹泾元没什么出息，哪怕就这般凑合着过，这辈子也别无所求了。”
    曹泾元说着，突然背过了身去。
    他望着远处湛蓝的天色，眸子里突然有些伤神。
    “只是我不明白，为何在我和她的世界里，从来没有先来后到的公平一说。可我又觉得，她喜欢我也罢，不喜欢我也罢，只要我能看见她……哪怕是远远的看着她，一句话都不说，好像也是满足的。”
    这是曹泾元头一次袒露自己的心事，也是如此坦然的告诉别人，他就是喜欢嵇玉姝。
    从少年到现在，哪怕一辈子不娶，哪怕嵇玉姝嫁人生子，他还是喜欢对方。
    可世间之事，十有八九皆不如意。爱而不得的人，又何止他一个？
    这辈子，他的爱和恨好像从没有如愿过，老天也从没有善待过他。哪怕在爱情里，他有机会去争去夺，他却也从未往前迈过一步。
    因为他明白，若他成全了自己，委屈的便是嵇玉姝。
    他不舍得。
    第798章 你在可怜我？
    裴琰站在旁边沉默的听着，一句话都没有说。
    绥国公世子和昭德公主是青梅竹马的事，鄞京人人皆知。
    虽然最后他们翻了脸断了关系，但是这段独一无二的过去，其他人都没有资格参与，更没有资格去加以评论。
    哪怕他裴琰是这段感情中的胜利者，也不能。
    曹泾元好一会儿都没说话，裴琰便也默默站着，陪他一同看远处碧空中的云卷云舒。
    许久之后，曹泾元突然道：“你在可怜我？”
    裴琰瞥他一眼，说道：“我为什么要可怜你？你觉得我是如此良善的人？”
    曹泾元：“……也是，你如今不对着我显摆就不错了。那你不回自己院子，站在这里做什么？”
    裴琰“呵”了一声，双手负在身后，看向园中的花花草草说道：“这是我夫人的园子，我想看就看，你管得着么？”
    曹泾元：“……”
    真恶心！
    曹泾元最受不了裴琰的，就是他总在提起玉姝时，露出一副腻歪的模样。
    简直丢光了大夏男子的脸面。
    曹泾元甩了下袖子，对着裴琰一顿冷嘲热讽：“你这般模样，可是一点都瞧不出裴家儿郎的气概，也不知道嵇玉姝到底喜欢你哪点？”
    裴琰微微一笑：“她就喜欢我腻歪这点。”
    曹泾元：“……”
    恶心！滚吧臭男人！
    但是话虽这样说，两人站了一会儿后，裴琰没滚，曹泾元却先滚了。
    正午的日头正晒，曹泾元回自己院中休息，裴琰却在亭中坐了下来。
    许是小团子们给了他诸多抚慰，这会儿他的心情格外平静。
    他甚至还忍不住想，若是父亲还在，若是他看到这样的孙女，他还会为了舅舅那点所谓的恩义，带着裴家将士走上一条不归路吗？
    也许他依旧会，可他多多少少，也会有些犹豫吧！
    ……
    到了八月中旬，秦州已经有了初秋的凉意。
    曹泾元这时候已早早离开，裴琰却是一日复一日的守在了府中。
    蒋姑姑虽说有心催促他去做事，可见裴琰极其疼爱两位小殿下，她又把所有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正巧中秋节这天，王幼薇和苏念念等人都来公主府送礼，顺便想着见见两个孩子。
    谁知一进院子，裴琰就这样毫无准备的和她们碰了面。
    苏念念看到裴琰抱着两个娃在屋子里转悠，忍不住睁大眼说道：“表哥你还在啊？我以为你早早就走了。”
    当时她偷偷报官，让秦州府衙的人来抓裴琰，结果最后闹了一场乌龙。
    此后她都没脸再见裴琰，自然也不好意思再提放妾书的事儿。
    可谁知道，这都过去快半个月了，裴琰竟然还待在秦州。
    他是没有事情做吗？
    裴琰听到声音抬起头，先看到了苏念念，然后看到了许久未见的王幼薇。
    这位王六姑娘在被他纳入府后，就梳起了妇人发髻。
    两人没圆过房，甚至没多说过几句话。一场天子钦赐的婚事，双方却不约而同的都走了过场。
    也因此，裴琰从未见过她当姑娘时是何模样。
    如今一瞧，却觉得比以前更有精气神，且更锋芒毕露起来。
    第799章 成功晋身奶爹！
    王幼薇一见到裴琰，也是略略有些怔愣。
    她如今掌管着秦州小部分政事，与公主的书信来往自然频繁。可公主却从未提及过，驸马爷会前来秦州。
    所以他是自己偷偷来的？
    王幼薇想着，却又很快收起思绪，对着裴琰抱拳行了一礼：“驸马爷，好久不见。”
    裴琰抱着两个小团子，对着她点了点头：“王大人。”
    说完后，他才对苏念念道：“原本是要走的，后来想着也不着急，便计划过了中秋再离开。”
    侯在不远处的常乐，一听到这话就撇了撇嘴。
    哪里就不着急了？
    庞顶都从白翎关辗转到江陵那一带去了，南疆战事一触即发，也就只有他们还在这里无所事事。
    若不是天门关一向安稳，就自家公子这磨磨唧唧的脾性，估计压根等不到他们去，那城就得破了。
    不过这等牢骚话，常乐只敢在心里说。
    对于才刚见到的小团子们，他也很是稀罕的。
    苏念念“哦”了一声就没再多问，转而就逗弄两个咿咿呀呀的小家伙。王幼薇也笑眯眯的看着小团子，眼里满是喜爱。
    如今的裴琰，已经非常成功的晋升为了熟练期奶爹。
    除了喂奶这等活儿他做不了之外，给小团子们穿衣服换尿布做辅食，每样几乎都是手到擒来。
    两个奶嬷嬷还在私下里调侃，说是这般亲历亲为的孩儿爹，在大户人家里她们是第一次见。
    最关键的是，这还是皇家的人呢！
    皇家哪个人不是奴婢丫鬟成群？光是公主府里伺候小团子的人，细细数来都要七八个。
    所以裴琰一个人就能顶了七、八人的活儿，他若是去干这一行，保准很抢手。
    外面已经有些凉意了，众人没多逗留，齐齐进了屋内。
    厅中倒是宽敞，小孩子也能四处玩乐。
    裴琰顾不上和这两位说话，只能抱着孩子四处转悠。
    王幼薇便委婉的问蒋姑姑：“驸马爷最近，一直都是如此吗？”
    蒋姑姑无奈的笑了一下：“是啊，只要抱上俩殿下，就不怎么撒手了。咱们小殿下身子强壮，可驸马爷抱上一天，竟也不觉得累！”
    王幼薇笑得温和：“看得出来，驸马爷很喜欢两位小殿下。”
    苏念念也道：“没看出来，我表哥还有这么温柔耐心的一面呢！”
    以前对她们都是凶巴巴的，在外面也是，今日能看到这一幕也是稀奇！
    众人看了半晌哄孩子，等到两位奶嬷嬷抱她们下去休息后，裴琰这才坐下说道：“今日正好两位都有空，我便一同给你们写了放妾书吧！”
    一听放妾书，王幼薇愣神了片刻。
    随后她笑着摇摇头：“倒也不用，我这辈子应该不会嫁人，所以那文书要不要都无所谓。倒是苏姑娘，如今已经有了夫婿，在官府档案中确实不能留下这些。”
    苏念念嫁人时的户籍信息，是王幼薇帮忙伪造出来的。
    但这种东西，骗得了一时也骗不了一世。
    再者，就苏念念与那位孙老板的感情来看，苏念念应当也是不想骗对方的。
    第800章 所以过去是什么人，又有什么重要的？
    王幼薇觉得那放妾书要与不要，都无所谓。
    自己的心上人已经娶了别人，她如今又在秦州如鱼得水，也过上了一直向往的生活。
    所以过去是什么人，又有什么重要的？知道自己未来会是什么样的人就行了。
    苏念念不理解王幼薇的雄心壮志，她如今只想着一心一意相夫教子。
    见裴琰朝她看来，苏念念忙道：“我要我要，表哥你得给我写。我家夫君以后说不得也要参加科举呢！若是我的户籍存疑，会牵连到他的！”
    裴琰点了头：“既是如此，我还是都给你们写了吧！”
    这东西又不是很麻烦，趁着大家都在，写完文书按个手印，从此就与过去告别了。
    裴琰说完，就叫晚霞去取来纸笔。
    他写字很快，心中早就想好了内容，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全部完成。
    等纸上的墨迹全干后，他把两张放妾书拿到了王幼薇和苏念念面前：“都写了，今日按了指印，以后你们就是自由身了。”
    虽然大家都知道，他们其实并没有什么关系，所有名分之类的都是一片假象。
    可该做的事情还是要做，总不能真叫这件事成了以后的隐患。
    听裴琰都这般说了，王幼薇便也没再说什么。
    三人都按了指印，就各自将文书收了起来。
    王幼薇倒是心态很平和，苏念念却格外的郑重。
    这东西是以后在官府更改户籍信息的凭证，现在得好好收着，万万不能丢掉。
    将放妾书收好后，苏念念迟疑的问道：“表哥今晚要跟我们一起赏月吗？我夫君前些日子，还在念叨着你呢！”
    孙禹对苏念念说的话，一直都是深信不疑，自然也不怀疑裴琰的身份。
    他为人又非常和善，那次见苏念念找了官差来带走裴琰，后面又得知是一场乌龙后，心中便一直觉得愧疚。
    这些日子，曾经不止一次的给苏念念说，有机会了要补偿一下裴琰。
    正好今日裴琰还早，苏念念便想着邀请他过去，也权当扮演一次她的娘家舅兄。
    可裴琰却不近人情的拒绝了：“外面还有追查我踪迹的人，若无必要，我不能出公主府。”
    苏念念失望的“哦”了一声。
    王幼薇却是终于明白，为什么裴琰在秦州待了这么一段时间，她却一点消息都没得到。
    原来是公主府的人把消息都给封锁了起来。
    要不然，怎么大家都说公主管理有方，这公主府的婢女奴才个个都是嘴严的。
    出了门都知道代表着公主府的颜面，没有一个人会给公主府丢人，也没有一个会将公主府的信息透漏到外面。
    也因此，两位小殿下都半岁了，外面的人却一点风声都没有得到。
    想到这里，王幼薇问裴琰：“驸马爷此次离开秦州，是打算前往天门关吗？”
    裴琰点了头：“天门关有不少裴家军的旧部，得知宫变的消息后，必然会躁动不安。我此次前去，最主要是稳住军心。”
    白翎关成了北戎啃不下的硬骨头，往南去又是其他国家的疆域。
    所以思来想去，如今也只有天门关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若是天门关乱了，大夏也会危在旦夕！
    第801章 宸妃娘娘又来了
    王幼薇和苏念念只在公主府待了一个时辰，就先后离开。
    回到新闻办的王幼薇，第一件事就是给玉姝传信，告知她裴琰前来秦州的事。
    虽然不知道裴琰如今是敌是友，但看他对两位小殿下的态度，以及对她们的态度，暂且可以确定他是没有敌意的。
    但成国公因为皇室而死是既定的事实，乐阳郡主与他的两位嫂嫂侄儿侄女葬身火海，也是确确实实发生了的。
    如此血海深仇横在眼前，难保裴琰不会做出些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
    王幼薇快速的提笔写了信，又叫人第一时间发到鄞京去。
    随后她又派了两个自己的心腹，让他们时时刻刻监视着公主府附近，以防裴琰和不明人物接触。
    但很快，中秋节一过，裴琰就乔装打扮离开了秦州。
    王幼薇的人跟着他们出了城，又走了很久，才确定他们的确是往天门关方向去了。
    回来的人说道：“确实有一批人，好似在到处追查驸马爷的踪迹。但他们人数少，被我们发现后，就顺手解决掉了。在他们身上，小人搜出来了这个。”
    一个小小的金属片被放在桌上，那篆刻着的“嵇”字正熠熠生辉。
    王幼薇顿时拧起了眉头：“看样子，公主在鄞京的日子，也不是很好过。”
    ……
    玉姝正在看蒋姑姑传来的信。
    上面写了裴琰和曹泾元一同到达秦州暂住，也写了裴琰得知两位小团子存在的事。
    裴琰的震惊和激动，都在玉姝的意料之中，只是玉姝没想到，他竟然打算在秦州耽搁这般久。
    玉姝看完后，放下信件摇摇头无奈一笑：“这个成玉……”
    她只是叹了一声，剩下的话却没有多说。
    白兰看了眼玉姝，把信件收起来，转而说道：“公主，宸妃娘娘又在殿中等您，说是与您商议一些私事。”
    玉姝秀眉轻蹙了一下，随后道：“又是事关寿嘉？将她打发了，我没有空。”
    藩国使臣离开，她便觉得寿嘉公主和姚阳煜的婚事，又有回旋的余地了？
    只可惜，玉姝从不打算给她这个插手的权力。
    见玉姝拒绝的干脆，白兰忙道：“宸妃娘娘说，是关乎五皇子的事儿。”
    “五皇子？”玉姝转头看向白兰，思考了半晌才道，“既然和五皇子有关，那我们便去瞧瞧。”
    五皇子的婚事早就定下了，其他前朝诸事，也轮不到宸妃给来插手。
    玉姝倒是想知道，这位宸妃娘娘到底想商依华独家整理议些什么？
    两人去了正殿大厅，宸妃如之前那次，又坐在左下首的位置喝茶。
    可这次她格外沉得住气，只是略有些心不在焉。见玉姝进来后，才忙收回心神，主动起身给玉姝见礼：“公主，您来了。”
    玉姝微微颔首，在她脸上扫了一圈才说道：“娘娘不用客气，坐吧！”
    宸妃面色比上次还要憔悴，许是几夜没睡个好觉，所以哪怕施了厚厚的粉，也有点遮不住她眼下的青黑。
    玉姝坐下后，依然直奔主题：“娘娘此次前来，可是想继续为寿嘉说亲？”
    宸妃一听这话，却连连摆手道：“臣妾此次并不是为寿嘉而来，而是为了常衡……”
    第802章 我这些弟弟里面，终于出了个聪明的
    嵇常衡，就是宸妃的儿子，也是皇室第五子。
    玉姝和这个弟弟并不相熟，但就上次寿嘉公主的寥寥几句来看，这应该是个相当聪慧且有主见的少年。
    那么这次宸妃的前来，到底是她自己想来，还是五皇子私下指使的呢？
    玉姝看着宸妃，宸妃却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她看了玉姝好半晌，才支支吾吾的说道：“常衡说，说他不喜欢已经定下婚约的吴家姑娘，想让臣妾给他……给他再挑两个侧妃。”
    一说完这话，宸妃就难堪的低下了头，双手也紧紧的攥住了手帕。
    可玉姝却直接愣住。
    嵇常衡还没迎娶正妃，就想纳侧妃？
    他这是什么意思？
    玉姝默了片刻，又看向宸妃问道：“那娘娘可有心仪的人选？”
    宸妃连连摇头，面上带着些无奈：“公主也知道，臣妾久居深宫，并没有什么机会见到外人。且如今京中局势不稳，许多人家哪怕有年龄合适的女子，也都藏于深闺不肯出门。”
    所以别说心仪的人选了，哪怕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子，她也没有机会见到啊！
    这才是她最近发愁的主要原因。
    当然次要原因，她如今也不好说给玉姝听。
    兵部侍郎的嫡此女作为皇子妃，可还没有入门，夫君就要纳侧妃。这种事儿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在打人家的脸面？
    若不能挑个家世不错的女子作为侧妃，恐怕他们都不好给那吴家交待！
    宸妃一脸忧愁的看着玉姝，玉姝却已经想到了别的地方。
    她沉默良久，突然道：“常衡如今在何处？若是方便的话，娘娘不若让他来见我。”
    宸妃愣了一下，随后不自在的说道：“常衡此刻……就在长宁宫外。”
    玉姝：“……看来他是料到，我会见他了。”
    说到了这里，玉姝又无奈一笑：“也好，我这些弟弟里面，终于出了个聪明些的。”
    承顺帝辛苦那么久，生了那么多的孩子。结果皇子都是些榆木脑袋，公主都是懦弱的软包子，这让他堂堂帝王要如何甘心？
    如今起码有个聪慧懂得藏拙的五皇子，也不枉他累死累活一场。
    玉姝叫人引了五皇子进来，宸妃知道两人要说些别的事，便在宫女的带领下先去了别处转悠。
    等宸妃一走，玉姝就开门见山道：“你想迎娶侧妃，平衡身边势力？”
    五皇子生的剑眉星目，除去一双眸子外，别处倒与玉姝有三、四分相似。
    他看着坐在上首，一身威仪的皇长姐，眼里闪着格外明亮的光芒：“既然长姐都猜到了，我也不兜圈子了。”
    五皇子直接跪下去，对着玉姝坦然说道：“母妃被姚家利用，想要操纵我与寿嘉的婚事，然后为他们所用。吴大人又想拥立皇子站队，好立下从龙之功，这才把嫡次女许配于我。可我并没有什么野心，也不想成为他们手中的棋子。”
    见玉姝眸中露出兴味，五皇子终于有几分紧张。
    他喉结动了动，才干脆说出自己的目的：“我想让长姐给我个机会，容许我去军中带兵，能够在沙场上建功立业！”
    第803章 你果真不喜欢吴家姑娘？
    堂下跪着的男人，也只是十七、八岁的年纪，正处于少年的青涩和青年人的成熟之间。
    他后背挺直的看着玉姝，眼里有几分紧张，更有几分向往和坚毅。
    玉姝默默的看了他半晌，突然叹了口气：“常衡，你方才这话，是不是还没有与你母妃说过？”
    皇室子弟几乎很少上战场，虽说也会从小学文习武，可更多的都是为了强身健体。
    到了年纪后，若是君王有远见，就会把各皇子派去做事。当然其中也不乏一些被送到军中去历练的，可比起武将世家的少年们，这种情况大多都是少数。
    如今主动要求去上战场的皇族子弟，慎亲王世子是第一人，五皇子是第二人。
    五皇子听到玉姝问话，有些迟疑的说道：“我担心母妃不同意，并未告诉过她……”
    “那你今日求到我面前来，意思是让我做了这个坏人，直接下旨将你安排出宫去？”
    见玉姝挑明了他的来意，五皇子顿时面上有些尴尬。
    玉姝却并没有生气，只沉吟道：“让你去军中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侧妃一事，如此大张旗鼓恐怕不太妥当。”
    五皇子妃是早就定好了的，今年入了秋，五皇子就要和那位吴家二姑娘完婚。
    虽说两人算不上什么天作之合，但五皇子此人聪明周到，与吴家的关系一直维持的很好。可他现在想突然搞出个选侧妃的宴会，那皇室不得被人戳着脊梁骨骂？
    最重要的是，吴侍郎还能不天天弹劾他？
    玉姝见五皇子难得有些苦闷，便问道：“你果真一点都不喜欢吴家姑娘？”
    五皇子摇了头：“我连她的面都没见过几次，又谈何喜欢？”
    玉姝又追问道：“那你可有喜欢的姑娘？”
    五皇子继续摇了摇头。
    他与鄞京贵女鲜少打交道，压根不知道谁是谁，又怎么可能对人家生出些喜欢？
    玉姝便说道：“既是如此，那便等宫中办中秋宴再说吧！到时候，我让朝臣们带家眷入宫，就当是给老六选皇子妃了。”
    六皇子今年十六岁，说起来也确实到了相看嫡妻的年龄。
    借着这个名头，再找出能够牵制吴家的姑娘。到时候将那姑娘给五皇子定下，就说是五皇子在中秋宴上对人家一见钟情，便也算一举两得。
    玉姝的打算，五皇子自然满口同意。
    两人又说了些话，玉姝这才将他打发掉。
    五皇子前脚刚走，宸妃后脚立马就赶了过来：“公主，常衡的事儿，您是怎么打算的？”
    玉姝微微动了下身子，调整到一个舒服的姿势后，才看着宸妃说道：“选妃宴就不办了，显得太张扬了些。不过此次中秋宴，我会让父皇下令，命五品官以上的朝臣都携家眷入宫。到时候那些年轻的儿郎姑娘，也都会露面。”
    宸妃顿时高兴起来：“这般说来，寿嘉的婚事也能定下了？”
    玉姝闻言，挑着眉似笑非笑道：“宸妃娘娘不是一直想把寿嘉，许给你姚家的侄儿吗？怎么？现在又变心了？”
    第804章 借此机会，君臣相乐一番
    宸妃听到这话，面色有些讪讪。
    其实她心中，还是想和母族亲上加亲的。但五皇子训斥过她，叫她不要插手寿嘉公主的事。
    五皇子更是直言不讳的说过，只要昭德公主持政一日，就不可能让狼子野心的姚家掺和进皇室姻亲中来。
    皇室诸多公主，公主们嫁给谁都不意外，但唯独不能嫁给那些一心想弄权的外戚。
    冯皇后的母家冯氏，可是昭德公主的亲舅舅家。
    就这样，都能被亲外甥女昭德公主给搞垮，更何况她这个宸妃娘娘？
    若是真惹怒了昭德公主，别说让姚家复起了，恐怕昭德公主会让姚家在江东消失个干干净净。
    这话虽然有恐吓宸妃的成分在，但也的确吓到了宸妃。
    她后来辗转几日，终于还是选择相信儿子的话，打算把寿嘉的婚事暂时搁置。
    但寿嘉已经及笄，若是有合适的京中儿郎，宸妃还是希望玉姝能帮忙考虑一下的。
    “臣妾思来想去，寿嘉的确与臣妾那侄儿不搭，便想着此事拜托公主您来掌眼一下。想来公主您帮寿嘉选择的人，必然是最好的。”
    这句话里处处都是讨好之意，玉姝却也坦然接受。
    “中秋宴上，我会帮她留意的。”
    有了玉姝这话，宸妃顿觉心中踏实。
    此次前来的目的也已经达到，她不敢再叨扰玉姝，连忙起身退出了大殿。
    等人走后，白兰默默道：“公主，您为何不把这事交给贵妃娘娘呢？若是此次插了手，以后宫中的大小事儿，这些娘娘们不都得来烦您？”
    前朝的事儿就够头疼的了，如今再加上后宫女人们的大小琐事，公主哪里忙活的过来？
    玉姝却笑道：“无碍，这点事才哪到哪？以后还会有更多麻烦的琐事呢！”
    她现在只是个监国的摄政公主，周围还有无数人在盯着这个位子，也有无数人想着把她从这位子上拉下去。
    若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她倒也不用再霸占着这位子不作为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玉姝还有着自己的打算。
    若是能尽快把政局稳定下来，她就能早点把自己的两位小团子接来了。
    分开才数月，可她对孩子的思念，却在与日俱增。
    本想着陪她们一起长大，可到了如今，却是连见上一面都困难。
    ……
    中秋宴的事，玉姝前去请示了承顺帝。
    承顺帝如今只是偶尔上上朝，却是连折子都不批了，所有政务都推到了玉姝面前。
    但玉姝心中却有杆称，朝中的大小事务，她基本都会事无巨细的禀报给承顺帝。有时候哪怕她心中早就做好了决定，却也要象征性的去问问承顺帝的意见。
    毕竟帝王多疑，而自己还没有顺理成章的成为储君。如今这个时候，有承顺帝的偏袒和支持，是非常重要的。
    果然，承顺帝便对她这个准继承人也非常满意。
    这会儿他正和宋贵妃一起饶有兴致的养花，听到中秋宴，顿时来了兴致：“说起来，咱们宫中也许久没有办这种宴会了，你说的很有道理，是该借此机会君臣相乐一番。”
    第805章 我来给各位妹妹起名？
    玉姝听到这话，和宋贵妃对视了一眼。
    宫中推行简朴与缩减开支之行，说起来也就才将将一个月不到，怎么就许久没有办宴会了？
    再者，整个宫中哪怕给别人缺衣少食，还能给皇帝少了不成？
    玉姝觉得，承顺帝就是自己想吃喝玩乐，这才故意说出了这番话。
    不过也无所谓，反正他们的目的相同就是。
    玉姝点头应下来，又说后宫许多公主年岁也不小了，到现在还没有自己的名字和封号，看承顺帝能不能抽空想一下。
    谁知承顺帝挥着大手不耐烦道：“你是朕的嫡长女，民间都说长女如母。如今这等琐事，你便也不要再来过问我，你代替朕处理就行。”
    玉姝：“……所以，儿臣来帮各位妹妹起名？”
    承顺帝点了头，竟然还不忘叮嘱：“想一些好听些的，莫要丢了我皇室的脸面。”
    玉姝：“……是，儿臣遵命！”
    从殿中出去后，玉姝再想起承顺帝方才的话，竟有些哭笑不得。
    想来女儿多也让他觉得头疼了吧？
    他如今倒是不敢再大肆的生孩子了，若是再生下去，恐怕整个皇室也养不起了。
    不过想名字这等事，玉姝不可能自己再去费脑筋。
    宫中有尚宫局钦天监等地，她只要把这活儿安排下去，再命人送到各个宫去让她们自己选就行了，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从长长的宫道走出去，玉姝穿过小门，正想前往长宁宫，谁料一个小宫女突然从窜了过来。
    那小丫头的速度极快，眼见着就要扑向玉姝，白兰立马闪电一般的将她一脚踹开。
    那小丫头被踹到地上痛苦的呻吟起来，周围跟着的的婆子宫女才忙慌了神大喊：“保护公主……”
    附近的侍卫，几乎是立刻就赶了过来。
    玉姝却抬手止住他们，只看着那小宫女问道：“这是哪个宫伺候的？”
    两个婆子迅速上前，把那小宫女扭起来后，恶狠狠的说道：“公主在问你话！”
    小宫女捂着肚子，面色惨白的开了口：“奴婢……奴婢是大皇子妃身边伺候的，奴婢前来……想请公主救救我家主子……”
    “大皇子妃？”玉姝挑起了眉头。
    小宫女连连点头，只是白兰那一脚并没留什么余地，这会儿她疼得几乎要说不出话来。
    玉姝想了想，也不问这小宫女为何不去找宋贵妃，却偏偏要等在这条路上拦她。
    她只扭头看向白兰说道：“你带人去找下贵妃娘娘，让娘娘往大皇子那边去一趟。若是有拿捏不了的事情，再禀给父皇定夺！”
    白兰点了头，正想转身离开，那小宫女却又连忙吸着气说道：“公主……”
    她白着脸，可怜兮兮的看着玉姝，额上有细细密密的汗珠渗出。
    “我家主子只信得过您。”小宫女着急的快要哭出来，“您若是不亲自去一趟，我家主子恐怕就要没命了……”
    众人一听这话，都连忙看向玉姝，就连白兰也迟疑了一下。
    可玉姝却不为所动，只语气温和道：“后宫诸事，父皇交给了贵妃娘娘打理。按理说，大皇子还未封王，也未出宫建府。他后宅之事，也在贵妃娘娘的管辖之内。而我虽然代理朝政，但毕竟只是大皇子的长姐，若是私自插手他后宅之事，倒是有些不妥了。”
    第806章 最快搞钱的办法……
    说到这里，玉姝对着白兰示意道：“去吧，许是大皇子妃那边真有些要紧事，你抓紧请示了贵妃娘娘，然后一同前去。”
    白兰立刻明白过来，看了眼那小宫女，这才带上两个婆子折回到乾元宫中。
    倒是小宫女，见玉姝就是不肯去，便无意识的咬住了唇。
    玉姝静静的看了她半晌，最后温声道：“你这般没规矩的冲出来，若不是本宫的婢女留了余地，恐怕你这丫头，这会儿已经没命了。今日/本宫不追究你的冒失，但以后可不能再犯了。”
    玉姝说完就转身径自离开，几个婆子却留下来，直接把小宫女架走。
    小宫女眼里满是不甘，还想着去劝说玉姝随她走，谁知再等她转头时，玉姝的身影已经完全瞧不见了。
    无奈之下，她只得忍住疼痛，默默的返回到那边宫中去。
    玉姝回到长宁宫，便开始处理那厚厚一沓折子。
    折子中的内容，基本都是千篇一律。
    朝中大臣们各有心思，一心想着要扶持皇子上位，又想要从龙之功。所以最近在政事上，这些人大多都不太配合玉姝。
    倒是一些不起眼小官的折子，写的颇为详细，态度也极其诚恳。
    比如眼前这个，主动请缨想去江南主持兴修水利一事。
    玉姝特意看了一下，写这个奏折的人叫张盛。是荣阳侯府的嫡幼子，与方开霁同时中举，然后得了榜眼。
    最重要的是，他娶了曹泾元的妹妹曹丹珍，而这门婚事是玉姝替她撮合成的。
    想到这里，玉姝又把张盛的折子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张盛毕竟是媲美于状元郎的才子，写文章时有理有据，禀事情时也是条理分明。
    他阐述了江南一代这几年的现状，又说在水利方面朝廷没有重视过，使得江南遭受过诸多的损失。
    最重要的是，朝廷治理不得当，百姓流离失所，国库又因为赈灾凭白损失钱财。
    若是今年能提早重视起来，说不得江南地带还能给朝廷惊喜。
    玉姝看到最后一句话，眸子微闪了一下。
    如今已到了初秋时节，各地都有强降雨，江南水患的问题也逐渐明显起来。
    但玉姝知道，张盛最想说的应该不是水患，而是江南地区的腐败！
    鹭州往南去都是大夏朝最富庶的地方，许多丝绸瓷器茶叶等大商人，都是集中在那一带。可每年朝廷从江南收上来的税银，却比其他地方多不出多少。
    反观像张盛说的，每到了深秋降雨多时，江南总会发生水患。
    然后地方官开始哭穷哭惨，希望朝廷能拨款兴修水利，能拨款赈济灾民。
    可这么多年了，江南的水利从没修好过，但国库中的银子却是一直在变少。
    而现在，大夏各地的百姓已经开始收割农作物，朝廷各地也开始征纳赋税。
    但大夏的赋税虽然颇重，国库中却并没有多少银子。所有能用的钱，基本上都用来养兵了。
    地方厢军多而杂，战斗力却又不高。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如此，只能形成一个恶性循环。
    玉姝先前就有裁军的想法，可现在到处战事吃紧，却又不能大批量的减少/将士人数。思来想去，还是得从钱的问题上着手。
    而最快搞钱的办法是什么？
    抓贪官，抄家产！
    第807章 大皇子妃的孩子……没了
    玉姝把张盛的折子看了好几遍，最后没有批注，反而将其单独搁在了一旁。
    她随后又看了一些朝廷官员的折子，这些人基本上都是在讲废话，挑不出来一句实用的。
    玉姝便草草的阅完，起身从身旁架子上拿出了一本厚厚的册子。
    册子外面瞧着普普通通，没有任何标注。只是翻开后，里面却都记录着各朝廷官员不为人知的私密。
    这些便都是皇城司搜集来的信息。
    皇城司是帝王手中的一把刀，而其中还有一小部分人，更是帝王的眼睛和耳朵。
    这些人从不在皇城司官衙露面，他们神出鬼没，会藏匿于富贵人家，也会隐迹于市井街头。
    若不主动暴露身份，可能鲜少有人知道他们的存在。
    而他们最大的作用，便是打探所有朝臣们大大小小的消息。
    皇城司探子的巅峰时期，便是能够将每位朝臣的私事，都事无巨细的报上来。
    甚至有些朝臣，头一日吃了什么菜喝了什么汤说了什么话，皇帝都能够在第二日清楚的得知。
    而那时候，皇城司的出动，也成了文武百官心惊胆战的存在。
    后来有些大臣觉得私密事被探知，等同于尊严和脸面被践踏羞辱，便以死来抗争这件事。
    高祖开国后，就将皇城司的一些用途减弱乃至废除，而皇城司也逐渐变成了一个维护鄞京治安的地方。
    但承顺帝上台后，却是又暗暗的把皇城司探子启用了起来。
    只可惜，他能力不足，手下人办事的效率也不高。
    时至今日能打探到的，也不过这册子中的寥寥梳笔而已。
    承顺帝不太管事后，这本册子便也顺理成章的到了玉姝手中。
    玉姝平时很少去翻这个东西，但若是想要大肆整顿一番京/城，恐怕还不得不从这里入手。
    她这一看，就过去了一个时辰。
    等到白兰回来，玉姝才终于回过了神。
    她将册子合起来放回书架，想起大臣们那些不为人知的私密和癖好，忍不住笑了一声。
    所以说，天底下最让人沉迷也最能叫人流连的，就是别人的八卦！
    别说其他人了，就是她也沉迷在人家的八卦中不能自拔！
    玉姝回到桌前坐下，这才抬头看向神情凝重的白兰：“大皇子那边发生了何事？”
    白兰声音略低，脸色有些难看：“大皇子妃的孩子……没了。”
    大皇子早就年过二十，他宫中不仅有正妃，还有两名侧妃。
    可是自打他成亲到现在，几名妃嫔的肚子一直都没有动静。
    直到今年六月，玉姝刚回京不久，大皇子这边就传来消息说，皇子妃有了身孕。
    好不容易有了的孩子，按理来说，应该所有人都会小心照看着才是，怎能这么轻飘飘的说没就没了？
    玉姝眉心跳了一下，忽然想起那位差点撞到她身上的小宫女。
    小宫女那般急切的来寻她，又总是想靠近她，恐怕不只是来求救这般简单。
    想到这里，玉姝又问：“太医怎么说？什么原因导致的？”
    白兰抿起唇，眼中带了几分冷意：“太医说，大皇子妃屋子里摆放的花有问题，孕妇若是闻得久了，就会滑胎。”
    玉姝顿时了然：“那盆花，是她从我这长宁宫里求去的吧？”
    第808章 等他明天参我一本！
    玉姝和大皇子其实并没有太多来往。
    只是先前承顺帝让她监国后，有不少朝臣趁势让各位皇子也参政。
    作为承顺帝的长子，大皇子自然便得到了重视，也揽下了一些较为重要的政务。
    但两人每天打交道的时间，仅限于朝堂和宫中宴会，除此之外连面都不会见。
    所以名义上是姐弟，但两人关系都是生疏的，更别说那个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的大皇子妃了。
    而所谓的从长宁宫求去了一盆花，玉姝压根就没听说过这事儿。
    说不定，那花是在院子外面捡的！
    玉姝也不将这事放在心上，只问白兰：“孩子真没了？”
    白兰抿着唇点头：“没了。”
    玉姝又问：“也不是假怀孕？”
    白兰摇摇头：“不是。大皇子妃好似不知道这事儿，得知孩子没了后，哭得昏死了过去，看着也不想活了的样子。”
    “不知道这事儿……那是不可能的。”
    玉姝唇角微勾，“只是她大概以为，大皇子会与她做一场戏，却没想到假戏真做，最后亲手害死了自己的孩子。”
    不过这位弟弟也是狠人，为了栽赃陷害她，竟然不惜赔上自己的第一个孩子。
    看起来，自家父皇生的娃也都不算太失败。
    至少还是有手段的，只是城府不深，又显得太过稚嫩！
    玉姝又问白兰：“那个半路突然冒出来的小宫女，你叫人盯住了吗？有没有发现什么？”
    白兰听到玉姝询问，这才从身上掏出一个香囊说道：“她身上揣了这个东西，我叫太医验过了，是能致人滑胎的药物。”
    玉姝拿过香囊把玩，最后一笑：“看来还准备了两手，香囊放不到我的身上，就只能从那花入手了。”
    说完后，玉姝把香囊扔到一边，叫白兰拿去烧掉。
    白兰却问道：“公主，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不怎么做！”玉姝眼里露出一丝兴味，“父皇明日要上朝，我等这位弟弟，明日在大殿上参我一本！”
    白兰听到这话，便知道玉姝自己有些安排，可她还是有些担心：“需要奴婢去查吗？”
    玉姝摆摆手：“不需要，这些事情有皇城司的人做。我这里倒是有份差事，得你亲自去跑一趟。”
    白兰露出了好奇的眼神，玉姝便笑着说道：“寿康的产期应该就在这段时间了，明日你带两个太医出宫去瞧瞧。若太医说她胎相不好，你便去请示魏侍郎，将她接进宫里来。”
    白兰立刻点了头。
    当时寿康公主住进公主府的时候，就因为胎儿过大，还被自家公主特意叮嘱了些。
    这两个月公主太忙，也没有时间出宫去探望她，如今寿康公主到底怎么样，确实还不大清楚！
    白兰接了玉姝的命令，就下去准备第二日出宫的东西。
    到了傍晚，玉姝刚用过晚膳，宋贵妃那边就有人匆匆忙忙来请玉姝：“大皇子妃情况看着不太好，太医们有些束手无策，娘娘想请公主去帮忙瞧瞧。”
    玉姝听到这话，便叹了口气。
    合着到头来，还是得她亲自去一趟。
    第809章 皇姐今日说话，怎么这么不好听？
    玉姝叫人备好金针，又准备了些吊命的老参之类，然后赶到了大皇子的住所。
    宫内分为东西宫，但所有的皇子住所，却又在这之外。
    而大皇子的宫殿就在太子宫殿不远处，但两者之间的规格，却差了不少。
    玉姝也没有多打量，到了宫门口，宋贵妃身旁的管事姑姑就忙把她请了进去：“公主，您随奴婢来。”
    玉姝“嗯”了一声，面色平静的往里走。
    到了内院，玉姝发现屋门口竟然挤满了人。
    除了一些伺候的丫鬟婆子外，还有些妃嫔打扮的女子，应该是大皇子的侧妃和侍妾。
    看到玉姝前来，她们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齐齐福身行礼。
    玉姝只是略略一颔首，就立刻进了屋子。
    随后，太医把屋内所有不相干的人，都给赶了出来。
    几个妾室看到这一幕，很是艳羡的说道：“天底下的女人，能有这排场的，估计也就昭德公主了。”
    当年的冯皇后和宸妃盛宠一时，也没有达到后宫人人都敬畏的地步。
    更何况这位昭德公主，还管理着前朝政事呢！
    几个女人小声八卦完，就安静的等在外面，想听听大皇子妃还能不能活下来。
    可屋内的玉姝，却一句话都没有，而是很平静的拿出了自己的金针。
    太医这次没被赶出门，便很是激动的围在一旁观看。
    真正的主人公大皇子，却反倒被挤在了一旁。
    他看着玉姝，又看看床上妻子面色惨白，忍不住问：“皇姐，你……你有把握吗？”
    玉姝淡淡道：“没有。”
    大皇子顿时脸色一变：“那你怎么还……”
    “还什么？”玉姝抬眸看他一眼，随后又低下头去忙活。
    “我原本也不想来的，但医者仁心。宋贵妃都派人求到了我面前，我再无动于衷下去，倒也不太合适。”
    若不是碍于宋贵妃的面子，玉姝还真不想来。
    这么愚蠢的弟弟，就该让他吃个教训才是。要让他明白，这世上不是谁都能被算计！
    可玉姝到底什么都没说，见大皇子神色讪讪，她只是淡然的给大皇子妃扎了几个大穴。
    金针刺穴，需要极高的手法和经验。
    太医们看得目不转睛，原本想学习些东西，可玉姝的手又快又准。
    他们瞧了半晌，除了看清穴位外，好像又什么都没看懂。
    明明大家都学的中医，可真正到了实践环节，又好像学的不是一个东西了。
    扎金针费了一段时间，玉姝刚扎完针，等在一旁的大皇子就又道：“皇姐，她现在怎么样？”
    玉姝擦着手说道：“你没长眼睛吗？”
    大皇子：“……皇姐，你今日说话，怎么这么不好听？”
    “我与你又没什么情分，你也没花钱让我说好听的，我为什么要讲好听的话？”
    玉姝怼完后，又对身旁的太医说了话，几人合力又开始对着大皇子妃一通忙活。
    大皇子在旁边总想插话，最后宋贵妃身边的管事姑姑觉得他碍眼，便委婉说道：“殿下，您若是心焦，不如在外面等等！”
    大皇子直接拒绝：“我就在这里，不看到和欣醒来，我心里不踏实！”
    玉姝刚好忙完手上的事情，一听这话，立刻就接了一句：“现在后悔了？”
    第810章 不知道，也没兴趣！
    玉姝这话没头没尾的，可心中有鬼的大皇子却立刻变了脸色。
    他站在原地，支支吾吾半晌：“皇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玉姝瞥他一眼：“你自己心里明白就行。”
    她从床边起身，本想喊人拿来纸笔写药方，一个太医却连忙殷勤道：“公主，您说我来写。”
    玉姝看了他一眼，见他满面期待，便笑着道：“也行。”
    宫女拿来纸笔，玉姝说起了方子。
    那太医坐在桌边奋笔疾书，其他人则是围在一旁看。
    大皇子就这样默默看着，被众人都当成了隐形人。
    等到两张药方都写完了，玉姝这才说道：“流血狠了，亏空的厉害。第一张方子煎成汤药，一日三次，饭后服用。剩下这张，你们太医院带回去制成丸药，再送过来给大皇子妃。”
    太医们连连点头，又问玉姝，这方子能不能抄录保存在太医院。
    玉姝其实知道他们想问的是什么，便说道：“方子不稀奇，你们现在抄录便可。扎穴的方法，待我空闲下来，会叫人写下来送到太医院去。”
    几名太医顿时睁大了眼睛，感恩戴德的看着玉姝，恨不得连忙跪下来谢恩！
    玉姝却催促道：“快叫人去抓药吧！”
    太医们这才回过神，连连称是！
    方子被拿走后，玉姝也命人收拾了东西准备离开。
    大皇子看着她欲言又止，玉姝却像是瞧不见似的，直接大步出了门。
    大皇子想来想去，最后还是追出去道：“皇姐，你……你可知道，和欣为何会滑胎？”
    玉姝转头看他，眉梢微挑：“不是说，因为一盆花吗？”
    大皇子立刻抿起了唇：“那皇姐可知，那盆花从哪里得来？”
    “不知。”玉姝微微弯唇，“也没兴趣！”
    她说完，不再给大皇子说话的机会，直接就出了宫门。
    几个侧妃侍妾又连忙行了礼，这次玉姝却连眼神都没给众人一个。
    天色已经黑了些，管事姑姑叫人挑了灯笼来送玉姝，玉姝自己接过灯笼，直接将她打发掉。
    路程走到一半，大皇子的生母才匆匆赶来。
    这位后妃地位不高，住的地方也偏远。乍一看到玉姝时，下意识就要行礼，却被玉姝给拦了下来。
    “陈娘娘若是得闲，不如好好劝导一下大皇子。不该他奢想的东西，便莫要伸手。否则最后，只会赔了夫人又折兵！”
    陈娘娘面色顿时惨白，显然也明白玉姝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玉姝言尽于此，也不再说什么，冲着陈娘娘点点头后径自离开。
    只是陈娘娘却一直白着脸，直到看见大皇子，才立刻拉他进了屋子一顿劈头盖脸的责骂。
    “你如今是真翅膀硬了，这么大的事情，竟然也不与我商议一下。和欣失了孩子，若被她母家知道是你做的手脚，你可知道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
    大皇子本来长得秀气斯文，可这会儿，五官中却多了些面向不符的戾气！
    他看了眼床上昏睡的大皇子妃，冷声道：“知道又如何？我如今又不是光靠她家的势力。再说了，和欣一向都听我的，只要我拉下面子哄哄她，她也不会对那边透露出什么口风的。”
    第811章 大逆不道的念头依华独家整理
    在大皇子心目中，自己的妻子一直都是小鸟依人的模样。
    两人成婚几年，感情甚笃，岳家那边也对他很是满意。
    哪怕如今他有成龙的念头，岳家也在犹豫过后很快站了队，并主动帮他增添了许多可靠的势力。
    如今的他，羽翼已经渐丰，还有什么可惧的？
    大皇子不耐烦的将陈娘娘挥开，然后让人照顾好大皇子妃后，就转身大步离开。
    他要去找幕僚商议事情，栽赃陷害玉姝的事，好似已经被对方知道了，他们还得再找个安稳的法子才是。
    看着大皇子离开，陈娘娘气得咬住了唇，最后却也只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她位份低不得陛下的看重，母家又是毫无权势的小官家庭。
    当年生下第一胎皇长子的时候，就很是心惊胆战了一阵。好在冯皇后压根不在乎她们这些妃嫔，所以她才能安安稳稳和大皇子活到现在。
    本想着等到了后面，陛下给大皇子封了王，然后出宫建府，她就可以跟着出去享福了。
    谁知道，他现在竟然有了这种大逆不道的念头。
    他是皇长子没错，祖宗规矩是立嫡立长也没错，可前面有个强势的嫡长公主在，谁如今敢生出这等念头？
    他若是真的想坐上那个位子，就该去讨好昭德公主，让昭德公主推他上位才是。
    可自己的话，他却从来都听不进去，如今又变得格外刚愎自用。
    也不知道以后，他们到底会落得个什么结局？
    陈娘娘心中一片哀戚，此刻却也只能静下心去，安排人手好好照顾大皇子妃。
    ……
    次日，天一亮，白兰就带着东西出了宫。
    玉姝则穿好朝服，去了大殿内上朝。
    今日是承顺帝主持朝政的日子，所有官员都精气神格外足，就连朝服都穿的一丝不苟。
    见玉姝进了殿中后，大臣们都对她行了礼，玉姝点头回礼后，自顾自的走到左边最前方。
    朝臣们如今也早就习惯了她的存在，若是哪日看到她的位子空着，反倒要叫他们不自在。
    玉姝站好后，其他几位皇子也到了殿中。
    大皇子看起来格外的憔悴，眼下还有一片青黑。
    几位大臣看到，连忙关心道：“殿下，您这是怎么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大皇子欲言又止的看了眼玉姝，见玉姝瞥过来一眼后，连忙摆摆手说道：“没……没事……”
    几位朝臣都是他的人，哪能不懂他的暗示，顿时就上赶着劝道：“大皇子，您若是有什么事情，一定要给老臣们说，老臣们愿为您分忧！”
    正说着，柴福高亢的声音响起：“皇上驾到！”
    众人连忙闭了嘴，齐齐跪下去，对着上方人影行礼：“吾皇万岁，万万岁！”
    承顺帝大刀阔斧的在龙椅上坐下，然后扫视了眼众人：“众爱卿平身！”
    朝臣们齐喊过“谢皇上”后，全部撩着袍子起了身。
    每日都要走一遍的过场，众人无比熟悉，在柴福喊完“有事启奏”后，立马有个大臣站出来说了些不知所以的废话。
    第812章 空手套白狼？
    玉姝每天都听这些废话，如今早就习以为常了。
    倒是承顺帝，好长时间没听，今日乍一听见，就觉得这人格外烦。
    他不耐烦的摆摆手，柴福立马会意道：“张大人，您说重点！”
    这位张大人顿时就涨红了脸，然后他小心翼翼道：“如今正值秋收时节，各地方官准备征收赋税。我朝今年战事频繁，国库空虚，臣想提议再加一成税保证军饷充足……”
    张大人说了一大串话，承顺帝听完后，说了一句：“爱卿此言有理……”
    只是后面的话还没说出来，见玉姝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就立马改了话头：“不过加重赋税，此事干系重大，朕想再听听他人的看法。”
    顿了顿，他装模作样的看向玉姝，问道：“昭德，你怎么看？”
    玉姝当即迈出一步，声音清朗道：“儿臣认为，此事不妥。我朝百姓赋税近几年尤其繁重，若是再加重一成，难免太过严苛。倘若百姓觉得生活无望，恐会滋生些乱子来。我朝如今已是内忧外患，不可再加重内忧了。”
    那位张大人顿时皱起了眉头：“可国库空虚不假，若是不加重赋税，我朝今年的军饷该如何保证呢？”
    玉姝转头看向他，微微一笑：“这难道不是你们户部该考虑的问题吗？张大人，食君之禄为君分忧，可不要总想着让君发愁啊！”
    张大人被怼得一脸菜色，户部尚书面色淡淡看了他一眼，这才站出来说道：“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我朝国库最大的收入源头，就是百姓各地的赋税。若是赋税都不足以撑起军饷，恐怕老臣想破脑袋，也没法多变出些银子来。”
    “尚书大人的苦楚，本宫也明白。”
    玉姝声音温和，面容带笑：“但是百姓一年，又能收入多少银钱？与其苛待他们，不如想些别的法子来充实国库。”
    户部尚书立刻道：“那公主可有什么好法子？”
    玉姝挑起了眉头：“尚书大人这意思，是想让本宫完全接手户部？”
    户部尚书：“……老臣只是愚钝，想听听公主的见解。”
    玉姝便笑道：“我瞧尚书大人，是想空手套白狼！也罢，本宫就简单说说吧！”
    玉姝转过头，看向上方的承顺帝说道：“我朝国库八成的银钱，基本都送到了各地作为军饷。可即便这样，各地厢军依然是入不敷出。随后，便有些军士长想出法子，命一部分士兵去做生意，以此来给营中赚点银钱！毕竟众人皆知，经商是来钱最快的办法。”
    玉姝话音刚落，承顺帝就沉了脸说道：“荒唐！我大夏的将士都去经商，谁来保家卫国？”
    “儿臣也是这样想的。”
    玉姝接了话，浅笑着说道：“所以这种经商的事，儿臣以为，就该交给合适的人做。据儿臣所知，我朝如今的几家皇商，经商手段并不高明。这两年不仅没给皇室省下多少钱，反而让皇室大肆破费了许多。”
    “所以，儿臣建议，废去原先的皇商世家，今年重新拟定皇商人选！”
    谁也没想到，玉姝话题一转竟然说到了皇商上面，而且还是直接废除所有皇商。
    朝臣们顿时愣住，大皇子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第813章 罢黜皇商
    每个王朝的皇商，背后都站着一位皇室或权贵。
    大皇子刚塞进去的人手，恰恰就在其中。
    只是他没想到，这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自己手下的人还没完全把这位子站稳呢，玉姝竟然就要提议取消掉原先所有的皇商了。
    大皇子立刻迫不及待地发声：“父皇，儿臣觉得皇姐此次提议，也不太妥当。充盈国库之事，和皇商没有多大干系。且皇商的人数本就不多，若是……”
    话还没说完，玉姝就笑着问道：“若是什么？”
    大皇子一时语塞，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玉姝笑看了他一眼，这才看着承顺帝慢条斯理道：“皇商顾名思义，就是由皇家任命，以朝廷身份管理经营产业，是代表我们皇室来营商的世家。若是这般身份，都和充盈国库没有关系，那什么人才有关系？”
    大皇子哑然无语，他忙看向几位朝臣，便有大臣站出来说道：“陛下，公主虽说的有些道理。可皇商世家由来已久，若是轻易更换，恐怕会动摇国之根本！”
    慎亲王听到这话，慢悠悠的插了一句：“敢问范大人，国之根本是什么？”
    范大人默了默，正要说话，慎亲王又道：“皇商的存在，本就是为朝廷赚银子的。可这些年来，不管是江南丝绸皮草，还是西北的盐铁茶马，都十分不景气，甚至还有些入不敷出。这些人不仅给国库赚不来钱，反而还要朝廷施以援手。范大人倒是说说，留着他们要做什么？做我们大夏的蛀虫吗？”
    范大人被挤兑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慎亲王这才气定神闲道：“所以，本王支持昭德的做法。罢黜皇商，重新择选。”
    朝内一时议论纷纷，倒是敏亲王皱着眉头看了几眼慎亲王。
    原本他以为，自己和慎亲王是一派的。
    可今日慎亲王为玉姝说话，他又有些看不明白了。
    但罢黜是不能罢黜的，自己的小舅子还在皇商之列，这可是肥差。若是就这般丢了，等于他们敏亲王府丢了个大金山。
    敏亲王便也出列说道：“皇商八大世家，若是全部罢黜倒也容易惹来麻烦。不若挑出些经营不善的，保留下原本还不错的，陛下觉得呢？”
    承顺帝一听这话，再次看向玉姝，他在等玉姝的看法！
    玉姝略略一沉吟，便笑着说道：“王叔说的有道理。不过皇商涉猎众多，想要知道哪些经营不善，还得等户部查过账才行。”
    承顺帝便点了点头：“那就先交由户部查账！”
    玉姝也顺势转头看向户部尚书：“尚书大人，这事儿还得麻烦你们户部了。最后国库能不能充盈起来，还得靠你们。”
    户部尚书一听这话，顿时心中一个激灵。
    昭德公主这是在暗示他？
    若是账本真查出来些什么东西，恐怕他们户部多年亏空的问题，立刻就能迎刃而解了！
    户部尚书连忙露出肃容：“臣一定不负陛下和公主所托！”
    玉姝又道：“不过此次查账涉及众多，你们户部人手不一定够用。不如，本宫给你们推荐几个人选过去？”
    第814章 让皇子们都去查账
    户部尚书听到这里，几乎要露出感恩戴德的神情。
    他本来是不大瞧得上玉姝这么一个女人的，可这两个月，亲眼见到玉姝把持朝政，在各种难关中顺利闯荡。
    哪怕承顺帝交给她的，是一个烂摊子，她也从来没怕过。
    甚至许多大臣，还明里暗里的给她使绊子，却也叫她轻轻松松的全部化解。
    这样的女人，也的确叫他佩服。
    但也仅仅是佩服而已。
    可现在，当玉姝算计到皇商，并为他户部添了一把火之后，他立马就此折服！
    这样的公主，果然没有一个皇子比得上！
    户部尚书一脸期待的看着玉姝，玉姝却看向承顺帝说道：“父皇，几位皇子弟弟如今都在朝中历练。但能交给他们的任务，却都是些无关重要的。不如，将他们都安排去户部帮忙查账？”
    承顺帝有些讶异：“都安排过去？”
    玉姝点头：“都去吧！此次查账到底是大工程，兴许都安排过去也不太够用。所以儿臣建议，让两位王叔府上的几位堂弟，也过去帮忙。有了皇家人出面，哪怕是有些人想从中作梗，恐怕也不敢轻易动手。”
    几位皇子露出吃惊的神色，敏亲王也顿时脸色微变。
    承顺帝却觉得这提议甚好：“就照你说的安排吧！”
    玉姝点了头，正要说话，敏亲王却连忙道：“陛下，臣弟家中几个孩子，不学无术，恐怕难以担负如此重任！”
    玉姝诧异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又笑道：“这算什么重任呢？王叔不要太过溺爱孩子，堂弟们都已成了家。我嵇家的男儿，也该多多出门历练历练。”
    敏亲王：“……”
    一口老血梗在心头。
    这算什么历练？天天跑去看一堆破账本，就是历练了？
    而且他们都掺合进去，那这几个皇商世家肯定要得罪彻底，到时候他们又有什么回旋的余地？
    敏亲王还想再挣扎，玉姝却已经说起了另外的事情：“皇商之事便暂且如此定下，白翎关的战事，儿臣也想禀父皇一声。”
    格图被抓住后，一直扣留在白翎关。
    如今仔细算去，都要两个月了。
    谢老将/军那边，本想着直接杀掉省事，可玉姝却暂时不想让北戎狗急跳墙，便让他们一直将人扣着。
    事实证明，北戎王室确实重视格图，这两个月来大军退到边境外，都没怎么轻举妄动过。
    但格图的事情，却是一定要处理的。
    玉姝便在这个时候，把这事儿提了出来。
    承顺帝是个文皇帝，对打仗的事儿一窍不通，见玉姝说完，就装出一副沉吟思考的模样。
    而殿内的朝臣们，此刻也热闹的争执起来。
    争执过后，又分成了两派，大体就是主战派和主和党。
    主战派的意思是，直接杀掉格图，然后和北戎正面硬刚。
    主和党则想着，拿格图去与北戎谈判，最好签定个十年二十年的和平条约。
    玉姝一听到后者，就毫不掩饰的轻笑了一声。
    见主和党朝臣面色不善的看过来，玉姝温温柔柔的问道：“各位大人，想必是已经忘了先前北戎撕毁条约，屠杀我大夏百姓一事？若是你们忘了，那本宫帮你们回忆回忆？”
    第815章 以人换物
    众人听到这话，想起先前北戎公然大举进犯白翎关。
    那时候，他们也是与北戎有和平条约的。
    可北戎并没有遵守，并且在短短时间连夺大夏两座城池，还残害了许多边疆百姓。
    若不是昭德公主主动请战，恐怕也没有如今这么安稳的现况。
    朝臣们面色一僵，顿时都闭上了嘴！
    敏亲王便问道：“昭德这是同意主战了？可我朝粮饷不齐人马不足，南疆又未平复，若是再惹怒北戎，想必结果也不是我们能承受的。”
    玉姝点了头：“王叔说的没错，所以我们也不能与他们正面硬碰硬。谈判还是要谈，关键要看怎么谈！”
    众人都好奇的看过来，玉姝便说道：“我们以人换物。”
    “以人换物？”慎亲王挑眉，“这倒是个新奇的法子。”
    玉姝说道：“边疆将士在抓了地方降军后，也常有这种手段换取物资。目前看来，格图很值钱，我们可以试试狮子大开口！”
    慎亲王顿时笑了起来，他看着玉姝问道：“怎么个大开口法！”
    玉姝立刻在脑海中拨起了算盘：“北戎盛产千里马，还有各种皮毛肉类，这些都可以换，但主要以马匹为主。格图既然是皇室王储，三万匹马还是值得的，除此之外，还得再送五万头羊和两万斤牛肉。”
    众朝臣：“……”
    他们觉得，这头狮子的嘴未免有点太大！
    怕是这使臣去了，那北戎一气急，最后都不会让使臣活着回来。
    众人默默互看一眼，全都不讲话。
    慎亲王却好奇道：“这般高的条件，昭德打算让何人前去做谈判使臣？”
    玉姝的目光，顿时落在敏亲王身上。
    敏亲王立刻警惕道：“你想让本王去？”
    玉姝笑了起来：“如今朝堂上下，除了父皇外，也就王叔您最能代表我们大夏了。若是由您前去，北戎势必会把这次谈判重视起来。”
    敏亲王沉下了脸：“格图在我们手上，难道他们还能不重视吗？再者，若要想最能代表我们大夏的人，除了你昭德，还能有谁？”
    玉姝露出惊讶的表情：“王叔居然如此看重我？当时父皇让我监国的时候，王叔还极力反对呢！”
    敏亲王：“……”
    慎亲王在一旁低笑，在敏亲王看过来时，又恍若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承顺帝见状，看了眼敏亲王，这才假装皱起眉头说道：“昭德，不可捉弄你王叔。使臣人选，你再挑一下合适的人。”
    玉姝立刻扭头扫视了一圈。
    结果方才那些还叽叽喳喳的朝臣，这会儿全部低下了头，各个像鹌鹑似的。
    就连大皇子，也默默的垂下头，看都不敢看玉姝。
    玉姝看来看去，也就只有铁头娃御史大夫赵纪，正梗着脖子一身傲然正气的站着。
    想当年，这名铁头娃还三番四次的弹劾玉姝，谁料世事变迁，如今玉姝成了他的二老板。
    这叫赵纪很是不能接受。
    可不能接受也没办法，他自己本身也没权没势，平日里也就靠着三寸不烂之舌在朝堂上立足。
    如今上面管事的换了人，他虽然不高兴，可活儿还得干啊！
    不干就没钱拿，中年人要养家糊口，就是这么悲哀！
    第816章 谈判使臣！
    赵纪察觉到玉姝看过来，顿时心中一阵紧张。
    可怕什么就来什么，他正僵着脸强撑住脸面时，玉姝就开了口：“让赵纪大人去吧！”
    赵纪顿时慌张的抬起头，寻常利索的嘴皮子，这会儿竟然有些结巴：“臣……臣去谈判，是不是有些不太合适？”
    玉姝笑了起来：“怎么不合适？简直太合适了！赵大人，众人皆知你清正廉明刚正不阿，这种为国为民奉献的事儿，理所当然就由你来上！你放心就是，本宫还会再给你安排几个人手。”
    赵纪连忙道：“还有谁？”
    玉姝浅笑道：“皇室也要派一人去的，再点两名武将，要确保我们的赵大人能全须全尾的回来。”
    赵纪一听这话，总算是稍稍松了口气。
    可站在殿内的其他人，却是完全都大气不敢出一口。
    生怕引起了玉姝的注意，又叫玉姝盯上了他们。
    尤其大皇子，在发现玉姝饶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时，顿时将头埋得很低！
    玉姝便也没再说什么，承顺帝也说剩下的人选随后再议。
    两个重要的事情说完，接下来都是些繁杂琐碎的小事，玉姝都没再怎么插手。
    她本在等着大皇子状告自己，可等来等去，等到都下朝了，大皇子却依旧缩在人群中没有冒头。
    玉姝一开始还有些不解，后来想起和北戎谈判的人选，顿时了然。
    所以这位弟弟，是担心自己一怒之下，把他发往边疆去谈判？
    玉姝忍不住低笑一声，没想到对方竟然这么怂！
    如此一来，可不就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还真是承顺帝的亲儿子呢！
    退朝后，玉姝随着众人一起出了大殿。
    见大皇子鬼鬼祟祟的从她身边越过，玉姝直接喊住：“常茂，和欣如何了？”
    大皇子立刻顿住脚，随后半僵着脸转过身来：“挺……挺好的。”
    “挺好是多好？”玉姝挑眉问道，“她可有哭闹，是不是还有轻生的念头？”
    大皇子被这话问的额上渗了汗，见自己老丈人在不远处看着，他脚底下好似在被火烧一样，一刻都站不住。
    “没有……和欣她挺好的。”
    大皇子把这话又重复了一遍，随后语速极快的说道：“皇姐若是有空，可以过去看看她。臣弟这会儿还有事，就先行告退了。”
    说完后，他像是身后被鬼追着一般，逃也似的离开了。
    大皇子刚走，大皇子妃的父亲沈侍郎就走了过来：“公主，大皇子方才怎么瞧着一脸慌张？”
    玉姝叹了口气：“许是担心大皇子妃吧……”
    说到这里，她忙掩了下嘴，露出一副懊恼的模样，好像是不小心才把这话说出来的。
    可沈侍郎却已经着急起来：“大皇子妃怎么了？”
    玉姝忙面色不安道：“这事儿……还是沈大人亲自去问大皇子吧，由本宫说出来，似乎也不妥。”
    说完后，玉姝就立刻匆匆离开，只留下沈侍郎面色难看。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步伐沉重的出了宫门。
    而这个时候，玉姝已经回到了长宁宫，并且发现大着肚子的寿康公主也进宫了。
    第817章 长姐明明文武双全，聪慧过人！
    寿康最信任的人，果然还是玉姝。
    白兰去府中一探望，刚把玉姝的意思说出来，她立刻就要跟着白兰进宫。
    魏天纵好话说了一箩筐，就是拦不住她。
    到最后，反而还是寿康放了狠话：“就算你是我的丈夫，我也觉得还是我长姐最可靠。万一生孩子的时候我胎像不好，大人小孩只能保一个。你可能还会犹豫保孩子，但我长姐肯定保我。在她心里，我比孩子重要多了。”
    这番话说的魏天纵红了眼，他也因为这事，头一次对玉姝生出了些怨念。
    若不是玉姝来派人请，寿康应该也不会对他说出这等伤人心的话语。
    可寿康住进了长宁宫，白兰把这话原封不动说给玉姝听时，玉姝却眸子都没抬的说道：“寿康说的没错，如果大人小孩只能保一个，我必然保我的妹妹。”
    对男人和家族来说，孩子自然是最重要的。
    妻子没了可以再续娶，甚至还能娶好几个，可有时候香火的延续，错过这个机会说不准就没了。
    所以哪怕魏天纵真的很爱寿康，但处在这个时代，玉姝压根就不信任他。
    好在寿康这丫头脑子聪明，也不枉玉姝疼了她一场。
    处理好了折子，得知寿康睡醒了，玉姝便和白兰回到了殿内。
    寿康公主正在瞧小丫头们绣东西，见玉姝进来，连忙高兴的就要起身。
    玉姝快步上前，扶着她半躺下后才说道：“莫要乱动了，就这般歇着吧！”
    寿康有些不好意思，坐下后才问：“长姐，我住进长宁宫，会不会打扰到你？”
    “不会！”玉姝温声道，“若是会打扰到我，我也不叫白兰去见你了。”
    寿康这才安下了心，笑眯眯的拉着玉姝手在自己肚子上摸：“稳婆都说能看出胎像了，长姐你帮我看看，这孩子是男是女？”
    玉姝顺手探了探，只顺着她的话问道：“你想要儿子还是闺女？”
    “儿子吧……”寿康有些不好意思，“虽说公婆都疼爱我，但第一胎生个儿子，我心中也能安稳点。”
    这年头的女人，有了儿子就有了话语权，老了也能傍身。
    就算寿康自己有玉姝庇佑者，可在这方面，她也依然比较看重儿子些。
    玉姝“嗯”了一声，看完后收回手道：“你会得偿所愿的。”
    寿康顿时惊讶道：“真是儿子吗？”
    玉姝却道：“说不上！还等生下来才能知道，不过若是个长女，那也不错！”
    寿康便有些不好意思，点点头笑道：“如果是个长女，我希望她能像长姐这样。”
    玉姝笑了起来：“像我这样大逆不道，无法无天？”
    “哪有？”寿康连忙为玉姝辩解，“长姐明明是文武双全，聪慧过人！”
    玉姝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梁，这才说道：“几个妹妹里面，就属你嘴最甜。”
    所以说，会撒娇的孩子有糖吃。
    这么多的妹妹里面，最得玉姝喜欢和看重的，也就寿康一个人。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突然传来小宫女传话：“公主，寿嘉公主求见。”
    寿康顿时好奇的挑起眉头：“寿嘉？她如今和长姐你关系好了？”
    第818章 寿康公主的驸马爷，在长宁宫外求见
    寿康公主的语气有些酸，倒叫玉姝轻笑了起来。
    “寿嘉先前因为婚事的缘故，求到了我面前，今日怕也是因为此事来的。她与你有些相似，也是个单纯可爱的丫头，你等会儿瞧瞧就知道了。”
    小宫女得了玉姝的首肯，出门去把寿嘉公主带了进来。
    寿嘉公主一向乖巧懂事，进了门也不四处乱看，低着头给玉姝行了礼后，才起身看向前方。
    这一看，就瞧见了大着肚子的寿康公主。
    寿嘉公主和寿康公主年岁相差不是很多，先前自然也是熟悉的。
    只是那会儿见到的寿康，是俏丽纤瘦的，如今眼前这个，却是大腹便便的妇人。
    所以寿嘉公主一时不敢相认。
    直到玉姝笑着开口：“怎么，认不出你寿康姐姐了？”
    寿嘉公主顿时睁大了眼睛：“真是十姐姐？我……我瞧着和以前不大像了，所以不敢认。”
    说完后，她又赶紧乖巧的给寿康公主行了礼：“寿嘉见过十姐姐。”
    寿康公主排行第十，平日里的小公主见了她，也都是喊“十姐姐”这般。
    只是许久没被人这么叫，寿康倒是一时有些不大习惯。
    她轻咳一声，才软着声音说道：“快起来吧，自己姐妹怎么还这么多规矩？”
    寿嘉乖乖起了身，然后眨巴着眼睛看寿康的肚子。
    寿康知道她好奇，便将她喊到身前来说道：“你可以摸摸，孩子这几日就要生了。”
    “这么快？”寿嘉公主虽然好奇，可看着肚子这么大，她实在不敢碰。
    最后见玉姝也露出了鼓励的眼神，这才尝试着伸出手去。
    谁知刚碰到肚子，里面就好似有什么东西踢了她一下。
    寿嘉吓得立刻缩回手，寿康却抿着唇笑了起来：“小调皮蛋，他在故意逗你呢！”
    玉姝也笑说道：“这孩子倒格外活跃。”
    方才玉姝去碰的时候，里面的小家伙也很兴奋的朝外面踹了几脚。这会儿大概能感受到外界，所以活动的更加频繁了。
    寿嘉公主还是第一次见这种情况，好奇的盯着寿康的肚子看了好半天。
    等到玉姝问她的来意，她才算是回了神：“我……我是想问问长姐，中秋宴那天，我也要选驸马吗？”
    说完这话，她顿时就羞红了脸。
    也不敢对上玉姝的视线，只顾着低下头扯帕子。
    寿康却是看向玉姝，又掩唇笑了起来。
    这丫头确实比当时的她更加羞涩内敛，她那会儿可是专门办了个选驸马的赏花宴呢！
    玉姝点了头，看着寿嘉温声说道：“是，那日给你兄长选侧妃，顺便也给你选驸马。但是你不用着急，若是有中意的，私下里与我说，我着人去打探一番品性。若没有中意的，那咱们就慢慢挑。”
    寿康也在旁边说道：“是啊，你年纪还小，慢慢挑，京中的好儿郎多的是呢！”
    两人一言一语，说的寿嘉公主心中暖暖，神色中也满是感激。
    三姐妹正叙着闲话，有个小宫女又在门口说道：“公主，寿康公主的驸马爷在长宁宫外求见。”
    第819章 你要住在我这长宁宫？
    一听魏天纵来，寿康公主顿时瞪大了眼睛。
    “他怎得还追到宫里来了？”
    玉姝笑道：“必然是放心不下你。”
    说完后，她对小宫女说道：“去请魏驸马进来吧！”
    寿康连忙说道：“长姐，这恐怕不妥……”
    魏天纵属于外男，进入宫中本就要请示上面。能够到长宁宫外已经不错了，如今难道还要进长宁宫里吗？
    若是被那些朝臣知道了，肯定又要在背后说长姐坏话。
    寿康便想拦住玉姝，可玉姝却道：“无碍，反正他们也不敢在我面前搬弄是非。至于背后那些闲话，随他们去吧！天下之大，我们又能管得住多少人的嘴？”
    小宫女去请了魏天纵进来，寿嘉公主连忙起身要避开。
    寿康本想让她坐着，后来想想到底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让她避开也好。
    玉姝便让人带着寿嘉去外面闲逛，然后才请了魏天纵进来。
    魏天纵一看到寿康公主，顿时就松了口气，然后才想起来给玉姝行礼。
    玉姝随意的点了一下头，让他坐下后说道：“魏驸马就这般不放心我？”
    魏天纵笑得尴尬，摸摸鼻子才说道：“我怎敢不放心公主？是我爹娘不放心寿康，一直催我来陪着。说是寿康不在府上，我也不准回去。”
    玉姝挑眉，好笑道：“你的意思是，你要住在我这长宁宫？”
    魏天纵连连摆手：“我可不敢，公主您给我安排个长宁宫的差事做，只要日日能看见寿康就行。”
    这话说的让人酸掉了牙，寿康公主却笑着捂住了半边脸。
    玉姝叹了口气，却也无奈笑道：“行了，我还能真赶你走吗？左右临盆也就是这几日了，有你这个夫君在旁边陪着，她心里倒也能安稳些。”
    结了婚的女人，主心骨到底都会成为丈夫。
    玉姝便是真心疼爱寿康，也不能这般插手她婚后的事。
    眼见着魏天纵也来了，玉姝干脆叫人下去给他安排院子，又让魏天纵去陪着寿康说话。
    将两人都打发走后，寿嘉公主这才出来。
    她和玉姝说了会话，确定中秋宴上确实要选驸马后，便带着满腹紧张和担心离开了。
    玉姝自己坐了会儿，却见魏天纵又折返回来。
    见他一脸欲言又止，玉姝就知道他想要说什么：“成玉去天门关了。”
    “天门关？”魏天纵咂舌，“这么远的地方，他今年估摸着又没机会回来了。”
    玉姝便叹了口气，将宽大的袖子拂起，这才说道：“如今这局势，他便是有机会回来，也不能叫他回来。”
    魏天纵一听到这话，顿时沉默下来。
    好一会儿之后，他才试探着问玉姝：“成国公和乐阳郡主那边，公主没有告诉成玉实情吗？”
    “母亲的事情，我与他说了。”玉姝平静道，“成国公此时，还不宜出现在众人面前。更何况，他如今受了重伤，也该好好将养着。”
    说到这里，她又对魏天纵说道：“还要劳烦你们家多费心了。”
    魏天纵连忙拱手道：“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公主您太客气了。”
    第820章 奴婢对不起公主，实在无颜面对您
    成国公能活下来，完全是因为玉姝让慎亲王的人给他留了一条命。
    否则城门口那一战，不止裴家军会全军覆没，包括成国公自己，也会死无全尸。
    如今虽说他重伤在身，可起码人活着。只要人活着，一起就皆有可能。
    至于玉姝说劳烦之类的话，魏天纵也没放在心上。
    他和裴琰从小一起玩到大，就算不是亲兄弟，如今也胜似亲兄弟了。这般情分，照看他的亲爹，不是和照看自己的亲爹一样吗？
    相比起来，魏天纵还是觉得玉姝的日子最难。
    瞒着承顺帝保下成国公府所有人的性命，如今还要一己之力迎上朝臣，谁的处境也没她这么差。
    可她看起来，偏偏好似如鱼得水，混得风生水起。
    魏天纵也只能在心中暗道一句佩服！
    ……
    寿康公主在长宁宫一直借住，魏天纵便也跟着留在了长宁宫。
    不过长宁宫的人都嘴严，倒也没有人把这事儿拿到外面去说。
    一晃就到了中秋这日。
    长宁宫自打上午，就陆陆续续收到了许多人送来的节礼。
    蒋姑姑不在身边，所有的事情就都需要白兰撑起来，她忙的像陀螺一般，整个人喘不过气。
    玉姝见状，对白依华独家整理兰说道：“不如把朝云再调回来吧！”
    “朝云？”白兰皱起眉头，“她背叛过公主，公主怎能还重用她？”
    玉姝叹了口气：“总好过，再问尚宫局要一些不知道身份背景的人好。我们身边缺乏人手，如今哪怕朝云没有悔改，我们也还至少知道她的底细，总能防范着些。”
    但若是换了别人，再来个心眼多手段厉害的，恐怕长宁宫也变成漏风的筛子了。
    白兰仔细想了想，觉得玉姝说的也有些道理。
    如今长宁宫确实需要更多的人手，但再提一个大宫女的话，还得培养好一阵子，不如找个老手。
    况且宫中情况也不似秦州那边明朗，思考来思考去，反而是朝云更合适一些。
    白兰这才下定了决心：“那就把朝云唤回来吧，不过奴婢可要跟公主说好了，下次若是再发现她背主，奴婢可不会留她一命！”
    “好好好。”玉姝无奈一笑，“都听你的，白兰姑姑。”
    白兰愣了一下，随后重复道：“白兰姑姑？”
    玉姝挑着眉说道：“我如今的身份水高船涨，你是我身边的大红人，难道不该提成女官，让那些小丫头们唤你一声姑姑？”
    更何况白兰如今的年纪，也确实到了被称呼姑姑的时候了。
    白兰有些茫然，见玉姝笑吟吟的看着她，便也终于有了些不好意思。
    她轻声应了一下，这才福了福身，转头出了门去。
    没过多久，朝云就被宫人带到了玉姝面前。
    短短时间内，昔日的一等大宫女被折磨的不成人样，整个人瘦削的看不出原来面目。
    看着她双手粗糙满是伤痕，玉姝轻蹙了下眉头：“你这双巧手，倒是吃苦了。”
    一句话，说的朝云突然红了眼眶。
    悔恨和惭愧交织，让她不自禁的叩拜下去，声音哽咽道：“奴婢对不起公主，实在无颜面对公主。”
    第821章 你是哪家的姑娘？
    朝云听到玉姝召她前来时，很是诧异。得知玉姝想让她继续回来做大宫女时，更是惊讶。
    一开始她本想着不来的，当初背主的事，让她每日都觉得愧疚煎熬。
    所以有了再次侍奉玉姝的机会，她也觉得无颜面对。
    可有些道歉的话，总是要当面说才行，因此这会儿，她也才跪到了玉姝面前。
    可玉姝却道：“过去的事就让她过去吧！你是个聪慧的丫头，我用得顺手，也不想用别人了。”
    朝云泪眼朦胧的看着玉姝，玉姝将她拉起来，叹了口气：“行了，你也不是小丫头了，怎么还哭哭啼啼的？白兰今日忙得连轴转，你快去找她分担些吧！今日晚上的中秋宴，还要你们俩都费点心。”
    朝云这才擦了眼泪，连忙往熟悉的地方去。
    谁知到了地方后，白兰却生气的看都不愿意看她一眼。
    朝云知道自己有错在先，便也努力降低存在感，只在白兰安排事情的时候积极去做。
    两人这般一忙活，很快就到了晚上。
    中秋晚宴是由宋贵妃那边安排的，长宁宫只是去了些人帮忙。
    玉姝要出席的时候，白兰要跟着前去，她便把宫内的琐碎事都交给了朝云。
    见朝云认认真真听着，白兰蹙起眉头叮嘱道：“公主仁慈愿意给你一次机会，可我万事只会考虑公主。若是你再一次让我们失望，我不会给你留活口的。”
    朝云脸色白了一瞬，随后咬着唇眼神坚定道：“白兰姐姐，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了。没有下次，若再有便叫我死无葬身之地！”
    白兰听到这话，语气才好看了许多。
    丢下许多事情给了朝云，这才与玉姝去了办宴的地方。
    鄞京的天色这会儿也微微凉快，但众人也依旧穿着薄衫，年轻姑娘们更是打扮漂亮，看起来非常养眼。
    因为人很多，所以中秋宴的地点便选在了外面，正好众人还能一同赏月。
    承顺帝和宋贵妃没到来前，所有年轻的姑娘和儿郎们，都在四处闲逛。
    逛着逛着，就碰见了玉姝。
    玉姝如今是真正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所以乍一瞧见她，好几个姑娘都忙心惊胆战的行礼。
    玉姝却很是温和的笑道：“月色正好，不必如此拘束，都去玩吧！”
    姑娘们一听这话，这才松口气起了身。
    其中一个脸圆圆的姑娘，瞄了眼玉姝后，忍不住说道：“公主殿下真好看。”
    说完这话，她才忙慌张的捂住了嘴。
    玉姝笑了一声，温柔的看着她问：“你这丫头倒是嘴甜，是哪家的姑娘？”
    圆脸姑娘忙道：“家父是诚意伯贺振。”
    一听到是诚意伯的女儿，玉姝多看了她几眼。
    裴琰当年和诚意伯的嫡长女订了婚，随后背后说人坏话，那嫡长女便气得退了婚另嫁。
    而成国公府自此和诚意伯府，也是老死不相往来。
    玉姝本想着自己这身份，诚意伯府的人恐怕会绕着她走，没想到正好还和诚意伯府的姑娘碰上了。
    她对诚意伯府比较感兴趣，便问圆脸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家中行几？”
    第822章 许久未见，你倒是变了许多
    圆脸姑娘看起来怯生生的，实则说起话来，一点都不露怯。
    她微低着头，规规矩矩的回道：“臣女名双双，家中行七，是父亲膝下最小的女儿。”
    “原来是诚意伯的幼女。”
    玉姝点了头，又问道：“你大姐如今怎么样？”
    一听到玉姝询问自己大姐，贺双双顿了一下，才说道：“大姐挺好的。姐夫待他温柔敬重，如今膝下一儿一女，也算是了了家父的心事。”
    这个心事指的是什么，玉姝自然明白。
    她没想到，这个小丫头看着年纪不大，倒是聪慧得紧。
    玉姝对着贺双双点了点头，随后才道：“好就行。行了，你们便各自去玩吧，我去那边瞧瞧。”
    几个小丫头这才忙福了身：“恭送公主殿下。”
    玉姝走后，几个小丫头把贺双双围了起来：“双双，你方才那样说你大姐的事，就不怕昭德公主生气啊？”
    贺双双那张圆圆的小脸上一抹笃定：“我瞧不会。若是昭德公主介意这件事，就不会主动问起了，我觉得她只是好奇而已。”
    旁边丫头听到这话，羡慕的看着贺双双道：“你胆子好大，竟然敢和昭德公主说话。”
    这次倒轮到贺双双诧异了：“为何不敢和昭德公主说话？她又不吃人。”
    “双双慎言。”有小姑娘提醒，“如今宫中都是昭德公主做主，你竟然还敢说这等大逆不道的话。”
    贺双双撇了下嘴：“我也没说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啊！再说了，昭德公主又不是那种心胸狭隘之人，你们为什么要怕她？”
    说完后，她就转过身自顾自的离开。
    众人对贺双双这番姿态很是不爽，但想到今日来赴宴的目的，却又什么都没说。
    另一边，玉姝刚走到宴会那边的场地，到场的所有妇人就连忙起身见礼。
    玉姝笑着叫她们都坐下后，这才与众人寒暄起来。
    说着说着，她的视线就落在了荣阳侯夫人身边的曹丹珍身上。
    曹丹珍婚后的日子看起来不错，穿着打扮比未出阁的时候有品味了许多，整个人的面相也看着温柔内敛不少。
    见玉姝看过来，她还主动起身给玉姝行了一礼。
    玉姝见当初那个骄纵的小姑娘，突然变成了这般，便有些感慨：“许久未见，你倒是变了许多。”
    曹丹珍听到这话，心神有些恍惚，又想到了成婚那日玉姝的“让轿”情景。
    虽说她都明白，玉姝对她的包容和善意，都是因为她的哥哥。
    可能让她嫁到这么好的人家，有了张盛那般好的夫婿，这一切都得归功于玉姝。
    所以她很是诚心诚意的叩谢了玉姝：“婆母疼爱，夫君敬重，所以丹珍的小性子收敛了许多。丹珍也要多谢公主的包容，过去对公主的无礼，丹珍也深感愧疚……”
    玉姝笑了起来：“你起来坐吧！谁年少时还不会做些冲动的事了？你如今虽说嫁人了，可年纪也不大，还是小姑娘呢，骄纵些也无妨。反正你婆母和夫君都是极好的人，总会惯着你的！”
    一番话夸了三个人，叫在场的人都笑了起来。
    第823章 中秋夜宴
    荣阳侯夫人倒是真心疼爱曹丹珍，听到玉姝这话，慈爱的看了曹丹珍一眼。
    曹丹珍觉得有些羞赧，便默默地垂了头。
    世家夫人聚集在一起，多数话题就是围绕着儿女和孩子，亦或者夸赞一下上位者的衣裳首饰。
    玉姝虽然打扮的不张扬，可众人的目光却都一直停在她身上，直到从外面进来一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个子不高，脸蛋白嫩，长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一袭娇嫩的鹅绒黄色衣裙，衬得她格外娇俏可爱。
    自打走进众人视野中，所有人就都在看着她。
    被这么多人看着，她好似有些紧张。微微颔首很是拘束的走到玉姝前不远处，这才福身请安：“寿嘉给长姐请安，给各位夫人问好。”
    世家夫人不认识这位小姑娘，但一听她的自称就明白过来。
    原来这也是一位公主，瞧着还是一位适龄的公主。
    玉姝笑着让寿嘉公主起了身，几位夫人连忙笑着应承道：“这位是寿嘉公主吗？竟都长这么大了。”
    玉姝把寿嘉公主拉到自己身边坐下，这才说道：“是，她在公主中排行十一。今年初初及笄，还是个小丫头呢！”
    说完后，她亲昵的捏了捏寿嘉公主的脸颊。
    众夫人看到玉姝与寿嘉公主关系亲近，心中都有了些想法。只是如今才刚刚见面，众人都没有说什么。
    闲聊片刻后，承顺帝和宋贵妃、宸妃姗姗来迟。
    朝臣们也往这边来，携着女眷们一起叩拜，玉姝和寿嘉公主也起了身。
    承顺帝已经很久没有办这种宴会了，如今看到这一副景象，心中很是高兴，连说话的语气都轻快几分。
    “爱卿们平身吧！”
    朝臣们起身，分列在两侧，等承顺帝发了话后才齐齐坐下。
    外面园中空地大，如今时日气候又凉快，众人都觉得心中舒爽。
    有乐师和舞女前来助兴，朝臣们举杯高喊天子万岁，又祝大夏国富民安。
    承顺帝喝的高兴，大手一挥就要给舞女们重赏。
    玉姝轻咳了一声，他才收回思绪，话音直勾勾的转了个弯：“命……乐府重重的犒赏她们。”
    乐府官员面色一僵，随后尴尬的应下来。
    承顺帝却已经将注意力转到别的地方了，觥筹交错之后，承顺帝带着众人出门去赏月。
    夜空中天色澄澈，一轮金黄的圆月静悄悄的挂在天上。
    承顺帝和朝臣们高谈阔论，也不知过了多久，才叫众人各自活动开来。
    今晚的中秋宴，实际上是五皇子的选妃宴，也是寿嘉公主选驸马的时机。
    所以承顺帝一离开之后，所有的少女就扎堆凑在了一块，一些儿郎也搁在一起玩起了曲水流觞的游戏。
    有人来邀请寿嘉公主同去，寿嘉公主却有些害羞，连连摇头说不去。
    直到玉姝打发她走，她才红着小脸离开。
    寿嘉走了后，玉姝正应付着身边夫人的问话，长宁宫一个小丫头却急匆匆的赶来，附在玉姝耳边说道：“寿康公主突然发动了，公主您要不要回去瞧瞧？”
    第824章 寿康公主要生了
    一听寿康公主突然要生产了，玉姝立刻起身。
    夫人们都连忙看过来，玉姝面色平常的笑着说道：“夫人们请自便，本宫有点事情离开一下，若有要事可寻本宫身边的管事姑姑白兰。”
    白兰立刻对着众人福身一礼，这些夫人们也忙起身送玉姝。
    待玉姝走后，众人才看向白兰道：“不知公主那边，是否需要臣妇等人的帮忙……”
    白兰温温柔柔道：“一点私事，公主很快就会处理好的，夫人们不用担心。”
    一听是私事，众人便没再多问。
    另一边的玉姝，则脚步匆匆的赶到了长宁宫中。
    稳婆医女等人，是早早就准备好了的。
    所以当寿康公主发动时，众人虽有些慌，却丝毫不乱。尤其朝云已经经历过这么一遭，所以她完全能够有条不紊的指挥起众人。
    玉姝进了院子，问朝云道：“怎么样？”
    朝云摇头道：“这是寿康公主的头胎，肚子才开始疼，还早着呢！”
    玉姝点点头，又扭头吩咐道：“叫人做些流食在小厨房备着，待会儿寿康公主饿了后就送进去。”
    说完后，她又好奇问道：“魏驸马呢？”
    朝云忙示意屋内：“魏驸马心疼寿康公主，非要在里面陪着寿康公主。奴婢没拦住，索性就让他进去了。”
    “这会儿进去也无所谓。”玉姝迈步往前走，“待会儿让他出来，别碍事就行了。”
    说着，玉姝也走到了屋子门口。
    寿康公主也还是个小姑娘，哪经历过这种事？
    宫缩的疼痛感让她红了眼眶，眼神中也满是恐慌无助。
    看到玉姝出现后，所有的无助便化成了委屈，只抽抽噎噎的喊了一声：“长姐。”
    玉姝走到她床边，安抚的摸摸头说道：“别怕，长姐就在你身边呢，保准让你安安全全的生下一个大胖小子。”
    寿康公主点了点头，又吸着鼻子说道：“好疼……”
    玉姝叹了口气：“这才开始呢，等会儿还有你疼的时候。”
    所以后世科技进步真的造福了人类许多，至少在生孩子这方面，女性还可以选择打无痛分娩的针。不像现在，就只能生生的硬熬过去。
    玉姝安慰了寿康公主片刻，看了眼也红着眼眶的魏天纵，起身去了隔壁院子换衣裳。
    她换好了利落的衣服，把各种首饰钗环摘掉，这才重新去了产房。
    寿康公主这会儿许是习惯了，便也不再哭，只抽噎着对魏天纵说道：“我想啃猪蹄。”
    魏天纵连忙道：“我这就去让人给你做，保证在你生孩子前吃上。”
    魏天纵还没出门，寿康却又变了主意：“算了，我还是不吃了，万一把孩子吃出个什么好歹。”
    之前就是因为贪嘴，这才让肚子大了许多。
    如今马上都要生了，她又何必馋这一两天？等生完孩子身体恢复好了，还不是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玉姝笑看着这两人互动，一句话都没掺和。
    等寿康公主的矫情劲儿过了，她才让魏天纵去屏风后面避一避：“我要给寿康检查一下，你在旁边不方便。”
    第825章 生了个大胖小子
    魏天纵默默的看了眼寿康，见寿康对他眨了眨眼，这才默默的转身出去。
    玉姝从系统商城兑换了一套无菌手术衣，戴上手套给寿康做完检查后，这才说道：“开四指了，估摸着今晚就能生下来。”
    寿康紧张的屏住了呼吸：“长姐，孩子不会因为太大生不出来吧？”
    “莫要胡说。”玉姝说道，“你后面几个月控制了饮食，如今这个孕肚是在正常范围内的。再者，有我在你还怕什么呢？”
    寿康听到这话，终于才笑了起来。
    也是，任何人都比不上长姐在她身边踏实，哪怕是夫君魏天纵，哪怕是她的母妃。
    所有人加起来，也都比不上玉姝给她的安全感。
    玉姝和寿康说了会话，见寿康有了些困意，便让她踏踏实实睡觉。
    魏天纵自己也有些疲累，玉姝便安排人让他在隔壁休息。
    也不知过了多久，前边殿里的中秋宴都要散场了，寿康公主终于再次被阵痛唤醒，抱着被子难受的叫了起来。
    玉姝记录了一下宫缩的时间，随后吩咐婆子等人：“准备一下，寿康马上就要生了。”
    到了后面，宫口开大，宫缩的时间越来越短，就说明孩子马上要出来了。
    众人连忙严阵以待，夜色越发深沉时，寿康终于开始发动。
    这丫头吃的肚子圆圆，但玉姝没想到，生孩子时竟也格外顺利。
    那孩子头不大，母亲一发力，他就很快来到了这个世界。
    生孩子全程都没用到一刻钟时间，生完后寿康还有些恍恍惚惚的感觉。
    她呆呆的看了半晌自己的床幔，然后才声音飘忽的问道：“长姐，生出来了吗？”
    玉姝笑着将新降临的小崽崽简单清洁了一番，然后用干净的棉布裹起，放在了寿康身边：“生了，你瞧瞧，果然是个大胖小子。”
    这孩子得将近七斤重，无论在哪个时代，都属于偏重的孩子。
    但比较幸运的是，并没有出现难产等事故。
    寿康闻言，转头去看那红通通的小崽崽，看到第一眼就立刻嫌弃道：“好丑！”
    许是小家伙感受到了自己母亲的嫌弃，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寿康顿时慌了神：“他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不要担心。”玉姝笑着安慰，“刚生下来的孩子，都要嚎几声，若是不哭反而不正常了。”
    孩子已经生下来了，这间房子刚当了产房使用，并不利于产妇休养。
    而给寿康公主准备的房间也早早就收拾好，下人们便把她包裹严实，转移到了那干净宽敞的屋子去。
    换到了那个屋子，魏天纵才有机会看到自己的儿子。
    那么小小的软绵绵的一团，小脸甚至还没有他的手大，红通通的，又丑又可爱。
    魏天纵也不敢伸手去抱，看着看着就红了眼睛。
    他没敢去接手孩子，反而小跑到寿康公主的床边，喃喃说道：“夫人，辛苦你了。”
    寿康公主睁开眼看向他，笑着说道：“我这不是给你生了个儿子吗？你怎么还哭了？”
    魏天纵顿时有些哽咽：“你生个什么，我都喜欢。”
    第826章 有挑到心仪的人选吗？
    这话说的寿康公主有些哭笑不得。
    她除了生个男的，就是生个女的，还能生个别的东西出来不成？
    玉姝旁观了魏天纵的表现，不知为何，突然就想起了裴琰。
    若是她生孩子时，裴琰也在身边，他会不会也是这番模样？
    玉姝只是一个恍神就收回了思绪，孩子交由专业的奶娘照顾，玉姝负责给身边伺候的小丫鬟交待事情。
    包括产妇伤口的清洗换药，以及饮食禁忌等等，全部事无巨细的说了一遍。
    说完后，见寿康公主已经睡着，玉姝这才安静的退出了屋子。
    白兰也回到了长宁宫，玉姝看她回来，便问道：“那边可有发生什么事？”
    白兰摇摇头，只说道：“那些夫人们得知寿嘉公主没有婚约，都从奴婢这里打听消息，大部分还是想通过寿嘉公主，与您攀上关系。”
    “正常。”玉姝神色淡然道，“今晚我让寿嘉露面，就是想给她的婚事加一些筹码。若有人抛橄榄枝也好，总归我们也要去考察一番的。”
    白兰“嗯”了一声，又说道：“五皇子倒好像确定了人选，不过恐怕明日才能给您递消息过来。”
    玉姝便笑道：“无碍，一切等明日再说。”
    众人各自去休息。
    到了第二日，寿康那边的小丫头急匆匆的来找玉姝：“我家公主想要下床，驸马爷不肯，两人正闹别扭呢！”
    玉姝叹口气，跟着小丫头过去。
    一进屋子就瞧见了僵着脸的两人，她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魏天纵先道：“公主，您是大夫，您来说一说，她现在到底能不能下床？”
    玉姝沉吟片刻，说道：“有的人身体素质好，刚生完孩子下床倒也不稀奇。不过最好是卧床休息，也不要碰些生冷刺激的外物。寿康年纪不大，身体恢复起来很快！”
    魏天纵一听这话，便讪讪的看了眼寿康，寿康冷哼一声：“还不是得听我长姐的。”
    魏天纵：“……”
    玉姝和两人说了些话，又给魏天纵讲了些产妇的注意事项。
    虽然身边有许多丫鬟婆子伺候，但魏天纵还是认认真真记了下来，包括平日怎么带娃，他都全部用心的记在了纸上。
    看他对自己娘儿两这么用心，寿康先前的那些不悦，倒是散去了很多。
    三人聊了会天，白兰那边就说五皇子和寿嘉公主到了。
    产妇和孩子不易多和外人接触，玉姝便也没让他们来见寿康，直接去了外面大殿。
    五皇子和寿嘉公主正坐在殿内等待，兄妹俩远远看去有些相似，走的近了之后却又发现，寿嘉面容更似南方美人，要温柔内敛些。
    而五皇子却是典型的俊朗面容，剑眉星目身材欣长，整个人显得很是英气勃勃。
    两人看到玉姝进来，齐齐起了身，异口同声的喊了声“长姐”。
    玉姝笑看着他们，叫他们坐下后才问道：“怎么样？有挑到心仪的人吗？”
    寿嘉公主红着脸没说话，五皇子却笑得爽朗道：“我确实看上了一位姑娘，她的家世也都颇为合适，就是不知道她愿不愿意嫁给我当侧妃！”
    第827章 谢家的长孙，谢衡。
    玉姝看着五皇子好奇的挑了眉，五皇子便笑着说道：“是诚意伯家的姑娘，叫贺双双。”
    一听贺双双的名字，玉姝眼前就出现了一个脸圆圆，聪慧又胆大的姑娘。
    那姑娘确实还挺讨人喜欢，玉姝当时看到她第一眼，就觉得挺适合五皇子。没想到兜兜转转，竟还是叫五皇子给碰上了。
    不过诚意伯家的姑娘，能在世家贵族中当嫡妻的人，确实也不大可能来给皇子做侧妃。
    玉姝沉吟片刻，才说道：“那你得自己去努力，若是那姑娘能喜欢你，倒也还不错。若她不喜欢你，恐怕这事儿还得另议。”
    五皇子自然明白这事不能强求，便点着头说道：“我对那位贺姑娘确实挺感兴趣，不过若是诚意伯府无意，倒也还有些别的合适的人家。”
    玉姝听到这话，多看了五皇子几眼。
    所以说，在感情这种事上，还是男人比女人更心狠些。
    这位弟弟嘴上说着对贺双双感兴趣，却也没少衡量别人的家世与利弊，就连备胎都找了好几个。
    若换作女人，恐怕就一心认定那个人了。
    玉姝又与他说了几句，五皇子的事说完了，她才看向寿嘉问道：“你呢？可有遇到心仪的男子？”
    寿嘉摇摇头，一脸羞赧：“我……我没仔细看，也都不大感兴趣……”
    玉姝无奈扶额：“主要还是没仔细看吧？”
    寿嘉顿时羞红了脸。
    玉姝只好单刀直入的问道：“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温文尔雅还是开朗大方？喜欢文人还是武将？只要你有个范围，长姐就能帮你筛选出合适的人来。”
    寿嘉听到这话更加不好意思，五皇子却在旁边悠悠道：“你现在不开口，错过了长姐给你的机会，以后你就只能嫁给那矮挫矮挫的姚阳煜了。”
    玉姝：“……”
    寿嘉却猛地一个激灵，然后立刻说了实话：“我……我喜欢英武一点的，是武将世家的后代更好。”
    这样的人寻常不会是个单纯的莽夫，最起码读过一定的书，和他能聊到一起。
    而且武将上阵杀敌保家卫国，怎么看怎么都是英雄，谁不愿意嫁给这样的英雄呢？
    寿嘉说着，脸上已经露出了向往之情。
    玉姝则开始绞尽脑汁的想，想自己身边到底有没有这样的人。
    思来想去，最后只有谢衡的面容出现在她面前：“人倒是有那么一个，与你年纪也相仿，但他此时正在边关打仗呢！”
    五皇子好奇道：“哪家的儿郎，这个年岁就已经上阵杀敌了？”
    玉姝道：“白翎关的谢家你可知道，我说的便是谢老将/军的大孙子，谢衡！”
    五皇子曾在宫宴上见过谢衡一眼，虽然当时不了解，但谢衡给他的感官却还不错。
    少年长得清俊好看，又总是积极向上的样子，听说武艺也不低，是以后官拜大将/军的好苗子。
    这样的潜力股，她家若是现在错过，恐怕以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五皇子催促着寿嘉公主答应下来，可寿嘉公主却很直心眼，只看着玉姝说道：“那我什么时候能见到他？”
    “快了。”玉姝说道，“白翎关那边暂无战事，只要过年不出幺蛾子，我会召他回京的。”
    第828章 准备把寿康接回去吧！
    玉姝也有一段时间没见到谢衡和徐星剑。
    两人自从跟着庞顶去了白翎关后，基本上就再没什么消息传来。
    只有谢老将/军信中的寥寥几句话中，提到过这两位少年很是勇猛，也算是立了不少功劳。
    若是边疆一直安稳，今年他们应该还能进京过年。
    到时候让寿嘉公主与谢衡见上一面，若是能够成事，倒也是一段缘分。如果不成，权当交个朋友。
    玉姝这般说给寿嘉公主，寿嘉公主也觉得合适，又红着脸问了些关于谢衡家的信息。
    到这个时候玉姝才发现，自己这位妹妹倒也不是个真傻的，好像只是没有遇到让她认真的人。
    如今听到谢衡是玉姝介绍的，便也起了些心思。
    兄妹俩坐了片刻，五皇子想起户部的事情，有些头疼的问玉姝：“长姐，我真要去帮忙查账吗？”
    玉姝笑着端起茶杯，说道：“去啊，为什么不去？”
    “我想去南疆那边呢！”五皇子叹了口气，“慎王叔的长子不是已经去了吗？我也想随他一起去。”
    玉姝有些惊讶：“你还想去南疆？”
    五皇子有些不好意思：“我想着南疆那块，应该比北边的情况更好些，所以去历练历练。”
    玉姝听到这话，喝了口茶，随后才温声道：“你恰恰说错了，内战才是最不好打的。”
    五皇子有些讶异，想让玉姝再多说点，玉姝却又止住了花头。
    “如今不是你出去的最佳时机，户部的事情牵扯较多，离不开你们几个。六皇子七皇子年岁尚小，如今能在户部出力的只有你和三皇子。”
    四皇子明显是和大皇子一派的，三皇子憨厚老实，如今能牵制大皇子那派的人，只有五皇子。
    所以五皇子暂时还不能离开鄞京，最起码在皇商人数确定之前，他不能走。
    五皇子听到这里又叹了口气，可如今玉姝重用他，对他来说也是件好事。
    等到朝廷局势逐渐明显后，说不定父皇还要给他们封王封地，若是现在得了长姐的庇佑，后面自己妹妹和母妃，也能过的安稳些。
    五皇子心中想得多，最后便也服从了玉姝的安排。
    将这兄妹俩打发后，玉姝回到长宁宫，问魏天纵道：“寿康顺利生产的事儿，差人去禀给你父亲母亲了吗？”
    魏天纵连连点头：“已经说过了，说不定他们如今正在来宫里的路上呢！”
    玉姝笑道：“倒也不用。如今孩子安全生下了，过两日你们就准备把寿康接回去吧！在你们府上坐月子，肯定要比在长宁宫好。”
    宫中人多眼杂，玉姝又每日忙碌，不一定能完全关照到寿康公主。
    但回到了魏府，全家上下必然都要围着这个大功臣转悠，到时候寿康应该也能恢复的更快些。
    魏天纵点头应下，又问了寿康公主身体的事。
    玉姝笑说道：“她身体无碍，我是先前看她肚子实在太大，所以才不放心接进宫来。谁知这孩子竟也是个体恤母亲的，那些食物都长在了寿康身上，孩子自己的个头倒正常。”
    所以才能生的这般顺利，若是搁别人，这么大的肚子指定难产。
    第829章 有两件事需要你去做！
    魏天纵当然知道玉姝是关心寿康公主，所以才会这般折腾一些。
    更何况，当时虽说他心中暗暗埋怨玉姝，可整个家里人听说玉姝要把寿康接进宫生孩子，也确实觉得心中踏实了许多。
    在他们看来，只要有昭德公主在旁边照看着，那寿康必然不会出任何事。
    如今既然孩子都生了，也确实该回家去了！
    魏天纵答应下来，玉姝话题一转问道：“你如今还不打算入仕吗？”
    魏天纵不敢置信的指了指自己，反问道：“公主是说我？”
    玉姝点头：“就你。”
    魏天纵顿时有些尴尬：“公主觉得……我能做些什么？”
    “你是成年人，当然什么都能做。”玉姝鼓励道，“先前京中闹瘟疫，你不是还来给我帮忙了？那时候做事就做的极好。”
    魏天纵被玉姝夸得有些脸红，心中也莫名雀跃起来。
    他期期艾艾的看着玉姝，忍不住问道：“公主是不是缺人手啊？您若是需要，我肯定义不容辞。”
    别说他和裴琰这亲如兄弟一般的关系了，哪怕他和裴琰不是兄弟，冲着昭德公主两次夸他，他也要给昭德公主好好干活。
    玉姝见魏天纵眼巴巴看着，便笑道：“如今我手上有两件事，你自己选一件做。”
    魏天纵忙道：“公主请说。”
    “一件是江南水患之事，需要你带人陪同张盛一起前往，此事牵扯更广，风险更大。不仅需要你保住自己的命，更要保护好张盛。”
    见魏天纵神色有些愣，玉姝才继续说道：“第二件事，便是此次皇商之事。”
    “你若是无心入仕，我希望你与那冯家的叶夫人合作，争取到皇商的一席之位。”
    原先的皇商，最多只能留下两家，剩下的肯定都要来一次大换血。
    虽然玉姝想把叶婉心推到人前，可她如今只是冯家一个寡妇，还和玉姝沾点亲带点姑。
    若是原先那些人狗急跳墙，恐怕她一个人应付不来，玉姝到时候也不便插手帮忙。
    想来想去，也就只有魏天纵这边能给她借点力了。
    玉姝满怀期冀的看着魏天纵，魏天纵犹豫片刻，才说道：“我还得回去和爹娘商议一番，这两件都是大事，我自己也做不了主。”
    玉姝点头：“是得商议一番，如今户部还在查账，倒也不着急。不过江南那边，恐怕不到半个月，张盛就要动身了。”
    但玉姝想也知道，魏家应该不会让魏天纵前往。
    他如今刚做父亲，加上处事不够稳重，去了江南必然危险重重。
    张盛后面是荣阳侯府，依华独家整理万一到时候保护不力让人家出了意外，他们也没法给荣阳侯府交待。
    这件事，若是成国公府还在，也就只有裴家的儿郎出面才算合适。
    只可惜裴家三个男人，如今都天各一方，没有一个人留在鄞京。
    所以这件事，也只能退而求次，找别人来了。
    玉姝说完这两件事后，魏天纵便一直在思索其中的利弊关系。
    玉姝也没有打扰他，进去看了眼寿康后，就离开院子回到了书房。
    第830章 荣阳侯养了个好儿子
    过了几日，魏天纵带着寿康和孩子一起离开了长宁宫。
    而宫中的几位皇子，也全部苦哈哈的加入了户部查账的行列。
    这事儿比较麻烦，去的人也多，整个户部都忙成了一团。
    反观玉姝这里，却清闲了不少。
    张盛那边因为没得到上面的具体回应，便又上了两次折子，到了第三次时，玉姝和承顺帝才将他单独召到了宣华殿。
    张盛一进来，看到那父女两人在低头讨论着什么，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打扰。
    等到玉姝抬起头，他才忙跪下叩头行礼。
    承顺帝让他起身后，问道：“听昭德说，你一直在折子中提南下水患之事？”
    张盛长的温文尔雅，说起话来也一板一眼：“是，江南年年有水患，年年问朝廷拨款兴修水利。可百姓一年苦过一年，水利工程却永远存在问题。微臣觉得，这事儿必然有些蹊跷。”
    承顺帝闻言看了眼玉姝，玉姝与他对视一眼，这才温声道：“那张大人觉得，该派谁去南下才合适呢？”
    张盛连忙道：“微臣不才，愿亲身前往。”
    “哦？”承顺帝挑眉道，“江南富庶，历代官员都喜欢在那边上任。而朝中许多官员的宗族，也都留在那边。你若是去了，什么都没查出来倒好。若真查出来些什么，可是会惹来杀身之祸的。”
    张盛也只是个将将弱冠的年轻人，这话确实让他犹豫了片刻。
    但很快，他就又说道：“食君之禄为君分忧，我荣阳侯府的男儿顶天立地，一心效忠大夏。只是南下查案而已，哪怕失了性命，也在所不惜！”
    此时的张盛虽然只是个文人，可说起这些话时，却恍然能瞧见荣阳侯以前的风采，倒叫承顺帝有些恍神。
    好一会儿后，他才回过神连说三个好字：“好好好！你张家的儿郎，果真有将门之后的风采。你爹总说，你们弃文从武，辱没了你们荣阳侯府的门风。可朕瞧着，你这年轻后生也有铮铮傲骨呢！”
    天子的夸赞，让张盛微微红了脸。
    不过他是个稳重的人，哪怕心中高兴，脸上却也不会表露出来。
    承顺帝夸赞过后，又问张盛：“你若是前往江南，也不是不行，可光你一个人不行，还得有人在旁协助你。你觉得，派谁去合适？”
    张盛想了想，温声道：“微臣觉得，微臣家中的兄长习过武，倒是能护微臣一程。至于协助人手，从工部下边挑几人即可。”
    水利工程本就属于工部的事，于情于理工部都得派人前去。
    承顺帝觉得这提议合理，便直接应了下来。
    等张盛走后，他才问玉姝道：“这小子不错，荣阳侯倒养了个好儿子。”
    玉姝笑眯眯的说道：“您也不差，养了个好女儿，比他们儿子还强些。”
    这话说的承顺帝杏花怒放，他哈哈笑了几声后，这才话题一转说道：“昭德，常茂那边的动静，你如今也看出来了吧？你怎么想的？”
    玉姝一听这话，就忍不住抬起头看了承顺帝一眼。
    第831章 你这几个弟弟里面，哪个稍微出色些？
    以往觉得不管事的帝王，在这一刻反而有了些威严。
    玉姝看了他半晌，反问道：“父皇觉得呢？按祖宗规矩来讲，立嫡立长。他是皇长子，若立他为太子倒也是合理的。”
    承顺帝听到这话，试探的看向玉姝：“你愿意立常茂为太子？”
    玉姝很干脆的摇头：“不愿意。大皇子虽然心有城府，但有勇无谋且目光短浅，不是做君王的料子。”
    承顺帝：“……”
    这丫头说话还真是直接！
    他又问玉姝：“那你瞧着，你这几个弟弟里面，哪个稍微出色些？”
    玉姝夸赞了一番其他皇子：“三皇子好学上进，但没有争强好胜之心。四皇子憨厚木讷，只可为王不可为君。五皇子倒是有勇有谋，但志不在朝廷而在边疆。六皇子七皇子好逸恶劳，就是游手好闲的家伙。在往后去，都是小豆丁了，倒也不值一提。”
    承顺帝听的心中憋了口闷气，却又觉得玉姝好像都说在了点子上。
    思来想去，所有儿子里面，也就老五还能勉强一看。
    可那位对当皇帝不感兴趣，非要去沙场上当什么狗屁将/军。难道当将/军，还能比当帝王舒坦吗？
    承顺帝实在想不明白。
    他沉默了片刻，又问玉姝：“这么说来，能担任储君重任的，竟是一个都挑不出来？”
    玉姝面色平静的看着承顺帝，语气缓缓道：“儿子不行，您不是还有女儿吗？况且父皇刚让儿臣监国时，可没想过让几位皇子再成为储君。”
    玉姝说话太过开门见山，倒让承顺帝有些尴尬。
    他轻咳一声才说道：“朕只是瞧着，最近好像拥立皇子成为储君的人较多，所以……”
    “所以父皇也动了心思？”
    玉姝挑起眉头：“若是父皇真打算另立储君，那儿臣可就准备回秦州了。儿臣并不是一个喜欢为别人铺路的人，这江山没有儿臣的份儿，那儿臣就撂摊子了。”
    承顺帝第一次听玉姝把她的野心明明白白展示出来，不由得蹙起了眉头：“你就是想当储君？”
    玉姝反问：“父皇先前不也是这般打算的吗？”
    承顺帝一噎，结结巴巴道：“那不是……不是特殊时期吗？”
    突然发起的宫变，除了昭德和慎亲王等人外，没有任何人能解得了这困境。
    所以他当时确实也是真心实意，想让自己的长女接手这个江山的。
    可现在许多朝臣也说，后妃也说，嵇家的儿郎这么多，最后让一个嫁了人的姑娘家执掌江山，总觉得会混乱了血脉。
    万一昭德当了皇帝，那她的孩子继任储君后，这江山姓嵇还是姓裴？
    承顺帝如今想的就是这件事，玉姝却道：“父皇现在若是后悔了，那也还来得及。现在定下储君人选，明日儿臣把手头事情给他交接一下。”
    承顺帝连忙道：“哎你这孩子，倒也不必这般较真……”
    玉姝定定的看着承顺帝说道：“父皇应该知道均无戏言这话吧？儿臣就是因为您的承诺，才离开秦州这般任劳任怨。若是这江山是为其他人准备的，我又何必远离自己的家呢？”
    第832章 所以，父皇打算何时立儿臣当储君？
    承顺帝听到这话，条件反射道：“你的家不就在这宫里吗？”
    玉姝摇摇头：“儿臣的家在秦州。父皇身边有许多宠妃，听几句枕边风就能动摇儿臣的地位。母后脑子拎不清，又一直厌恶儿臣。所以儿臣是没有爹娘疼爱的人，这宫中也不是儿臣的家！”
    玉姝说到这里，好似突然生气了一般，直接起身连告退都没有，转身就往殿外走去。
    承顺帝顿时有些慌，忙叫柴福把人劝住，又叫柴福把人哄了回来。
    等玉姝重新坐下后，他才一边愧疚一边埋怨的说道：“还说朕不疼爱你，你瞧天底下有几个人，敢给朕这样甩脸子的？最后还要朕来亲自哄你，你这丫头可要见好就收。”
    玉姝撇了一下嘴，倒也没有再说什么。
    承顺帝便轻咳一声，继续说道：“其实方才那些话，朕也是随口提起的。朕今日主要想与你商议的，是给几位皇子封王及赐封地的事儿。”
    除了已故的太子嵇常钧外，宫中已经有六位皇子成年。
    按理来说，成年的皇子都应该被封王赐封地，然后娶了媳妇后，带着自己的母妃前往封地过日子。
    但以前的承顺帝太懒了，不仅不给女儿起名字，还不给儿子封王赐封地。
    拖来拖去，拖到三皇子都有两个娃了，朝臣们心思又活泛起来，他才想起了封王一事。
    当然最关键的是，宫中住的太挤了，还是得搬出去一些人才行。
    这思来想去，不就皇子们搬出去最合适吗？
    承顺帝看向玉姝，语气和蔼的问她：“你觉得，给你这几位弟弟，想个什么封号比较好？”
    玉姝很是无所谓的说道：“叫什么名，就起什么封号，简单一些。”
    承顺帝：“……这么随意？”
    玉姝说的一本正经：“父皇膝下孩子多，虽然成年的才六位，可后面还缀着一大串呢！保不齐今年，又有好消息再传来。直接用名字当封号，这样人再多也能区分的开。”
    承顺帝：“……”
    这话怎么听的这般尴尬？
    不过思来想去，他这么怕麻烦的人，这样起封号倒也方便。
    “那封地呢？”承顺帝虚心请教，“封地总不能随便指几个地方，这会影响到以后朝堂局势的发展。”
    玉姝沉吟片刻，最后道：“全部安排去西北一带，离我秦州近一点，出了事我好管着。”
    承顺帝顿时眼睛一亮，可是想想又觉得不太好：“那边是不是太贫瘠了些？若是太……”
    话还没说完，玉姝就打断他说道：“再贫瘠，还能有秦州贫瘠吗？儿臣花了大半年，才把秦州管理的好了些。他们也是皇室子弟，难道去了封地就只是等着吃喝享乐的？”
    承顺帝被怼的哑然无语，也感觉到了自己长女对自己的怨念。
    想起他方才说的那些话，承顺帝忍不住安慰道：“父皇之前的话，你也莫放在心上。你的能力，朕都看在眼里，那些皇子都比不上你的……”
    “所以呢？”玉姝平静的问，“父皇打算何时立儿臣当储君？”
    第833章 公主若做了储君，难道只许一个驸马吗？
    柴福默默的看着这对相坐无言的父女，一句话都不敢多说。
    古往今来，昭德公主恐怕是第一个直问帝王，什么时候立她为储君的人了吧？
    而自大夏自建国以来，恐怕也只有她这样的人，才有底气问出这种话。
    承顺帝被问的沉默了许久。
    好一会儿后，他才无意识的摩挲着手指，缓缓道：“如今还不是最佳时机……”
    玉姝挑起了眉头：“那就年底？若是年底白翎关突发战事，立下储君后，我朝百姓也会有了主心骨。”
    承顺帝：“……”
    这是在拿白翎关暗示他？
    承顺帝心中突然有些不悦，可瞧着长女这淡然平静的模样，他又好像什么气都发泄不出来。
    玉姝也知道自己说话似乎有些过了，见柴福给她使眼色，便又软了语气说道：“父皇难道是不满意儿臣吗？儿臣哪里做的不好，您可以尽管提出来，儿臣会斟酌着改。”
    承顺帝轻咳一声：“倒也没有不满意的地方，只是立公主为储君，历朝历代确实也没有先例……”
    “那就让父皇做这个先例。”
    玉姝面色温和道：“我不知后世会如何评价我们父女俩，但儿臣定会为我大夏肝脑涂地，开创盛世。想来千百年后，也会有不少人赞颂我们。或许赞颂父皇明智，或许赞颂儿臣能干！”
    玉姝这一番自吹自擂，倒叫承顺帝有些不好意思。
    放眼望去，也没有谁能像自家长女这般，如此自信的？
    甚至自信到连千百年后的事情都想象到了。
    承顺帝默然片刻，最后终是叹口气妥协下来：“腊月十八，是高祖的忌日，便在那一日立你为储君吧！”
    也算是告慰一下父皇了。
    玉姝立刻应了声，只是她一向稳重，也没有露出过分得意忘形的模样。
    甚至临走时，还特意关怀了一番承顺帝的身体，两人也又恢复到了寻常的父女相处模式中。
    玉姝离开后，承顺帝看着御桌沉吟片刻，然后才问柴福：“你说朕这举措，会不会有些大逆不道？”
    柴福连忙讪笑道：“怎么会呢？昭德公主强出诸位皇子许多，立她为储君倒也合情合理。”
    “唉，可是她身为女子，终究是不大妥当啊！”
    承顺帝开始各种找借口：“她是公主，况且已经外嫁她人，如今算是冠上了夫家姓氏。就算以后有了孩子，也是属于别人家的。那我们嵇家的江山，岂不成了外人的了？”
    柴福眨眨眼说道：“公主若是做了储君，必然就不能以先前的身份论事了。太子可以选正妃和侧妃，公主难道只能许一个驸马吗？”
    承顺帝被这话说得愣了一下，他不由地看向柴福，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柴福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话有多么不妥，连忙瑟缩了下脖子，想着把承顺帝糊弄过去。
    谁知承顺帝却道：“照你这般说，我们得给昭德多选几个驸马？”
    柴福：“……奴才只是一时胡言，还望陛下恕罪！”
    “不，朕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承顺帝斩钉截铁道。
    第834章 赵大人，一路奔波辛苦了
    承顺帝的思路已经被逐渐带偏，他看着柴福，一脸的兴致勃勃。
    “太子可以拥有正妃和侧妃，昭德作为储君，自然也可以拥有正宫和侧室。到时候，她生的孩子必须得跟她姓，这样看来，孩子还是我嵇家的血脉。”
    柴福默默补充了一句：“而且必然是皇室血脉，一点假都不掺！”
    太子侧妃还有可能跟人厮混，然后生下别人的孩子混淆皇室血脉呢！
    可昭德公主生下的孩子，那必然就是嵇家血脉的延续，这不比太子的子嗣来的更加正统？
    只是想要开枝散叶，恐怕得苦了公主殿下。
    承顺帝没想到别处，只觉得柴福说的很有道理，便连连说是。
    这会儿想到给玉姝选驸马的事，他甚至都已经忘了，前一刻他还在找借口阻挠这件事。
    柴福看着，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瞧瞧，这就是他们大夏的天子，心性一点都不稳重。
    这要是没有昭德公主的存在，可能他们大夏，也就堪堪能存在两朝的历史吧？
    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柴福不敢说出来，见承顺帝已经开始给玉姝物色人选了，他也连忙凑上去参谋。
    ……
    九月初，张盛带人南下。
    御史大夫赵纪作为和谈使臣，带着一众人到了白翎关。
    白翎关此时已经冷了起来，路程颠簸加上连绵的雨天，使得赵纪一把年纪吃了好大苦头。
    好不容易挨到了白翎关，谁知一下马车，只看到了一片连绵的荒山。
    秋日的景象在这处地界展现的淋漓尽致，因为天至傍晚，赵纪甚至还听到了不知名野兽的呼啸声。
    他心惊胆战的随着前来迎接的官员进了城，然后又住进了朴素简陋的官衙中。
    本想着在这种还有些漏风的地方，恐怕自己都睡不踏实。谁知洗漱过后，头一挨到枕头上，他整个人就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日，身边随同的官员将他喊醒，赵纪这才恍然起了床。
    穿戴整齐去了前厅后，赵纪看到了一个面容威武，却一脸风霜的老将。
    那人还穿着盔甲，见他进来，双手握拳说道：“赵大人，一路奔波辛苦了。”
    赵纪有些懵，看了身旁的随从一眼，随从这才提醒道：“这位是驻守白翎关的守将谢老将/军。”
    赵纪连忙作揖道：“久仰谢老将/军，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
    谢家从高祖开国时便镇守白翎关，赵纪虽然是个文人，可对这些事也是清楚的。
    白翎关是大夏版图上，非常重要的一个战略位置。当年高祖将它交给谢家，就是因为看重谢老将/军，并且放心他。
    而这么多年来，谢家确实也做到了忠心耿耿，除了去年不慎丢掉两座城池外，白翎关从未出过事。
    如今谢老将/军年事已高，也不知道谢家后继有人没有？
    赵纪思绪已经跑的有点远，谢老将/军却中气十足的说道：“赵大人千里迢迢从鄞京赶来，原本我们该好好招待您一番的。只是如今局势紧迫，老夫便只能先请赵大人暂时委屈一下，办完差事再好好与赵大人把酒言欢。”
    第835章 昭德公主的义弟？
    赵纪一听“把酒言欢”连连摆手，“在下不善饮酒，还是随谢老将/军说的，先忙正事吧！”
    忙正事就要去军营，而白翎关将士驻扎的营地，离这地方还有好几十里。
    所以赵纪在晕头转向中，又跟着谢老将/军上了马车。
    马车在官道上疾驶，赵纪掀起帘子往外看了一眼，只瞧见了重重叠叠的山峦。
    这种地方如此荒远偏僻，谢老将/军却在此扎根成家几十年，也不知道是如何耐得住寂寞的？
    到了军营后，又有几个小将出来迎接。
    其中两个，赵纪还有些眼熟，好似在去年的宫宴上，陛下曾提拔过他们。
    果不其然，谢老将/军看到两个少年，主动介绍道：“这是老夫的长孙，单名一个衡字。这是昭德公主的义弟，名徐星剑，想来赵大人应该见过他们。”
    赵纪连连点头，只是看着徐星剑，忍不住诧异的睁大了眼睛。
    昭德公主的义弟？
    为何他从没听说过有这回事？
    徐星剑打量了一番赵纪，想起先前赵纪弹劾玉姝的事，便对这个老头的感官不是很好。
    他象征性的打过招呼后，直接拉着谢衡离开。
    直到他们不见了，谢老将/军才带着赵纪进了营中大帐：“这位是曹世子，赵大人应该很是熟悉了。”
    乍一看到曹泾元，赵纪还吃了一惊。
    绥国公府因为投靠太子，在陛下重新掌控朝局后，已经完全没落了。
    虽然没有废掉他们国公府的名头，可明眼人都知道，如今的绥国公府已经不似以往。
    而那位，相传一直唯太子马首是瞻的世子曹泾元，早就暗中追随着恭亲王南下逃跑，为何他还能在这里见到？
    赵纪愣愣的看着曹泾元，曹泾元却抬头，漫不经心的对着他点了个头：“赵大人，好久不见。”
    赵纪顿时如同脚底生根一般，站在营帐口处不往前走一步。
    谢老将/军在旁边解释道：“世子爷并非是前太子的人，他一直给昭德公主做事。此次前来白翎关代替庞统领一职，也是奉昭德公主之命前来的。”
    赵纪好似直接懵住，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恍惚问道：“所以曹世子，是昭德公主派去前太子身边的奸细？”
    曹泾元听到这话，拿笔的手顿了一下。
    他看向赵纪，放下笔后站起来说道：“昭德公主和前太子是亲姐弟，本世子为谁做事，总归都是在为大夏皇室奔波，何来奸细一说？”
    赵纪顿时察觉，曹泾元因为“奸细”这个词，好像对他有些不满。
    身为御史大人，他向来是怼天怼地怼空气，甚至上怼皇帝也不变色。
    可这会儿站在这茫茫西北关外，面对这么一个漂亮狠辣的男人，赵纪却莫名的有些退缩。
    他默了默，才尴尬的说道：“是在下失言了，还望曹世子莫怪！”
    曹泾元随意的点点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三人就此在帐中坐下，曹泾元也拿出方才绘制的地图给赵纪看。
    军事地图赵纪完全看不懂，所以只能尴尬着脸坐在一旁，等谢老将/军和曹泾元商议出具体的结果来。
    第836章 你们平日里就吃这些吗？
    赵纪听的云里雾里时，曹泾元话题一转，说到了军马粮草之类的话上。
    什么白翎关将士的粮草紧缺，又说冬衣战甲之类的要早早准备，可惜白翎关实在贫穷。
    说着说着，曹泾元就看向赵纪问道：“赵大人，你可知白翎关的军饷什么时候拨下来？”
    赵纪愣了一下，想起如今正在轰轰烈烈查账的户部，喉咙动了动才道：“我也不知……”
    他来时户部已经查出了不少东西，如今整个朝堂恐怕都吵翻天了。
    就算白翎关军饷紧缺，可能朝廷那边也顾不上管。
    毕竟如今的户部，可是自顾不暇！
    曹泾元见暗示赵纪也暗示不出什么东西，便又和谢老将/军说起别的来。
    一直到了中午时，曹泾元才起身，带着赵纪去外面营中走了一圈。
    赵纪虽从未去过军营，可白翎关将士的面容和军纪士气，却叫赵纪觉得精神一振。
    若是大夏麾下都是这样的将士，又何愁收复不了河山？
    逛了一圈营地，伙房的人送了饭菜到帐中来。
    饭菜是标准的两菜一汤，一个荤菜一个素菜，荤菜只有可怜巴巴的三片肉。而那配汤，就是非常简单的青菜豆腐汤。
    就连主食都不是精细的大白米饭，反而是一些糙米。
    看到身为将领的谢老将/军和曹泾元，吃的都是这等寒酸饭食，赵纪讶异道：“谢将/军，你们平日里也都是吃这些吗？”
    谢老将/军看了眼桌上的饭菜，又看了眼惊讶的赵纪，笑着说道：“不，这还是我们营中较好的伙食呢！今日是赵大人来营中，所以特地吩咐伙房那边做了些好的。若是没有赵大人，我们今日可吃不到这三片肉。”
    说完后，谢老将/军笑着将那肉片夹起，然后盖在糙米饭上，有滋有味的吃了起来。
    赵纪忙看向一旁的曹泾元，发现这位养尊处优的世子爷，竟然也习以为常。
    他风卷残云般吃过午饭，就又立刻忙活起来。
    赵纪看到这一幕，默了默，才慢吞吞的端起了饭碗。
    糙米饭并不如精米那般爽口，吃进嘴里只觉得有些难以下咽，而那白菜炖肉也吃的满嘴没味儿。
    甚至那被谢老将/军看重的肉片，还吃的他有些反胃起来。
    赵纪一直自持自己是清廉的人，可也从未过过这样艰苦朴素的日子。
    好不容易把一顿饭吃完，只觉得心中格外不是滋味。
    放下碗筷后，赵纪见谢老将/军和曹泾元正在忙，便起身缓缓道：“我想去外面转转，不知道可否方便？”
    曹泾元抬头看他一眼，这才道：“方便，赵大人莫要出军营就行。”
    赵纪点了头，然后迈步出了营帐。
    如今正是放饭的时间，外面除去巡逻的将士外，处处可见围坐在帐外吃饭的士兵。
    赵纪走过去，面色和蔼的看着他们，出声问道：“小兄弟，你们觉得这营中伙食如何？”
    士兵们正在吃饭，乍一听到这话，纷纷好奇的扭头看向来人。
    见这人儒雅斯文，穿着打扮较为贵气，他们立马明白过来，这应该就是朝廷派来的那位使臣赵大人了。
    第837章 百姓爱戴她，将士们也拥护她！
    几个士兵见状，忙放下碗说道：“今日伙食好啊，还吃到肉了。”
    “是啊，还得多亏了赵大人。听说赵大人来营中，我们将/军这才吩咐伙房加菜。不然除了逢年过节，我们可吃不上这菜。”
    众人笑着说完，又端起碗开始扒饭！
    赵纪忍不住问道：“你们日日都吃如此简陋的饭食，那朝廷拨下来的粮饷呢？都作何用处了？”
    一个较为年长的大头兵忙说道：“这就是粮饷啊！朝廷拨下来的钱本来就少，到了我们手中更是剩不下多少。我们将/军还经常自掏腰包补贴我们，若不是昭德公主的秦州接济，我们恐怕现在连饱饭都吃不上。”
    以前的白翎关那才叫真的贫困。
    北戎常年骚扰边关，百姓种不出丰产的粮食来。朝廷那边又收了极重的赋税，这些压力最后全部担在了百姓身上，可将士们却依旧吃不饱穿不暖。
    在这样的环境下，将士们又如何能打赢北戎的铁骑呢？
    还得多亏去年的昭德公主，带着禁军前来支援，又请求陛下免了白翎关百姓三年的赋税。
    所以现在，大家的日子才能稍微好过一点。
    不然这位赵大人现在看到的，可就不是眼前这副场景了。
    赵纪走了好几个地方，从士兵嘴中问出来的话，却都是大同小异。
    要么感慨粮饷极少甚至没有，要么就是感谢昭德公主伸出援手。总之，赵纪发现，昭德公主在西北拥有极高的民望。
    百姓爱戴她，就连将士们也都拥护她。
    若是这样下去，恐怕朝中大臣们的储君之争，最后都要落空了。
    赵纪想到这里，不知为何，突然也不怎么排斥玉姝了。
    一个女儿身的公主，做的却比皇子都要好。
    他们不该如此敌对这位公主，反而应该为这些不作为的皇子赶到羞耻！
    赵纪站在原地发了会呆，又去了几个随从京官的营帐。刚进去，就听到这几人在抱怨。
    “这什么东西？竟然还刺喉咙，我家下人都不吃这个。”
    “这谢老将/军竟如此对待我们，是欺负我们远离鄞京告不了御状吗？”
    “等回到鄞京/城，我非得参他们一本。”
    几人愤愤不平的抱怨着，赵纪的脸色却突然变得很是难看。
    他想起谢老将/军和那些将士看到肉片时的高兴，再看看这几位随从的嘴脸，他觉得又生气又羞愧！
    将士们浴血奋战保家卫国，到头来只能吃这些东西，甚至还有吃不饱的风险。
    而后方这些人，每日待在富贵窝里却还各种抱怨，果真是不知好歹。
    赵纪气势汹汹的走进去，对着几位随从喝斥道：“你们还有脸参谢老将/军？你们知不知道，就你们看不上的这些东西，在所有白翎关将士眼中，却是平日都吃不上的好东西。”
    赵纪突然到来，几个随从京官被吓了一跳。
    见赵纪板着脸，一脸的愠怒，他们吓得连忙起了身。
    “赵……赵大人！”
    赵纪阴沉沉的盯了他们半晌，最后冷声道：“既是嫌弃这食物不好，那就都别吃了，饿着吧！正好也给白翎关的将士省点口粮。”
    第838章 赵大人，我们知道错了
    赵纪果真说到做到，说是叫京官们饿着肚子，眨眼间还真叫人把午饭全部撤了下去。
    看着一众京官面色茫然，他冷哼一声，甩了袖子大步离开。
    到了晚上，那些京官们饿的发慌，去营帐外面旁敲侧击的问了问。
    结果那火头兵说道：“赵大人吩咐了，你们几位大人吃不惯我们军营的饭菜，就不给你们做了。你们的饭食，自己想办法解决。”
    京官们面面相觑，随后就觉得后悔不已。
    赵纪那个老糊涂虫还真干得出来这事儿，这一顿饿着他们，下一顿难道也要饿着他们吗？
    他们愤愤不平的斥责了那火头兵：“你们营中的事，难道不该是听你们将/军吩咐吗？怎么赵大人说的话，你们也听？”
    火头兵挠着头憨厚一笑：“那小人等下去问问将/军。”
    这事儿报到了谢老将/军面前，他和曹泾元对视一眼，随后都笑了起来。
    曹泾元更是直接挑眉道：“就按赵大人说的办，什么时候赵大人气消了，什么时候再给他们送饭菜过去。”
    下面的人应下，又把这话原封不动的传到了几位京官耳中。
    这些京官顿时熄了火，思来想去，最后还是腆着脸求到了赵纪那里。
    赵纪正在营帐中闭目养神，听到动静睁开眼，发现是那几位随从的京官后，又把眼睛闭了起来。
    几位京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推出一人小声道：“赵大人，我们知道错了，我们不该这般轻贱军中的粮食……”
    “是自己知道饿了后，才知道错了吧？”
    赵纪也不睁开眼睛，只自顾自的说道：“现在知道错了也没用，今日营中的晚饭已经都放完了。你们便是想吃，也只能暂且等等，明日再一同与大家吃饭！”
    这话说完，一个官员的肚子就“咕咕”响了一声。
    赵纪立刻睁开眼睛看他，那官员被看得脖子脸通红。
    赵纪便冷笑着说道：“瞧瞧你们这副模样，像什么样子？等我回京后，定要叫陛下及所有同僚都知道你们这副作态。”
    几人一听，连忙“扑通”一声跪下：“赵大人，我们真的知道错了。”
    “先前都是下官们自视甚高，如今被赵大人一顿训斥，已经明白了将士们的不易。还请赵大人，放下官们一条生路。”
    赵纪可是御史台的扛把子，这种连皇帝都敢怼的人，若是在朝堂上参他们一本，陛下岂能不生气？昭德公主其能不生气？
    这白翎关可还是昭德公主的地盘呢！
    万一昭德公主心中不悦，直接撸了他们的官帽可要如何是好？
    几位官员这下是真的惶恐起来，赵纪却看得心烦，三两句就将他们打发了下去。
    等到营帐中安静下来后，他才从自己的行李中翻出几本书。
    翻着翻着，就发现里面掉出来一只信封。
    看到那信封上“谢衡亲启”四个字，赵纪猛地拍了一下他的大脑门。
    昭德公主交待他的事情，他怎么转眼就给忘了？
    都怪这些不长眼的京官们，就应该叫他们饿一整天才行。
    第839章 公主有一封信，托我转交给谢校尉
    夜色渐沉，营中士兵各自回到帐中。
    徐星剑刚擦洗完毕，回到营帐中躺下，外面就传来一道声音：“不知谢校尉可在？”
    徐星剑听出来这是赵纪的声音，便从床上起身，对着外面大声道：“找谢衡做什么？”
    赵纪站在外面说道：“公主有一封信托我转交给谢校尉，不知谢校尉这会儿方不方便？”
    一听是玉姝转交给谢衡的信，徐星剑立刻披上外衣，自己走到了营帐外。
    赵纪正笼着袖子站在外面，月色给他披上了一层莹润的光，叫那严肃刻板的面容，在此刻变得和煦了不少。
    徐星剑看了他半晌，才伸出手道：“信给我吧！”
    赵纪却不给，只问道：“谢校尉不在吗？”
    “不在，他马上回来。”徐星剑视线落在那封信上，能看到信封外面有四个凌厉大气的字。
    他一眼就认依华独家整理出来，这是玉姝亲手写的。
    只是赵纪却并没有把信封递给他。
    得知谢衡不在，赵纪便立刻把信封又揣回了怀中：“那我等谢校尉在的时候再来。”
    徐星剑猛地蹙起了英眉：“他就和我住一个帐中，你放我这里，等他回来我转交给他不就行了吗？”
    赵纪连忙说道：“那不行，公主叮嘱我，一定要亲手交到谢校尉手中，要确保他看到了信中内容。谢校尉若是不在，我明日再过来也是一样的。”
    见赵纪转身就要走，徐星剑有些着急，结果一抬头，正好看到谢衡从不远处回来。
    瞧见这两人，谢衡好奇问道：“星剑，你和赵大人说什么呢？”
    徐星剑抿住唇，语气颇有些酸涩：“公主托他转交一封信给你，我让他放在帐中，他非要等你回来亲手交给你。”
    说到这里，徐星剑忍不住瞪了眼赵纪。
    赵纪却没发现，只是连忙把那封信递给了谢衡：“公主说你看完后，若是心中有想法，可以回信给她，老夫帮你带回去。”
    谢衡拿着那颇厚的信封有些错愕，看了眼徐星剑后，才“哦”了一声。
    赵纪完成交待的事，转身就要离开，徐星剑追上去，期期艾艾的问：“公主她……没有信给我吗？”
    赵纪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才摇摇头：“没有。”
    徐星剑又不死心的问道：“那她就没什么话托你带给我？”
    赵纪认真回想了一下，好像真没听昭德公主说什么，于是他再次诚实的摇了摇头。
    徐星剑眼中期冀顿时消失无踪，一脸的失望和落寞：“这样啊……”
    他在原地站了半晌，然后才默默转身回了营帐中。
    赵纪觉得奇怪，多看了他几眼，最后也没怎么想明白，便双手背在身后摇摇头离开。
    徐星剑回了帐中，抬眸看了眼谢衡。
    谢衡已经打开信封在看其中内容，素日里矜持稳重的谢家长孙，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竟然露出些害羞的神色，就连耳垂都有些微微发红。
    徐星剑心中更加不是滋味，回到自己床铺上躺下，才状似无意的问道：“公主给你说了些什么？”
    谢衡看完最后一点内容，将信纸一点点折好，又把一张人物小像细心保存起来。
    等做完这些后，他才抬起头不好意思道：“她……想让我尚公主，当驸马！”
    第840章 她想让我尚十一公主
    “什么？”
    徐星剑一个鲤鱼打挺翻身坐起，随后不可置信的看着谢衡。
    谢衡没想到徐星剑反应这般大，脸上的羞赧和青涩也逐渐褪去，只看着徐星剑问道：“你怎么了？”
    徐星剑心中纷乱如麻。
    他呆呆的看着谢衡，愣了半晌，才木讷道：“你尚公主当驸马，那我……我裴大哥怎么办？难道公主要休了裴大哥吗？”
    谢衡被这话说的一愣，随后他一张俊脸突然涨的通红。
    “你这小子胡说八道什么？昭德公主那般人物，岂是我等能肖想的？”
    徐星剑有些回不过神：“可你方才明明说，要尚公主，当驸马。”
    谢衡顿时笑开：“我说的是十一公主，封号寿嘉那位。昭德公主来信说，寿嘉公主已过及笄，到了适婚的年纪。本想为寿嘉公主择驸马，但是寿嘉公主不愿意……”
    说到这里，谢衡顿了一下，那股子不好意思和别扭，又重新回到了脸上。
    “寿嘉公主说喜欢将门之后，以及文武双全的男儿，昭德公主便想到了我。她给了我一张寿嘉公主的小像，又说了些寿嘉公主的性格爱好等。若是我觉此事可以考虑，便叫赵大人带信回去，年底她召我回京，与寿嘉公主见上一面。”
    徐星剑听到这里，情绪终于平稳下来，八卦之魂反而又开始熊熊燃烧。
    “小像在哪？我能瞧瞧吗？”
    谢衡犹豫了一下，想到徐星剑是他最好的兄弟，便把那方才折好的小像又拿了出来。
    徐星剑凑过去一看，发现这画像与寻常画师画的模样不同，人物非常逼真，就好像真人被缩小了直接刻在纸上一样。
    几乎是这么一瞧，就能完全看见那人是什么模样了。
    而这位十一公主的模样，是清秀雅致型的。年纪不大，眼眸中还透着一股子灵动。
    徐星剑看完后，很中肯的评价道：“长得还挺好看，皇室的公主好似长相都不差！”
    谢衡便羞答答的把小像折起来，又一同放进了信封中：“确实好看，我娘一直就想要找这样的儿媳妇。”
    徐星剑便哈哈大笑起来：“我瞧不是你娘想找这样的儿媳妇，是你想找这样的媳妇儿吧？”
    一句话臊的谢衡红了脸，兄弟俩互相打趣一番，才算是将这事翻了篇。
    而徐星剑这会儿，也是彻底的放下了心。
    两人都躺回床上准备睡觉，谢衡却忍不住的胡思乱想，他问徐星剑：“你说昭德公主，会不会把我的小像也给十一公主看？”
    “肯定会的。”
    徐星剑打了个哈欠，很是笃定道，“你们要互相了解，首先就得了解长相！就是不知道公主给你画的丑不丑？若是画丑了，你可就遭了。”
    谢衡顿时心中一凛，连忙回想自己什么时候给昭德公主留下过不好的印象。
    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应该一直都是英姿勃发兼好看的。
    这样的他，应该会招十一公主喜欢的吧？
    只是心中虽这么想，他却还是有些辗转难眠。
    本想着再和徐星剑说几句话，谁知还没开口，就听到了那厮平稳绵长的呼吸声。
    第841章 您昨晚睡得好吗？
    一大早，赵纪就被练武场的呼喝声吵醒。
    他探着头往营帐外面瞧，发现天还灰蒙蒙的，没有完全亮起来。
    本想着翻个身继续睡，谁知道那声音太过嘹亮，吵得人压根睡不着。
    没有办法，赵纪只得喊了小厮进来洗漱穿衣。
    等他穿戴整齐出去后，发现那几个随从京官也起了。
    这些人昨天饿着肚子入睡，一整晚都没睡好。今日又被将士们的训练声音吵醒，此事眼下一片青黑，神色也有些烦躁不安。
    赵纪与他们一比，显得很是精神抖擞。
    他整了整腰带，瞥了那几人一眼，这才说道：“今日有要事相商，都打起精神来。”
    一名京官苦哈哈的说道：“大人，您昨晚睡得好吗？”
    赵纪胡子一翘，神色淡然道：“有我大夏将士们守护在身旁，自然睡得踏实。”
    那人喉间一哽，什么话都再说不出来。
    原本想问问早饭的事，可如今看赵纪也没吃早饭，他们便没敢再多嘴。
    几人跟着赵纪往主帅营帐走去，进去后才发现，谢老将/军与曹泾元早就忙活了起来。
    众人都已经见过曹泾元了，此时再见到他，也不觉得诧异和吃惊。
    只是瞧曹泾元那目中无人的样子，难免心中有些不舒服。
    谢老将/军让众人坐下，这才说起了此次和谈的事儿。
    “北戎那边也接到我们的传话了，他们同意换人，但提出要先见格图一面，确保格图没有出事。”
    谢老将/军说到这里，看向赵纪道：“明日我和世子带格图上城门，下午赵大人便要前去和谈了。届时老夫会派人护佑赵大人，赵大人莫要担心。”
    赵纪心中略有些紧张，但想起玉姝派来的人，又定了定神。
    他看着谢老将/军说道：“一切按谢将/军您的吩咐来，至于陪同前去的人，昭德公主已经安排好了。”
    说完后，赵纪喊进来三个身高相似的男人。
    这几个男人体格健壮，面容却各个普通无比，是那种扔到人群中都不会叫人记住的脸。
    这三人跟着赵纪进了军营后，就一直待在自己的营帐中没有出来。直到今日赵纪喊他们前来，他们才到了主帐中。
    谢老将/军一开始也没注意到他们，瞧了几眼后，才察觉出这些人的不同来。
    他看了眼曹泾元，曹泾元已经微眯起了眼睛。
    只是心中虽有猜测，但他却没有当着众人细问，只说道：“既然公主安排好了，那我们这边就不插手了。赵大人还是准备准备，明日谈判时要说些什么吧！”
    一提到这个，赵纪有些紧张。
    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纸，展开来放在了众人面前：“这是公主的要求。”
    上面清楚罗列了格图交换的条件，以及可退让的地步。若是北戎不答应，那就直接返回。
    可越是这样，赵纪就越是慌乱。
    文人再有风骨，嘴皮子再厉害，也是怕死的。
    昭德公主的狮子口开了很大，他非常担心北戎人一个暴怒，直接提刀砍了他。
    到时候天高路远的，他这尸首都难以运送回京去！
    第842章 营中早饭！
    赵纪想的有点远了，倒是曹泾元，却仔仔细细看了一番那些条件。
    虽然他也觉得玉姝提的要求有些苛刻，但谈判这种事情，本来就是要为自己争取更有利的东西。
    所以这般提要求，也没什么错！
    曹泾元看完后，就与谢老将/军商议起细节来，赵纪也坐在一旁细听。
    几位京官默默陪坐着，也不敢乱说什么话，直到帐外传来收号声，将士们开始回营用早饭。
    京官们的思绪才顿时活跃起来，不停的转头看向曹泾元三人。
    但几人恍若未闻，一直在讨论着战事。
    有负责送饭的士兵前来看了一眼，发现大家正在忙着，便也没敢打扰，又默默的退了回去。
    可这一番操作，却叫几位京官叫苦不迭。
    他们饿得饥肠辘辘，再这样下去，得饿晕过去了。
    好在一刻钟后，谢老将/军就开了口：“暂且这样吧，赵大人先去用些早饭再说。”
    赵纪点点头，回头一看，自己那些不争气的下属正在眼巴巴的看着营帐外面。
    赵纪顿觉面子挂不住，本想着喝斥几声，想了想又觉得曹泾元两人在场，到底又什么都没说。
    众人各自回营后，赵纪这才骂了几名京官。
    可如今能吃到早饭才是最重要的，这些人非但没放在心里，甚至还满脸老实的各种认错！
    赵纪顿时没了脾气，“哼”了一声后，坐下开始等待早饭。
    营中的早饭比午饭还要寒酸，早上一碟不知道是腌菜还是什么东西，然后一碗清汤寡水的粗粮粥，再配上一个粗粮饼子和一个煮土豆就算完事。
    这样的饭量，不止成年男人吃不饱，那些训练的将士更加吃不饱。
    几名京官都有些傻眼，拿着筷子有些无从下手。
    赵纪瞥他们一眼，自顾自的端起那碗粗粮粥喝了起来。
    这粥煮的不够烂，赵纪年纪大了爱吃绵软些的东西，便觉得有些难以下咽。
    但为了给几名下属做好榜样，他还是忍着不适，就着饼子将其喝完。
    倒是那个煮土豆，他却留了下来，放在盘子里没动。
    几名随从面面相觑半晌后，也忙端起粥喝了起来。
    到底是肚子太饿，今日再吃这些东西，竟也没觉得难吃。三两口吞咽下肚后，那粗粮饼子和腌菜，也被他们吃了个干净。
    望着赵纪盘中的土豆，还有个随从小心翼翼问道：“大人，您怎么不吃这土豆？”
    赵纪起身，面色淡然道：“吃饱了。”
    随从顿时眼睛一亮：“那这土豆……”
    赵纪弯腰把土豆拿起来，揣进袖子里，这才冷笑道：“想吃？没有。”
    随从：“……”
    赵纪揣着土豆出了营帐，然后把土豆递给了这两日给他送饭的士兵。
    那士兵有些懵，赵纪却面色慈祥道：“你们营中伙食不好，你这孩子年纪瞧着不大，应该还是长身体的时候。土豆虽然没什么味道，但也能填填肚子，拿着吧！”
    士兵默了默，到底没推辞赵纪的好意，然后道了谢后回了自己营帐中。
    瞧见几位帐中伙伴在，他拿出土豆不好意思道：“赵大人给我的，我不知道怎么拒绝，就拿回来了。”
    第843章 水煮狗屁都吃不上
    其他士兵看到那土豆，都愣了一下。
    随后，他们又同时低下头，看着自己大陶碗中的饭菜。
    也是腌菜和粗粮粥，但腌菜份量多，粗粮粥也很稠。并且这粗粮粥煮的很绵软，里面还加了些肉糜和蔬菜。
    至于粗粮饼子，他们也是有的，但份量都要比普通人的多一些。
    毕竟将士们训练很辛苦，吃的多也是正常的。
    最最重要的是，他们还有煮鸡蛋，就是那种普通人家也很宝贝的煮鸡蛋。
    每人一个，是战时状态的必备早饭之一。
    而这种水煮土豆，他们却是没有的。
    军营中的火头营里倒是有土豆，但一般都是用来烧菜吃。
    只有在以前军营很穷的时候，火头营那边才会用土豆给他们充当主食。
    但是在昭德公主接管这边，甚至秦州衙门和大兴府暗中接济他们后，他们就再也没有过过这样的生活。
    如今再次看到煮土豆，甚至还觉得有些恍惚。
    拿着土豆进来的士兵，自然也有些不好意思。
    他坐下后，看着众人小声道：“曹世子让营里单独给那些官员开灶，若是被发现与我们吃的不一样，是不是不太好？”
    有人“嘿”了一声：“不让他们发现不就完了？反正那些人吃饭时都躲在自己的帐子里，他们又怎么知道我们吃什么？”
    又有人说道：“你小子难不成因为一个土豆，就对那些人同情了？你可别忘了，咱们兄弟粮饷都被这些狗官给层层克扣了。若不是昭德公主，咱现在别说水煮土豆了，水煮狗屁都吃不上。”
    士兵：“……”
    他看了半晌那土豆，最后还是觉得自家兄弟说得对。
    听曹世子的准没错！
    刀落不到自己身上，这些人永远都感觉不到疼。
    就该让这些狗官们知道，边疆将士过得不容易，甚至过得还很艰难。
    将士们出生入死保家卫国，难不成连顿饱饭都不配吃吗？
    听说给他土豆的这个赵大人，是个嘴皮子很厉害的人。如果他还保留着一丝良知，说不定还能在朝堂上为他们争取一回那些该得的权利。
    ……
    营中的午饭，照旧寒酸得过分。
    但赵纪和京中这些官员已经基本适应，甚至为了不饿肚子，还吃得特别干净。
    到了晚上，他们甚至已经习以为常。
    第二日，赵纪穿上自己的官服，带上三个面容普通的男人去找曹泾元。
    曹泾元早早就叫人带了格图来，赵纪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草原王室中的王储。
    格图长得并不难看，相反还带着些中原人的秀气。
    但他的血脉，注定了他的身材要更高大，四肢也更健壮些。
    这样的人应该会很有脾气，但赵纪发现，这位格图王子在看到曹泾元后，瑟缩的抖了抖。
    曹泾元压根就没看格图，甚至似乎都不屑看他。
    只等赵纪前来后，他就起身说道：“我与谢老将/军带人上城楼，赵大人可要一同前去？”
    赵纪犹豫了一下，最后点头：“一起去吧！”
    他还没见识过，守卫大夏几十年的白翎关城墙，是什么样的呢！
    第844章 我努力不杀你，但你自己要争气
    格图被五花大绑，带去了白翎关城墙上。
    城墙外集结了北戎数十万大军，黑压压的人头簇拥在一起，凌冽的武器上闪着寒光，直叫人心惊胆战！
    赵纪从来没见过这等肃杀的场景，晨风吹来时，他整个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曹泾元却冷漠的将格图拎上了城墙，然后神色沉沉的看着下面。
    大军中，最后出来了一个骑马的北戎武将。
    那人策马到了城楼下方，仰起头用北戎话喊了一大串。
    格图听到后似乎格外激动，只是他不敢轻易开口，扭头看向一旁的曹泾元等待示意。
    曹泾元眯着眼睛看他：“那个满嘴鸟话的人，说了什么？”
    格图默了默，才用生硬的汉话说道：“我伟大的父王说，愿意同你们汉人做些交换，让你们同意放我回去。”
    曹泾元“嗤”了一声，又扭头问身后一个谋士：“他翻译的对吗？”
    那谋士笑了笑，点头说道：“对！”
    曹泾元这才继续看向格图，对格图说道：“告诉他，如果不答应我们大夏的条件，我们就杀了你。敢动我们大夏使臣的一根汗毛，也杀了你。你不听话，我也杀了你。”
    格图身子颤了颤，用生硬的汉话说道：“那你们要我如何做，才能不杀了我。”
    曹泾元似乎很是为难的想了想，最后才说道：“我努力不杀你，但你自己要争气。”
    格图：“……怎么样才算是争气？”
    “当然是用你一个人，换来更多的马匹和牛羊牲畜，创造更大的价值。”
    曹泾元说到这里，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的五官本就生的艳丽，若是不笑时，便如天山上的皑皑冰雪，带着些刺骨阴冷的寒意。
    可若是眉眼舒展，露出笑意时，又好似化成了春日中冰层下的涓涓细流。
    和煦、温柔又带着致命的吸引力。
    格图看着他这样的脸，神色恍惚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了清明。
    这个男人就是一朵带毒的美人花，根本沾染不得。
    汉话说的没错，越是美丽的东西，越是危险！
    而曹泾元就是那个，压根都不能靠近的危险。
    格图听完曹泾元的话，怕死的本能让他立刻把这些话传达给了下面。
    众人离得比较远，说话都要扯着嗓子喊，所以城外那位北戎将领是什么神情，众人也不太看得清。
    但是在他听完格图的话后，很快就策马回到了大军中。
    随后，北戎人挑起了和谈的旗帜。
    赵纪见曹泾元看过来，猛地咽了下唾沫，声音也低了许多：“我……我现在就去吗？”
    “当然不！”曹泾元说道，“我只是想问问赵大人，您看外面哪个地方，比较适合成为你们和谈的地方？”
    赵纪有些茫然，曹泾元却说道：“北戎人不相信我们，也不愿进城来。而我们也不相信他们，自然也不会让你去深入虎穴。所以思来想去，我们决定在城外搭建个棚子，供你们双方使臣和谈！”
    赵纪：“……”
    这还真是史上最简陋的和谈场所。
    不过，听起来好像很有安全感的样子，毕竟自家的将士们就在身后看着呢！
    第845章 给赵大人备上好的茶来
    赵纪也不知道哪个地方比较好。
    他一不懂战事，二不懂风水，一双眼睛只能四处乱瞟。
    还是谢老将/军颇有经验，指着东北处一方空地说道：“就在那里吧，可攻可守，若是发生了意外，也能保证及时将赵大人安全护送回来。”
    曹泾元看了一眼，点点头：“行，稍后我就叫人出去搭棚子。”
    说完后，他又问赵纪：“赵大人，你平日里紧张的时候，怎么缓解这种情绪？”
    赵纪懵了片刻，结结巴巴说道：“喝……喝茶？”
    反正他是个茶水重度患者，高兴了喝茶不高兴了喝茶，紧张了喝茶，不紧张也要喝茶。
    一般每次上朝弹劾人之前，他都要在家喝一杯茶稳稳心神再走。
    如今到了军营，知道大家条件艰苦，他也不好意思提要求。
    但其实今日上了城墙后，看到那些北戎士兵，他格外的想喝茶。
    喝茶能缓解他紧张的心情。
    曹泾元听完“喝茶”的要求，面色不改的转头给亲随说道：“去给赵大人备上好的茶叶来，将泡茶的水也提前烧好。”
    那亲随立刻去办了，赵纪却有些不好意思。
    他看着曹泾元，有些诚惶诚恐的说道：“曹世子，不用这般麻烦……其实也不是非喝不可。”
    “赵大人代表我大夏出使谈判，又是从鄞京千里迢迢赶来。只要我们能做到，赵大人的需求我们一定都会竭尽全力的满足。”
    赵纪听到这些对话，感动的无以复加。
    以前他都看不起那些武将，觉得那些人都是些泥腿子。不仅长得粗鄙不堪，哪怕套了一身官服也是登不上大雅之堂的。
    可这次来了白翎关后，他彻底改变了这种想法，甚至为以前的自己感觉到羞愧！
    明明这些为朝廷和百姓出生入死的将士，都是他们大夏最可爱的人啊！
    若不是这些将士们的存在，他们这些文官缩在鄞京，又能有什么用武之地？
    曹泾元看到赵纪热泪盈眶，想了想又加了一把火。
    他双手抱拳，非常郑重的对着赵纪弯腰行了一礼：“此次谈判一事，曹某就拜托赵大人了。”
    想他京中赫赫有名的曹世子，手段狠辣杀人如麻，对什么人这样弯过腰低过头？
    除了嵇玉姝外，让他弯腰低头的人都死了。
    而今天，这白翎关的城墙上却多了一位活的。
    赵纪见状，也是心中一跳，显然也知道曹泾元的秉性。
    他连忙双手把曹泾元扶起：“曹世子使不得，这是老臣应该做的，是老臣的职责……”
    曹泾元却看着他，一脸诚恳道：“曹某知道，此次出城谈判危险重重，甚至对方极可能因为我们的要求暴怒动手。但如今，整个白翎关，只能依靠赵大人您！”
    “曹某希望赵大人能够胜利归来，也请赵大人一定保重！”
    赵纪先前还有些害怕和恐惧，如今不知为何，听到曹泾元这些话只觉得热血上头，一点儿紧张的感觉都没有了。
    甚至，他想立刻就打下城墙去，用这三寸不烂之舌将北戎大军杀的片甲不留！
    第846章 谈判
    木棚搭建的很快，亲随找茶叶的速度也很快。
    在赵纪准备出城门之前，那茶水甚至已经泡好了。
    赵纪喝了一碗茶还觉得不尽人意后，曹泾元吩咐几名同出城的京官提上了茶壶，又让他们捧了几个茶碗。
    于是大夏朝的谈判团，就这么诡异的出现在了北戎大军的眼中。
    一开始，北戎人以为那是大夏人准备的暗器，谁知抱着警惕之心到了跟前后，才发现那就是一个茶壶。
    还是泡了茶水的茶壶。
    北戎人有些不解，难道这是大夏人谈判的规矩？
    赵纪雄赳赳气昂昂的带着满腔热血出了城，在进入四面漏风的木棚，看到一群人高马大虎视眈眈的北戎人后，那些热血顿时就散没了。
    甚至一阵风吹来，叫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正有些不知所措时，一个面向普通的男人上前一步，主动给他倒了杯茶：“赵大人，先喝杯茶吧！”
    这人的声音和他的脸一样，没有一点儿辨识度，甚至听过就会忘！
    可赵纪莫名的就心安了不少，那些充斥全身的紧张，也减弱了许多。
    两边谈判团都带了翻译员，大夏这边是曹泾元身边一个谋士，长得很是斯文，据说以前在秦州昭德公主手下做事。
    北戎那边带来的翻译员，则是一名大夏百姓，因为常在外地走商，所以能听懂许多地方的语言。
    但被抓来给两国的谈判团翻译，这还是第一次，所以那人紧张的身子抖个不停。
    赵纪没有谈判过，也不知道这场会议要如何开始。
    等到北戎人坐下开始叽里咕噜说话后，他的思绪也渐渐进入了正题。
    不得不说，玉姝派赵纪前来谈判，也确实有他来的理由。
    就这利索的嘴皮子，严谨合缝的逻辑，一言不合就抬杠的勇气。
    恐怕在整个大夏朝堂上，除了这位赵铁头，再找不出其他人来。
    哪怕刚来的时候还有些紧张，可当进入了真正的谈判状态后，赵纪就表现出了他惊人的才能。
    甚至，他都能拍着桌子跟那北戎使臣叫嚣！
    若不是全靠身边瑟瑟发抖的京官拉着，恐怕这位赵铁头大人的唾沫星子，都要喷到对方脸上去。
    谈判的人都坐在木棚中，北戎大军只能看到里面隐隐约约的人影。
    但白翎关这边就不一样了。
    因为木棚是他们建的，所以曹泾元挑选了个视野绝佳的地方，站在城墙上能把木棚中的一举一动都看个清楚。
    看到赵纪似乎脸红脖子粗的和北戎使臣对骂，曹泾元“啧”了一声，磨着牙说道：“嵇……昭德公主选人的眼光，倒是一向毒辣！”
    谢老将/军也看到这一幕，失笑道：“赵大人看着文文弱弱，真上了场，倒是威风一点都不减。”
    曹泾元回想起赵纪在鄞京的辉煌事迹，又磨了磨牙：“连昭德公主都敢三番四次弹劾的人，若是见了敌人反而怂了，我们也不必开城门迎接他回来。”
    留在外面，死在北戎人的手中，还能得一个后世英名呢！
    第847章 以一敌百，火力全开
    这场名为谈判，实际在吵架的双方对垒，对峙了一下午也没谈出个结果来。
    北戎人还气得三番五次要拔刀，翻译官谋士只要淡定的说声“格图”的名字，他们就会忍气吞声的把刀又插回去。
    赵纪惊奇的发现，这“格图”的名字，竟然比身边的护卫还要好使。
    因为谈判结果未定下来，天色又已经大黑。
    双方便一致决定，先回去休息，第二日再接着来谈（骂）！
    赵纪也骂的嗓子冒烟，不过比北戎人好点的是，他这里还有曹泾元备着的茶水。
    嘴里发干的时候，还能喝点茶水润润嘴，不像那些傻不愣登的北戎人，就只能干瞪眼看着。
    所以这一场谈判，哪怕结果没出，可气势上赵纪已经赢了。
    众人约定离开后，赵纪亲自拎上自己的茶壶，哼着小曲儿得意的进了城门。
    已经睡了一觉的曹泾元掐着时间赶来，脸上露出欣慰和关怀的神色：“赵大人，今日辛苦您了。曹某特叫营中备了丰富的晚宴，要好好犒劳您与诸位大人。”
    诸位大人全程都是怂的，压根就没帮上什么忙，从进了棚子都是赵纪在孤军奋战。
    所以此刻听到曹泾元的话，他们臊红了脸没好意思说话。
    倒是赵纪却推辞道：“曹世子不必如此破费，军中情况老臣也明白，按寻常准备便是。”
    曹泾元却道：“今时不同往日，赵大人您是我们的主力军，亏待了谁也不能亏待了您啊！”
    赵纪对这话很是受用，又觉得心中很是惭愧。
    只是到底推辞不了，便在自己帐中简单清洗一番后，就去了曹泾元的主营帐。
    今日的晚宴，确实要比前两日丰富许多。
    虽然主食还是糙米饭，但起码份量增加了，而且配菜多了两样，还有一样是炖肉。
    这肉片比先前那可怜的肉片强多了，不仅闻着香吃着够味儿，关键份量也足。
    可赵纪却吃着吃着，就有些过意不去。
    他在想，自己这一顿，也不知道吃掉了多少/将士的粮饷？
    还有白日里那一壶茶，是不是也花废了曹世子和营中将士的许多心血？
    这么一想，赵纪心中更加不是滋味，吃完晚饭回到帐中后，甚至还有些辗转难眠。
    不过到了第二日谈判的时间，他又穿上官服精神抖擞的出发了。
    这次不用曹泾元说，营中也准备了一大壶茶水给赵纪带着。
    只是让赵纪没想到的是，北戎人今日也有所准备，每人腰间都挎着一个水壶，看起来准备打持久战！
    赵纪冷哼一声，眼中燃起了好斗的光芒。
    整个大夏朝，除了那位昭德公主外，还没有谁是他赵纪骂不过的。
    就不信这些只会鸟语的北戎人，能骂得过他这个大夏第一名嘴！
    赵纪大刀阔斧的坐下，比起昨日的紧张，今日他已经坦然平静了许多。
    只要格图在手，他就有八成把握是安全的，所以他只要努力达到公主定下的要求即可。
    赵纪便把昨日说过的交换条件，今日又各自说了一遍。
    果不其然，遭到了北戎使臣的极力反对。
    于是赵铁头大人，又撸起袖子以一敌百，唾沫星子四溅的开骂起来。
    第848章 我们大夏，从来不强人所难
    曹泾元从来没见过如此精彩的骂战。
    即便他只能站在城墙上，远远的看着，即便此刻他什么都听不到。
    可木棚里那个胡子一翘一翘，身板儿挺得非常直的老头子，依然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忍不住对着谢老将/军再次感叹：“这就是御史台的力量吗？”
    怨不得前朝后代，不管是当官的还是为君的，都不喜欢那些动不动就死谏的言官。
    动起嘴来，以一当十啊这！
    曹泾元双手负在身后，站得有些累了之后，叫人搬来椅子后，坐在城墙上又接着看。
    本以为今日又是一场无疾而终的谈判结局，谁知木棚中不知为何，突然就发生了一起暴力事件。
    那些北戎使臣格外愤怒暴躁，所以最终还是没忍住抽出了刀。
    只是事关格图性命，他们没法把这怒火发泄到赵纪身上，只能恨恨的转头砍向那位百姓翻译官。
    那名普通的大夏走商，前一刻还在尽职尽责的当翻译，下一刻却已经尸首分离。
    血液喷出很高，有一大半溅在了赵纪的脸上和身上。
    脑袋从身子上掉下来后，还咕噜噜的滚到了赵纪脚下。
    赵纪崭新的官袍突然就染上了血色，而他那张因为激动亢奋而涨红的脸，却在一瞬间变得惨白。
    就连流畅的思维，甚至在这一刻有些卡顿，后半段话也被梗在了喉咙里。
    几名随从京官本有些昏昏欲睡，见证了一个大活人离奇死亡后，猛地尖叫了一声。
    他们惊恐的起身弹离，甚至控制不住的往木棚外冲去。
    木棚里顿时传来一阵骚动，曹泾元也猛的起了身。
    北戎大军立刻察觉到异样，竟是挑起军旗，齐齐往前压来。
    曹泾元微眯着眼，声音冷厉如霜：“准备放箭！”
    谢老将/军愣了一下，随后忙道：“曹世子，赵大人还在城外。”
    曹泾元顿了一下，干脆将一旁士兵的弓箭抢过来，自己将弓拉满，那枚长箭便直直的射了出去。
    破空声传来，北戎几名将领大声呼喊着准备作战。
    可那枚长箭却只是带着凌厉的风，最后插在了他们面前的空地上。
    这是在警告他们，也是在示威！
    北戎大军立刻停下脚步，木棚里三名普通的护卫，也默然依华独家整理无声的拔出了刀。
    他们将赵纪护在中间，如同换了个人似的，普通的面容上带着沉沉的煞气。
    那些北戎使臣，自生下就生长在马背上，自记事起就成为了草原战士。
    他们这一生中，除了自己的王之外谁也没有怕过，可如今对上这么三个人，却难得多了丝忌惮！
    赵纪身旁的谋士面色微沉，却依旧用冷静平和的声音问道：“诸位，是不打算谈判了吗？既是如此，那格图的命我们要了。”
    这话让一众北戎人冷静了许多，想到还在大夏手中的格图，他们只好强行按捺下杀意。
    “可以交换，但你们大夏人实在过分。”
    那名北戎使臣说着不熟练的汉话，脸上的五官甚至都有些扭曲。
    可谋士却道：“你们若是觉得可以就交换，不可以就拒绝，我们大夏从来不强人所难。”
    第849章 文人傲骨
    北戎使臣听到这话，更是气得胸膛不停起伏。
    这还不叫强人所难，拒绝的后果是什么？是交出格图王子的性命。
    可这是他们万万做不到的。
    使臣们逼迫感十足的看向这边，赵纪却突然开了口：“告诉他们，我提出的条件，就是此次交换的底线。若是他们不同意，哪怕我们都死在这里，格图也不可能放回北戎。”
    谋士乍然听到这话，转头看向赵纪。
    这位赵大人没见过这么血腥的场面，他甚至都没直面过边疆战场。
    此时的他面色依然发白，垂在身侧的手还在轻轻颤抖。可他盯着北戎使臣的眼眸，却奇异的多了许多光芒。
    这种光带着憎恨、厌恶和愤怒，甚至还有不顾生死的决绝。
    谋士到了嘴边的话突然就咽了下去，他默了片刻，选择把赵纪的话，详细无比的传达给对方。
    可这话显然更加激怒了北戎人，他们气势汹汹的挥刀朝赵纪砍来。
    赵纪站在原地一动未动，他身边的三名护卫，却纷纷抽刀迎了上去。
    这是三个面容普通容易被忽略的男人，可他们挥出刀刃露出凌厉的眸光时，所有人才惊觉，这好像是行走于生与死之间的执行者。
    鬼魅的身影，快到极致的刀法，几个北戎使臣甚至没有反应过来，身上就已经多了伤口。
    若不是顾及着还在谈判桌上，恐怕这三人当场就能取了他们的狗命！
    北戎人没见过这么恐怖的大夏将士，况且这等身法，也不像是白翎关的普通将士。
    他们捂着伤口后退，满眼惊恐的看着这三个平平无奇的男人。
    赵纪和谋士也对现场大为震惊，赵纪似乎终于明白，为何昭德公主说一定保证会让他安全回来。
    这样的男人，这样话少唯命是从的护卫，恐怕只有帝王身边的金甲卫……
    想到这里，赵纪的思维却猛地顿住。
    金甲卫只是一个传说，都说是高祖先前的亲兵死去后，化成的影子在保护高祖。
    后来这金甲卫就变成了帝王的专属护卫，但金甲卫具体存不存在，谁也不知道。
    众人知道的，只是他们来去如同鬼魅，武艺格外高强。
    如今赵纪亲眼见识到这么三个人，他的这种猜测就不可抑制的冒了出来。
    可赵纪也知道，如今不是想其他事情的时候。
    他抬起头，看向对面伤势轻重不同的北戎使臣，冷笑着说道：“既然北戎并没有诚意和谈，那我们此次谈判就此作罢！”
    说完后，赵纪转身就走，宽大的袖子随着清风扬起，很有一番文人傲骨。
    谋士多看了几眼，才把赵纪的话转达给了那几个北戎使臣。
    北戎使臣猛地睁大眼睛，连忙就要追上来拦住赵纪。
    可他们才走几步，就被那三位面容普通的护卫拦下。
    北戎使臣着急的叽里咕噜说了一大串话，但赵纪走了，谋士也走了。剩下三个无足轻重的人，压根听不懂。
    第一次谈判，就这样以失败而告终。
    几位北戎使臣的眼里满是晦败，还有即将面对自家大王的恐惧和害怕！
    第850章 这样的敌人，有什么理由不竭尽全力赶出去？
    赵纪安然回到了城内。
    这次依旧是曹泾元和谢老将/军来接的他。
    可当曹泾元关怀他时，赵纪莫名沉默下来。
    想起那个连尸体可能都没人收敛的大夏无辜百姓，胸口莫名堵得慌。
    这便是猖狂的北戎人。
    当着他们大夏将士的面，随意的屠杀他们的百姓。
    这样残忍暴戾的北戎人，还妄想侵占他们大夏的疆土，霸占他们大夏百姓的家园。
    这样的敌人，他们有什么理由不竭尽全力赶出去？
    赵纪只觉得心中似燃了一团火焰，烧的他血液都在沸腾，可明明他浑身又在发冷，从头到脚都是一片冰凉。
    曹泾元看出了赵纪的不对劲，见他脸颊处还有几滴凝固了的血，官袍上也满是鲜血后，连忙叫人送赵纪回去休息。
    赵纪浑浑噩噩的回到营帐中躺下，没来得及吃饭就发起了高烧。
    军医看过后，对着曹泾元说道：“主要还是惊着了。赵大人年岁毕竟不小，也是第一次见这种场面。能撑着一身傲骨走回来，也是不容易。”
    曹泾元如今对赵纪的感官改变不少，点点头后叫火头营那边做些好吃的来。
    军医叮嘱道：“赵大人精神不济，最好还是让他多休息两天。谈判这种事，确实也费脑子。”
    关键不仅要和对方谈条件，还要用嘴皮子骂仗，气势还不能输。
    这两次下来，一般文人应该也不怎么撑得住。
    曹泾元全部应下，想着正好和北戎使臣打了一架，短时间内对方应该也不会想着谈判了。
    而他也正好有理由，砍下格图一截手骨，送去给北戎人玩玩。
    ……
    赵纪在帐篷里昏睡了半天一夜，到了第二日上午，生物钟才唤醒了他。
    他睁开眼看到自己在帐篷中时，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好在曹泾元派了专门伺候他的小兵，这会儿正在旁边候着。
    见赵纪睁开了眼，小兵忙激动的凑过去问道：“赵大人，您醒了？”
    赵纪回了一下神，想开口说话，却发现嗓子哑得很。
    那小兵是个机灵的，连忙倒了一碗温热的茶水递过来。
    赵纪喝完后才问道：“什么时辰了？”
    小兵忙道：“卯时，天色还没完全亮，您再睡会儿。”
    可赵纪听到这话，却拧起了眉头：“卯时？我昨日下午直接睡过去了？”
    那谈判如何了？
    总不会是那几名先撒腿跑掉的怂货去的吧？
    想到那些京官有可能让步，和北戎签下一些没什么用的条约，赵纪顿时急得翻身起来。
    小兵却连忙按住他说道：“赵大人，您的病还没好呢，先歇着吧！”
    “我没病。”赵纪蹙起了眉头，“你这孩子，别拦着我。谈判那边怎么样了？协议已经签了？”
    小兵这才明白，赵纪是着急谈判的事情呢！
    他连忙给赵纪说道：“没有，昨日和北戎使臣发生了冲突，您又突然生病，谈判就暂时中止了。”
    赵纪这才松了口气，只是拧起的眉头却一直没有松开。
    他平日里这个时辰就要去上朝点卯，所以此刻醒来后，便再也没了睡意。
    发了片刻呆，赵纪突然道：“有纸笔吗？我想写封信。”
    第851章 青山处处埋忠骨
    这封信，是赵纪写给他夫人的。
    两人相濡以沫过了几十年，虽然其中也发生过摩擦和误会，但感情其实一直很稳定。
    而且在外刚正不阿的赵大人，其实在内，很怕自己的夫人。
    与其说怕，不如说很宠爱那位嚣张跋扈的女人。
    他的妻子给他生了好几个儿子，还有两个女儿。如今女儿都嫁了人，儿子也都成家有了孙子。
    赵纪其实很满意他这一生，唯一牵挂着的，放心不下的，就是自己的发妻！
    来白翎关前，他一直忐忑害怕，生怕自己远死他乡，连妻儿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甚至在前几天，他还在想，如果自己死在这里了，那家里人要怎么办？
    可昨日被那喷涌而出的血贱了满脸，看到那些北戎人嚣张蛮横的神情时，他所有的恐惧和害怕，突然就消失了。
    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
    哪怕他死在了白翎关，也是死在了大夏的疆土上。
    他的尸体埋在故土之下，他的灵魂永远在守卫故乡。
    他这一辈子追求的忠义，不就是如此吗？
    赵纪坐的端正，笔尖下的字力透纸背。
    他写的很慢，却一直没有停过。
    小兵偷偷瞧他，从他苍老浑浊的眼中，看出了几许温柔和释然。
    这封信写完后，赵纪没有交给小兵，反而起身出了帐篷，去了那几位京官的营帐中。
    那几位京官还在睡觉，只是睡得也并不安稳。
    赵纪在帐外等了片刻，最终还是没忍住直接将他们喊了起来。
    看着那几人睡眼惺忪的模样，赵纪难得没有训斥，只是看着他们沉默了半晌，然后开口：“你们今日就返程回去吧，不必留在白翎关了。”
    几名京官一听到这话，顿时心中一凛，全部清醒了过来。
    “大人，您这是……这是要抛弃我们？”
    “大人我们知道错了，可是我们不能在这个时候回去啊！”
    谈判的事儿还没有结果，若是他们扔下赵纪先回去，昭德公主一定会杀了他们的。
    京官们哭得眼泪鼻涕横流，可赵纪却说道：“我不是驱赶你们，只是我觉得，你们留下来也没有什么意义。”
    京官们顿时一哽，尴尬的说不出话来。
    他们确实没用，每日能做的，就是帮赵大人提茶壶。
    可赵大人身边还有几个护卫呢，哪个不能帮他提茶壶？
    想到这里，京官们又泪眼朦胧起来。
    赵纪却拿出一封信说道：“你们回去后，帮我把这封信转交给我的夫人。如果此次谈判成功，我会安然无恙的回去。若是失败，也让她安生活着，不必为我伤怀。”
    所有该说的话，他在信中都说了。
    他的夫人虽然没读过多少书，但家国大义的道理她都明白，所以必然也能理解自己做出的选择。
    京官们看着赵纪递过来的书信，齐齐愣住，一时也不知道该不该伸出手去接。
    正僵持着，随同赵纪前来的小兵，连忙从帐外跑进来说道：“赵大人，北戎要求谈判。”
    赵纪轻蹙了一下眉头，随后将信塞给京官，转身出了营帐：“老夫去会会这些狼心不死的贼子！”
    第852章 视死如归
    曹泾元在赵纪病倒的下午，就叫人剁了格图一根手指送到了北戎军营中。
    这其中还夹着一张纸条：“只要北戎人在谈判中暴怒一次，他们就剁格图一根手指。直到把格图这个人，拆成各种碎件。”
    北戎将领看到这纸条时非常震怒。
    不仅恼怒大夏人的嚣张，还恼怒那些谈判使臣的没用。
    所以在紧急商议了一下午后，今日天才微微亮，他们就立刻要求接着谈判。
    曹泾元本想晾一晾那些人，正好也让赵纪好好休息。
    可谁知赵纪主动找上前来，说他要去与北戎谈。
    曹泾元打量了片刻他的神色，说道：“谈判本就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赵大人不必着急。”
    “我不着急。”赵纪的声音冷静和缓，隐隐有几分当年弹劾玉姝时的那股傲气劲儿。
    他看着曹泾元说道：“但北戎人急，只要他们着急，那我们就可以拿捏他们。”
    他先前还想着，昭德公主的条件未免太狮子大张口，这次谈判恐怕很难成功。
    可现在，他非要把这桩“生意”给谈成功了。
    若是北戎人真的想放弃格图，拿他这么一个无足轻重的人，换一个北戎王室看重的王储，其实也很划算。
    所以今日的赵纪，是真的视死如归！
    曹泾元看出了他的决心，迟疑了片刻后，才吩咐身边的人：“去给赵大人泡茶！”
    营中立刻忙活起来。
    今日端给赵纪的早餐很丰盛，并且再也没有了难以下咽的粗粮粥和水煮土豆。
    但赵纪似乎压根没注意到这些，他匆匆忙忙吃完东西，就抓紧时间带着人前往。
    三名沉默寡言的护卫依然寸步不离的跟着他，赵纪一看到他们，就觉得格外心安。
    还有一种，是对昭德公主的愧疚！
    之前总觉得昭德公主派他来谈判，是公报私仇。可现在他才明白，昭德公主的确是有大胸怀的人，她是真的想让自己全须全尾的回去。
    走出城门，到了熟悉的木棚中。
    赵纪坐下后，照例先喝了一碗热乎乎的茶水。
    今日的北戎使臣换了一批人，身边又带了一个面孔陌生的翻译官，这些人也似乎更加的和善。
    可赵纪没有轻视任何一个人，甚至提出的条件，也没有任何变动。
    此时的他好像不是来谈判的，反而是来宣告北戎，这就是他们的决定。
    无论你们愿不愿意接受，这就是最后的两种结果。
    要么损失些利益，让格图活着回去。
    要么就留住利益财产，让格图死在白翎关。
    可对于北戎人来说，哪个选择都不是他们想要的。
    格图只是大王舍不下的一个王储，并不是草原九部都舍不下的王储。甚至有更多的人，希望他就此死在白翎关。
    一个格图，根本就不值得损失那么多的马匹和牛羊。
    他们侵略大夏，攻占大夏的城池，是为了从汉人手中得到更多的东西。而不是将自己土地上的产物，因为一个废物而拱手相让！
    所以这次的谈判，压根就没有那么容易得到结果。
    成功或者失败，其实一切未定！
    第853章 想两个孩子了
    九月中旬，鄞京进入阴雨绵绵的天气。
    玉姝小憩了一会，被窗外的叽叽喳喳的鸟鸣声吵醒。
    见她睁开眼，白兰立刻过来小声问道：“公主，您醒了？”
    “嗯。”许是这两日有些劳累，玉姝的面色不大好看，就连声音都有些哑。
    白兰替她拿来衣服，伺候着穿上后才心疼道：“这两日众人都忙着户部的事，您不如也趁机歇歇，瞧着比从秦州来时清减了许多。”
    先前在秦州刚生完孩子，所以玉姝整个人还算比较丰腴。
    这短短几个月的时间，竟是比生孩子之前还要瘦了。
    可见处理政事有多辛苦，关键还有些不长眼的，总是凑到长宁宫来找麻烦。
    白兰想到外面候着的那位，心中便没来由的多了些烦躁。
    倒是玉姝心情还算尚可，穿好衣服，朝云打来水伺候她梳洗，白兰则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过来。
    玉姝端着茶杯坐了片刻，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突然说道：“想两个孩子了。”
    朝云听到这话，手猛地顿了一下。
    白兰也微怔，随后抿着唇没说话。
    玉姝叹了口气，自顾自的说道：“离开秦州时，他们才一丁点大，现在约莫会爬会坐了吧？”
    八、九个月的孩子，按时间来算，应该是白白胖胖的。
    但存在玉姝脑子里的，还是那小小的，完全没有长开的两个小家伙。
    如瀑般的黑发被朝云纤细的巧手挽起，两支精美的钗子简单挽住，日常的发髻装扮就出来了。
    玉姝打量了片刻，放下茶杯说道：“天有些凉了，秦州应该更冷。”
    秦州处在西北地带，到了秋季都要加衫。
    虽然蒋姑姑肯定能把两个小团子照顾好，可玉姝的心中，却总有些不是滋味。
    穿越那么多个世界，替别人走过那么多人生。
    但自己生孩子，又和孩子别离这种经历，却只有这一次。
    着实有些不是滋味。
    玉姝这个话题，白兰和朝云没法接，只好默默的听着她自言自语。
    等玉姝说完了，白兰这才拿了件外衫过来。
    外面还下着雨，雨丝从屋檐下斜斜穿过，有种雾蒙蒙的恍惚感。
    玉姝站在门口，看了半晌地上那些掉落浸湿的树叶，随后才打着伞穿过长廊，去了书房中。
    前一刻刚坐下，后一刻就听有人在外面禀报：“公主，大皇子妃求见，已经在厅中等候多时了。”
    玉姝提起的笔顿了顿，随后翻开一本折子道：“她有什么事？”
    “奴婢也不知。”那小丫鬟语气中满是小心翼翼，“先前奴婢说，公主您在午睡，让她明日再来。可大皇子妃说要一直等着，直到您醒来为止。”
    玉姝挑了一下眉头，没有说话，反而是垂下眸子开始批阅奏折。
    如今的折子内容，大多都是围绕罢黜皇商这件事展开的。这几日玉姝估摸着，赞同和反对的人，应该能够五五开。
    若是这样，那就可以加快点进度了！
    眨眼间几本折子都批了过去，外面的小丫头见玉姝没回话，便也不敢擅自离开，只心惊胆战的等着。
    第854章 和离热潮？
    众人都屏息以待，玉姝却只是安静的做着自己的事。
    等了许久，她才终于再次开了口：“告诉大皇子妃，若是因为皇商一事来的，就莫要找本宫了。此事父皇已下圣旨，只要大皇子手中干净，那本宫就查不到他头上。”
    若是不干净，那也怨不得别人。
    小丫头松了口气，连忙转身就去传话。
    谁知过了片刻后，她又折返回来，支支吾吾道：“公主，大皇子妃说……说她不是为大皇子一事来的，她是想和离，希望公主能帮忙主持公道！”
    玉姝顿了一下，诧异的抬起了头。
    书房大门没有关，从这边看去，能瞧见那小丫头低垂的头。
    而她的身后，依旧是薄薄的细密雨丝。
    玉姝看了半晌，才放下笔道：“大皇子妃想与大皇子和离？”
    小丫头听到这话，头更低了些：“是……大皇子妃是这样给奴婢说的。”
    玉姝的表情变得玩味起来，好一会儿后，她才说道：“我虽代掌朝政，但也不能随意干涉弟弟的家事。这件事，让大皇子妃的父亲与父皇去谈。”
    公主休了驸马的事，虽不常见但也有，并且玉姝是代表人物。
    皇妃主动要和皇子和离的事儿，玉姝却还是第一次听说。
    如此可见，这位大皇子妃也算有勇气。
    更何况，宫中给诸位皇子的封王圣旨马上就要下了，封地也都准备好了。
    大皇子妃若是不和离，马上可就要升级为茂王妃了。
    但这事儿谁都没提起，玉姝也没多说，只让小丫头去传话。
    小丫头领了命走了，玉姝却双手揣在袖子里，慢悠悠的说道：“今年宫中的皇妃公主，似乎都格外有个性。”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她掀起了和离热潮，如今的鄞京，已经发生了好几起和离事件。
    这其中，还不乏一些高官大户。
    本来这种事，对于女人来说，似乎是件见不得人的丑事。
    但执掌朝政的昭德公主都休过驸马了，她们这些女人，为什么就不能和离了？
    白兰听到玉姝说这话，温声道：“这世道对女子苛刻，若非日子实在难以过活，谁又愿意走到这一步呢？”
    玉姝点了头：“是啊！不过这种情况，很快就会有改善的。”
    或许在未来几年，又或许在未来几十年。
    时间长短不定，但总会有一日，这个世界会变成她们想要看到的模样。
    玉姝与白兰闲聊了片刻，又提起笔继续批阅奏折。
    大皇子妃那边再没有消息传来，玉姝一直在书房待到快天黑才起了身。
    外面停了雨，但地面依然是湿的，负责洒扫的粗使丫头拿着大扫把将落叶扫起来。又有一群人，抬着几个大木筐子去了后院。
    玉姝看到后，好奇问道：“那是庄子上产的东西吗？”
    白兰点头：“是。公主如今住在宫里，驸马爷也不在，公主府便没有正经主子。奴婢干脆叫人把庄子上的蔬菜瓜果，全部送到长宁宫来。也省得咱们还要问尚宫局要，委实麻烦！”
    玉姝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
    第855章 她有什么底气去挤兑人家？
    以前出嫁的时候，因为是嫡长女，所以玉姝的嫁妆很丰厚。
    不仅有国库中各种各样的珍稀珠宝，还有鄞京许多繁华街道上的铺子、田庄。
    最重要的是，后来和离时，承顺帝还给了玉姝一处私人名义上的皇庄。
    那处皇庄物产丰富，几乎可以抵得上好几个田庄的产值。如今玉姝进宫长住，这些东西也还是在她的名下。
    打理田产铺子的掌事姑姑还在这里，这些东西自然也是经过她手的。
    除了一些最好的东西会送到玉姝跟前，其他的多数都是转手卖掉，充盈玉姝的私库。
    加上秦州如今的运转已经走上正规，玉姝现在也算是个小富翁。
    小富翁对现状很满意，便想着带些东西去和承顺帝联络一下感情。
    毕竟立储君这事儿，还得靠这个父亲。
    到了承顺帝那边时，正巧宋贵妃也在，旁边还坐着大皇子的生母陈娘娘。
    承顺帝似是有些讶异玉姝过来，笑着问道：“你怎么来了？”
    玉姝笑道：“儿臣庄子上送来了些新鲜的瓜果蔬菜，想带过来给父皇尝尝。”
    几个小太监抬着筐子，里面果真是些瓜果蔬菜。
    只是承顺帝往日见到的，都是洗干净加工过的，今日见到这么粗野的，还是第一次。
    陈娘娘瞥了一眼，笑容弱弱的，语气温柔道：“昭德公主果然行事特别，连这些瓜果蔬菜都别具一格。”
    她这话听着好似在夸人，可听起来却总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宋贵妃瞥了她一眼，才笑着说道：“公主是一心惦记着陛下吧？瞧着是一送进宫，就立刻带过来了？陛下膝下的孩子里，也就只有你有这份孝心。”
    这话听的承顺帝眉开眼笑，却让陈娘娘有些面色讪讪。
    她本身地位低下，是个不善言辞的。
    今日过来，就是想在承顺帝面前露过脸，顺便吹吹枕边风说一下大皇子的事儿。
    谁知道昭德公主也来了，这才让她没忍住说了这话。
    可说完后她就后悔了。
    毕竟前朝后宫，如今都是昭德公主的天下，她又有什么底气去挤兑人家？
    陈娘娘垂下头不再说话，宋贵妃却道：“快叫人抬下去收拾收拾，公主晚膳还没用吧，不如一块儿在这边用了？”
    玉姝便顺着她的话坐了下来：“好，正巧我许久也没和父皇一起用膳了。”
    四人便在屋内坐了下来，宋贵妃很主动的让开上首位置，让玉姝和承顺帝并排坐下。
    玉姝也没推辞，坐下后才说道：“父皇，皇子们封王之事，您觉得什么时候下旨比较合适？”
    一听到封王，陈娘娘猛地精神一振，身子也忍不住坐正了许多。
    可承顺帝却很随意，钦天监说这两日都是好日子，随便哪一日都行。
    玉姝便道：“那便明日吧！正巧户部那边查案的事，也有进展了。几位弟弟连日辛苦，也该给他们一些奖励。”
    “嗯。”承顺帝点点头，“明日朕在早朝宣布，你莫要担心。”
    陈娘娘听到这里，欲言又止。
    玉姝看了她一眼才问道：“陈娘娘，你可有什么话想说？”
    第856章 乐阳郡主还活着吧？
    突然被玉姝问到，陈娘娘愣了一下。
    随后她忙反应过来，语气瑟瑟的说道：“嫔妾，嫔妾……”
    本想说大皇子的事，可宋贵妃却突然打断她说道：“你这是太开心了，说不出话来了？”
    宋贵妃笑得温柔可亲：“常茂早就成年，确实早早就该出宫建府了。不过如今也来得及，只是他膝下还没有子嗣，这点你得多上点心。”
    一提到大皇子的孩子，陈娘娘就心中发涩。
    若不是上次……和欣肚中的孩儿，肯定能保住。
    可现在，孩子没保住，和欣也与茂儿闹翻了。恐怕如今的沈家，得知了真相后也会与他们翻脸。
    到时候，她们母子又要怎么办？
    陈娘娘一脸的忧心忡忡，承顺帝却压根没有看她，又与玉姝说起了别的事。
    御膳房那边很快就送来了晚膳，因为玉姝自带了瓜果蔬菜，所以今日的晚膳，便多了好几样承顺帝没见过的菜式。
    吃完后，他赞叹道：“味道不错，但手艺不太像是宫中多年的老御厨。”
    玉姝点了头：“是儿臣府上的厨子，将这菜方送到了御膳房，他们根据这菜方做的。”
    “你这厨子不错。”承顺帝说道，“哪里找的？”
    玉姝顿了顿，看了眼承顺帝才道：“是以前，乐阳郡主送给儿臣的。”
    一提到乐阳郡主，整个饭桌就安静了下来。
    宋贵妃看了几眼承顺帝，察觉到他似乎没怎么生气后，便笑着说道：“公主为人亲和孝顺，长辈都喜欢。”
    一句话将这事儿给盖了过去，承顺帝和玉姝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用过晚膳后，宋贵妃和陈娘娘一起离开，承顺帝这才问玉姝道：“乐阳还活着吧？”
    玉姝听到这话，直接跪了下去：“儿臣犯了欺君之罪，请父皇责罚！”
    承顺帝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许久之后才道：“你明知道朕不会罚你，却还做出如此姿态，你……”
    他顿了顿，才问道：“乐阳去哪里了？”
    “儿臣将郡主与两位嫂子侄儿，均送去了秦州。她们如今没有任何人联系，只是过着普通人的生活。”
    承顺帝挑着眉问道：“裴琰也不知道她们的存在？”
    玉姝面色诚恳：“不知，儿臣担心被人发现，便没有告诉任何人。”
    “昭德啊昭德！”承顺帝叹了口气，“你可真是胆大妄为。”
    玉姝一脸沉痛：“乐阳郡主待儿臣一直极好，从小母后就厌恶儿臣，相比起来乐阳郡主更像儿臣的母亲。所以，儿臣实在下不了手。”
    承顺帝原本就没多生气，毕竟这件事情的结果，其实他早就猜到了，只是那层窗户纸没捅破而已。
    但如今再听到玉姝这般说，心中情绪却又更复杂了一层。
    冯皇后这个女人，实在是对他们父女的影响太大了。
    想起冯皇后，承顺帝沉吟着提起了另一件事：“你母后已经等同于废后，但后宫不可一日无主。朕想提贵妃为后，你怎么看？”
    玉姝这次是真的愣了一下。
    她没想到，承顺帝竟然想让宋贵妃当皇后。
    难道他心里是真的放下冯皇后了？
    第857章 让贵妃做皇后
    因为宋贵妃不在身边，承顺帝便絮絮叨叨的给玉姝说了很多。
    他当年将全部心思都放在冯皇后身上，忽略了后宫许多嫔妃。哪怕也短暂的宠爱过一些女人，可从来没把她们真正放在心上。
    唯有宋贵妃一人，让他感受到了夫妻之间的相濡以沫和相敬如宾。
    “若朕不是天子，没有当这帝王。若是过起了寻常百姓的生活，贵妃便就是朕最满意的妻子。”
    承顺帝微眯起了眼睛，神色中带着淡然和惬意：“她温柔贤淑，善解人意，却又从来不多事，她比很多女人都好。”
    玉姝静静听着，一句话都没插。
    “所以朕想给她一个名分，一个光明正大让她坐在朕身边的名分。思来想去，也只能让她为后了。”
    承顺帝自顾自的说了半天，才转到了这话题的核心上：“贵妃只有一个女儿，庆平又消失无踪了。所以哪怕她当了皇后，以后也不会影响到你的地位。甚至你们关系较好，以后她还能成为你的助力。”
    说到这里，承顺帝看向了玉姝。
    可玉姝面色从容坦然，丝毫看不出来什么异样！
    承顺帝沉默了一会，才再次问了下玉姝：“你觉得怎么样？”
    玉姝点了一下头：“儿臣遵从父皇的一切旨意。”
    承顺帝听到这话，却反而皱起了眉头：“你若是一切都听朕的，反倒不像是朕的女儿了。”
    玉姝便叹了口气：“那父皇可想听听儿臣的真心话？”
    承顺帝道：“自然是想你。”
    “那就将这件事暂缓一下吧！”玉姝说道，“宋贵妃的确很不错，不管是品性还是能力，都当得了我们大夏的皇后。但是在父皇将儿臣立为储君之前，还是暂且先不要再立后。”
    承顺帝好奇的看向玉姝，玉姝补充道：“儿臣已经有一个谋逆的弟弟，若是再有一个被废的母后，恐怕这储君之位也当的不安稳。”
    承顺帝顿时一愣，显然压根没想到这一茬。
    在他的心里，玉姝如今已经是铜墙铁壁刀剑不入，她一个公主连储君之位都敢肖想，就不用再提别的了。
    倒是没想到，玉姝竟然还有这么一层顾忌。
    “那你说怎么办？”承顺帝看着玉姝问道。
    玉姝想了想，反问承顺帝：“父皇打算如何处置母后呢？是准备将她关在冷宫一辈子吗？”
    承顺帝一听这话，顿时沉默下来，显然他也没有想好这件事。
    玉姝便道：“听那边的守卫说，母后如今精神状态不佳，多半是有点疯了。这样的她，哪怕父皇赦免她出宫，恐怕也难以照顾好自己。”
    她总不能再回冯府去，冯国舅一家如今都在夹着尾巴做人，恐怕压根就不会接受她。
    至于其他能指望的，也就只有玉姝这个亲生女儿。
    可玉姝会管她吗？不可能的。
    玉姝顶多继续让她在宫里待着，饿不死冻不死就行了。
    承顺帝思来想去，也还是觉得让冯皇后留在宫里最妥当。
    真要杀了冯皇后，其实他过不去心中那个坎。如今能让他心中好受些的，大概就是知道冯皇后心中煎熬，而他却过得舒坦罢了！
    第858章 点到为止
    殿外的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柴福点了灯，玉姝的面容便在这漆黑宽敞的空间内，变得清晰起来。
    承顺帝看着她，瞧着她熟悉的五官轮廓，瞧着她坚定又满是韧劲的眼神。
    以前总觉得这个长女，像极了她的母亲。
    可如今再仔细瞧去，她好像又和谁都不像，她只是她自己。
    承顺帝心中颇有些不是滋味，沉默了片刻才说道：“就将她留在宫中吧，不管她是真的疯还是假的疯，南疆的事情还没处理完，总归她是舍不得死的。”
    冯素莹那么喜欢嵇良玉，肯定还在等嵇良玉一个结果。
    承顺帝倒是想看依华独家整理看，这场最终的争斗，会是嵇良玉赢，还是他的女儿赢。
    宋贵妃为后的话题没有再提，玉姝又说了些皇商的事，就安静的退了出去。
    承顺帝靠在殿内，等柴福进来后，才自言自语道：“昭德如今能独当一面，朕好像是时候让位了。”
    柴福猛地一震，连忙说道：“陛下可莫要说这等话，叫公主知道后，又与您犯了心事。”
    承顺帝被这话逗笑，他看着柴福说道：“这不应该是昭德希望的吗？怎么会与朕犯起心事？”
    柴福语重心长道：“公主的确是有抱负的人，可她的心目中，陛下您始终是第一要位的。不然当初怎会千里迢迢从秦州赶回来，又在宫变时拼死护在您身边。到了今日，虽说对陛下您提要求，可也从没做过什么逾越之事……”
    柴福说到这里，话语就戛然而止，他只是偷偷打量着承顺帝的神情。
    承顺帝神色平静淡然，似乎还有些怡然自得。
    柴福便在心中暗自松了口气。
    有些话不可说得太透，点到为止就行了，毕竟大家都是聪明人。
    承顺帝自然明白柴福这话什么意思，所以他这会儿才高兴。
    自己的女儿民望高，又手握重兵大权，若是她真的想要这个位子，像当初的嵇常钧一样，直接将他囚禁起来上位便可。
    可她没有这么做，甚至对自己毕恭毕敬。
    所以柴福应该说的也没错，她的确恭敬孝顺，万事都是以自己为先的。
    承顺帝的疑心这才散去许多，他靠在软垫上，兴致勃勃的问柴福：“之前说给昭德选驸马的事，你觉得如何？”
    柴福：“……奴才不敢多话，陛下您决定就好。”
    玉姝回到了长宁宫。
    朝云伺候她沐浴后，白兰将政事搬到了寝殿，让玉姝就地处理。
    玉姝忙活了片刻，想起白翎关的事，忍不住抬起问道：“还没有白翎关的信吗？”
    白兰摇摇头，玉姝又问：“天门关的呢？”
    白兰又摇了头，玉姝只好垂下眸子作罢！
    第二日，承顺帝罕见来上朝。
    朝臣们心中有所猜测，但谁都没有主动说话。
    直到承顺帝说给成年皇子封王赐封地时，朝臣脸上才多出了些神色，几位皇子也有些激动和欣喜。
    但是又听各皇子封地，都在西北大兴府那一带，所有人都齐齐的转头看向了玉姝。
    玉姝却面色平静的站在原地，丝毫不为所动。
    第859章 儿臣冤枉啊！
    皇子封地靠近秦州，等同于将他们送到了秦州眼皮子底下。
    秦州如今是何境况，众人心中都很明白。
    哪怕把这个封地所有权撤回，那边的人肯定也都是听昭德公主办事。
    所以承顺帝此时的封王，到底是什么意思？
    朝臣们看向承顺帝，承顺帝却语气懒散道：“再建王府来不及了，前朝有些王公贵族的宅子还空着，叫礼部派人去翻新一下。半月后，你们就搬出宫去吧！”
    几个皇子面面相觑没有动，玉姝转头往后看了一眼，五皇子立刻上前一步，大声说道：“儿臣遵旨！”
    有了他带头，其他人便也大声道：“儿臣遵旨！”
    封王的事情就这么草率的定了下来，朝堂上又争起了皇商的事情。
    如今几大皇商中，掌管织造、盐业和茶马三大类的总局，已经查出来贪污了数十万两银子。因为涉及数目过大，压根就没有回旋的余地。
    承顺帝前些日子叫人抄他们的家，顺便将其株连九族，京中一时人人都心惊胆战。
    但这事情，并不只是办了上头的官员就算完，毕竟一棵树烂了之后，不光是树干树枝会烂，根子也都是腐的。
    玉姝要做的事，就是把这腐根也给拔起来。
    于是这事儿就牵涉的有点广了，毕竟掺和在皇商中，想着分一杯羹的人不光是一些重臣，还有皇室一些人。
    譬如大皇子，再譬如敏亲王。
    敏亲王老奸巨猾，所以事情办的谨慎，哪怕真牵扯到了他那边，也能摘个干净。
    可大皇子就不行了，有勇无谋又心性贪婪，自己的人才搭进皇商这条线没多久，就被彻底给清理了出来。
    瞧着众人呈上来的弹劾折子，承顺帝愤怒的将那折子砸到了大皇子头上：“看看你干的好事。”
    大皇子战战兢兢，“扑通”一声跪下后哭嚎道：“父皇，儿臣冤枉啊！”
    承顺帝冷笑：“你冤枉，朕的国库就不冤枉吗？你如今才参与朝政多久，竟干出了这等荒唐的事，朕瞧着你这王爷也别当了，朝堂上的事情也别插手了，回自己的府中好好反省去吧！”
    大皇子听到这话，面色僵住，朝臣们也面面相觑。
    怎么……怎么这么快，就又废黜大皇子的亲王封号了？
    这不是前一刻才下的旨意吗？
    玉姝轻咳一声，对承顺帝说道：“父皇，茂王毕竟也是经由人挑唆，这事儿他也是无心之举。如今损失找回，其他人已按律处置，茂王之罪也没到废黜封号的地步，还请您开恩。”
    一听玉姝都帮忙求情了，其他人也连忙跟着求情。
    大皇子却愣愣的看了玉姝几眼。
    他贪污安插人手的事儿，是玉姝让人查出来的。
    明明自己倒台，应该是对方最高兴的事，怎么她反而还替自己说情了？
    大皇子有些想不明白。
    但承顺帝却听了玉姝的话，没有废去大皇子的封号，只罢免了他在朝堂上的一切职务，并且让他自己回宫反思三个月。
    简而言之，这三个月没有承顺帝的允许，他不可私自离开皇宫。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大皇子自然感恩戴德，也不敢再说自己“冤枉”之类的话。
    第860章 白翎关的使臣回来了
    皇商换了新的人选，但查案的事情却还在继续。
    大皇子的人手被彻底清理完毕，五皇子前来找玉姝时，笑着问道：“长姐，如今我可以去南疆了吧？”
    玉姝挑眉问他：“就这么想去战场上？”
    “自然。”五皇子说道，“若不是您让我留下来在户部帮忙，我早就走了。”
    玉姝顿时笑了起来：“可是皇商这边的事情，还没有彻底结束。再者，大皇子这边倒了，那些朝臣的心思可还没倒呢！”
    公主执政，在他们心中永远都是名不正言不顺。
    在这些人看来，就该皇子继承大统。所以只要玉姝一日没当上皇帝，这些人的心思就一日不会灭。
    更何况，朝中还有个敏亲王正在虎视眈眈的盯着。
    玉姝便对五皇子说道：“你如今就算去了南疆，估摸着也没仗可打。不如暂且留下来，等成完婚后再出去。”
    五皇子想了想，觉得自己成亲的时间确实快到了，便答应下来。
    玉姝又问他：“贺双双那边怎么样了？”
    一提到贺双双，五皇子眼睛突然一亮，随后便眉开眼笑道：“这小姑娘挺好玩的，长姐，说起这事儿我还想请您帮忙呢？”
    玉姝挑起眉头：“怎么帮？”
    五皇子说道：“我觉得这小丫头应该对我是感兴趣的，可我平日里没有多少机会见到她。您能以自己的名义，多邀请她来宫中坐坐吗？”
    玉姝笑看着他：“可以倒是可以，但是最好的办法，难道不是让寿嘉和贺双双成为朋友？”
    女孩子之间话题多，才会互相提起心仪的人。
    寿嘉公主在贺双双面前多给五皇子刷脸，贺双双说不定还真会喜欢上五皇子，这比什么偶遇强多了。
    五皇子思来想去，觉得这也是个主意。
    可关键是，寿嘉公主也没多少机会见到贺双双，所以还得请玉姝帮忙。
    玉姝只好道：“这几日我倒是可以邀她前来，但也不能经常相邀。马上就是秋猎，到时候诚意伯定会带她参加的，你好好表现就是。”
    提起秋猎，五皇子终于多了点兴趣，看着玉姝连连点头。
    玉姝刚将他打发掉，白兰就进来说道：“公主，听说前去白翎关谈判的那些大人，都提前回来了。”
    玉姝诧异抬头：“都回来了？怎么没有信儿？”
    白兰忙道：“没有都回来，赵纪大人还留在白翎关。这些大人如今都去见陛下了，还带着赵大人的一封信。”
    玉姝沉默片刻，放下笔起身道：“我去看看。”
    白兰忙替她取来外衫披上，然后才跟着玉姝一同去了宣华殿。
    刚进门，就听见承顺帝发怒的声音：“你们可真是朕的好臣子，他赵纪让你们走，你们这就走了？还青山处处埋忠骨，平日里嘴皮子利索的很，说这么多大道理，竟是连那些北戎蛮子都说不过？”
    承顺帝着实感觉到恼怒！
    赵纪以前在朝堂上多牛啊？弹劾这个弹劾那个，连他这个皇帝都能说几句。
    如今去了边关，见到了那些北戎人，却反而怂了。
    这叫人怎么能不生气？
    第861章 吾妻亲启
    几个京官跪在下面瑟瑟发抖，只觉得脑袋要立马不保。
    正心惊胆战加后悔时，正好听见柴福对承顺帝道：“陛下，昭德公主求见。”
    承顺帝阴着脸道：“让她进来。”
    话音刚落，有个小太监就带着玉姝进了殿内。
    看着那些跪在地上的人，玉姝笑吟吟的问承顺帝：“父皇，发生了何事？”
    承顺帝哼了一声，叫柴福桌上一封信交给玉姝。
    玉姝拿过来一看，外面写着“吾妻亲启”四个大字。
    她诧异的抬起头看向柴福，柴福小声提醒：“是赵纪大人写给赵夫人的信。”
    玉姝的手顿了一下，便没有再打开，只笑着问道：“怎么这几位大人回来了，赵大人却没回来？白翎关如今战事如何？”
    那几名京官连忙解释：“是赵大人让微臣等人回来的，他让微臣给他夫人捎带一封信。微臣等人回来时，赵大人还在与那北戎贼人谈判。只是他们蛮不讲理，动不动就恐吓威胁微臣等人。赵大人在谈判条件上，也不肯退让一步，因此两方一直僵着……”
    反正他们回来的时候还僵着，如今都过这么久了，到底谈没谈出来结果，或者赵纪是不是还活着，压根没人知道。
    玉姝听出来这几位京官语气中带着怨念，便轻飘飘的瞥了他们一眼。
    不过她也没想到，赵纪这人竟然还能如此有勇气一直留在白翎关，甚至死守着自己的条件不退一步。
    就是不知道，如今结果怎么样了？
    玉姝见承顺帝还生气着，便温声说道：“父皇，虽然还没有结果，不过几位大人长途跋涉也辛苦了，不如叫他们先下去休息吧！”
    承顺帝沉着脸说道：“朕交待的差事都没办好，还有脸休息？今日若不是昭德替你们说话，朕定要砍了你们的脑袋！”
    几个官员身子俱是一抖，跪在地上没说话。
    承顺帝看到他们就烦，直接喝骂道：“滚出去，这两个月你们也莫要上朝碍着朕的眼了。”
    官员们脸色一变，还要说些什么，玉姝便道：“几位大人回去吧！”
    她说了这话，柴福就立刻请他们出了宣华殿，竟是连句辩解的话都没说出来。
    等几位官员都走后，玉姝才问承顺帝道：“父皇可是看过这封家书了？”
    承顺帝没好气道：“看过了，说了一堆废话。”
    玉姝这才来了兴趣，打开快速的浏览完后，笑着说道：“没瞧出来，赵大人居然还是如此柔情的人。”
    平时在朝堂上板板正正的，怼天怼地怼空气，就没见他怕过谁。
    这样的人，玉姝觉得一般在家庭中也是差不多的脾气。
    可如今看完这封家书，她又反而觉得不能一概而论。
    最起码，这位赵大人有傲骨有气节，还有对爱情的忠诚。
    怪不得他这样的臭脾气，还能做到御史大夫的位子。
    品性和才能都在线上的人，被人欣赏和提拔，倒也不怎么稀奇！
    玉姝看完后，把信纸原封原样的折起来，然后交给柴福：“命人送到赵夫人手上，告诉她不用担心，赵大人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第862章 龙有逆鳞
    柴福出去传话，玉姝看向承顺帝。
    承顺帝还有些气不顺，骂着这些官员尸位素餐，不干正事儿。
    玉姝温声劝慰：“水至清则无鱼，朝堂上能有赵大人这样的肱骨之臣，却也是父皇的福气。”
    一听到赵纪的名字，承顺帝就按住了额头：“他还是朕的福气？他不要给朕带来晦气就不错了。”
    承顺帝对赵纪是一点儿希望不报。
    可没想到的是，这些京官回来不到三日，白翎关那边就快马加鞭送来了谢老将/军的信。
    信中提到，虽然中间数次波折，甚至还和北戎发生了几次强烈的冲突。
    但最终谈判还是成功了，他们交换到了北戎的三万马匹以及牛羊等，而格图也被送还给了北戎。
    承顺帝得知消息，高兴的抚掌大笑：“昭德说的没错，这赵纪还真有两把刷子。此次等他回来，真要好好嘉奖他！”
    朝臣们也觉得这是个好消息，纷纷恭喜承顺帝。
    唯有敏亲王，沉吟着说道：“陛下，马上到了深秋，往年北戎总会在这个时候骚扰我大夏边境。格图放虎归山后，北戎进犯我大夏便再没了顾虑，恐怕边关战事……”
    他欲言又止，一双眼睛却看向了玉姝。
    玉姝身子挺拔的站在下首，什么话都没有说。
    倒是承顺帝却道：“有谢老将/军在，朕自然是放心白翎关的。如今最紧要的，是南疆的战事。”
    自打庞顶去了南疆后，已经和恭亲王那边打了大大小小不下十场的战役。
    虽然他本身能力不低，武力也高，可面对的是裴家军旧部，压力着实不小。
    哪怕这些战役多数属于捷报，可大多也都是小胜或险胜，南疆反而成了久攻不下的地方。
    承顺帝想到南疆，就有些恼怒裴天华的谋逆。
    若不是他助纣为虐，恭亲王如今也不可能死守在南疆，还能指挥得动那些裴家军。
    甚至听说，他的两个儿子，到了现在还在为恭亲王做事。
    承顺帝觉得自己真是太仁慈了，早知道如此，就应该早早将他们一家都抄斩才是。
    南疆战事成了承顺帝的心病，朝堂上的武将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平心而论，如今能和南疆抗衡的将领，除了庞顶之外，估计也就剩昭德公主自己了。
    可公主要主持朝政，根本抽不开身去，所以南疆那块地儿，可能要很久才能收复回来。
    朝臣们没敢在说话，承顺帝自己生气了半天，见没有朝臣再禀报政事，便挥挥手宣布退朝。
    等他走后，朝臣们离开了大殿。
    玉姝率先出了殿门，刚走几步，身后的敏亲王就追了上来：“昭德，南疆的事儿，你怎么看？”
    玉姝看向他，笑着说道：“我听父皇吩咐就是。”
    敏亲王意有所指的说道：“恭亲王手下的两员猛将，好似是裴勇和裴琮。若是你那驸马前去，说不得这事儿还有回旋余地。”
    一听他提起裴琰，玉姝就停下了脚步。
    她看着敏亲王，好整以暇道：“王叔，希望你能知道龙有逆鳞这道理。有些人的主意能不能打，考虑好了再做打算！不然怎么闪了腰，恐怕都不自知！”
    第863章 我准备出宫一趟
    玉姝向来说话和气，对长辈更是恭敬有加。
    虽然她与敏亲王、大皇子等人都不合，可表面功夫却一直做的很好。
    今日还是第一次，这般开门见山的警告敏亲王。
    敏亲王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他双手背在身后，宽大的袖袍遮住了攥紧的拳头，克制了许久才忍住没骂回去！
    玉姝却依旧笑着，微微抬头看着敏亲王语气淡然道：“敏王叔，您做王爷这么多年了，什么东西能肖想，什么东西不能肖想，还是知道的吧？”
    见敏亲王脸色沉了下来，玉姝拱手笑道：“侄女先走一步了。”
    她转身离开，特制的正红色公主朝服罩住全部身子，显得那背影格外挺拔纤细。
    宽大的衣袖半垂在身侧，似有风从中穿过，竟有几分难见的傲然威严之意。
    敏亲王看了很久，才阴着脸转头离开。
    慎亲王远远瞧见这一幕，呵呵一笑，双手笼在袖子里，状似一切都没发生般的上了轿子。
    玉姝回到长宁宫，白兰立刻上前来替她解掉外衣。
    朝云也走过来，将发髻上的首饰全部拆下。玉姝坐在镜前，看着白兰问道：“乌尼兄妹还在鄞京吗？”
    白兰顿了片刻，才点了头道：“最近没有传来他们离开的消息，想来应该还在。”
    玉姝这才对朝云道：“好，给我梳个简单点的发髻，我稍后出宫一趟。”
    白兰和朝云都有些惊讶，毕竟公主自打进宫执掌朝政后，基本上就再也没出过宫。也就驸马爷随着藩国使臣离开那日，才去了趟城楼。
    如今都过去好几个月了，公主可算能出去好好散散心了。
    白兰忙问道：“可要给叶夫人几位通个话？”
    玉姝想了想，点点头：“给他们传个信，就在乐天酒楼见吧！”
    白兰立刻出门去安排，朝云则替玉姝换了发髻，又伺候着换了衣裳。
    她如今是半个储君，出宫自然不需要通报，只要露个面侍卫就会放行。
    不过玉姝并没有坐自己的凤尾檀木马车，而是上了辆不起眼的马车，然后从宫中小门里出去。
    鄞京街上，依然一派繁华。
    朱雀大道两旁却鲜少有小贩，更多的人都聚集在几个铺子里闲逛。
    玉姝命小太监将马车径自赶去乐天酒楼，她的面容格外出色，鄞京中又有不少百姓都见过，所以今日还特意带了帏帽。
    进了酒楼，小太监只说了包间名号，掌柜就连忙凑过来亲自将玉姝迎到了三楼。
    三楼统共也就两间包厢，一间最私密的，是留给玉姝的。
    另外一间，则是酒楼东家自己的。
    玉姝推开门进去，发现叶婉心已经坐在了里面，与此同时，旁边还坐着一个异族青年和异族姑娘。
    看到玉姝进来，三人不约而同的起身，对着玉姝行了礼：“昭德公主。”
    玉姝取下帏帽，对三人笑道：“不用客气，都坐吧！”
    顿了顿，她转头对小太监道：“去外面候着，若是魏驸马来了，直接引他上来。”
    小太监说“是”，掩上门后退了出去。
    第864章 一个格图，影响不了大局
    叶婉心安静坐着，乌尼和乌云娜都打量着玉姝，只觉得这位大夏长公主，比上一次见面要更加美艳动人。
    乌云娜年纪不大，一双漂亮的眼睛格外吸引人。
    见玉姝看向她时，下意识的弯眸甜甜笑了一下。
    至于乌尼，自打玉姝进了门后，深邃的双眸就一直定在玉姝身上。
    等玉姝开了口，他也才说道：“想要见公主一面，着实不容易。”
    这一口汉话格外标准流利，若不是相貌上有很大差别，基本瞧不出来他是异族人。
    玉姝听到这话，浅浅一笑：“宫主诸事繁忙，实在抽不开身，慢怠二位了。”
    “慢怠倒是没有，鄞京果然是大夏最繁华的地方，有诸多我们没见过的东西，也算是让我们兄妹大开了眼界！”
    乌尼笑着说道，“而且公主既然选择今日出来见我们，想必也是到了合适的时机，也同意与我们合作了不是吗？”
    玉姝眸子微弯，神色恬淡温和：“看来乌尼王子人虽在鄞京，眼睛和耳朵却已经在千里之外了。”
    乌尼听到这话，又笑了起来。
    他身形高大，但并不似其他北戎人粗狂健壮，反而透着些劲挺。
    五官格外立体，一双眸子和乌云娜有七成相似，都是格外深邃迷人。
    若是不笑时，极易给人带来压迫感，但若是笑开后，反而有种夏日海棠的明艳。
    好看的人，谁都喜欢欣赏。
    玉姝笑看这乌尼，对他这特意散发荷尔蒙的举动也没说什么。
    乌云娜却在一旁眨着眼睛问道：“公主殿下，你们的皇帝，什么时候退位？”
    这话听得旁边叶婉心一愣，玉姝也顿了一下。
    回过神后，叶婉心趁玉姝还没开口，立刻抢先说道：“乌云娜公主，这种话不能随便说，是要犯杀头之罪的。”
    乌云娜一脸单纯无辜：“但是你们大夏，现在不是昭德公主在做主吗？为什么不能直接当皇帝？”
    叶婉心这下没话说了，她只好看向玉姝。
    玉姝轻笑了一声：“你们北戎王室，不也还是克烈王做主？北戎九部那般多的王储，帮忙主持大局的也不少，不也在等着克烈大王退位？”
    这小公主年纪看着不大，心眼儿倒是不小，还学会用这种话煽风点火了。
    乌云娜顿时不再说话，乌尼也把话题重新拉了回来：“格图死了后，昭德公主是如何打算的？”
    “一个格图，影响不了大局。”玉姝说道，“他只是克烈大王最喜欢的儿子，不是所有北戎王室喜欢的人。无勇无谋又碍着别人的路，想杀格图的人不少。”
    说到这里，玉姝顿了顿，抬起眸子直直看着乌尼：“就看你能把这个矛头，指向谁了。”
    乌尼蹙起了眉头，一双深邃的眸子中带着几分疑虑：“公主殿下的意思，是让我们北戎内部自己乱起来？”
    “你们泰赤乌部想要掌控整个草原，就得先削弱克烈部的实力。”
    玉姝面色很坦然，也算是默认了乌尼的话：“更何况，克烈王室最有能力的人，又不是格图。他死或者不死，对克列王室的地位产生不了太大的影响。但他是如何死的……这个却能决定你们北戎九部势力重新洗牌的结果！”
    第865章 大夏是我的第二个故乡
    北戎只是大夏对草原人的一个统称，但事实上，整个草原是有九个部落的。
    他们并不像大夏这般，由一个姓氏的皇室统治且高度集权。
    北戎的九个部落，各有各的王室和等级制度。其中克烈部落实力最强悍，所以九大部落联手后，通常都以克烈部落为首。
    而一直提到的北戎王室，也通常指的是克列王室。
    但排名最末的泰赤乌部，其实也有王室，而乌尼和乌云娜便是仅有的王子和公主。
    玉姝看着乌尼，乌尼似乎在思索这话的可能性，玉姝便继续说道：“克烈部落这些年来，强悍凶猛，有了好处后通常都是自己独吞。想来你们其他部落，早就对此不满了。”
    “所以我敢保证，想杀掉格图搅乱这局势的人，一点都不少。”
    且不说别的部落如何，就连克烈部落自己，都是内斗非常厉害。
    格图有好多个兄弟姐妹，这些人都是克烈部落的王储，自然也都算得上继承人。
    若是格图不死，他势必是接受克烈部落的第一人选。
    所以恐怕早就有很多人在惦记着他这条命了！
    玉姝没再说话，乌尼却沉默着思索起来。
    包间里顿时安静下来。
    叶婉心给玉姝倒了杯茶，玉姝刚端起来，魏天纵的声音就在门外响起：“公主就在这里？”
    玉姝便笑着微微扬高了点声音：“是，进来吧！”
    包间门被推开，魏天纵脸上挂着笑容出现在众人面前。
    叶婉心见状，起身打了招呼：“魏驸马！”
    乌尼和乌云娜也打了招呼，乌尼更是眸子眨了一下问道：“这位也是昭德公主的驸马？”
    魏天纵一愣，随后连忙摆手，身子也往后退了几步：“不不不，我……我是其他公主的驸马，按辈分来说，我是昭德公主的妹夫！”
    乌尼这才“哦”了一声，脸上露出和善的笑容来：“我叫乌尼，泰赤乌部的人。”
    乌云娜也笑容娇俏道：“我叫乌云娜，是乌尼的妹妹。”
    魏天纵统共也没见过几个北戎人，瞧见这兄妹自我介绍，他下意识的先看了眼玉姝。
    玉姝笑得坦然温和：“乌尼兄妹是我的客人，从北戎远道而来，如今已在鄞京好几个月了。”
    魏天纵默了默，这才露出大大的笑容说道：“欢迎你们，公主殿下的朋友。”
    他坐下后，一直好奇的盯着乌尼看。
    乌尼被看得受不住，便笑着问魏天纵：“驸马爷可是有什么话想问我？”
    魏天纵立刻道：“你的汉话怎么说这么好？没个几十年经历，应该讲不出来吧？”
    乌尼便面色矜持的解释起来：“我小时候在大夏的百姓家中，生活过十多年。随后被接回父王母后身边，但一直有汉人老师教我读书写字。所以，虽然我是北戎泰赤乌部的人，但大夏也是我的第二个故乡。”
    寻常人听到这话，可能会立刻对乌尼充满好感，两人的关系应该也能亲近好几分。
    可魏天纵却只是诧异的看着他，脸上的表情似有些复杂，又有些欲言又止！
    第866章 租借骑兵
    乌尼并不知道玉姝喊魏天纵来是做什么的，只知道能来这里的，肯定都是玉姝自己的心腹。
    他便看着玉姝，开门见山道：“昭德公主，我可以同意你的计划，我们泰赤乌部也愿意和公主联手，但是我有个要求。”
    玉姝点头：“乌尼王子请讲。”
    乌尼看着她，眸中带着几分犀利和势在必得：“我希望你的旋风骑兵，能借给我们泰赤乌部一用。”
    玉姝听到这里，静静地看向乌尼，却一时没有说话。
    乌尼知道这是个强人所难的条件，只好主动把自己要许诺的东西先拿了出来：“你们大夏缺好的马匹，而我泰赤乌部最不缺的就是宝马。我可以用租借的方式，来用马匹租借你的骑兵部队，怎么样？”
    玉姝听到这里笑了起来。
    一旁的魏天纵好奇问道：“租金怎么算？”
    “一个月一千匹马，而你们骑兵营的所有粮草战备，都由我们泰赤乌部来出。”
    说到这个，乌尼露出了浅浅的笑容，显然对自己部落的财力有莫名自信。
    可魏天纵却皱着眉头说道：“才一千匹马？这也太少了，格图一无是处，还能换回三万匹马以及别的牛羊牲畜呢！我们旋风骑兵营是什么样的存在，怎么可能只值一千匹马？”
    乌尼：“……”
    他见玉姝只是笑笑不说话，就知道这位昭德公主，心中也是这般想着。
    乌尼便好声好气的解释：“用你们汉人的话来说，格图那是一锤子买卖，总共就值三万匹马。可我刚才说的，是每个月一千匹马。这个数额，随着时间的推移是在逐渐增加的。”
    话是这么说，可魏天纵一点都不傻，他立刻反驳道：“那一年也就一万出头，三万匹马得三年才能拿到手呢！难不成乌尼王子希望，你们这场部落之争，持续个十年八年？”
    乌尼再次被怼了回去，他没好气的看了眼魏天纵，然后再看向玉姝，似乎希望玉姝开口说话。
    玉姝却再一次笑道：“我觉得魏驸马说的有道理，乌尼王子可以再考虑考虑。若是觉得租金实在昂贵，你们北戎男儿的铁骑，也是凑合能用的。”
    一句凑合能用，叫乌尼变了脸。
    他想借用玉姝这边的骑兵，的确是因为他们泰赤乌部实力太弱，许多人只会做生意放牧。对于带兵打仗，以及真正有战斗力的男人，却没有多少个。
    所以他才找到玉姝这边合作。
    可他没想到，玉姝的胃口这般大，这么好的条件都觉得不满意。
    乌尼忍不住皱起眉头，一旁的乌云娜见状，连忙眨巴着大眼睛问道：“那昭德公主您是怎么想的呢？”
    玉姝看向乌云娜，依旧是温和带笑的面容，只是声音却带着少有的清冷沉静：“一个月两千匹马，这是最基本的条件。若是马匹达不到数量，可以用铁器代替。”
    虽然北戎都是游牧民族，可它和它的盟友却是一点都不缺铁器的。
    西羌国的突厥人，甚至都成了给北绒专业打铁的国家。
    也是因为这样，哪怕每年北戎都要经历天灾和战争，可他们硬件设施齐全，战斗力从来没有弱过。
    第867章 合作！
    不过，玉姝说的最基础条件这句话，却有些耐人寻味。
    乌尼立刻追问道：“难道昭德公主除了要马匹，还想要别的？”
    玉姝笑着挑眉：“不可以吗？虽然你是租借我的骑兵，可说的通透点，你是需要我的士兵为你打仗以及出生入死。这不是钱和物质能衡量的，价值完全不在一条线上。”
    乌尼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乌云娜便再次问道：“那昭德公主还有什么别的要求？”
    “乌尼王子要保证我的将士，伤亡率非常低。”说到这个，玉姝的神色严肃了很多。
    她看着乌尼说道：“我大夏骑兵本身就没有多少，每一个都是精锐。若是出现了伤亡情况，这是多少匹马都难以弥补的损失。”
    玉姝又说道：“当然，我也知道战争一定会有伤亡，所以不会特意苛求你们。但若是真达成协议，你们必须得善待他们。”
    乌尼连忙说道：“这是自然的，昭德公主放心。”
    见乌尼点了头，玉姝便说了第二个条件，就是泰赤乌部与秦州通商。
    “你们北戎喜欢大夏的茶叶、丝绸及瓷器等，大夏自然也喜欢你们的毛料饰品等物。我手上正好有做秦州商路生意的，你们可以谈谈这事。”
    说到这里，玉姝就看向了叶婉心。
    乌尼原本还以为叶婉心就是玉姝的奴婢，没想到她竟然是个女商，顿时讶异的睁大了眼睛。
    叶婉心却笑着说道：“若是乌尼王子没有别的事情与我们公主说，那民女就要和您商讨通商一事了。”
    乌尼顿了顿，才忙看向玉姝道：“昭德公主，我们合作后，你不会趁着北戎内乱时，再来横插一脚吧？”
    玉姝轻挑了一下眉头：“我们大夏人都很有契约精神，乌尼王子放心。再者，我们自己内部的事情，也还没处理完呢！”
    乌尼这才松了口气，可他又想了更远。
    “等你们大夏稳定后，我们北戎也统一后，我会与大夏重修于好的。古往依华独家整理今来，两国想要和平共处，都会达成姻亲的共识。到时候，我们北戎皇室也愿意迎娶你们大夏的公主作为王妃。”
    他说的很认真，玉姝却只是笑了笑：“先把眼前的事做好再说，以后的事还长着呢！”
    北戎人的王妃，有什么好当的？
    她们大夏朝的公主，要活的肆意快活，要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再者，哪怕真有联姻的必要，也该是他北戎送自己的公主前来为妃。只要她嵇玉姝在，夏朝以后的公主，就绝对不会和亲。
    正事儿说的差不多，玉姝便起身离开包间，把空间留给了叶婉心。
    乌尼见魏天纵也没走，诧异道：“魏驸马也要听吗？”
    魏天纵更诧异：“我马上就要成为新的皇商了，今日来这里，当然也是来和乌尼王子谈生意的。”
    乌尼：“？”
    所以他还要谈两波生意？
    玉姝却没有再管身后的事，而是出了包间，站在窗户边上看着下面的街道。
    放眼望去尽是繁华，可站得高了后，城北更远的地方，却总能瞧见几分凄清破败。
    而那里，才是普通百姓住的地方。
    第868章 幻术
    包间里三人正在商议事情，玉姝闲下来，便想着去外面走走。
    酒楼掌柜很有眼色，亲自拿来几件男装给玉姝换上，玉姝又简单易容后才出了门。
    她在街上漫无目的的走着，片刻后见众人往一处茶楼跑去，便拦住一少年问道：“发生了何事？”
    那少年眉开眼笑道：“你是外地人吧？今儿个是修大师表演幻术的日子，大家伙都想着去看呢！不和你说了，去的晚了都没位置。”
    少年说完后，就匆匆离开。
    玉姝站在原地，瞧着众人着急前去的身影，忍不住挑起眉头：“幻术？”
    当代魔术师？
    她也跟着人流前去，最后进了鄞京最大的一家茶楼。
    这茶楼不知是何人经营，内设空间很大，四周呈环抱式。大厅最中间处，设有一个很大的展台。
    想来平日都是说书先生或乐姬在上面表演，而如今却变成了各种小物件的展示。
    大厅展台前的地方，已经被众人全部占据，若是想要视野更佳，只能去二层以上的包间。
    身旁跟着玉姝的小太监见状，小声说道：“主子，奴才去定个包间？”
    玉姝摇摇头，只说道：“先在这里看看热闹，万一等下没什么好看的，我们就可以离开了。”
    话音刚落，一个从她身边经过的男人就道：“呵，竟然还有人敢怀疑修大师的能力？”
    玉姝扭头，对上了一双漆黑深邃的双眸。
    那男人打扮的极为贵气，五官格外立体英俊，只是他的面色，瞧着有些病态的苍白。
    如今才是深秋的天气，他却穿了厚厚的衣衫，外面还罩了件加绒的大氅。
    玉姝只是看了一眼，就觉得浑身冒汗。
    可他似乎还觉得有些冷，见玉姝看来时，下意识般的笼了笼袖子。
    玉姝此时的模样，就只是一个面色稍微有些漂亮的少年，那男人便也没有将她放在眼里，只居高临下的问道：“你也是外地来的？”
    玉姝顿了一下，才顺从的点了头。
    男人便又冷哼一声：“既然是专门来看修大师幻术表演的，又何必装出一副清高样，好似看不起人家呢？”
    玉姝：“……”
    她没有多说话，男人也没再理会她，咳嗽几声后带着自己的侍从去了楼上。
    等人走后，小太监才愤愤不平道：“也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竟敢这般对主子说话？”
    玉姝笑着让他稍安勿躁，然后抬起头环视了一圈楼上的包间。
    上面都是视野绝佳的位置，而许多包间内似乎已经坐满了人，看样子还有不少从外地特意赶过来看幻术的人。
    只是鄞京什么时候有了这般热门的幻术表演，为何她听都没听过？
    玉姝带着些疑惑，坐在角落里静静的看着台上。
    如今的台上还没有什么人，只燃着一炉香。
    香味清雅平淡，很容易叫人放松下来。
    而楼上的包间里，却有两人正在看着楼下的玉姝。
    “他是昭德公主？瞧起来，似乎并不像众人传言中那般美艳不可方物！”
    男人声音刚落下，另一个微胖的男人就笑了起来：“昭德公主不就站在大人身边吗？她长相如何，大人难道不清楚？”
    第869章 这招叫“起死回生”。
    先前说话的男人，立刻扭头看向旁边跪坐着的一个女人。
    这女人身穿一袭红色衣衫，发髻温柔挽起。一双凤尾眼眸微微挑起，精致的五官无可挑剔，身段也格外的纤细高挑。
    察觉到男人正在打量她，她抬起眸子看了过来。
    除去眼中几分怯弱的神色，面容竟与楼下的玉姝有着七成相似。
    男人眯着眼打量她半晌，眸子里闪过一抹惊艳：“所以她原本的容貌，是这样的？”
    胖男人笑道：“正是！昭德公主今日着男装，应该也是易了容，便瞧着有些普通。”
    可即便是这样，这易了容的面貌，依然超出大部分人。
    男人这才没有说话，只是按捺着心思，看向台上出现的一个人。
    那人身穿黑色斗篷，面上带一个黑色面具，整个人都藏在阴影下。
    他一出来后，全场都欢呼起来，玉姝甚至听到一些人在大声喊着“修大师”三个字。
    小太监忍不住道：“这修大师怎么拥有如此高的人气？原来幻术表演这般受欢迎吗？”
    玉姝笑了起来：“那得看是什么样的幻术表演？”
    若是一些小把戏，百姓们热闹过也就罢了。
    但若是能大变活人，甚至让人产生不知在现实还是梦境的错觉，那自然就会被归为神乎其神的东西。
    修大师站在台上，扫视了一圈众人，抬起手让看客们安静下来。
    等到大厅一点声音都没有后，他双手交握半晌，忽然从宽大的斗篷中抖出些翩翩起舞的蝴蝶。
    这蝴蝶呈透明状，绕着整个展台飞舞片刻，一只似带着火焰的凤凰又从那斗篷中飞舞了出来。
    台下顿时一片惊呼，就连小太监也震惊的张大了嘴。
    玉姝却只是安静看着，眸中神色无波无澜，瞧着一点起伏都没有。
    包间中的男人，看到这一幕后饶有兴趣道：“不愧是能掌控大夏朝廷的女人，很冷静。”
    胖男人附和道：“所以今日并不是换人的最佳时机，兀突大人，您看……”
    “我当然知道不是最佳时机。”被唤作兀突的男人，笑着看向地上的红衫女人，“我们的公主还过于胆怯，形似神不似，太容易露馅了。”
    胖男人讪笑几下，没有再说话。
    修大师一开场就引出了这般轰动的效果，玉姝便也耐着性子往下看。
    片刻后，浮空长出花朵，或者绳结突然变成了西瓜之类的幻术，不停的在上演。
    到了最后，果然冒出了大变活人的幻术。
    可修大师的大变活人，和玉姝想象中的大变活人不一样。
    若是要更准确点，这招应该叫“起死回生”。
    到了最后一幕时，百姓们开始疯狂往台上扔银子扔金锞子。
    玉姝问了旁边的人才得知，砸钱最多的男人，可以让修大师“复活”自己想复活的人。
    钱财换来的只是一个复活机会。
    最终这个机会被某位包间里的人竞争走，修大师招了招手后，那包间里就抬出来一个人。
    一个面色灰白，身子僵硬，看起来似乎已经死去的女人。
    百姓们看到这幕，全部捂住嘴不敢说话。
    而修大师却缓缓从黑色斗篷里，又引出一群翩翩起舞的透明蝴蝶来。
    第870章 活了又没活，一具傀儡而已
    蝴蝶们围绕着死去的女人转圈。
    它们的翅膀如同带着点点星光，在女人的耳朵、鼻子以及嘴巴处逗留，最后全部消失在了嘴巴里。
    所有人都睁大眼睛，屏气凝神的等待着结果。
    很快，躺在站台上的女人，就立刻有了动静。
    她浑身似乎战栗了半晌，然后在修大师手势的引导下，缓缓站了起来。
    女人像是一个木偶人那般，修大师让她往前走三步，她就往前走三步。若是修大师让她后退，她便也听话的后退。
    只是她的眼睛一直闭着，也不知道此刻是死是活？
    小太监看得汗毛倒竖，只觉得心头有些发怵。
    可那些百姓们似乎早就习以为常，甚至眼睛里满是狂热，更有人已经热切的喊起了“修大师”的名字。
    修大师的斗篷里飞出了更多的蝴蝶，从女人的嘴巴处进入消失。
    剩下那些蝴蝶，带着点点星光飞向台下的百姓，整个场面如梦如幻精美绝伦。
    百姓们连忙热切的迎接蝴蝶，小太监看到蝴蝶朝自己飞来时，也想伸出手碰一下，玉姝突然出声：“别碰，捂住嘴！”
    小太监立马听话捂嘴，玉姝却从袖中掏出帕子，将几只绕过来的蝴蝶盖住，顺便团起来装进了袖中。
    小太监：“？？？”
    台上的修大师似乎感觉到了异样，带着黑色面具的脸抬起，好似越过人群看向了角落中的玉姝。
    玉姝静静与他对视，直到场内蝴蝶全部散去，他才重新低下了头。
    众人的狂热渐渐停了下来，那肢体僵硬双眼紧闭的女人，却还安然无恙的站着。
    小太监忍不住问道：“主子，她真活了？”
    玉姝温声道：“活了，又没活，一具傀儡而已。”
    但送女人过来的那人家显然很惊喜，很快就有人上台，扶着那女人走了下去。
    修大师的表演也到了末尾，他一句话没说，对着百姓们鞠完躬后就离开了展台。
    而茶楼此时，才缓慢的涌出一些乐姬和舞姬。
    “走吧！”玉姝起了身，忽略掉那时时刻刻被注视的目光。
    小太监看得还有些意犹未尽，只是玉姝都走了，他也不敢再留下。
    等两人离开茶楼后，修大师进了兀突的包间。
    他脱下黑色斗篷，摘下黑色面具，俊美的五官霍然清楚起来，竟就是玉姝在门口碰见的那个病态男人。
    修大师咳嗽几声，走到兀突面前坐下后，很是不满的说道：“兀突大人，那个女人似乎看破我的幻术了！”
    兀突听到这话笑了起来，他安抚着修大师的情绪：“她若是容易中了幻术，我们也不必千里迢迢赶到这里来。今日露馅给她看，来日她才会心甘情愿上我们的钩。”
    对手越是聪明完美，自身的计划越不能天衣无缝。
    总得给对方一点顺藤摸瓜的机会，这游戏才好玩。
    兀突说完后，修大师又重重咳嗽了几声，本就苍白的面色更是隐隐泛着灰青。
    幻术很伤精神力，自然也伤心神！
    每使用一次大型的幻术，他就得休养很久。
    希望在那一日到来之前，他能够恢复到以前的状态，这样才好和这位昭德公主交手。
    第871章 幻术是一种精神攻击
    茶楼中的喧闹，似乎一直渗透到了街上。
    玉姝走出门外，还能听见里面热火朝天的议论声。
    小太监也觉得回味无穷，边走边感慨道：“主子，那个修大师怎么这般厉害？幻术真是太好看了。奴才从小到大，也没见识过这种东西。”
    “好看？”玉姝轻笑着看了他一眼，“要命的东西，自然好看！”
    小太监有些反应不过来，睁大眼睛“啊”了一声。但玉姝没有再多说，只是快步回到了乐天酒楼。
    乌尼几人还在包间内忙活，掌柜见玉姝回来，忙带她去屋内更衣。
    等玉姝洗去易容装扮，上了楼后，魏天纵才从包间里出来。
    玉姝笑着问他：“谈好了？”
    魏天纵神采飞扬的点头：“我办事，公主放心。”
    “好。”玉姝浅笑着说道，“那这次户部的事情，就看你们父子的了。”
    魏侍郎平时看着不显，真到了要忙活的时候，能力绝对远超许多人。
    魏天纵也是头脑灵活的人，哪怕他没有从政的经验，但经商一事，有魏夫人的帮忙，必然能达到玉姝预期的效果。
    魏天纵今日前来的目的达到，问玉姝道：“公主，还有别的事情吗？若是没有，我就先回府了。”
    寿康和孩子还在家等着呢，他如今可是个合格的奶爹！
    可玉姝却点了头：“还有一事，进去说。”
    两人便又重新回到了包间里，叶婉心正在和乌云娜聊鄞京时兴的帕子首饰，见玉姝进来，几人连忙一同起了身。
    玉姝叫他们坐下，让老板开始上菜后，这才叫小太监把一个帕子拿进来。
    她问乌尼和乌云娜：“你们在鄞京待了这几个月，可有听说过幻术？”
    “幻术？”乌尼扬起眉头，他只觉得有些耳熟。
    回想了片刻，他才猛地点头道：“一个月前，我和乌云娜好像在街上见到过一个黑袍人表演幻术，能凭空变出花和蝴蝶，你们汉人太厉害了。”
    能让乌尼如此感慨，可见当时的场面，也是非常壮观的。
    玉姝却摇了头：“这幻术不是我们汉人会的，应当是南疆巫术的一种。我方才也去看了，不仅可以变出花，还能叫死人‘活’过来。”
    见众人一脸惊讶，玉姝将那帕子打开，露出了里面两个非常小的蝇虫尸体。
    “但实际上，死人还是死的，只是这种虫子带动了她的肢体，叫她能像活死人那般行动。而所有人看到的景象，也是由这种虫子映射出来的一种幻觉。”
    幻术通常意义上来讲，是一种精神攻击。
    在古代某些地方，有这种能力的人统称方士，拥有强大的精神意念。
    他可能会通过一些隐秘的小动作、或者眼神或者语言，又或者一些声音、药物等，让人产生精神错乱及各种各样的幻觉。
    后世的催眠师，其实也属于这一类别。
    普通人容易被催眠，但意志力非常坚定的人，几乎都难以中招。
    玉姝便就是后者！
    小太监描述出来的美轮美奂，以及翩翩蝴蝶和凤凰飞天，在她眼里，全都是些类似于蚊蝇的虫子在随着黑袍人的手势飞动。
    不仅一点美感都没有，甚至看得人头皮发麻。
    第872章 他们的目标只是我
    茶楼中点着熏香，那些香味会让人放松，甚至大脑处于完全停机的状态。
    而这些虫子本身带有的毒性，则会麻痹人的神经。
    所以百姓们为此痴狂，玉姝一点都不意外。
    她意外的是，那些虫子进入女子尸体之后，黑袍人竟然能够顺利操控那尸体。
    这般看来，这会飞的虫子应当也属于南疆蛊虫的一种。
    散场时，许多小虫子以百姓们看到的蝴蝶形态，飞入了许多人的嘴巴里。玉姝怀疑，是那个黑袍人在鄞京百姓的体内，种下了蛊虫！
    只是使用幻术，需要强大的精神力。操纵蛊虫，也需要强大的精神力。
    便是玉姝，也难以做到保证这么多蛊虫的成功率。
    所以这些蛊虫，对百姓的身体应该影响不太大，最大能影响到的，可能会是情绪或神经。
    而百姓们恐怕也只是黑袍人的试验品，他们许是在等待一个时机，等待这些百姓能为他们所用，并成为他们手上的一把刀！
    玉姝说完自己的猜测后，身后的小太监已经面色发白的捂住了嘴。
    他看着帕子上那两只小虫子，实在没法把它们和那梦幻漂亮的蝴蝶联系起来。
    若不是公主提醒……他岂不是要把这虫子吃进嘴里了？
    乌尼和乌云娜虽然不大明白，幻术这事儿会发生什么后果，但魏天纵却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连忙起身说道：“那怎么办？公主，我们是不是得派人把这些搞邪门歪道的人抓起来？”
    玉姝抬手，叫他平静下来：“不用，他们不会再对百姓出手，若是闹大了迟早会引来皇城司的注意。所以我能感觉到，他们的目标只是我。”
    玉姝自打进了茶楼，就一直感觉到有几道目光在窥探他！
    一个人时时刻刻活在警惕中时，会对周围的视线很敏锐，所以哪怕是玉姝想忽略，也难以忽略掉。
    可今日的玉姝，是低调出了宫门，并且换了男装易了容的。
    哪怕她易容的方式很简单，但只要不刻意往昭德公主那边想，就不会有人知道她是谁。
    但茶楼里的人，明显就知道她的身份。
    甚至连今日这场幻术，好像都是特意为她准备的，目的就是为了引起她的注意。
    想到这里，玉姝忍不住舔了舔牙根！
    一股痒痒的，甚至有些兴奋的感觉，好似突然从心底蹿了出来。
    能够悄然无息窥探到她的行踪，并且完全掌握她的一举一动，这样隐秘的对手，在这个时代她是第一次遇到。
    这一次，终于能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了吗？
    魏天纵看不懂玉姝此刻在想什么，他想到远在天门关的裴琰，只觉得自己有义务替兄弟保护好老婆。
    于是他皱着眉头说道：“公主，那你如何打算？我觉得还是得让皇城司查查。”
    可玉姝却弯着眸子一笑，潋滟的眸中满是淡定：“以不变应万变。”
    简而言之，什么都不做！
    魏天纵惊得瞪大了眼睛：“什么都不做？万一他们对你下手了怎么办？你若是出事了，我怎么……”
    他怎么给裴琰交待？
    以后兄弟可能就都没得做了！
    第873章 秋猎
    乌尼虽然不大听得懂这是怎么一回事，但他也觉得该做些什么。
    若是昭德公主出了事，那他们的合作就要打水漂了。
    “公主有何需要，尽管对乌尼开口。”乌尼语气真诚道，“只要乌尼能够帮忙，乌尼一定竭尽所能。”
    乌云娜见自己的兄长都这般说了，便也连忙点着头附和。
    玉姝却没有多说什么，只笑着叫乌尼兄妹早日回北戎去做准备。
    格图如今正在返程的路上，若无意外，过些日子就能得到他意外死亡的消息。
    到时候北戎王室人心叵测互相猜疑，正好是他们泰赤乌部发展的机会。
    玉姝说完后，见时间不早，便叫魏天纵早早回去。剩下几人，却是一同用了午饭。
    打发走了乌尼和乌云娜，她问叶婉心：“如何？有把握吗？”
    叶婉心点了头，温雅的眸子里好似燃着一团火焰：“只要这次魏驸马成功晋升为皇商，那京/城叶氏成为江南第一大茶商，就是必然的结果。”
    玉姝便笑了起来：“如此，我答应你的事情，也算是说到做到了。”
    一听这话，叶婉心立刻跪下去，对着玉姝重重的磕了头。
    “公主对民妇的恩情，民妇此生都难以相报。惟愿一辈子为公主做牛做马，万死不辞！”
    “何苦说这些话？”玉姝笑着将她拉起来，脸上带着和煦的笑，“若真论起关系来，你如今还算是我的表嫂。虽然冯启没了，可你还有两个孩子呢！所以，要努力撑起你们叶家，给你的孩子也做个好榜样！”
    叶婉心想到两个还在秦州的孩子，思念顿时不可抑制的涌出心头。
    但她也知道，如今这个结果，便就是眼前最好的安排。
    只要等她吞并了江南那个赝品叶氏，她的血海深仇，便也能报了。
    到时候，孩子自然会回到她的身边。
    ……
    回宫后，玉姝命皇城司的人暗中去查了修大师。
    谁料自打茶楼表演完后，修大师以休养为名消失无踪，整个鄞京的百姓也再没见到过他。
    众人都对那场表演回味无穷，也有更多人开始寻找修大师的踪迹。
    但无论怎样找，这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一般，皇城司的人也一无所获。
    随着秋猎的到来，玉姝便把这事儿直接抛到了脑后。
    皇家秋猎，向来是声势浩大。
    因着如今监国的是公主，所以宋贵妃特意请求承顺帝，准许后宫嫔妃和公主都能参加狩猎。
    承顺帝正在兴头上，自然满口答应下来。
    结果到了狩猎那日，随着承顺帝出宫的人，浩浩荡荡有些看不见头。
    玉姝穿着红色的骑装，长发如男子般束起，整个人显得明艳又英姿飒爽。
    白兰随她一般装扮，两人均骑着马跟在承顺帝的御驾身侧，而其他的皇子都跟在她的身后。
    承顺帝闲来无事，打开窗子往外看了眼，瞧见玉姝的装扮后，无意识的顿了一下。
    见玉姝扭头看来，他忍不住问：“昭德，你为何不去马车上？”
    玉姝笑道：“慎王叔说，儿臣身为长女，又身负监国重任，理应护在父皇左右。”
    第874章 长姐如果是男人就好了
    慎亲王的原话其实不是这样的。
    他说若是太子在，那么骑马随行在承顺帝身侧的，当然就是太子了。
    但是现在没有太子，而昭德公主在处理政事，要在百姓面前亮相的人，自然就是昭德公主。
    不然还要让那些没用的皇子走在人前吗？
    玉姝一听，觉得甚为有道理，干脆全部带了骑装，直接策马追上了承顺帝。
    而其他的公主，则乘坐着马车跟在最后面。
    不得不说，慎亲王的说法也是有道理的。
    承顺帝成年的皇子中，能拉出来瞧瞧的只有五皇子。如今玉姝骑着马走到他们中间，就好似一支杂乱无章的逃兵，突然找到了主心骨似的。
    不止承顺帝瞧着亮眼，就连一些妃嫔也忍不住频频看向玉姝。
    一些坐在马车里的小公主，更是在看到玉姝的英姿后，脑袋凑在一起小声讨论道：“长姐如果是男的就好了，这样她就可以当太子。”
    本来就占了嫡长两个身份，又文武双全，叫谁看来都应该是明正言顺的继承人。
    可偏偏老天让她做了女子。
    实在叫人惋惜！
    小公主们虽然与玉姝不亲近，但玉姝管理朝政后，她们都有了自己的名字和封号，连带着母妃的日子都好过了起来。
    这些小公主打心眼里的感激玉姝，也希望玉姝能够一直监国。
    可后宫娘娘们都说，昭德公主这是在为他人做嫁衣，毕竟宫中还有些没成年的皇子呢！
    说不定等陛下瞧上哪个皇子了，到时候等那皇子一成年，就叫昭德公主还政。
    那个时候的昭德公主，得罪了人又没有实权，还会被帝王忌惮，日子一定不会好过。
    所以小公主们一提起这个，就替玉姝难过。
    可马车里一个十二岁的小丫头，却眼睛亮亮的说道：“我觉得，长姐不是男人也能当太子。”
    其他小公主惊讶的看着她，小丫头笃定道：“你们瞧着吧，长姐肯定会当太子的，她还会当皇帝。”
    这话一出来，旁边年龄稍大点的公主，就立刻捂住了她的嘴。
    她心惊胆战的掀起帘子往外看了眼，见周围的人没听到后，这才压低声音斥责道：“你不想要命了，不要牵连我们。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也能在这个地方说？”
    小公主被训斥的缩了下脖子，其他公主们也忙安安静静的坐着，没人再说话。
    皇家猎场离鄞京不远，前后不到一百里路。
    但因为出宫的人数多，阵仗又浩大，这一路耗费的时间也不少。
    在抵达猎场后，有专门负责围猎的官员前来迎接，承顺帝带着宋贵妃一同下了车驾。
    眼前的皇家猎场，名叫丽山，是个山清水秀的好地方。
    周围都被提前清扫过，附近也驻扎着军队，所以里面没有什么大型猛兽，最适合皇室贵族前来散心游玩。
    玉姝因为身份特殊，被安排住在承顺帝隔壁，而她的另一边，则就是荣升为衡王的五皇子嵇常衡。
    嵇常衡从帐篷出来后，瞧见玉姝正在把玩猎弓，忍不住凑上来问道：“长姐，你瞧见贺双双了吗？”
    第875章 贺姑娘好像对我没意思
    玉姝就知道，自己这位弟弟，是冲着贺双双来的。
    不过她一直和皇子们待在一起，朝臣女眷中有没有贺双双，她还真没注意。
    玉姝收起猎弓，环视了一圈附近的帐篷，这才说道：“稍后有宫宴，到时候你就能知道了。”
    宫宴就设在猎场内，露天场地，虽然瞧着简陋，却又别有一番滋味。
    秋风从西边席卷而来，还能听见猎场边缘旗子猎猎作响。
    而那颜色明丽的旗子下方，正是一群打扮好看的女人。
    玉姝便对着嵇常衡示意：“那边不就是吗？跟在贺夫人身边那位，就是贺双双吧？”
    嵇常衡连忙看过去，果然瞧见了一身骑装打扮的贺双双。
    今日来猎场的女子，除了年岁过大和年岁较小的女子外，其他诸如玉姝这般的，都换了骑装，看样子也打算上场。
    贺双双想是也看到了玉姝，不知与贺夫人说了什么，很快就撒开贺夫人的胳膊，走到了这边来。
    嵇常衡见她走过来，脸上露出笑容，正准备搭话，贺双双却直接越过他对着玉姝行了礼：“诚意伯之女贺双双，见过公主。”
    玉姝笑着将她扶起来，然后说道：“我记得你，上次在中秋宴上见过。”
    见玉姝如此说，贺双双脸上露出了笑容，瞧着似有些隐隐的兴奋。
    而一旁的嵇常衡，却完全被她忽略掉。
    直到嵇常衡插了话，她才回过神，看了眼嵇常衡，很是公事公办的行礼：“臣女参见衡王殿下。”
    嵇常衡：“……贺姑娘不用多礼，快起来吧！”
    贺双双起了身，嵇常衡还以为对方要跟他搭句话，谁知贺双双又看向了玉姝，还目露期待的问道：“公主等下要上场吗？”
    玉姝笑了起来：“上，你也要去？”
    贺双双顿时眼睛一亮，连连点头：“我也去。我射御都还不错，在女眷中能排前几。若是组队的话，公主能不能拉上我一组？”
    玉姝：“……组队？”
    见她神色有些茫然，贺双双也诧异道：“今年有不少女眷来了猎场，贵妃娘娘便与陛下商议，叫女眷也组队参与狩猎。难道公主不知道这事？”
    玉姝很坦诚的摇了头：“贵妃没与我说。”
    贺双双便顿了一下，这才说道：“没关系，那我现在告诉公主也是一样的。我已经跟公主您说好了，等下组队的时候，您可不要抛下我呀？”
    贺双双说的十分认真，玉姝迟疑了一下，才点头道：“好。”
    关键是，她等下可能并不和女眷一起上场啊……
    贺双双来见过玉姝后，就立刻回去了。
    等她走后，嵇常衡有些怅惘道：“贺姑娘看来对我一点意思都没有，全程都盯着长姐说话，瞧都没瞧我一眼。”
    玉姝听得忍俊不禁，她把手中那把弓递给嵇常衡，然后道：“等你上了场，她见过你的英姿后，就不会再忽略你了。”
    嵇常衡看了眼玉姝，又看了眼那把弓，很是惊讶道：“长姐，这把弓你要给我？”
    这弓瞧着好像很名贵的样子，长姐舍得？
    第876章 儿臣不会让父皇失望的
    玉姝当然舍不得。
    这把弓是她从系统商城兑换的，要比普通的弓好上百倍，算是个稀罕东西。
    她怎么可能送给别人？
    就是送给裴琰，她可能都会舍不得。
    “借你用一会。”玉姝说道，“等在贺姑娘面前刷过脸后，你再给我还回来。”
    嵇常衡顿时有些失望，但见玉姝对他的事这么上心，便又高兴的露出了笑容。
    众人都各自在帐篷中整顿完毕后，齐齐到了宫宴的场地。
    承顺帝和宋贵妃坐在上边，玉姝和几位皇子分列左手下方，一些妃子都坐在她们身后。
    而前来随行的朝臣和家眷们，则坐在对面那一列，穆青青一抬头就能瞧见慎亲王等人。
    慎亲王依然笑眯眯的，见玉姝看过来，还笑着端起酒杯遥敬了一下。
    倒是敏亲王，依然一副看不惯玉姝的模样，脸色都是沉沉的。
    承顺帝坐在上首，很高兴的讲了些废话后，就开始说起今年的狩猎之事。
    因为有朝臣的附和，他直接阔绰的大手一挥说道：“今日拔得头筹者，朕赐夜明珠二十颗，黄金千两，良田千倾。”
    底下顿时一片哗然，宋贵妃和户部尚书明显眼露惊愕，诸皇子和世家公子却都有些跃跃欲试。
    不说后面黄金千两和良田千顷，就是前面那二十颗的夜明珠，也足以让他们放手一搏了。
    放眼望去，整个鄞京/城最富有的官宦人家，恐怕也拿不出来五颗夜明珠吧？
    陛下却要一次性的奖励二十颗？
    这岂不是……一夜暴富？
    众人随后连吃饭的兴致都没了，恨不得立刻就要上马去表演。
    好不容易等承顺帝发了话，过了十五岁的皇子及世家公子，纷纷都起了身。
    宋贵妃见玉姝还坐着，想起先前女眷分组狩猎的事，连忙问承顺帝：“陛下，这次的头筹奖赏，可是要把女眷也算进去？”
    承顺帝摇摇头：“女儿家都是小打小闹，岂能与男子同台竞技？她们的奖赏，你来看着办吧！”
    宋贵妃默了默，没有再说话，只是又看了玉姝一眼。
    玉姝离他们近，自然将这话听得一清二楚。
    见几位刚封了王的皇子都去挑马匹，玉姝也起了身。
    她一起身，所有人的视线就都落在了她的身上，玉姝往哪边走，他们就往哪边看。
    见玉姝也叫人去挑马，承顺帝诧异道：“怎得？昭德也要上场？”
    敏亲王立刻就肃着脸说道：“刀剑无眼，猎场可不是那脂粉堆，能叫你随意戏弄。昭德这个时候，还是莫要任性了！”
    这话别说玉姝自己听了什么感觉，就是承顺帝都听得心中不舒服。
    他皱起眉头看了眼敏亲王，这才看向玉姝劝道：“你想上场玩，父皇自然同意，但你最好与在场女眷同去。”
    贺双双一听这话，立刻就起了身。
    可是她还没跑过来，就见玉姝看着承顺帝笑道：“父皇对儿臣的关怀，儿臣自然明白。但儿臣作为您的嫡长女，如今又负责监国处理朝政，又怎能只通文墨不懂武艺呢？儿臣还是与各位弟弟一起吧！”
    玉姝说着，又对承顺帝抱拳道：“儿臣不会让父皇失望的，父皇您可要瞧好了。”
    第877章 暗杀现场？
    有小太监牵来一匹马，玉姝说完话后，立刻依华独家整理翻身跃了上去。
    利落的身姿，加上这马儿高大威猛的外形，叫玉姝有些浑然天成的威严感。
    承顺帝瞧着她，顿觉满意，连连点头道：“你这丫头，去倒是可以去，但不许逞能啊！”
    玉姝笑了笑，接过白兰扔过来的弓箭，一马当先的跑了出去。
    其他皇子见状，也连忙急急的上马追出去。
    可玉姝的身影很快，那马儿进了林中后，很快就消失无踪。
    嵇常衡上马后，临走前又看了眼贺双双。可贺双双的视线一直定在玉姝背上，压根看都没看周围男人一眼。
    发现玉姝离去后，眼里似乎还有些失望。
    嵇常衡：“……”
    也许，长姐会成为他追妻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男人们都策马进了林子，跃跃欲试的女眷们，也挑选好了称心的马儿出发。
    她们来这里只是为了散心，自然不会带上弓箭之类的东西。
    所以在看到贺双双背上有弓箭和箭筒时，好些女眷都好奇的朝她看来。
    贺双双却视若无睹，直接策马进了林中。
    她武艺平平，虽然猎场中没有什么猛兽在，但深林她依然是不敢去的。这会儿组队失败，也只能在外围瞎溜达。
    溜达来溜达去，就碰上了骑着一匹小马的寿嘉公主。
    贺双双和寿嘉公主不熟，但之前中秋宴上，两人也说过话，所以这会儿见了，也不能当作没看见。
    贺双双便客气的对寿嘉公主打了招呼，谁知寿嘉公主就此赖上了她。
    这个十一公主果然奇怪，不仅一路和她搭话，还明里暗里打探她的各种喜好。
    贺双双顿时心生警惕，想着把寿嘉公主给甩掉。
    谁知为了甩掉人，两人越走越偏，最后直接走进林中深处迷失了方向。
    看着眼前几乎相似的几条小路，贺双双有些头疼：“寿嘉公主，你知道怎么返回吗？”
    寿嘉公主四处看了看，不好意思的小声说道：“我也不知道……”
    “算了。”贺双双说道，“公主还是跟我走吧！”
    索性这林中也不危险，就算逛的久了也没关系，总之到后面若是发现差了人，侍卫肯定会来寻她们的。
    可贺双双没想到，她们走着走着，就撞到了一个暗杀现场中。
    一群黑衣人围住了两个年纪较小的皇子，而几个跟在皇子周围的侍卫，正在与其厮杀！
    看到地上躺了许多侍卫的尸体，贺双双猛地顿住，寿嘉公主则是直接被吓傻在原地。
    两人大脑同时空白几秒，贺双双几乎是立刻掉转马头：“公主，快跑！”
    寿嘉公主这才回过神来，她连忙也掉转马头，开始跟着贺双双策马狂奔。
    可两人都是女子，选的马儿也都是性情温顺的小马和母马。
    比起身后那些黑衣人手中的利箭，身下马儿的速度几乎可以不计。
    逃命途中，贺双双回头看了一眼，正好发现一支利箭直直朝着她而来。
    破空声似乎就响起在耳边，贺双双瞳孔微缩，怀疑自己下一秒就要葬身此地。
    可谁知，一道清脆的“铛”声响起，一支箭从另一个方向射来，将那利箭直接撞开。
    而她也因此逃过一劫。
    贺双双忙往旁边看去，那个身着烈焰般红衣的昭德公主，正手挽弓箭策马而来。
    第878章 要留活口吗？
    山林树木密布，光线昏暗。
    可看到玉姝的出现，贺双双和寿嘉公主顿觉整个天都亮了起来。
    两人的马儿狂奔过去，寿嘉公主一个不慎，差点从马背上跌落下来。
    玉姝立刻起身，脚尖在马背上轻踩一下，随后飞跃至空中将寿嘉公主接住。见她面色惶惶快要掉下泪来，玉姝将人带到一旁站好。
    “就站这里别动，我去去就来。”
    她背上还挎着弓箭，眸中神色冷厉暗沉。
    寿嘉公主不敢多说什么，连忙哽咽着点点头，随后乖乖站在树后藏好。
    贺双双折返回来，跳下马也站在树后，两人一同看着玉姝的身影。
    弓箭近距离战斗不实用，玉姝将其扔在一旁，随后如同一团火焰般，直直的掠入黑衣人群中。
    贺双双和寿嘉公主默默看着，见她像是拎小鸡仔般，把那两个吓晕了头的皇子扔出来。随后捡起一柄侍卫的佩剑，就与那些黑衣人打斗起来。
    黑衣人似乎也没料到玉姝会突然出现在此，几人有些措手不及，在发现多打一也不是玉姝对手后，立刻就开始后撤。
    可很快，跟着玉姝的禁军侍卫，就从另一个方向将他们包抄了起来。
    领头的侍卫抓住黑衣人后，见玉姝完好无损，忍不住长长舒了口气。
    昭德公主动作太快了，他们追都追不上。
    侍卫走上前，问玉姝道：“公主，这些人要如何处置？”
    玉姝扫视一圈，说道：“卸了下巴，带回去问问是何人主使的？其他皇子想必也遇到了危险，我们先过去找人。”
    侍卫忙点了头，叫人将那些黑衣人带走后，连忙和玉姝一起循着其他皇子的方向去。
    贺双双和寿嘉公主见状，连忙小跑着跟上前来，玉姝转头看向她们，挑眉道：“你们怎么没有回去？”
    贺双双没有说话，寿嘉公主道：“我……我想去看看五哥。”
    五皇子应该也被伏击了，寿嘉公主作为妹妹关心，也是正常的。
    玉姝想自己应该能护她周全，便答应下来。
    见贺双双也要跟去，想到撮合她和五皇子的事，便也没有再说什么。
    一行人赶去几个皇子方向，正好瞧见嵇常衡与黑衣人在激烈的打斗。得亏与他手手那把弓，已经有不少人都倒在了他的脚下。
    玉姝也看出来，这位弟弟武艺确实也不错。
    “常衡。”玉姝喊了一声，随后扔过去一把刀。
    嵇常衡立刻接住，然后惊喜道：“长姐，贺姑娘，你们来了？”
    他抽空说了这句话后，又立刻缠着黑衣人打斗起来。
    许是有喜欢的姑娘在旁边，本来有些疲乏的手脚，突然又滋生出了无限的力量。嵇常衡一刀下去，两个黑衣人瞬间倒地。
    杀到最后精疲力竭后，他才恍然回头问道：“长姐，要留活口吗？”
    “不用。”玉姝道，“已经抓了一群人了。”
    嵇常衡这才放下了心，见玉姝轻而易举击败几个黑衣人，惊得有些瞋目结舌。
    原来长姐的武艺，这么厉害？
    平时一点都没看出来！
    第879章 有长姐在，一定万无一失
    皇子都被围攻，玉姝及时赶到才将他们全部救出来。
    除了三皇子受了点轻伤外，其他人基本都安然无恙，玉姝还抓到了好几个黑衣人。
    承顺帝得知消息后震怒，拍着桌子怒骂负责秋狩的官员，还说要把他砍头示众。
    那官员吓得瑟瑟发抖，连忙跪下求承顺帝开恩。见承顺帝阴着脸，又忙转过头求玉姝。
    玉姝知道，这官员也不过是个背锅的无辜人，便说道：“父皇，此事张大人的确有所疏忽，但好在并未酿成大错。不如待事情真相全部查明后，再行处置如何？”
    她本意是好的，官员也感激不尽，敏亲王却在旁边冷笑道：“昭德公主，此次暗杀事件你嫌疑最大，还是莫要掺和这事儿了吧？”
    话音一落，全场寂静。
    众人偷偷看着玉姝，又瞄了眼承顺帝的脸色。
    果然，这位帝王的神色更加阴沉起来。
    玉姝却面色平静道：“敏王叔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怀疑，这次暗杀诸皇子，是我安排人做的？”
    “不然呢？”敏亲王信誓旦旦道，“除了你之外，其他皇子都遭到了伏击，这简直就是摆明了的事情。”
    慎亲王听到这话笑了一声，他乐哉哉的像个旁观者，却又对着敏亲王说道：“若是昭德做的，她到也不会如此多此一举再去救人。”
    几个朝臣也连忙附和道：“是啊，昭德公主不是这样的人，公主心怀大义，一直都很关怀几位皇子和王爷的。”
    嵇常衡也忙对承顺帝说道：“若不是长姐及时赶到，恐怕这次儿臣就要遭殃了。”
    承顺帝脸色依旧不好看，但好像也不是针对玉姝，嵇常衡便没有多说。
    玉姝却瞥了眼敏亲王，没有再搭理他，只对承顺帝道：“父皇，猎场中不知还有没有别的潜在危险，稳妥起见，让儿臣先带人再清扫一遍，确保诸位大人安全。”
    承顺帝点了头，语气沉沉的说道：“昭德，这事你一定要给朕办好了。”
    玉姝颔首，抱拳道：“儿臣一定不负父皇期望。”
    说完几句话后，玉姝就带着一批侍卫走了。
    留在当场的朝臣们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承顺帝坐了片刻，才看着敏亲王冷哼一声起了身，临走前叫大理寺赵寺正去查黑衣人的来历，又叫慎亲王监管好其他人。
    众人脸上表情复杂，看看敏亲王又看看慎亲王，最后慎亲王笑着说道：“诸位大人各自歇息去吧，狩猎才刚刚开始，还是得昭德公主办完事再说。”
    众人这才放下心，点着头各自回了帐篷。
    嵇常衡回帐篷之前，看了眼站在一旁的贺双双。
    小姑娘穿着一身骑装，颇有些英姿飒爽的感觉，只是双眉蹙起，眼中有些担心。
    嵇常衡想了想，走过去说道：“贺姑娘不用担心，有长姐在，此次狩猎一定会万无一失的。”
    “我知道。”贺双双对嵇常衡行了一礼，然后疏离道，“衡王殿下受了惊吓，也快些去歇息吧！”
    嵇常衡：“……好的。”
    第880章 事关贺姑娘的？
    贺双双先转头离开，嵇常衡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寿嘉公主迎上来，对着嵇常衡说道：“五哥，我觉得贺姑娘好像不太喜欢你。”
    “我也觉得。”嵇常衡又叹了口气，“你说她喜欢什么样的男人？我觉得我在其他皇子中，还算不错了。”
    寿嘉公主也是这么觉得，可她看着嵇常衡说道：“我今日打探过贺姑娘的口风，她似乎并不想嫁入皇室。”
    这个结果，嵇常衡显然没有料到。
    他愣了片刻，才看向寿嘉公主问道：“可是贺姑娘在宫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寿嘉公主摇摇头：“我不知道。贺姑娘与我不熟，说话也疏离得很，我不好意思问人家这么私密的事情。”
    嵇常衡顿觉失望，可随即想起玉姝，又眼冒亮光道：“贺姑娘与长姐关系不错，不如我请长姐帮我去问问？”
    嵇常衡想到就做，玉姝带人去清理猎场了，他也换了身衣服去找玉姝。
    在林子里找到人后，嵇常衡边走边说道：“长姐，弟弟有件事想拜托你。”
    玉姝瞥他一眼，问道：“事关贺姑娘的？”
    “长姐真是料事如神！”嵇常衡厚着脸皮说道，“我觉得贺姑娘好像对我不大感兴趣，寿嘉又说贺姑娘似乎并不想嫁入皇室。长姐能不能帮我问问，贺姑娘心中到底怎么想的？”
    玉姝挑了下眉，正想说话，一支箭突然从暗处朝她眉心射来。
    嵇常衡被吓了一跳，几名侍卫也慌忙喊道：“公主小心。”
    玉姝却很淡定抬起手，用刀鞘将那利箭挥开，然后道：“西北方向，三人左右，追吧！”
    侍卫们顿时朝着西北一拥而上，玉姝却已经重新看向了嵇常衡：“你的意思是，让我直接问贺姑娘，她愿不愿意嫁给你为侧妃？”
    嵇常衡：“……我的确是这个意思。”
    但长姐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淡定？
    生死面前还能如此坦然自若，这样的女人他生平真是第一次遇见。
    玉姝抱着刀，沉吟片刻说道：“我可以帮你去问，但贺姑娘愿不愿意嫁你，我就说不准了。”
    毕竟是诚意伯府的嫡女，嫁给任何一个权贵子弟做正妻，都是绰绰有余的。
    没有必要成为王爷侧妃，还要对别的女人伏低做小。
    玉姝虽然和贺双双接触不多，但有的人性情如何，一面之缘就差不多能看出来。
    所以玉姝觉得，贺双双嫁给嵇常衡的概率，很低很低！
    但既然他亲自来请求帮忙了，顺手之事，玉姝也会去问问。
    清扫猎场比较费时费力，嵇常衡既然来了，就干脆帮着玉姝干了这会儿。
    一直到天色完全黑下来，众人才带着几位黑衣人返回。
    承顺帝发现玉姝果真抓回来些漏网之鱼，龙颜大悦，当即就口头嘉奖了玉姝几句。
    玉姝面色不改，敷衍几句后转身出了主帐，想了想往贺双双住的地方去。
    贺双双与诚意伯府两个庶女住在一起，玉姝在外面喊了一声，一个庶女先冒出头来。
    见来人是玉姝，连忙激动的行了礼，一脸讨好的问道：“不知昭德公主前来，可是有事召唤？”
    第881章 不可能在皇室为妾
    玉姝双手负在身后，面色温和道：“双双姑娘在吗？”
    贺家五姑娘面色僵了一下，然后小声道：“在的，民女这就帮您喊她出来。”
    玉姝“嗯”了一声，没有进去，转过身等在了帐子外面。
    贺双双很快就出了帐篷。
    看到玉姝站在外面，墨发高束一袭骑装，高挑的背影颇有些少年郎的风采，贺双双的脚步顿了一下。
    玉姝听到动静转过了头，贺双双瞧着她微扬的英眉，忍不住有些失神。
    “贺姑娘。”玉姝说道，“很抱歉这么晚了喊你出来，不知道你方不方便？”
    贺双双回过神，仰起头看着玉姝的眼睛，点了一下头：“方便，公主有事尽管说便是。”
    “事关衡王……”
    玉姝说话声音很轻，靠得近了后，似有些情人般的呢喃。
    贺双双听到这里，虽然也差不多明白了她的意思，但依然没有阻止。
    玉姝便接着说道：“衡王殿下心悦于你，想问问你，有没有喜欢的人，能否嫁于他为妃？”
    玉姝说的这么直白，哪怕贺双双性格豪爽，也略有些尴尬。
    她默了片刻，才问道：“衡王殿下不是已经有未婚妻了吗？听说是兵部侍郎吴家的嫡女。”
    玉姝点了头：“是，婚事是去年父皇为他们定下的。只是常衡与那吴家小姐不熟悉，对她也无意。如今又喜欢上了你，所以才拜托我来问问……”
    贺双双听到这里，已经差不多明白过来。
    衡王的意思是，她愿不愿意嫁过去当侧妃？
    贺双双直接拒绝：“多谢衡王殿下看重，多谢公主殿下亲自来问。双双目前还不想嫁人，实在无缘入王府！”
    玉姝挑眉，看着贺双双问道：“贺姑娘可是已经有心仪之人了？”
    贺双双听到这话，顿了一下才摇摇头：“并未。”
    玉姝想了想，又问道：“若是常衡与吴家小姐没有婚约，贺姑娘可会愿意嫁入衡王府为王妃？”
    她说的清楚，这个王妃自然是正妃，而非侧妃。
    所以贺双双也诚恳道：“兴许是有机会的，只是现下不可能。”
    玉姝这才明白过来。
    果然，诚意伯府的姑娘，宁愿嫁到寻常人家去，也不可能在皇室做妾！
    玉姝得到了答案，便不再多问，只点点头真诚道：“看来贺姑娘与常衡是没有缘分了，那就住贺姑娘能觅到一个如意郎君。”
    贺双双脸微红，对着玉姝微微福身后，这才看着玉姝离开。
    等玉姝的身影彻底瞧不见了，她才转身进了帐篷。
    谁知一进去，贺家五姑娘就问道：“双双，昭德公主找你什么事啊？”
    贺双双神色淡然道：“没什么事，问今日林中打猎的。”
    “是吗？”贺五姑娘明显有些怀疑，她试探道，“我怎么听见，她好像提到衡王殿下了？”
    贺双双冷眼瞥了下贺五姑娘，回到自己床铺坐下后，才说道：“我怎么不知道公主提到衡王殿下了？五姐若是对衡王好奇，大可以自己去找他了解一下。”
    一番话说的贺五姑娘面色绯红，另外一个姑娘拉了拉她袖子，帐篷中才安静下来。
    第882章 自立为帝！
    玉姝回去，将贺双双的话转达给了嵇常衡。
    嵇常衡听完很是失魂落魄，第二次正式开始的狩猎比赛，也很是颓丧。
    宸妃本想着让他冒尖，在承顺帝面前刷刷脸呢！
    谁知道他一心光想着伤春悲秋，连前五名都没有进。
    宸妃觉得扫兴，干脆后面的晚宴都没有出席。
    玉姝则是理所当然的第一名，她打回来的猎物不仅数量多，还活捉了两只颜色极其漂亮的红狐。
    红狐这种东西，不仅瞧着好看，毛发还能做围脖之类的。
    不过玉姝既然是活捉回来的，必然就是为了送人。
    承顺帝不喜欢这种小东西，玉姝便把其中一只送给了宋贵妃，另一只送给了寿嘉公主。
    两人都十分喜欢，但红狐野性难除，还得先送到宫人面前驯服后，才能再给她们养着。
    其他妃嫔和公主都十分羡慕，承顺帝也高兴的说道：“朕没想到昭德如此出色，竟夺得了此次狩猎的头筹。那朕先前说的奖赏，可就要全归你咯！”
    宋贵妃听到这话，明显松了口气，也知道肥水不流外人田了。
    玉姝则是笑着全部应下。
    众人猎来的猎物，都归自己所有。
    但玉姝打来的猎物实在多，哪怕天天烤着吃也吃不完，她便送了几个朝臣各一只。
    回头见贺双双往这边看了一眼，玉姝又道：“给贺姑娘也送一只过去吧！”
    小太监正要领命去，嵇常衡忙道：“长姐，送我的，我打的猎物也有好几只呢！”
    虽然贺双双不愿意嫁给他，但他的好意，还是想释放给对方的。
    但嵇常衡没想到，小太监把他的猎物送过去后，贺双双竟然拒绝了，理由竟然是避嫌。
    嵇常衡：“……”
    这下他的所有希望，是真的完全破灭。
    整个人一句话都不想说，干脆回了帐篷睡觉。
    玉姝瞧了眼，命小太监把自己打的猎物送过去。小太监去了一趟返回来后，笑着说道：“贺姑娘很高心，让奴才谢谢公主您呢！”
    玉姝笑道：“客气话倒是不用说了，这事儿别说给衡王就行。”
    若是嵇常衡知道，又得难过好几天。
    狩猎持续了将近七天左右，前几日众人都在打猎，后面就开始到处闲逛了。
    等到回京那日，嵇常衡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又变成了积极向上的衡王殿下。
    他骑着马与玉姝并行，叹口气说道：“她说的也对，我们就是没有缘分。既然如此，那就不强求了。”
    若是有缘分，怎么先前没遇到了？偏偏在他有正妃的时候，又遇到了。
    而且嵇常衡觉得，贺双双对他确实没什么感觉。
    也不知道那位贺姑娘，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嵇常衡想着自己要放下，可心中总有那么些遗憾。但是随着回朝后，得知了南疆大胜和格图意外死亡的消息后，嵇常衡的所有遗憾随风飘散。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立刻前往南疆，去战场上实现自己的价值。
    但很快，这个念头就被玉姝拦了下来。
    南疆虽然大胜，可恭亲王在南疆的位子，却并没有怎么动摇。
    反而令承顺帝震怒的是，他竟然在南疆自立为帝，立国号为周，明显要与承顺帝分庭抗礼！
    第883章 去了也是丢朕的脸面
    恭亲王称南周帝，震惊了朝野，也叫所有百姓吃了一惊。
    承顺帝在朝堂上连摔了好几本奏折，将几位朝臣也骂了个狗血淋头。
    玉姝知道，这会儿无论大家说什么，对承顺帝来说都是一种刺激。所以她干脆默立在朝堂上，一句话都没多说。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许久之后，荣阳侯才站出来说道：“陛下，恭亲王其心当诛，臣愿领命前去讨伐逆贼！”
    见许久未上战场的荣阳侯都出面了，几位武将也立刻请命就要前去。
    嵇常衡见状，连忙上前一步说道：“父皇，儿臣愿领命前往南疆平叛。”
    他一开口，众人都看了过来。
    这种奇怪诧异的眼神落在头上，叫嵇常衡有些不自在。
    承顺帝也没好气道：“你一日战场都未上过，去南疆岂不是捣乱？退下！”
    嵇常衡憋屈的瘪了一下嘴，又忍不住道：“儿臣虽是父皇的儿子，更是你的臣民。如今南疆一事引起民愤，儿臣理应为父皇分忧解难。”
    他这番话说的太过冠冕堂皇，其他几个皇子顿时站不住，也连忙出来也要领命前往南疆。
    承顺帝看着他们烦躁，喝道：“胡闹！你们去能做什么？是指望你们坐镇指挥，还是让你们冲锋陷阵？一个个武艺还不如昭德，去了也是丢朕的脸面。”
    诸皇子：“……”
    玉姝轻咳一声，回头看向嵇常衡劝道：“五弟马上要成亲了，此时去南疆确有不妥。”
    嵇常衡更加不乐意的撇撇嘴，只是玉姝都这般说了，他到底没再开口。
    承顺帝揉揉额心，本想着问问玉姝有什么看法，但随即想到庞顶已经在南疆了，再问她也没什么意义，便就此作罢！
    虽然恭亲王称了帝，看着是在对大夏皇室挑衅。
    但实际上，庞顶的战斗力很不容小觑，如今的恭亲王只是被逼到南疆那处缩了起来。他若想扩大版图，那自然是没有可能的。
    承顺帝如此愤怒，只是因为咽不下这口气而已。
    但在玉姝和朝臣们的劝慰下，他又慢慢的平静了下来。
    荣阳侯也说道：“如今马上入冬，最紧要的，还是北戎那边。如今格图意外死亡，克列王室内斗不断，正好是我们大夏的机会。”
    北戎自己乱起来，就没有心情来骚扰大夏的边境了。
    大夏如今内忧外患，南疆分割自立朝廷，江南水患频繁……
    这么多事情加在一起，若是北戎再掺和一手，恐怕真有些顾不过来。
    所以目前做最重要的是，先处理完这些内部纷争。等到到内部稳定了，他们也就有心思腾出手解决北戎这些外寇。
    大臣们左一句右一句，承顺帝终于没什么话想说了，摆摆手叫玉姝处理接下来的事情后，干脆起身退朝。
    朝臣们见状，暗中叹了口气，摇摇头看向玉姝。
    玉姝说道：“诸位大人的想法，本宫知道，稍后去了宣华殿，会向父皇禀报的。”
    众人都想偏安一隅，玉姝怎么能不明白？
    可恭亲王忽然称帝，估摸着也是知道了北戎内斗之事。
    他既然称了帝，下一步肯定会有所行动，总不会就这么守着南疆而已。
    第884章 你这般做事，将朕的颜面置于何地？
    众人都在警惕着南疆，谁知道天门关先传来动乱的消息。
    天门关将领李望，带领数万将士叛乱出逃。十万边疆将士被迫一分为二，只剩下一半掌握在新晋将领余成的手中。
    李望北上后，就开始与北戎几个部落联手攻打天门关。
    好在余成虽然是新人，打仗却一点都不含糊。李望攻城数日皆无功而返，最终又绕道往西南去。
    战报被传回来时，承顺帝气得差点昏厥过去。
    南疆不稳，白翎关不稳，如今就连天门关都不稳。
    难道他们嵇家的江山，如今这般风雨飘摇吗？
    承顺帝召玉姝到了宣华殿，父女俩沉默相对许久，承顺帝才眸色沉沉的问道：“裴琰可是去了天门关？”
    玉姝也不瞒着，点头如实相告：“是！”
    承顺帝皱起了眉头：“那个余成是他的人？”
    玉姝心中想着这个名字，顿了一下才道：“应该是。”
    “应该是？”承顺帝狠狠拍了一把桌子，“简直是荒唐！他是叛贼身份，朕饶他一命已经是开恩。你竟还叫他去天门关主事？你这般做事，将朕的颜面置于何地？”
    玉姝知道承顺帝对裴琰有意见，倒是没想到意见这么大。
    她垂眸片刻，温声说道：“父皇息怒！裴琰去天门关一事，无人知晓。”
    “无人知晓又如何？”承顺帝脸色极其阴沉，“留他在天门关，与将天门关拱手相让给嵇良玉有何区别？”
    玉姝语气笃定道：“裴琰是儿臣的人，断不会生出异心。成国公府皆被伏诛，恭亲王余孽都在南疆，两地一南一北，绝无可能牵扯在一起。”
    顿了顿，玉姝又道：“因他对儿臣忠心，且的确是不可多得的武将，儿臣才叫他去了天门关。”
    “李望驻扎天门关多年，私自与北戎做交易，任由北戎士兵骚扰百姓，关城百姓苦不堪言。此次让裴琰前去，也是想肃清内部，稳住军心。”
    玉姝好声好气的解释，承顺帝却抿着唇不说话。
    僵持片刻，玉姝叹了口气：“父皇，儿臣此举也是迫不得已。您看看朝内朝外，如今能顶得住事的武将，有几个人？”
    朝上武将数量不少，能前去打仗的却没有几个。
    荣阳侯一大把年纪了，今日还说要带兵前往南疆，哪怕承顺帝同意，玉姝觉得都没脸让荣阳侯去。
    张盛和其兄长还在江南查贪腐一案，若是再让他们上了年纪的爹去打仗，这事儿着实有些说不过。
    顿了片刻，玉姝继续出言安抚：“如今天门关有裴琰在，至少是对北戎的一个威慑。如今我们要警惕的，只剩南疆。”
    恭亲王野心不小，若不出意外，他极有可能会联合周边小国对大夏反扑！
    如今最重要的，是往江陵府一带增兵！
    可玉姝提出增兵建议后，承顺帝却面色冰冷道：“地方厢军数量不少，南疆才多少人？况且庞顶不是庞家后人？以少胜多对他来说，显然也不会太难。”
    玉姝看向承顺帝，眼中有些不敢置信：“所以父皇打算完全不增兵？”
    第885章 我让你当皇帝，你才是皇帝
    “不然你以为朕该如何？”
    承顺帝看向玉姝，眸色中好似在翻滚着什么。
    “朝中禁军被嵇良玉带走一半，如今只剩十三万。若是还要往江陵增兵，皇城怎么办？你要将朕和鄞京的百姓，置于水深火热之中吗？”
    听着这隐隐压抑怒火的话，玉姝平静的看了半晌承顺帝，才问道：“父皇是在担心虎符的去向，还是在提防儿臣？”
    被玉姝一语戳破心思，承顺帝面上有些挂不住，面色却更加冰冷。
    玉姝又问：“父皇怀疑儿臣庇护裴琰庇护乐阳郡主，是因为想联合他人篡夺您的江山？若儿臣真有这心思，又何至于等到现在？”
    “放肆！”承顺帝一声怒喝，吓得柴福猛地抖了一下。
    他连忙看向玉姝，神色中带着些央求，希望玉姝不要再说了。
    可玉姝却道：“难道儿臣说的不对吗？若不是儿臣及时从秦州赶回来，如今龙椅上坐的人是谁，父皇您自己都说不上吧？儿臣为父皇为嵇家的江山做了这般多，事到如今父皇还怀疑儿臣，是真叫儿臣寒心。”
    “叫你寒心？”承顺帝气极，拍桌骂道，“你一个女人，朕叫你掌权叫你享受无上的尊荣，可你却不知足，还想着储君之位，你……”
    玉姝眸色淡下来，看着承顺帝似笑非笑道：“父皇今日终于说出真心话了？看来您自始至终，都没想过立儿臣为储君？上次的话，显然也是骗儿臣的？”
    承顺帝听到这话，猛地一顿，面色依然冷厉，可心中却生出些懊恼和后悔。
    怎么一时嘴快就将真实想法说了出去，如今可要如何收场？
    玉姝盯着他，笑容浅浅：“父皇既然从未有过这打算，早说不就行了嘛？何必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承顺帝皱起了眉头：“怎么？你又要拿回秦州之事威胁朕？”
    “怎么会呢？”玉姝说道，“儿臣可不是这么傻的人，替别人打江山，替别人守天下？儿臣又不是圣人，做不到如此！”
    说到这里，玉姝轻笑了一声。
    她不再保持那毕恭毕敬的模样，反而顺势坐下去，颇为慵懒的靠在了椅背上。
    见承顺帝眉头皱得极高，玉姝说道：“我本想着名正言顺继承大统，这样也可避免许多不必要的麻烦。可既然现在父皇并不打算将皇位传给我，那我只能采取特殊手段了。”
    承顺帝一听这话，忙惊道：“你想做什么？嵇玉姝，朕是皇帝，你敢……”
    “我让你当皇帝，你才是皇帝。”玉姝浅笑，“我不愿意你当皇帝，你又是什么？”
    这话一落，承顺帝忙吓得大声道：“来人！快来人！”
    有禁军侍卫鱼贯而入，承顺帝指着玉姝，叫他们将玉姝抓起来。
    可侍卫们看了眼玉姝，迟疑片刻，并没有行动。
    承顺帝目露惊骇，他不敢置信的看着侍卫，破口大骂：“你们……你们竟敢背叛朕……金甲卫呢，朕的金甲卫呢？”
    “这世间，从来没有金甲卫一说。”
    玉姝缓缓开口，“那些武艺高强的金甲卫，都是我的人。而金甲卫的传说，都是我编出来的。”
    第886章 所以，宫中如今都是你的人？
    什么皇帝亲卫，什么神出鬼没。
    都是子虚乌有的事儿。
    那七个身穿金甲的护卫，是玉姝私下买回来的死士，早在与薛松之和离后就培养起来了。
    之所以战斗力极高，是因为她用了系统提供的洗髓丹，将他们的身体加强过。
    所以在普通人的眼里，他们才与正常人显得那么不同。
    至于“金甲卫”这个名字，只是玉姝想让他们的出现合理些而已。不成想，还真给了承顺帝希望。
    他竟从不怀疑，为何恭亲王将他软禁在宫中时，金甲卫怎么从未出现过？
    到现在身边都安全了，金甲卫却突然冒了出来。
    这般空空的脑子，也着实不适合当皇帝。
    玉姝幽幽的看着承顺帝，承顺帝却只觉得脑中一片空白。
    他看着玉姝愣了许久，才似有些颤声道：“所以……宫中如今都是你的人？”
    “算是吧！”玉姝坦坦荡荡的承认，“禁军侍卫都是我的人，宋贵妃是我的人，五皇子也是我的人。至于有多少朝臣站在我这边，我是不会给父皇机会知道的。”
    承顺帝听到这里，一口气险些上不来。
    见他脸色铁青，好似就要这般昏死过去，柴福连忙上前扶住他：“陛下，您依华独家整理没事吧？”
    承顺帝用力抓住柴福的胳膊，缓了片刻，才悲愤道：“没想到，贵妃也背叛了朕。事到如今，朕的身边竟然就只剩下一个宦官……”
    柴福一听这话，突然沉默下来。
    承顺帝察觉到不对，立刻转头看他：“柴福，你是谁的人？”
    柴福不应话，只说道：“老奴会好好伺候陛下的。”
    这么似是而非的话，承顺帝若是不明白什么意思，那他这么多年的皇帝真白当了。
    被欺骗的恼怒袭上心头，承顺帝气得狠狠将柴福推开，随后猛地重重咳嗽起来。
    见他咳得惊天动地，柴福也有些不忍，连忙看向玉姝求情道：“公主，您和陛下是亲父女，怎能闹到这种地步啊？”
    不说这话还好，一提起亲父女这事儿，承顺帝就想起了冯皇后和嵇常钧。
    被母女两欺骗戏弄的感觉，气得他狠狠呕出了一口血。
    柴福惊叫着冲上去，玉姝却神情淡淡的看着，语气很是平和：“父皇您又是何必呢？儿臣又没打算害了您，只是想让您提前退休而已。总归这江山您也坐不了千八百年，又何必管以后的事？好好当您的太上皇不好吗？”
    听到这话的承顺帝，又猛地咳嗽了几声。
    他捂住喉咙涌出来的腥甜，半晌后才看向玉姝，语气沉沉道：“你和你娘一样蛇蝎心肠，若将这江山给了你，朕焉能有命在？”
    柴福听到这话，忍不住劝道：“陛下，您怎么就想不明白呢？若公主真想害了您，您立不立储君对她来说，又有什么重要的？宫中到处都是她的人，当皇帝只是早晚的事儿啊！”
    若公主真想杀父篡位，何必浪费这么久的时间？
    承顺帝被这话又气得吐了口血，本想骂柴福一句狗奴才，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骂不出来。
    第887章 狗奴才，事到如今还装模作样？
    宣华殿内站着许多侍卫和宫人。
    可承顺帝坐在御案后咳得惊天动地，除了柴福外，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去询问几声。
    玉姝坐了片刻，起身道：“儿臣给父皇一晚时间好好想想，明日早朝，若父皇还不提及立储君之事，儿臣就不会再手下留情了。”
    说完这话，玉姝转身出了宣华殿。
    承顺帝气得在后面大骂：“孽女！孽女！”
    宫人们默默退了下去，侍卫们也一一退出。只是宣华殿的大门，却被他们直接关上。
    整个殿内，瞬间只剩下承顺帝和柴福两人。
    看着柴福面上的关切，承顺帝气不过，狠狠踹了他一脚。
    “狗奴才，事到如今还装模作样？”
    柴福被踹坐在地上，觉得心中有些难受，便抹着眼泪说道：“奴才对陛下的心，天地可鉴！当初公主从秦州赶回来救陛下，也是奴才偷偷送的信。哪怕奴才确实在为公主做事，可奴才也是为了陛下您好啊！”
    “为了朕好？”承顺帝被气笑了，“你背叛朕，伙同嵇玉姝那个孽女胁迫朕，这就是为了朕好？”
    柴福看着承顺帝，像是在看一个不听话的孩子般，语重心长的解释。
    “陛下，朝中如今除了昭德公主，您有多少可用之人？两位王爷虎视眈眈，外贼时刻骚扰边境。若不是公主替您担着，您觉得您真能撑起这烂摊子吗？”
    这话叫承顺帝哑口无言，却也让他的怒火更加旺盛。
    柴福却像是不怕死似的，再接再厉道：“公主能力出众，又品德兼备。在所有皇子中，她就是最合格的储君人选。况且公主从未想过害您，她当了皇帝也依然会孝敬您。您尽管当一个享乐无为的太上皇，又有何人说您什么？”
    “可若是咱们大夏的江山，就此在您手上结束了。后世的史书，必会骂您是昏君庸君，反观公主却会名垂千古，您这样又图个什么呢？高祖都在乎身后名，您难道不在乎吗？”
    这番话说的承顺帝逐渐冷静下来，只是那几句“昏君庸君”之类的话，却依然让他恨不得杀人止怒！
    柴福苦口婆心的劝了半晌，见承顺帝气红了眼睛后，才叹口气缓缓起了身。
    他神色中有几分难过，还有些怅惘。
    “奴才今日也是斗胆冒死向您进谏，若是陛下气不过，尽可杀了奴才！可奴才，是真心实意为您考虑的。”
    说完这话后，柴福抹了抹眼角，转身离开了宣华殿。
    只是刚一出门，那难过的神情就被他扔在了脑后，反而抹了把额上渗出的冷汗。
    殿门缓缓关上，承顺帝的身影被完全隔绝在里面。
    柴福看着等在外面的玉姝，连忙上前道：“公主，奴才都按您的话说了。”
    玉姝转头，瞧见他一脸的劫后余生，忍不住笑道：“辛苦柴公公了。”
    “为公主办事，是奴才的荣幸。”柴福笑着说完，就有些迟疑道，“只是……”
    玉姝挑眉：“都是自己人，公公有话尽管说。”
    柴福便讪笑道：“今日这么一出，日后奴才再伺候陛下，恐怕有些不妥。公主能不能将奴才安排去别处，不求什么好地方，能离陛下远点儿就行。”
    不然这小心眼的皇帝，某日突然想杀了他怎么办？
    第888章 你们巴不得朕赶紧死吧？
    安排一个宦官的去处，对于玉姝来说自然只是小事情。
    她看着柴福笑道：“你在御前伺候这么多年，父皇的很多事儿都是由你经手的，以后你便在我跟前伺候吧！”
    这话一落，柴福猛地亮了眼睛。
    他先前也想过伺候玉姝，可想到玉姝身边人才济济，他这么个一仆二主的人恐怕会被嫌弃。
    倒是没想到，昭德公主一点都不嫌他，柴福瞬间觉得自己为玉姝所作的一切都值了。
    他连忙跪下去，对着玉姝重重的叩了头：“奴才多谢公主！”
    “柴公公起来吧！”玉姝笑道，“如今这事儿才刚刚开始，父皇那边还需要你照应，你可万万不能疏忽了。”
    柴福连忙保证道：“奴才一定办好公主交待的差事，一点差错都不会出。”
    在玉姝面前露过脸，柴福就又回到宣华殿，开始扮演忠心耿耿的老奴才。
    承顺帝骂也骂了，打了打了，最后发现自己已经孤立无援。
    他如今能指望谁呢？
    谁都指望不上。
    恭亲王叛变时，他还能指望昭德。如今昭德也叛变了，他成真正的孤家寡人了。
    想到这里，承顺帝觉得格外心酸，他想起高祖在世时的场景，忍不住红了眼睛。
    那时候还有父皇给他撑腰，如今却是一个可以依靠的人都没了。
    柴福端着吃食进来，瞧见承顺帝站在窗前发呆，轻声道：“陛下，您一天没吃东西了，这般下去得熬坏身子，多少吃点吧？”
    “你们不是巴不得朕赶紧死吗？”承顺帝回过头，冷笑道，“如今又装模作样的来关心朕？朕不吃你们这一套。”
    说着，他瞥了眼那盅香气四溢的鸽子汤，问道：“有了新主子，还来朕这里做什么？这汤是谁送来的？”
    柴福讪笑着说道：“奴才的主子一直都是您，以前是您，以后还是您。至于这汤……是贵妃娘娘送来的。”
    “贵妃？”承顺帝才压下去的怒意，再次忍不住的升腾起来。
    他强忍住打翻汤盅的冲动，指着柴福鼻子骂道：“她还有脸来给朕送汤？朕对她那般好，将她从一个小婕妤一直提到贵妃的地位，还想着立她为后。可她倒好，联合昭德来威逼朕……”
    承顺帝不止一次的想，为什么自己看上的两个女人，最后都背叛了他？
    难不成他是天煞孤星吗？
    承顺帝骂够了后，问柴福：“贵妃人呢？”
    柴福小声道：“就在殿外呢！娘娘自觉愧对陛下，一直跪在殿外。”
    承顺帝听到这里，顿了一下，随后阴着脸色道：“叫她进来。”
    柴福立刻去传话，片刻后，宋贵妃一身清雅的进了屋子。
    她的容貌一直都不是明艳那种类型，可是非常耐看，尤其那温柔似水的眉眼，越看会越觉得好看。
    承顺帝也是因为这个，才逐渐对她生了情。
    虽说如今都好几十岁的人了，可承顺帝向来是个恋爱脑，刚放下了和冯皇后的过去一切，就开始把心思完全转移在了宋贵妃身上。
    宋贵妃善识人心，自然将他拿捏的死死。
    这次一进殿内，宋贵妃就直接跪了下去，眼圈红红的不说话，却满脸的愧疚和心疼。
    第889章 陛下，您赐死臣妾吧！
    宋贵妃这副模样，让本打算破口大骂的承顺帝，一时有些说不出话。
    两人就这么沉默对视片刻，宋贵妃忍不住哽咽道：“陛下，您赐死臣妾吧！臣妾只想着与您双宿双飞，恩爱到老，却不知这般犯了您的大忌！事已至此，臣妾实在不知道做些什么，才能取得您的原谅。”
    她哭起来也不是哭哭啼啼撒泼那种，只是身板挺直的跪着，默默的往下掉眼泪珠子。
    一颗又一颗，晶莹剔透，又美丽动人。
    承顺帝向来是个让视觉支配大脑的男人，看到宋贵妃这么梨花带雨的模样，哪里还舍得再去怪罪。
    只忙走上前，将宋贵妃拉起来说道：“你……朕真是不知要将你如何是好？”
    宋贵妃抬眸看着他，神色怯怯的，仿若十几岁少女那般纯质无辜。
    她面相本就年轻，却又带着成熟女人的风韵，如此一来，更是惹人怜惜。
    承顺帝顿时就不顾柴福在场，直接将宋贵妃揽进了怀里：“你想和朕双宿双飞，朕都答应你，可你为什么要为昭德做事？你可知昭德对朕做了什么？”
    宋贵妃倚在承顺帝怀里，眼圈红红的说道：“臣妾当年不受宠，差点和庆平饿死在宫中，是昭德公主救下我们母女的。后来庆平嫁到冯家，一直受欺负，也是昭德公主出面帮她撑腰……”
    宋贵妃说到这里，有了几分情真意切。
    她看着承顺帝，泪眼朦胧道：“臣妾只是个普通人，一辈子最大的心愿，也不过想着嫁个好男人，能够平平安安幸福和睦的相夫教子。陛下您是君，是天下百姓的君。臣妾能嫁给您，是臣妾的福气，可臣妾更想要的，是和您一起的三口之家！”
    这话触动了承顺帝的心弦，他恍惚想起，自己以前对冯皇后所求的，也不过就是普通人的夫妻感情而已。
    只可惜，他想要的冯皇后不愿意给。
    而他没有给的，却一直又有人想要。
    承顺帝忽然有些愧疚，他望着宋贵妃的眼睛，语气蓦然柔和下来：“朕如今对后宫嫔妃都没心思，唯独你在朕的心里，是不一样的。你想要的，朕都会给你，可是……”
    可宋贵妃千不该，万不该就直接站在了昭德那边。
    宋贵妃抽泣一声，抓住承顺帝的手说道：“臣妾是为了报答昭德公主的恩情，也是想着……如果您做了太上皇，这些朝政这些琐事，是不是就不用您操心了。到时候您带着臣妾，我们一起游历山河一起下江南。”
    “苏城的小曲儿，扬州的美人，西北大漠的落日和风沙……这些都是臣妾从没见过的。陛下您是天子，您坐拥万里江山，难道就不想自己亲眼去看看这锦绣江山是什么模样吗？”
    宋贵妃描述的太过美好，承顺帝眼前好似缓缓展开了一副画卷，上面每一处风景，都在朝着他招手。
    “可若您还是当着一个需要日日上朝的帝王，这辈子又有多少机会，能够亲自去走过这些地方呢？”
    宋贵妃说到这里，突然叹了口气，她的眸色中也有些伤神。
    “以前未进宫前，臣妾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去鄞京以外的地方看看。”
    第890章 朕与她之间还有什么父女情分？
    宋贵妃只是个小官的女儿，没有显赫的外家，没有能够倚仗的权势。
    一到选秀的年纪，就被送进了宫。
    宫中女人各个都貌美如花，有个明艳动人的皇后压在上头，所有人似乎都雨露均沾，可所有人都出不了头。
    她承宠过一次，就有了孩子，从此庆平就成了她生活的全部。
    在那些各有千秋的嫔妃中，她不争不抢，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
    差点饿死是真的，昭德公主救过她们母女也是真的。
    只是后宫过得差的人，不止她们母女两个，昭德公主顺手救过的人也不止她们两个。
    那些小恩小情似乎被众人遗忘，可她永远记在了心底。
    她原本以为，这辈子就要这么过了，可冯家对庆平的虐待，激起了她所有的斗志。
    庆平就是她活下去活出人样的信念。
    昭德公主爱护庆平，又救了庆平的命，这份恩情她无论如何都回报不清。
    所以为公主做事又如何呢？
    莫说公主只叫她来给承顺帝吹吹枕边风而已，哪怕是叫她杀了承顺帝，她都能毫不眨眼的拿起刀。
    承顺帝这会儿还沉浸在宋贵妃的描述中，压根没想到自己的枕边人，已经对他生出了杀意。
    但他很快就回过神来，看着宋贵妃问道：“这就是你说的双宿双飞吗？”
    宋贵妃的眼里满是柔情爱意：“是啊！去了民间，不仅能跟着陛下看风景吃美食。平日里的相处，也只剩下你我二人，没有其他妃嫔没有其他皇子公主，我们就能像真正的夫妻那般了。”
    承顺帝终于有了点心动。
    可是做皇帝的，谁愿意轻易放掉权力？
    更何况，他总对玉姝不放心，生怕玉姝当了皇帝就杀掉他！
    但宋贵妃却劝道：“陛下，昭德公主是真的一直敬重爱戴您的。说句大不敬的话，公主如今完全掌控了朝堂，想要篡位只是一句话的事。她为何一直要等您首肯呢？就是不想坏了与您之间的父女情分啊！”
    承顺帝一点都不爱听这话，他冷哼一声说道：“朕与她之间还有什么父女情分？”
    宋贵妃已经有点不耐烦，便忍不住温声软语的怼了一句：“那您放心将哪位皇子立为储君？”
    承顺帝顿时哑然无语。
    大皇子？不，这狗东西早早拉帮结派，恨不得就立刻篡位夺权。
    承顺帝将皇位传给谁，都不可能传给他。
    至于三皇子……这孩子从小就只爱玩弄笔墨，叫他去朝堂上做个事都难。
    每次见了自己，就像见了鬼一般，恨不得赶紧逃走。
    承顺帝每次看到他都觉得晦气！
    四皇子更不用说了，这孩子许是儿时摔坏了脑子，说什么都是一根筋，还好骗得很。
    明明什么都不懂，却愣是被大皇子忽悠着当起了跑腿的，给他皇位不如直接将大夏葬送给北戎。
    五皇子倒是聪慧好学，也算是有勇有谋。
    可他早早就成了昭德的人，如今一心只想着去战场上建功立业。
    好好的王爷不当，就想当个扬名立万的大将/军，承顺帝数次怀疑他是不是脑子也坏掉了。
    第891章 决定再立储君
    六皇子和七皇子，年纪不大却是典型的纨绔做派。
    当年的鄞京五虎没了，他们倒成了纨绔的代表人物，说出去承顺帝都觉得丢人。
    再往后就不用说了，还都是豆丁大的东西，才十来岁压根就指望不上。
    所以思来想去，确实也只有昭德最为合适。
    可承顺帝不知为何，就是对玉姝心怀警惕，就是不那么愿意把江山传给她。
    兴许……兴许是她和当年的慎亲王，太像了吧？
    一样的聪慧勇武，一样的耀眼夺目。
    这样的人走在哪里，都是别人关注的重点。
    可这样的人，也成了他一辈子逃不出来的阴影。
    承顺帝嫉妒了慎亲王一辈子，到头来江山要传给这般相似的人，哪怕是他的亲女儿，他又如何能够甘心？
    这种诡秘的心思，承顺帝自然不会说出来，只安抚着宋贵妃说他会考虑。
    可玉姝给他的时间，也就只有一个晚上。
    这个晚上听多了宋贵妃的洗脑，加上夜里没睡好，第二日上朝时承顺帝总觉得脑子晕晕乎乎。
    柴福伺候着他穿上龙袍，然后一起去了殿内。
    对于朝臣们来说，今日是很普通又寻常的一日。
    可对于承顺帝来说，这一、两个时辰，是他最难熬的时候。
    玉姝就站在下方第一排的位置，她和往常一样，面容淡然神色平静，可承顺帝却总觉得她在盯着自己。
    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
    承顺帝心中狂跳了半晌，在众朝臣都无事启奏，准备下朝时，他终于偷看了眼玉姝。
    玉姝正好也抬起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承顺帝猛地心中一跳，嘴巴比脑子更快的将这事说了出来：“储君之位悬空已久，朕决定再立储君，诸位爱卿可有举荐之人？”
    这话一冒出来，殿内瞬间安静。
    承顺帝面上虽冷静沉着，可心里好似默默松了口气。
    不过是立储君而已，说了就说了，说不准朝臣们压根就不会拥立她呢？
    可脑子刚冒出这种想法，户部尚书就站出来说道：“老臣举荐昭德公主。”
    这话一出，殿内呼啦啦的站出来一堆朝臣：“微臣也举荐昭德公主。”
    这般响亮的声音萦绕着整个大殿，叫承顺帝晕乎的脑子，也瞬间清醒过来。
    他不敢置信的看着下方，所有朝臣中，除了慎敏二位亲王和几个皇子外，几乎所有人都举荐了昭德。
    也就是说，如今朝堂上这些人，至少明面上全都是昭德的人。
    承顺帝震惊的看向玉姝，玉姝却只是面色淡然的站着，一句话都不说。
    承顺帝哑然许久，才忍不住问道：“昭德是公主，你们就没有皇子想举荐吗？”
    大皇子还在关禁闭，其他皇子一听这话，连忙说道：“承蒙父皇抬爱，儿臣无才无德，实在难以堪当大任，长姐是最适合储君的人选。”
    几个皇子瞬间将自己撇清，这下只剩敏亲王和慎亲王了。
    慎亲王笑呵呵也表示推荐玉姝，敏亲王有心阻拦，可他的话承顺帝压根就不会听。
    毕竟敏亲王狼心贼子，承顺帝心里清楚得很。
    朝堂上所有人一面倒的支持玉姝，承顺帝颇有些下不来台。
    第892章 公主才德兼备，当为储君！
    玉姝静静的站了半晌，终于站了出来。
    “多谢诸位大人抬举。”玉姝说道，“储君之位干系重大，虽然本宫一心为百姓和朝堂。但本宫毕竟是女子，这立储之事还得更慎重些。”
    承顺帝没想到玉姝居然会自己拆台，可朝臣们却哪能不懂玉姝的意思？
    这不就是欲擒故纵？
    老套路了。
    果然，得了甜头的户部尚书就道：“公主才德兼备，老臣等有目共睹。虽为女儿身，公主却远超许多男儿。当年高祖在世时，帝后共同治理江山，至今都是一段佳话。公主又身为嫡长女，除去女儿身外也完全符合祖宗规矩，所以当为储君。”
    几个朝臣也连忙应和，说的都是些好听且支持的话。
    唯有敏亲王冷笑着说道：“女人为储君，那下一代储君呢？难不成要将这江山改了姓？”
    这个话题有些敏感，朝臣们立刻沉默不语，慎亲王却笑呵呵的说道：“这有什么？昭德肚子里出来的孩子，必然流着我们嵇家的血。她是储君，她的孩子自然也随她姓。再者，昭德自己生个储君，总好过别人生了储君，却不能确定孩子是谁的吧？”
    这话简直是往承顺帝心窝子上捅刀！
    若不是此刻在朝堂上，他恨不得叫人把慎亲王拖下去杖毙打死！
    前太子嵇常钧，简直成了他这辈子的污点！
    慎亲王都发话了，甚至孩子的姓氏都决定好了，众人便都再没什么好说的。
    至于敏亲王的意见，压根不重要！
    于是事情的终点，又回到了承顺帝头上。
    承顺帝看了半晌玉姝，最后语气沉沉道：“那便由礼部，择吉日举办立储大典吧！”
    公主当储君，闻所未闻！
    但既然事情已经成了这样，承顺帝也只能选择躺平。
    为今之计，他也只能希望像柴福和宋贵妃说的那般，昭德从没想过杀他。
    甚至还想让他好好活着，做一个安享晚年的太上皇。
    宣布退朝后，柴福眉开眼笑的扶着承顺帝往外走。
    承顺帝恶狠狠的骂了一句“狗奴才”，柴福也不恼，依然笑着说些恭维的话。
    两人就这么走着，到了御花园后，承顺帝的怒气好似也就慢慢的散了。
    算了！
    他又何必呢？
    前头那么多时候，一边犹豫一边抗拒。
    无非就是怨恨自己的不争气，又嫉妒别人的争气！
    可如今这个争气的人是他女儿，也算是给他长了脸，他又有什么不高兴的？
    承顺帝的心情慢慢好了起来。
    柴福早就习惯了他的想一出是一出，也习惯了他的喜怒无常。承顺帝如今说什么，他就应什么，把“圆滑”这个词发挥到了极致！
    任命储君的圣旨，午时就到了长宁宫。
    长宁宫里里外外的奴才像是过年那般高兴，平日里的称呼，也都由主子变成了殿下。
    白兰也心中高兴，请示过玉姝后，特叫小路子给所有宫人赏了东西。
    宋贵妃找到玉姝跟前来，笑着说道：“臣妾先在此恭喜殿下了。”
    玉姝笑着将她拉起，坐下后才说道：“没叫你做成皇后，你没怨我吧？”
    第893章 昭告天下
    “臣妾如今都活到这个地步了，还管什么贵妃什么皇后？”
    宋贵妃长舒口气，眉眼里全是笑意，“臣妾如今只等着，这天下太平后能去外面远点儿的地方瞧瞧。庆平也不知在鹭州过得怎么样，臣妾这个当娘的，还想着亲自去看看呢！”
    宫里的日子，宋贵妃是一点儿都不迷恋了。
    她只想着玉姝赶紧登基当皇帝，到时候她就死遁出宫找庆平享天伦之乐去。
    什么双宿双飞，什么走遍大江南北过民间夫妻生活，都是些屁话！
    她压根看都不想看承顺帝一眼。
    这个男人总是把自己伪装的深情，其实除了当年的冯皇后外，没有一个女人走进过他的心里。
    所以让他们夫妻两互相折磨吧，就当是是因果报应了！
    ……
    玉姝被立为储君的事，很快就被昭告了天下。
    事已至此，承顺帝虽然把自己说服了，也有些释然了。但他暗地里，却依然期待着百姓们对这件事发起抗议。
    毕竟这位储君是个女人啊！
    古往今来，哪个朝代有公主当储君的？
    可承顺帝等啊等，没有等来百姓们的抗议，反而等来了他们的欢呼。
    什么昭德公主仁厚爱民，天意如此。什么昭德公主才德兼备，大夏有望！
    总归都是些好听的，甚至还有些脑残粉，竟然说昭德公主是紫微星转世，有帝王命格。
    承顺帝听到这些话，恨不得喷出一口老血来。
    这些逆民，难道是巴不得让他赶紧退位吗？
    承顺帝因为太过生气，玉姝向他禀报狩猎时黑衣人的幕后主使，他都直接拒绝没听。
    唯有得知前去和谈的御史大夫赵纪，马上到达鄞京时，才猛地眼前一亮。
    这下，可终于有个能和他站在一起的人了。
    赵纪立下大功，回来前的几天，就有信使传回了消息。
    玉姝本想着自己带几位朝臣去迎接一下，也算是给那位赵铁头大人撑个场面。
    可谁知承顺帝非要亲自去，还要率文武百官全部去迎接。
    朝臣们有些不解他是什么意思，毕竟帝王亲迎可是莫大的荣耀，也是非常高的规格。
    向来只有边疆大胜的将领凯旋而归时，才有这等荣幸，谁知赵纪谈了一场判，就让承顺帝激动上了？
    但不解虽不解，皇帝安排了，他们就得按命令办事。
    赵纪回来这日，文武百官皆穿朝服出了宫，全部聚集在朱雀大街外的南城门前。
    而在前面打头的，则是承顺帝和身穿正红色朝服的玉姝。
    玉姝当了储君后，朝服和日常起居的规制，也发生了变化。
    太子一般都要穿明黄色的四爪蟒袍，可玉姝觉得那颜色难看，便叫礼部选了正红色作为她朝服的颜色。
    至于衣服上绣蟒还是什么东西，那就随意了，做的大气好看点就行。
    如此这般，虽然颜色不大符合规矩，但玉姝传出来后，一国储君的威严确确实实就摆在了那里。
    赵纪乘坐马车到达城外，虽然心里做好了会被迎接的准备。
    可是一下马车，看到承顺帝领着乌泱泱的朝臣在等他，饶是赵纪一向心理素质极好，也还是被吓了一大跳！
    第894章 你赵大人是铁骨铮铮的英雄
    “老臣参见陛下。”
    赵纪身边就跟了几个随行的仆从，还有谢老将/军派来护送的将士。
    许是因为长途跋涉，赵纪比原先看着老了许多，整个人也风尘仆仆的，瞧不出什么精气神。
    但饶是这样，他在叩见承顺帝时，声音依然洪亮，叫人听着就能耳目一震。
    承顺帝原先极其厌烦赵纪，可这次却看着他格外亲热，将人拉起来后，一口一个爱卿。
    赵纪有些受宠若惊，没想到自己完成这么个任务，竟然能让承顺帝如此看重。
    再一转头瞧见笑吟吟的玉姝，赵纪立马端正神态，对着玉姝深深作揖行了一礼。
    “老臣参见殿下！”
    他此次称呼的是殿下，而非公主，说明承顺帝立储之事，赵纪已经知晓。
    承顺帝面色一僵，随后状似无意的打探：“近来朝堂上发生诸多大事，赵爱卿可知？”
    赵纪连忙点头：“老臣在途中听闻了。恭亲王贼心不死自立为帝，天门关将领李望叛变出逃，还有陛下立了昭德公主为储君。”
    这一桩桩一件件，赵纪听得时候心都快揪起来了。
    也唯有最后一件事，让他突然就松了口气。
    承顺帝见赵纪知道，连忙问道：“那赵爱卿如何看待此事？”
    赵纪茫然了一瞬，不知道承顺帝问的是哪件事？
    玉姝旁观一切，将承顺帝的小心思全部看在眼里。
    只是以前的她没有害怕过赵纪，如今就更不会害怕赵纪了。
    不听话，再打发到边关去就是！
    “父皇，赵大人路途疲乏，不如先让他回府休息整顿。今晚在接风宴上，再与其畅谈？”
    玉姝这么一说，身后的朝臣也连忙出言劝，赵纪也赶紧点了头。
    他这一把老骨头，坐了那么久的马车，风餐露宿面容颓废，还是先回去休息休息吧！
    再者，先前给老妻寄了封书信，如今他却平安归来了，老妻还不知道要怎么唠叨他呢！
    承顺帝左右环视一圈，发现人太多把城门都堵死了，许多百姓正在翘首以望。
    于是他心中虽然不悦，却还是点头率众人回宫。
    赵纪的家人早就等在不远处，见赵纪没有随承顺帝去宫中，便连忙簇拥着赵纪回了府。
    赵纪洗漱沐浴后，先吃了点饭，然后去给自己的老妻赔礼。
    谁知道赵夫人一改常态，很是温柔大气的说道：“你这一趟白翎关，倒是去的值了。先前我总觉得你是死脑筋，做事不懂变通。哪怕自己忠心耿耿毫无二心，可别人却都厌烦你瞧不上你。”
    “如今倒是好了，你立了功，又深受殿下的信任，众人都说你这老头子要更进一步了。”
    赵纪听得云里雾里，忍不住问道：“我怎得受昭德公主信任了？”
    要知道，先前他和昭德公主可是很不对付的。
    可赵夫人却笑着说道：“殿下将谈判的机会给了你，又在陛下面前大加夸赞你。你先前捎书信回来的事儿，殿下还特意在朝堂上讲了。如今你那句‘青山处处埋忠骨，何须马革裹尸还’流传至整个鄞京，不止寻常百姓，就连三岁稚儿都知道你赵大人是铁骨铮铮的英雄呢！”
    第895章 君臣相知的感觉？
    赵夫人一番话，说的赵纪热血澎湃。
    他回想起自己和北戎人打交道的日子，又想起白翎关众将士的生活，只觉得热泪盈眶。
    这大概就是君臣相知的感觉？
    他在外抛头颅洒热血，为了这个国家这个朝堂辛苦奔波。而他的付出有人看到，甚至有人惦记怀念，这不就是他们文臣追求的吗？
    赵夫人又说道：“殿下还说，白翎关谈判成功不是必然。也就是你老赵去了，这事儿才能成功，别人去了或许都不行。”
    赵纪听到这里，更加感动不已。
    原以为昭德公主只是看他不顺眼，这才将他打发到了白翎关去，不成想是看重他的才华。
    他赵纪做了一辈子遭人嫌弃的谏臣，如今终于有人肯欣赏他了。
    赵纪揩了揩眼角，点着头闷声道：“昭德公主愿意赏识我，是我的福气。”
    “你怎么还称公主呢？”赵夫人提醒他，“你也知道她如今是储君了，得改口叫殿下。”
    赵纪便跟着喊了“殿下”，可是喊完后，他却蹙起眉头说道：“按规矩来说，宫中皇子亲王不少，不该立公主为储君才是……”
    赵夫人顿时拍了一把他的脑袋：“方才还夸你呢，你这会儿就老糊涂了？且不说殿下是嫡长女，才德兼备恭谨孝顺，怎么看怎么适合当储君。哪怕她没有这些优点，她如今已经当为储君了，你难不成还要去上谏废了她不成？”
    赵纪听到这里，沉默了片刻。
    他自然是不敢的。
    若真论起来，确实也没人能超过昭德公主去，她当这个储君也是合情合理的。
    就是女儿家以后当皇帝，下一代储君的事儿……
    赵夫人做了赵纪几十年的妻子，哪能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瞧了半晌赵纪，她撇着嘴说道：“以后的储君，可是殿下亲自生的，身上淌着的是皇室正儿八经的血。若换做别人，说不得又出个假太子呢！”
    一听这话，赵纪额心狂跳，连忙拦住她道：“不可乱说这等话，若是被陛下知道了，咱们一家都得没命！”
    前太子嵇常钧死后，是承顺帝派人将尸体运回来的。
    承顺帝大概觉得被戴了绿帽子丢人，所以百姓没人知道嵇常钧是皇后的私生子，只将他以嵇家皇子的身份下葬。
    可朝堂上的文武依华独家整理百官，谁不知道这件事啊？
    每次提起冯皇后，众人看承顺帝的头上都觉绿油油的。
    但这事儿不能提，谁提谁死，所以大家都是憋在心里的。
    赵纪也对赵夫人叮嘱道：“以后这话不能再说了，总归昭德公主是货真价实的嫡长女就行。”
    “那你还上谏不？”赵夫人说道，“我方才说的有道理吧？我就觉得公主该当这个储君。”
    赵纪连连点头：“夫人说得都对，事到如今，我也不敢去上谏啊！”
    昭德公主都掌控整个朝堂了，他哪怕再蹦跶，也不敢直接怼人家脸上去啊！
    以前敢怒斥承顺帝，是因为他知道承顺帝性子软，哪怕再生气也恪守祖宗规矩，知道“刑不上大夫”这事儿。
    但放在昭德公主身上，规矩？
    先把不听话的打一顿再说！
    第896章 你在放什么臭狗屁？
    赵纪表示，规矩和挨板子他都不想要，他现在就想在致仕前留下个忠臣的好名声。
    到了晚上的接风宴，高品阶的官员都带了家眷入宫。
    赵纪一进去就被许多朝臣围住，众人一边说着恭贺的话，一边又明里暗里的打探他是怎么抱上昭德公主大腿的。
    赵纪应付不来这种事，便让自己的夫人在旁边寒暄，他只是板着脸傻站着。
    好不容易等到承顺帝和玉姝都到了，朝臣们这才安静下来。
    接风宴其实办得很简单，因为宫中要开源节流，所以比平日里的宴会要朴素多了。
    但兴许今日的主角是自己，所以赵纪还是觉得有些兴奋。
    觥筹交错中，承顺帝问了赵纪一些白翎关的事，然后又问到了白天那句话：“赵爱卿，你觉得朕立昭德为储君一事，可合规矩？”
    问完后，他就放下酒杯定定的看着赵纪，眼里却满是期待的兴味。
    来吧，碎嘴子赵大人，快用你的三寸不烂之舌批判一下昭德。
    要告诉她谁才是这个天下的主人，告诉她女人想当皇帝就是荒唐，就是不合规矩，要让她知难而退。
    承顺帝满眼期待和兴奋，可谁知道，醉醺醺的赵纪站起来后，对着承顺帝大声说道：“陛下，老臣以为，这是您这么多年来做过的最正确的一件事！”
    全场忽然寂静！
    承顺帝僵住，眸色中满是不可置信：“……？”
    你在放什么臭狗屁？
    这么多年来，做过的最正确的一件事？
    那他这么多年的皇帝是白当了吗？
    承顺帝脸色猛地沉了下来，赵夫人脸色一变，连忙扯了扯赵纪的衣摆。
    可酒壮怂人胆，赵纪眼神迷离的盯着承顺帝，开始大放厥词：“昭德公主仁厚礼贤，体恤朝臣，又权略善战，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最重要的是，昭德公主知道边关将士的不易。”
    “臣去了一趟白翎关，这才发现诸位同僚在家吃山珍海味时，将士们啃着水煮土豆，吃着咸菜清粥。诸位在安然入睡沉浸温柔乡时，将士们在浴血奋战喊打喊杀！可即便是这样，他们都没有怨过朝廷一句话。”
    赵纪说到这里，神色有些严肃：“陛下和诸位大人知道这是为什么吗？这般缘故都是因为昭德公主自掏腰包为他们垫付军饷。臣有幸和将士们同吃同住一段时间，后来才得知，我朝将士竟有三年拿不到军饷，先前日日以野菜杂粮裹腹。若不是昭德公主出手，恐怕白翎关失守只是早晚的事。”
    这话一说出来，朝野震惊！
    兵部尚书更是怒喝道：“胡说八道，若是三年拿不到军饷，老夫为何从未收到过谢元佐的书信。”
    谢老将/军虽然只是边关主将，可他当年跟着高祖打过仗，是当之无愧的老将/军。
    论起来，兵部尚书的年纪还没有对方大，是绝不可能做到克扣白翎关军饷的。
    但赵纪的声音更高：“你说为什么收不到信？自然是因为有人拦着了。这件事，我说了你不信，那昭德公主说了你信吗？”
    赵纪说完后，扭头看向玉姝，其他人也“唰”的一下转头看向玉姝。
    玉姝：“……”
    这个赵铁头，头还真是一如既往的铁！
    第897章 军饷一事
    玉姝抿了一下手中的果酒，然后放下了杯子。
    她抬起眸子扫视了眼众人，在兵部侍郎身上略停了停，才看向兵部尚书道：“赵大人所说的确是实情，不过稍有些偏差！”
    玉姝站起来，双手负在身后，神色平静道：“白翎关这三年其实都收到军饷了，但实际拿到的数额，和朝廷发下去的数额相差甚远。所以将士们吃不饱穿不暖，打仗的战斗力也不高。”
    兵部尚书皱起了眉头，正欲说什么，玉姝又道：“本宫先前在秦州数月，因秦州与白翎关相距较近，所有秦州产物便尽数捐给了白翎关。就连先前从薛家讨回的嫁妆，也贴了不少进去。”
    说到这里，见许多妇人面面相觑，玉姝便笑了一下。
    “许是大家不明白本宫为何要这么做，可若是你们瞧见白翎关将士吃什么喝什么，你们就知道了。”
    玉姝面庞微肃，声音也沉了不少：“鄞京的安稳，天下百姓的安稳，都是用这些将士们的鲜血和性命换回来的。本宫做不到心安理得的享受他们成果，却还要去吸他们的血。”
    “军饷一事，如今朝内朝外局势不稳，本宫原想着等诸事解决掉后再给父皇提及。但今日既然赵大人说出来了，那这件事也叫其他大人们听一听。”
    玉姝说完，看了眼兵部尚书，没有再说别的。
    可与军饷有关的几位朝臣，脸色都有些难看。
    涉及到军饷的事情，就没有一件小事。
    更何况这件事还是昭德公主提出来的，若是查出点什么，动辄就要砍头或诛九族，所以没有人敢掉以轻心。
    热闹的气氛一下子凉到极点，女眷们也是第一次亲眼见到朝臣们谈及政事。
    她们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承顺帝才脸色难看道：“行了，今日的接风宴就莫要说这些了，明日朝上再说。”
    朝臣们一听到这话，顿时松了口气，赵纪也被自己夫人拉着坐下。
    许是察觉到气氛不对劲，这会儿他清醒了许多，也对刚才说的话也有些后怕。
    但随着歌舞升平殿内气氛重新融洽，赵纪的胆子又涨了上去，借着酒劲儿他还特意敬了承顺帝和玉姝。
    虽然现在开始溜须拍马说些奉承话了，可承顺帝不爱搭理他，三两句就将他赶了下去。
    倒是玉姝这边，对赵纪大加赞赏并给予了肯定。
    赵纪瞬间觉得一切都值了。
    还有什么比得到昭德公主的赏识，能够更加重要呢？
    接风宴结束后，朝臣们各自出宫。
    赵夫人坐在马车上，又叨叨了赵纪几句，赵纪却靠着马车壁呼呼大睡了过去。
    赵夫人忍不住叹口气，又掀起帘子往外看了眼。
    宫门已经落锁，里面是何景象，这会儿完全看不到了……
    玉姝回到长宁宫，刚沐浴完毕，白兰就拿进来一封信：“殿下，是天门关的。”
    一听是天门关的信，玉姝立刻伸手接了过来。
    信封套了两层，外面是寻常的字，到了里面那层，才是裴琰的“吾妻亲启”四个大字。
    第898章 一句不提思念，句句透着思念
    玉姝看着这四个字，恍然想起上次赵纪写给他夫人的。
    那时候，她虽觉得啼笑皆非，却又觉得这位赵纪倒是个难得的人。
    孑然一身在外，唯一惦念的只有自己的妻子。
    这样的情况，与裴琰又何等相似？
    而如今，她终于收到裴琰的来信了。
    打开信封，里面是折好的厚厚信纸。
    裴琰熟悉的字迹展开来，他一笔一划写的十分工整，就好像在用力表达自己的思念。
    信中没有说太多东西，无非就是李望大败溃逃，天门关局势已稳，叫玉姝放心之类的话。
    只是到了后面，他笔锋突然一转，说鄞京如今应该已经落叶金黄天气骤凉，朱雀大街上的铺子和摊贩想必也减少了许多。
    又说他们之前去过的乐天酒楼，是不是招牌菜换成醉鸭了，还有魏天纵的孩子生了，他的性子想必也成熟稳重了许多吧？
    诸如此类的琐碎，不厌其烦的重复描写，一句不提思念，却句句透着思念。
    玉姝看着，唇角不自觉地弯起来，眼前好像浮现出了裴琰那温柔清隽的眉眼。
    信纸末尾，他写下四个字：“愿卿安好。”
    玉姝的心瞬时软得一塌糊涂，她深吸口气将信折起，叫白兰妥善收起来后，才起了身。
    白兰问她要不要回信，玉姝却摇了头：“不着急，过两日吧！”
    想必魏天纵那边也有信想给裴琰，到时候一同送过去便是。
    ……
    立储大典的日子，定在了十一月初八。
    十一月初六，正巧是嵇常衡迎娶王妃的日子。
    玉姝作为长姐及储君，自然要代表承顺帝到场恭贺。
    她一进衡王府，就被寿嘉公主拉去了一旁，几个年纪尚小的公主也跟了过来。
    玉姝见她们神神秘秘的，好奇问道：“怎么了？”
    寿嘉公主看了眼周围，见没有外人后，这才小声说道：“长姐，我听说那位吴小姐不愿嫁给五哥，是哭哭啼啼上的轿子。”
    玉姝挑眉：“你从哪里得知的？”
    “外面宾客私下议论的呀！”寿嘉公主说道，“吴小姐不愿嫁到皇室来，可她爹娘逼她嫁，其实她已经有意中人了。”
    玉姝听到这话，沉默了片刻才道：“这种话以后莫要说了，无端毁了那姑娘清誉，又坏了你兄嫂之间的关系。”
    寿嘉公主连忙“哦”了一声，没敢再多说什么。
    很快大门外就传来了敲锣打鼓的声音，众人都跑出去看，发现新娘子被喜婆扶着从轿子上走下来，然后在嵇常衡的引导下入了府。
    虽然红盖头遮住了她的容貌，可那纤瘦的身段，以及端庄的仪态，能瞧出来是个教养不错的姑娘。
    进入喜堂后，玉姝代表承顺帝坐在了上首，接受者两个新人的叩拜。
    待到将新娘子送入洞房时，玉姝就准备回宫去，谁知寿嘉公主却拉着她，非要去看看这位新娘子长什么模样。
    见其他人都跟着去了，玉姝便也挪步前去。
    嵇常衡虽然和这位吴小姐没什么感情，但既然娶了人家，必要的敬重和尊重却还是必须要有的。
    他在众人的起哄中挑起了盖头，一张楚楚动人的脸便出现在众人眼中。
    第899章 与贺姑娘便断了吧！
    众人都没见过吴家小姐，所以也没想到这位兵部侍郎之女，竟然生得如此清丽动人。
    嵇常衡早就做好了与其相敬如宾的打算，可瞧见这位吴小姐的面庞时，却还是没来由的顿了一下。
    盖头揭掉，喜婆命丫鬟端来合卺酒，叫两人共饮。
    玉姝看着吴小姐，发现对方含羞带怯，眼里满满的都是嵇常衡，便知寿嘉公主那话肯定是有人故意编造的。
    只是眼下这个时候，众人也没心思去追究这个。
    嵇常衡生得俊朗高大，和吴小姐倒也算是郎才女貌。
    两人喝过合卺酒，又被众人嬉笑着撒了一身的糖果后，嵇常衡这才起身离开。
    临走时，他不知想到什么，转身叮嘱屋内的婆子：“命小厨房给王妃送些吃食来。”
    见吴小姐抬起头看他，他似有些窘迫，不自在的后退了一步才说道：“前院还有诸多大人等着我去敬酒，你莫要等我了，片刻后便早点睡吧！”
    吴小姐羞红了脸，却没有答应，只说道：“王爷快去快回。”
    嵇常衡便出了屋子。
    被迎面的冷风一吹，脸上的热度顿时降了几个点。
    他望着王府内喜庆的红色，没来由的想起了贺双双那清冷的神色。
    虽然深知这个时候想起对方是不应该，可脑中的思绪却好似不由他控制一般，总窜出那人的面庞。
    嵇常衡深深的叹了口气。
    他和对方相交并不深，好感也来得突然，在上次被明确拒绝后，他就打算收了心不再去打扰对方。
    可人的本性大概就是贱，人家越不搭理他，他却越是控制不住的想人家。
    想来自己成亲，贺姑娘也是不怎么在意的。
    嵇常衡下了台阶往前院走，走至一半，却见玉姝正站在小路上等他。
    嵇常衡连忙走过去问道：“长姐，你可是在等我？”
    玉姝回过神，看他一眼才“嗯”了一声：“有事给你说。”
    她把寿嘉公主听来的话，说给了嵇常衡的听，嵇常衡的脸色便有些难看。
    玉姝温声道：“我瞧你这王妃并非有那种心思，她当是抱着欢喜的心思嫁给你的。也不知何人在暗中挑拨你们的关系，你莫要中了这圈套。”
    嵇常衡点点头，把玉姝的话记在了心里。
    玉姝想了想，又说道：“你与贺姑娘没有缘分，从今日起就断了吧！吴姑娘已经是你的王妃了，你既然选择接纳她，便好好待他。”
    嵇常衡抿了唇，说声“知道了”，玉姝这才转身离开。
    王府前院还很热闹，嵇常衡去给众人敬酒，玉姝却带着白兰回了公主府。
    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回来，整个公主府显得很是空寂。
    两人进了院子，发现栖凤院中虽然没点灯，但伺候的人显然都在，院子和屋子也一直被打扫的干干净净。
    玉姝喊来人伺候着沐浴，随后便在栖凤院里歇下。
    第二日，她天不亮就进了宫，在朝臣们来朝时，又换上了储君的朝服。
    嵇常衡今日要带着王妃进宫谢恩，承顺帝对几个儿子都没什么感情，便也懒得见他们。
    随便一打发，就打发到了长宁宫来。
    第900章 头一次见弟媳
    听见衡王和衡王妃求见，玉姝放下折子去了前厅。
    一进门，两人就起身立刻行礼。
    玉姝笑着叫他们坐下，这才说道：“今日怎得不多睡会儿？竟然来这般早？”
    嵇常衡听到这话，看了眼衡王妃，见衡王妃羞红了脸后，他才笑着说道：“今日要拜见父皇，不敢误了时辰。只是不成想，父皇那边正忙着，我们也没见到。”
    玉姝笑了笑，也没有说承顺帝什么，只叫朝云送来一套首饰。
    “除去昨晚，这是我和王妃的第一次见面，这是我给你的见面礼。”
    说话间，朝云已经把首饰送到了衡王妃身边。
    衡王妃有些受宠若惊，无措的看了眼嵇常衡，见嵇常衡点头后才忙谢恩。
    玉姝瞧她还是个小姑娘，态度便格外温和：“在我这宫里，不用如此拘束。”
    嵇常衡也说道：“长姐与我关系一向亲近，你是她的弟媳，她还能对你不好？”
    衡王妃闻言又红了脸，玉姝却也笑着说道：“是了，若是常衡欺负你，你尽管找到长宁宫来，我会替你撑腰。”
    这话不管是真是假，听在心里就觉得万分妥帖，衡王妃的紧张便消去了许多。
    都说昭德公主手段凌厉不近人情，可今日瞧着，也不是那么回事。
    反倒温柔亲和得很！
    玉姝问了两人进宫前有没有用早膳，得知没有后叫小厨房又备了吃的来，三人一起去了膳厅。
    刚坐下，那边又说寿嘉公主过来了。
    玉姝想起宸妃，便问嵇常衡：“去过你母妃那里了吗？”
    嵇常衡摇头：“打算来过长宁宫后，再行过去拜见母妃。”
    玉姝微顿，随后便叹了口气：“你该先去见过宸妃娘娘，再过来我这边坐坐的。”
    虽然说是承顺帝把他们打发过来的，但衡王妃今日是新媳妇进门，他不带着媳妇去见婆婆，反而来了自己这里。
    到底是年轻人，这点人情世故都不明白。
    想必宸妃知道后心里不痛快，便打发寿嘉公主过来打探消息了。
    玉姝叫寿嘉公主来了膳厅，她进来后看到嵇常衡和衡王妃，先给玉姝行了礼，才又问候了兄嫂。
    衡王妃今日也是正式的见小姑子，自然提前就准备好了礼物。
    只是她正准备叫婢女拿出来，却被玉姝止住：“先吃饭，吃过后我陪你们去宸妃娘娘那边坐坐！”
    衡王妃这才点了头，四人默不作声的用了早膳。
    吃过后，玉姝衣裳也没换，带着几人去了宸妃的宫中。
    宸妃心里憋着气，原本想着给这新媳妇一个下马威呢，结果看到玉姝也进来，立马就变了脸色。
    她起身笑着给玉姝打招呼：“殿下怎得也过来了？”
    玉姝笑着在左上首坐下，这才说道：“也有段时间没过来看娘娘，正巧今日常衡带王妃进宫，便想着顺便来瞧瞧。”
    宸妃笑容有些僵，看了眼嵇常衡，见嵇常衡带着自己媳妇站在一旁，没来由的就又生出些闷气。
    玉姝扫了眼嵇常衡，嵇常衡这才和衡王妃一同拜见宸妃，让衡王妃给宸妃敬了茶。
    第901章 母妃一向心直口快，你别往心里去！
    当婆婆的，心眼儿小爱计较的，大多都喜欢在这个环节刁难新媳妇。
    宸妃原本也是这般打算的，可玉姝在旁边微笑看着，她愣是没敢作妖。
    喝完茶后，还将原本准备的见面礼，换成了更好的。
    玉姝瞧见那漂亮的首饰，忍不住叹道：“都说宸妃娘娘温柔大气，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放眼望去，京中也没有多少婆母对自己儿媳妇这般好了。”
    高帽子一戴，宸妃哪怕心中再憋闷，也还是要脸上带笑的应下来。
    衡王妃红着脸收下东西，这才当着宸妃的面将礼物送给了寿嘉公主。
    那是一只水头很好的漂亮镯子，想必在皇室也是极其稀罕的。
    寿嘉公主心性单纯，没想到能收到这么贵重的礼物，当即有些不好意思道：“我给嫂嫂都没备礼物，反倒叫嫂嫂破费了。”
    衡王妃正要笑着说话，宸妃立刻插嘴：“你是晚辈，你嫂子给你准备礼物是应当的，哪有你给嫂子备礼物的？”
    衡王妃笑容僵了片刻，寿嘉公主也觉得面上有些过不去。
    她看了眼衡王妃，连忙说道：“我与嫂嫂年纪相差不大，除去辈分我们还能成为手帕交呢！备点礼物怎么了？只是今日没什么好东西，来日准备好了，我亲自送到王府上去。”
    衡王府听到这话，脸色才好看许多，看向寿嘉公主的笑容也真诚了不少。
    宸妃没想到自己还被女儿怼了一下，心中更是郁闷，原本要给嵇常衡叮嘱些夫妻相处的琐事，如今也懒得说了。
    稍稍坐了片刻后，就打发着两人出门。
    玉姝便也跟着离开，寿嘉公主送她们出来，对衡王妃小声说道：“嫂嫂，我母妃一向心直口快，她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衡王妃笑得温柔：“母妃是长辈，说的话也没有错，我又怎会介意这个？”
    寿嘉公主这才高兴起来：“嫂嫂性情真好，五哥能娶到你，真是他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这话说完，衡王妃看了眼嵇常衡，嵇常衡一直没怎么说话，却下意识的握住了她的手。
    衡王妃顿觉心中一甜，眉眼温柔的与玉姝和寿嘉公主告辞。
    上了马车，嵇常衡的手才松开。
    他今日的话一直很少，衡王妃有心想问几句，但是想想两人好像还没亲近到那个程度，便也没有多说。
    直到回了王府后，嵇常衡才说道：“我母妃脾气不好，以后我会尽量减少进宫与她碰面的机会，你不用担心。”
    衡王妃没想到能听他说出这话，当即就笑道：“都听王爷的。”
    嵇常衡这才说道：“明日就是立储大典，今日还有不少事要忙。午饭不用等我了，晚上我会尽量早点回来。”
    衡王妃点点头，然后目送着他离开。
    等嵇常衡走后，她才转身进了屋子。
    一旁的婢女边伺候她宽衣，边小声说道：“王爷和寿嘉公主都是温柔的人，姑娘不用再担心受委屈了。”
    “是啊！”衡王妃笑了笑，“小姑子好打交道，倒是不出我所料。就是没想到，昭德公主也这般温柔亲和。”
    第902章 我已嫁为人妇，管不着吴家的事
    衡王妃知道，今日在宸妃那边，昭德公主明显就是替她撑腰去的。
    给寿嘉公主的见面礼，也是让她到了宸妃面前才送出去，不然提前送了，肯定要受宸妃的几句口舌。
    有这样明事理的大姑姐在，她以后的日子当然不会难过。
    婢女也跟着附和了一句：“据说昭德公主对女儿家，一向都很温柔耐心。莫说受她庇护的几个公主了，宫外的许多女子也都很喜欢她。”
    昭德公主比男人更懂得女子的不易，所以在很多事情方面，也对女子格外的宽容温和。
    就连以前的绥国公嫡女曹丹珍，处处针对昭德公主，昭德公主都未与她过多计较。
    甚至在后来，还牵线搭桥叫曹丹珍嫁去了荣阳侯府。
    她的夫君可是仅次于新科状元的榜眼张盛，又是荣阳侯府的嫡幼子，自然备受宠爱。于是连她这个儿媳，也深受大家的偏宠。
    这么好的亲事，京中那个女儿家不羡慕？
    人心都是肉长的，昭德公主的善意，曹丹珍能感觉到，自然也会后悔她的所作所为。
    如今出去参加宴会，她什么时候不说上昭德公主一两句好？
    提起昭德公主这个人，就没有人说不好的。
    衡王妃想到这里，笑着将耳环自己摘了下来，她看着镜中娇艳明媚的自己，对未来生活充满了向往。
    可丫鬟很快就又压低声音道：“姑娘，老爷那边……”
    衡王妃的脸色顿时沉下来，她捏紧手中的耳饰，好一会儿后才说道：“我已经是外嫁女，吴家的事我管不着。该劝的话都劝过了，他要作死就由他去，我不会再管。”
    婢女面色有些为难，衡王妃看向她冷声道：“你若是觉得待在我身边委屈了，我稍后便叫嬷嬷打发你回吴家去，索性我也不想留一个存有二心的奴才在身边。”
    衡王妃平日瞧着温柔和气，可是发起火来，也有一股子说不出的威严。
    婢女吓得连忙跪在地上，眼圈红红的哀求：“姑娘，奴婢只是……”
    “莫要叫我姑娘。”衡王妃喝道，“我如今已嫁为人妇，你还这般称呼是何心思？”
    婢女顿时呼了自己一个嘴巴子，这才改口道：“奴婢不敢对王妃有二心，奴婢是陪嫁过来的，若是王妃打发奴婢回去，奴婢只有死路一条啊！”
    衡王妃冷哼一声不说话，她抬手招了身后一个丫鬟上来卸钗环，任由那婢女在地上跪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听说外面有婆子送着小食过来，这才冷声道：“滚下去，以后我不想再听到关于吴家的事。”
    婢女知道不用回吴家了，顿时松了口气，起身红着眼圈滚了。
    屋内众婢女屏气凝神的站着，谁都没敢多说一句话，直到衡王妃要歇下了，她们才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寿嘉公主跟着玉姝回了长宁宫，她坐在椅子上，看着手腕上的镯子满眼喜欢。
    只是打量完毕后，却又不好意思的说道：“长姐，我收了嫂嫂这般贵重的礼物，是不是不大好啊？”
    玉姝抬起头笑看她一眼，问道：“有什么不好的？”
    第903章 立储大典
    寿嘉公主说不出哪里不好，只是觉得无功不受禄。
    两人第一次见面她就收到礼物，自己却没有给衡王妃准备，总觉得有些说不过去。
    更何况，今日宸妃还刁难了衡王妃，她就更觉得心中不是那回事了。
    玉姝却说道：“你日后劝着你母妃，叫她对衡王妃好些便是。这吴家姑娘瞧着没有什么坏心思，也是想和你哥哥好好过日子的。”
    寿嘉公主听到这话，忍不住小声八卦道：“那她哭着不愿上轿子的事情，到底是真的假的？”
    玉姝笑了起来：“常衡亲自去迎亲的，衡王妃有没有哭着不上轿子，他岂不是更清楚？”
    这下寿嘉公主不说话了。
    只是好一会儿后，寿嘉公主又道：“不管怎么样，以后她就是我的嫂嫂了，我会劝着母妃的。”
    当然也要劝自己的兄长收了心思，不要再惦记贺家姑娘了。
    贺姑娘虽然好看，可自己嫂子长得也不差，都娶进门了，就应该对人家好点才是。
    寿嘉公主在长宁宫坐了片刻后，见玉姝要忙就起身离开。
    第二日就是立储大典，玉姝手中自然也有很多事要忙。
    下午礼部还着人送来了新的朝服和凤冠，让她试穿一番，若是有什么不合身的则要连夜更改。
    玉姝忙得脚不沾地，到了晚上也没怎么休息，只睡了两三个时辰就被白兰喊了起来。
    长宁宫的宫人今日都十分紧张，毕竟立储大典的主角是自家主子，若是出一点差错，她们都难逃其责。
    玉姝一睁开眼，就被众人簇拥着更衣上妆。
    看着铜镜中带着凤冠的自己，再看一身正红色的朝服，玉姝恍然觉得自己又成了一次亲。
    上一次这般匆忙，还是在和裴琰成亲的时候。
    只是结婚的凤冠要更加艳丽繁复，而这次的凤冠只是带了些女性化的标志，却要更加简化和庄严。
    宫人们给她妆点完毕，玉姝身穿正红色镶金线滚边的朝服，带着宫人出了长宁宫。
    大殿在乾元殿外举办，那里有着整个皇宫最高的祭坛，每当有册封大典时，所有的仪式都会在那里举行。
    玉姝到场后，等了片刻才见承顺帝姗姗来迟。
    他今日也穿了明黄色的龙袍，若不是玉姝的衣裙上也绣了四爪金龙，这一幕倒有些像册后大典。
    祭坛上燃着三柱香，等吉时到后，仪官开始唱念听不懂的颂词。
    承顺帝带着玉姝从台阶上缓缓走上去，最后站在了祭坛前。
    玉姝按照仪官的叮嘱，在祭坛中上了香，又对着历代皇帝的牌位叩拜，随后才听承顺帝说了些长长赞词。
    “……嫡长女玉姝天性淳厚，仁明刚正，其嗣储君位。在廷文武之臣协心辅佐，务以案飬军民为本，毋做聪明，以乱旧章……”
    说完这一长串词后，仪官高呼三声。
    下面密密麻麻的朝臣们，立刻像是接到指示般，动作划一的全部跪了下去。
    “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放眼望去，整个乾元殿前的广场里，全部是跪在地上的朝臣。
    就连一旁的仪官，也跟着跪拜下去。
    玉姝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众人，只觉得不远处的云彩，都变得更加雪白柔软了些。
    许久之后，她才听到自己清亮的声音：“诸卿平身！”
    第904章 可是事情有变？
    鄞京梧桐巷内。
    一间灰扑陈旧的木门“吱呀”一声被打开，系着湖蓝色缎面披风的男人缓步而出。
    身后跟着的小厮连忙追上去问道：“修大师，您去哪里？”
    男人转身，露出深邃立体的五官。他看向那小厮，轻咳一声才说道：“听说今日是昭德公主的立储大典，我出去瞧瞧热闹！”
    小厮忙紧张道：“兀突大人交待了，没有他的吩咐，您最好别去街上，以免被人认出来坏了大事。”
    修大师蹙起眉头，瞪了那小厮一眼才说道：“我在这小院里待了半个月，也没见兀突大人有什么交待。怎么今日一出来，反而就有交待了？”
    小厮哑口无言，见修大师已经往街上走去，只好跺了跺脚跟上去。
    大街上很是热闹，许是得知今日昭德公主被册封为储君，所以摊贩们在用力吆喝买卖，还有些百姓们在空闲的地上放着爆竹。
    一群小孩子簇拥在一起捂着耳朵大笑，有腰佩侧刀的皇城司守卫走过去，却也只是叮嘱他们不要误伤路人，并没像往日那般驱赶。
    修大师瞧着，不由自语道：“今日瞧着像是过年一般呢！”
    有路过的行人听到这话，便哈哈笑着说道：“昭德公主被册封为储君了，大家可不就是高兴？”
    修大师侧过脸去，咳嗽了几声才问道：“昭德公主做了什么，怎得这么受百姓们的喜爱？”
    路人提起这个话题，顿时就来了劲儿，将发生在玉姝身上的事情，一桩桩一件件都讲了出来。
    说到最后，他口干舌燥道：“反正你瞧着吧，有昭德公主在，咱们老百姓的日子肯定是越过越好的。”
    修大师默然，最后点点头，然后走到一个摊贩前买了只风车。
    秋末冬初的北风很是凌冽，小小的风车被握在手里，很快便随着风向转动起来。
    修大师拿着风车走遍整个街道，在天色快黑下来时，才慢吞吞的回到了那灰扑陈旧的小院。
    一进去，就看到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正坐在院中把玩着手上的檀木珠。
    见修大师进来，他抬起头语气有些不善：“不是叫你不要出门吗？”
    修大师解下身后的披风，交给小厮后才说道：“没人见过我的真实面目，出去走走也不碍事。兀突大人怎么突然来了？可是事情有变？”
    兀突坐起来，将手上的檀木珠扔在桌子上，这才说道：“没变！过些时日是大夏皇帝的生辰，宫里肯定要举办大型的宴会。到时候，你们就可以进宫了。”
    提起这个计划，修大师就莫名有些紧张。
    他的脸色虽然比原先好看了许多，可依然透着些惨白，一眼瞧去连脖子上的血管隐隐约约都能看清。
    兀突很是嫌恶他这个模样，蹙了蹙眉才起身说道：“此次事成之后，你不用再施行巫蛊之术了。我会与父亲说，叫你离开南疆不用再回去。”
    修大师听到这话，眼睛猛地一亮，随后又垂下眸子说道：“是，一切都听兀突大人安排。”
    兀突走后，小院里又恢复了安静。
    修大师进了屋子，许久之后都再没传来动静。
    第905章 张盛失踪
    玉姝成为储君后，开始名正言顺的处理朝堂上许多事。
    承顺帝许是不愿意再反抗，也许是打算直接躺平，如今连早朝都懒得上了。
    一开始，许多大臣还颇有微词，后来见玉姝能把政事处理得更好，他们干脆也不再说什么。
    甚至有的人私下里还想依华独家整理着，不如叫承顺帝早早退位，叫昭德公主直接登基算了。
    反正自家陛下，如今也只是一个工具人而已。
    但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他们也只敢在心中暗暗的想想，面上却是丝毫都不敢表现出来。
    几日后，玉姝收到江南来信。
    张盛和其兄长在检查水利时，不甚被大水冲走，至今杳无音讯。
    张盛是朝廷派去江南的钦差大臣，名义上是检查水利之事，但事实上却是为江南的贪腐案而去。
    这件事许多大臣心知肚明，暗中阻挠的自然也不少。
    一开始事情进展的还算顺利，张盛那边也顺藤摸瓜的抓出些小鱼小虾来。
    但张盛的目的，可不只是抓几只小鱼小虾这么简单。所以大概是这次揭开了什么隐秘的案子，这才被人痛下杀手，将其兄弟俩一同暗害。
    朝堂上，玉姝将张盛兄弟失踪的事情说出来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荣阳侯。
    荣阳侯面色肃然，叫人瞧不出什么情绪来，可玉姝却看到他垂在身侧的拳头已经紧紧攥起。
    果不其然，下一秒荣阳侯就上前一步说道：“殿下，江南水利之事还未查出结果，老臣愿前往江南继续彻查此事。”
    他绝口不提张盛兄弟，可众人都知道他是想去寻找那两个儿子。
    玉姝却温声劝道：“侯爷不必着急，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张盛兄弟俩去了何处暂且不知，只是让荣阳侯再这般下江南，对于荣阳侯府来说肯定不妥当。
    最重要的是，会扰乱朝堂上的军心，叫江南那些大族还以为朝廷怕了他们。
    玉姝还是更倾向于，让皇城司的人去查一查。
    毕竟这些皇帝亲卫最擅长的，就是刺探各种情报和隐秘之事。
    可荣阳侯却坚持道：“老臣年迈，不能再提刀上战场。如今唯一能做的，便是为陛下和殿下分忧。犬子不才，辜负了殿下的信任，如今这份信任便由老臣补上。”
    玉姝默然，看了荣阳侯半晌，见他苍老的面容中带着决然和笃定后，索性叹口气应了下来。
    “罢了，那便由侯爷接替钦差一职吧！”
    顿了顿，玉姝又看向敏亲王补充道：“敏王叔，广元先前说要去外头历练，只是你一向溺爱他，便将他拦了下来。这次机会正好，就让他随着荣阳侯一同前往江南吧！”
    敏亲王没想到，话题突然转到了他这里，正想开口拒绝，玉姝却直接起身道：“若无什么事，诸卿便退朝吧！”
    她已经起身从上首离开，侯在一旁的小太监也忙喊了退朝，敏亲王要说的话，便全部卡在了喉咙里。
    慎亲王见状，看了眼敏亲王，见对方脸色难看，便笑了笑没有说话。
    第906章 送他两个外孙女，让他惊喜一下？
    退朝后，玉姝回到了长宁宫。
    白兰替她宽衣，又换了常服后，这才说道：“贵妃娘娘问殿下，是不是要择日搬到东宫去？杨妃和其他侧妃娘娘，已经早早搬到了西六宫去，东宫如今被腾了出来。”
    杨妃就是前太子嵇常钧的太子妃杨氏，嵇常钧死后她就彻底成了隐形人。
    因着母族本身就不显赫，外族势力全凭嵇常钧一手捧起。如今嵇常钧一倒，她们杨家便也老老实实缩着脖子过日子。
    若无什么要事，绝不出门去讨人嫌。
    杨家人明哲保身，所以承顺帝哪怕迁怒嵇常钧，也没有对杨家人赶尽杀绝。
    嵇常钧膝下也没有儿子，承顺帝便没有再多做计较，只叫这些女人赶紧搬到远点儿的地方去，不要再碍眼。
    也因此，整个东宫如今完全被腾了出来。
    可玉姝听完后，却摇头说道：“不用了，长宁宫住习惯了，再挪来挪去反而麻烦。”
    说完后，她想起今日在宫道上见到的宫人，各个忙忙碌碌好似在准备什么大事一样，不免有些好奇。
    “宫里最近可是有什么大事？”
    白兰见玉姝一脸茫然，忍不住提醒道：“再有半月，是陛下的生辰。”
    承顺帝的生辰？
    白兰这般一说，玉姝的脑子里好像模模糊糊有了点印象。
    只是前年承顺帝过生辰时，她正好率领大军去了白翎关支援。去年又正好在秦州待着，所以这两年都没有赶上。
    倒是没想到，今年正好给赶上了。
    玉姝便问白兰：“贵妃近日就是在筹备这事儿？”
    白兰点了头，看着玉姝道：“不止贵妃娘娘在筹备，各宫娘娘都在筹备。还有皇子公主，都要给陛下送上寿辰礼。殿下，您也该准备起来才是。”
    玉姝默了默才说道：“我送他两个外孙女，让他惊喜一下？”
    白兰：“……”
    “开个玩笑。”玉姝笑了起来，只是想起自己的两个孩子，总觉得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马上进入腊月，那两个小团子也快一岁了。
    这么久没见，她们许是早就不记得娘亲了。
    玉姝长叹了口气，又回过神对白兰说道：“礼物你看着准备一下吧，瞧瞧我私库中有什么东西，捡稀罕的拿一件出来就行。近日事务繁忙，我没心思再去准备这些东西。”
    白兰也清楚玉姝的性格，便点头答应下来。
    见玉姝要去书房中忙政事，白兰便安静的退出屋子，去了宋贵妃那边。
    给宋贵妃说完玉姝不迁宫的事情后，宋贵妃叹口气，揉着眉心说道：“若是人人都像殿下这般省心就好了。”
    白兰见宋贵妃一脸愁容，好奇道：“娘娘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宋贵妃见白兰询问，便把宫里最近发生的事儿说了一下。
    承顺帝在得知宋贵妃是玉姝的人后，虽然嘴上还说着柔情蜜语，但行动上却已经对宋贵妃产生了警惕和排斥。
    也不知道他是存了报复心理，还是真的好色，最近一直频繁流转于几个嫔妃的宫中。
    就连那些好多年没见过面的末等妃子，也被他突然宠幸了起来。
    第907章 鹿皮靴
    承顺帝这副做派，直接引起了嫔妃们之间的明争暗斗。
    宋贵妃没想到，自己先前那么努力经营的时候，都没遇到过宫斗之类的事儿。
    如今稳坐贵妃位子，甚至掌管了整个后宫后，竟然还要处理这些女人宫斗后的烂摊子。
    什么陷害、什么诅咒，甚至还有怀孕滑胎之类的手段，数不胜数。
    虽然都是大家玩剩下的，可只要瞧着，就觉得打心眼里烦。
    宋贵妃最近都有点撑不住了。
    她实在没想到，自己应付承顺帝时还能得心应手，应付这些女人居然这么难。
    如今再加上给承顺帝准备生辰宴，她整个人便肉眼可见的憔悴起来。
    白兰听完后，想了想说道：“奴婢回去给殿下说一声，叫殿下给娘娘出出主意。”
    宋贵妃自然求之不得，连忙起身感谢白兰。
    白兰回到长宁宫后，趁着玉姝沐浴的时间，将这事儿说了一嘴。
    玉姝听完，笑着说道：“这事儿简单，只要拿捏住了侍寝的机会，还怕她们不老实？”
    白兰微微一想，就明白了玉姝的意思。
    反正承顺帝也不是独独喜欢谁一个人，他本就是个喜新厌旧的男人。今日盛宠这个，明日盛宠那个，所有的恩宠都是在龙床上。
    若是没了侍寝的机会，这些妃子甚至连见到承顺帝的机会都没有。
    所以只要宋贵妃命人撤下妃嫔的红灯笼，她们自然就没机会见到承顺帝了。
    这样一来，还怕这些女人不老实？
    白兰得了这话，转天就告诉了宋贵妃。
    宋贵妃笑着说道：“我原先也想过这样的法子，但是担心陛下恼怒，就一直没敢出手。如今殿下也这般说，那我就不怕了。”
    反正天塌下来，也有高个子顶着，大不了她就死遁出宫去。
    这皇宫如今是越待越觉得没意思了……
    宋贵妃这般动作后，后宫嫔妃们果然老实了许多，这也让宋贵妃有了更多的心思去忙寿宴的事情。
    到了承顺帝寿宴这日，整个宫中都挂上了喜庆的红色灯笼，就连各宫的嫔妃都换上了明亮喜庆的衣裳。
    因着外面天冷，玉姝穿上了貂皮大氅，又穿了一双鹿皮靴。
    鹿皮靴虽然不罕见，但玉姝的这双，却是她自己猎回来由宋贵妃亲手缝制的。
    在秋狩那日，玉姝猎回来一只漂亮的雄鹿。
    这鹿长着很大的犄角，身上还有漂亮的斑点，当时叫在场的人好一阵艳羡。
    本来玉姝打算将这只鹿送给承顺帝，谁知承顺帝却看上了别的，玉姝只好将这只鹿自己留了下来。
    如今这双鹿皮靴，便也成了独一无二的标志性东西。
    设宴的大殿内，诸多朝臣已经提前到场。
    玉姝进去后，众人便一起行礼问安，玉姝与他们随意寒暄几句才落了座。
    很快，寿宴的主角承顺帝，就带着宋贵妃和宸妃等人姗姗来迟。
    众人行礼过后，便开始了传统的节目表演环节。
    一开始，殿内中心还是乐府送来的舞姬。
    只是舞姬表演结束后，就有嫔妃嬉笑着说道：“陛下，臣妾听闻前些日子，民间有幻术大师出现。为了给您庆贺寿辰，臣妾便花了大价钱将这幻术大师请进了宫，陛下若是瞧得高兴，可一定要犒劳臣妾呀！”
    第908章 大变活人！
    一听见“幻术”两个字，玉姝立刻抬起了头。
    那邀宠的嫔妃还在得意笑着，承顺帝显然不知道幻术大师的来历，眼中浮现出了些兴味。
    “幻术？”他脸上带着笑，对那嫔妃道，“朕倒要看看爱妃给朕准备了什么样的惊喜？”
    见承顺帝爽快应下，那嫔妃便让人把幻术师带上来。
    玉姝扭头看去，小太监带着一个男人缓缓进了殿内。
    黑袍遮身，看不清面容和身形，伴随着走动，有无数的莹光点点围绕在他的周围。
    果然是那位修大师。
    玉姝端起酒杯，眯着眼看修大师。似乎察觉到玉姝的视线，那修大师也转头看了过来。
    他整个人被遮挡在黑袍之下，脸上更是带了黑色的面具，从头到尾的黑色叫人探不出任何信息。
    可玉姝却觉得，面具下的那双眼睛颇有些熟悉，好似在哪里见过。
    修大师进了殿内，所有人的注意力便都放在了他的身上。
    玉姝瞧着他又搞出蝴蝶之类的花样，冷眼看着所有人为之惊叹痴迷。一眼扫过去，除了慎亲王颇为自在的喝着酒之外，没有一人不沉溺其中。
    更甚，承顺帝还瞧见一只巨大的金龙，自虚空而来，直接越过众人穿入他的身体。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连上天都认可他这个真龙天子！
    承顺帝激动的站起来，指着修大师道：“如此高人，如此玄乎其玄的幻术，寡人竟是第一次见。来人，赏！”
    修大师收了幻术，却不说话，只是微微欠身对着承顺帝行礼。
    那嫔妃自然看出了承顺帝的高兴，便继续得意道：“陛下，修大师最厉害的本领，可不止这些，他还能起死回生呢！”
    “起死回生？”承顺帝神色震惊，看向嫔妃的面容带着不可置信。
    慎亲王也抬起头，朝着上首看过去。
    嫔妃心思敏锐，自然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立马改口说道：“应当叫大变活人，这大变活人的幻术也是妙得很，陛下可想瞧瞧？”
    承顺帝这下来了兴趣，他乐呵呵的问道：“怎么个大变活人法？”
    嫔妃立马接口：“可叫修大师找一人来配合，只需眨眼的时间，那人便可消失不见。”
    承顺帝扬起了眉头，嫔妃又道：“自然，这人也是会回来的。”
    承顺帝这才点了头，他扫视着下面的朝臣，问道：“哪位爱卿想试试看啊？”
    没有人说话。
    毕竟那种突然消失的说法，听起来怪渗人的。
    见没有人自告奋勇，承顺帝便有些不高兴，嫔妃立马道：“不如叫修大师自己选吧！”
    承顺帝只能点头，那位黑袍的修大师，立刻转过身朝玉姝走来。
    众人都有些惊讶，没想到他敢选择昭德公主。
    只是更让他们没想到的是，昭德公主竟然也同意了。
    玉姝望着那双深邃的眸子，微微一笑，说道：“大师需要本宫准备些什么？”
    修大师不说话，只摇了摇头，言外之意什么都不需要。
    玉姝便也有些好奇，想知道这位修大师会对她做些什么？
    第909章 但我夫君，从来不叫我夫人
    白兰对这种幻术大师心有警惕，不愿玉姝上前去。
    本想着自己代替玉姝，玉姝却拦下她轻声说道：“无碍，只是幻术而已。这么多人瞧着呢，修大师总归不会还一个假的昭德公主回来。”
    这话声音不大，但足够修大师听个清楚。
    他以为玉姝已经知道了什么，藏在黑袍下的身子顿时一僵。
    可抬眸再看向玉姝时，却发现这位昭德公主的眼中，满是好奇和诧异，一丝警惕却都没有。
    修大师这才慢慢平静下来，示意玉姝站在自己身后，然后抖开了自己的黑袍。
    那黑袍披在身上时瞧不出什么，一旦完全展开却才发现竟是如此之大。
    玉姝的眼前很快就全被黑色笼罩，她能够清晰的感知到自己还站在殿中，也能听见承顺帝和朝臣们惊呼的声音。
    可渐渐的，心底深处突然传来一种渴望，被虫子啃噬的疼痛感也猛然遍布全身。
    玉姝猛地紧攥住手，明白是自己体内蛰伏的那只蛊虫动了。
    只是她没想到，上次那些幻术中的飞虫没勾出蛊虫，这一次竟然勾出来了。
    或者说，这位修大师就是特意这般准备的。
    玉姝不再等待，立刻伸出手拽住那黑布，然后用力一扯。
    可没想到眼前的环境早就发生了改变，她不再站在那金碧辉煌的大殿内，而是处于茫茫无边的雪地中。
    天上还飘着大雪，有冷风迎面吹来，刺得她面庞生疼。
    明明知道眼前这番景象是假的，可玉姝却还是没来由得蹙起了眉头。
    玉姝迈开步子，顺着一个方向在雪地里踽踽独行。
    积雪没过脚腕浸润肌肤，她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也不知往前走了多久，忽然听见有道熟悉的声音传来。
    “夫人。”是裴琰。
    玉姝回过头，瞧见一身戎装的裴琰策马而来，面上带着温柔好看的笑意。
    他将马停在玉姝面前，对着玉姝伸出手来：“天冷，我带你回去。”
    玉姝仰起头看着他，声音无波无澜：“回哪儿？”
    裴琰眉眼带笑，仿若在看一个撒娇的小孩儿：“自然是回公主府，不然你想回哪里？”
    “我如今住在长宁宫。”玉姝说道，“你许久没回来，所以不知道这件事是吗？”
    马上的裴琰似乎顿了一下，随后便又温柔笑道：“我自然知道。只是我以为，你是想回公主府的。”
    玉姝良久没说话，她看着这茫茫的雪地，又看着马上逼真的男人。
    许久之后，才揉着额心说道：“小瞧你们了。”
    说罢，她伸出手去，叫裴琰带着她上了马。
    只是刚骑到马背上，玉姝就立刻勒住了裴琰的脖子，声音冷厉又平静：“只要杀了你，就能出去这幻境了是吗？”
    裴琰似乎僵了几秒，还想再说什么时，玉姝勒住他脖子的手逐渐收紧。
    见那人有些喘不过气，玉姝附在他耳边低低说道：“你们的确很了解我。但我夫君，从不叫我夫人。”
    她很快就下了死手，将这人的尸体从马上扔了下去。
    随着尸体在雪地里消失，白茫茫的世界也逐渐出现了裂隙！
    玉姝骑在马上漠然看着，片刻后眼前突然一黑，好似又回到了现实世界里。
    第910章 被劫持了？
    眼前的景象还是一片黑色，不过身下好似动了起来。
    应该是在一辆马车里。
    玉姝微活动了一下手腕，这才发现自己手脚都被人绑了起来。
    眼睛上蒙了布，嘴里也被塞了东西。
    所以……她这是被绑架了？
    玉姝又轻微的动了动脚，结果发现身边似乎还躺了个人。
    她不知道那人是谁，担心打草惊蛇，便没有再动。
    只是被绑住的手腕，却藏在背后慢慢活动起来。
    躺了一会儿，隐约听到马车外有两个人在交流：“里面怎么没动静了？是不是修大师的幻术被破了？”
    “不可能。”另一人说道，“修大师这层幻术，就没有人能破出来过。多少人都是直接死在了幻术里，再也醒不过来？就她一个女人，能扛多久？”
    “说的也是，不过小六不吭声，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我还是进去瞧瞧吧？”
    话音一落，帘子被掀开，有人进了马车。
    他刚进来就惊呼一声：“小六，你怎么了？”
    玉姝的双手恰好从绳子中挣脱开，她循着声音方向一跃而起，一个手刀就将进了马车的人劈晕。
    随后她才扯下蒙在眼睛上的黑布，一边解着脚上的绳子，一边打量着马车内。
    被劈晕的人穿着黑衣，就躺在她的脚下。
    另外一个黑衣人应当是叫“小六”，面色灰白唇角带血，似乎早就没了气！
    玉姝只是快速的扫视一眼，就立刻做好了再次应战的准备。
    可外面赶马车的那人，却像是察觉到不对劲，一句话都不说，只疯狂的甩起了鞭子。
    马儿撒开蹄子狂奔，整个马车变得颠簸无比。
    玉姝平静的掀起帘子看了一眼，还是深夜，不过瞧周围的环境，马车好像已经出鄞京了。
    只是他们走的不是官路，所以周边也没有什么行人。
    玉姝坐在车辕上，看着那战战兢兢的马夫问道：“就你们三个人？”
    马夫额上有冷汗渗出，待到玉姝不知从何处抽出一把小刀把玩时，才忙喊叫求饶道：“公主饶命，小人只是个普通人，小人没想着害公主啊！”
    玉姝笑了笑：“普通人？知道我身份，还敢把我劫持出宫的普通人？”
    马夫不敢再多说什么，玉姝也没想着立刻要了他的性命，只是问道：“你是那位修大师的人？”
    马夫结结巴巴道：“是……”
    玉姝又问：“修大师人呢？”
    “他……他还在宫中，明日才会出城。”
    玉姝来了兴趣：“你们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劫走了当朝储君，是如何善后的？”
    玉姝这么一问，马夫却完全不开口了，显然接下来的话他也不能说。
    两人正默默僵持着，直到玉姝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劲风。
    那人手掌快至玉姝跟前时，玉姝突然转头，一枚小刀就这样刺进了黑衣人的胸膛中。
    小刀刺入身体旋转一周，鲜血顿时迸发，黑衣人的双眸突然瞪圆。
    玉姝却眼睛眨也不眨的将小刀拔出来，然后说道：“留你一条命，不是让你不知好歹的。”
    这小刀藏在鹿皮靴中，还没有巴掌大，若非人仔细检查，根本找不出来。
    第911章 那人和公主您，长得一模一样
    玉姝将小刀收回来，擦干净上面的血后，将其放进了袖中。
    黑衣人倒在了马车里，身体抽搐半晌后终于了无生息。
    玉姝看了眼，见他眼睛还瞪的很大，语气漠然道：“啧，死不瞑目。”
    她扭头看向马夫，问道：“不去给你同伴合上眼睛？”
    马夫：“……”
    此时的他，内心只充满了“害怕”两个字。
    明明修大师说，只要小六能够维持住这个幻境，这女人就一直不会醒过来的。
    就算醒过来，他们三人也能制住她。
    可现在是什么情况？
    一个被幻境反噬，直接死了。另一个被一招击毙，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就剩下他一个人，只有早死和晚死的区别了……
    马夫欲哭无泪，连甩鞭子的力气也渐渐没了，马车逐渐在小路上停了下来。
    玉姝打量着周围，对马夫说道：“怎么不走了？你们等下要和修大师汇合的吧？”
    马夫：“……公主您饶小人一命吧，小人知道错了QAQ”
    玉姝瞧见他这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行啊！那你告诉我，你们劫持了我，宫里的烂摊子要怎么办？”
    “宫……宫里……”
    马夫结结巴巴半晌，见玉姝又从袖中抽出了小刀，便欲哭无泪的说道：“宫里还有个公主。”
    玉姝的手顿了一下，看着马夫挑了眉：“还有个公主？”
    马夫如今也是破罐子破摔，索性一股脑的说了个清楚：“是，那人和公主您长得一模一样。有她在宫中假冒您，没人会怀疑。”
    玉姝：“……你再仔细看看，真长得一模一样？”
    马夫哆哆嗦嗦的瞧了眼玉姝，随后立刻低下头去：“是……一模一样！”
    玉姝：“……”
    所以修大师还真还了个假公主回去？
    只是当初的冯皇后，是生了个双胞胎吗？不然这世间怎么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不过这些人胆子倒也不小，竟在那么多人的眼皮子底下，来了一招偷梁换柱。
    还挺有意思！
    玉姝想着既然假公主在宫里了，想必金甲卫一时半会儿也赶不过来。
    她索性也不着急回去，便让马夫赶着马车去汇合的地点，又问了些关于修大师的信息。
    但可惜的是，这马夫只是鄞京街上的混混，因为崇拜修大师的幻术，才心甘情愿给他当跑腿的。
    这也说明，为什么马车里死去的那两个，都会对她起了杀意。
    只有眼前这个，一见情况不对就求饶。
    正式工和临时工的忠心程度，那能一样吗？
    玉姝便叹了口气，问马夫道：“你见过修大师的真容吗？”
    马夫似乎察觉到玉姝也不打算杀他，说话也利索了些：“就见过一次，长得很好看。不过身体不大好，一直咳嗽，听说活不过三十岁。”
    玉姝撑起腮，想起面具下那双眼睛，开始思索自己在哪里见过那么个人？
    她每日要见的人太多了，全天下眼睛相似的人也多，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起那人会是谁。
    马车缓缓往前走，夜风吹来，叫马夫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玉姝关切道：“冷不冷？里面那两人的衣服，你扒下来穿上吧？”
    马夫：“不……不用，多谢公主关心！QAQ”
    实话实说，这突如其来的关心，让他有点害怕！
    第912章 人换了？还是鞋子换了？
    马夫又开始战战兢兢，但玉姝只是说了这句话后，就没有再开口。
    她靠在马车壁上，双腿悬空晃来晃去，望着远处夜空的神情，像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姑娘。
    马夫实在难以将她和那个杀伐果断的储君殿下联系起来。
    两人就这么一路沉默着到了一处山脚，看到眼前那简陋的木棚时，玉姝诧异的挑了眉头。
    “这就是你们接头的地方？”
    马夫“嗯”了一声，神色怯怯的看着玉姝问道：“有……有什么问题吗？”
    “有啊！”玉姝说道，“京中那年感染瘟疫时，我率人在这里杀了几个接头的北戎探子。原以为这地方都破败了，不成想又被你们当作了据点。这恐怕，有点不吉利啊！”
    马夫：“……”
    反正别人吉不吉利，他不知道。撞上昭德公主的他，肯定是不吉利的。
    他等下得趁昭德公主不注意时，偷偷跑掉才行。
    木棚中的人听到动静，全部涌了出来。
    玉姝一改笑语盈盈的模样，突然脚踩马车壁，一跃而起。
    她像抹流星般猛地坠入那群黑衣人中，只是眨眼间，所有黑衣人全部无声倒地。
    马夫震惊的忘了呼吸，见玉姝朝他看过来时，下意识的掉转车头想要逃跑。
    玉姝却轻轻松松追了上来，她跃上马车笑道：“我有点饿了，你给咱两煮点面条吃。”
    马夫眼泪都快下来了：“我……我不会做啊？”
    “那我来教你。”玉姝说道，“逃跑之前，最起码得把肚子填饱才行对不对？”
    马夫：“！！！”
    马夫擦干眼泪，不敢再生出别的心思，乖乖的回到木棚中跟着玉姝和面。
    而此刻的宫中，才堪堪结束寿宴。
    承顺帝红光满面的端起酒杯，邀请所有朝臣共饮，“玉姝”也起身端起了酒杯。
    白兰想劝她少喝点，可“玉姝”只是瞥她一眼，她就没敢再说什么。
    共饮之后，承顺帝带着诸妃嫔先行离开，慎亲王和敏亲王缀在后面。
    路过“玉姝”时，慎亲王看了眼她藏在裙摆下的绣鞋，这才笑着问道：“殿下，亲自见识那大变活人的幻术，是什么感觉？”
    “玉姝”微微一笑，声音温和轻柔：“就是些哄人的小把戏而已，王叔何必当真？”
    慎亲王听着她略显低沉的声音，似笑非笑的说道：“本王倒是觉得，这其中大有玄机。”
    但“玉姝”显然不打算和他多谈，只是略略敷衍过后，就带着众人回了长宁宫。
    等人走后，慎亲王神色肃了几分。
    他想起那黑袍人营造出来的盛大场景，又想起昭德公主从黑袍后出来的神色，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是人换了？还是只有鞋子换了？
    只是众目睽睽之下掉包大活人这种事，难免有些骇人听闻。
    慎亲王最后也没有细想，只负手缓缓出了宫门。
    而修大师的马车，先一步离开了皇宫。
    城门早就落锁，他们还得在城内待上一晚才能走。
    跟在修大师身边的小厮很是担心：“修大师，小六那边不会有事吧？”
    修大师面色苍白，眼中却带着一股与生自来的傲然：“不会。幻术中时间流速缓慢，里面一个时辰，抵得上外面三个时辰。等那昭德公主反应过来时，他们早就到达汇合地点了。”
    汇合地还有人手，哪怕昭德公主清醒过来，她也照样跑不掉！
    第913章 把我的刀拔下来
    马夫虽然胆小，但还算聪慧。
    在玉姝的指导下，两人在半个时辰后吃上了热腾腾的面条。
    荒郊野外，夜深露重。
    这种环境和氛围下，玉姝作为一个女人还能坦然的吃东西，马夫在心中暗道一声“佩服”。
    不过想想也是，昭德公主这般人物，已经不能以寻常女人的眼光看待她了。
    所以这种夜黑风高的环境，他才更应该注意人身安全！
    吃过面条，马夫很是主动去收拾碗筷，玉姝在旁边懒懒得瞧着，问道：“你打算在这里长住了？”
    马夫手一顿，不太明白玉姝这话是什么意思。
    玉姝便又说道：“索性等你们修大师到了后，咱们也要离开这里，何必又费那个心思收拾？”
    马夫一想，也是哦，为什么还要刷锅洗碗？
    又不是要留在这里过日子！
    他立刻将碗筷堆在一旁，然后默默的坐在炉子旁边烤火。
    这木棚平日也不知道是何人住的，里面有菜有粮，日用的东西全部都有。
    若是在这里耽搁几天，也饿不着冻不着。
    马夫想到这里，扭头悄悄看了眼玉姝，却见玉姝半倚在床头，阖上了眼睛。
    也不知道有没有睡着，屋内的火光在她面上映出半边阴影，神色影影绰绰的有些看不太清。
    时间一点点过去，见玉姝呼吸绵长平静，马夫想要逃跑的心思又活跃起来。
    在这安静的木棚中，他紧张的心跳声如同擂鼓般咚咚作响。
    为了缓解紧张，他搓了搓双手，故意左右移动弄出些声响。
    见玉姝一直没睁开眼，便以为她睡着了，立马高兴的起了身，蹑手蹑脚往门口走去。
    只是前脚刚迈出去，后边便飞来一只小刀，直直的插入了木门上。
    利刃与面颊擦过的冷风，叫马夫突然头皮发麻，浑身都有些轻颤不止。
    他顿时僵在原地，没敢回头去看木棚内，却听玉姝慵懒的声音在后面响起：“去哪儿？”
    马夫哆哆嗦嗦道：“小人……小人去方便……”
    “憋着！”玉姝道，“把我的小刀拔下送过来。”
    马夫欲哭无泪，只得转过身，用力拔下那小刀。
    兵器在手，他却对玉姝生不出任何暗杀的心思。
    因为他明白，但凡他流露出一点这种想法，如今躺在地上的黑衣人就是自己。
    马夫将小刀毕恭毕敬的送到玉姝手上，玉姝睁开眼看他，眸中神色似笑非笑：“跟着本宫吃香的喝辣的，不好吗？”
    马夫想挤出点笑容，可恐惧让他僵着脸，表情一时哭笑不得，非常难看。
    玉姝不忍直视，迈过了头去，马夫这才挤着嗓子说道：“小人……小人不配跟着公主……”
    “配不配，得是我说了算。”
    玉姝坐起来，伸了个懒腰：“天快亮了，我也睡醒了，咱们该干活了。”
    马夫有些不敢置信：“您刚才睡着了？”
    “是啊！”玉姝笑道，“若不是你故意制造出声响，兴许我这会儿还在睡。”
    马夫：“……”
    所以，是他故意发出声响时吵醒的？
    马夫恨不得给自己来一巴掌，只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见玉姝开始搬动尸体，他也只好凑过去帮忙。
    第914章 你破了我的幻术？
    天色一亮，修大师的马车就排在了城门口。
    宫中无事发生，鄞京门口的排查便也没有特别严格。
    轮到他们时，城门吏掀起帘子打量了一眼，又随便问了几句，就叫他们出了城。
    一到城外，马车便立刻提速跑了起来。
    修大师休息了半晚，脸色好看许多，只是想着昭德公主的事，神色难免有些倦怠。
    他半撑着头问一边的小厮：“兀突大人此时在何处？”
    小厮忙道：“大人在鹭州等候咱们。”
    “鹭州……”修大师沉吟片刻，想起自己的打算，又没有再说什么。
    汇合地点离鄞京不是很远，而且那个地方偏僻，一般人不会找过来。
    所以这会儿，修大师也没有太担心。
    一个时辰后，马车到了山脚处。
    小厮掀起车帘，看着异常安静的木棚，忍不住嘀咕：“怎么没人出来？”
    话音刚落，马夫就僵着身子出了木棚，他强忍住回头的欲望，只看着马车结结巴巴打了声招呼：“修大师……您来了？”
    小厮看到他在，这才松了口气，先跳下马车，然后又扶了修大师下来。
    修大师咳嗽几声，笼着袖子问马夫：“怎么你一个人？小六他们呢？昭德公主还在吧？”
    马夫有依华独家整理些紧张的咽了口唾沫：“在……都在里面……”
    修大师没有多加怀疑，因为这马夫是他在鄞京街上收的人。
    马夫以前是痞子出身，没见过什么大场面，所以看到一众黑衣人自然会感到害怕。
    只是修大师没想到的是，他进入棚子后才发现，小六等人确实都在木棚内，却是变成了尸体躺在里面。
    而那位被绑架的昭德公主，如今正在饶有兴致的在炉子上烤着东西，一点都没有中幻术的迹象。
    修大师一愣，下意识问道：“你破了我的幻术？”
    玉姝抬头，瞥了他一眼。
    这才发现黑袍下的修大师，就是那天在茶馆中无意撞到的男人。
    她微微一笑，很是自在的说道：“糊弄人的把戏，骗得了别人骗不了我。”
    这话好似刺激到了修大师，他立刻沉下了脸，双手翻动就要对玉姝重新施幻术。
    玉姝却是动也未动，反而拿起烤好的土豆吃了起来。
    烤土豆剥开皮后软糯甜香，热气涌出来时，能唤起儿时的回忆。
    玉姝慢条斯理的吃着，压根没把修大师放进眼里。
    木棚内很快又飞出了各种幻术虫，它们争先恐后的朝着玉姝飞去。玉姝却面色不改的捡起一火把，直接扔到了那群幻术虫上。
    蛾子烧焦的味道扑面而来，一股腥臭味瞬间传遍整个木棚。
    玉姝吃烤土豆的动作一僵，然后没忍住“呕”了一声。
    太臭了！
    这味道有点上头。
    她扔下烤土豆，随手捡起另一根燃烧的木头，捂着鼻子将那些幻术虫烧了个干净！
    腥臭味顿时冲天，修大师也没想到，自己辛辛苦苦培养的幻术虫竟然落了这般下场。
    本就脆弱的身子，顿时又被气得吐了口血，最后一口气没上来竟昏死了过去。
    小厮和另一个随行的护卫冲上来，玉姝把玩着小刀，眨眼间要了他们性命。
    木棚内很快就又多了两具尸体。
    第915章 你当女人，我当男人
    马夫站在木棚外，心惊胆颤的瞧着。
    虽然早就猜到，修大师身边两人也不会是昭德公主对手，只是没想到他们死的这么快。
    马夫逃跑的心思，顿时完全销声匿迹。
    等玉姝掩着嘴出了木棚后，他一改先前的态度，很是谄媚的迎上去问道：“殿下，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把那个修大师拖出来。”玉姝说道，“他没死，你将他扛到马车上去！”
    马夫立刻就去拖人了。
    修大师看着弱不禁风，好像动辄就要嗝屁的样子，但人还挺重。
    马夫费了好大劲儿，才把他放到了马车上。
    玉姝问马夫：“他会武吗？”
    马夫摇摇头：“小人没见过修大师动武，他好似只会幻术，能利用幻术杀人。但这个东西耗费精气神，所以我听那些护卫说，修大师活不过三十岁。”
    玉姝也不管他能不能活过三十岁，叫马夫把修大师的手脚全部绑起来后，才上了马车。
    马夫赶车，她坐在车辕上看风景。
    马夫也不知道要往哪里去，玉姝指哪个方向，他就往哪个方向走。
    走到了午时，路过一个镇子，玉姝还下马车买了几个饼子回来。
    马夫一边吃饼子，一边想：“其实这昭德公主也不算坏，最起码还给他饼子吃。瞧瞧修大师多可怜，好不容易醒来了，结果又被昭德公主给打晕了。”
    两人就这么一边吃东西，一边晃悠着到了傍晚。
    不远处是鹭州城门，玉姝的马车却停在旷野处，没打算进去。
    马夫好奇道：“殿下，咱们不进城去吗？再耽误一会儿，城门就要关了。”
    玉姝望着鹭州城，单手撑腮说道：“我这张脸太招人了，恐怕进不去城内。”
    鹭州离鄞京很近，大部分百姓是知道昭德公主长什么模样的。如今宫里有个昭德公主，鹭州再出现一个昭德公主，很容易引起乱子。
    玉姝没打算直接回鄞京的原因，也正是在这里。
    若被敏亲王知道这件事，恐怕他会趁机以假乱真，稳住宫中那个赝品，将自己贴上假冒公主的标签。
    到时候上演真假公主的戏码，朝堂必然又会动荡起来。
    索性如今朝中还算稳定，假公主既然想代替她，那性情习惯必然也学得差不多。
    所以短时间内，假公主应该不会被人识破。
    既然如此，她正好也离开鄞京，去别的地方看看！
    玉姝想了一会儿，看了看马夫，又看了看自己，最后说道：“这样吧，咱们换一下衣裳。你当女人，我当男人。”
    马夫：“？？？”
    玉姝却不管他想些什么，直接叫他去马车里脱衣裳。
    玉姝穿得还是朝服，那正红色的大袖衫很是惹眼，玉姝干脆也将其全部脱掉，换上了马夫的衣服。
    衣服换完后，玉姝摘了所有首饰钗环，将头发用一根发带简单扎了起来。
    正巧从木棚离开后，还带了烤土豆的那根火棍，玉姝便用黑灰又重新画了眉毛。
    其他脂粉妆容全部擦掉，五官也用地上的泥土抹了一遍。
    这般一交换，马夫虽然不伦不类，玉姝却变成了一个俊俏的青年。
    第916章 我这幅装扮，你也认得出来？
    玉姝简单的乔装了一下，然后接过鞭子坐在了车辕上。
    马夫瞠目结舌的看着她，玉姝扭头问道：“怎么？瞧着很奇怪吗？”
    “不……不奇怪。”马夫忙道，“就是没想到殿下这么厉害，瞧不出怎么变化的，可就是和先前不一样了。”
    五官肯定还是相似的，若是将现在的她，和女装的昭德公主放在一起，那也有七成相似。
    可眼前这人，一眼瞧去就是个男人，叫人看不出一点儿女气来。
    这才是马夫为之惊叹的地方。
    玉姝懒得听他的彩虹屁，像与不像，她自己最清楚。
    只是眼下手边也没有别的东西，只能用这木炭凑合一番了。
    城门吏到底都是些小卒，可能会瞧着她有些眼熟，但换了性别后，最起码不会立刻联系到一国公主身上去。
    反正她也是存着试探的心思，先去碰碰运气再说吧！
    玉姝叮嘱马夫穿好衣服，又和昏睡的修大师假扮成夫妻后，这才赶着马车到了鹭州城外。
    因为天色已晚，出城的百姓比进城的要多，所以城门吏都很懈怠。
    轮到玉姝这块儿，也只是随意瞥了眼，掀起帘子看了眼马车里边，就挥挥手叫走人了。
    进入城内，马夫还有些不敢置信：“这么轻松就进来了？”
    玉姝挥着鞭子说道：“最近国泰民安，又不需要提防什么，只要不是做贼心虚的，谁又会废那心思拦着你？”
    除了皇宫和秦州城外，恐怕没有哪一处的守卫，会真的对进出城的百姓进行详细检查。
    但玉姝都能被人从皇宫里劫持出来，这小小的鹭州城，又怎可能进不去？
    玉姝驾着马车一直往前走，马夫打量周围片刻，好奇问道：“殿下，我们去哪里？”
    玉姝悠闲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她将马车赶到一处巷子内，一直往里走，最后停在了一家小院门外。
    玉姝下了马车，敲了敲门，很快就有人开门。
    大门一打开，那面色黝黑的青年看了半晌玉姝，半张着嘴有些疑惑，却又不知道喊什么。
    玉姝轻笑了一声，听到她的声音，青年才惊道：“昭德公主？”
    玉姝温声道：“你记性倒是好，我这幅装扮，你也能将我认出来。”
    青年就是庆平公主的夫婿，也是方开霁的远房表弟。
    玉姝进了鹭州城后，身份特殊不便去寻方开霁，却正好能来庆平这里转一圈。
    表弟见状，连忙高兴的将玉姝迎进去，顺手帮她把马车也牵进了院子。
    庆平正在厨房中做晚饭，听到动静出门来，一看到玉姝这副装扮，愣了愣才惊讶道：“长姐？”
    玉姝浅笑着看她，说道：“原以为这乔装能瞒过许多人眼睛呢，没想到自家姊妹，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句“自家姊妹”瞬间叫庆平红了眼睛，她将挽起的袖子放下来，出门看着玉姝哽咽道：“上次我叫你伤了心，我以为你不会再来见我了。”
    玉姝便笑着叹了口气：“我当时确实有些生气，还有些失望。想着以后也不会再来打扰你的小日子，谁知今日特殊，走投无路也只能奔你而来。”
    第917章 人总是要成长的
    玉姝这番话，半是调侃半是真话，叫庆平一时心中不是滋味。
    她有些后悔自己当时的所作所为，但那时候玉姝已经离开，哪怕想补上几句“对不起”也没有机会，所有的心思便只能压在心里。
    倒是没想到，如今正好又瞧见玉姝了。
    庆平抿了抿唇，小声说道：“可见老天也不忍让我们姐妹生了嫌隙，就是不知道长姐怎会走投无路？”
    玉姝被封为储君的事，早就在鹭州城传遍了。
    鹭州的百姓，对昭德公主的爱戴程度，并没有鄞京百姓那般高。
    但因为方开霁在这里当通判，各种潜移默化的宣传下，百姓们对这件事也普遍能接受。
    庆平还以为，现在的玉姝是正风光的时候，就是没想到她竟会说出“走投无路”这话来。
    庆平看着玉姝一脸担心，玉姝却没有立刻说明原因，只叫马夫扛着修大师下马车来。
    马夫还穿着女装，知道马车外面有人，便扭扭捏捏的不肯下车。
    玉姝威胁了他两句，他这才忙不迭的掀起帘子出去。
    只是庆平看到他第一眼，就惊讶的张大了嘴，再看到被绑了手脚还昏迷的修大师，她就更惊讶了。
    “长姐，这……这是怎么一回事？”
    玉姝笑道：“先麻烦妹夫将他们带进屋子去，然后我再缓缓给你们讲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表弟和马夫一起扛着修大师进了屋子，玉姝也和庆平说起了话。
    说到幻术调换了她，如今宫里还有个与她一模一样的女人，庆平倒吸了一口冷气。
    “天底下真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吗？”
    玉姝叹了口气：“我也在想这件事，难道当年我母后，还给我生了个同胞妹妹？”
    庆平却连连摇头：“宫中生孩子，那般多的眼睛瞧着呢，若是长姐真还有个妹妹，不可能无人知道。”
    更何况当年高祖和先太后也在，有帝后的眼睛盯着，谁敢在皇嗣上动手脚？
    宫里那个赝品，肯定是别人对比长姐的面容，用了什么诡术弄出来的。
    庆平一想到玉姝的身份被顶替，顿时有些着急：“长姐，那你现在怎么办？皇宫恐怕回不去了，便是回去有可能会被倒打一耙，说你才是那个顶替了别人的。”
    玉姝听到庆平的话，笑吟吟的捏了下她脸蛋：“你如今在民间生活，倒不像以前那般心性单纯了。”
    庆平面色一赧，玉姝却道：“这是好事，人总要成长的，谁也护不了你一辈子。如今贵妃娘娘在宫中，我又情况特殊，哪怕遇事想帮你，恐怕都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庆平以前很不爱听这种话，可现在却很认真的点了头，眼里是对玉姝满满的信任和依赖。
    玉姝又问道：“你夫君对你怎么样？我方才瞧着，你好像在为他洗手做羹汤？”
    庆平公主顿时笑了起来：“我原先是什么都不会做的，夫君也心疼我，不叫我做任何事。但我想着，我要与他过一辈子，总不能时时等着他伺候我。他是我的夫君，又不是我的奴仆，我也要心疼他才是。”
    说到这里，见玉姝眸色柔和，庆平才继续道：“如今他主外我主内，我们的日子虽然普通，却也过的美满！庆平在这里，还要多谢长姐的相救和成全。”
    第918章 没想到昭德公主，这般轻浮无耻
    庆平起身对着玉姝盈盈一拜，玉姝却面色温和的将她拉了起来。
    先前那些事儿，玉姝其实也没怎么放在心里过。
    比起生死大事，姊妹之间这种小小的嫌隙，总是有些不够看。
    所以玉姝只看着她说道：“今夜天色已晚，恐怕要在你这里借住一宿。明日天亮后，还得劳烦你夫君去找方大人过来。”
    没有金甲卫在身边，只有通过方开霁才能将信件送到宫中去。
    到时候慎王叔和白兰明白事情真相后，接下来的计划也好展开一些。
    庆平自然全部应下，她厨房中还烧着汤，说了会闲话后又急急的赶了过去。
    玉姝自己进了屋，马夫已经换了一身男装，修大师也从昏迷中转醒。
    他不知道自己此刻在哪里，只是脸色不快的四处打量，瞧见玉姝后，更是皱起了眉头：“昭德公主，你想把我怎么样？”
    玉姝坐在小木凳上，虽然穿着打扮灰扑扑的，可依然叫人难以忽视她浑身的风采。
    她笑看着修大师，说道：“应该是我来问，你们打算把我怎么样？”
    修大师眉头皱得死紧，却不怎么说话。
    玉姝又问：“你是南疆的人，将我换出宫后，打算带我去南疆？你的人又这般了解我，是不是认识孟孤兰？”
    一听玉姝提到孟孤兰，修大师立刻眼皮动了动。
    玉姝便知道，这两人确实是相熟的。
    “你和孟孤兰什么关系？”玉姝问道，“看你年纪，也才二十出头左右。你两人一个会幻术，一个养蛊虫，难不成师出同门，是师兄妹？”
    修大师：“……”
    话都说完了，还问他做什么？
    玉姝见修大师抿着唇一句话都不说，笑叹了口气：“你不说也没关系，总之我的人也能查出来。”
    她说着，起了身在修大师周围转了一圈。
    今日的修大师并没有穿黑袍，一袭绣了毛绒围脖的湖蓝色厚氅裹在身上，斯斯文文儒雅病弱，瞧不出什么特殊的手段。
    玉姝在他身边蹲下来，声音温柔亲和：“你那些幻术虫，是什么来历？怎么被烧了后那般臭？”
    这事儿不提还好，一提起来，修大师的面容就有些狰狞。
    玉姝却好整以暇道：“你长得还不错，莫要露出这种神情，无端毁了这副好相貌！”
    修大师神色僵了一瞬，随后便咳嗽起来：“……倒是……没想到昭德公主这般轻浮无耻。”
    玉姝低笑起来：“我一没调戏你，二没轻薄你，只是夸了一下你的样貌，你就说我轻浮了？大师未免太苛刻了些，既然如此，那我便说你丑好了。”
    玉姝没找到幻术虫藏匿所在，便又坐回去，一本正经的说道：“丑大师，你这般费尽心机的把我从宫里劫持出来，却不要了我的命，是什么打算？”
    修大师被“丑”这个字刺激到，更凶猛的咳嗽起来。
    玉姝就这么静静的看着他，瞧着他苍白的面容，一点一点被咳得通红。
    等他终于停下了，玉姝才补充道：“若是不想被我这般叫，告诉我的你名字也行。”
    第919章 指派你的男人，看上了我的容貌？
    “修无名。”修大师说道。
    只是咳嗽过后的声音，有些微弱低沉，玉姝一时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顿了顿，玉姝挑眉问道：“叫什么？”
    修大师不耐烦的蹙眉，却又忍住脾气说道：“修无名，我的名字。”
    玉姝咬文嚼字般的琢磨：“有名有姓，却又叫无名，给你起名字的人看来并不盼着你好。”
    这番话叫修无名的脸色愈发难看，玉姝却道：“行吧，那你说说，为什么要搞真假公主这一出？”
    修无名咳嗽了几声，打量了几眼玉姝的五官，这才面带嘲讽的缓缓道：“我不清楚。”
    “你不清楚？也就是说，你后面还有人在指使你做这件事？”
    玉姝瞬间就来了劲儿，“你和孟孤兰应该是师兄妹，你们两人对我的恶意都很大。由此可见，你们的师门对我有恶意。所以这次让你出手的人，应该是你师门中人，且身份不低？”
    修无名：“……”
    这个昭德公主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线索全部猜测出来，后面的故事线叫作者怎么写？
    修无名的沉默，就代表了玉姝的猜测，百分之八十是正确的。
    她便继续笑眯眯的说道：“若我是幕后指使，恐怕我会叫你杀了人以绝后患。但是这人留了我性命，说明我还有用处。”
    “一个貌美有权的女人，能被人图什么呢？美色？亦或者身份？”
    玉姝单手撑腮，漂亮的眼眸中好似泛着潋滟的光：“若是身份，如今有了假公主在，应当是已经用不着了。那就只剩美色这一条，所以指派你的男人，是看上了我的容貌？”
    修无名听到这里，忍无可忍：“你不要再说了……”
    说完后，他又重重咳嗽了几声。
    玉姝却继续道：“所以其实你并不是要把我带回南疆，反而是要在某个会合地点将我交给他。而你们终究是要去南疆的，南下必经的第一个州城，便是鹭州。好色的人大多都没有耐心，他应当不会等在别的地方，所以他如今也在鹭州是不是？”
    修无名的脸色已经完全变黑，瞧着他快要把心脏都咳嗽出来，玉姝低低的笑了起来。
    “修大师，你这般藏不住心思，怎么会出来行走江湖啊？”
    玉姝的所有话只是在推测和试探，可答案的正确与否，却全部从修无名的脸上看了出来。
    由此可见，这位幻术大师平日里应当也鲜少涉入人世，根本不知道江湖险恶，社会人套路多！
    玉姝已经将事情了解了个七七八八，便对修无名也再没多少兴趣，让马夫给他喂点水后，就继续把他绑住扔在了角落里。
    见庆平喊玉姝去吃饭，修无名忍不住沉声问道：“你不是说，若换作你，必然会杀人以绝后患。为何现在还留着我的性命？”
    玉姝微微一笑：“留着你，自然有我的用意，你这么迫不及待地想死？”
    修无名毫无血色的脸上露出几分自嘲：“反正都会死，又何必在乎早或者晚？”
    “早死和晚死，还是有区别的。”玉姝说道，“死得晚一点，还能看看许多的风景，遇上一两个可爱的人，这样才算没有白来这人世间。”
    第920章 司马大饼
    修无名沉默下来。
    玉姝也没有再说，跟着庆平去了隔壁屋子吃饭。
    许久不见，这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妹妹，厨艺有了非常大的长进。
    虽然都是很普通简单的家常菜，可那位妹夫却吃得十分满足，马夫也很惬意的多吃了一碗饭。
    吃饱喝足后，玉姝对马夫道：“想跟着我混吗？”
    马夫愣了愣，随后忙睁大眼睛惊喜道：“殿下愿意收下小人？”
    玉姝道：“缺个跑腿的，你现在正合适。”
    马夫想想也是，若是在平时，他这种遭人白眼唾骂的二流子，肯定是没法伺候贵人的。
    但现在老天爷给了他机会，他得抓住这机会才是。
    “小人当然愿意跟着殿下。”马夫忙跪下说道，“以后殿下的吩咐，小人绝对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玉姝却说道：“行了，你有多怕死我还不清楚？给我个名字，以后好称呼你。”
    马夫尴尬的挠头一笑，想起自己那上不得台面的“狗蛋”，连忙道：“殿下给小人起个新名字吧！”
    玉姝最烦给人起名了，她瞅了马夫几眼，见他脸盘大，便脱口而出：“大饼？”
    马夫一脸不敢相信：“大饼？”
    这就是一国储君起名的能力吗？
    玉姝也有些不好意思，便迟疑着换了个名：“那不然，包子？”
    反正这厮皱起脸来，也确实像个包子。
    可马夫听到这名字，脸更加皱了，他壮着胆子说道：“殿下，您……您能不能给我起个稍微好听点的，一听就觉得这人很不平凡的那种？”
    玉姝这下犯了难，她蹙起眉头冥思苦想：“很不平凡的，也就是要有逼格是吧？我想想……”
    她想了好一会儿，最后在马夫满是期待的眼神中，吐出了四个字：“司马大饼！”
    马夫：“！！！”
    夭寿啊！
    就不能不提大饼吗？
    可玉姝却自我感觉良好，她念叨了几遍，对着马夫笑眯眯的说道：“复姓很有逼格的，以后就叫你司马大饼了！”
    马夫：“……好的。”
    不如直接叫他大病？
    但他一点没有反抗力的应承了下来，玉姝还上瘾似的，又连连喊了好几遍。
    “司马大饼，你今晚和修无名待一个屋吧！”
    “司马大饼，你看好他啊，若是叫他跑了，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司马大饼，啧，这名字真有面儿！”
    司马大饼：“……”
    玉姝和庆平歇在了一个屋子，有逼格的司马大饼便和修无名及表弟住在了一个屋。
    只是除了表弟外，其他两人都没有什么睡意。
    修无名半窝在角落睁开眼，打量了片刻司马大饼，问道：“她叫你什么？大饼？”
    司马大饼有些生气，盯着修无名强调道：“司马大饼，我的名字是四个字。”
    修无名嗤了一声，想到这人以前还是自己的手下呢，如今却已经为别人卖命了，难免便有些不痛快。
    但如今的他，幻术使用过度，想要再重新迷惑眼前人的心智，恐怕还得费好大一番功夫。
    那昭德公主如今瞧着，也没有要杀了他的意思，不如先看看情况再说！
    第921章 何必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
    一夜过去，玉姝早早就起了床。
    庆平要忙活着做早饭，玉姝已经许久没体验过农家生活了，便也帮着她喂了鸡鸭。
    忙完后，表弟出去找方开霁，玉姝又回到了屋子里。
    司马大饼睡着了，修无名闭着眼，一听到动静，立马睁开眼看了过来。
    玉姝问道：“修大师饿不饿？”
    修无名蹙起眉头，还没说话玉姝就又道：“饿你一天一夜了，如今估摸着想跑也没什么力气了吧？”
    修无名冷哼了一声：“昭德公主想要留下我，又何必用这种不入流的手段？”
    “饿肚子也是不入流的手段了吗？”玉姝笑说道，“不过只要是有用，管它入不入流？一位伟人曾经说过，不管是白猫黑猫，能抓住老鼠的就是好猫！两者一个道理。”
    修无名才没听过这种话，也不知道说这种话的伟人是谁。
    只是腹中空空，加上手脚被束缚的不适感，让他浑身都有些不舒服。
    许是夜里着了凉，如今脸色也要更加难看一些。
    他不再和玉姝说话，靠着墙看向院子外面发起了呆，好一会儿后，咳嗽声又重了起来。
    玉姝也只是进来瞧一眼他，等司马大饼起来后，两人去了另一个屋子吃早饭。
    方开霁得到消息后，很快就赶了过来。
    许久没见到玉姝，乍一瞧见她这青年打扮的模样，方开霁还有些不习惯。
    玉姝却很是自如的笑问道：“方大人近来可好？”
    方开霁温文尔雅的拱手：“一切都好，劳烦殿下惦念。”
    说完后，又问了玉姝和宫中那假公主的事。
    前因后果了解清楚后，方开霁琢磨道：“想必他们是打算利用殿下的身份，做一些不可告人的事。微臣如今唯一能猜测到的，便是和南疆的战事有关。”
    恭亲王虽然称了帝，可他兵力不多，依靠的也只有裴家军的旧部，以及被洗脑了的裴琮和裴勇。
    若是失去这些人，他也不过是个光杆司令！
    其次，恭亲王称帝名不正言不顺，百姓多数都觉得他是逆贼！
    若想要顺理成章的取得帝位，恐怕就得让百姓们觉得，如今的承顺帝是个残暴的帝王，昭德公主也不是好东西才行。
    到时候他们以替天行道的借口发兵，也算是师出有名！
    但方开霁对这些不太担心，他若是替昭德公主传了信进宫去，慎亲王自然能挡下一部分事。
    有白兰和宋贵妃等人在旁边看着，假公主应当也不会翻出什么浪来。
    方开霁如今最担心的，还是幻术的事：“那位擅长幻术的巫师，就在这里？”
    玉姝点了头，示意旁边的屋子道：“我将他绑了起来，饿了一天一夜。在没有找到幕后指使之前，不打算将他放开。”
    “这样确实也稳妥些。”方开霁说道，“送信和查探那人踪迹的事，就交给微臣了。只是这几日，殿下打算在哪里落脚？”
    玉姝闻言看向方开霁，问道：“你可有合适的地方安排？”
    一直住在庆平这里也不是事，小夫妻还要正常过日子呢，她总不能一直耽搁人家。
    第922章 方大人瞧起来过得还不错！
    方开霁在鹭州待的时间也不短，在这边自然也有府邸。
    为了安全和便利起见，他直接将玉姝等人接回了自己的府邸。
    院子其实也很宽敞，但比起公主府和鄞京那些权贵的豪宅，自然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所以方开霁带着玉姝到门口的时候，还有些拘束，生怕玉姝会嫌弃。
    谁知玉姝下了马车后，却打量着这院子说道：“方大人瞧着在鹭州过得还不错。”
    这院子是典型的四进院带花院，环境很不错，而且地理位置也很好。
    在鹭州这等繁华的地方，一个两进的宅子，约莫会卖到三百两银子左右。
    所以这种带花院的四进宅子，价格只能翻倍还不止！
    而外派的通判官员，全年的基本俸禄大概在四百八十两左右。但这只是本俸，除此之外，每年约莫会有三百六十两的添支。也还会有额外的公用费用，大概在八十两左右。
    如此看来，一年也就统共拿到九百六十两。若再加上职田的收入，也就一千两出头。
    可方开霁来鹭州时间还不到整一年，职田应该也没什么收入，平日里吃喝打扮都要花银子。这宅子置起来后，也要人手洒扫管理。
    这么一瞧，他的收入来源倒有些耐人寻味。
    方开霁似乎也察觉到玉姝这话外的意思，顿时就涨红了脸，很是不自在的解释道：“微臣平日里过得拮据，与鹭州那些官员融入不到一块。所以不得已之下，确实也收了些好处。”
    但方开霁不是为了贪污而贪污的人，所有收过的东西，他基本全部记录在册。
    重点是，收了钱也不帮人家办事，所以在鹭州的风评还有些不大好。
    玉姝得知后，便有些哭笑不得：“虽说水至清则无鱼，但若是完全与这些人沦落一处，却又误了你的初衷！银钱这块，是我疏忽了，鹭州确实有钱人多，我也该叫人给你送些银钱来周转。”
    玉姝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出来，方开霁更加惭愧！
    其实他也可以完全和那些人撇清关系，然后依靠自身的权力和手段，一点一点掌控鹭州。
    可他总觉得那样太慢了，完全没有现在抄近路来得快！
    如今鹭州的权力，基本大半都掌握在他手上，可有时候他也因为这些银钱带来的关系，觉得无比束缚。
    听玉姝这般一说，他就更加不自在起来。
    玉姝却反而又安慰他道：“我知你本心如何就行了，稍后你给叶姨娘也去一封信，叫她从账上给你拨五千两银子来。那些收了银子没办事的，正好也有理由退钱回去，如此便可将这事儿撇清！”
    方开霁可是她以后的宰相苗子，万万不能因为银钱的事情，给他的清名沾上污点。
    这岂不是比上辈子的死法还要冤？
    方开霁见玉姝确实没有责怪的意思，心中便稍稍松了些。
    他带着玉姝去了最好的院子，又叫人送来合身的男装来。
    在看见被捆绑着的修无名时，方开霁却有些犯难：“殿下，这位……要如何处置？”
    第923章 人多反而眼杂
    修无名被饿了快两天，本就病恹恹的面色，显得更加难看。
    他整个人蜷缩在马车里，有气无力的瞥了眼玉姝，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
    玉姝想了想，对方开霁说道：“就将他安排在我的院子里，他擅长使用幻术，谁看着他我都不放心。”
    方开霁对玉姝的吩咐自然是照做，但修无名是个男人，玉姝又身份贵重，这两人同居一院自然有些不合适，他便又特地打发了两个婆子过来照看玉姝起居。
    婆子都是做粗使活儿的，也做不惯伺候人贴身的活计。
    方开霁便不好意思道：“微臣府上没有女婢，下午便叫人出去买两个回来，供殿下使唤。”
    “不用。”玉姝却摇了头，“我这般正好，有司马大饼帮我跑腿就行了，人多反而眼杂。”
    玉姝用惯了白兰等人，再换别的丫鬟来，总觉得不够顺手。再者，她如今确实身份特殊，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方开霁这才作罢，又忙前忙后的叫玉姝在院里安顿下来。
    这些琐事忙完后，玉姝亲自写了几封信交给了方开霁，方开霁又安排人手去查探修无名幕后指使的下落。
    外面的事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玉姝居住的院子里，修无名却满心的暴躁无力。
    司马大饼也住在玉姝的院子，还和修无名住在一起。
    这会儿他没有事情干，就一直蹲坐在修无名的身边，直勾勾的盯着修无名。
    修无名长得英俊，习惯了被南疆女子用爱慕的眼神打量，却没感受过被一个男人这样看。
    忍了又忍，最后他实在受不了，对司马大饼道：“大饼，你帮我喊一下你的主子，我有话对她说。”
    他如今被饿得有气无力，咳嗽也没劲儿了，整个人就像是吊了半口气，就在这里等死似的。
    司马大饼瞧他有些可怜，虽然很不满他称呼自己“大饼”这个名字，但还是起了身去找玉姝。
    玉姝如今有了落脚之处，易容的东西，自然也由方开霁买了个齐全。
    听见修无名主动找她，玉姝易容过后，换了件合身的男装，这才去了修无名的屋子。
    一进门，修无名就抬起眸子看了过来，只是瞧着玉姝那英姿飒爽的模样，有些不太敢认：“昭德公主？”
    玉姝柔和的声音响起：“是我。”
    修无名嘴巴张了张，有半晌说不出话来。
    玉姝耐心等着，好一会儿后，他才惊道：“你……怎得这副打扮？”
    白依华独家整理皙的肤色变成了男人的黝黑模样，明艳的五官虽然依旧好看，可变成了深邃立体的男人骨相。
    就连身高和男性特征，竟然也全都具备，这一眼过去根本认不出她是曾经那个昭德公主。
    修无名自幼学习幻术，对于更改人的面容这事，也算是小有涉猎。
    但这种连骨相都有点更改的，让他实在难以置信。
    还有什么是昭德公主做不到的吗？
    玉姝见修无名呆呆看着自己，便故意用低沉的男人嗓音说道：“行走江湖，想要不引人注意，自然这般打扮最为安全了。”
    第924章 你想吃饭？
    玉姝这般一说话，声音也跟形象契合了起来。
    修无名更觉得，她和那个明艳大方的昭德公主完全没有了关联。
    虽然很想知道玉姝是怎么做到的，但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说，他只好把这件事暂且搁置在了一旁。
    修无名问玉姝：“昭德公主留下我，到底想要我做什么？”
    他窝在角落，双手和双脚还被束缚着，因为长时间没活动，甚至已经有些血液流畅不通。
    说完话后，肚子还“咕咕”叫了半晌，让他莫名有些羞耻。
    玉姝便也理解了修无名为何会着急找她来，再这么下去，这人恐怕就要被饿死了。
    她让司马大饼解了修无名的绳子，这才说道：“你想吃饭？”
    修无名脸色难看，却自持骄傲，抿着唇不说话。
    玉姝摆了摆手：“可以给你饭吃，但要在抓到你幕后那人之后。”
    话音刚落，修无名的肚子又叫了几声。
    他似乎在人前从没这么难堪过，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尴尬至极的红晕，玉姝想着他这病怏怏的身体，担心真被饿死，最终还是叫司马大饼送来了一碗粥。
    “先垫垫肚子。”玉姝说道，“瞧你面色，想必肠胃也是薄弱的，大鱼大肉应该也不适宜吃。”
    修无名的手脚已经被松开，他默了片刻，靠着墙慢慢站了起来。
    只是身子一直疲弱，手脚又用不上力，刚刚站稳又倒了下去，脑袋还控制不住的撞在了墙上。
    苍白的额角立刻被撞出红痕，深邃的眼眸下还有片青黑，瞧着有些像被囚禁的病美人。
    司马大饼瞧着修无名这可怜的模样，有些不忍心，毕竟也是他曾经真心崇拜过的人。
    于是他扭头看向玉姝，玉姝自然猜到他心中在想些什么，便颔首道：“扶他去桌边坐下吧！”
    司马大饼这才忙上前去，将修无名扶到了桌边。
    桌上放着热腾腾的白粥，瞧着很是清淡寡味，但修无名许久没吃东西，这会儿米香味直往他鼻子里钻。
    他盯着那碗粥坐了片刻，这才慢条斯理的拿起了勺子。
    玉姝和司马大饼就在旁边看着，直到修无名吃完后，玉姝才道：“一天就这一碗粥，如果你能提供幕后指使的位置，也能早点吃上饭。”
    修无名却沉默下来，什么都没有说。
    玉姝也没指望他说出些什么，毕竟两人可是敌对方，互相不使绊子就不错了。
    给修无名投喂过，玉姝与司马大饼一起出了屋子。
    修无名的手脚虽然不用绑了，但活动范围却只限于屋子。而且玉姝发现，使用幻术很耗费心血，看修无名如今的身体状态，应该是没办法用幻术的。
    所以屋内也不需要人时时看着，只要司马大饼在外面守着就行。
    玉姝叮嘱司马大饼：“若他有什么事，你即刻来找我。没有事就在这里休息，除了我的命令，谁的话你都可以不听，包括方大人。”
    司马大饼一听这话就来了精气神儿。
    这任务，不比当小混混更有面子吗？
    只可惜他如今这么威风的一面，昔日的小伙伴却是看不到了。
    第925章 抓到了兀突！
    玉姝在鹭州逗留了五日，修无名也被关了五日。
    这五日里，每天只靠一碗白皱吊着命，他脸色愈来愈难看，咳嗽的次数也逐渐增加。
    在玉姝和司马大饼都觉得他可能不久于人世时，方开霁那边终于传来消息，说是在一处小院子里抓到了人。
    这些人虽然言谈举止与寻常百姓无二，但平日里出行鬼祟，且隔几日就会有年轻貌美的女人进那院子。
    这还是周围百姓察觉不对，主动报官才发现的。
    鹭州城太大，哪怕方开霁夜以继日的探查，恐怕也难以在这么短的时间里查出这些人的藏身地。
    所以，为什么后世执政者，说要坚持“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的路线方针，因为事实证明，世界上力量最强大的永远都是人民群众！
    方开霁将人抓获后，很快就派人给玉姝传了消息。
    玉姝立刻带上修无名赶到了大牢去，修无名显然也不敢相信自己的人这么快被抓，可是看见兀突的脸后，他就突然说不出什么了。
    兀突身上带着伤，显然和官府的人激战过。
    他就横卧在大牢中，一脸的凶狠和颓败，完全没有南疆巫师少主的风采。
    玉姝先开了口，低沉的男声听不出来一丝一样：“兀突少主，没想到在这里见面了？”
    兀突睁开眼，打量了半晌眼前的“青年”，眉头微蹙：“你是什么人？”
    “我是昭德公主的人。”玉姝说道，“公主叫我来瞧瞧图谋他美色的人，是个什么货色？如今一瞧，也不过如此，还没有修大师俊俏呢！”
    兀突似乎很介意被拿来和修无名比较，这番话立刻激得他怒气丛生。
    “他修无名是个什么东西？也配和我兀突比较？”
    玉姝听到这话，笑了起来：“修大师善操纵大型幻术，自是比兀突少主有用多了。如今他为我们公主所用，兀突少主也不用再惦记他了。”
    玉姝说完这些似是而非的话，就退去了角落阴影中，让司马大饼把修无名带到兀突跟前。
    修无名还未说话，对面的兀突立刻咬牙切齿道：“修无名，是你背叛了我？是你给大夏官府的人说了我的藏身之地？”
    修无名想说的话顿时卡在了嗓子眼，望着兀突的眉眼，也猛然变得淡漠了几分。
    玉姝在说那些挑拨的话时，他并没有开口，就想知道兀突到底会不会相信他？
    两人少年时虽常有矛盾，可大巫师对他很好，作为少主的兀突哪怕经常看他不顺眼，也还算把他当朋友。
    只是没想到，如今稍稍一被人挑拨，他立马就对自己恶语相向！
    修无名的心冷了下来，兀突也盯着他恶狠狠的骂道：“早就知道，你就是一条养不熟的狗！当年我爹就不该救你回来，像你这样的废物，早早就该掐死你才是！”
    一番话说得修无名脸色极差，玉姝在旁边好整以暇的看着，想知道他们还会互掀多少老底？
    可修无名始终没开口，一直都是兀突在骂人。
    “你以为我爹真想放你离开南疆，像你这样能供人使唤的狗可不多了。若不是见你天赋高，又用的趁手，我爹早就将你练成毒人了。就算你掉包了昭德公主，为南疆立了大功，你也离不开南疆的。”
    第926章 你到底是男是女？
    修无名大概早就猜到自己离不开南疆，听兀突说这些话，他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
    兀突见刺激不到他，眼眸转了转，突然提起了孟孤兰。
    “你那所谓的孟师妹，早就喜欢上别人了。那个男人叫什么来着？裴琰？哈哈哈，他好像还是昭德公主的驸马呢！”
    “我再告诉你一件事，你的孟师妹当年为了习巫蛊之术，主动爬上了我的床。她早就不是清白之身了，说什么要和你厮守的话，也都是骗你的。”
    “修无名，你真可怜！你瞧你身边的人，哪个是真心对你的？你爹娘抛弃你，师门欺骗你，天赋异禀却活不过三十岁。我要是你啊，我早就一头撞死在这墙上了。”
    兀突说完后哈哈大笑起来。
    这些话似乎在他心里憋了很久，所以此次吐出来，顿觉畅快。
    而修无名只是定定的站在原地，脸色苍白的看不出一丝血色，明明身形修长高大，可好似脆弱的像个风一吹就会倒的纸壳子。
    司马大饼又听得不忍心起来，他很想替修无名说几句，可兀突看着很是凶煞，玉姝又在旁边瞧着，他忍了忍到底又什么都没说。
    修无名沉默很久，久到众人都以为他立刻就停止呼吸时，他却突然咳嗽几声，缓缓道：“说完了吗？”
    兀突眯了眼眸，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修无名看着他，好半晌后才微微一笑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兀突少主，很高兴你被昭德公主的人抓到。”
    兀突立刻面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修无名又咳嗽了好几下，然后才笑说道：“我的意思是，你不会活着回南疆了。”
    “笑话！”兀突沉着脸说道，“小小的官衙，你以为会困得住我？大夏的官兵都是废物，几只蛊虫就轻轻松松搞定了。”
    若不是那些官兵冲进来时，他正好还衣衫不整的在床上，此刻也不可能被这么轻易的抓进大牢来。
    但这种大牢想要出去，对他来说简单得很，他只是瞧修无名不顺眼，想借此发泄一下而已。
    想到这里，兀突立刻就从袖中放出一只蛊虫来。
    那蛊虫白白胖胖，爬行的速度很快，第一时间往守在大牢门口的司马大饼去。
    司马大饼只是个普通人，哪见过这种场面，见虫子闪电般的速度爬至他脚边，吓得哇哇乱叫。
    千钧一发之际，一支细细的竹片突然飞过来，穿透那蛊虫身子，将其定在了地面上。
    墨绿色的汁水瞬间溢出，可虫子却还在原地扭动。
    司马大饼瞧得恶心，转过身弯着腰干呕起来。
    兀突没想到自己的蛊虫出师未捷，立刻沉脸喝道：“什么人？”
    玉姝从暗处走出来，笑着说道：“是我！方才还和兀突少主说过话呢，这么快就把我忘了？”
    兀突震惊的打量着眼前的“青年”，模样还是那般模样，可声音却完全变了。
    所以眼前这人，是易过容？
    兀突看着玉姝，有些警惕道：“你到底是男是女？”
    玉姝笑道：“兀突少主贪图本宫美色，却还问本宫是男是女，着实叫本宫有些不知所措呢！难道少主，其实男女通吃？”
    第927章 换脸而已，不过区区小伎
    兀突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到眼前这个青年竟然是昭德公主。
    明明他想象中的昭德公主，可能是明艳美丽的，可能是温婉大方的，也可能是凌厉泼辣的。
    但唯独不会是眼前这样，一副英俊男人的模样。
    这个男人方才还在用男声和他说话，为什么突然就变了？
    兀突不敢置信的盯着玉姝，玉姝却笑道：“兀突少主在瞧什么？怀疑本宫的女儿身？”
    兀突当然怀疑，他想不通自己等了好几天的昭德公主，为什么会在这里？
    还是这么一副装扮？
    所以的确是修无名背叛了他，私自把昭德公主放了？
    兀突的心中突然烧起了熊熊怒火，他攥住垂在身侧的手，眸色沉沉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玉姝知道这人比孟孤兰还擅长用蛊，自然也提防着他，只是面上还浅笑着说道：“本宫就是有些好奇，兀突少主是从哪里找到与本宫面容一模一样之人的？还是说，你们南疆有什么换脸的秘术？”
    提到这个，兀突的眼中就有些得意。
    “我们南疆的巫术，是你们汉人不会明白的。换脸而已，不过是区区小伎。”
    他虽然说得这般轻松，可玉姝却完全不信。
    若是换张脸能这么简单，这个世界岂不是要乱套了？
    想必和修无名的幻术相似，都会付出极大的代价！
    玉姝也没有再问，反而扭头看向修无名：“修大师，这位兀突少主还有可用价值吗？”
    修无名没想到玉姝会突然问他这话，见兀突猛地变了脸，用恨不得吃了他的眼神看过来时，心中突然有些莫名的痛快。
    他低低的咳嗽几声，然后笑道：“没用了！”
    话音一落，兀突就怒骂道：“修无名，你个吃里爬外的东西，你……”
    玉姝想了想，看着修无名补充问道：“蛊虫这块，你懂吗？若你不懂，我要先留他一段时间。”
    可修无名却笃定的点了头：“他懂的我都懂，他不懂的我也懂。一个废物而已，公主不是从不给自己留下后患吗？何必留着他？”
    玉姝便笑了起来。
    她瞧着这病恹恹的修无名，也觉得有些意思。
    本想着用反间计，让他们互相猜疑攻击，会有些难。
    没想到，这两人本就互相看不顺眼，如今更是都想着置对方于死地！
    既然修无名都这么说了，玉姝自然就不会手下留情，从怀里掏出一把小刀，迅速的朝着兀突掷了过去。
    兀突也会武艺，这柄小刀自然也躲得过。
    但小刀只是开始，后面随之而来的是无数兵器，兀突顿时有些手忙脚乱。
    情急之下，他又召唤出了几只蛊虫，可这些蛊虫却被玉姝一一解决掉，到最后也只是黔驴技穷。
    小小的牢房闹这么大动静，狱卒也迅速赶了过来。
    玉姝玩够了，便叫负责看管大牢的狱卒解决了他。
    兀突临死时怎么也没想到，作为从小风光到大的巫师少主，竟最后死的这么憋屈！
    还是当着修无名的面，死在这么一个犄角旮瘩里。
    咽气前，他恶狠狠的盯着修无名，久久都没有合上眼。
    第928章 给昭德公主广纳美男！
    兀突死后，狱卒很快就赶了过来。
    玉姝瞥了眼那瞪圆的双眸，对修无名说道：“又是死不瞑目的，你不去替他合上眼睛？”
    修无名却冷漠无情的转了身：“他死了，我现在能吃上一顿饱饭了吧？”
    玉姝听到这话，低笑了一声，点头说道：“自然可以，而且一日可以吃上三顿。”
    两人说完话，缓慢的往外走。
    司马大饼留下来，和狱卒一起将兀突的尸体收敛起来，并用火烧掉。
    司马大饼听玉姝讲过，巫师的尸体大多都会留有蛊虫之类的东西，若是一个不小心，很有可能就会被蛊虫盯上。
    所以哪怕兀突人都死了，他这会儿也不敢掉以轻心。
    直到等尸体被完全烧掉后，这才出了大牢。
    玉姝和修无名已经先行离开了，司马大饼走出衙门，看着外面街上的人群，一时不知该往哪儿去。
    昭德公主如今对他好似很放心，竟也不怕他就这样偷跑了，身边连个看管他的人都没有。
    可司马大饼想了想，发现自己就算跑了也没用。
    哪怕回到鄞京，他的日子未必就会比现在过得好。
    虽然昭德公主起的名字不好听，可他最起码是公主暂时的心腹，走出门去昂首挺胸的，就连这大牢的狱卒都对他客客气气。
    以前他哪有这种待遇？不被官府的人抓住打一顿就不错了。
    想到这里，司马大饼走到街上，一边闲逛，一边往方开霁的院子走去。
    走到闹市街头，忽然听说朝廷下旨了，要给昭德公主选驸马什么的。
    看着一些官差拿着告示往墙上贴，司马大饼连忙也凑了过去。
    他只识一点儿字，告示上许多话都看不明白，便和其他百姓凑在一起听读书人念告示。
    听到那人念：“……为储君纳选品性贤良，才德兼备的儿郎为驸马……”
    司马大饼忍不住诧异道：“昭德公主不是有驸马吗？难不成，她与那裴家三公子又和离了？”
    念告示那人回头说道：“没有。你没瞧见上面写了吗？昭德公主如今是储君，因为身份特殊，为了延续皇室血脉，不能只有一个驸马。所以除了裴家三公子外，她还要再选几个驸马。就是不知道，这些入选的人都是驸马后，尊卑要怎么论？”
    给公主选好几个驸马，这种事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百姓们当作饭后茶余的八卦，站在告示面前嘻嘻哈哈。
    只有司马大饼忍不住皱了眉头，然后一脸心事的往回走。
    回到方府后，一进院子他就忍不住喊道：“殿下，出大事了！”
    玉姝正在与方开霁说话，听到司马大饼的声音，忍不住扶额道：“我知道，你莫要吵吵嚷嚷。”
    生怕别人不知道，这院子里还住着一个公主吗？
    司马大饼也察觉到不妥，连忙小跑着进了屋子。见方开霁和修无名都在后，反而不知道选驸马这事儿要不要说。
    玉姝却看着他道：“是不是选驸马的事？”
    司马大饼一脸震惊：“殿下您都知道了？”
    玉姝示意了一下方开霁，神色无奈道：“官府的大人就在这里坐着呢，我有什么不知道？”
    第929章 男宠选秀
    司马大饼看了眼神色温和的方开霁，这才憨憨一笑。
    随后，他挠挠头又忙关心道：“殿下，假公主给她选驸马了，那不是败坏您的名声吗？这要怎么办啊？”
    “这应当不是她的意思。”玉姝说道，“恐怕是我那父皇出的馊主意。”
    之前柴福就给玉姝说过，承顺帝想给她选几个男宠，来充实女储君的后宫。
    但承顺帝性情多疑，一会儿觉得玉姝最贴心可靠，一会儿又觉得玉姝就想着夺权篡位，脑子精分的像个精神病。
    所以这种“广纳后宫”的话，玉姝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谁知道，立储大典才过去不到半个月，他还真开始给自己选美男了。
    玉姝撑腮，语气悠悠道：“不过此事，倒也不会出什么大乱子。朝堂上有大臣会阻拦他，民间也会有些恪守规矩的读书人抗议，这事儿应当很快就会过去，不过一场笑料而已。”
    当然，这种事肯定会给自己的名誉造成一些损失。
    但在百姓的心目中，只要你勤政爱民为老百姓考虑，贪财好色什么，那就都不是什么接受不了的事。
    只要不过分，那就不是缺点，而是特点。
    可司马大饼还是有些担心：“但……但告示都发下来了，这事儿还会过去吗？”
    万一真的办起了大型“选秀”活动，那要怎么收场啊？
    玉姝笃定道：“就算朝廷铁了心要举办，可会有人愿意把自己的儿子送进宫吗？男人都是想要建功立业的，谁会为了一个莫须有的东西，葬送了前途？”
    薛松之当了驸马不能入仕，都将昭德公主恨的死去活来。
    更何况这些选秀进去的男人，身份和男宠没什么区别，在皇室的眼里那就是玩物一样的存在。
    正常人家，谁会做这种事？
    玉姝分析完毕后，方开霁也点了头，司马大饼便松了口气。
    他不太懂什么入仕利弊之类的，只觉得有损昭德公主名誉，便有些着急。
    若是影响不到昭德公主，那他也不担心了。
    司马大饼说完告示的事儿，就快快乐乐的出门自己玩，玉姝则看向了修无名。
    修无名回来后，终于吃了这几日来的第一顿饱饭。
    吃饱喝足后，他的脸色也变得有了些血色，只是人吃饱后容易犯困，这会儿他已经微阖上了眼睛。
    方开霁知道玉姝有话给修无名说，便先退了出去。
    等方开霁走后，玉姝才道：“你知道，为什么你当初能顺利将我从宫里调换出来吗？”
    修无名听到这话，睁开眸子看了眼玉姝，随后又轻哼一声阖上。
    玉姝看出了他的自负和不屑，便开门见山道：“不是你的幻术有多高超，而是你的幻术，勾出了我体内的蛊虫。我这才受了影响，不然如今便不会是这种局面。”
    当时那蛊虫被幻术引动，开始在玉姝的体内流窜。
    各种钻心之痛传来，玉姝的精神力明显受到影响。只有在这个时候，幻术才会趁机而入，扰乱了她的心神。
    若没有蛊虫作祟，玉姝还真不一定中招！
    修无名听到这里，再次睁开眼看向玉姝，只是眉头微蹙了起来：“你体内有蛊虫？”
    第930章 他是我夫君，我自然要对他好
    修无名根本就没看出来玉姝的异样。
    中了蛊虫的人，不管是面色还是表现，都会和常人有些不同。
    可玉姝从出鄞京到现在，强大的不可思议，饶谁也瞧不出她居然中了蛊虫。
    玉姝也觉诧异：“你竟不知？”
    本以为修无名就是知道这个，才会放心大胆的来宫中施展幻术。
    没想到他压根不知道自己中了蛊虫的事。
    如此看来，这人的确对自己的幻术很是自信，甚至到了自负的地步。
    但修无名只是点了一下头，随后便忍不住问：“你是如何中蛊虫的？我瞧你对付兀突的手段，压根不像是会被无意种下蛊虫的模样。”
    玉姝笑着说道：“我夫君命悬一线时，被你师妹种蛊虫吊了一口气。后来这蛊虫差点要了他的命，你师妹便把这蛊虫引到了我的身上……”
    话刚说到这里，修无名就吸了口气：“将他人蛊虫引入自身，这种剜心般的剧痛，你竟然也能忍受？”
    他看着玉姝，眼里满是不能理解。
    可玉姝却道：“忍不了也得忍，我忍不了这痛，我夫君便要没了性命！想要他活着，这苦头我就必须得吃。”
    修无名顿时没了话。
    他看着玉姝的面容沉默许久，才缓缓吐出一句话：“你对那裴家三公子，还挺好的。”
    玉姝的眸子顿时弯起来，漂亮的双眸像是盛着一汪池水，又清又亮，能把整个人影都倒映出来。
    “我喜欢他。”玉姝说道，“他是我的夫君，是我的爱人，我自然要对他好。”
    修无名听着这话，只觉得心都被拨动了一下。
    眼前这个女人，永远都是冷静清醒的，可在此刻，她忽然就像个寻常的小女儿般，露出了最柔软最可爱的一面。
    她脸上那样温柔灿烂的笑容，叫人无论如何都再讨厌不起来。
    修无名想起自己少年时，师妹孟孤兰也曾说过这样的话。
    她仰起头，看着自己甜甜笑道：“修师兄这么好的人，我当然要对修师兄好啦！”
    他便一直把这话放在心里，当成生命中的一道光般，去追随去守护。
    可后来，他才发现，那只不过是小姑娘随口一句玩笑话而已。
    兀突说的那些事情，他早就知道了。
    孟孤兰聪慧冷静，不择手段，唯一喜欢过的，就是幼年时见过的小孩。
    一直对自己好，除了因为自己是师兄身分外，不过就是想利用自己手中的幻术。
    而兀突的亲爹大巫师，他的师父，也不过是将他当个容易操控的傀儡。甚至当年收养他，也是看中了他这一身邪骨，更适合修习幻术而已。
    还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了。
    身为南疆巫师中，最有天赋最聪明的幻术师，他其实从没被人真心对待过。
    所以他早就看破了，哪怕他活不过三十岁，也想着能够早日离开那个地方，去过一过那些普通且自由的生活。
    修无名以为，他如今其实什么都不期待了，可看到眼前的昭德公主时，他却莫名有些羡慕那个叫裴琰的男人。
    听说成国公府被抄了，听说除了裴琰外，裴家几十口人全部被大火烧死！
    可即便这样，裴琰也还有一个女人真心爱着护着，而他却是真正的一无所有！
    第931章 蛊王
    两人对坐片刻，修无名也终于明白了玉姝留下他的目的。
    “所以，你是想让我替你除掉体内的蛊虫？”
    玉姝点了头，她浅笑着对修无名说道：“你不是说，兀突会的你都会，兀突不会的你也会吗？”
    修无名蹙了半晌眉头，然后道：“我这话确实没有骗你。可被换过寄体的蛊虫，一旦再引渡，会立刻爆体死亡。你身为它的宿主，当然也不能活命！”
    玉姝挑了挑眉：“不能直接杀死它？”
    修无名摇头：“吊命蛊虫多属于蛊王，本身暴虐强大，又与宿主相辅相生的。杀了它，等于毁了你自己，还是死路一条。”
    “难道就没有别的法子了？”玉姝有些想不明白，“万物相生相克，你们南疆巫术中，既然有用蛊虫吊命的法子，应该也有去掉蛊虫的法子才是。”
    修无名叹了口气，脸色也有些不好看。
    “这等法子属于禁术，一般的巫师根本学不到。就算学会了，又能有几次使用的机会？”
    他看了眼玉姝，眸中情绪有些复杂：“吊命本就是稀罕事，不仅需要种下蛊虫的巫师能力强，还得被吊命那人意志力强大。若能成功，便就是奇迹，更别说再把蛊虫引入他人身上。”
    “蛊虫换了寄体，等于是将新宿主的寿命给了一半到前宿主身上。这种方法很容易让两人都死去，而且寻常人谁会轻易将自己的寿命转与他人？更何况，引入蛊虫时还要忍受巨大的疼痛……”
    所以修无名才觉得震惊，震惊玉姝这样高高在上的女人，竟然会为一个男人做到如此地步。
    可玉姝听完后，却笑着说道：“当初孟姑娘引出蛊虫时，并未说过为裴琰续命的事。”
    修无名顿时了然：“所以你不知道这件事，只是被骗了？”
    但玉姝又道：“我当时的确不知道，但就算知道，我也愿意。”
    修无名：“……”
    知道了知道了，别秀了！
    他板着脸说道：“蛊虫更换宿主的巫术，我的确了解的不如孟师妹透彻。若孟师妹自己都不知道如何解决这蛊虫，这事恐怕的确有些难办！”
    就怕孟孤兰知道，但她不愿意给昭德公主解决。
    玉姝听到这话，也没有怎么失望。
    毕竟体内有蛊虫后，她就第一时间找过系统了。
    系统是开挂了的东西，没有什么东西解决不了，包括体内的蛊虫。
    可系统也说，巫蛊这种东西，不能靠几颗丹药轻轻松松解决。
    它和上古流传的修真法术有些共性，就像是刻在骨子里的诅咒一般，轻易是不能除去的。
    蛊虫也是，像修无名说的，若是直接吃丹药抹杀了它，那么这具身体也会跟着暴毙。
    如今最稳妥的方法，就是依靠商城里的东西稳住它，让它持久的陷入沉睡，这样玉姝的身体机能也不会遭到破坏。
    系统也会尽快查找和巫术有关的东西，寻求用巫术的方法来解决。
    若是最后实在解决不了，那就只能花上所有的积分和人情，换一颗仙丹长生不老永生不死了！
    但玉姝觉得，现在还不到那一步。
    违反这个时代自然规律的东西，能少用就尽量少用。
    不然带来的蝴蝶效应是怎样的，谁也说不上！
    第932章 你看我还有救吗？
    蛊虫的事情解决不了，但玉姝看着修无名苍白的面色，行医的念头又蠢蠢欲动。
    她看了半晌修无名，最后说道：“手伸出来。”
    修无名听到这话，神色有些莫名，看了半晌玉姝后，这才把手伸了出来。
    他的骨架大，个子也高，可手腕却很纤细。
    就好像只有一层薄薄的皮肉裹在上面，除此之外，就只剩下硌人的骨头。
    最重要的是，他手腕的肤色也很苍白，血管就这么清晰的流露在眼前，瞧着有些触目惊心。
    玉姝看到这手腕后，顿了一下才伸出手帮他听脉。
    修无名再一次诧异：“你会医术？”
    玉姝瞥他一眼：“你来鄞京出任务前，都不打听打听任务对象的详细信息？”
    假公主都安排在宫里了，竟然还不知道她会医术这件事？
    那假公主岂不是很容易被拆穿？
    要知道太医院那些人，隔三岔五的就找借口让她去现场授学呢！
    可修无名却道：“我只负责将你带出宫，知道你长什么样子就行了，对你不需要太了解。”
    “不了解对手，就会吃闷亏！”
    玉姝微微一笑：“你若是知道我武艺高强心思缜密，又精神力强大，应该也不会反被擒住，落在我的手里。”
    修无名：“……没见过这么会自夸的。”
    武艺高强，心思缜密，精神力强大……
    虽然说的都是事实，但好歹也得谦虚一下吧？
    修无名抿着唇，看玉姝左手换右手，切脉好半晌后，才收回了手。
    他理着宽大的袖子，问道：“看出什么了？”
    玉姝抬眸望着他，眼里有几分惊讶：“你这具身体，应该从小被试毒吧？中了上百种毒，这些毒却又在体内相克，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若是有一样超出这个范围，恐怕你已经毒发身亡了。”
    修无名听着这些话，神色很是平静，显然被试毒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他只问玉姝：“人人都说我活不过三十岁，你看我还有救吗？”
    “有啊！”玉姝笑起来，神色中带着笃定。
    “我嵇玉姝在行医救人这方面，从未失过手。你若是放心当我的病患，不到一年时间，我定会将你体内的毒素清理干净！”
    修无名听到这话，只觉心中有些说不出来的感觉。
    他看着玉姝那明艳动人的眉眼，沉默了许久，才缓缓说道：“如此，那我便倾尽全力查探去除蛊虫的法子，当作对昭德公主的回报了！”
    玉姝弯着眸子笑了起来：“一言为定！”
    ……
    兀突死后，玉姝很快就离开了鹭州。
    临走前，方开霁告诉她，已经收到了宋贵妃和叶婉心的回信。
    叶婉心果不其然叫人送了五千两银票来，而宋贵妃那边，虽然很是惊愕，但还是选择相信这边的玉姝。
    宫中的事情，有宋贵妃和慎亲王前后周旋着，玉姝便带着修无名和司马大饼安心北上。
    临近腊月，越往北天气越冷。
    三人坐在马车里，司马大饼一边赶车，一边问道：“殿下……”
    话音刚落，玉姝就道：“又喊错了，这两天的零花钱没了。”
    司马大饼立刻改嘴：“……主子，我是想问，咱往北去，是打算去哪里啊？”
    第933章 男宠都是哪些人？
    司马大饼这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方才离开的鹭州。
    马车一路往北去，白昼便越来越短，崇山峻岭也越来越多，他总觉得心中渗得慌。
    倒是修无名却猜测到玉姝的用依华独家整理意，眉眼淡淡的问道：“可是想去秦州？”
    秦州是昭德公主的老巢，便是别的地方会被假公主算计，秦州也决计不可能。
    修无名看着玉姝，玉姝果然点了头：“我去秦州走一趟，然后派人往江南去。”
    张盛兄弟在江南失踪，如今生死未卜，就算朝廷派了人去找，玉姝也不放心。
    还得在秦州派自己人去才行，最好是程信亲自去，也能稳妥一些。
    当然最重要的是，玉姝已经许久没见到自己的两个小崽崽了，这次正好有假公主顶在宫里，她也能前往秦州陪一段时间的孩子。
    司马大饼似懂非懂的点了头，也没有再问，只忠心耿耿的赶着马车。
    三人乔装打扮过，一路倒也畅行无阻。
    只是天色短，为了行路方便，每日前行的时间便也少。
    刚赶到大兴府的时候，就听说昭德公主的“驸马”已经选好了，半个月后就要入宫了。
    司马大饼坐在茶摊上，一脸震惊：“这么快？前后也才半个月时间。”
    几个唠闲话的男人笑了起来：“这女人选男人，和男人选女人可不一样。男人只要长得不错，那方面可以，那就行了。女人那得胸大腰细，说起话来娇滴滴的，在床上能惹人怜爱……”
    这话一落，周围听八卦的男人都哈哈大笑。
    司马大饼顿觉难堪，偷偷看了眼玉姝。
    修无名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在看向玉姝时，眼里还带着几分玩味。
    可玉姝一直在淡定喝茶，等到那些男人的荤话说完了，她才放下茶杯问道：“几位可知道，那昭德公主选的男宠都是哪些人？”
    几个男人回头打量了眼玉姝，然后思索道：“都是世家大族的公子吧？听说身份最高的，是绥国公府的世子爷。”
    玉姝差点被这话呛到，她轻咳了几声，才不可置信的问道：“谁？”
    “绥国公府的世子爷啊！”那男人说道，“就是长得比女人还漂亮那位，姓曹。”
    玉姝：“……”
    司马大饼不知道玉姝和曹泾元的渊源，只是好奇道：“总共选了几位啊？除了这位曹世子，还有什么人？”
    男人说的头头是道：“总共九个人，除了曹世子外，还有几位清贵家的儿郎。大多都十七、八岁，还嫩着呢！不过咱们北边倒是有位校尉大人，也入选了，好像叫徐星剑！”
    玉姝又重重咳了几声，随后连喝茶的心思都没了。
    选秀人的折子，都是自己递上去的。
    曹泾元那边，有可能是绥国公夫人挟私报复，所以给递了上去。
    可徐星剑是怎么回事？
    除了他和谢老将/军，谁能帮他往朝廷递折子？甚至还在这么短时间内通过了选秀？
    玉姝难以理解，也在大兴府待不下去了。
    买了点吃的后，她爬上马车对司马大饼说道：“今晚不在客栈休息了，尽快赶到秦州去。”
    司马大饼担心道：“主子，是不是选秀有什么问题？”
    第934章 可惜了裴三公子
    “问题大了。”
    玉姝说道，“白翎关的几位将士，都给我选入宫当男宠去了，谁来守卫边疆？别废话了，快点儿赶路！”
    三人又回到了马车上，修无名靠着马车壁沉沉入睡，司马大饼盯着前方的路，一点儿也不敢分神。
    只有玉姝轻蹙眉头，陷入了沉思。
    马车在四天后，终于到了秦州城外。
    秦州城进出检查都很严格，玉姝确保自己的易容没有问题后，这才叫司马大饼将马车赶了过去。
    谁知刚到城门口，就听见几个小吏讨论道：“殿下真厉害，一下子选了这么多男宠。”
    秦州是昭德公主的封地，所以秦州的官员和百姓，都是打心眼里拥护玉姝。
    就算此次昭德公主纳选美男的消息传来，他们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感觉本该如此。
    所以当昭德公主已经选完了男宠后，他们便也跟着兴致勃勃的讨论起来。
    “殿下是储君，选几个男宠本就是应该的，只是咱们程将/军没入选，倒是有些可惜了。”
    “这有什么可惜的？程将/军还是殿下亲自提拔的，比起那些男宠，殿下肯定更重视程将/军。”
    “你们听说没，白翎关的那位曹世子和徐校尉，都被选上了。朝廷已经快马加鞭，将圣旨送到白翎关去了。约莫要不了多久，这两位就要入宫伴君了。”
    “可惜了裴三公子，好好的驸马爷如今落了个身份尴尬……”
    城门小吏说着闲话，玉姝三人一边听，一边驾着马车进入了城内。
    进去后，玉姝没有去别处，直接叫司马大饼将马车赶到了公主府外。
    马车停下后，玉姝第一个跳下车，然后叩响了公主府的大门。
    很快就有人前来，拉开门后，那老仆打量着玉姝，问道：“公子有何事？”
    玉姝微微一笑，恢复原本声音说道：“是我。”
    老仆一愣，随后猛地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道：“您……您是公主？”
    玉姝笑了起来：“是我，路上不便，乔装打扮了一番。蒋姑姑呢，叫她来前院见我。”
    那老仆忙打开门让玉姝进去，玉姝转过身，对着司马大饼招了招手。
    司马大饼还以为要将马车赶进去，有些犹豫那高高的台阶怎么上，老仆就出来说道：“公子跟老奴走这边。”
    马车从小门进去，司马大饼和修无名赶到前院的时候，玉姝已经洗去了易容的东西，露出了本来面目。
    她换了身柔软家常的衣服，头发很简单的编成了辫子，浑身上下一点金属的饰品都没有。
    一眼瞧过去，就像是个貌美恬静的邻家姑娘！
    司马大饼和修无名都愣了半晌，回过神后，司马大饼耿直问道：“主子，您怎么这副打扮？瞧着一点都不像公主了。”
    好看自然是好看的，可所有的威严和贵气全部收掉，整个人好似变得温柔无害起来。
    玉姝听到这话笑了笑，还没说什么，院外就传来一阵众人的脚步声。
    三人齐齐回头，只见蒋姑姑带着好几个丫鬟匆匆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两个抱孩子的奶娘。
    玉姝的眼神，率先落在那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团子身上。
    第935章 都是我的亲生女儿，是孪生姐妹
    好长时间不见，两个小团子都长大了许多，面容也完全长开。
    因为快接近一岁，这个时候已经能站立走路，两个小家伙便完全在奶娘怀里待不住，一直挣扎着要下来。
    蒋姑姑带着众人行礼，玉姝却顾不上说什么，只快步走到了奶娘身前。
    她刚开始伸手的时候，两个孩子都往后缩，抱着奶娘的脖子不撒手。
    等到奶娘轻声哄了半晌，玉姝也温柔耐心的笑看着她们时，两个孩子终于都愿意好奇的看着玉姝，也逐渐熟悉起这个母亲来。
    孩子怕生，这是正常的。
    玉姝那么久没陪小团子，两个小团子抗拒她，玉姝也能理解。
    所以她的心情算不上失落，只是很有耐心的一遍又一遍哄两人玩。玩了没多久，其中一个小团子就主动走到了玉姝怀里来。
    她走得还不稳，得在奶娘的搀扶下，才能欢快的蹦跶。
    到了玉姝怀里后，她仰起头，睁着大大的眼睛看着玉姝。宝石般的眸子忽闪忽闪，看得玉姝心都要萌化了。
    司马大饼都在旁边，忍不住攥住了拳，一脸满是喜欢的模样。
    玉姝笑着将小团子抱起，又走到另外一个跟前，笑嘻嘻的逗弄起了她。
    逗弄了半晌后，怀里那个突然出声：“娘……娘……”
    玉姝又惊又喜，忍不住看了眼身旁的蒋姑姑，又看了眼那奶娘，这才看向小团子问道：“你叫我什么？”
    十一个月的小团子，已经完全能听懂大人的话。
    她抱着玉姝的脖子，奶声奶气道：“娘……”
    玉姝眼眶一热，只觉得鼻头有些酸涩。另外一个小家伙见状，也窝在奶娘怀里不甘示弱道：“娘！”
    她的声音又脆又响，玉姝的心像是“吧嗒”一声开出了花骨朵，浑身上下都愉悦欢快起来。
    看着小家伙们满脸带笑，玉姝干脆把奶娘怀里那小家伙也接了过来。一左一右抱人，是个体力活。几个丫鬟都不放心的侯在一旁，玉姝却将她们抱的极稳。
    小团子应该也没被人这般抱过，两人离得近，便觉得兴奋，同时“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玉姝逗着她们玩了许久，等到她们来困意了，这才叫奶娘抱了下去。
    孩子一走，司马大饼就忍不住了：“殿下，这是您收的义女？”
    可两个孩子怎么瞧着一模一样，眼睛还和公主这么像？
    玉姝将衣服上的褶子捋平，这才笑着说道：“都是我的亲生女儿，是孪生姐妹。”
    司马大饼的嘴瞬间张得很大，修无名也诧异片刻，这才好奇问道：“你和谁的？”
    玉姝：“……除了我夫君，还能有谁？”
    修无名顿了一下，才觉这话说的有些不礼貌。
    他抿了抿唇，对玉姝道：“是我冒犯了。”
    “无碍。”玉姝笑道，“孩子的事没给任何人说过，我父皇都不知道，你们打探不到这个信息也正常。”
    毕竟孩子的亲生父亲，也是到了秦州才知道的呢！
    蒋姑姑也不知道司马大饼和修无名是什么人，只是等玉姝闲聊结束了，这才走上前问道：“公主，您这次回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第936章 驸马爷那边……如何解释？
    玉姝也没有瞒着假公主的事，她详细说完后，蒋姑姑蹙起了眉头。
    “这样说来，此次给公主选男宠，也是假公主所为？”
    玉姝点了头，随后有些诧异的问道：“鄞京距秦州也不近，我们路上速度也不慢，为何这消息竟比我们还先到达秦州呢？”
    而且百姓连入选的人是哪些都知道，这速度快的简直匪夷所思！
    蒋姑姑听到这话，给玉姝解释道：“因为此次负责传诏的，并非朝廷官员，而是皇城司的人。”
    皇城司的人不仅负责鄞京的治安，还要做皇帝身边的打手和探子。
    他们的耳目遍布各地，只要想快速的传达圣意，速度必然是能比寻常的圣旨快几倍的。
    这也不难想，为什么选秀的旨意下达没多久，就有许多权贵子弟就递上了帖子。也是为什么，名单一定下来后，能够迅速被百姓们知晓。
    玉姝明白过来，便也不再细问，只听蒋姑姑说了些府上发生的事。
    秦州的政事有官员管理，若有什么变故，王幼薇也会给玉姝传信过去，所以玉姝基本上对秦州的状况也算很是清楚。
    秦州书院如今俨然是很有盛名的书院，而出版社和印刷厂也完全走上了正轨，甚至已经开始盈利挣钱。
    其他一些行当，在秦州官府的鼓励下，也发展了起来。
    最为明显的，就是许多人勇敢从商，如今秦州的经济繁荣比半年前要超出一倍。
    秦州百姓富起来后，第一个感谢的就是玉姝。
    也因此，对于玉姝选秀这件事，他们也完全理解并支持。
    倒是蒋姑姑，却有些疑虑道：“公主，驸马爷那边不知道这事的起因，他如今应当也知晓这件事了，也不知道……”
    剩下的话蒋姑姑没有明说，可意思玉姝却是完全能够明白。
    玉姝叹了口气，无奈道：“事到如今，也只能先去封信解释一番了。”
    在鹭州的时候，玉姝把这件事没有放在心上，也觉得承顺帝只是在小打小闹，所以并没有给任何人解释。
    可事到如今，那些所谓的男宠都要入宫了，若是真不给裴琰解释一下，这厮恐怕要气疯！
    只是路途匆忙有没有送信的人，现在送信过去，也不知来不来得及？
    但玉姝也没有其他更好的法子，只得亲自写封信，叫人送了出去。
    倒是白翎关那边，玉姝吩咐蒋姑姑：“你叫人给白翎关送去信，叫曹泾元和徐星剑待在白翎关不要离开，剩下的事我来解决。”
    蒋姑姑点了头，随后就离开自行去忙。
    墨竹和晚霞却是重新伺候在了玉姝身边，有了两个大丫鬟服侍，玉姝终于觉得舒服了许多。
    洗漱过后，又歇了一日，玉姝才叫人传话，让王幼薇和秦州几个官员前来见她。
    官员们得知玉姝在秦州的消息时，都很震惊，一时有些难以理解这是怎么回事。
    毕竟鄞京朝堂上，还有一个储君殿下呢！
    不过王幼薇倒是心思缜密，想着先来见见人再说。等见到人后，她就确信眼前人必然是玉姝了。
    第937章 她的脸真能保住吗？
    只是得知那假公主与玉姝一模一样，王幼薇总觉得难以置信。
    “那位假公主，总该不会是殿下的孪生姐妹？”
    但说完后，她又随即摇了头：“那人既然是用了南疆巫术换的脸，那必然只是容貌上有九成多的相似，其他方面肯定与公主也不大像！白兰在公主身边伺候那么久，她肯定能很快发现的。”
    玉姝也相信是这样，更何况从鹭州离开前，她就已经叫方开霁送了信到宫里。
    想必现在的白兰，和慎亲王、宋贵妃等人，早就知道了假公主的面目。
    ……
    鄞京，长宁宫内。
    “玉姝”沐浴完毕，等朝云替她擦试过头发后，便立刻回到了床上。
    白兰抬眸看了她几眼，又垂下眸子道：“殿下，今晚可要奴婢为您掌灯？”
    “玉姝”却摇了头，面色很是冷漠：“不用，你们都下去吧！”
    白兰便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屏退了所有宫女，随后自己也悄无声息的出了门。
    众人一走。床上的“玉姝”就立刻下了床，她坐在桌前，借着烛灯打量镜中的自己。
    姿容绝艳，美丽无双……
    可偏偏这样的容貌，却只是一副假象，甚至耳后的地方，已经微微有些裂皮的疼痛感传来。
    “玉姝”忍不住抬起头，轻轻碰了一下耳后，谁知那干裂的皮瞬间掉下一小块。
    “玉姝”被吓了一跳，接住那皮后，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耳后那一块地方，露出了鲜红的血肉，和耳前那细腻白皙的皮肤完全不同。
    这才堪堪过了不到一个月，换掉的人皮就已经成了这样。
    若是这一个冬天过去，她的脸真的能保住吗？
    正发着呆，白兰的声音突然在屋外响起：“殿下，您还未熄灯，可是有事需要奴婢做？”
    “玉姝”猛地回过神，她把掉下的那点皮扔掉，随后散下头发来说道：“无事，本宫这就睡了。”
    说罢，她吹灭灯，又安静的躺回了床上。
    白兰在门外驻足许久，才转过身回到了自己屋子。
    坐在床前，她忍不住把那封秘密保存的信拿出来，读了一遍又一遍。
    信上的字迹很是熟悉，是她陪伴了十数年的主子亲手所写。
    可宫里这位，却又与她的主子长了一模一样的脸。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世界上真的会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吗？
    白兰一夜未眠，第二日去前院时，精神便有些不济。
    “玉姝”坐在镜前任由朝云梳妆，瞧见白兰眼下有片青黑，便问道：“你昨夜做什么去了？脸色怎得如此差？”
    白兰没有多说，只笑了笑：“奴婢做了会针线活，熬得时间有些久了。”
    “玉姝”一听这话，思索了一番才说道：“你会针线活？本宫怎么记得，你是武婢呢？”
    昭德公主身边的四个丫鬟，身份如何她们可都是打探清楚的。
    这位叫白兰的，最得昭德公主信任，武艺高强忠心耿耿，可是昭德公主的心腹！
    可她说完后，白兰就笑着说道：“奴婢当然会针线活了，殿下可是忘了？在陛下生辰礼之前，奴婢还给您绣过一个荷包呢！只是奴婢的手艺太差，您平日里都瞧不上。”
    这话似嗔似怪，又透着几分亲昵！
    第938章 殿下您受伤了？
    “玉姝”听到这里，便自知说错了话，立刻笑着改了口。
    “近日里政事繁忙，确实有些忘了。你手艺虽然不好，却也是一片心意，以后若是再送荷包给本宫，本宫一定会好好珍藏。”
    白兰顿时高兴的笑了起来：“那奴婢就先谢过公主了。”
    她的表情在笑，可笑容不达眼底，甚至眸子里还闪过一抹深思。
    就连朝云，也在不经意间和白兰对视了一眼，显然也知道眼前公主身份存疑。
    作为昭德公主身边唯一的武婢，白兰可是掌事姑姑级别的人。别说她压根不懂绣活了，就算她懂，如今身后跟着一众小宫女，无论如何也轮不到她亲手做。
    再者，白兰负责长宁宫的一切大小事宜，根本就没有空去给玉姝绣荷包。
    若是眼前人是真公主，必然会很肯定的说，是白兰记错了，而不是她记错了。
    可现在，眼前的公主却附和了白兰的说法。
    朝云心中忐忑，透过镜子打量着眼前的人。
    两道秀眉微弯，透着几分温柔亲和。水波潋滟的眸子是最最引人吸睛的地方，配上那挺拔的秀鼻，显得分外明艳美丽。
    从额头到下巴，五官真是挑不出来一点儿缺点，犹如上天亲手雕琢般精致完美。
    这样的面容，朝云几乎日日见，自然也是熟悉到骨子里。
    她根本看不出来这张脸有什么不同，所以心中的疑惑和不解也是越来越多。
    但白兰没有再说话，眼前的公主也安静的坐着，朝云不敢再细想，只连忙用梳子将耳鬓边的头发梳了起来。
    只是她刚想将那头发挽起，“玉姝”却拦住说道：“这边遮一点，屋内昨晚有虫子，我将耳后抓伤了。”
    朝云有些惊讶：“殿下您受伤了？”
    她想去看伤势，“玉姝”却微扭过了头去，躲过了她的视线：“一点小伤，不碍事。”
    朝云便不再说什么，只是转头看了眼白兰。
    白兰神色中瞧不出什么，只温声道：“稍后奴婢就让人把殿内再清扫一边，如今这个天气，确实会有不少虫子！”
    “玉姝”点了点头，等着朝云梳好头后，就穿上朝服去了前殿。
    白兰不能随她上朝，便留在了长宁宫。等了片刻后，她才独自一人去见了宋贵妃。
    宋贵妃一听是白兰前来，立刻屏退所有人，只留白兰一人在殿内。
    她神色略有些焦急的问白兰：“你日日陪在殿下身边，可知这信中所说是真是假？”
    白兰抿唇迟疑片刻，这才点头道：“殿下应当是真被掉包出宫了，长宁宫里那位，不是真的。”
    虽说言语神态什么的，都能模仿。可白兰毕竟是和玉姝日夜都待在一起的人，甚至连裴琰这个驸马，估计都不如白兰了解玉姝。
    因此，哪怕不来这封信，白兰也在朝夕相处的时间里，能慢慢察觉出一切不对来。
    但如今的问题是，她们得知道这位假公主，掉包了自家公主的目的是什么？
    他们花大价钱培养个假公主来，难道就是为了选一群没用的男宠吗？
    第939章 男宠进宫
    白兰和宋贵妃面对面坐着，沉默了片刻。
    许久之后，宋贵妃才说道：“殿下在信中让我们不要轻举妄动，只说护好陛下的周全。也不知道她如今去了哪里？又什么时候回来？”
    宋贵妃对承顺帝的死活才不关心，但如今情况特殊，若是承顺帝突然死了，假公主顺利继位，那朝堂肯定发生动乱。
    但作为后妃，她也不能参与政事，如今便也只能在生活中多注意点了。
    宋贵妃又问白兰：“她这几日可有什么异动？”
    白兰摇摇头，面色有几分沉郁：“除了选男宠之外，没有任何不对之处。只是，娘娘可知道男宠的人选，都有谁？”
    宋贵妃想了想，说道：“我听说有曹世子，还有个叫徐星剑是不是？都是白翎关的将领，也是殿下的熟人。”
    那位徐校尉就不说什么了，曹世子可是昭德公主的青梅竹马。
    两人在幼时本就有一段缘分，曹世子又对昭德公主一往情深。如今好不容易昭德公主嫁人，也觅到了如意郎君，这曹世子再插上一手又该如何是好？
    重点是，等裴琰回来后，这场面要如何交待？
    宋贵妃光是想想，就觉得很替玉姝发愁，白兰反而很淡定。
    “奴婢只是在想，陛下传召这些儿郎进宫，若曹世子和徐校尉也进宫，白翎关又该如何？”
    白兰不是宋贵妃，眼前只有皇宫的一亩三分地。她跟着玉姝在白翎关打过仗，也知道如今的形势如何。
    就算北戎正在内乱之中，可白翎关一直都是大夏边境的重中之重。
    如今又到了腊月，北戎天寒地冻缺衣少穿，必然又会来犯中原。
    就算不能大举进攻，肯定也会骚扰边城，若是如此，白翎关根本就闲不下来。
    那这样的话，曹世子又怎能离开白翎关呢？
    白兰说的宋贵妃也不是很明白，只说自己会劝着些陛下，不要叫承顺帝被假公主忽悠了。
    白兰也不好再说什么，点点头便起身离开。
    过了十日左右，那些被选中的儿郎果然都坐着青轿进了宫。
    白兰特地去看了眼，曹泾元和徐星剑都不在其中，只有几位大臣的儿子住到了长宁宫来。
    为了让这几位男宠有名正言顺的身份，承顺帝还为他们拟了称号，分别为侧君、侍君和选侍等。
    除去曹泾元为侧君外，其他的都是侍君和选侍。
    白兰仔细想了想，这侧君不就等同于太子的侧妃，侍君又是贵妾，选侍为普通妾室了？
    如此说来，他至少手下留情，给裴驸马还留了个位子。
    可一大群男人都住在长宁宫，难免有些荒唐。
    白兰本想委婉示意假公主，晚上不要去其他男人的房中，以免给真的昭德公主带来困扰。
    可谁知，天色一黑下来，这位假公主就立刻点了其中一个选侍的屋子，然后带着人去了。
    白兰得知她真的留宿在那个选侍院中后，脸黑成了锅底。
    朝云也没去伺候，见状小心翼翼的问白兰：“白兰姐姐，如今要怎么办？”
    白兰抿了半晌唇，最后才冷声道：“无碍，殿下毕竟是储君，哪怕真的留几个男人也无伤大雅！”
    第940章 昨夜殿下可宠幸人了？
    话虽这么说，可白兰知道，假公主一旦和那些男人有了夫妻之实，那么自家公主的名声便再也回不去了。
    最重要的是，驸马爷的地位也会变得尴尬起来。
    可现在的她们，作为奴才也没有资格去拦着，也只有祈祷真的公主早日回来。
    白兰和朝云一夜没睡，假公主也不让她们跟去伺候，两人只能在正院里怔怔的等着。
    等到天色亮了之后，有小丫鬟说公主喊她们去伺候，白兰和朝云才连忙赶了过去。
    那位选侍的院子，虽然不大，但胜在精巧雅致。
    白兰还记得，以前殿下说这个院子要留给两个小殿下住，可如今却住进了一个男人来。
    她心里想着事，进了屋子后便下意识的看了眼里面，谁知还没瞧见什么呢，眼前的“玉姝”立刻呵斥了她一声。
    “莫要乱看。”
    白兰立刻收回了视线，默默的替“玉姝”穿好了衣服。
    等到朝云给“玉姝”梳洗打扮过后，白兰才听见里面传来一道男声：“殿下这就要走了？”
    男声温软细腻，听声音似乎年纪也不是很大，应当只有十六、七岁的样子。
    白兰便又瞟了一眼，结果瞧见一个只着里衣的少年走了出来。
    这少年面若桃李斯文秀气，倒是生了一副好相貌，只是瞧着过分柔弱了些。
    他走到“玉姝”跟前，眸色直直的盯着“玉姝”看，眼里像是带着钩子般诱人。
    假公主也不知是被他真蛊惑还是假蛊惑，竟然也黏糊的凑了过来，与那男人又腻歪在了一起。
    周边的宫女们都有些吃惊，毕竟以往的昭德公主，可从来做不出这种事。
    白兰更是蹙起了眉头，忍不住轻咳几声提醒假公主：“殿下，您该去上朝了。”
    假公主动作微顿，随后看向少年遗憾道：“等本宫下了朝再来看你，你昨晚辛苦了，好好歇着。”
    少年立刻有些不好意思的露出羞涩神情，一群宫女也面色红红的低了头，当作什么都没听见。
    等假公主走了后，白兰才蹙起眉头看了眼那选侍。
    少年羞赧的神情立刻收起，转而变得趾高气扬起来：“我要休息了，劳烦白兰姑姑先行撤离。”
    白兰深深的看他一眼，什么话都没说，转身带着人离开。
    走出院子后，她才问小丫鬟：“昨晚谁守的夜？”
    一个小宫女举起了手，白兰问道：“殿下昨日与这位选侍同寝了？”
    小宫女点点头，白兰又问：“昨夜可要水了？”
    小宫女连忙说道：“要了，还是奴婢亲自去吩咐的，那床铺也是奴婢亲自收拾的。”
    说到这里，小宫女害羞的红了脸，显然屋内要水意味着什么，她们都知道。
    可白兰听到这里，脸色却更差起来。
    假公主真和那少年有了夫妻之实，这少年又是朝臣之子，恐怕这门亲也不容易退了。
    而且有了一个开始，以后的只会更加顺理成章。
    到时候木已成舟，自家公主又要该怎么办？
    难道真要憋着闷气，委曲求全的收下这些被用过的男人吗？
    第941章 你要对我们负责！
    鄞京的变化，因为距离和时效的问题，玉姝还不知情。
    此刻的玉姝，只是在头疼白翎关的事。
    谁能知道，曹泾元得知自己被选成男宠的事后，竟然不是暴跳如雷，反而平静的说他要回鄞京去。
    徐星剑一听，得知自己也成为昭德公主的男宠后，立刻也要闹着回去。
    两人因为这事儿，好似还打了一架！
    谢老将/军实在无法，便只得把玉姝真假公主的事说了一番，随后得知玉姝在秦州，这两人便快马加鞭的赶了回来。
    他们见到玉姝的第一句话，就是：“你要对我负责！”
    玉姝：“……”
    她只能对一个人负责，也负责不了一群人啊！
    可曹泾元却直接赖在公主府不走了，每日吃吃喝喝逗小孩，还在私下拐两个小团子喊他爹。
    只是小团子们聪慧得紧，压根就不叫他，只有见到玉姝的时候，才会奶声奶气的叫“娘”这样的词。
    玉姝没有办法，开门见山道：“白翎关不能离人，你若真想要回鄞京，那我就只能亲自去驻守白翎关了。”
    徐星剑一听这话，立刻表明态度：“那我也随公主姐姐去白翎关，反正我现在是你的人了，你去哪里我去哪里。”
    这久违的“公主姐姐”称呼，又叫玉姝感受到了茶言茶语的威力。
    她瞥了眼徐星剑，却见这位更加英气挺拔的少年，只是得意的笑了一下，并未有其他神色。
    而曹泾元也对这话似乎无动于衷，甚至还点着头附和：“没错，你去哪里，我们如今便去哪里。”
    玉姝：“……”
    她这次实在是难以应对这种场面，也没想到一个儿戏的选秀，竟然还真的鼓捣出了这种情况。
    玉姝甚至有些后悔，自己就这样离开鄞京，是不是决策错误了？
    在鹭州时候，杀了兀突后她就该立刻回鄞京去才是，而不是如今因为后院起火的事儿，一时骑虎难下。
    玉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干脆不与两个男人说话，自己回了屋子逗小团子。
    天气愈发冷了，还有十来天就要过年，如今的秦州百姓已经开始备年货。
    从街上出去后，处处都能瞧见喜庆的红色。
    玉姝给两个小团子读完了自己写的故事后，刚哄着她们睡着，蒋姑姑就找前来说道：“殿下，江南那边传来消息了。”
    一听是江南那边，玉姝立刻翻身坐起。
    她披了外衫坐到外室，这才打开了蒋姑姑送来的信。
    派去的人在江南一户绣娘家找到了张盛兄弟，两人虽然受了点轻伤，但性命无虞，如今已经带去了安全的地方。
    本想着把张盛兄弟带回鄞京会稳妥些，可张盛不愿意，江南的贪腐案也还没有查完，他想要继续追查下去。
    这位张大人瞧着文质彬彬，可执拗起来，却是谁也犟不过的。
    那些去寻他的人没有办法，只得一边给玉姝送了信，一边又护在了张盛身边。
    不过即便没有回来，可至少人活着，玉姝心中的一块大石头也顿时落了地。
    第942章 殿下，您快瞧瞧谁来了？
    江南一事暂时有了眉目，玉姝便把重心放在了鄞京和秦州来。
    白翎关有谢老将/军守着，北戎那边也还忙着内斗，暂时是安然无恙。
    只有鄞京那边，玉姝又收到了白兰的消息，说是假公主宠幸了几个男妃。
    这些男妃各个瞧着斯文腼腆，很是温柔大方善解人意，可背地里竟然也捻酸吃醋勾心斗角，和女人没有什么两样！
    白兰一开始还对此很是不满，如今时间一长，她都有些麻木了。
    现在就希望公主早点回来，把这假公主给赶紧打发掉，好让长宁宫安宁些日子。
    白兰的信中透着浓浓的气愤，玉姝却看到“宠幸”这个字眼，有些不敢置信。
    她这会儿正好来给修无名扎针，看完信后，抬起头看了眼修无名。修无名有些不解，问道：“你瞧我做什么？”
    玉姝想了想，委婉问道：“你们南疆的女子，是不是都比较开放？”
    不然怎么这么轻松的就和几个男人睡了？
    可修无名却蹙起了眉头：“谁给你这般说的？你莫要坏了南疆姑娘的名声。”
    “那这位假公主，怎么就真刀真枪的上场了？”玉姝说道，“她难道不是应该努力掩人耳目，最好不要和那些男人接触吗？”
    修无名这才明白玉姝为何要这么说，得知那假公主幸了几个男宠，他面色平静道：“她习的巫术，本就有采阴补阳这块。想要长久的保持住那副面容，那自然离不开男人。”
    玉姝恍然大悟：“所以这才是她同意选男宠，甚至加快速度的原因？”
    只有这样选男宠，才能光明依华独家整理正大的的和男人睡在一起。
    就是没想到，承顺帝误打误撞，还给人家撞心坎上了。
    玉姝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坐了片刻后，见修无名额上渗出了细汗，她也收回心思将信纸折了起来。
    “等半个时辰后再药浴，今日治疗的效果会更好。”
    看着修无名点了头，玉姝问道：“你这些日子感觉怎么样？”
    到了秦州后，玉姝就按先前说的，一直给修无名清理毒素。
    虽然这是一个长期的繁重工作，但玉姝还是每日都坚持，如今光是看面相，修无名瞧着好似都恢复了些。
    果然，修无名难得目露感激：“公主殿下果然医术高超，往日冬天是我最难熬的，可今年却好了很多。”
    他不再通体冰凉，整个人卧床不出。
    虽然还是会觉得难受，却比以前好了很多，最起码还能顶着寒风在院子里转悠转悠。
    玉姝坦然接受了修无名的谢意，又温声叮嘱了他一些东西，这才起身离开。
    只是刚出屋子，就发现天上下起了鹅毛大雪。
    地上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变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看着雪花一片片飞落下来，玉姝忍不住感慨道：“又是一个冬日。”
    也又是一个新年。
    时间飞快流逝，可最亲的人却依旧不在身边。
    想起如今还在天门关的裴琰，玉姝难免感觉失落怅惘。
    可还没到正院，司马大饼就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领着一个浑身落满雪的青年进来喊道：“殿下，您快瞧瞧谁来了？”
    第943章 你怎么回来了？
    玉姝转身，看向从大门进来的男人。
    身影修长玉立，只是路长匆忙，瞧着有些风尘仆仆。
    他的面容清隽俊雅，可五官比起记忆中要清瘦许多，显得眼眸也深邃立体不少。
    那层薄薄的雪花将眉眼浸湿，好似整个轮廓都朦胧柔和起来。
    玉姝一时有些回不过神，直到青年走到她面前，微低下头看她，她才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成玉？”她的语气有些不敢置信。
    裴琰神色温柔的看着她，声音有些许沙哑：“是我。”
    两个字带过所有的辛劳疲惫，反倒透出无尽的轻快和欣喜来。
    玉姝抬起头怔怔的看了他半晌，忍不住伸手，将他眼睫上的湿意全部拂去。
    等看清那眸子里倒映着的自己时，玉姝这才伸出手去，抱住了裴琰的腰。
    “你怎么回来了？”
    裴琰浑身都是寒意，本想下意识躲开，谁知却叫玉姝抱了个满怀。
    日思夜想的娇软身躯就在怀里，温热从身前传来，裴琰终究是没舍得推开。
    他双手虚虚的搁在玉姝身后，将下巴搁在玉姝的肩上，这才声音低哑道：“想你了。”
    也想两个小团子，所以无论如何，才要在年前都赶过来。
    算起来，他们自打成婚后，就没在一起过个像样的新年。
    所以得知玉姝到了秦州后，他才立刻安排好天门关的事，随后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
    风雪交加的路途，却丝毫没有阻挡他那颗熊熊燃烧的心。
    如今在见到玉姝后，这才逐渐平缓了下来。
    裴琰忍不住深吸一口气，终于将怀中的人抱得更紧了一些。
    司马大饼以前见过裴家三公子，毕竟那会儿最有名的纨绔就是他们“鄞京五虎”了。可那会儿的裴三公子，意气风发风流倜傥，绝对和眼前这人沾不上边。
    眼前的青年，成熟稳重，眉眼中除去温柔外，还带着抹不去的阴郁。
    和以前那个裴三公子大相径庭。
    但想到被抄家灭门的成国公府，司马大饼又觉得如今这般，也是正常。
    谁人能在至亲离世后，还能保持积极向上的心态？
    反正他不行。
    眼前夫妻俩久别重逢，司马大饼不想再站在一旁碍事，便打算转身离开。
    可没想到，院子还没走出去呢，曹泾元和徐星剑竟然结伴进来了。
    两人好似去了一趟城郊打猎，身上也落了一层雪，只是眉眼中带着恣意快活，手上还拎着刚打来的猎物。
    徐星剑一进门就喊了声“公主姐姐”，正想欣喜的分享打猎趣事，结果接下来的话却全部在看到相拥的两人时，戛然而止。
    徐星剑望着裴琰愣住，曹泾元的神色也猛的冷漠下来。
    见这两人进来，裴琰这才松开揽住玉姝的手。
    他垂下眸子，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是似乎想要往旁边站一点。
    可玉姝却看了他一眼，迅速抓住了他的手，还当着那三人的面十指相扣。
    裴琰：“……”
    虽然确实有些意外，但心中除了酸涩外，又有些说不出的甜。
    而对面三人，准确的说是曹泾元和徐星剑两人，看到这幕也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第944章 侧君努力点，说不定也能上位变正宫
    天空中还飘着大雪。
    除了站在廊下的玉姝裴琰外，其他三人都站在院子里，头上肩上很快就落了一层雪。
    玉姝看着他们，挑眉问道：“不进屋？”
    曹泾元最先反应过来，他深深的看了眼裴琰，这才抬脚进了屋子。
    倒是徐星剑，蹙了蹙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他大步上前，声音响亮的对裴琰喊道：“大哥好。”
    裴琰：“？”
    玉姝也不知道他这么喊是什么用意，只是两人都进屋了，她便也跟着进屋。
    蒋姑姑很快带人前来，被裴琰抛弃在半路的常乐，也哭唧唧的找了过来。
    公主府的人带着这主仆两去沐浴，徐星剑和曹泾元坐在厅内，安静的看着玉姝。
    司马大饼只觉得气愤很是紧张，忍不住悄悄的咽了下唾沫。可是他偷看玉姝时，却发现自家这位殿下很是平静。
    好似一点都没感觉到修罗场的氛围。
    事实上，玉姝确实也没觉得这是修罗场。
    因为她从没玩弄过这两人的感情，也从没对这两人释放过什么信号。
    除了假公主给了两人男宠身分外，玉姝的选择从始至终，都是单一而坚定。
    这个人，就是裴琰。
    所以哪怕他们心存嫉妒和怨气，那也不能怪在她的头上。
    于是，玉姝又心平气和的喝了一盏茶。
    等她喝完后，曹泾元才缓缓开口：“他不是去天门关了吗？怎么突然来秦州了？”
    “我也不知。”玉姝放下茶盏，笑说道，“许是接近年关，想要回秦州来和我一起过年吧？”
    曹泾元听玉姝说的是“回秦州”而不是来秦州，莫名就有些嫉妒。
    也是，好似一直被玉姝大大方方承认的，就只有裴琰一人而已。
    曹泾元抿住唇没有说话，徐星剑却好奇问道：“也就是说，以后大哥要和我们一起过日子了？”
    玉姝听到这话，蹙起眉头问道：“和我们？你不打算回白翎关了？”
    这小子还真把自己当男宠了？
    徐星剑却道：“回还是要回的，毕竟当姐姐的男宠，也要当最有实力的那个。但是姐姐还没给我名正言顺的名份呢，我也不能现在就回去。”
    玉姝：“……”
    曹泾元听徐星剑这话也不舒服，但事到如今，他早就看破了。
    正宫驸马的位置，想是不用想了，但什么男宠之类的，似乎也可以争取一下。
    看在徐星剑如今是他同盟的份上，那些不痛快就暂时不提了。
    于是曹泾元也开了口：“白翎关虽然目前瞧着平稳，可北戎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突然出兵。你若是能早点给我们一个名分，我们也就能早点回去！”
    玉姝：“……你堂堂绥国公府的世子，就甘愿做一个女人的男宠？”
    什么侧君、侍君之类的，这等一听就侮辱人的东西，搁在以前，不得分分钟让曹泾元杀到金銮殿去？
    可现在，他竟然坐在这里，心平气和的索要一个名分？
    玉姝实在是想不通。
    到底是世道变了，还是曹泾元变了？
    曹泾元不知玉姝在想些什么，只是平静道：“以前没机会，所以才放手了。现在有机会，我为什么不争取？侧君努力点，说不定也能上位变正宫不是吗？”
    玉姝：“……”
    累了，毁灭吧！
    第945章 争夺宠爱这种事，他却绝不会落于下乘
    裴琰换完衣裳出来，就发现厅中气氛有些不对。
    徐星剑还是之前那般，不再像个小炮台看谁都怼，反而无比的和气。
    一见他进来，还热情的起身喊大哥，像是遇见了自家兄弟似的。
    裴琰却只是淡淡的点了头，随后在玉姝一侧的椅子上坐下，墨竹也很自然的奉来了茶水。
    他这很自然的主人翁姿态叫曹泾元有些牙疼，但不管是名义上还是实际上，裴琰确实是玉姝正儿八经的夫君，哪怕他以主人翁姿态看他们，也是合情合理的。
    但曹泾元却还是不大想看见裴琰，只是略坐了坐便起身说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徐星剑见状，忙挽留道：“二哥，你别着急走啊！不是说好了吗？刚打的猎物烤出来最好吃，再温几壶酒，这雪天不得格外舒畅？”
    曹泾元听到这话，却嫌弃的看向他：“你叫我二哥？”
    徐星剑一副“我都懂”的神色：“是啊！那些高宅大院的妾室们，不都是姐姐妹妹称呼吗？我想着反过来也差不多。驸马爷是正宫，当然得叫大哥。你是侧君，所有人里面就属你位份最高，当然就要叫你二哥了！”
    曹泾元：“……你倒是识趣得很。”
    但关键是，他们还兴许成不了这种兄弟呢！
    曹泾元冷哼一声转身离开，徐星剑也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转头懵懂的看向裴琰。
    裴琰却放下茶杯，面色平静道：“原是因为这般，你才叫我大哥。”
    徐星剑点点头，还很是自觉的解释：“我和曹世子如今都是公主姐姐的男宠，我是选侍！所以和大哥你，现在都是一家人。”
    裴琰听到这话，唇角略勾了勾，清冷的眉眼微垂下来，却没有怎么说话。
    玉姝瞧见他这番神色，却莫名有些心虚。
    以前的成玉，若是真的吃醋了生气了，可是会甩脸子的。
    但现在，怎么瞧着无波无澜？
    明明这事儿也不是她搞出来的，明明她也没当海王。
    可是……
    唉，解释不清！
    徐星剑坐着不走，玉姝直截了当的轰他，他也死赖着要留下来一起吃烤肉。
    裴琰见两人一直再言语拉扯，索性起身说道：“让他留下来吧，也碍不着什么事。”
    玉姝顿时一噎，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又见裴琰抬脚往门口走去，玉姝也跟着起身问道：“成玉，你去哪里？”
    裴琰回头，看着玉姝眉眼温柔道：“我去看看孩子，不用管我，你先忙自己的。”
    玉姝：“……那我们一起去吧！”
    这种叫人摸不着头脑的浅笑，才更渗人呢！
    夫妻俩都出了门，徐星剑瞧着他们的背影，眼中有些小失落。但很快，就又振作起来追了出去。
    身为小妾，他当然要对大房尊重些，也礼让些。
    但是争夺宠爱这种事，他却绝不会落于下乘。
    毕竟他也是公主姐姐名正言顺的男人呢！
    徐星剑跟出了院子，随着裴琰和玉姝去了两个小团子的院中。
    外面下着雪，奶娘们怕冻着了小团子们，将两人都留在屋子里玩。
    玉姝进来时，那两人正在一脸兴奋的拨弄木头圈圈。
    第946章 孩子都随你姓吧！
    小团子们如今和玉姝很熟，虽然不怎么黏她，可孩子孺母是天性。
    一瞧见玉姝进来，两个小团子同时都伸出手，声音奶声奶气道：“娘……娘……”
    玉姝立刻走上前，左右手同时发力，将两人都抱了起来。
    裴琰跟在后面，有些震惊道：“竟然都会叫娘了？”
    玉姝笑着说道：“如今年岁尚小，还只能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等过段时间，就能说简单的词语了。”
    说完后，她抱着两个孩子转身面向裴琰，然后耐心教导：“喊爹爹！”
    小团子们完全不记得裴琰了，只是好奇的看着裴琰。
    但裴琰经历过当爹的那段时间，如今再看着疏离的小团子，也不觉难过，只笑着看向她们。
    “爹”这个字词在小团子的世界里不存在，一时半会儿她们也学不会，便还是一遍一遍的喊娘。
    玉姝让她们和裴琰熟悉了一会儿后，这才将其中一个小奶团放在了裴琰怀里。
    裴琰抱着她到处走，好一会后才转过头问玉姝：“公主，她们的名字……”
    上次来秦州，裴琰并没有问孩子的名字。
    他自觉是个失职的父亲，不知道玉姝何时生的孩子，也不知孩子的存在。
    所以除了默默陪伴一段时间外，他什么都没做，更没提玉姝有没有起名的事情。
    而平日里周围人都以“小殿下”来称呼，所以他也不清楚玉姝到底有没有起名字。
    这次既然回来了，孩子也逐渐大了，起名字还是有必要的。
    玉姝听裴琰这么说，笑着说道：“我先前起了朱曦和红镜两个，却不知到底好不好。你是父亲，不如你重新想一想？”
    裴琰只是略一沉思，就摇头说道：“我觉得这名字很好，不用改了。”
    “裴朱曦和裴红镜吗？”一直没开口的徐星剑插了嘴，神色好奇道，“这有什么寓意？”
    玉姝笑道：“朱曦和红镜，在古文中都指日月的日。”
    徐星剑恍然大悟：“这样啊！”
    可是指“日”又有什么寓意？
    他没读过多少书，不明白起名字为什么要起这样的。
    两人讨论着名字，裴琰却突然道：“孩子改姓嵇吧！”
    玉姝和徐星剑皆是一愣，随后都转过头来看着裴琰，裴琰的眉眼中却只有温和淡然。
    他看着玉姝的眼睛，声音温柔沉静：“你如今身份特殊，我们的孩子，是以后的储君人选，不可随父姓。”
    当然若是有可能，裴琰自然也想要个随他姓的孩子。
    可玉姝是储君，以后也会是大夏的帝王。
    若她的孩子姓了“裴”，以后还不知道有多少烂摊子要收拾，又不知道有多少人会借着子嗣的名头攻击她？
    比起所谓的裴家香火，裴琰当然更在意玉姝的处境。
    而且大哥二哥都有孩子，裴家的香火也用不着他来继承，如此一来，姓氏这块冠上嵇姓就更加重要了。
    玉姝倒是没想到，裴琰竟然能够这么坚定的，让孩子选择随她的姓。
    一般来说，男人在这方面都很看重，若有机会，绝不会将姓氏如此轻易的让出去。
    第947章 若真喜欢，留在身边也无不可
    玉姝看着裴琰，好一会儿没说话。
    徐星剑却在旁边附和道：“姓嵇也好啊，念起来顺口。只是你们没有起个小名吗？光叫大名也费劲。”
    玉姝觉得这话也有道理，于是再次看向裴琰。
    “大名是我起的，小名你来起吧！”
    裴琰看着两个白白嫩嫩娇娇软软的小团子，脱口而出：“娇娇和软软？”
    徐星剑非常捧场：“好名字！”
    玉姝：“……”
    在场的几个丫鬟，都掩着嘴轻笑。
    裴琰有些不好意思，但玉姝却还是顺了他的意：“好，那小名就叫裴娇娇和裴软软了。”
    裴琰忍不住看向她，还没开口，玉姝就道：“小名随你姓倒也无所谓。”
    裴琰这才没说什么，只是心中却软得一塌糊涂。
    两个孩子有了小名，徐星剑围着她们一顿“娇娇软软”的乱喊。
    奶娘们如今也有了称呼的，都跟在旁边喊“娇娇小殿下”或是“软软小殿下”。
    小团子们长大了些，生活习惯也开始逐渐和大人们同步，但需要的睡眠时间依旧很长。
    等吃过东西，奶娘又带她们去玩后，玉姝这才和裴琰出了门。
    徐星剑还跟在后面，裴琰转头看了一眼，倒也没说什么。
    玉姝想解释，只是刚开口，裴琰就道：“若是公主当真喜欢徐校尉，留在身边也无不可。”
    玉姝：“？”
    这是真心话吗？
    既然愿意留下其他男人在自己身边，他又何必巴巴的从天门关跑回来？
    这个男人的口是心非，玉姝一眼就能看穿。
    可徐星剑却把这话当了真，他连忙双眸明亮的看向玉姝，一脸期冀的模样。
    但玉姝却摇了头，很是干脆利落道：“星剑还小，我一直将他当作弟弟来看，从未有过儿女私情。即便如今被迫有了名分这东西，但我又岂能坏了我们之间的关系？”
    徐星剑一听这话，脚步立刻停下，眼里的光也一点一点散去。
    其实自打从白翎关回来，他已经听玉姝讲过好几次拒绝的话了。
    可不知是不是因为裴琰的在场，所有说过的话，都比不上这次来得让他更加难过。
    徐星剑默默的看着玉姝，眼眶一点一点转红，像是受伤的幼兽一般，满眼都是失望和执拗。
    可玉姝只是很平静的看他，甚至眼眸中，连丝挣扎和犹豫都没有。
    唯一能瞧见的，恐怕只有些愧疚。
    但也只有一丝丝，兴许还是他自己臆想出来的。
    徐星剑心中更加难受，他看了半晌玉姝，又看向裴琰。
    裴琰背对着他，好似给他保留了最后一点体面。可越是这样，他越能想起当年两人似璧人般离开时的情景。
    徐星剑顿时不知道要再做什么，在原地站了片刻后，才低声道：“姐姐大哥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
    说完后，烤肉什么的他也不想了，直接转身离开。
    等徐星剑走后，裴琰才转过了身。
    他望着不远处的白墙，也不知是在瞧风景还是在瞧人，声音有些轻微：“他们对你倒也都是真心的。”
    只可惜，公主只有一个。
    他也不舍得分给任何一个人。
    第948章 干就完了！
    几个男人之间一点伤春悲秋的感情，玉姝虽然是被围绕的主角，可她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事实上，从以前穿越各个世界开始，她对情感这块的感知力一直就比较薄弱。
    包括选择来这个世界养老，和裴琰的相遇、成亲等，都是她在掌握主动权。
    基于“好色”之下的主动权。
    一个俊美的男人，一个瞧着很顺眼又想撩的男人，接受他甚至主动吸引他，是很正常的。
    所以一切的发展，也都是很顺理成章。
    喜欢一个人，不喜欢一个人，都是她性情中潜意识的选择。
    哪怕周围环境改变，周围人想法情绪的改变，也没法影响到他。
    因此，看到裴琰难得为徐星剑说话，玉姝没有半分情绪复杂，只觉得很是诧异：“你居然为你的情敌惋惜？”
    裴琰：“……不应该吗？”
    以前他吃醋的时候，不是被魏天纵说矫情吗？
    如今他终于懂得换位思考了，为什么又觉得他行为奇怪了？
    裴琰也有些不解，他茫然的看向玉姝，玉姝叹道：“当然不应该啊！”
    “情敌什么的，为什么要理解和惋惜？干就完了！”
    若是有个女人来和她抢裴琰，她直接就宣战。
    自己的男人，当然得自己守护嘛！
    就像那什么孟孤兰之类的，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玉姝目光灼灼的看着裴琰，裴琰却一阵愕然。
    “哈？”
    干就完了？
    这意思是，他现在就可以提剑去和曹泾元、徐星剑决斗吗？
    裴琰深思熟虑半晌，最终还是没有选择这么做。他拉起玉姝的手，转而进了屋子。
    “情敌的事情放在后面，我还有其他重要的事情和你探讨。”
    裴琰说得一本正经，玉姝还真以为有天门关战事之类的事情要说。谁知道进了屋子关上门后，裴琰就开始宽衣解带。
    玉姝：“……？”
    裴琰眼睛透亮的看着玉姝，虽然面色很平静，可耳根却已经开始红得在滴血。
    他强忍住紧张和羞赧，低哑着声音问道：“这事……不重要吗？”
    玉姝瞧着他，半晌后突然低低的笑了起来。
    见裴琰放在腰间的手一顿，玉姝立刻上前，将那根虚虚的腰带扯了下来。
    “重要。”她的声音很柔和，还带着笑意，像是细细的绒毛从心间刷过，带起一阵酥酥的痒意。
    柔弱无骨的指尖从腰间往上，玉姝将手搭在了裴琰脖间，这才蛊惑般的说道：“夫君，抱我去床上。”
    裴琰立刻精神一振，衣裳也顾不上解了，直接带着玉姝往内室去。
    片刻后，床前青帐落下。
    丫鬟们心有灵犀的守在屋外，墨竹甚至还吩咐人去准备了水，然后她们就选择封闭感官，默不作声的看着外面的风景。
    冬雪早就停了，但院内有一层厚厚的积雪。
    有一条供人行走的小路被清扫了出来，其他地方的雪却依然覆盖着地面。
    墨竹瞧得有些入神，想起了以前在鄞京看到的雪。
    鄞京比起秦州，自然是要暖和许多的，积雪也没有这么厚。
    但那时候的公主，比现在要无忧无虑许多。但凡遇到冬雪日，总会在外面好好疯玩几日，直到最后被先帝夫妻拽回宫去。
    第949章 儿时的公主
    昭德公主小时候，是随着开国帝后二人住的。
    民间都说隔代亲，但事实上，这种说法在皇室也管用。
    因着是孙辈的第一个孩子，哪怕是女孩，昭德公主也受到了帝后二人极大的喜爱。
    尤其那会儿的昭德公主很是聪慧，长得又漂亮可爱，除了冯皇后外，宫内几乎没有一个人不喜欢她。
    包括承顺帝的那些妃子，也都对昭德公主疼爱有加。
    只可惜高祖和先后薨逝后，昭德公主的性子好似也在一夜之间改变，不像以前那般聪慧胆大，反而变得有些怯弱莽撞起来。
    尤其在选择驸马这件事上。
    话说回来，小时候的昭德公主，明明对曹世子很喜欢。
    因为曹世子不仅长得漂亮，还对昭德公主言听计从，两人也青梅竹马的长大，脾性都很是相投。
    可十二岁后的昭德公主，几乎是立刻移情别恋，一头扎进了薛松之那边。
    时至今日，墨竹也没想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不过好在，从夜围薛府那日，公主又好似回到了幼时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
    这个发现让墨竹心中长舒一口气，又总萦绕着一种说不透的感觉。
    她正在胡思乱想中，身后突然传来裴琰低沉的声音：“来人。”
    墨竹立刻收回思绪，命小丫鬟们将准备好的热水送了进去。
    平日里都是她和白兰贴身伺候玉姝，如今白兰不在，贴身伺候这种事儿便成了她和晚霞的工作。
    只是进了屋子后，墨竹很懂事的低下了头，并没有往床上看。
    但是没过多久，玉姝就自己去了浴桶中沐浴。
    裴琰那边有常乐伺候，墨竹自然而然的便去伺候玉姝。
    玉姝靠在浴桶中，微阖着眼睛休息，面上带着一股魇足后的慵懒。
    墨竹没好意思看她身上的痕迹，只是将帕子浸了水，温柔的替玉姝擦拭。
    玉姝的后背白皙光滑，以前被鞭打过的那些疤痕，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完全销声匿迹了。
    墨竹瞧了半晌，想着好久之前公主身上就没这些东西了，她如今突然问是不是有些不合时宜？
    不过很快，玉姝就自己开了口：“你在想什么？”
    墨竹忙回过神，小声道：“殿下后背的疤痕……都没了。”
    玉姝听到这里，睁开眼趴在浴桶边上，懒懒的“嗯”了一声。
    “那些东西不好看，之前用过一些除疤的，都去掉了。”
    墨竹便也没有再问，只是边帮玉姝擦身子边问道：“殿下，驸马爷要一直留在秦州吗？”
    玉姝沉吟了一下才说道：“按理来说，他不该一直待在秦州，毕竟天门关的局势还不太稳定……”
    但若是论私人感情的话，玉姝当然希望裴琰留在秦州，他们一家四口也能团聚。
    可如今能代替裴琰去天门关驻守的人，基本上没有。
    也不能说没有，有倒是有，但玉姝不知道这个时候，让他现身合不合适？
    想到这里，玉姝又沉默下来。
    墨竹却又问道：“那曹世子和徐校尉呢？他们也要一直留在秦州吗？”
    第950章 无知！愚蠢！
    在墨竹的想法中，那两人留下倒也不是不可以。
    毕竟男人当皇帝的时候可以三宫六院，没道理自家殿下当皇帝的时候，就不可以纳男宠选美男了。
    但显然，玉姝压根就没有这种想法。
    她只是语气懒懒的说道：“不会！白翎关如今还算平静，便能由着他们折腾。一旦北戎掀起战事，他们没有选择的机会。”
    所以她不催促那两人回去的原因，也正在这里。
    一方面宫中还有圣旨，催着这两人赶紧入宫，去陪那个假公主。
    另一方面，玉姝知道曹泾元分得清事情轻重。
    在家国大义和战事面前，儿女情长显得微不足道！
    说完这些话，玉姝就闭上眼睛，再没了声音。
    墨竹也安静的擦拭起身子，等洗完后，又给玉姝擦干了头发，她才叫厨房的人送来了饭菜。
    玉姝看着外面已经黑下来的天色，问道：“娇娇软软吃过了吗？”
    这小名喊出来，墨竹一时有些难以适应。
    但很快，她就回过神说道：“两位小殿下都吃过了，如今正在奶娘的陪伴下玩耍。”
    玉姝这才放下心，等着裴琰出来后一起用晚膳。
    如今天色冷，厨房炖了羊肉汤来。也不知那大厨用了什么手段，这羊肉汤一点膻味都没有，夹杂着里面的粉丝，吃起来格外香。
    喝了羊肉汤，又吃了点蔬菜和煎饼，玉姝这才道：“曹世子和徐校尉呢？”
    墨竹小声道：“他们好似去找修大师了，奴婢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
    玉姝手顿了片刻，随后摇摇头，索性由他们去！
    另一边的院子里，修无名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两个男人，声音很是冷漠。
    “抱歉，我并不能幻化出另外一个你们。”
    徐星剑皱起了英气的眉头：“可是你们都能变出来另外一个公主姐姐，为什么不能变出另外一个我们？”
    若是有了另外的曹泾元和徐星剑，那他们就不用回白翎关了。
    到时候白翎关有战事，也能叫那两个人顶上。
    而他们也能一直跟在玉姝身边。
    可谁知道，这个想法刚开始就遭到了碰壁。这个据说在南疆最伟大的天才幻术师，竟然连个一模一样的人都幻化不出来？
    徐星剑的语气里，带着几分怀疑。
    修无名一听见这怀疑的语气，脸色立马就阴沉了许多。
    天才的骄傲不容践踏，更何况还是被这两个无知的人。于是他阴着脸，冷笑一声说道：“你们以为幻术是什么？是话本子中的仙术吗？”
    徐星剑没听出来这话语中的嘲讽，还跟着问了一句：“难道不是吗？都能变出一模一样的人了。”
    可他的话音刚落，修无名就又冷笑一声：“无知！愚蠢！”
    徐星剑：“……我确实有些无知，但你也不能骂我愚蠢吧？你倒是说说，我哪里愚蠢了？”
    修无名懒得跟他说哪里愚蠢，只是简单的讲了一下幻术的原理。
    一句话总结，它不是凭空变幻出来东西，只是将现实生活中的东西，用一种手法来惑乱你的心智，变成你认知中的东西。
    它的表象好似变了，但其实它的客观存在还是原来那样。
    变化的，只是被施幻术人的视觉感官而已。
    第951章 所以，她馋我们身子？
    “但换脸这个幻术，和我方才说的幻术，不是同一种类型。”
    提到自幼修习的东西，修无名的情绪逐渐稳定了许多。
    他瞥了眼徐星剑，神色淡淡的说道：“那东西严格意义上说，并不属于幻术，而是巫术的一种。幻术属于巫术，但巫术包含的种类很多。”
    换脸那个巫术，其实是一种南疆禁术。除了他的师父和兀突之类的人，其他人根本接触不到。
    “如今的假公主，并不是用幻术迷惑了人，而是实实在在的换了脸。利用巫术和人皮，对照着昭德公主雕刻出来的一张脸。这张脸想要长久的维持，必须要行那污秽之事。若保持不妥，那张脸会蜕皮腐烂，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修无名说得淡然，可徐星剑却听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他惊讶的看向修无名，忍不住说道：“这么恶心的东西，你们竟然也弄出来了？”
    “不是我弄出来的。”修无名又瞥了他一眼，强调道，“我只负责将人换出来，不负责去培养个假公主。更何况，昭德公主的习性，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会的。”
    徐星剑听到这话，很是同意的点了点头：“那是自然，公主姐姐可是独一无二的。”
    他已经将话题引到了别处，可曹泾元的注意力明显却还在假公主身上。
    “你的意思是，那些被送进宫的男宠，已经被假公主宠幸过了？”
    修无名意味深长道：“若她的假公主身份还没暴露的话，按时间线来看，的确是这样。”
    曹泾元：“……”
    徐星剑明白这话的意思后，立刻惊恐的抱住自己身子：“所以她叫人快马加鞭送圣旨来宣我们进宫，就是馋我们身子？”
    修无名听到这话，终于没有忍住翻了个白眼。
    但曹泾元却思索片刻，很是冷静道：“不，许是对白翎关有所图。若是这样，我们确实得早点赶回去！”
    若他与徐星剑两人，真和假公主有了夫妻之实，不管是自愿还是非自愿，作为男宠他们肯定就没有资格再去边疆了。
    而白翎关这个地方，却必须要有人守着。
    谢老将/军虽然是名将，可手下的郭图等人有勇无谋，压根没多少可用之人。
    当然，再幻化出一个曹泾元显然不可能了，就算真的能幻化出来，曹泾元也信不过。
    天门关叛逃的那支军队，名义上是往南去了，但谁知道会不会突然又来到白翎关呢？
    到时候边疆主将和先锋都不在，那支军队又和北戎散兵联手，再加上南疆那些人，白翎关说不得会吃个大亏！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得回去，还得尽快回去！
    想到这里，曹泾元又有些嫉妒：“裴琰倒是轻松了，天门关无事可做，他便可以轻轻松松守在这里。”
    不仅如此，依华独家整理还能和玉姝以及两个小团子一起过个好年。
    曹泾元气得咬碎了一口银牙，但很快，理性又占据了他的头脑。
    他起了身没多说什么，只是大步流星的出了修无名的院子。
    第952章 成大事者要有大局观！
    曹泾元走了，徐星剑自然也没有多加停留。
    等这两人都离开后，修无名这才问司马大饼道：“这便是昭德公主的两个男宠？”
    玉姝身边有蒋姑姑等人后，司马大饼如今并不伺候在她身边，反而又和修无名相伴起来。
    相对应的，每日照顾修无名的事，便也落在了他的身上。
    听见修无名询问，司马大饼诚实点头：“对，一个是侧君，一个是选侍。”
    什么侧君、选侍之类的，修无名完全听不明白。
    他只是很嫌弃的蹙起了眉头：“一个喜怒无常，一个鲁莽无知，昭德公主究竟看上他们什么？”
    司马大饼立刻接话：“殿下没看上他们啊！”
    如果看上他们，为什么他们还要执着的讨要一个名分？
    可修无名却说道：“没有看上，为什么还留他们在这里？直接赶走不就行了？”
    司马大饼立刻替玉姝辩解：“就算不是男宠，人家也都还是朋友。就算不是朋友，那也是君臣的关系。公主如今是一国储君，那两人是边疆将领，怎么也犯不着因为儿女情长的事撕破脸吧？殿下说了，成大事者要有大局观！”
    说到这里，司马大饼又补充了一句：“再说了，他们长得还挺好看的。”
    好看的人不管怎么样，总会让人忍不住多包容一些的。
    修无名：“……”
    真没想到，这个连字都没认全的家伙，如今还会给他讲大道理了。
    修无名憋闷了一会，又忍不住说道：“那裴驸马呢？他如何？”
    “他……”司马大饼停顿了片刻，绞尽脑汁的搜刮合适的用词。
    修无名等了很久，终于等到司马大饼说道：“他更好看，招女人喜欢的那种好看。”
    言外之意，把曹泾元那种漂亮给排除在外，因为女人可能会嫉妒，但压根不会喜欢。
    “就只是好看？”修无名沉默片刻，很是怀疑的说道，“昭德公主不会是这般肤浅之人，那位裴驸马身上，总有些过人之处吧？”
    司马大饼这下摇了头：“那我也不知道了，毕竟我也只见了裴驸马一面，不是很了解。”
    修无名这才没有说话，扭过头去想自己的事。
    只是若玉姝得知他们讨论的话题，必然要说上一句，她很肤浅，真就是看脸的那种肤浅。
    别说一见钟情什么的，她没有一见钟情的梗，但是裴琰那张脸，她是真百看不厌，越看越喜欢。
    所以这种喜欢，可以抛却什么过人之处，好看就完了！
    但谁让裴琰自己还聪明又厉害呢，文武全才加上好看的脸，哪个女人能抵抗得住？
    反正玉姝自认为，她普通一凡夫俗子，完全抵抗不了。
    不仅不想抵抗，还顺势将裴琰勾搭到手，成了亲又生了娃，并让对方死心塌地爱上她。
    很完美的结局。
    当然这种结局，若是没有其他人来掺和就好了。
    玉姝的想法，似是被老天听到，很快就有让她振奋的消息传来。
    曹泾元要回白翎关了，随之要走的人，还有徐星剑。
    两人一同前来道别，一个神色晦暗不明，一个满眼无奈不舍。
    可众人再看对面的玉姝，整个就是一渣女形象。
    平静坦然，无波无澜。
    任你们再情深脉脉，她始终不为所动！
    第953章 两位保重
    秦州的寒风拍打在脸上，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冷意。
    可冷下去的不止四肢，还有曹泾元和徐星剑的心。
    两人一身戎装看着玉姝，玉姝却只是叮嘱道：“白翎关一旦发生战事，务必迅速来信与我。”
    曹泾元抿着唇，沉默半晌后点了头。
    徐星剑却满眼期待的看着她，想听她再说些别的。
    玉姝又道：“若京城再有旨意下来，不用搭理。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曹泾元和徐星剑又点了头，然后一脸莫名的看着她。
    可玉姝想了想，该说的差不多都说了，应该没什么漏下的了。
    于是她点点头：“行了，你们走吧！”
    徐星剑一脸难以置信：“就没了？”
    玉姝也很诧异：“还有吗？”
    她认真想了想，白翎关的主要老将还在，有他坐镇，其实战事基本万无一失。
    而自己就在秦州，西北的将领如今都知道真假公主的事情，朝中的命令应当也影响不到这边来。
    至于南疆那边，有庞顶步步紧逼，他们压根就顾不上这边……
    所以，还有别的吗？
    实在没想到别的，玉姝只好转头看向裴琰，希望他能给点提示。
    裴琰看她一眼，缓步上前，与玉姝并肩而立后，才看向对面两人说道：“沙场危险，刀剑无眼，两位保重！”
    这话一出来，徐星剑像是顿时泄了口气。
    他“哦”了一声，也不希望玉姝再关怀他什么了，扭头就上了马。
    曹泾元倒是说了声“谢谢”，然后深深的看了眼玉姝，最后也上马离开。
    等他们都走后，裴琰才转头看向玉姝，顺便握住了她的手，语调温柔：“回去吧！”
    外面天冷，隔三岔五的会下点儿雪，然后又融雪。
    俗话说得好，下雪不冷融雪冷，今日正好就是这个非常冷的日子。
    玉姝便也不耽搁，两人一起回了院子。
    回去在暖炉边坐下，两人一边带娃一边说起了天门关的事。
    天门关如今的主将余成，就是化了名的裴琰。本身他刚夺得这关城的掌握权，却又长时间离开是非常不妥的，所以玉姝其实有想过让他早点回去。
    可新年在即，裴琰也才回来没多久，玉姝又实在说不出轰赶人的话。
    毕竟人都是有私心的，工作什么的可以压榨别人，却万万做不到压榨自己的夫君。
    于是这会儿谈起这个担心，玉姝终于有了决断：“我准备传信到鄞京，让一人前去天门关替你的位置。”
    裴琰听到这话，抬起了头。
    他的眼睛还是和以前一样，清隽雅致，如同水墨画般好看。
    可不知是不是经历过太多的事，如今的他，眸色早不如以前那般澄澈有神，反而总带着些挥之不去的阴郁之色。
    也只有在看到玉姝时，才能稍微明亮温暖些。
    玉姝猜测这其中变化，多半都是因为成国公府。
    毕竟就算乐阳郡主等人都还活着，可那个被世人信仰的成国公府到了，被百姓依赖的成国公死了。
    死的又那般不体面，带着所有人的唾骂和仇恨离开。
    而他的兄长，到如今还在南疆做“叛贼”，所以他又岂能立刻解开心结？
    第954章 天门关你不打算回去了？
    “你回来秦州，其实也不光是因为我吧？”
    玉姝这话一落，裴琰替软软捡拨浪鼓的手就顿住。
    他知道自己的意图骗不过玉姝，便也没有再说什么，只眉眼温和的“嗯”了一声。
    玉姝抱着娇娇，一边撸着小丫头肚肚上的软肉，一边问道：“想南下去找大哥二哥？”
    裴琰叹了口气，然后点点头：“是！”
    当时选择去天门关，是他觉得玉姝想要稳住地位，就得稳住朝内朝外的局势。
    朝内他帮不上什么忙，但朝外边关的战事，却是他最擅长的。
    于是他便把其他事往后挪了挪，想着先去给玉姝办事。
    更何况，那会儿敏亲王的人在追杀他，去了天门关也安全些。而两位兄长在恭亲王手中还有利用之处，自然也不会有生命危险。
    所以他最后才决定去的天门关，也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肃清了天门关的叛军，掌握了主动话语权。
    现在天门关没什么事了，他才重新冒出了南下去找兄长的想法。
    正好又听闻公主纳选男宠，而秦州又来了信，便干脆一起过来了……
    玉姝听到这里，挑眉问裴琰：“所以天门关，你其实不打算回去了？”
    裴琰迟疑片刻，最终还是坚定的点了头。
    天门关如今掌握话语权的，是裴家军的旧部，也是他爹的下属。
    自己以“余成”化名能迅速在天门关站稳脚跟，就是借助了他们的力量。
    如今就算他离开，那些将领也能守好天门关的，这才是他放心离开的理由。
    可玉姝却把先前的话重说了一遍：“那我便传信到鄞京，叫人迅速赶到天门关去替你。”
    裴琰微不可察的皱了眉头，随后就劝道：“公主，虽然我此言或许会引起你的不悦，但是我想提醒一句。天门关的将领很是排外，若非是裴家军的人，恐怕前去接手也不会顺利。”
    裴琰说完这话，就有些惭愧的低下了头。
    玉姝却笑道：“我知道，所以我派了你们裴家军的人。”
    “裴家军的人？”裴琰有些好奇，“鄞京还有裴家军的旧部吗？可宫变那日，他们不是都战死在午门前……莫非是绥国公？”
    绥国公也就是曹泾元的父亲，当年虽不是裴家军的人，却和裴家军一直并肩作战过很多年。
    所以裴家军的将领，对他的态度也很友好和善。
    但不幸的是，绥国公当年在一场战事中伤了腿，此后便再也上不了战场。
    再加上家中变故和儿子的敌视，导致这位国公消沉颓丧了十几年，如今恐怕更不会被重用。
    但是与裴家军有关系的人，除了绥国公外，裴琰实在想不出别人。
    他双眼迷茫的看着玉姝，玉姝却没有答他，反而说了句意味不明的话：“裴家军本是我朝精锐部队，最后却因为冠上/将领之姓，成为私产。不听君令，不受调遣，这般情况下被君王忌惮和排异，实属正常。”
    一番话让裴琰脸色大变，许是手中突然用了力，怀里的软软不适的哼哼了几声。
    这道声音让裴琰回了神，他连忙把孩子放在地上，让她自顾自的去玩，这才重新看向玉姝。
    第955章 大夏以后的君王，是我
    玉姝依然很平静。
    不管是面对什么人，只要涉及到朝堂政事，她永远有超出常人的冷静。
    见裴琰朝自己看过来，玉姝也没照拂他心中情绪，只是就事论事道：“功高盖主在我眼里倒算不上大忌，毕竟功劳越高的将领，必然是对天下黎民付出越多的。但身为君王，绝不能容忍兵权完全落于将领手中，如此一来，虎符和形同虚设有何区别？”
    “裴家军本是护佑大夏百姓的精锐之师，随后逐渐变成了成国公的私兵。这般一来，他们忠的人不再是君，护的人也不再是民，更有可能还是叛贼，好比南疆如今还存的裴家军旧部！”
    宫变时裴天华带领的裴家军，已经变成了逆贼。
    如今伙同恭亲王和大夏叫嚣的裴家军，依然是逆贼。
    所以成为私兵的裴家军，最后落了个什么下场呢？
    乱臣贼子，为奸作恶……以前从军报国时，他们真的想过有一天，会变成别人口中的这些人吗？
    裴琰的脸色很是难看，倒不是因为玉姝的话，只是想起了那些裴家军的下场。
    事到如今，他不能评判自己父亲的所作所为到底是对是错。因为朝廷害死了六位忠肝义胆的将领是真，当年恭亲王用尽一切办法，替他们殓尸厚葬也是真。
    所以这等恩情，成国公作为裴家军的主心骨，不得不报。
    可是他们作为将士，最后却反了君叛了国也是真，如今落到这种下场，于情于理也是活该。
    但裴琰的心中，一直藏着一团火气，无论如何都散不开的火气。
    这种情绪一直压着他，可他却不知道要如何给玉姝说。
    或者，因为他和玉姝从一开始，就是站在了对立面。
    可玉姝好似看出了他的心思，反而心平气和的安慰道：“我没有和你站在对立面，我只是在讲以前事情的因果关系。但是成玉，大夏以后的君王，是我。”
    因为是我，所有冤屈会得到伸张，所有不公会得到平判，所以一切皆有可能！
    玉姝静静的看着裴琰，那双漂亮的凤眸里，透着淡淡的威严和笃定！
    裴琰是第一次，这么直观的面对玉姝的野心。
    他甚至有些不知所措，只看着玉姝一句话也不说。
    许久之后，玉姝怀里的娇娇开始奶声奶气的喊“娘”，玉姝才低下头去，眉眼柔和的应了一声。
    她的侧脸莹润光洁，睫毛像是小扇子一样又黑又翘，无论从哪个角度去看，都格外的完美。
    裴琰怔怔的看了半晌，这才一同低下头，看向了怀里撒娇的娇娇。
    娇娇性格跳脱，也只有待在玉姝怀里的时候，才能稍微安分点。
    但这会儿看爹娘一直顾着说话，也没有人陪她玩，便立刻焦躁起来。
    玉姝便抱着她起身，裴琰看到后连忙跟着起身说道：“我来吧，她看着小也不轻，抱久了胳膊酸。”
    玉姝也不推辞，笑着将孩子递过去，就见裴琰熟门熟路的起身哄了起来。
    微暖的光映在他身上，眉眼中的阴郁好似都被眼前孩童的奶声奶气拂去，只剩下初见时的清隽和温然。
    第956章 去接个人
    玉姝给鄞京那边去了信后，裴琰就一直在秦州待了下来。
    他也不知去白翎关的是何人，只是玉姝说那人肯定能镇守住天门关，便也没有再多问。
    秦州进了冬日后，似乎很容易下雪。
    大年三十这日，裴琰刚起床就见外面纷纷扬扬一大片，整个院子和屋顶都是白茫茫的。
    他驻足看了片刻，忍不住想起鄞京的雪。
    鄞京的雪没有这里大，可到了冬日，也是银装素裹的一片。
    家中几个侄子侄女最喜欢和他打闹，一边喊着三叔，一边抓起雪团子往他身上招呼。
    那时候，他这个裴三公子虽然因为婚事被人说道，却过得格外恣意潇洒。
    而如今，也不知家人都在何地？
    正望着雪花出神，玉姝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怎得不穿衣服？”
    随后肩上一沉，一件厚绒大氅披在了他的身上。
    裴琰转头，看到玉姝头发还散乱着，却是裹足了衣裳抬起头看他。
    她的眉眼中带着淡淡的倦意，不施粉黛的脸上有些刚睡醒的懵懂，和平日的沉静美艳完全不同。
    裴琰不知为何，想起这些日子玉姝的忙碌，再看到她眼中的疲惫，心中突然有些涩然。
    她说，大夏以后的君王是她！
    所有冤屈会得到伸张，所有不公会得到平判，所有一切皆有可能！
    所以现在的她，正在为这个目标努力。
    而在此之外，她还在尽全力顾全自己和身边的人。
    想到这里，裴琰深吸了口气。
    “进去吧！”他抬手揽住玉姝的肩，将人带进了屋子里。
    屋内烧着地龙，又有暖炉，和外面俨然是两番天地。
    看玉姝打了个哈欠，裴琰的声音更加温和：“今日无事，再睡会儿。”
    可玉姝却摇了头，一边擦去眼角边溢出来的泪珠，一边说道：“稍后你随我去接人，今天要忙的事情多着呢！”
    听到要接人，裴琰有些诧异，问了句是谁？
    可玉姝却只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墨竹前来给玉姝梳妆穿衣，裴琰便也没有再问，自顾自的去了侧室换衣裳。
    听常乐说府内大张旗鼓的收拾院子，又准备了很多新的东西，还特地买了些奴仆来，他问道：“你可知公主今日要去接谁？”
    常乐摇摇头，一边给裴琰系腰带，一边说道：“小人也不知道。不过听蒋姑姑说，来人身份很重要，要小的们都打起精神来呢！”
    裴琰更加疑惑，眉头轻轻皱了半晌，等衣裳穿完后，他起身出了门。
    小奶团的早饭不与他们一起吃，修无名也不喜欢在众人面前露面，所以一起吃饭的就他们两人。
    吃过早饭后，两人又一起去看孩子，随后玉姝又去处理政事。
    时间快到中午的时候，外面才传来消息，说是马车即将进城了。
    玉姝立刻放下手上的事情，叫人通知裴琰准备出门。
    上马车时，裴琰还有些茫然：“去哪里接？”
    “城门口。”玉姝笑着说道，“你等会儿，可莫要太过激动露出马脚了，免得叫百姓知道，除了宫里那位公主外，秦州城还有位公主在。”
    第957章 都是一家人
    裴琰不明白玉姝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直到他坐在马车里，看到几辆马车缓缓进了秦州。而赶马车的那人正是成国公府管家时，他猛地睁大了眸子。
    心跳突然加速，他的呼吸也猛的粗重起来。
    会是她们吗？
    公主说的激动……是因为他的猜测吗？
    裴琰按在马车壁上的手轻颤起来，玉姝静静的瞧着他，直到马车进了一条僻静的路，玉姝才命人将马车赶过去。
    裴琰只觉得心都发抖，他忍不住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时，满眼都是求证！
    玉姝却依旧不告诉他，只笑着说道：“眼见为实，你亲眼看到什么就是什么。”
    马车驶进了那条路，前面几辆马车正好还停着。
    玉姝立刻和裴琰下去，刚走至一辆马车前，马车帘子突然被掀起，露出一个小丫头的脸来。
    那小丫头看到裴琰和玉姝，立刻笑着喊道：“三叔，三婶！”
    她的声音很脆，笑容甜甜的，看的玉姝眉眼一弯。
    裴琰已经僵在了原地，反是玉姝上前，将她抱了下来。
    “饿不饿？路上累不累？”
    小丫头正是裴琮的长女裴婉宁，见玉姝直接抱住了她，有些害羞的揽住玉姝脖子，这才摇头小声道：“不饿，一路带了好多点心呢！也不累，我从没来过西北，没想到路上的景色还挺好看。”
    小丫头脸蛋冻得通红，却依然笑嘻嘻的，瞧着情绪很是高昂。
    玉姝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这才将人放在地上。
    随后裴家二嫂陆知锦带着幼子，和乐阳郡主一起出了马车。
    裴琰看到乐阳郡主的一刹那，整个人的情绪就再也绷不住。
    他踉跄着往前几步，差点跪在地上，眼睛通红的哑声喊了一句：“娘！”
    乐阳郡主也没想到裴琰竟然在这里，许久未见，她怔愣了片刻，才微红着眼“哎”了一声。
    随后，她脸色又顿时一变，蹙眉说道：“你不是人在天门关吗？怎么跑秦州来了？你来了秦州，天门关那边怎么办？”
    裴琰：“……”
    玉姝见裴琰面色僵住，忙笑着说道：“娘，我已经安排人去天门关了，您放心就是。”
    看到玉姝，乐阳郡主的面色立刻晴转多云，甚至眼圈还更红了些。
    “昭德……”她有些哽咽，抓住玉姝的手轻颤了颤，才说道，“为难你了。”
    玉姝却笑着摇头，柔声说道：“都是一家人，说什么为难不为难的？”
    乐阳郡主心中更是一软，看着玉姝满眼愧疚。
    说起来真是嘲讽！
    丈夫和儿子齐齐造反，想夺走的却又是她和儿媳母族的江山。
    可随着成国公的战死，她们儿媳却又成为对立面。
    老天爷真是不把人折腾死不罢休！
    乐阳郡主的眼里再没了明快，反倒多了些老人般的沧桑和死寂。
    她用力握了握玉姝的手，沉沉的叹了口气，最后什么都没说。
    反是玉姝问道：“大嫂和良策、安民呢？”
    话音刚落，后面一辆马车就传来一道爽朗的声音：“在这呢！”
    裴大嫂邵英带着两个儿子从马车上跳下来，然后几步上前。虽然神色有些疲惫，可笑容里依旧带着几分爽利！
    第958章 人性的复杂！
    人都到齐，玉姝也不再耽搁，引着她们到了公主府中。
    府内院子早就安排好，因着今日是大年三十，各处还挂了喜庆的灯笼。
    乐阳郡主自打进了府邸就没再说话，直到进入院子歇下了，才语气沉沉的说道：“昭德，听说宫里还有一位公主，这是怎么回事？”
    玉姝将幻术一事的来龙去脉，三言两语给乐阳郡主交待清楚，乐阳郡主却猛地沉了眼眸。
    “又是南疆巫术，高祖当年下令封禁，可这些人竟从未死心过！”
    玉姝一听这话，觉得有些奇怪，便多问了一句：“母亲以前也见识过这等巫术？”
    乐阳郡主面色不好的点了头：“见过，那巫师当年也是被人引荐进宫，导致后来一系列乱子的。”
    这事儿玉姝倒是没听人提起过，她本想细问一番，可看着乐阳郡主有些疲惫，又止住了话头。
    叫几个妯娌都各自休息后，玉姝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她喊来蒋姑姑问南疆巫术的事，可蒋姑姑却道：“这件事奴婢也是不清楚的，想必被先皇当作妖术禁过后，从未有人外传过，因此……”
    这么说来，就只有皇家的人才知道这件事。
    玉姝挑了挑眉头，转身看坐在一旁怔怔发呆的裴琰。
    瞧了半晌后，她柔声开口：“夫君，你在想什么？”
    裴琰猛地回过了神，见玉姝正在看着自己，他不免有些羞赧：“没想什么……”
    玉姝浅笑道：“见到母亲，你不开心吗？”
    裴琰听到这话，连忙道：“自然是开心的，只是……”
    成国公谋反一事板上钉钉，作为家人他们自然要被牵连，母亲哪怕出自皇室，也同样要被抄斩的。
    可现在，公主想方设法的将所有人保全，若是被承顺帝知道……
    “父皇知道。”玉姝说道，“我已经给他坦白过这件事了，他只是训斥了我一顿，就没再说什么。”
    承顺帝这个人，玉姝与他相处时间也不算短，但至今也不知道要作何评价！
    说他是昏君吧，他心里也有家国百姓，奈何本事不济，没那个能力！
    说他冷漠无情吧，他对自己做过的那些大逆不道事儿，甚至偷放了乐阳郡主一家，都睁只眼闭只眼，全部当作没发生。
    但要说他是个好人，他又心胸狭隘锱铢必较，因为一己私欲和胆小怕事，害死了许多忠君报国的将领。
    在他身上，人性的“复杂”这点，体现的淋漓尽致！
    可裴琰没有想到，承顺帝竟然对他们一家就这么放过了，这和他想的完全不同。
    玉姝却道：“帝王也有帝王的难处，他素日的行为我便也不替他开解了。只是他心中怎么想的，我确实也没猜到。”
    玉姝是个只关注结果的人，只要承顺帝不追究这件事就行，而其中因为什么原因，她完全不在乎。
    裴琰听到这里，才是完全放下了心。
    玉姝见他情绪好转，这才说道：“你也莫要再这般郁郁不乐了，母亲那边，还指望你去开导呢！”
    丈夫逝世，两个儿子在叛军营中，乐阳郡主如今能依靠的，可只有裴琰一人。
    第959章 娇娇和软软
    裴琰也觉得自己责任重大。
    可谁知，到了陪乐阳郡主她们用午膳的时候，乐阳郡主突然面容严肃道：“年后我亲自去南疆，将大郎二郎捉回来。”
    一句话惊得裴琰筷子都没拿稳，就连玉姝也讶异的怔住。
    但这话似乎是乐阳郡主深思熟虑过的，她神情淡定道：“如今我们活着的消息，大郎二郎都不知情，除了亲眼见到我之外，恐怕谁说什么他们都不会信。这样一来，他们很容易被嵇良玉利用，从而酿成大错！”
    当然，若不是玉姝当机立断派去庞顶南下，恐怕如今这个大错，早就酿下了。
    所以无论如何，她都要亲自去一趟南疆。
    裴琰怔愣了才一会儿，才语气涩然道：“母亲不用亲自前去，儿子去就行了。”
    乐阳郡主却扫他一眼说道：“你确实也要去，那些裴家军旧部如何被嵇良玉骗走的，你就如何将他们收回来。”
    她的声音温和平静，却又带着极大的威严，好似叫人看到了少年女将/军的风采。
    也是，若不是当年母亲嫁给了父亲，说不定她如今还真是一个戍边卫疆的女将/军！
    裴琰没有再说话，玉姝却是看向一旁的邵英：“大嫂可是也要去？”
    邵英果不其然的点了头：“孩子就拜托二妹和公主了，我随母亲一同前去南疆。”
    她本就是将门之后，如今有了机会上战场，当然不会错过。
    最重要的是，她的夫君还在南疆，她又岂能不去？
    玉姝沉吟片刻，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吃过午膳后，叫奶嬷嬷抱着两个孩子来。
    乐阳郡主本来神情恹恹的，一看到那两个白嫩嫩的小团子后，登时惊得睁大了眼睛。
    更何况，两个小团子都朝玉姝伸出了手，还奶声奶气的喊着“娘”。
    乐阳郡主吃惊的看看小团子，又看看玉姝，最后还是二嫂陆知锦忍不住问道：“公主，这是？”
    玉姝浅浅一笑，将孩子抱起来后才道：“我与成玉的孩子，是孪生姐妹，小名叫娇娇和软软。”
    乐阳郡主只听脑中好似轰然一声，有好久都没缓过来神。
    直到玉姝把孩子抱去她怀里了，她才微颤着手低头，与那粉雕玉琢的小团子对上了眼。
    娇娇是姐姐，性格开朗不怕人，虽然没见过乐阳郡主，却依然乖巧的任她打量。
    乐阳郡主瞧着她与玉姝及裴琰相似的眉眼，眼圈猛地又红了起来。
    “我还以为……以为……”
    她声音哽咽着，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
    可玉姝知道她想说什么，以为自己不愿与裴琰生孩子，又或者他们夫妻谁的身体有毛病，这辈子都不能有子嗣了。
    谁知道，一下子从天而降两个小孙女。
    还是这么白白嫩嫩，可可爱爱的。
    乐阳郡主只觉得喉咙发紧，抱着娇娇的手却再也不愿撒开。
    大嫂邵英生了两个儿子，自然对闺女喜欢得很。尤其这种将满一岁的小奶娃，是最可爱的。
    她便二话不说，直接冲上来抱起了软软。
    身后两个半大的小子，也惊奇的凑上来看小丫头。
    一时之间，四个孩子都凑到了软软身边去。
    第960章 你们不欠我的，立场不同而已
    软软是妹妹，平时性格内敛，胆子也小一些。
    遇见生人的时候通常都会很抗拒，此时被邵英抱着，也一直不停的挣脱。
    可是当三个哥哥一个姐姐凑上来后，她就奇迹般的乖巧了，还抓着裴婉宁的手不放。
    裴婉宁顿时又惊又喜，转过头看向玉姝说道：“三婶，软软抓住我的手啦！”
    玉姝笑了起来：“说明小家伙喜欢你。”
    其他三个男孩子一听，连忙挤上前伸出手道：“妹妹抓我的，我的手给你抓。”
    “我的也给你抓！”
    三人争先恐后的挤来挤去，最后实在挤不到，两个窜到娇娇那边去，又开始逗娇娇玩。
    乐阳郡主难得体会这种儿孙绕膝的福气，眉眼间的郁气终于散了不少，脸上也挂起了久违的笑。
    孩子玩了会就开始犯困，奶娘抱下去后，乐阳郡主等人也回了院中各自休息。
    大年三十的晚上，玉姝叫人煮了饺子，又做了许多乐阳郡主爱吃的菜。
    这是一顿团圆饭，只是兴许少了裴天华，众人心里又藏着许多事，所以没有往年那般热闹。
    但毕竟多了两个小团子，乐阳郡主的心情还是松快的。
    吃过年夜饭后，她还特意给每个孩子发了压岁钱，又给了玉姝一个上好的镯子。
    玉姝原本想拒绝，乐阳郡主却语重心长道：“娘如今什么都没有了，能给你的，就只有这一个东西。昭德，我知道成国公府亏欠了你，若是以后有机会……”
    “母亲。”玉姝声音柔柔的打断了她，一双漂亮的眸中，带着安抚人心的笑意。
    “你们不欠我的，谁都不欠我，立场不同而已。”
    玉姝的确是皇帝的女儿，也的确替承顺帝守着江山。
    可成国公谋反时，她还不是储君，更不是什么命定的继承人。
    她有她的野心，成国公有成国公的盘算，所以两人对上后，结果便是成王败寇，仅此而已。
    若真要论亏欠，倒是她欠了乐阳郡主的。
    平心而论，自从她成为昭德公主后，除了裴琰之外，真正对她最好的人只有乐阳郡主。
    所以成国公府被灭门，玉姝其实也心存愧疚。
    可事已至此，什么都不必再说了。
    乐阳郡主也是聪明人，自然懂玉姝心中在想什么，她握住玉姝的手轻拍了拍，红着眼圈叹道：“好孩子，成玉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
    玉姝便笑着说道：“母亲焉知我嫁给成玉，又岂不是我的福气呢？”
    一番话叫乐阳郡主笑了起来，婆媳两说了片刻话，玉姝就试探着问起了南疆巫术的事。
    这次乐阳郡主虽迟疑了半晌，却还是坦然告知。
    “仔细说来，其实这事儿，还是和你有关系。”
    玉姝一怔：“和我有关？”
    乐阳郡主点了头，看向玉姝的神色慈爱温和：“你十一岁那年，因为南疆巫术，生过一场大病。”
    “那会儿皇伯父还在世，听他说是南疆来的巫师对你施了什么巫术，随后你就昏死过去。皇伯父大怒，叫人杀了那巫师，又找了许多人想办法，才将你唤醒。只是……”
    第961章 十一岁的昭德公主，或许早就不是昭德公主了
    玉姝见乐阳郡主有些犹豫，不由心生好奇。
    “只是什么？”
    乐阳郡主看着眼前的玉姝，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要不要说。
    可玉姝却看着她，一脸的好奇和探究。
    乐阳郡主迟疑半晌，终究还是都说了出来：“只是你醒来后，忘了许多事，性情也大变了。有人说，是因为唤醒的人，已经不是原来的你了。”
    这话说得玉姝头皮一震，心中也好似升起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茫然。
    她望着乐阳郡主，久久都没说话。
    乐阳郡主却以为吓到了玉姝，连忙拉住她的手安抚道：“不过皇伯父叫人将那些胡言乱语的杖毙了，这件事此后宫中也没人敢再提。当然南疆巫术，当时也是严令禁了的。就是没想到，如今还有人在偷偷学习。”
    那个巫术的来历，很是神秘奇特，没有人说得上到底是什么东西。
    可一旦被盯上，就好像时时被毒蛇环绕一依华独家整理般，叫人无论如何都舒服不起来。
    朝中下令禁了巫术后，乐阳郡主已经许多年没有听说过这东西了。
    谁知道这一次，南疆那些人又盯上了昭德。
    也不知道昭德到底哪里得罪了他们？
    乐阳郡主又说了些南疆巫师进宫的事，还有施展幻术之类的，玉姝却都没有听进去。
    坐了片刻后，玉姝回到自己屋中。
    发现裴琰不在，玉姝便喊出了许久没有联系的系统：“昭德公主十一岁那年因为巫术大病，你好像没给过我这段信息。”
    而且脑子里也没有相关记忆，就好像那一年完全被模糊过去了似的。
    现在细细想来，好像十一岁前的昭德公主，确实聪慧伶俐还很大胆，是个当之无愧被骄纵的掌上明珠。
    可十二岁后，她就变成了真正温婉贤淑的贵女，甚至直接变成了恋爱脑，一股脑的扎进了薛松之的怀里去。
    众人都说是因为十二岁那年，高祖驾崩才让她性情大变，可如今看来，分明是十一岁那年就变了。
    但十一岁这年的记忆呢？
    又去哪里了？
    玉姝盯着系统询问，系统却支支吾吾的说不出来：“可能是信息错漏？玉姝姐姐稍等……我这就去给你查询。”
    系统说完后就溜了，玉姝却坐下来，细细思索起这件事。
    甚至，她脑中已经有了一个更大胆的想法。
    十一岁那年的昭德公主，或许也早就不是真正的昭德公主了……
    系统找借口溜了之后，再也没冒出来过，哪怕是玉姝喊它，也再没有出来。
    玉姝知道它必然是因为心虚，可到底因为什么心虚，她却是有些不明白。
    但如今玉姝也顾不上这些，新年开始后，秦州有许多事要做，玉姝好似一下子又回到了主持朝政的时候。
    只是大年初三都没过完，白翎关果然传来了战事。
    但幸好曹泾元和徐星剑都回去的早，有他们守着倒也不必太担心。
    如今最让人担心的，反而是乐阳郡主等人。
    乐阳郡主在“去南疆打仗”和“留秦州带娃”之间徘徊许久，最终还是决定南下，亲自去会会自己那两个儿子。
    第962章 “清君侧”
    乐阳郡主年纪虽然也就四十多，但比起年轻人，身体素质自然差了很多。
    更何况她已经多年没骑马打仗了，在这方面有些生疏，还得裴琰亲自带着才行。
    玉姝本想也往南去，但朝廷假公主的事情她还得处理，所以如今只能暂时待在秦州。
    初八这日，玉姝送着几人出了秦州。
    乐阳郡主坐在马车里，与玉姝道了别后，就把空间留给了裴琰。
    裴琰骑在马上看着玉姝，眼中情绪翻滚，却一时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玉姝只笑看着他说道：“放心去吧！二嫂和孩子们我都会照看着的，你照顾好母亲和大嫂，莫叫她们伤着了。”
    裴琰抿抿唇，欲言又止的点了头。
    玉姝又说了几句后，临行前，他才语气沉沉的说道：“公主，等我回来。”
    玉姝怔愣了一下，随后笑着说道：“好，我等你回来。”
    马车已经往前开动，玉姝目送着他们走远，这才回了秦州。
    一回到公主府内，她就立刻传消息，叫大兴、长奉、河东府等地开始屯兵，保持战时准备的状态。
    另一边，又叫庞飞林带领的旋风骑兵加快速度，将北戎的草原九部联盟迅速击败溃散。如此一来，能被真正当作对手的，便只剩嵇良玉自立为底的南周。
    玉姝安排下去后，又给慎亲王传了消息，叫他上奏承顺帝，让假公主出京南巡。
    只要假公主出了鄞京，她就不用再费尽心思回宫，才能把身份换回去了。
    毕竟南巡嘛，储君出点儿小意外失踪一两天，也是正常的。
    这般安排妥当后，玉姝才稍稍安心下来，等起了天门关和南疆的消息。
    天门关那边已经被接手，乐阳郡主等人南下的路程也很顺利，唯一有了变数的，还是鄞京。
    早就疯掉的冯皇后突然死在了冷宫，一直沉寂的敏亲王妃，又突然开始冒头，在京中义正言辞的指责昭德公主。
    说什么不忠不孝没规矩，又说公主当储君荒唐至极，连母亲都能害死的人，没有资格执掌朝政。
    这个言论传开后，一开始鄞京百姓还替玉姝说话，也真心实意的拥护着昭德公主。
    可是随着有些清贵大儒，也这般口诛笔伐时，百姓们的心思突然就难以沉静下来。
    最重要的是，他们分辨不出谁对谁错了。
    女人当储君当皇帝，确实是荒谬的，甚至可以说是滑天下之大稽。
    可如果这个女人是昭德公主，那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只是最关键的是，如今的昭德公主好像风评并不是太好。
    不仅往宫里选了很多美男，听说连朝政也不是太搭理了，整日都在和那些男人厮混！
    关键是她脾气暴戾许多，还当街处死过人，和以前的昭德公主完全不同。
    百姓们一时犹豫起来，不知道这样的昭德公主还要不要拥护。
    如此下来，民间四处抗议昭德公主，并要求废除她储君之位的言论瞬间多了起来。
    不仅如此，还有许多人说昭德公主妖言蛊惑了承顺帝，这才使得承顺帝将储君之位传给了他。
    有了这些铺垫后，一直暗中打算的敏亲王，终于露出头来，率兵围攻皇宫，并打出了“清君侧”的名号！
    第963章 我们得先跑了
    长宁宫。
    白兰站在长廊下，揣着手看向院门口。
    片刻后，一个小太监鬼鬼祟祟冒出了头，等白兰咳嗽一声后，他才忙小跑进来。
    “白兰姑姑。”小太监喘着气，将怀里那封保护好的信递了过来。
    白兰立刻接过，小心收好后才问道：“没人看到你吧？”
    小太监忙咧开嘴笑道：“没有没有，奴才都是避着人走的。外面如今被敏亲王的人围得严实，奴才也费了好大劲儿呢！”
    白兰点点头，很是会意的说道：“你放心，等平叛后，殿下肯定会记得你的好。”
    小太监这才心满意足的笑了起来，白兰将他打发走，才带着信进了屋子。
    屋内，“玉姝”着一袭红色裙衫，坐在桌前神色沉沉的看着镜中人。
    发现白兰进来后，才扭头问道：“你去做什么了？我方才喊了你好几遍，怎么都没应声？”
    见“玉姝”面露愠色，白兰很是平静道：“殿下近日总觉身体不适，奴婢叫人给殿下温了汤，稍后便会送过来。”
    “玉姝”却听到这话一脸不满：“以后我没吩咐你的事情，不要擅自做主。冯皇后死了，宫里盯着我的人多着呢！”
    白兰却无动于衷，只沉声道：“殿下，敏亲王率兵包围了皇宫，您不做些什么吗？”
    “我能做什么？”
    “玉姝”一脸烦躁：“我的人手都在外面，在宫中如今也是孤家寡人一个，你与其指望我，还不如指望父皇。他手中，可是还有皇城司的守卫呢！”
    她只是想不通，为什么那个敏亲王一直死盯着昭德公主，一直围着皇宫不动，却反而要承顺帝把她交出去。
    昭德公主到底有什么让他忌惮的？还不如直接杀进宫来，夺了承顺帝的皇位算了。
    如今她这个身份，着实有些进退两难。
    白兰闻言抬眸打量了片刻“玉姝”，见对方看过来时，她才又重新垂下眸子说道：“是，奴婢这就去陛下那边瞧瞧。”
    白兰说完就转身出了门，屋内的“玉姝”却立刻蹙起了眉头。
    作为婢女，她就这般态度？
    真是奴大欺主！
    白兰出了门后，没有第一时间去承顺帝那边，反而回了自己和朝云的屋子。
    朝云前两日正好惹了“玉姝”不快，如今正待在屋内做针线活。瞧见白兰进来，忙起身问道：“白兰姐姐，那位怎么样了？”
    白兰撇撇嘴，神色带着几分鄙夷：“没什么用，看来我们得先跑了。”
    说完后，她将信从怀中拿出来，拆开说道：“这应当是公主从秦州送来的，我们先瞧瞧公主是怎么安排的。”
    敏亲王包围皇宫后，外面的消息很难传进来，这也是费了千辛万苦才送进来的。
    白兰一目十行的看完，然后长松了口气：“殿下说，叫我们把假公主交出去，然后离开鄞京。”
    朝云“啊”了一声：“直接走吗？那……其他人怎么办？”
    白兰沉吟了一下，才说道：“公主说，承顺帝和宋贵妃能带就带走，实在带不走就交给慎亲王。其他人不会有生命危险，留下也无妨！”
    第964章 好战分子！
    敏亲王起兵太突然，慎亲王那边的人手，基本都随着世子嵇修文去了南疆。
    所以如今能拱卫京师的人手，基本就剩宫中的禁卫军了。
    再加上起兵时，敏亲王还叫人包围了好些朝臣的府邸，慎亲王府也在行列中。所以哪怕其他人想来救承顺帝，如今也脱不开手。
    而这其中，比较棘手的是，敏亲王也不攻打城门，就只是把所有人围困在皇宫里。
    而他唯一的条件，就是让承顺帝交出昭德公主，并改立大皇子茂王为储君。
    承顺帝自然不可能交玉姝出去，也不会立茂王为太子。
    他虽然不聪敏但也不傻，整个朝堂上下如今能指望的，只有昭德这一个女儿。
    茂王早就与他离了心，当了太子后，八成就是第二个嵇常钧。到时候与敏亲王一联手，直接摄政架空他，那他这个皇帝也就不用当了。
    而敏亲王也顺利接管朝政，让茂王当个傀儡。
    以后这天下，自然还是敏亲王说了算。
    现在不交人，敏亲王还能忌惮些。如果把这个闺女都交出去了，那他的江山就真的没什么指望了。
    所以两方就这么僵持了下来。
    当然最重要的，是承顺帝希望昭德公主能像上次一样，非常果敢决然的将敏亲王擒住，然后顺利平息这场宫变。
    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眼前这个昭德，不像是他以前的女儿了。
    虽然说话神态都差不多，面容也没怎么变，可他就是觉得哪里有些不一样。
    最重要的是，在他让昭德去平息宫变一事时，这位长女竟然瑟缩了。
    她这幅态度让承顺帝更加迟疑，自己那位长女，可是从来不怕打仗的啊！
    甚至说得更明白些，她还是位好战分子！
    那现在是怎么回事？
    承顺帝一直不理解，随着敏亲王的步步逼近，整个人也越来越烦躁。
    正在殿内来回踱步时，忽听柴福道：“陛下，殿下身旁的白兰来了。”
    一听是白兰来，承顺帝以为玉姝那边有了什么打算，连忙叫柴福把人带进来。
    谁知白兰进来后，先环视一周，然后面色平静道：“陛下，奴婢有事跟您说，您可以先屏退左右吗？”
    承顺帝皱了一下眉头，但还是挥挥手叫众人都下去。
    柴福是玉姝的人，见他还站在屋子里，白兰便也没有多计较，便把真假公主这事儿说了出来。
    只是听完后，承顺帝和柴福却是面色大骇：“你……你莫要在这里胡说八道，天底下怎能有两个完全一模一样的人？”
    “奴婢也不信。”白兰掏出一封信来，“可是殿下已经在秦州了，这是殿下给奴婢寄来的信。”
    白兰把那封信递给承顺帝，承顺帝连忙抢过去，迅速的将其看完。
    见玉姝身处秦州还在为他考虑，承顺帝的心中终于舒服了些，只是眉头却还蹙着。
    “你怎么就能断定，在秦州的那个，就是真的昭德呢？”
    白兰叹了口气：“奴婢也不知道秦州那位是真是假，可宫里这个，奴婢是真瞧着像假的。”
    她这么一说，承顺帝便立刻沉默下来。
    第965章 奴婢要带走贵妃娘娘！
    三人在殿内面面相觑半晌，承顺帝最终还是下了决定。
    “昭德叫我们离开鄞京，意思是不要朝堂了？”
    他是皇帝，离开皇城能去哪儿？
    就算他走了，鄞京的朝臣百姓又该怎么办？
    想到这里，承顺帝又说道：“不行，我不能走。我若是走了，会叫天下人耻笑的。总归敏亲王也不能杀了我，我便留在鄞京好了。”
    不就是改立储君？那就让茂王当太子好了。
    反正昭德还活着，她迟早能从秦州打回来。
    到时候，自己依旧是体面的皇帝，也能成为体面的太上皇。
    白兰蹙起眉头，看了半晌承顺帝，最后才道：“陛下不走也可以，奴婢可以带走贵妃娘娘吗？”
    承顺帝不解道：“为何要带走贵妃？只要朕活着，她也不会有事的。”
    白兰却说道：“殿下欠娘娘一个人情，这种情况下，殿下要求奴婢将娘娘带出宫去。”
    承顺帝听着这话，脸色沉了下来，分明有些不愿意。
    柴福见状，立刻安慰道：“陛下，不如咱们随着贵妃娘娘一起去秦州吧？您两位主子在一起，奴才们也安心些。”
    谁知道敏亲王进了宫后会不会大开杀戒？
    如今没有直接闯进宫，是因为忌惮着昭德公主。
    若是他得知，这位公主是假的，他还会真的这么客气吗？
    柴福循循善诱的劝了半晌承顺帝，承顺帝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小命比名声重要些。
    同意了白兰的说法后，他就立即吩咐皇城司守卫暗中收拾东西，准备带着宋贵妃逃命。
    而另一边，皇城外的敏亲王，也接到了消息。
    “你说宫里那个昭德公主，是假的？”
    被问话的那位副将，面色沉沉的点了头，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
    “末将截了一封送往秦州的信，收信人写的是昭德公主。”
    敏亲王一听这话，立刻将信封抓过去，很是粗鲁的撕开！
    信中内容，写的就是鄞京最近的动静，还有些生意上的事。查不出来是何人发出的，只能瞧出来收信人是昭德公主。
    敏亲王却有些不信：“这许是在虚晃一枪，故意蒙骗我们的。不然为何这封信，就能这般巧的落在我们手中？”
    可副将却皱起眉头说道：“王爷，就算宫中那位不是假的，我们也不用惧怕她！她如今身边没人，就是拔了牙的老虎，又何必处处忌惮她呢？将士们在宫外围了数日，如今军心都浮躁起来。若是再不打进宫，恐怕……”
    剩下的话没说，可敏亲王也明白。
    只是他见识过玉姝的手段，很担心进了宫门后，反被里面的人埋伏。
    毕竟宫中太安静了，慎亲王那边也太安静了些，两边都一点动静没有，让他心中总有些不安。
    加上他本来打得就是“清君侧”名号，就这么冲上去，到时候又要拿承顺帝怎么办呢？
    还供着他让他做皇帝，自然是心不甘情不愿的。
    可是直接篡夺了皇位，又名不正言不顺，以后史书上必要留下不光彩的一笔。
    最好的法子，就是在昭德公主的事情上做手脚，然后顺理成章废了承顺帝才行。
    第966章 我们殿下的生命里，只有迎战二字
    敏亲王手下的将士军心浮躁，宫内的婢女奴才也有些不安。
    承顺帝在白兰的安排下，早早收拾好逃跑的行囊后，就在皇城司和金甲卫的安排下，率先从秘道里离开。
    宋贵妃也跟着一块儿走了，只留下了一个偌大的空殿。
    白兰还等着善后，正想着如何处理假公主的事儿，忽然听宫外一阵喊打喊杀的声音，说是敏亲王的人攻进来了。
    白兰立刻反手抽出软剑，带着朝云和几个小宫女跑回了长宁宫。
    密道的位置她都清楚，但此时却不能第一时间离开，因为玉姝给她安排的最后一项任务还没完成。
    白兰回到了长宁宫，正好瞧见假“玉姝”从屋内出来，神色中还带着几分惶然。
    她手上捏着什么东西，看起来黑乎乎的，似乎还在蠕动。
    想起玉姝说过，眼前这个女人也会巫术，白兰立刻第一时间冲了过去。
    “殿下，敏亲王率人打进来了，奴婢先护送你走。”
    假“玉姝”有些警惕的看着她，但见白兰眼中全是担心，又冷静下来点了点头。
    一众人带着假“玉姝”往长宁宫外走，只是刚出去，就见一队士兵追了过来。
    假“玉姝”连忙掉头往另一个方向跑去，恰在此时，白兰握紧长剑，非常果断的从后刺入了她的身体。
    鲜血溢出，假“玉姝”的脚猛地一顿。
    她不可置信的低下头，看向从身体里冒出来的剑尖，随后口中又吐出一大口血来。
    “你……”她扭头看向白兰，一句话都没说完，就直接轰然到底。
    见假“玉姝”死不瞑目，白兰很是漠然的抽回了剑！
    她居高临下的望着那具尸体，声音冷厉：“我们殿下，见到敌人从不会逃。她的生命里，只有迎战二字。你从来都不像她！”
    假“玉姝”死后，从她袖子里跑出来好多黑乎乎的虫子。
    但是很快，这些虫子也在地上干瘪死去。
    追来的士兵看到这一幕，直接懵在原地，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倒是白兰，却抬起头看着那些士兵说道：“你们王爷不是想要昭德公主吗？昭德公主就在此处，你们带回去领赏吧！”
    说完后，白兰带着朝云和几个小宫女转身离开，那些士兵却顿在原地没有追上去。
    犹豫了很久，他们才上前把尸体抬到了敏亲王那边去。
    敏亲王带人冲进皇宫后，才发现宫中的禁卫军不知为何，完全没有反抗。
    只是像迎合气氛那般喊打喊杀了半天后，就直接缴械投降，放他们进宫了。
    而且进宫后，所有人也都老老实实等着，宫女奴才们也没人乱跑，全部缩在一处等着处置。
    敏亲王百思不得其解，正在殿内茫然时，副将高兴的来报：“王爷，抓到昭德公主了。”
    敏亲王立刻转身：“快将她带上来。”
    几个士兵立刻将假公主的尸体抬上来，敏亲王瞧见那血窟窿，蹙起了眉头：“谁杀了她？”
    士兵吞吞吐吐道：“是……是昭德公主身边的侍女……”
    第967章 承顺帝跑了
    一听是侍女杀的人，敏亲王眉头蹙得更高。
    “荒唐！昭德公主身边的侍女个个忠心耿耿，怎么可能说出杀主这种事……”
    刚说完这话，他就想起了副将说过的话。
    宫中这个昭德公主，是假的。而真的昭德公主，则在秦州。
    敏亲王瞬间睁大了眼睛，连忙几步走下去，走到了尸体跟前。
    他蹲下去仔细打量着这尸体的面容，这才发现假公主的脸竟然开始蜕皮，脸上也浮出斑驳的血色来。
    副将亲眼看到那脸色在逐渐褪去人皮，骇得大声道：“王爷，这……这竟是假的人皮……”
    只是为何，人皮竟长到了血肉中？
    敏亲王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他在尸体旁边蹲了半晌，才想起承顺帝。
    他连忙起身吩咐副将：“去看看皇帝在哪里？瞧瞧宫中还少了些什么人？”
    副将领命离开，敏亲王转过头，望着大殿内的龙椅沉默了许久。
    没过多久，宫内就彻底安静下来。
    外面传来脚步声，敏亲王抬起头一看，竟是后宫的一群妃嫔。
    这些妃嫔个个神色凄然，打扮的都很肃静，身边还带着公主丫鬟等。
    进了殿门后，她们直接嘤嘤的哭诉起来，说什么承顺帝抛下她们，她们以后没脸存活于世。求敏亲王开恩，能让她们去皇家寺院青灯古佛，了此一生。
    敏亲王听得头疼，好半晌后才算是明白，这群女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承顺帝跑了，只带走了宋贵妃一个后妃。
    其他妃嫔包括未及笄的公主，都被他扔在宫中了。这些妃嫔害怕难逃一死，自愿前去寺院中当姑子，为的就是能有个活命！
    敏亲王虽然不在乎这些女人，但是想到若自己登上宝座，承顺帝的女人孩子确实也需要处理。
    如今她们自己识相，倒也省得他费心费力！
    不过现在还不是处理这些女人的时候，找到承顺帝才是最重要的。
    可敏亲王等啊等，等了许久才见副将回来，只是那副将的神色却有些不好看。
    “王爷，没有找到承顺帝！”
    敏亲王虽然早就知道这个结局，可这会儿却依然有些不悦：“都找遍了？”
    “找遍了。”副将心虚道，“末将也没想到，宫外被围得这般严实，竟然还是叫他跑了。”
    敏亲王抿紧了唇，许久之后才道：“罢了，他跑了也不碍事，玉玺呢？”
    只要玉玺在，他哪怕伪造一封圣旨，也能叫自己这次起兵合情合理。
    可副将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玉玺……玉玺也不见了……”
    敏亲王这才真的生气起来，他怒骂了副将几声，又看着那些妃嫔不顺眼，干脆叫人把她们轰到后宫去。
    还勒令所有人，若没有他的命令，谁都不能踏出宫一步。
    嫔妃们又嘤嘤嘤的走了，可是回到自己宫中后，却反而松了口气。
    昭德公主身边的白兰姑姑，临走前来告诉她们，叫她们自个儿去敏亲王那边说要去寺中修行。只要借机离开皇宫，以后就有机会再回到昭德公主身边。
    而且这样一来，也能叫敏亲王碍于面子，放她们一马。
    虽然大家心中不安，可承顺帝自己跑了，她们如今除了这个法子，也别无选择。
    第968章 臣救驾来迟
    承顺十一年，二月。
    敏王率禁军四万围攻皇城，赐死祸乱朝纲的假昭德公主。帝舍朝臣嫔妃私逃北上，入秦州得以庇护周全。
    同年三月，敏王即位，改年号为景明，是为世宗。
    景明元年，世宗为赵守信、王遇等武将加官进爵，仍称高宗之子为皇子皇女，以表示一视同仁。又为六部尚书、执政大臣们加官进爵，以示安抚。（后夏史注）
    ……
    夏朝皇宫的密道，还是前卢朝末帝修建，一直通往鄞京外的荒郊。
    密道很长，还不是单一方向，如同蚁巢般重重相叠。
    若没有皇城司的人带领，恐怕进来的人都要困死在里面。
    一行人在里面耗费了近一个时辰，才算是终于看到了密道口。
    承顺帝毕竟年纪大了，又好修仙和情事，先前还被冯皇后气得吐过血，如今这一趟下来，整个人累得汗如雨下。
    因为匆匆赶路，华丽的云锦长袍都变成了褶子，就连头发也散乱不少。
    出了密道后，看着外面连绵的青山，承顺帝不顾形象的一屁股坐了下去。
    柴福也上了年纪，看到这一幕，却依旧喘着气上前脱下了自己的外裳：“陛下，您坐在奴才的衣服上，这外面处处都是灰尘呢！”
    承顺帝却长长的出了口气，他接过护卫递来的水，喝了一口才说道：“如今这般落魄，还管得了灰尘如何？”
    比起小命，一点灰尘又能怎样？
    承顺帝喝完水，将水壶递给了身后一言不发的宋贵妃。
    可宋贵妃看了眼，眼中略带嫌弃，声音却温温柔柔的拒绝了。
    “陛下喝吧，臣妾不渴。”
    承顺帝立刻转过头来，握住宋贵妃的手很是歉疚道：“跟着朕，让你受罪了。”
    宋贵妃温柔一笑，眸中满是深情：“只要能和陛下在一起，这点苦又算什么呢？”
    承顺帝听到这话，感觉十分熨帖，又握着宋贵妃的手拍了拍。
    众人在原地稍作休息后，就打算按计划北上。
    谁知刚起身，就听见不远处传来马蹄声。
    承顺帝顿时大骇，连忙踉跄的起身又回头往密道里躲，声音也是仓惶不已：“护驾！护驾！”
    皇城司守卫顿时护在他身前，所有人都面带警惕。谁知等人到了后，才发现骑马在最前边的，竟然是慎亲王。
    慎亲王一身深色盔甲，手持长枪，威风凛凛的坐在马上，眉目中带着肃穆和稳重。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所有人，自内而外的威压，叫所有人都有些透不过气来。
    这位高祖幼子，从年轻时就俊美英气，只是少年时尚武，一直在边疆打仗，很少像恭亲王那般活跃在鄞京。
    所以能客观评价他相貌的人，一直不多。
    但这次亲眼目睹他的风采后，众人还是有些惊为天人。
    承顺帝却连瞧都不敢瞧一眼，他躲在密道里面，微弓着身子探头往外面看。
    直到听见慎亲王朗声说：“臣救驾来迟，望陛下恕罪！”
    听慎亲王是来救驾，承顺帝愣了几秒，随后犹豫着往前走了几步。
    第969章 不知道叫什么
    短短时间内，承顺帝已经经历了两次宫变，两次叛变的主谋还都是亲王。
    所以再面对这位弟弟，他心中有着巨大的阴影。
    毕竟当年被百官称赞，想要废太子另立的，就是这位幼弟。
    可看着慎亲王的确没有动手，外面似乎还有来接人的马车，他又试探着从密道里走了出去。
    慎亲王看到灰头土脸的承顺帝，似乎想要笑，却又忍住没笑。只是没下马来，很随意的拱了拱手：“陛下，马车已经为您准备好了，请上车吧！”
    承顺帝怀疑道：“你不是被困在王府了？是怎么出城的？”
    慎亲王笑着说道：“我本就不在王府，在得知宫中那位储君是假的后，我就一直在城外。”
    承顺帝大吃一惊：“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昭德是假的？”
    “刚被调换后没几日。”慎亲王惬意的挑了下眉眼，刻意强调般的说道，“昭德第一时间给我来了信，我就早早做好布局了。”
    就是没想到，本来是对外布的局，谁知道敏王那位蠢二哥先反了。
    真不知道，这破皇位有什么好抢的？
    承顺帝一听，玉姝把真相给慎亲王都说了，却没有给他说，心中很不是滋味。
    但想一想自己能力确实不如幼弟，又反而释怀了。
    被逼退皇位两次，又被自己的发妻皇后各种瞧不起，现在的承顺帝已经看得很开。
    若是心态不好点，恐怕早就先气死了。
    见慎亲王的确是来接他的，承顺帝也没有再多想，在柴福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马车一点都不宽敞，里面还很简陋。
    承顺帝有心抱怨几句，谁知他还没张口，慎亲王就道：“事发匆忙，臣弟也寻不到舒适的马车了，还请陛下少暂且忍耐一段时间。等过了鹭州，就能换好的马车了。”
    承顺帝这才没说什么，只用鼻音“嗯”了一声，随后装模作样的整理自己衣服。
    因为马车小，宋贵妃便去了后面那辆上面，慎亲王看了她一眼，才叫众人启程。
    护送的人马虽然不多，但个个都是实力好手，一路连闲言碎语都听不到，可见慎亲王御下有方。
    途中，承顺帝偷偷掀起帘子往外看了眼，见马车行驶方向果真是往西北去，这才放下了心。
    众人一路北上，马车直到一处小镇后，才稍稍停了脚。
    柴福和几个皇城司的人负责去采买食物，慎亲王则带着护卫守在马车旁。
    等柴福几人回来，马车却还没有开动时，承顺帝忍不住问道：“怎么还不走？”
    慎亲王看他一眼，这才敷衍的拱了一下手说道：“陛下莫要心急，还要等几个人。”
    承顺帝皱起了眉头：“等谁？”
    “昭德的贴身婢女。”慎亲王语调悠悠道，“臣弟不能亲自护送你北上，只能叫她来替臣弟一职了。”
    承顺帝有些讶异，看了慎亲王半晌才说道：“你为何不去秦州？”
    慎亲王意有所指道：“臣弟妻儿俱在城中，臣弟岂能在此时弃他们而去？此次出城，只是为了救陛下于水火之中。陛下无恙，臣弟自然要返回城中去。”
    第970章 奴婢杀了她
    一番话说得承顺帝面色讪讪，眸中神色也存了几分尴尬。
    慎亲王已经出了城，却还要为了妻儿再返回去，而他却丢下偌大的宫廷就这么溜了。
    也不知那些妃嫔和公主，会被敏亲王如何处置？
    承顺帝想到这里，自觉没脸再和慎亲王说话，干脆放下帘子又缩回马车中去了。
    慎亲王晒笑一声，提起手中长枪走到了别处。
    他当然不只是为了妻女，才要回到城中去。敏亲王此次围攻皇城，恐怕不会像恭亲王那般委婉，选择另立皇子而摄政，最大的可能是自立为帝。
    若是这般，朝廷内外及禁军的去处，就需要他暂时打点着了。
    毕竟他那个野心勃勃的侄女可说过，恭王是逆贼，可以心无旁骛的起兵讨伐。
    但敏王到底是亲二叔，鄞京又是高祖开国之地，百姓们也不能被无辜的牵连到皇位之争中……因此，若鄞京能和平“解放”，那就最好采取温和的手段来。
    这般说来，昭德必然要把敏王这边，放在最后面处理了。
    所以想要稳住朝堂，还得他暂时在这边周旋。
    众人等了许久，终于瞧见白兰带人骑马而来。到了众人面前前，白兰利落的翻身下马，把眼前脸色苍白的朝云也拉了下来。
    她冲着慎亲王抱了拳，随后说道：“多谢王爷相助！”
    “莫要客气了，天色不早，这就上路吧！”
    慎亲王说完后，招手将自己身边的护卫喊了回去，白兰则走到了马车前：“陛下！”
    承顺帝再次探出头来，看到白兰带着一群护卫过来，这才悄然松了口气。
    他轻咳一声，装模作样的问道：“你没事吧？那个假……假昭德，怎么样了？”
    白兰面不改色道：“奴婢杀了她，将她的尸体送给了敏王爷。”
    承顺帝眉心一跳，不敢相信的问道：“你杀了她？”
    就算是假公主，都陪伴这么些日子了，还长了张和昭德一模一样的脸，这小丫鬟竟然也能下得去手？
    不愧是昭德带出来的人，果然心狠手辣！
    承顺帝不敢再说什么，只连连催促道：“咱们这就走吧？”
    白兰点了头，转身叫朝云去宋贵妃的车驾上，她又再次和慎亲王打了招呼。
    等慎亲王带人返回鄞京方向后，这边的马车才再次动起来。
    一路上速度虽然不快，却因为担心敏亲王的人追上来，承顺帝也没敢怎么出幺蛾子。
    顺利进入鹭州城后，依华独家整理方开霁作为鹭州通判，前来迎接了圣驾！
    承顺帝还不知方开霁是玉姝的人，只如惊弓之鸟一般，瞧见谁都觉得不安好心。
    方开霁本想着让他在鹭州休息几日再走，可承顺帝却坚持要离开。方开霁无奈之下，只得叫人换了舒服宽敞的马车，又派了亲兵护送承顺帝北上。
    谁知道临出发前，宋贵妃却表示自己要留在鹭州。
    承顺帝一脸茫然，不明白宋贵妃为什么要留在这里，宋贵妃却面色平静的说道：“因为庆平在这，我们母女好些年没见了，我想去陪她。”
    一听到“庆平”的名字，承顺帝整个人都感觉晕乎乎的，有种记忆错乱的感觉。
    庆平她不是……不是早就死了吗？
    怎么又会出现在鹭州？
    第971章 又见庆平
    承顺帝不明所以，宋贵妃又坚持要留下来。
    两人僵持许久，承顺帝最终还是改了主意决定去见庆平一面。
    方开霁安排几人前去，到小院子的时候，庆平正在院中摘菜。
    她穿着普通的素色布衣，头发似民间妇人那般简单挽起。整个人瞧着很是素净，浑身上下值钱的，唯有头上那支银簪子。
    虽然穿的不好，可身形瞧着比原先丰腴许多，整个人的面色也比宫中看起来要好不少。
    想必是民间的生活，要比在冯府时如意许多。
    宋贵妃一看到庆平，眼圈就顿时红了起来。
    喉咙滚了半晌，才哽咽着冒出一句：“瑶瑶……”
    这个小名已经多年没有喊了，庆平手顿了一下，随后不可置信的抬起头。
    承顺帝和宋贵妃一同站在屋门口，承顺帝的眼中满是讶异，宋贵妃的眼里却只有心疼。
    庆平呆了许久，才猛地起身往门口跑去：“母妃！”
    到了院子前，庆平扑通一声跪下去，抱住宋贵妃的腰哭了起来。
    娘儿两一时都异常伤心，承顺帝见庆平好似没看见他，便重重的咳嗽了一声。
    可庆平依然是在宋贵妃的怀里哭够了，才抬起头看向承顺帝，很是敷衍的喊了一声：“父皇。”
    承顺帝“嗯”了一声，走进去环视一圈，对庆平说道：“你好好的公主不做，在这里藏起来做什么？”
    庆平面色一僵，垂下眸子没有说话。
    宋贵妃却瞥了眼承顺帝，安抚似的，握住了庆平的手。
    她带着庆平走到里面，等众人进来关上门后，这才说道：“我儿虽然过得清贫，可瞧着气色不错，显然没有受太多罪。在娘心里，只要你过得好就行了。朝中公主不少，公主的身份并不重要。”
    这番话叫庆平破涕为笑，倒叫承顺帝面色尴尬。
    他这一路上不仅被慎亲王怼，后面又被白兰怼，如今还要被宋贵妃怼。
    当皇帝当到这个份儿上，实在是奇耻大辱。
    承顺帝心中愠怒，可见宋贵妃转头又与庆平说话去了，他所有的闷气最后又只好全部憋了回去。
    等了许久，才忍不住插一句话：“庆平当时和那冯启的事儿，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一提到“冯启”的名字，庆平的身子就猛地一僵。
    她不敢说冯启是自己杀的，生怕再把玉姝牵扯进来，只说冯启被贼人杀害后，她就被玉姝救了出来。
    当时她还怀着身孕，若不是玉姝，可能已经死在路上了。
    庆平说起这件事，声音还有些微微的颤抖，明显这事儿给她留下了极深的心理阴影。
    可承顺帝却拧着眉头说道：“既然事情不是你做的，你又何必要跑？朕自会为你主持公道。”
    庆平听到这话不为所动，甚至还自嘲似的勾了勾唇角。
    沉默许久后，她才语气缓缓的说道：“女儿若是不跑，恐怕等不到父皇主持公道的那天。冯启一死，无论这事儿和我有没有关系，冯家都会将我定为杀人凶手。况且父皇那般深爱皇后娘娘，又怎会为了女儿这么个无足轻重的人，去和皇后娘娘撕破脸呢？”
    第972章 望陛下一定珍重！
    提起冯皇后，承顺帝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宋贵妃也顿了一下，然后拉住庆平的手，语调淡淡的说道：“瑶瑶，慎言。逝者已逝，莫要再说以前那些话了。”
    庆平这才想起先前听到的消息，说是冯皇后发疯自杀，死在了冷宫里。
    冯皇后死后，陪伴她许久的掌事姑姑董和春，也随之跟着去了。
    当时这事儿在鄞京传遍后，敏亲王妃作为冯皇后的亲妹妹，甚至还出言讨伐了承顺帝与昭德公主，引起了朝野不小的震动。
    可以说如今敏亲王起兵的借口，正是这件事引起的。
    庆平想着冯皇后人都死了，干脆也不再说什么，只是抿住唇僵着脸。
    承顺帝有些坐不住，四处看了看，最后催促宋贵妃道：“你如今也看过庆平了，天色不早，我们是不是该走了？”
    宋贵妃诧异的看了眼承顺帝，随后好整以暇道：“陛下，许是臣妾没跟您说明白，臣妾此次留在鹭州，不打算再走了。”
    “什么？”承顺帝不敢相信的起了身，他盯着宋贵妃问道，“你……你要留在鹭州？那朕呢？朕怎么办？”
    宋贵妃不知道他为何会说这种话，只笑着道：“陛下自然继续北上去秦州，有昭德公主在那边，您的安危自然是无忧的。公主有勇有谋，想必鄞京也能很快夺回来。到时候，陛下还是那个万人敬仰的皇帝，和以前也没什么区别。”
    承顺帝不知为何，听到这里突然有些心慌。
    他定定的看着宋贵妃，过了许久才说道：“那你不当朕的贵妃了吗？如今皇后没了，朕马上就可以让你当皇后了。以后你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你难道不想吗？”
    宋贵妃缓缓摇了头，眸子里一片温柔恬静：“臣妾以前给陛下说过，平生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过平平淡淡的小日子。如今恰好有机会，臣妾就不想错过啦！”
    说完后，宋贵妃跪下去，给承顺帝磕了一个头。
    “臣妾很感激陛下这些年来，对臣妾和庆平的疼爱照顾。以后陪在陛下身边的人，不再是臣妾了，还望陛下一定珍重！”
    承顺帝定定的看着宋贵妃，见她抬起头后，狠狠的抿起了唇。
    本想再说些什么，或是威逼或是利诱，可宋贵妃的眸子里满是温柔的笑意，承顺帝就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他怔了好一会儿，才低低道：“朕……就这般，让你们都讨厌吗？”
    说完后不待宋贵妃回应，他就立刻起了身。
    柴福见他头也不回的大步往院子外走去，忙着急的喊宋贵妃道：“娘娘，您真的要留在这里了？”
    宋贵妃笑着点头：“以后陛下，就拜托柴公公了。”
    柴福叹了口气，跺了跺脚后才忙朝着承顺帝追了上去。
    一群护卫很快就走了个干净，院子里只留下了原本伺候着宋贵妃的婆子和丫鬟。
    庆平也有些怔，回过神后，她又惊又喜的看着宋贵妃问道：“母妃，你真的打算留在鹭州了？”
    宋贵妃笑着点头，替庆平整理了一下头发，这才温柔道：“以后就该改口叫娘了。”
    庆平立刻笑着叫了一声“娘”，身旁的丫鬟婆子也跟着笑了起来。
    第973章 敏王自立为帝，改年号为景明
    承顺帝大步出了院子，然后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
    进去坐下后，他却攥紧拳头，狠狠的抿住了唇。
    柴福站在马车外面，小心翼翼的喊道：“陛下？”
    承顺帝闭上了眼睛，并不会理会他。柴福察觉出了他的意思，命所有护卫在旁边等着，却都未动一步。
    旁边有邻居的小院子打开门，百姓探出头来看。
    瞧见一群官兵后，连忙又把门关上，只在屋内小声议论来人。
    承顺帝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宋贵妃出来，便知道对方是不会改主意了。
    他睁开眼睛，沉默良久才喊道：“柴福。”
    柴福忙上前道：“奴才在。”
    承顺帝张了张嘴，最后哑着声音说道：“动身吧！”
    柴福顿时暗暗出了口长气：“是！”
    他挥手叫人赶着马车离开巷子，只是走了没几步，承顺帝却又掀起帘子说道：“你送些银子给贵妃，叫她们母女两买个好点的院子，这地儿太偏了。”
    柴福愣了愣，随后才低头应了声“是”。
    他返回去，将从宫里带出来的钱财，取了一部分给宋贵妃。
    宋贵妃有些愣，随后想拒绝，柴福却叹着气说道：“娘娘，都是陛下的一番心意，您就莫要拒绝了吧？”
    宋贵妃这才没说什么，点点头收了下来。
    办完了这件差事，柴福才小跑出去追上了马车。
    承顺帝坐在马车里发着呆，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好一会儿后，他突然又道：“没有留下护卫给她，若是遇到了坏人，她们要怎么办？”
    柴福一听这话，连忙接口：“陛下不用担心，有方大人在此，娘娘和公主不会有事的。”
    可承顺帝还是觉得不放心，他忍不住对柴福道：“不如你去给贵妃说，叫她将庆平带上，我们一起去秦州。”
    柴福：“……陛下，奴才觉得娘娘可能不会答应。”
    陛下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贵妃娘娘一来是想和庆平公主呆一起，二来是想和陛下分开，不想和陛下一起过了。
    既然如此，她又怎么可能再跟着陛下北上？
    柴福想劝一劝承顺帝，可承顺帝又道：“不如朕也不去秦州了，就留在鹭州陪着贵妃吧？”
    柴福：“……陛下，奴才建议您还是尽早离开鹭州。若是被敏亲王得知消息，恐怕很快会追过来。”
    承顺帝这下不说话了。
    儿女情长在小命面前，显然还是后者更重要些。
    只是马车驶出城后，想到真成了孤家寡人的自己，承顺帝难免要唉声叹气一段时间。
    柴福默默的陪在旁边，什么也不说话，假装自己听不见。
    因为护卫人数多，又要照顾承顺帝的生活起居等，马车行驶的速度很慢。
    走了两天后，众人都还在离鹭州一个不远的地方。
    不过幸好周边的人，早早就换成了玉姝的人手，这才能保证他的安危一直无忧。
    可承顺帝一直提不起兴趣，没了宋贵妃陪在身边，不用处理乱七八糟的政事，他忽然觉得人生没有了什么意义。
    直到鄞京传来消息，说敏王自立为帝，改年号为景明了。
    作为原先的承顺皇帝，他的时代彻底结束！
    第974章 殿下也身不由己
    敏亲王称帝的消息一传来，承顺帝直接黑了脸。
    柴福和一众护卫就在旁边看着，见他气势汹汹的把眼前的碗筷打翻，又在嘴里骂着“岂有此理”之类的话。
    承顺帝本以为，敏亲王至少会委婉行事，像先前的恭亲王那般，扶持一个皇子上位，然后自己再做赫赫有名的摄政王。
    谁料到，他竟然一点都不遮掩自己的狼子野心。
    他才离开鄞京没多久，那边就开始称帝了，这不就是明晃晃的造反吗？
    “朕现在就要召各路兵马前来讨伐他，他这是不把朕放在眼里。”
    听承顺帝气势汹汹的说这话，柴福默了默。
    叫一个心心念念造反的人，把皇帝放在眼里，这可能吗？
    用脚趾头想都不可能啊！
    可这些话他不敢说给承顺帝听，只能很是关切的劝慰：“陛下，事到如今，咱们早日赶到秦州才是正事。有昭德公主在，敏亲王那边不会成气候的。”
    不提起玉姝还好，提起之后承顺帝又来了气。
    “她早不离开晚不离开，偏偏这种重要时候离开鄞京。若不是她擅自离开朝堂，会出现这种事情吗？”
    柴福默默地为玉姝说话：“陛下……殿下也是被暗算了的，她也身不由己。”
    而且假公主身后的人在图谋什么，他们还不知道呢！再者，承顺帝作为皇帝，都守不住这金銮椅，怪昭德公主又有何用？
    那你倒是把皇位传给昭德公主啊？
    柴福已经不想再理会承顺帝了，承顺帝发了好一会儿脾气后，也慢慢的冷静下来。
    他知道接下来，敏亲王肯定会拉拢朝臣大加封赏，甚至还会编造出一些不利于他的谎话。那他更得赶紧到达秦州，好反击一波才是。
    承顺帝也顾不上再说别的了，让柴福赶紧命令护卫动身。
    马车在原地待了没多久，就立刻北上往秦州去。
    同一时间，玉姝也开始整顿军营。
    秦州的驻军虽然一直在训练，却没有好好的打过一场仗。得知敏亲王篡位自立为帝，众人都摩拳擦掌，准备大展一番拳脚。
    可玉姝却道：“鄞京那边不足为惧，有慎亲王在，敏亲王翻不出什么浪来。倒是南疆那块，如今好像又出了些岔子。临近的隆德府、尹昌府都有暴乱四起，如今正是我们稳定局势的时候。”
    在玉姝德眼中，敏亲王哪怕自立为帝，也只是一个空壳子。
    毕竟他手中没有兵权没有人脉，唯一能依靠的，就只有手上的四万禁军，以及几个谋士。
    这样难赢的牌面，玉姝实在想不到为什么敏亲王会称帝？
    他难道不知道，鄞京那个地方，只要她们愿意打过去，就会被直接包围吗？
    到时候哪怕再往东边去，恐怕也插翅难飞。
    “所以我们的重心还是在南疆一带。”玉姝说道，“恭亲王擅蛊惑人心，建立南周朝廷后，会联手南梁小国一起。到时候，几个周边小国都想反了大夏，那庞顶的压力会很大。”
    所以眼前最重要的，是玉姝得带人先把隆德府和尹昌府等地的叛乱给平息。
    第975章 可以吃火锅吗？
    玉姝说完后，其他人都再没了意见。
    只有掌管驻军的程信问道：“殿下，不是说陛下会北上来秦州，那到时候……”
    “交给秦州府衙的人就是。”玉姝完全不放在心里，她笑看着一众武将说道，“这里是我的地盘，你们听我吩咐便是。”
    这下众人彻底放下了心。
    做下属的最忌讳上头有两个领导，到时候都不知听谁指挥，办的事双方也永远不会满意。
    琐事交代完毕，玉姝回到公主府去看孩子。
    家里大大小小的孩子，如今全部交给了二嫂陆知锦。毕竟是跟着乐阳郡主掌管过府中大小事务的，所有事情都能处理的得心应手，就连几个孩子也非常听话。
    包括玉姝的两个小团子，除了黏玉姝外，就是最喜欢这个二婶。
    玉姝这会儿进了院子后，正好听见两个孩子在咯咯咯的笑，还有其他孩子围在一旁热热闹闹说话的声音。
    玉姝的眉眼蓦然柔和下来，等她进去后，几个孩子也立刻跑了过来。
    “三婶。”他们很是欢快的喊人，等玉姝应了后，这才又回到两个小团子身边去。
    小团子们看到玉姝进来，两人也同时伸出胳膊，纷纷要抱抱。
    玉姝便笑着走上去，一边一个将其抱了起来。
    陆知锦看着她，柔声问道：“殿下，今日衙门那边不忙了？”
    “要准备的已经早早准备好了，今日没什么要事，我就先回来了。”
    孩子们一听这话，立刻就兴奋起来。小安民还期待的看着玉姝问道：“三婶，那我们可以吃火锅吗？”
    吃年夜饭那次，玉姝叫人做了火锅给大家尝。随后几个孩子就一直念念不忘，甚至天天想着吃火锅。
    只是因为玉姝太忙，陆知锦又操心着南疆的事，几个孩子的心思就完全被忽略了。如今难得见玉姝闲着，孩子们立刻就提了要求。
    玉姝自然答应，笑着叫厨房去准备吃火锅的东西。
    孩子们高兴的跑了，陆知锦这才问道：“陛下那边如何了？”
    “再有十来天才能到吧！他好讲究，又吃不了什么苦，这一路上肯定有的折腾了。”
    玉姝的神色有些漫不经心，话语中也似乎是全然不在乎。这样的表现，倒叫陆知锦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还要不要说。
    玉姝自然看出了她的欲言又止，便很干脆的说道：“二嫂有什么话直说，不用顾虑别的。”
    陆知锦这才迟疑道：“陛下来秦州后，我便带着孩子们搬出去住吧！若是叫他日日瞧见我们，心头必然不痛快。”
    玉姝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
    “不用搬出去，这是我的公主府，又不是父皇的行宫，哪有他搬进来你反而搬出去的道理。”
    玉姝说着，抱着两个孩子晃悠了几圈后，才又继续说道：“他来了秦州后，自有去处，你安生在府中待着便是。”
    玉姝这么一说，陆知锦心中才踏实了许多。
    只是成国公府谋逆一事在前，她们诈死一事又在后。两样不管哪个，都是杀头的大罪。
    如今全家好不容易在秦州安顿下来了，陆知锦实在不想再折腾了。
    第976章 开火锅店
    厨房很快就备好了火锅食材，玉姝也带着孩子和陆知锦一同前往。
    如今公主府内经常吃火锅，众人的各种酱料配料也准备的比较齐全。
    玉姝坐下后，墨竹和晚霞立刻上前帮她调酱料。
    其他的小丫鬟们，也开始伺候各自的主子，而剩下几个小丫鬟则站在一旁专门帮她们涮菜。
    玉姝看到这一幕，忍不住感慨：“服务最好的火锅店，恐怕也没有我们这等待遇。”
    怪不得有钱人好享受呢，关键这等服务，会让人忍不住沉溺！
    陆知锦不懂玉姝说这话的意思是什么，只是夹了一块羊肉给裴婉宁，然后好奇问道：“殿下打算开火锅店？像是酒楼的那种？”
    玉姝默了默，忽然笑道：“想到是想过，但一直没有空实施这个计划。”
    秦州如今在她的管辖下，已经改变了许多。
    不仅商业非常繁荣发达，甚至涌出了一些很奇特的店，引得无数人都去探寻。
    火锅在这个时候，也是非常稀罕的东西。若是能开个火锅店，生意必然能兴旺很长一段时间的。
    只是玉姝现在没心思经商赚钱，这个商机便也只得暂时放下。
    可陆知锦却说道：“若是殿下想经营，可以交给我来做。”
    “二嫂也会经商？”玉姝觉得很是诧异，毕竟陆知锦的娘家，可是传统的读书人。
    读书人都很孤傲，以“淡泊名利”为荣，甚至还用墨香铜臭这样的俗语标榜自己。
    陆知锦也是一个才女，所以玉姝从没想过，一个才女要如何经营商业？
    可陆知锦却眼睛亮亮的说道：“总要试一试，况且我确实对这方面很感兴趣。而且成国公府如今一无所有，我们以后想要东山再起，必然要早做准备的。”
    公爹谋反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哪怕玉姝以后当了皇帝，这事儿也没法平反了。
    顶多就靠着裴琰的身份，大家能过上闲适的生活。
    但想要保持富贵，却还是要从头做起。
    陆知锦最近和新闻办的王幼薇成了好友，两人常去秦州街上闲逛，自然也见识到了很多厉害的女商人。
    听王幼薇说，这些人都是在玉姝的鼓励下开始经商赚钱，并且做的不比男人差后，陆知锦就蠢蠢欲动起来。
    但其实，最让她动心的，是王幼薇说秦州女子也可参加科举考试，能够进入府衙为官。
    可陆知锦身份特殊，如今肯定是当不了官了，便只能去尝试经商看看。
    况且她长这么大，若不是成国公府遭遇变故，恐怕连鄞京都难以离开。
    如今倒是好了，有了机会就可以到处都去看看！
    陆知锦心意已决，玉姝想了一会儿，最终还是点了头：“那也行，你如果真有这个心思，我便投资你一部分钱。再把府中的厨子借你一个，但后面的所有事情，可得靠你一个人了。”
    玉姝等承顺帝一到，就要立马领兵南下，秦州的大事儿都顾不上管，就更别说这种小事了。
    陆知锦当然知道事情的轻重缓急，如今玉姝愿意支持她就已经很不错了，她自然不会要求更多。
    当下便高兴的点点头，一口应了下来。
    第977章 父皇一路辛苦！
    火锅的事情定下后，第二日陆知锦就带着人出门了。
    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去找的王幼薇，很快两人就先把火锅店的选址定了下来。
    随后又去定制锅具厨具等，又找人装潢铺子，招纳人手再进行培训等等。
    陆知锦在这方面表现的很是生涩，可王幼薇已经是新闻办的一把手，自然也混成老油条了。在她的指导下，事情进行的倒也算顺利。
    玉姝期间去看了一次，见所有计划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便也没有再多加关心。
    十日后，承顺帝果然姗姗来迟。
    玉姝带着秦州府衙的人去城外迎接，齐声喊过“迎接陛下”的话之后，承顺帝在柴福的搀扶下走了下来。
    一路奔波劳累，他整个人看着憔悴很多，原先养出来的那些红润气色早就消失不变。
    看到玉姝后，虽然长舒了口气，可精气神儿也肉眼可见的差了许多。
    玉姝上前亲自扶住承顺帝，语带关怀：“父皇一路辛苦了。”
    承顺帝重重的叹了口气：“能瞧见你安然无恙就行了，宫中的那个假公主，竟然与你长得一模一样，朕实在是没想到……”
    这件事到了如今，承顺帝还是有些想不明白。
    明明那天看幻术的时候，只是瞧见昭德被遮到了幻术师的黑袍中，然后殿内就忽然暗了下来。
    众人有一瞬的慌乱，可随后，殿中就飞出了许多漂亮的虚幻蝴蝶。
    所有人都忙着看那美轮美奂的景象，压根就没注意殿内发生了什么。
    也许就是那个时候，昭德被人掉包换出宫的。可宫中戒卫森严，他们又是如何把人带出宫的呢？
    承顺帝完全想不通，玉姝却安抚道：“无碍，等父皇安顿下来后，我们再细聊这件事。”
    承顺帝便没有再说，等秦州官衙的官员拜见过后，就随着谢知州去了安排好的府邸。
    秦州并没有建过行宫，所以也没有适合承顺帝居住的地方。
    谢知州和杜司长思来想去，本着省事又省钱的原则，最终把承顺帝安排在了公主府旁边的一处府邸。
    那座府邸一直都空着，是前朝一位亲王的旧宅。
    因为身份特殊，所以大家都比较忌讳，就连给玉姝安排地方的时候，也避过了它。
    但这次因为实在没地方，只好重新翻整一遍，把承顺帝给安排了进去。
    承顺帝不知道这宅子以前住的是什么人，自然也不会多问，只觉得比起自己偌大的皇宫，这宅子着实小了点。
    但小也有小的好处，出了门就是大街，他还能像普通百姓那般出门去逛逛。
    当皇帝那么多年，可都没有这种机会！
    承顺帝住下来后，谢知州又安排了许多婢女和奴才，秦州的驻军也调了一大拨过来给承顺帝做守卫。
    承顺帝心中立刻舒坦了许多，皇位被篡夺的阴郁感，也终于消散了不少。
    但是想起如今称帝的敏亲王，他始终还是心里不痛快，也希望玉姝能够早点带兵打过去！
    可谁知，玉姝听过他的话后，却笑着说道：“父皇，儿臣觉得鄞京那边可以暂放一放，如今当务之急是解决了南疆的事。”
    第978章 这个苗头，一定要压下去！
    在南疆称帝的恭亲王嵇良玉，也是承顺帝的一大心病。
    可比起恭亲王，如今称帝的敏王显然更让承顺帝恼火，毕竟因为他，自己才像丧家之犬一样被赶到了秦州。
    嵇良玉篡位时起码还顾及着面子，只自封了个摄政王。但敏王倒好，直接登基了。
    这让承顺帝怎么想怎么不舒服。
    他思虑良久，问玉姝道：“庞顶守在南疆，应当是没什么问题的，不如先把鄞京解决掉？假公主的事给你名誉造成了很不好的影响，你怎么着也得处理一下。”
    假昭德公主死了的消息，敏亲王并没有放出来，百姓们也不知道有真假公主这事儿的存在。
    所以假公主做过的荒唐事，包括还在宫里的那些男宠，如今可都是算在玉姝头上的。
    承顺帝不相信，玉姝就不想算这笔账。
    可玉姝却还真的不着急，她摇了摇头才笑着说道：“名誉是小事，只要传出我从秦州带兵出征的消息，百姓们总能察觉出不对的。隆德府和尹昌府有叛军作乱，儿臣得先去将局势稳定下来。”
    大的战役其实并不担心，因为时时都在提防。
    最怕的就是这种，某个地方出其不意的冒出一部分人来，然后队伍迅速壮大，最后变成一股破不开的力量。
    当年的高祖不就是这样，从鄞州一路带兵南下，最后才取代卢王朝建立大夏的吗？
    玉姝怀疑现在有些人，很可能是想效仿高祖这般行事。
    所以这个苗头，一定要提前压下去！
    承顺帝对打仗一窍不通，见玉姝坚持先南下，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最后还是抿抿唇答应了。
    当然，现在的他无权无势，甚至连个朝廷都没有，就算不答应他也拿玉姝没办法的。
    当务之急就是告知天下百姓，敏王的登基是篡位是名不正言不顺的。
    只要自己还活着，只要大夏的玉玺还在自己手中，他所谓的景明元年就是个笑话！
    两日后，秦州官衙率先贴出了告示。
    告示内容说，承顺帝微服私访体察民情时，被敏亲王趁机围攻皇城，夺走了皇位。
    并且敏亲王为了更好的控制朝政，早早的在宫中布局，寻来与昭德公主相似之人，让其假扮成昭德公主。
    但真正的昭德公主，其实早就前往了秦州，一心准备着北边的战事。
    如今敏亲王顺利攻破皇宫，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狼子野心。承顺帝怒斥敏亲王奸邪无状，又呼吁天下有志之士，对此口诛笔伐。
    只是他想说的东西太过幼稚，玉姝并没让新闻办的人发出去，反而请谢知州写了一则长篇大论的话。
    谢知州也是才子出身，对这种东西自是手到擒来。
    他将文章写出来后，玉姝叫人快马加鞭送到大兴府等周围的府城去，不到三日，周边府城的百姓也全部得知了这个消息。
    只是让众人没想到的是，百姓们压根不关心皇帝是谁，他们只惊讶原来宫中那位昭德公主是假的。
    得知是假昭德公主后，大家就完全放下了心。
    毕竟那位假公主，非常荒唐好色，百姓们都害怕她成为下一个昏君呢！
    第979章 送男人啊？
    所有舆论全部袭向敏亲王时，玉姝已经整顿兵马，开始出发南下。
    临走前，她交待二嫂陆知锦和蒋姑姑：“若无必要，还是莫要将两个孩子露于人前。便是父皇打听，也莫要告诉他。”
    在玉姝心目中，承顺帝并不是一个可信的人。
    她如今的身份很是特殊，若是被人拿小团子们来要挟，她必然会心慈手软。
    只有后顾无忧，她才能放心的在前面开疆拓土！
    蒋姑姑自然明白，陆知锦也认真的点了头。
    玉姝看着她，笑说道：“至于经商这事，二嫂尽力而为就行。哪怕火锅店做不成了，以后成国公府也有我撑着呢！”
    她堂堂储君殿下，难不成还养不活一府的人吗？
    陆知锦只笑着点了头，却也没有多说。
    一一告辞过后，玉姝这才骑马往城外去。
    承顺帝并没有来相送，倒是柴福换了身便服，站在人群中对着玉姝挥手。
    直到看不见玉姝人影了，他才转了身离开。
    大军开拔，动静很大。
    路经大兴府时，沈府尹还特地带了人马前来迎接。
    只是玉姝有要事在身，并不打算在大兴府多停留，吃过饭略休息一晚，次日清晨就立刻动身。
    修无名骑着马跟在玉姝身后，瞧见沈府尹身后站着几个清俊的青年，挑挑眉问玉姝：“昭德公主，那位沈大人，似乎想给你送人来着。”
    “送人？”玉姝一时没懂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司马大饼左顾右盼半晌，终于明白过来：“哦，送男人啊？”
    玉姝：“？？？”
    只是她还没说什么，沈府尹就凑上来，挤眉弄眼的说道：“殿下，战场上刀剑无眼，危险得很。微臣这里有几个护卫，武艺都还不错，您带上吧？”
    玉姝微怔，随后蹙起眉头，看着被沈府尹推上前来的四个青年。
    个个俊雅出尘，瞧着不像是护卫，倒像是可以研磨谈论诗文的读书人。
    若没记错的话，当年她前往封地路过大兴府时，沈府尹也准备过这么一批乐师。
    还打算给她安排在院子里，让她去临幸来着。
    玉姝：“……”
    和人挨边的事儿，这沈府尹真是一点都不做啊！
    玉姝扫了一眼，见四个青年不说话，又把视线转到了沈府尹脸上。
    沈府尹有些洋洋自得，只觉自己这次又成功拍到了马屁，谁知玉姝却翻了脸：“沈大人，你这是何意？”
    沈府尹愣了愣，随即又扬起笑容说道：“微臣是想着……”
    “你想什么？”玉姝冷声道，“你想本宫好色成性，哪怕在战场上，也需要男人来排解寂寞孤独？”
    这番话说得沈府尹面色发红，修无名则是尴尬的轻咳了几声。
    几个青年更是默默的往后一退，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沈府尹却还想为自己辩解几句：“微臣的确是担心殿下，才会如此安排的。如果殿下不需要，那臣……”
    “滚吧！”
    玉姝眼中带了些不耐烦，语气也冷硬许多：“若再有下次，本宫定不饶你。”
    好色的名声，肯定都是这狗东西传出去的。
    加上一个假昭德公主的选男宠事件，恐怕以后在男人这块，好色的名声她是洗不清了。
    第980章 公主姐姐，我同你一起南下
    玉姝越想，眉头蹙得越高，脸色也难看了几分。
    沈府尹自然懂得看人脸色，见玉姝是真的不悦，并不是假意推辞，便连忙讪讪的闭了嘴。
    他生怕玉姝的怒火烧过来，只赶紧低下头，等着玉姝骑马往城外走。
    没走多远，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
    众人全部回头，只瞧见一个神采飞依华独家整理扬英气逼人的男子，正手持长枪策马而来。
    等他走近了，玉姝才发现竟然是本该在白翎关的徐星剑！
    几月不见，徐星剑好似又成熟了些。
    十八岁的年纪，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
    眉眼间的青涩逐渐褪去，属于少年的稚嫩感也渐渐消失，唯有眼中初见时的桀骜，好似还完全保留。
    可是当他一开口，众人便知道，他又是那个混不吝的徐小校尉。
    “公主姐姐。”徐星剑开口，眼中带着欢喜的笑意。
    “听说你要南下打仗了，我和谢老将/军申请了一下，打算随同你一起。”
    玉姝怔愣了片刻，下意识道：“那白翎关呢？”
    徐星剑英眉扬起，龇着整齐的白牙说道：“有曹世子和谢衡那小子呢，如今又没什么战事，根本用不着我！”
    年关那会儿，北戎虽然来骚扰了一场，可都是小规模的。
    就算是徐星剑自己领兵出去，都完全能处理得了。
    更何况草原九部的内部争斗，至今还没有完全结束。就算结束了，旋风铁骑也照样可以吊打他们。
    因此，谢老将/军才同意徐星剑前来，曹泾元也算是默认徐星剑陪在玉姝身边。
    毕竟玉姝现在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玉姝听完后，沉吟片刻，倒也没有再说什么。
    程信还在秦州，就算白翎关出了岔子，他也能及时过去支援。
    所以徐星剑就算离开，也影响不了什么大局。
    想到这里，玉姝点点头，别的没有再说，只叫徐星剑跟上。
    大部队往前走去，众人全部出了城后，沈府尹才擦了擦额上的汗，小心翼翼的舒了口气。
    “原来殿下喜欢这种类型的……”
    不就是英气勃勃桀骜不驯的少年嘛，他们大兴府有的是。
    等昭德公主夺得天下后，他就扒拉一堆给送进宫里去，到时候殿下肯定会记得他的好。
    离开大兴府成为京官，不就指日可待了？
    沈府尹有了新的目标，又斗志昂扬起来。等大部队完全瞧不见了，才率领着其他官员返了回去。
    玉姝骑在马上，身穿银白色盔甲，半张脸都藏在头盔下，显得更是英姿飒爽。
    徐星剑跟在旁边，偷瞧了几眼，只觉得心跳猛然加快！
    他想找点话题和玉姝聊时，玉姝却突然开口问道：“你在白翎关这么久，如今可学到了什么东西？”
    这话一出来，一种被先生考较的感觉油然而生！
    徐星剑瞬间想起了被师父庞顶支配的恐惧感！
    所有旖旎的心思全被打乱，徐星剑只僵着脸，尴尬的“啊”了一声。
    玉姝却瞥他一眼，挑眉说道：“初遇你时，你说想要上战场，想做有勇有谋的大将/军。如今都快过去一年半了，你别告诉我，一点进步都没有。”
    第981章 轻袭战术
    这一番话，叫徐星剑的神情终于严肃了许多。
    他沉思良久，很客观的回答玉姝：“我觉得，只要不是碰见久经沙场的老将，在战事上我应该会和对方五五开。”
    玉姝却反问道：“五五开？那和碰运气有什么区别？”
    徐星剑顿时卡住，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玉姝却面色漠然道：“战场上最不能寄予希望的，就是运气。你若是不提升自己，没有失败这个结果，只有死路一条。”
    两军交战，拼的就是你死我活。
    不管是侵略者还是守卫者，都想要置对方于死地。
    所以只要走错一步，那就再无后悔的可能。
    徐星剑上辈子因为万箭穿心而死，哪怕这辈子，玉姝已经改变了历史的走向，可徐星剑如今的存在感，在历史进程中根本没有什么影响力。
    万一他的结果，就是注定改不了的呢？
    那又该怎么办？
    玉姝说完这番话就策马去了队伍最前面，徐星剑愣了半晌后，沉默下来。
    之后的两人，再没说过什么话，徐星剑也像是出神似的，一直默默跟在队伍中。
    修无名和司马大饼边走边八卦，说昭德公主又辣手摧花，打击了一位纯情少男的心。
    还说这位徐校尉，是不是会从此一蹶不振，甚至仗也不打了，半路就开溜。
    可话是这么说，大军一路匆匆赶到隆德府周边后，徐星剑却主动对玉姝道：“公主姐姐，我……想带一队人马，先一步前往遂城。”
    玉姝定定的瞧了他半晌，这才问道：“遂城？你要多少人？”
    徐星剑想了想，说道：“三千人马。”
    “三千人马打李匡进的五万人马？”玉姝挑起眉头，语气中带着几分迟疑。
    听玉姝只是有些疑虑，却不是立刻拒绝，徐星剑这才有了些信心，对玉姝继续道：“李匡进人马大部分集结在遂城，我军势单力寡，并不能全力出战。遂城、威州、固安等地相连。我想以轻袭战术进行骚扰，让他们劳于防御，此番也许可以减轻公主姐姐在威州的压力。”
    玉姝听到这里，唇角微微上扬，眸中也露出几分笑意来。
    所以，他这是想打游击战？
    倒是和自己想一块儿去了。
    只是法子确实是好法子，但可惜遂城大部分都是平原，不能在林莽间设伏。
    若能设伏，再用游击战树袭击对方，再设法切断运输粮道，李匡进那边必然能很快败北！
    可玉姝还是同意了下来，她也明白，徐星剑想借用这次的战役，来证明自己。
    既然如此，那她就给这个机会。
    “你自己去挑人吧！”玉姝说道，“三千人马我可以给你，但你切忌贪功冒进，争取让我的将士们，都全须全尾的回来。”
    徐星剑一听这话，立刻高兴的双眸亮起，然后重重点了头。
    “属下定不负公主殿下的期望！”
    听他这般郑重其事的称呼，玉姝的笑意加深，心中想法也不自觉的说了出来。
    “你这样喊我，听着顺耳多了。”
    公主姐姐什么的，听起来就很茶言茶语！
    第982章 她是不是脑子有病？
    徐星剑率三千人马前往遂城后，玉姝也带人赶到了威州。
    一路上遇到不少借机生事的流寇，都被她顺手扫荡。救下来的百姓发现领头的将/军是个女人后，第一时间问道：“可是昭德公主？”
    玉姝还有些诧异，司马大饼也兴致勃勃的问道：“你们怎知是昭德公主？”
    那些百姓们一脸骄傲：“我们大夏朝，这般厉害的女人，除了昭德公主还有谁？”
    司马大饼把这话转达给了玉姝，玉姝则笑着说道：“武将之女可不少，只是没机会上战场而已。”
    乐阳郡主就是赫赫有名的女将/军。
    只是后来嫁人生子，又要去打理中馈，把时间和精力交给了后宅而已。
    如今鄞京年轻的女子里，贺双双武艺也不错。
    玉姝瞧着，她志向也不小呢！
    说不定以后，也能闯出一片不同的天地来。
    说了几句闲话，大军稍作休整后，就到了威州城外。
    威州城如今驻扎的将领叫李业，和遂城将领李匡进为叔侄。原本在威州任驻军校尉，李匡进反了之后，他便也在威州执掌了大权。
    相比起遂城的重要性，威州是个不太被人注意的地方。
    生活的百姓不多，州城也不大，战略意义更是可以忽略不计。
    所以哪怕李业年轻，也没有多少实战经验，却依然被李匡进独自扔在了这里。而这里的兵马，也只有堪堪一万多人。
    玉姝光是在兵力方面，就能将他们完全碾压。
    到了城外，玉姝想到徐星剑的轻袭战术，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攻打威州，反而叫将士们就地扎营休息。
    城内的李业得到消息后，立刻就慌了神，得知大军主帅是昭德公主，更是恨不得自己忙飞到李匡进那边去。
    他一边叫人传信给李匡进，让其派兵来支援，一边忍不住骂道：“南疆战事未平，鄞京皇城又被人霸占。这个昭德公主不去夺皇位，反而来隆德府，她是不是脑子有病？”
    身边的幕僚听到这话，默了默才小声说道：“隆德府离尹昌府不远，尹昌府又距南疆颇近。想来是昭德公主，无意间路过此地？”
    话是这么说，可幕僚却心中清楚。
    这绝不是无意间路过，八成是得知李匡进反了后，特意绕过来攻城的。
    在昭德公主眼里，李匡进压根算不上什么人物，所以平复南疆前，完全可以顺手收了这两个地方。
    幕僚心中颤颤，在听闻是昭德公主前来后，已经有了跑路的打算。
    李业听完这话更是烦躁，叫人把信送出去后，自己上城楼观察外面状况。
    结果一登上去，就发现城外那片乌泱泱的大军，居然在生火做饭？
    兵临城外，结果他们开始做饭？
    这是什么意思？
    是瞧不起他，还是在挑衅他？
    李业还不到二十岁，也没经历过实打实的战事。
    自打一个月前完全接管威州后，就一直被身边人捧着。短短时间内，就养出了骄纵的性子。
    见玉姝这么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他脸色沉下来，直接命城楼上的弓箭手，准备击鼓放箭！
    第983章 是光明磊落，还是傻？
    威州城内突然鼓声震天，玉姝自然注意到了城楼上的人影。
    她眯着眼打量了片刻，才自语道：“倒是没见过这种，打仗之前还要告诉对方一声的人。”
    若换作是她，必然悄然无息的叫人放箭。
    等对方反应过来时，恐怕已经被射成了刺猬。
    可这位李业将/军倒好，还没动手就先敲锣打鼓的告诉对方，也不知道是“光明磊落”还是傻？
    司马大饼也在旁边赞同的点点头，随后又担心道：“殿下，不会真射过来吧？咱们这饭可刚煮上。”
    玉姝轻笑了一声，随后才说道：“放心便是，这个距离饶是神箭手，也是射不到的。”
    谁家扎营还扎在人家城墙下，等着被射成靶子的？
    她们瞧着离城门近，实在有好远的距离呢！
    若真能被李业的人射到，那才是真了不得。
    话音刚落，万千箭矢便如同流星般坠落。眼朝着往这边来，可在半空中时就箭尖朝下，最后扎进了离营地颇远的泥土中。
    司马大饼一看到这情况，也乐呵起来：“这还差得远呢！如此远的距离，他们竟也舍得放箭？”
    怕不是给殿下的队伍来送箭矢的？
    李业也发现了这个情况，见箭矢射出去的多，扎到对面将士身上的却没有一个，顿时有些气急败坏。
    他抢过一个士兵手中的弓箭，拉足后往城下射去。
    最后却发现，那箭矢的远近距离，还不如身边士兵的呢！
    李业脸黑下来，见玉姝的人马还在恍若未见的准备东西吃饭，立马大声道：“停止射箭！”
    城墙上的士兵们三三两两停下来，各个转头看向李业，眼中带着询问。
    李业本想说，点五千人马出城去会会这些人。
    可幕僚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死命的劝道：“大人，咱们统共就一万人马，可不能轻易出兵啊！若是将士们折在外面，威州城会即刻不保的。”
    李业瞪着双目道：“就算我们躲在城内不出去，威州城难道就会保住吗？”
    这本来就是个小地方，比起遂城和固安来，一点重要性都没有，所以叔叔才给了他一万人马，让他停在这里。
    本以为是个吃喝玩乐的好差事，谁知道没多久，这昭德公主就阴魂不散的打了过来。
    威州有什么好打的，她就不能去别的地儿吗？
    李业怒气冲冲，幕僚却小声劝道：“我们留待城中，李将/军会派兵支援我们的。”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幕僚也知道希望很渺茫，那种想要卷铺盖跑路的想法再一次冒了出来。
    但这会儿李业却听了他的话，果然退至城中，开始坐立不安的等待遂城那边支援。
    玉姝这边却叫将士们好吃好喝的休整了一番，待到下面的人来问何时攻城时，玉姝却笑着道：“不用着急，我会叫他们不战而降的。”
    一万人马守卫城池，其实是很容易攻破的。
    但攻占了城池后，就得派人来驻守，玉姝还要南下，不想废这个心思。
    最好就是叫当地的驻军将领，心甘情愿冒出头来，愿意把威州城献出来。
    第984章 殿下，就这么进城？
    玉姝的想法还真不是无的放矢。
    当天夜里，威州城原驻军将领陈嗣文，得知玉姝大军正在城外时，将自己的心腹偷偷召集了起来。
    他看着烛光下众人的神色，面容严肃道：“谋反一事，是李匡进一人掀起。我等皆忠心于朝廷，如今朝堂混乱，那便忠心于昭德公主。既然昭德公主带人来平叛，那我等便该追随她才是。”
    心腹们迟疑道：“大人是如何打算的？”
    陈嗣文比划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然后才压低声音道：“交出李业人头，对昭德公主表明我们的忠心。”
    众人面面相觑，均在摇摆不定时，一个面黑健壮的男人粗声粗气道：“好，大人怎么安排，小人就怎么做，小人一切都听大人的。”
    有了一个人开头，其他人这也才纷纷出言附和。
    几人私下讨论半晌，定下周密的计划后，才各自离去。
    夜深后，李业所住的府邸，许多下人都被故意支开。
    一个黑影潜进他的房中，悄无声息的将他解决掉。
    等到众人发现他的尸体时，已经是第二日清晨。
    太阳刚刚升起。
    玉姝穿戴好一身银甲，从帐中走了出来。
    她抬起头看向威州城墙上，一众士兵正在严阵以待的站岗把守。一眼瞧去，像是诸多泥塑似的。
    司马大饼端着热乎乎的汤过来，语调轻快道：“殿下，新出锅的冬瓜汤，快尝尝。”
    玉姝笑着转头，接过碗后才问道：“哪来的冬瓜？”
    “前些日子不是路过一处村庄吗？”司马大饼笑着说道，“小人去村里找百姓买的，他听说是您的队伍，非不要钱，可属下还是把钱给了。”
    看司马大饼一脸求表扬的神情，玉姝夸赞道：“不错，没有丢我的人。”
    司马大饼顿时神气起来：“那可不，小人觉悟很高的。”
    玉姝轻笑一声，端起碗喝了冬瓜汤。
    这汤里并没有放太多东西，但是味道却很不错，透着淡淡的清甜。
    大早上喝一碗，暖心又暖胃！
    玉姝喝完后，刚把碗递回司马大饼手中，司马大饼突然惊道：“殿下，您瞧城楼上是什么情况？”
    玉姝立刻转头，却见城楼上原先还把守的士兵，纷纷被替换了下去。
    剩下那些刚上来的人，却各个挑起了白旗。
    在城楼最前面，还有一面很大的白旗，取代了原先的军旗飘在空中。
    司马大饼一脸懵逼，玉姝却看了半晌，满意的眯眼笑道：“果然降了，只是这降的有点太快了些。”
    李业没有露面，八成是内部起了纷争，他的安危已经没有保证了。
    玉姝双手负在身后，好一会儿后才对司马大饼说道：“吩咐下去，叫将士们抓紧用早饭，随后整顿一番，准备进城。”
    司马大饼很是茫然的去传了话，过了一会儿，又很是茫然的回来。
    “殿下，就这么进城？”
    玉姝笑了下：“不然你想怎么进去？”
    司马大饼却指着城门道：“那门都还关着呢，咱们……”
    话还没说完，城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一个男人带着诸多士兵，骑着马从城内跑了出来。
    第985章 恭迎公主殿下
    众人顿时警戒起来，可男人却在驻扎地不远处停下了。
    他对着玉姝遥遥一拱手，然后下马大声道：“下官陈嗣文，恭迎公主殿下。”
    随即，身后那些武将，也不约而同的大声道：“恭迎公主殿下。”
    玉姝远远望着他们，良久后才扬高声音说道：“陈大人不用客气，本宫稍后便会进城。”
    身后的将士们已经加快了整顿的速度，陈嗣文等人也没有离开，反而走到了玉姝面前来。
    司马大饼很警惕的看着他们，还私下对着玉姝悄悄道：“殿下，要小心他们设陷阱。万一把咱们骗进城去，再对我们动手怎么办？”
    玉姝挑了挑眉，眼中带着笑意：“那就只能打上一场硬仗了。”
    话是这么说，但陈嗣文等人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却是一眼就能看透的。
    大军快整顿完毕时，玉姝先率着一队人马进了城。
    刚从城门口进去，就听见里面的士兵高声呼喊：“恭迎公主殿下！”
    呐喊声一道高过一道，一眼望去只剩下乌漆嘛黑的人头。
    玉姝不由得看向陈嗣文，陈嗣文有些尴尬的解释道：“整个威州城的将士都在这边了，听说下官要打开城门请殿下进城时，他们都想来看看殿下的英姿。”
    说实话，这位昭德公主还真跟他们想象中不一样。
    都说昭德公主凶神恶煞，手段狠厉决断，可没说她长得很美啊！
    莫说那双笑吟吟如秋水般的眸子了，一身银甲穿在身上，只好似九天之上的神女那般。
    真真叫人移不开目光。
    饶是陈嗣文有妻有子，方才看到玉姝的脸，都忍不住屏息了片刻。
    不过他好歹是知道尊卑的，只是快速的扫视了几眼后，就立刻垂下头去，没敢再直视。
    玉姝却没有讲这话听进心里，只是笑了下就道：“叫将士们各司其职吧，莫要叨扰了百姓。威州瞧着还算安稳，本宫也不会多做停留的。”
    听到这话，陈嗣文心中稍稍安稳了些，也知道玉姝不会对威州原来的将士做什么。
    众人一路往前走，快到府衙时，玉姝问道：“李业人呢？”
    陈嗣文脸色一僵，偷看了眼玉姝，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
    见他面色迟疑，玉姝直截了当道：“还活着吗？”
    陈嗣文想了想，最后诚实的摇头：“昨夜……就没气了。”
    “也罢！”玉姝说道，“我本来打算利用他，去干扰李匡进的。既然死了，那就死了吧！”
    李匡进是个善于用兵的人，若是李业活着，还能用威州的人扰乱一下他。
    若是李业死了，他必然会完全放弃威州，转而往东去更换据点。
    如果能抓到他便好，抓不到也是个麻烦事儿。
    但局势尚且还在可控的范围内，有徐星剑在那边看着，倒也无伤大雅！
    玉姝在府衙歇下，陈嗣文很快带着威州的官员前来拜见。玉姝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叫他们暂且循旧例做事就行。
    到了后面大军进城后，玉姝对陈嗣文道：“我不日便会离开威州，届时威州便交予你手中，你可有异议？”
    第986章 修习巫术之人，都要经此一遭！
    陈嗣文哪有异议？
    他心中的感激和高兴，甚至溢于言表。
    明明先前他才是威州掌话语权的人，可却被李匡进倒打一耙，将所有人的收买过去。若不是他有眼力见的表示臣服，指不定现在连命都没了。
    如今有了昭德公主撑腰，他便再也不需要看人脸色了。
    陈嗣文跪下去，郑重的应了是，又主动给玉姝讲了些威州的情况。
    玉姝仔细听完，得知从威州前往固原的路不好走，且其中还隔着一条易水河时，她思虑许久，打算先在威州安顿下来。
    原本的计划是跨过威州后，夺取固原，随后再与徐星剑那边前后包抄遂城。
    但如今看来，只能先攻打遂城了。
    不过既然徐星剑，有心想和李匡进叫板一段时间，那便暂且按兵不动好了。
    玉姝说了自己的计划，陈嗣文也欣然答应。
    毕竟想要完全将威州兵力重新掌握，还得依靠昭德公主的威信力呢！
    玉姝安顿下来后，司马大饼和修无名也住了进来。
    药浴已经耽搁了好些天，如今正好有时间，玉姝便叫人又采买来药材，开始给修无名药浴。
    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修无名的身子骨好似强了许多。
    只是不知是不是因为各种毒素的相克，他有一段时间就会吐血。吐出来的血又黑又黏，看得司马大饼都头皮发麻。
    私下问询时，修无名神色却很平和，只说道：“修习巫术的人，都要经此一遭的。毕竟这些东西，本就是逆天而为。”
    他修习的幻术，其实还是巫术中正常的一种。
    有种禁术，可以将人体的生魂直接逼走，将活人练成行尸走肉般的傀儡。
    只是这种禁术，修无名也只是听说过，并没有实际见过。
    他们整个南疆，估摸着能使用这种禁术的人，恐怕就只有不知年岁多少的老祖了。
    想到这里，修无名轻蹙了蹙眉头，随后又靠在浴桶边闭上了眼睛。
    司马大饼在一旁候着，等他药浴完后，立刻喊来玉姝，看着玉姝给修无名扎针。
    这些忙完后，修无名才温声道：“公主一直忙于在下身上蛊毒，可公主身上的蛊虫，在下无力解除，实在惭愧……”
    原先修无名还很自信，甚至有些自负呢！
    但这段时间接触下来，他发现这蛊虫自己确实有点无能为力后，便有些挫败。
    一直镇压着蛊虫让它陷入沉睡，也不是个办法。
    若是时间久了，蛊虫依然会逐渐啃噬五脏六腑，最后使得寄体死亡。
    如今昭德公主打算南下，他只希望能找来孟孤兰，或是自己的师父大长老，为其动手引出蛊虫了。
    但两方处于敌对，也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帮忙？
    修无名心里压着事情，扎完针后趴在床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玉姝收起金针，洗过手后回到了自己房间。
    只是一进门，就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若不是白兰眼疾手快扶住，恐怕要摔到地上去！
    “殿下！”白兰惊道，“您没事吧？”
    玉姝被扶起，在桌边坐下后，才摇摇头道：“我没事。”
    第987章 好似是……喜脉？
    玉姝虽然说自己没事，可白兰却还是蹙起眉头。
    她瞧了半晌玉姝，见对方神色难看，连忙就要出门请大夫去。
    玉姝却拦住她说道：“我自己就是大夫，你还惊动别人做什么？”
    白兰立刻道：“可殿下也说过，医者不自医。您如今这个情况，恐怕自己也不清楚是何缘故。”
    玉姝默了默，还真有些说不上来。
    许是体内蛊虫影响，也许是最近没有休息好，想想自己推迟的月事，也有可能是有了身孕？
    可后者几率最小，因为和裴琰最近一次，玉姝都是事后喝了药，做好了措施的。
    毕竟眼下情况紧急，朝内朝外处处都需要她，实在不适合要孩子。
    但如果真有了……恐怕她也舍不得打掉。
    玉姝脑中已经闪过了诸多复杂思绪，最后只得无奈点头：“行吧，那你给陈嗣文说一声，只说我有些不爽利，莫要说别的。”
    白兰连忙点点头，随后又叫人照看着玉姝，自己亲自出了府衙。
    过了没多久，白兰请来了威州城内有名的大夫，得知消息的陈嗣文和几位官员，也闻声而来。
    玉姝面色温和的看着他们，开口确实直接将人打发掉：“没有别的事，这几日赶路匆忙，受了点风寒。叫老大夫给我开服药就行了，你们各自忙去吧！”
    陈嗣文见玉姝面色确实有些疲惫，但也没有其他异样，便点点头带人离开。
    可谁知老大夫把过脉后，却神色有些迟疑：“殿下，草民观您这脉象，有些奇异……”
    玉姝问道：“可是时浅时深，时虚时实？好似勃勃有力，又好似虚无飘渺？”
    老大夫睁大了眼睛，好一会儿后才点头道：“是，就是如此。但除此之外，草民还发现了点不对的地方……”
    玉姝这下挑起了眉头：“什么？”
    老大夫声音低了些，明显有些不确定：“好似喜脉……只是脉象太浅，又太虚，草民这才不知如何表达。”
    这话出来后，玉姝和白兰都愣住。
    玉姝起码心中还有些准备，毕竟她自己的身体如何，她最清楚。
    这段时间有些疲乏，虽然没有孕吐或者更换口味之类的，但也和先前怀孕的迹象有些类似。
    因此，玉姝也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了身孕？
    如今听老大夫一说，那这有身孕的事，几乎就是八成的几率了。
    可白兰却直接怔在原地，她甚至呆呆的看着玉姝，眼里明晃晃的错愕！
    玉姝叫老大夫又探了探脉，最后确定，八成是有了喜脉。
    只是这次不知是外界原因，还是由于玉姝本身，这次喜脉很不明显。加上月份也小，基本上是看不出什么来。
    不像上次，脉象一直都很有力，胎儿哪怕是早产，也一直都很康健。
    想到兴许受了蛊虫影响，玉姝便沉沉的叹了口气。
    送走了老大夫后，白兰默默的看了半晌玉姝，随后低声道：“殿下，孩子是……驸马爷的吗？”
    玉姝：“？”
    不然呢？
    她抬起眸子看向白兰，见白兰神色中有些不确定，顿时有些哭笑不得起来。
    “我来秦州后，没隔多久成玉便也来了。随后我们一直待在一起，除了他，还能是谁的孩子？”
    第988章 我不会将他纳入麾下
    白兰听孩子是裴琰的，眸中神色更加复杂。
    玉姝看着她，竟然一时说不出她眼中的神情，到底是失望还是期望。
    主仆两面面相觑半晌，白兰才喃喃道：“原来驸马爷和殿下一起过年的啊……”
    说完后，似是发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她又忙低下头道：“殿下，奴婢僭越了，还请您赎罪！”
    “无碍。”玉姝浅笑道，“这事儿来的突然，莫说是你了，我自己都没想到。”
    说完后，玉姝沉沉的叹了口气。
    这孩子来得不巧，如今南下战事吃紧，她还要带兵冲锋陷阵，实在不容易保住。
    可母子缘分都是修来的，既然这孩子托生在她肚子里，作为母亲她也该好好护着才是。
    玉姝将手放在腹部，默了许久才起身道：“这消息暂时莫要告诉旁人，等遂城、固安等地战事先平了再说。”
    白兰自然知道事情轻重，便点点头应了下来。
    只是孕妇身子和常人不同，身边用的香囊为免对胎儿不利，得全部摘掉。
    贴身衣物也都要换成舒服的，最最重要的吃食，也要全部按先前怀胎时的吃法来。
    玉姝身边现如今就跟了白兰一个贴心丫头，这些事儿就必须得她亲历亲为，白兰顿时觉得压力很大。
    上次主子怀孕，蒋姑姑还撑着大局呢，这次就只剩她一个人了。
    反观玉姝这个当事人，却格外的淡定。
    该吃吃该喝喝，偶尔还提起长枪练练手，直看得白兰心惊胆战。
    众人在威州并没有停留多久，接到徐星剑来信后，玉姝就留下陈嗣文等人，又继续挥兵往前。
    只是在途中，玉姝又接到阳州闵州两处驻军将领来信，愿意一同夹击遂城李匡进部人马。
    玉姝率领将士到达遂城外后，果真发现遂城外围，还集结了不少人马。
    而徐星剑的那千把于人，赫然在列！
    众人见玉姝大部队前来，各部将领立马前来觐见。
    简单的寒暄过后，玉姝将分散的三路兵马整合为前后二阵，以保证能够相互接应。
    且因为玉姝一身银甲出现，将士们的士气高振，在第一轮攻城战中就取得了优势。
    玉姝作为主将，一直在后方进行指挥。
    徐星剑急于立功和表现，与那两州城的将领，轮番去叫阵，现场打斗格外精彩。
    但玉姝也发现，遂城内的李匡进此人，和他那肚中无才的侄子不同。
    这人谨慎小心，在守城战中本事一点也不低，也算将遂城这个地方守得如铁桶般牢固。
    玉姝不仅有些感慨：“怨不得起了反心，原也是有些本事的。”
    一个面容粗狂的将领接话道：“李匡进此人的确有勇有谋，可生性多疑且小肚鸡肠，殿下若将他纳为麾下，恐会排挤属下等。”
    玉姝听到这话，先是微愣，随后便爽朗的笑了起来。
    果然是武将，说这些话也直来直去的，倒也是可爱。
    不过玉姝却摇了摇头：“我不会将他纳入麾下，他这样的人才我并不缺。当然最重要的是，野心家注定是处于对立面，他既然已经有了反心，就不会甘愿俯首称臣！”
    第989章 今晚是时候了
    李匡进当初选择走这条路，必然也是预料过这样结局的。
    所以结果是成功或是失败，他应当早就做好了准备，玉姝也不会对他手下留情。
    攻城之事暂时遇到了壁垒，一众武将都有些丧气，玉姝却依旧神色平常。
    直到两日后，徐星剑那一战败下阵来，还差点被对方将领伤到胳膊，全军的士气这才低到了极点。
    将士们有些不解，还有些急躁。几名将领全部找到了玉姝跟前，问她有没有新的战术，需不需要改变攻城的法子？
    玉姝却眼睛微亮，眸中带着必得的笑容：“今晚是时候了。”
    将士们不解，玉姝却低下声来，将所有部署安排下去。
    到了夜晚，城内城外一片安静。
    李匡进身穿盔甲，沉默的上了城楼。
    望着东西艮野不见其际的大军，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身旁副将不知他在想什么，只小声试探道：“大人……”
    李匡进却抬起了头，他安静的看着驻扎着城外的那些营帐，也不知过了多久，才问道：“他们退了多远？”
    副将迟疑道：“约莫有十里路。”
    “十里路？”李匡进沉吟半晌，点了点头，“这倒是昭德公主的风格。”
    哪怕这两日，他们营中将士的士气渐弱，可从未往后退一里路。
    一瞧就是个好战激进的人。
    倒与他平日打听来的习性，相差无二！
    今日那名叫徐星剑的小将败下了阵，想必他们营中的士气很是低落。昭德公主却只后退十里驻扎，许是打算明日再战？
    可若是这样，将士们心中必然有抗逆心理，今晚他们的营中许是也不会太安宁。
    那么，就是他们偷袭的最佳时机了。
    李匡进思索至此，立刻下了城楼，回到营中安排战事。
    没过多久，一支轻骑抹黑出了城门，往玉姝所在的军营方向去。
    李匡进重新上了城楼，远远看着依华独家整理那支轻骑在黑暗中变成虚影，最后完全消失不见。
    这些轻骑此次前去，目的是直奔粮草。
    虽然昭德公主的人马，增加了周边两座州城的人，可大部分人马是属于长途跋涉的。
    若是粮草供应不足，接下来的持久战恐怕也不好打。
    最重要的是，士气会更加低落！
    李匡进就等着搓一搓他们的锐气，随后一举将其击退。
    他站在黑夜中，安静的吹着冷风，一直等着那队人马给来信号。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匡进觉得沉沉睡意席卷而来时，视线可见的范围内，突然多了些火光。
    那些火光从小变大，一点一点燃烧，直至照亮了半边天空。
    甚至李匡进还能看到，营中有些将士手忙脚乱的去扑火。哪怕听不到说什么，但也能猜到必然是慌乱的呵斥责骂声！
    李匡进唇角忍不住上勾，眼中多了些胸有成竹的笑意。
    见那支轻骑安然无恙的从远处回来，李匡进又挥挥手，叫副将安排下去：“一刻钟后，再派人去敌袭骚扰！”
    今晚他们连续被偷袭，明日还有心思再攻城吗？
    终于轮到自己反打了吧？
    这招可是跟那位徐星剑小将学的。
    第990章 疑以示弱战术，诱我们
    连续几次敌袭后，天色已然大亮。
    李匡进虽然一夜未睡，但从偷袭的队伍那边得知，昭德公主营中士气不振，军心不稳且有溃散迹象时，心中便很是高兴。
    他精神抖擞的去用过了早饭，然后立刻组织大军，上了城楼叫人擂起了战鼓。
    对面营中许是听到这番震耳欲聋的声音，很快就有了动静。一开始似乎想打出免战的旗子，可不知为何，又被人换了下去。
    李匡进猜测，是玉姝营中此时出现了分歧！
    营中士气衰弱，许是有将士想要养精蓄锐再行攻城。可昭德公主刚愎自用，一意孤行就想要继续攻城。
    如此，军中一分为二，有了两种不同的意见。
    可这样正好，他们的人马是时候出击了。
    双方叫阵，李匡进叫副将上场，谁知对面又是那位年轻小将徐星剑。
    徐星剑曾败在自己副将手下，所以李匡进压根不担心这场较量。年轻人嘛，打仗好胜心强，但自尊心也强。
    昨日输过一场后，今日说不定心中有压力了。
    看着吧，这一场照样是输！
    接下来的战况发展，徐星剑果然打得束手束脚，还差点被自家副将给掀下马来。
    见他不敌后立刻掉头往回跑，副将立刻就打马追了上去。
    李匡进微一犹豫，就立刻叫人擂击战鼓，打开城门将大军追上去。
    身旁幕僚觉得事有可疑，便对李匡进说道：“虽昨夜我军占了便宜，可对方究竟如何，我们尚且并不全知。属下瞧对方将士气势颇锐，疑以示弱战术诱我们。不若，将/军整顿士卒以御！”
    可李匡进却瞥他一眼，笑着说道：“徐先生莫要太杞人忧天了，昭德公主此人刚愎自用，又是女人。圣人都言女子小人难养也，她营中粮草被烧，此时定气急败坏！军中他人不服，必会有分歧出现。此时不追击，何时才是最佳时机？”
    李匡进说完后，继续叫人追击。
    见对方营中士兵全部掉头就跑，所有人更加紧追不舍。
    可追出去一段路程后，玉姝营中大军突然战鼓大作，被追的士兵掉头发起攻击。一些不曾见到的士兵，也突然冒出来将他们夹攻在其间。
    李匡进部下顿时惊慌失措，想要再掉转头时，却已经错失良机。
    所有士兵没有人能当先锋，副将更是弃军逃窜，战线全部崩溃，一眼看去只剩尘土涨天。
    震耳欲聋的喊打喊杀声响起在耳边，李匡进的笑容都没来得及收起，就全部僵在了脸上。
    幕僚更是瞠目结舌，没想到昭德公主营部将士如此骁勇善战，只是眨眼间那数万人马，竟直接被吞没。
    城墙上，死一般的寂静！
    这边战鼓的声音已经停了下来，而对方的战鼓声喧天！
    李匡进脸色沉得能滴出水来，良久后，才扭头怒喝道：“为什么停下？将士们还在前线厮杀，战鼓如何能停？”
    擂鼓的士兵心有戚戚，再次重重将战鼓敲响。
    可城外将士们战线崩溃，此时的战鼓已经再起不到任何作用，李匡进的眼睛更是气得发红。
    第991章 不要怀疑，他确实是技不如人
    一场诱敌战术，杀、俘以万计，缴获马千余匹，还缴获了大量的军用物资。
    徐星剑脸上的郁闷终于消散不少，他高高兴兴的带着将士们清扫战场，顺便检查有没有遗漏下的敌军。
    而帐中，所有将领都在眉开眼笑的夸赞玉姝用兵神武。
    昭德公主说昨晚李匡进的人必来偷袭，且肯定会试探性的偷袭粮草那块。所以众人早早就将粮草转移，顺便还伪装了些东西放在那里。
    果不其然，后半夜真有敌军夜袭，把那些假扮粮草的东西都烧了。
    之后又来了几次偷袭，将士们虽然开始有些手忙脚乱。但很快就适应了这种节奏，甚至还能集体演戏。
    闵州将领说到演戏一事，还惭愧道：“昨夜末将差点就忍不住杀出去了，幸好殿下拦住了末将，不然今日还真难以引诱李匡进的人马出城。”
    这行李的狗贼实在过于小心，便是昨夜的敌袭，都来了无数次打探。
    若非昨夜他们装的手忙脚乱，将士们又装出士气不振的模样，恐怕现在两军还在僵持呢！
    闵州将领又夸赞徐星剑道：“还是徐小将/军演得好，差点被挑翻下马那里，看得末将心都跳了一下。若不是知道大家都在演戏，末将还以为他真技不如人呢！”
    刚进大帐听到这话的徐星剑：“……”
    不要怀疑，他确实是技不如人！
    在白翎关的时候，谢老将/军总把他当后生看，舍不得派他当前锋，他自然也没这么真刀实枪的打过。
    如今败下阵两次，才算是终于明白了自己和别人的差距！
    徐星剑默默把搬来的东西放进帐中，这才坐在下首，听着众人说话。
    他如今谦虚的很，有诸多前辈在场，全都是他可以学习的经验，所以徐星剑一点儿都不敢放肆！
    玉姝笑着与诸位将领说了些闲话，便又说起了接下来的战事布局！
    遂城如今元气大伤，破城是迟早的事。
    所以之后的战事重心，就得转移到固安那边去。
    阳州闵州的将领想跟着玉姝前往固安，玉姝却摇头道：“如今天下各处不稳，除了这三城外，其他各处也有些动乱。你们最大的任务，就是守好各自的驻地。等南疆叛乱被平复，大夏内部安稳后，自会有仗给你们打。”
    将领们一听这话，眼睛顿时一亮。
    昭德公主的意思可谓是摆在明面上了，只等南疆和如今的世宗下台，不止大夏内部要止戈，边疆外的诸国也要扫荡。
    那时候，可能才会迎来真正的天下统一，太平盛世吧？
    玉姝画的饼让将领们格外激动，后续攻城时，也格外的卖力。
    李匡进自大败过后，遂城将士的士气就没振奋起来过。哪怕前锋将领武艺还不错，却始终难扛大军逼城的压力。
    僵持七天后，李匡进最终不战而逃，带领部分兵马在夜里往东去离开。
    剩下的遂城驻兵，迫不及待地的打开城门迎接玉姝兵马进城，遂城的百姓们，也开始锣鼓喧天的欢迎玉姝等人。
    第992章 打不过就加入！
    遂城攻破后，玉姝又很快整顿兵马，越过易水河生擒了固安的将领。
    她一路往南一路平叛，叫那些发兵引起动乱的人心惊胆战，甚至还有些叛乱的人马，才刚刚扯起大旗就又戛然而止。
    如此一番作为后，到了四月末五月初，玉姝的名声已然在中南一带大震。
    而她所率领的兵马，因是从秦州而来，也被私下称为秦兵！
    但凡是听见她的兵马前来，或是看到写着“秦”字的大旗，那些叛军就开始四处躲藏，并不敢正面接触。
    若是实在躲不过了，便干脆利落的投降，并且死皮赖脸的想要随同玉姝一起作战。
    毕竟老话说得好，打不过就加入嘛！
    因为这个缘故，还有些想要应征军营的人，为了让秦军接纳他们，还故意假扮叛军就等着玉姝率人去平叛。
    等玉姝到了地儿后，却又主动投降。
    几次三番后，玉姝也很无奈，最后干脆对徐星剑道：“后续平叛之事就交予你了，时间耽搁太久，我必须得赶往庞顶那边支援。”
    庞顶和南疆的战事，已经持续了快一年。
    若是再拖下去，哪怕南疆被收复了，恐怕以后的民心也不复以往。
    徐星剑听到玉姝安排，并不失望，也不胆怯。
    两个月的历练，比他在白翎关一年学习到的都多。
    就算先前对玉姝有些儿女私情，如今的他，却是真正一门心思都放在打仗上了。
    玉姝自然乐于看到这些，便也笑着叮嘱道：“希望在南疆战事结束后，我能看到你成为一个真正的，有勇有谋的将/军。”
    徐星剑英气的眉眼略沉，他看着玉姝，缓缓点了头，然后才一字一句道：“定不负公主……殿下的期待！”
    没有听到“姐姐”那两个字，玉姝如释重负。
    和徐星剑交待完后，次日她就立刻率兵出发。
    已经到了五月，越往南天气越暖和。
    将士们虽然减了衣裳，却因为穿了盔甲，依然热的浑身都不适。
    且因为南边天气湿热毒虫又多，将士们在赶路途中就出过好几次病症，若不是有玉姝把控，恐怕军心都要不稳。
    好不容易赶到了庞顶所在的蛮州，却被告知军中将士多被毒虫噬咬，日日上吐下泻，如今甚至出现了人传人现象。
    玉姝一到，庞顶就立刻前来，直截了当的汇报军情。
    玉姝听到人传人，皱起眉头来：“一般毒虫不会造成传播，能够大肆传播的，只能是疟疾。可如今这季节，不像是疟疾高发的缘故。”
    上吐下泻，更像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引发了肠炎。
    不过还没有看到病人，哪怕是大夫，玉姝也不能妄下断言。
    在庞顶说完事情后，她几乎都没有休息，便立刻换了衣服去军医所在地。
    营中伤患被收留在这边，所有军医都带着面巾，很是小心翼翼的为伤患诊脉看病。而营帐周围，已经和普通伤患的地方隔离了起来。
    且住的地方卫生打扫得很干净，而且还烧了消毒的药草等。
    看到所有防疫措施做得比较完善，玉姝眼中露出了满意的神色，庞顶也解释道：“殿下先前在京中带人攻克瘟疫，如今所有军医，都知道治病的前期是做好防护。”
    第993章 殿下似乎丰腴了些
    有了省心的下属，做起事来自然也是事半功倍。
    如今帐中虽然出事的士兵多，但也在可控的范围内。所以庞顶虽然有些焦头烂额，情绪却还尚算平静。
    玉姝去了被隔离的军用大帐，给一众士兵查看了病情，基本可以断定是急性肠炎。
    急性肠炎一般情况下，不会传染人。但若是因为细菌病毒引起，也有概率通过呕吐物粪便等，带给周边的人。
    所以军中有部分士兵都出现这症状，恐怕就是这个缘故。
    清楚病情后，玉姝立刻把军医们召集起来，众人探讨着更改了原先的方子，又把卫生的事情重申了一遍。
    这里地处蛮州偏远地区，因为水土不服加上环境差，是最容易爆发疾病的地方。
    加上军队人数多，更容易爆发传染病。
    如今还是春末，到了夏季传染病高发季，加上毒虫的侵扰，恐怕会更加难以适应。
    所以除了熬制药物给生病的士兵外，还要做一些能够避免蚊虫叮咬的东西，亦或者制成一些可临时携带的药丸。
    这些东西在军营，因为条件简陋做不成，玉姝只好委托修无名及司马大饼去城内找医馆大批量制作。
    修无名接到委托后，没有立即应下，反而盯着玉姝的腹部看了片刻。
    蛮州天热，玉姝早早就脱掉了厚衫，如今身上只有薄薄两件衣裳。
    所以众人能够很明显的看到，她的小腹有了微微弧度。
    但玉姝是上位者，且好多人并不敢这么仔细的去打量她，便没有格外在意这些。
    只有修无名，眉头轻轻蹙了起来。
    白兰一直跟在玉姝身边，见修无名这般打量玉姝，顿时心中不悦，上前半步挡住他视线，这才冷声道：“修公子，你在看什么？”
    修无名回神，看了眼白兰，这才发现自己方才的视线过于冒犯。
    顿了片刻，他温声道：“抱歉，只是觉得殿下似乎……丰腴了一些。”
    用“丰腴”这词也略显轻浮，他又补充道：“不过如今在军中，人多眼杂，若是殿下想要隐瞒什么，最好还是做的缜密点。”
    若是有心人想要探查，这衣服一眼就能看出来端倪。
    也是如今月份不大，瞧着不太明显，所以众人都才注意不到。
    可修无名和司马大饼一直跟在玉姝身边，自然能够发现她的不对。
    这一路下来辛苦奔波，有时候甚至连热乎饭都吃不上，玉姝若是能胖才怪。
    没见她只有腰腹微微宽松了些，脸上却愈发清减了嘛？
    所以修无名一下子就猜到，玉姝可能是怀孕了。
    只是这个时候怀孕，恐怕并不是好事。
    再者，昭德公主体内可是有蛊虫的……
    修无名没有再想，客气的抬手抱拳，微微一拱后就带着司马大饼离开。
    他身上的毒在玉姝的治疗下，已经去了大半。如今虽然脸色依然苍白，可走起路来已经不是那个弱不禁风的修大师了。
    一眼瞧去，竟还有虎虎生风的感觉。
    白兰却只是瞧了一眼，就立刻收回了视线。
    第994章 钢铁直男？
    玉姝还在低头看手中的药草，修无名方才说的话，白兰也不确定她有没有听见。
    等晒制的药草都收起来了，玉姝才温声道：“修无名都能看出来，那我有孕的事情应当也瞒不了太久。”
    白兰唇张了张，想要说些什么，玉姝却笑道：“不过无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有庞顶在身边，我还有什么好怕的？”
    庞顶做了那么多年的护卫，即便如今在率兵打仗，可必然也是将她的安危放在第一位的。
    说句良心话，哪怕待在秦州，估摸着也没有待在庞顶身边安全。
    白兰想起那位庞统领的办事能力，悬着的心也松了一半。
    她忍不住问道：“殿下的意思是，庞统领也看出来了吗？”
    玉姝摇摇头，轻笑了一声：“他估摸着都没注意到这点，还以为是我胖了。”
    庞顶前来接她的时候，确实打量了她几眼，还在腰腹那里停了一圈。
    可随后他就神色恢复正常，一句相关的话都没有提起，显然没有想多。
    也是，毕竟是个比钢筋还直的直男，除了打仗和执行命令外，他也不会随便脑补什么东西。
    玉姝正笑说着，庞顶突然就带着人进了大帐。
    帐子里是军医们研制药草的地方，自然也不需要格外避嫌。
    他进来后，第一时间说道：“殿下，乐阳郡主的人马就在虔州，可要属下派人前往送信？”
    送什么信？自然是玉姝亲自带人南下来的消息。
    毕竟别人不知道，庞统却是很清楚，不仅乐阳郡主在那里，裴大嫂和裴琰也都在那里。
    于情于理，她们也该是想团聚的。
    庞统说完后，就等着玉姝的回话，玉姝却一时有些疑虑。
    若是见到了乐阳郡主等人，被他们得知自己有孕的事情，八成就要让她退居二线，别再管打仗的事了。
    毕竟裴大嫂当初，就因为孕期骑马练武，不小心流产了。
    那个孩子，还是玉姝刚和裴琰成亲后，给她诊断出来的。
    当时成国公府的人都特别开心，裴大嫂也满心欢喜的想要再生个女儿出来。
    可谁知，不到三个月，孩子就又悄然无息的没了。
    因为没满三月，成国公府的人也没往外张扬过，加上裴大嫂心中自责，所以这件事就好似没发生过，被所有人都给压了下去。
    哪怕玉姝后来再和她们见面，也都只是笑言其他，绝不多说关于孩子的一句。
    这次若自己带着身孕还坐镇军中，恐怕乐阳郡主和裴大嫂第一个不依。
    玉姝想了想，还是摇摇头，对庞顶说道：“虔州离这边也有些距离，不用特意过去了。若是后边大军迁徙，很有可能会碰到，到时候她们自然会知道我来了。”
    而且她率兵南下的消息，恐怕早就传到了虔州，只是她们大概没想到自己来蛮州这么快而已。
    庞顶应了下来，也没有再多说。
    白兰像是在验证玉姝说过的话一般，很认真的打量着庞顶。
    庞顶毕竟是个男人，被个姑娘这么看，便有些不自在。
    但他脸色一如既往的板着，只看向白兰问道：“白兰姑娘，可是在下脸上有什么东西？”
    白兰立即摇头，反问道：“你就没瞧出来，殿下身上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庞顶被问的一怔，随后快速的扫视了眼玉姝，然后迟疑道：“殿下她……胖了？”
    第995章 恭喜殿下
    玉姝听到这话，笑着在心中应下两个字。
    果然……
    直男就是直男，永远都看眼前直观呈现出来的，压根就不会多脑补。
    白兰也听得有些好笑，她看了眼玉姝，得到玉姝首肯后，才压低声音道：“殿下有了身孕。”
    庞顶“哦”了一声，双手抱拳对玉姝道：“恭喜殿下。”
    玉姝：“……谢谢。”
    白兰：“……”就这？
    恭喜完毕，庞顶垂下手来，仔细咂摸着白兰方才的话。
    殿下有了身孕……嗯，殿下有了身孕？
    庞顶终于回过神，也没顾得上僭越不僭越的事，他猛地抬起头，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玉姝的腰腹。
    片刻后，他才不敢相信的抬起头看玉姝，问道：“殿下有了身孕？”
    玉姝笑了起来，反问道：“是啊，你方才不是还恭喜我了吗？”
    庞顶脸色变了变，好一会儿后才蹙眉沉声道：“殿下既然有了身子，为何不在秦州好好将养？南下之路不平，并不适合您养胎。”
    庞顶的语气中带着些隐隐的责备，可玉姝这具身子和他相处了多年，两人的关系有时不像上下属，更像是兄妹那般。
    所以玉姝并未多说，只解释道：“先前离开秦州时并不知道，到了遂城那边才诊断出来的。”
    庞顶算了下时间，好像也是。
    光从秦州离开，再到一路平叛，她们这支队伍都花了三个月多的时间。
    所以如今来南疆，也是不得已之举。
    可庞顶还是蹙起了眉头。
    恭亲王这边是块硬骨头，很是难啃。他带的人马已经与其僵持了快一年，双方各有胜败。虽然目前来看自然是这边赢面大，可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不会有意外来。
    公主有了身孕后，战斗力自然直线下降。
    作为孕妇，她显然也不适合忧虑过重，军中的许多事情也不太适合交给她做。
    既然如此，她还不如在城中好好养胎呢！
    想到这里，庞顶直接开了口：“殿下……”
    玉姝却打断了他：“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但是我会留在军中的。我自己的身体状态如何，我自己清楚，你不用劝我。”
    庞顶嘴张了张，剩下的话到底没说出来。
    只是昭德公主怀有身孕这事，不能叫别人知道，所以他将公主府原先的一些府兵拨过来，给玉姝当了亲卫。
    玉姝的金甲卫虽然已经重新跟在了身边，但这番安排也是庞顶的好意，自然不会拒绝。
    况且大家都是熟人，府兵们也很乐意继续跟她。
    军营中食物较为简陋，但庞顶也依然坚持己见，给玉姝拨了两个人特意来做小灶。
    如今大军驻扎在蛮州城郊处，距离城内也不远，派人去采买东西什么的也方便些。
    这些都安排好后，庞顶才微微放下了些心思。
    反观玉姝，已经心思放在军务上，开始处理营中的事情了。
    原先大军的主帅是庞顶，可玉姝一来，运筹帷幄的人便成了她，庞顶只能成为副手。
    但营中的将士本就是玉姝的下属，没有一个人流露出不满的神色，甚至那些从未亲眼见过昭德公主的副将，此时还是满满的兴趣。
    能文能武甚至还会成为帝王的女人，近距离相处的机会可不多！
    第996章 裴家人的脑回路
    将领们如今都相互熟络，打起仗来自然也都配合的得心应手。
    玉姝与他们复盘了先前的所有战事，将已经出现和可能出现的问题，全部罗列了出来。
    并要求所有营中将领，要在这几个方面着重练兵。
    因为玉姝的效率高，说话做事也干脆利落，在针对打仗这块更是见解犀利，赢得了许多将士的钦佩。
    原蛮州驻军将领还感叹道：“殿下果真是有天分，据末将所知，您在白翎关战事之前，可是从未亲上过战场，都是待在鄞京皇宫之中的。”
    一个深藏于皇宫的金枝玉叶，能懂什么带兵打仗？
    莫不是看了几本兵书，就可以纸上谈兵了？
    这估摸着都是很多人的内心真实想法，可真正见过玉姝后，才发现这位昭德公主，还真与大家想象中不太一样。
    不说她来蛮州之前，就已经打过了好几次仗，且都是赢得很漂亮！
    就单拎出来她方才那些话，蛮州驻将就觉得自己什么兵书之类的，都白读了。
    天赋这个东西啊，有时候羡慕都是羡慕不来的。
    可玉姝只是笑着接下他的赞美，并没有多说。毕竟也只有她一人知道，这世上永远没有轻易就能得来的东西。
    如今所有的骁勇善战和战术精通，都是她曾经在一个又一个小世界里栽过的跟头。
    谈什么天赋？不过是所有血泪教训的融合罢了！
    此话题没有再多说，众人也都很快说到了别的方面。
    军中病情开始减缓后，庞顶已经开始筹备下一次的战事。
    虔州那边打得激烈，听说正对上的敌手是裴家大郎裴勇，为此裴大嫂亲自披甲上阵，夫妻两还较量了一回。
    只是玉姝不明白，既然都已经见到裴大嫂真人了，为什么裴勇兄弟却不肯回来？
    在看到裴大嫂的时候，他们就该明白乐阳郡主等人都活着，而他们却是被恭亲王算计了。
    可为什么这样，却还是选择上阵？
    庞顶给玉姝解答了疑惑，因为裴勇兄弟身后站着的，是裴家军旧部。
    那是数万名曾经享誉一时，被百姓们认定为守护神的裴家将士。
    但凡此次裴勇和裴琮因私人原因缴械投降，那么就坐实了裴家将士为逆贼的身份。他们可以不在乎这些，可对于只听从将令行事的士兵们而言，难免有些不公平。
    “所以，反抗就是在为他们正名？他们也认定恭亲王是正统？”
    玉姝还是觉得难以理解，甚至觉得后槽牙有点痒。
    以前觉得成国公府的人个个精明，成国公裴天华沉稳持重心思深沉，且还有战神身份，是妥妥的大男主角色。
    可他因为恭亲王的殓尸之恩，就毅然而然的带领裴家军，走上了谋反之路。
    关键还谋反失败，被自己和慎亲王的人联手逼“死”在了午门前。
    玉姝就很懵逼：“……？？”
    如果是自己有野心，那也就算了。
    结果盘算这么多年，就为了报别人的恩。
    现在被逼到了对立面，有投降的机会了，又考虑到会有碍裴家军将士的名声，之前怎么就没考虑到呢？
    是觉得承顺帝太废物，造反一定会成功对吗？
    第997章 裴家女人和她们没用的男人们……
    裴天华如今暂且落幕，玉姝也就不说什么了。
    再说回这三个儿子身上，除了裴琰还有脑子之外，裴琮和裴勇的脑回路，玉姝一点都搞不明白。
    南疆叛乱被平是一定的事，只在乎时间早晚。就算恭亲王和南梁国联手，可双拳难敌四手，他们也迟早都要凉。
    这场仗打也有谋逆之罪，不打也有谋逆之罪，又何必一定要打？
    怕是脑子有问题！
    如果玉姝是这两人的娘，这会儿估计都给气得七窍生烟了。
    这么对比下来，只有成国公府的女人们是正常的……
    玉姝猜的没错，此时的乐阳郡主，的确都快被气冒烟了。
    她穿着沉重的盔甲，手掌狠狠拍在唯一的桌上，将那薄薄的简易木桌直接震得四分五裂。
    一旁跟随的副将眼皮一跳，只觉当年的乐阳小将/军如今一点儿都没变，年纪虽然大了，可暴脾气完全不改。
    就连拍桌子的动作力道，都几乎一模一样。
    副将屏气凝神不说话，乐阳郡主却咬牙切齿道：“他既然敢迎战，那便是做好了与我们不死不休的打算。以后裴家，就当没有这两个逆子。”
    说到这里，乐阳郡主又看向裴大嫂邵英说道：“阿英，等这次战事平息后，回到秦州娘给你重新找个好人家。这等男人，不要也罢！”
    邵英：“……”
    裴琰叹了口气，温声劝慰母亲：“许是两位兄长心有疑虑罢？如今还有机会，我们可以再争取争取！”
    裴勇和裴琮都骁勇善战，且裴琮打仗很灵活。真要不死不休的打下去，只能两败俱伤。
    况且他们还是一家人，岂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如果能劝降他们，那才是最妥当的解决办法。
    可乐阳郡主听到这话，就怒气涌上心头：“我倒要瞧瞧他们有什么疑虑？你父亲谋逆被处死，那是死有余辜。欠了嵇良玉的情分，如今拿命抵上了，还有什么还不清的？他们就是脑子拎不清！”
    说到这里，乐阳郡主起身喝道：“传令下去，一刻钟内整兵集合，我要再次发兵攻城。”
    裴琰眉头一蹙，赶紧劝道：“母亲，将士们刚退下来，难免有些疲累，且大嫂……”
    “这次我亲自前去领教领教他们的枪法。”
    乐阳郡主眉头一凝，眼里全是肃杀：“你们学的六合枪法，都是我当初学剩下的。以为我在后宅待过数年，就真的不如你们了吗？”
    裴琰一哽，顿时不敢再说话。
    他娘凶起来时，连爹都要暂避锋芒，所以这个时候还是不要惹她为好。
    副将自然早早就传令下去，将士们立刻执行军令，再次排兵布阵直达城下。
    乐阳郡主要亲自打头阵，裴琰哪能放心，立刻拎起手中长枪就跟了上去。
    一众人在城外叫阵，城内的裴氏兄弟显然也觉得诧异，两人一起站上城墙，居高临下的看着外面。
    看了半晌，裴勇皱起眉头说道：“最前面那个，是不是母亲？”
    裴琮眼皮子一跳，心道不好：“娘亲自上场了？”
    裴勇也有些后怕：“看来是气狠了。”
    “那怎么办？”裴琮说道，“她估计现在想打死我们两。大哥，等下还是你上吧，我挨不住娘一枪。”
    裴勇立刻后退几步，方正的脸上透出几分精明：“我方才都和你大嫂较量了，你没看见她恨不得一枪戳死我的眼神吗？二弟妹没来，这次轮也轮到你了。”
    裴琮：“……”
    真是被那位舅舅带坏了啊，大哥这会儿居然也学会讨价还价了。
    第998章 娘，穷寇莫追啊！
    城外叫阵不停，兄弟两没法当作缩头乌龟，真的做到完全不去理会。
    可对手是自己的母亲，这又是另一种体验。
    至少裴琮这辈子都没想过，总是被追着打的自己，有一天要在战场上和母亲兵刃相见！
    这比当初三儿和父亲大打出手一事，还要来得荒唐！
    可没办法，让别人上场，裴琮更不放心。
    几番衡量之下，他最终还是身披铠甲提着长枪出城了。
    身形高大的战马上，乐阳郡主一身战甲威风凛凛，眼里是从未见到过的肃穆和严阵以待。
    除此之外，似乎还有些恼怒和气急败坏！
    裴琮本就心虚，这会儿远远对上她的目光，更是有些躲避闪烁。
    可一句“娘”还没喊出来，乐阳郡主却冷声喝道：“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裴琮：“……”
    一家人还讲究走这个流程吗？
    只是乐阳郡主就这么盯着他，裴琮嘴唇动了动，终究还是说出了自己的名字：“裴琮！”
    乐阳郡主被气笑，看他那闪避的神色就气不打一处来：“大点声，没吃饭吗？”
    裴琮顿时被骂的当头一棒，挺了挺胸膛才道：“在下裴琮，敢问将/军何人？”
    乐阳郡主脸一黑，捏在手中的长枪缓缓收紧，这才一字一句道：“我乃大夏郡主嵇青筠，废话莫说，吃我一枪！”
    她打马冲过去，一柄长枪在空中转出好看的弧度，随后如刺破乌云的利光，直往裴琮眉心去。
    裴琮心中一跳，下意识提起长枪就挡。
    两人使用的都是六合枪法，可光是枪法的熟练度而言，明显乐阳郡主更胜一筹。
    只是众人也瞧不出来，裴琮是练的不好，还是有意相让，只觉得乐阳郡主一直占着上风。
    但裴琮处于劣势却也不急，他像是在故意显摆般，把自己最好的一面武学全部呈现了出来。与乐阳郡主的打斗，堪称精彩绝伦。
    但乐阳郡主却气坏了！
    自打成国公府被抄后，她就不再是那个养尊处优的国公夫人。
    到了乡下僻静的地方居住，自然也重新捡起了武艺。
    可上了年纪又生过孩子的女人，又哪比得上裴琮这种正当青年的男子？
    两人的力量本就悬殊，加上乐阳郡主气势不稳，时间长了后，她依然渐渐露出颓势。
    裴琮却不敢让乐阳郡主输，他这会儿虽然不愿意投降，但脑子清醒得很。
    如果当着这么多将士的面让自己母亲下不来台，那他这辈子都别想回家了，更别提见到自己妻儿。
    说不准母亲回去后，就要给知锦找新的相公了。
    想到这里，裴琮便故意露出一个破绽，叫乐阳郡主依华独家整理击中后，转头就骑着马跑了。
    乐阳郡主本想追上去，谁知裴琮大声喊道：“娘，穷寇莫追啊！”
    乐阳郡主：“……”
    很好，这小子又把她惹怒了！
    城门很快被打开，等裴琮骑马进去后，很快又被关上。
    乐阳郡主没有办法，只得退回营中去。
    裴琰默默跟在身后，打量着乐阳郡主的神色。
    见乐阳郡主脸色似乎没有先前那么恼怒，这才小心翼翼的开了口：“娘，今日不若让将士们先休整一番。大哥二哥守城之法滴水不漏，我们还得再找破绽！”
    第999章 成玉，你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乐阳郡主听裴琰这么说，又是高兴又是生气。
    高兴两个儿子的确是不可多得的武将之才，又生气他们执迷不悟，到了如今还死性不改。
    嵇良玉还是她的亲哥哥呢，她什么时候又站在那边过？
    亲情总会在一定程度上要挟人的理智，可难道一个与他们并不怎么亲昵的舅舅，还比得过她这个母亲吗？
    乐阳郡主实在不能理解。
    裴琰也不能理解，可他却会持保留意见。
    总觉得二位兄长执意留在舅舅身边，会有别的原因。
    不然在得知家人还活着的消息后，应该早就想办法离开南疆了。没有离开，只能是有别的东西绊住了他们。
    但此刻裴琰没有多说，他只对乐阳郡主说道：“公主南下平叛，往这边来了。”
    “公主？”乐阳郡主一时没反应过来，怔了一下才回过神，“昭德？”
    裴琰点了一下头。
    乐阳郡主面色骤然和缓，她将手中长枪交给亲兵，又摘下头盔给一旁的邵英后，这才问道：“这丫头怎么亲自带兵南下了，嵇世漳放得下心让她离开？”
    裴琰面色温和，声音也斯文儒雅：“承顺帝如今就是纸老虎，对于任何人都没有威慑力。公主以前对他尊敬，想必是碍于身份，也是为了做戏。如今敏亲王在鄞京自立为帝，承顺帝的作用已经不大了。”
    一个工具人而已，昭德公主愿意费心思把他接去秦州，尽心尽力的养着，这已经是最大的仁慈和底线。
    若是承顺帝再出幺蛾子，难保她不会动什么手脚。
    反正现在的大夏百姓，眼里只有英明神武的昭德公主，什么皇帝什么王爷，根本就不够看。
    南疆平叛后，再发兵直逼鄞京，到时候以储君之名顺理成章的登基，绕是谁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裴琰说完了这番话，可乐阳郡主却不由自主的多看了他几眼。
    裴琰被看得有些不自在，顿了顿才问道：“娘在看什么？”
    乐阳郡主收回目光，在帐中坐下后才道：“娘觉得，你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裴琰笑道：“哪里不一样？容貌？还是性格？”
    “都不是。”乐阳郡主语气略有些低沉，“成玉，你的心思，不像以前那般纯粹了。”
    裴琰想说的话，顿时戛然而止。
    他僵着神色，一动不动的看着乐阳郡主，乐阳郡主却垂下了眸子。
    “你是我生的，你哪里不一样，娘瞬间就能感受出来。”
    说到这里，她坐在桌前，盯着那副军用地图喃喃道：“你父亲的死，诚然让人难过，可你们早就该想到有这一天的，不是吗？”
    帐子里鸦雀无声，副将见乐阳郡主要说裴天华的事，早就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
    一时间，军帐中就剩下了三个人。
    乐阳郡主的神色看不清，可语气平和坚定：“或许你们一开始不瞒着我，就不会有今天这事儿了。事情的正义善恶很难说明，可我从始至终都知道，自己是站在哪个阵营！”
    说到这里，她抬起头看向裴琰道：“别怪娘心狠，娘亲眼见过皇伯父治理的大夏江山，所以不愿意任何人去破坏它，甚至沾染它。就连我的亲哥哥，都不行！”
    第1000章 这个天下，终究会遇到一个明君
    没有人能明白乐阳郡主的心理感受。
    丈夫因为亲哥哥的谋逆，被牵连致死，还背上了恶臭的名声。
    好好的一家子，死的死，散的散，哪怕是活着的都不能正常在一起。
    她能不难过，能不痛恨吗？
    可主使者是自己的亲人，反叛者也是自己的亲人，她都不知道该去痛恨谁。
    唯一能让她坚定情绪的，便就是大夏郡主这个身份。
    她是夏王朝的郡主，是开国皇帝夏高祖亲封的郡主，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乐阳郡主一直坚定的站在玉姝这边，是因为她曾享受过，和玉姝一模一样的荣耀。
    夏朝皇室的子嗣，一开始都是皇子郡王居多。
    乐阳郡主当年是皇室里唯一的丫头，若不是高祖同胞弟弟拦着，恐怕高祖都会直接封她为公主。
    但即便称号不是公主，她也依然享受了公主的待遇。
    不止得到了高祖夫妻所有的宠爱，甚至连排场地位，都要比诸位皇子高很多。
    不客气的说，就是当年的太子嵇世漳，见到她也要礼让三分。
    那个时候，乐阳郡主是真正的快意肆然，她性格如火嫉恶如仇，却又明辨是非仗义非凡。和她相处过的人，几乎没有一个不喜欢她的。
    那时候，她的父亲老恭亲王嵇同，常年和高祖在外征战，和那些留守在鄞京的儿郎不同，她便也一直跟在两人身边。
    所以关于大夏的江山，关于天下黎民百姓，乐阳郡主的感受比任何人都要深刻。
    他们这些男人，争的是皇帝的宝座，而不是这黎民众生的期盼和寄托。
    比起为了让百姓过上好日子而选择造反的高祖兄弟，嵇世漳和嵇良玉两人，都少了一份对于世人的怜悯和责任。
    这才是乐阳郡主看不上他们的缘故。
    所以谁做皇帝重要吗？重要的是，不让百姓们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可明显，这场战事是自己的兄长挑起来的。
    年轻时候的乐阳郡主具有正义感，可如今的乐阳郡主明白，她并非是可以拯救世界的人，但她讲道理，明白是非。
    这场叛乱就不该发生，哪怕嵇世漳不配为皇帝，却怎么也轮不到嵇良玉来插手。
    这个天下，终究会遇到一个明君。
    最起码，现在已经遇到了不是吗？
    乐阳郡主定定的看着裴琰，面色冷凝，可声音却格外和缓：“我是你的母亲，是天华的妻子，但这不是让我和你们走上一条路的理由。”
    “比起妻子和母亲这个身份，我更在乎，我是谁？这个天下是我父王和皇伯父一起打下来的，他们的初衷是什么，我比你们任何人都清楚。所以只要我活着一天，我就有责任守护它一天，我绝不会允许任何人夺走它，毁灭它！”
    乐阳郡主眸色深沉，情绪难辨，只有一字一句的话语格外清晰。
    “你若是因为你父亲的死，心中有着另外的盘算，我劝你趁早放弃！昭德和我是同类人，或者更贴切点，她比起我更像皇室的公主。她有能力有野心，你若是走到了她的对立面，那么你们这辈子都再无可能！”
    第1001章 娘，你误会我了
    裴琰神色僵了片刻。
    垂在身侧的手攥紧又松开，他怔怔的看着乐阳郡主，许久都没有说话。
    可乐阳郡主已经低下头去了，她似乎在看地图，又似乎在出神。只是美艳肃杀的五官中，瞧不出什么别样的情绪。
    裴琰站了许久，才缓缓说道：“娘，你误会我了。”
    他的声音有些哑，说不出的阴郁，就连眉头都极轻的蹙起。
    乐阳郡主抬起头看他，母子两对视片刻，裴琰好似是突然泄了一口气，眸中思绪带了几分难以辨明的复杂。
    “在我遇见她的第一眼，我就已经没法走到她的对立面了。”
    说完这句话，裴琰只觉心中一松，浑身都舒坦下来。
    在母亲面前，承认自己因为喜欢上一个女人，开始放弃所谓的谋反大业，好像是一件比较羞耻的事情。
    可裴琰只是微微调整了一下思绪，就把自己的内心想法全部说出。
    “我很早就知道昭德公主的计划和打算了，她从没有瞒着我，甚至把我罗列成了计划的一部分。如果我情愿成为舅舅和父亲的棋子，便早早就会动手了。”
    昭德公主野心很大，裴琰是枕边人，岂能毫不知情？
    那会儿的她在朝堂上初露锋锐，父亲就提醒自己要戒备，甚至不能对昭德公主产生真的感情。
    但那个时候，已经晚了。
    在自己经历之前，裴琰当然不会相信这世上有一见钟情这种说法。
    可当站在敏亲王府，那个明艳动人笑意吟吟的女人，带着脸颊上溅到的鲜血朝自己走来时，裴琰发现自己的心跳都好似要停止了。
    院中的一切都似乎变成虚无，风停了时间静止了，只有眼前的女人在望着他笑。
    不，她还说了三个字：“未婚夫！”
    回忆起往事，裴琰的眉眼霎时柔和许多，他对乐阳郡主坦诚道：“我替舅舅做过许多事，好事恶事都做过，唯有在公主这块，我从没起过任何心思。当然，这与他们低估了公主能力有关。”
    父亲是叮嘱过他，不要和昭德公主牵扯上太深的关系，只是担心以后剪不断理还乱。
    但除此之外，不管是公主在朝堂上的侃侃而谈，还是她率兵出征大胜归来，似乎所有人都没有放在心上。
    他们从没有正视过昭德公主的厉害之处，就因为昭德公主是女人，所以他们选择了轻视。
    毕竟，眼前就有一个前车之鉴！
    裴琰看着自己的母亲，眼露心疼和遗憾。
    若非嫁人生子，她母亲的天地，绝不仅限于此。
    所以裴琰安静看着玉姝一步步成长，他像个精心培育幼苗的园丁一般，会适当的浇浇水施施肥，却像个毫不起眼的挂件一般，从不主动干涉。
    就连恭亲王让他监视玉姝的事儿，他都抛在了脑后。
    裴琰觉得，自己更像个旁观者。
    他不让自己成为父亲裴天华，不把玉姝当成后宅妇人，给她绝对的自由和话语权，那么她能成长到什么程度？
    成果是喜人的。
    终于有人发现，昭德公主野心太大，崛起的太快，所有人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可这又怎么样呢？已经来不及了。
    第1002章 我从始至终都没有失忆
    军帐中无人说话，乐阳郡主只是不解的看向裴琰。
    裴琰眼中露出微微的笑意：“若是在我见到昭德公主之前，父亲与舅舅让我警惕这一个女人，或者让我杀了她。我想，我会很爽快的动手。”
    见乐阳郡主眼皮子一跳，裴琰又立刻加快语速道：“但可惜，他们看不起公主，也高估了自己。我若是真的想成为公主的敌人，在宫变时就会动手了。”
    乐阳郡主眼中多了几分茫然，她怔愣道：“你那会儿不是失忆了吗？”
    “没有。”
    时隔这么久，裴琰终于说了实话，“我从始至终都没有失忆。”
    一语落下，惊得邵英手中头盔都没拿稳。
    裴琰眼疾手快将头盔接住，放在桌上后，这才笑着说道：“我骗过了所有人，却差点骗不过公主。”
    若不是孟孤兰那只蛊虫帮了忙，误导了公主的思绪，恐怕公主回京没多久就要拆穿他了。
    那会儿，公主确实已经怀疑他了。
    可乐阳郡主还是不明白：“那你……为什么要装失忆？”
    “好几个原因。”裴琰叹了口气，似乎这件事很复杂，一时不知道要怎么说起。
    乐阳郡主却立刻道：“简要说明就行。”
    裴琰这才点了头：“一，舅舅那会儿已经准备杀掉承顺帝和嵇常钧了，我失忆是为了拖延时间，让公主早点从秦州回来。二，南疆巫蛊突然再次出现，我怀疑是冲着公主来。如今一看，果不其然。”
    其他的琐碎原因就不说了，无非就是想借着失忆，做些以前想做却没能做的事。
    比如趁机暴露本性，和公主卿卿我我。再比如怼一些以前没怼过的人，包括和他爹干架！
    但这都不是重点，重点还是巫蛊一事。
    “母亲应当知道，公主十一岁到十二岁这年，突然性情大变，和以往完全不同。”
    裴琰说到这里，眼眸微闪，“可公主在被薛松之鞭笞后，也突然性情大变。且性子和幼年时重合，更像是同一个人了。这两次的变化，其中一个节点就是因为巫蛊之事。”
    乐阳郡主顿时明白过来，她诧异的看着裴琰问道：“你当时和孟孤兰周旋，就是想要查这件事？”
    裴琰点了头：“不过孟孤兰很显然只是个门外汉，她对公主有敌意，但对当年的事情似乎并不知情。”
    就因为这个，还把自己搭进去，身体里被养了一条蛊虫。
    蛊虫会致命什么的，裴琰压根就没放在心上过，可他没有想到，玉姝竟然招呼不打就把蛊虫引了过去。
    一想到那个恶心的东西如今还威胁着玉姝的性命，裴琰的眸中就蒙上了一层阴翳。
    乐阳郡主却久久的沉默下来。
    当年的事相隔太远，其实她已经忘的差不多了，毕竟昭德只是生了场大病，并没有出事不是吗？
    可现在成玉的意思好像又不至于此？
    一旁的邵英听得云里雾里，迷糊了好一会儿，她才把自己最想问的话问了出来：“成玉，既然你没有失忆，为何宫变之时没有出现？”
    话题一下子被带到最开始的地方，乐阳郡主也蹙起眉头看着裴琰。
    第1003章 那个时候，没有人希望我出现！
    宫变时候为什么不在呢？
    裴琰的眸子暗了暗，唇角下压，久久没有说话。
    只是乐阳郡主和邵英一直看着他，就等着他给出一个答案。
    默了许久，裴琰才低声道：“那个时候，没有人希望我出现。”
    公主不希望他出现在那里，因为这样会阻碍她们平叛的计划。父亲也不希望他出现在那里，因为谋反的人，只要成国公一个人就够了。
    若不然，当初又为何故意要和他断了父子关系？
    所以道理裴琰都懂，既然是大家都希望的，那他何必又再违背众人的意思呢？
    不过是演戏而已，只看谁演得更逼真罢了！
    可邵英却眉头猛地皱了起来，她嘴唇动了动，好半晌后之后才说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出现在宫里，说不定就会改变这个结局？”
    “改变这个结局？”裴琰的唇角微微上勾，笑容稍显凉薄讥讽。
    但他谁都没有看，只是垂下眸子径自说道：“没人能改变这个结果，我拦不住父亲，也拦不住舅舅。他们谋划多年，怎可能因为我一两句话就变了心意？”
    他们那个舅舅啊，野心有多大，心思有多冷漠，他怎会不清楚呢？
    为了皇帝的宝座，连亲妹妹和外甥都可以不要，近在咫尺的东西又怎么可能弃之而去？
    邵英听到这里，没忍住看了眼乐阳郡主，这才有些不自在的说道：“那……那你也可以劝劝公主，总好过如今造成这般下场？”
    毕竟死去的，可是他们的父亲啊！
    裴琰哪能不懂邵英的意思，只是一听这话，就掀起眼皮淡淡说道：“我为何要劝公主？公主又为何要让步？这场宫变她若是输了，便是阶下囚！她的下场，与父亲的下场又有何异？舅舅会放过她吗？”
    邵英哑然无语，乐阳郡主却探究般的看了裴琰好一会儿。
    三人僵持片刻，乐阳郡主这才道：“行了，如今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还是攻城要紧。”
    说起了正事，邵英松了口气，也没好意思再和裴琰说话。
    这位三公子如今是真的和以前不同了，也可能，他从来都是这样，只是大家不知道罢了。
    副将们重新进入大帐，众人热热闹闹的说了些废话，直到乐阳郡主被吵得头疼后，这才悄然无声的离开。
    裴琰也要走时，却被乐阳郡主突然喊住：“成玉，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其他人很识趣的快步走掉，邵英也出了大帐，乐阳郡主这才缓缓看向裴琰。
    见裴琰神色温和平静，她打量着那熟悉的眉眼问道：“你离开天门关后，天门关交予何人驻守了？”
    裴琰顿了一下，才平静道：“我也不知，是公主派人过去的。”
    乐阳郡主挑了一下眉头，这才说道：“天门关驻将，几乎都是从裴家军出来的。若是贸然派去一个人，恐怕并不能取信于他人。若是将领中出了岔子，那可是很要命的。”
    裴琰却依旧摇了摇头：“儿子真不知道，公主说会派一个有威信的人去。”
    第1004章 你爹是不是还活着？
    乐阳郡主嘴唇动了动，眉头蹙起，似有些迟疑又有些犹豫。
    裴琰却什么都不说，只等着乐阳郡主发话。
    好一会儿后，乐阳郡主才深吸一口气，问道：“你爹是不是还活着？”
    裴琰眉心一跳，本想说“不知道”，对上乐阳郡主锐利的视线时，话到嘴边就转了个圈。
    “我……”
    “不要想着糊弄我。”乐阳郡主说道，“你方才话中的隐意，我都听出来了。”
    裴琰这才垂下了眸子，敛住眉静静的站了会儿，最后坦诚道：“我只是猜测，但我不能完全确定。”
    乐阳郡主冷哼一声：“我看你很确定，把昭德的心思，也算计的很准！”
    一听这话，裴琰立刻正色道：“母亲这话有点伤儿子的心了，我从未算计过公主的心思。”
    “行！那我不说你算计，我说你猜测，这般如何？”
    裴琰这下抿起了唇，乐阳郡主又道：“你宫变时候不阻止他们，就是知道若公主这边败了，你舅舅不会手下留情。反而你父亲败了，公主一定会留他性命是不是？”
    裴琰顿了顿，才默默的点了头。
    乐阳郡主冷哼一声：“你们父子倒是打得好主意。”
    裴琰又默默为自己辩解：“我没有百分百的把握，父亲也是抱着必死的心去的。我只是觉得，父亲谋反事出有因，公主想必也能理解。”
    “胡说八道！”乐阳郡主英眉蹙起，声音冷冽，“君是君臣是臣，怎可因为心中有忿，便乱了君臣之道？莫要在这里为你爹找补了。”
    裴琰“哦”了一声，从善如流道：“那等爹回来了，娘亲自教训他吧！”
    乐阳郡主：“……所以，他当真在天门关？”
    裴琰想了想，点了一下头：“我猜应该是，但公主没有给我说，必是有一定理由的，我便只能装不知道。”
    乐阳郡主冷笑一声：“你如今倒是将狐狸尾巴露出来了，我是你娘，都没想到你能这么装。若是公主知道你有这番模样，她还会要你吗？”
    裴琰：“……”
    果然是亲娘。
    以前各种给他找媳妇，现在巴不得媳妇不要他！
    裴琰再没了话，摸了摸鼻子，便告退出了大帐。
    乐阳郡主却在帐内，心中思绪一时复杂难辨。
    方才她还能和裴琰斗斗嘴，可如今大帐中只剩她一个后，那种苦涩酸楚的滋味，顿时涌上心头。
    得知裴天华同长兄突然发起宫变后，乐阳郡主的心中又惊又怒，甚至还有说不清的恨意滋生。
    那些心思缠在她心头，连裴天华战死的消息传来时，好似都没让她有太大的动容。
    她把自己所有的情绪都裹起来，不叫孩子看见不叫外人看见，只一心的要亲自平了这叛乱，为皇室正名。
    可如今再听到裴天华活着的消息，那种迟了许久的失去至亲的悲拗，却突然传来，一瞬间就将她打了个措手不及。
    邵英一掀起帐帘，就见乐阳郡主坐在桌前泪流满面。
    她惊了一瞬，随即一个箭步冲进去急道：“母亲，你怎么了？可是身体哪里不舒服？”
    第1005章 攻城战
    乐阳郡主只是情绪一时难控，在邵英进来后，就已经逐渐平静下来。
    邵英却以为是裴琰说了些不该说的，惹得乐阳郡主生气，立马转身就要去教训这个三弟。
    乐阳郡主却拉住她，满目慈爱的摇了摇头：“坐下吧阿英，你今日也累了，不要来回折腾了。”
    邵英不明就里，却依然在乐阳郡主身边坐了下来。
    乐阳郡主有很多话想说，可不知为何，这会儿却有些说不出来。
    她只好像个普通妇人那般，絮絮叨叨的说起了裴勇小时候的事。说完后裴勇，再说邵英的两个儿子。
    儿孙都讲了个遍，心中才好似被安慰许多。
    另一边的裴琰，却回到帐中后，思虑许久给天门关写了一封信。
    信中没提多少，只好似无意间讲了裴勇裴琮之事，又说乐阳郡主亲自上阵等等。
    写完后，他叫常乐把信交了出去，他手下自有人手会送到天门关。
    做完这些，裴琰这才坐到床边拿起了书。
    ……
    半月一瞬而逝。
    蛮州城外，这是庞顶率兵攻城的第十二次。
    城内士兵穷途末路，城外将士粮草殆尽，所有人拼的都是最后一口气。
    胜败在此一举，若能打开蛮州的大门，再率兵南下便要轻松许多。
    庞顶骑马在前，一双肃杀的眸子紧盯着城墙上，万千箭矢在空中滑落，却全被盾兵给挡了回去。
    身后的大军正在以密集的失石火力压制城上守军，身前的盾兵队伍，正在以密集队形强行爬城。
    在此之前，他们已经用过火攻和掘地之术，而所有的攻城术都是为今日做准备。
    想到这里，庞顶又挥手叫人补充一批队伍上去，震耳欲聋的战鼓声也在轰隆隆的敲响。
    玉姝和白兰就骑马随行在大军中，看着那些爬上墙又被打下来的士兵，两人的神色都很严峻。
    也不知过了多久，司马大饼悄然前来，他看看前面攻城的士兵，又看看玉姝，小声问道：“殿下，这仗还要打到什么时候呀？”
    马上都是吃饭的时候了，火头营还要不要做饭啊？
    玉姝瞥了他一眼，随后收回视线说道：“进了城再吃！”
    司马大饼有些咂舌，看着那些如下饺子般摔下来的士兵，小声道：“这……攻的下来吗？”
    都打十二天了，前些日子庞将/军跟闹着玩似的，有一下没一下的打，到了今日才发出威力。
    可这样打下去，真的能赢吗？
    司马大饼又忍不住问道：“咱们伤亡也很严重呢，殿下就没有更好的攻城法子吗？”
    玉姝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默了片刻才说道：“这已经是冷兵器时代常用的攻城术了。”
    “冷兵器时代？”司马大饼下意识问道，“这是什么？难不成还有热兵器时代？”
    玉姝却没有再说，只是定定的瞧着城墙上的人。
    庞顶在这里围攻半个多月，并不是真的和对方死死纠缠了这么些日子。
    期间最常用的手法，大概就是骚扰或者挑衅，时不时的和对方将领交手一番。
    真正的攻城战，只是从昨日开始。
    但这已经够了！
    城内敌军的箭矢估摸着已经消耗完毕，他们的矢石也用得差不多，今日是决出结果的时候了。
    第1006章 城破将亡
    百战沙场碎铁衣，城南已合数重围。
    毒辣的阳光倾泻而下，汗水和血水混杂在一起，叫蛮州城内的士兵们分不出什么味道来。
    他们机械的拉弓挥刀，已经忘了自己做这些事的初衷是什么，只知道站在对面的是敌人。
    敌人，就要打败，就要击退！
    可身体叫嚣着疲惫，受了伤的地方，也在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也不知过了多久，越来越多的人倒下，有诸多陌生的人影从城墙下爬上来。
    他们的刀面闪着寒光，军旗被砍倒在地，城门大开，乌泱泱的大军瞬间崩腾而来。
    苦守三月的蛮州城，终究还是破了……
    庞顶率大军杀进城去，司马大饼却跟着玉姝，缀在所有人后面。
    他望着那高高的破败的城墙，讶异了半晌才道：“原来蛮州城，在我们来之前就已经守了两个多月了？”
    玉姝点头，策马小跑着往前走，然后说道：“听说驻将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将领，我倒是想见见，这是个什么样的人？”
    若能收为麾下，自是最好。
    可话虽是这么说，但等玉姝带人进城后，却见庞顶面色凝重的走来，对着她抱了拳。
    “主子，许岑已经自杀身亡，其余将领全部投降。”
    许岑便是此次蛮州城的守将，虽未见过面，却在与庞顶的对峙中就能窥出此人很有才能。
    可玉姝没想到，他竟这么干脆利落的自杀了。
    城破将亡，这便是所有驻城守将的信念吗？
    玉姝脚顿了顿，沉默许久后，才蹙起眉头问道：“他的妻儿呢？”
    “妻儿……”庞顶迟疑了片刻，才低了声音道，“许夫人随他去了，留下了一个襁褓中的婴儿，属下刚命人去带了出来。”
    玉姝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旁边众人神色也肃穆许多，眼里都带着莫名的悲凉和敬重。
    本都是大夏将领，却因为朝政分割，最后落了个这般下场。
    实在令人扼腕叹息！
    玉姝在原地站了会后，才说道：“尸首收敛后，你派人送回许将/军的故土去吧！落叶归根，这是我们汉人的习俗。叫将士们善待降兵，不要扰了城中百姓安宁。”
    庞顶立刻点点头，他扭头就要离开，玉姝又道：“叫人将孩子抱来我这里。”
    “是。”
    庞顶走后，玉姝带着其他人去了副将们安置好的宅子。没过多久，一个士兵就手忙脚乱的抱着小婴儿进来。
    那孩子瞧着还不足六个月，身子小小的一团，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父母的逝去本能的叫他扯着嗓子嚎了起来。
    见孩子哭得小脸通红，玉姝忙将其接过，小心翼翼的哄了起来。
    母亲的怀抱，总会给予孩子最大的安全感。
    那小家伙哭了许久，终于慢慢安静下来，一双水漉漉的大眼睛看着玉姝，很是可爱。
    玉姝叫人去城中寻找奶娘，又让人去后厨给小家伙煮些能入口的辅食。
    白兰在旁边陪着逗弄了半晌，最后有些发愁道：“殿下，咱们还要继续南下，这孩子怎么办？”
    “叫人收养了吧！”玉姝眸色温柔道，“带他离开蛮州，找个富裕人家养起来，这恐怕也是许夫人希望的。”
    第1007章 虔州来信
    孩子只有六个月，对父母的记忆，在一段时间后几乎可以说是空白。
    只要托给其他人养着，总能无忧无虑的长大。
    这样，也算是全了许夫人最后的一点心思了。
    士兵很快找来了奶娘。
    只是一个民间的普通妇人，被带进来时战战兢兢的，身子都在瑟瑟发抖。
    听玉姝说了些话后，心中的恐惧便消失了许多，也勉强同意了喂养孩子。
    玉姝叫白兰带着她去了隔间，自己则坐下来开始处理蛮州的琐事。
    顺利攻城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要怎么安排城中诸事，才是最重要的。
    吃过午饭后，她几乎没怎么休息，一直带着部将们忙活到晚上，才算是把城中情况稍稍安稳下来。
    到了第二日，又有蛮州许多富商要前来拜山头，玉姝顾及自己身体，将这些琐事全部交给了庞顶。
    因为庞顶是典型的武将风格，玉姝不太放心他，又把修无名派了过去。
    修无名没想到，自己如今还在玉姝这里混了个“幕僚”的身份。
    虽然他脾气也不好，但比起庞顶那直来直往的钢筋性格，倒是要好打交道的多。
    在蛮州本地富绅和官员的配合下，城内终于彻底稳定下来，百姓们也恢复了正常的生活。
    玉姝换上了薄薄的夏衫，一边喝着清汤，一边看着庞顶送来的地图。
    过了没一会儿，白兰拿着两封信走进来道：“殿下，是徐小将/军和虔州那边送来的信。”
    玉姝听到后者，手顿了一下才扬眉道：“虔州？”
    “是。”白兰将虔州的信率先拆开，然后递给了玉姝。
    玉姝一目十行的看完，却有些哭笑不得。
    白兰好奇道：“殿下，可是乐阳郡主那边出了问题？”
    玉姝摇摇头，声音带笑说道：“是也不是，只是在攻城方面，有些不顺。”
    白兰有些讶异，玉姝将信放在一旁，拿起徐星剑那封拆开后，才边看边说道：“裴勇裴琮兄弟俩守城，郡主攻城，母子都是知己知彼，所以战术也是不分上下。”
    “加上裴琮兄弟有意避战，三天两头挂免战牌，郡主快被气疯了。”
    强攻很容易损兵折将，使暗计又总是被识破，当面叫阵时，对面两儿子又当缩头乌龟。
    所以这一个月的时间，两方人马就僵持在那里面面相觑，几乎都没交手过几次。
    乐阳郡主本就是个暴脾气，如此怎能不怒？
    玉姝说完后，又快速的看了徐星剑的信，脸上笑意更深：“这小子还真不错，果然不该把他拴在家里。你瞧现在，还立了不少功呢！”
    中南一带，起兵叛乱割据为政的人不少，徐星剑目前的任务，就是四处去平叛。
    他手下人马本来就少，机动性也强，很适合去做这种事。
    可玉姝没想到，短短时间内，他的人马已经壮大到了万人余。
    年纪轻轻能成为这么多人的首领，说明还是有点本事！
    玉姝满意的放下书信，想了一会儿，才对白兰道：“你去请庞统领来，我们商议一下，要不要增援虔州。”
    索性下一个目标地也比较远，倒不如绕到虔州去，打那兄弟俩一个措手不及！
    第1008章 您的胎像，有些不太好
    庞顶进屋子后，照例先扫了眼玉姝的腹部。
    隆起的弧度越发明显，如今因为众人穿着都很单薄，所以玉姝有孕的事情，将士们其实也都察觉到了。
    但因为身份特殊，所有人哪怕心中知道，也没人敢多嘴的问出来。
    只是为了照顾孕妇的身子，众人会有意识的避免烦扰玉姝，更多的事情都是去找庞顶来解决。
    庞顶这些日子忙得晕头转向，若不是修无名在旁协助，恐怕各种事都焦头烂额。
    今日来了玉姝这边，反倒松了口气。依华独家整理
    他行过礼后在一旁坐下，这才问道：“主子是想问虔州的事？”
    玉姝点头，将信递给庞顶，笑着说道：“虔州迟迟不能拿下，哪怕裴氏兄弟不再去别的地方，却也是个麻烦。我们如今能腾出手来，不如前去支援一波虔州，你看如何？”
    庞顶自然没有意见，只是人选的问题，让他蹙起了眉头。
    “照主子所见，应该派何人前去？”
    玉姝当即道：“我亲自前去。”
    庞顶顿了一下，想到玉姝有身孕的事，竟直接点了头。
    “也好。”他说道，“乐阳郡主都在虔州那边，你们在一起，属下也能放心些。”
    白兰虽然也是二十多岁的管事姑姑了，可毕竟没有婚配生育过，对这些方面不甚了解。
    主子自己又是个以大局为重的人，庞顶嘴上不说，心中却很是担心她的身体。
    两人快速决定后，又安排哪几个人留下来在蛮州驻守。
    许岑的死依然叫玉姝有些遗憾，若是他不自杀，如今继续驻守蛮州，玉姝也能更放心些。
    毕竟这地方的百姓，很多习俗都和中部那一带不太相同。万一驻守将领与当地百姓发生矛盾，估计很难调和。
    但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安排了人手后，庞顶又请来大夫给玉姝把脉。
    玉姝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比较了解，但因为蛊虫的事，还是打算听听其他人的看法。
    来的大夫把完脉，看着玉姝有些欲言又止。
    玉姝温和道：“有什么问题，你直说便是。”
    大夫便犹豫道：“殿下，您的胎像，有些不太好……”
    一听这话，周围的白兰和庞顶神色顿时凝重许多，玉姝神色如常的问道：“具体如何？”
    大夫捋捋胡子，沉吟道：“脉象很弱，像是发育停止了，但又能感应到很微弱的一点。”
    简单点来说，就算现在胎儿还生长着，但过一段时间，它可能会完全停止发育。
    而且玉姝目前的孕期时间太短了，胎儿也没有完全长成，哪怕让它提前生也是不可能的。
    所以大夫的话，基本宣判了这孩子的死刑。
    大夫说完后，心中有些忐忑，生怕玉姝一个恼怒砍了他的头。
    但玉姝却只是沉默了片刻，就叫他下去，然后让白兰找了修无名来。
    修无名从一个幻术师被迫成为幕僚政客，这几日忙得眼下一片黑眼圈，可精神头却颇好。
    他进了屋内，瞧见众人如临大敌般的神色，视线便下意识在玉姝的腹部转了一圈。
    第1009章 这个孩子，来的很是时候
    玉姝自然注意到修无名的神色。
    事实上，自打修无名得知她怀孕后，那打量的神色总是在她身上转来转去。
    玉姝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因为她自己察觉到身子无恙，便也没有多想。
    可今日再看到修无名那神色，玉姝便明白过来，他恐怕早就知道胎儿会出问题。
    “修大师。”玉姝照例喊他，神色沉静如常，“我自觉身体康健，可大夫说我胎像不好，是不是胎儿受了蛊虫影响？”
    修无名脚步顿了一下，随后坐下后才点了头：“八成是。”
    看他神色淡定，白兰蹙起眉头道：“你早就知道会这样？”
    修无名也很坦然的承认。
    白兰垂在身边的手握紧，语气也带了些杀意：“那你为何不早早提醒殿下？”
    “提醒殿下又如何？”修无名反问道，“她会轻易舍掉这个孩子吗？”
    见白兰不说话，修无名这才缓了语气继续道：“更何况，这个孩子来的很是时候。”
    玉姝轻蹙了下眉头，片刻后才问道：“何出此言？”
    修无名面色平静，只看着玉姝的眼神带有深意：“若不出所料，你体内这蛊虫应当已经无解了。除了利用母体将蛊虫转移给胎儿外，再无救你的可能。”
    白兰立刻道：“你先前说过，兴许来了南疆，殿下体内蛊虫就能解了。”
    “我是这样说过，但我没有太大把握。”修无名认真道，“这种蛊本就难解，就算能解，也只有我师父大长老出手才行。可设计殿下这一系列的事，都是大长老安排的，他会救公主吗？”
    所以，这和无药可救没有什么区别。
    玉姝听到这里，思绪卡了一瞬，随后才问道：“你方才说，这个孩子来的很是时候？”
    修无名抿了抿唇，才看着玉姝道：“你与孩子一体同生，蛊虫在你体内，等于寄生在胎儿体中。只要孩子落地，蛊虫会随它离开你的身体。”
    所以玉姝才会感觉自己身子无恙，但这个胎儿，必然难以存活！
    玉姝眸子顿时一缩，她盯着修无名，眼中的冷厉叫人心怯！
    修无名也不去看她，只是意有所指道：“我也是在看到你有了身孕后，才明白这个道理的。毕竟你有孕这件事，是个意外对吗？”
    玉姝搁在膝上的手猛地收紧，就连白兰似乎也意识到什么，连忙扭头看向玉姝。
    那张向来明艳温柔的脸，此刻如浸了寒霜般，从内到外都散发着寒气。
    就连与玉姝亲近的白兰，都一时哑然，不敢随意说些什么。
    全场都没人再说话，庞顶虽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可见玉姝这番模样，就知道她心中定是勃然大怒。
    顿了顿，他才缓缓开口：“主子，莫要气坏了身子。”
    玉姝脑中满是惊怒，眼前不停闪过一张温和清隽的脸。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起身道：“备马，我要即刻去虔州。”
    庞顶顿时一愣，看了眼白兰，见白兰点点头后，才起身道：“是！”
    人马都是早就准备好的，如今突然出发，只有随行的物品有些难以立刻收拾出来。
    可玉姝显然不在乎这些，换了衣服等司马大饼牵来马后，立刻干脆利落的翻身上去。
    第1010章 那位的心思
    众人都默默的跟在身后。
    修无名身上的毒还没完全清理掉，自然是玉姝去哪里，他就要跟着去哪里。
    上马后，见玉姝满面阴容，修无名想了想劝道：“殿下，您还是注意些身体，最好……”
    见玉姝猛地扭头看来，修无名的话立刻戛然而止！
    最好还是养着身体，争取让胎儿安全生下来。不然那位的心思，可就白费了。
    可修无名没有立场说这话，只安静的跟在车马身后，然后快速的出了城。
    蛮州的确离虔州不远。
    但快马加鞭过去，也有四五天。
    可这一行人从出发到目的地，只花了三天时间，行程几乎缩短了一小半。
    重点是，带头那位还怀有身孕，即便这样却也策马狂奔了三天。
    修无名每天都心惊胆战，生怕胎儿在什么时候就保不住了，但没想到，众人到达虔州外的军营处，玉姝身体还好端端的。
    修无名咳嗽几声，有些艳羡。
    怪不得是能成为君王的女人，身体果然强悍！
    玉姝到了军营驻地，翻身下马后立刻往营中走去。
    驻守在外的士兵正要拦人，白兰冷喝道：“胆敢拦昭德公主，你们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
    那守卫一听，连忙跪下行礼，玉姝却头也不回的大步往前去。
    军中帅帐在哪里，玉姝自然能够一眼就瞧出来。她目光沉沉的扫视过大营，见周围许多士兵看来时，敛下了眸子。
    帐内有很多人在说话，似乎是在激烈的争吵，还能听见乐阳郡主暴躁的声音。
    玉姝停在帐外，好一会儿都没有掀起帘子。
    侯在一旁的驻军士兵，小心翼翼问道：“殿下，要不要……小人去通报一声？”
    玉姝默了良久，才退后几步，点了头。
    那士兵松了口气，忙不迭的进了大帐去。玉姝听他说了自己前来后，帐中猛地一静，随后便是乐阳郡主惊喜的声音：“昭德来了？还不快点带人进来。”
    玉姝这才迈步进了大帐，她脸上的阴沉在这一会儿已经完全消散下去，只剩和煦的笑容。
    看着帐内所有将领，玉姝的视线在裴琰脸上略停，这才状似无意的转了过去，笑吟吟的看向乐阳郡主：“母亲。”
    乐阳郡主高兴起身，将玉姝拉到自己身边，还未说话便先注意到了玉姝的腹部。
    她愣了愣，才不敢相信道：“昭德，这……”
    玉姝眉眼温柔，声音平静无波：“我有身孕了。”
    “这……这得四个月了吧？”昭德郡主喜上眉头，连连说了好些激动的话。
    副将们见玉姝前来，便知这家人有私事要聊，很有眼色的退了下去。
    等到帐内没人了，邵英这也才凑上前去，一脸羡慕的看着玉姝肚子：“看殿下气色，这胎儿应当很是康健！”
    听到这话，玉姝没有应声，只是瞥了眼裴琰。
    裴琰神色一僵，薄唇顿时抿紧。
    可玉姝什么都没说，只笑吟吟的对乐阳郡主和邵英说道：“听闻虔州战事僵持，蛮州那边处理好之后，我就立马赶过来了。母亲和大嫂一切可都好？”
    第1011章 裴琰，你让我很失望
    乐阳郡主除了被两个儿子气得跳脚外，自然一切都好。
    但这些事她不会给玉姝细说，只挑了些战事方面的话讲了讲，就又把话题扯到了孩子身上。
    玉姝和裴琰已经有了两个孩子，可这个年头，又有哪家会嫌孩子多呢？
    乐阳郡主还想着，这两人年纪都大了，有两个孩子已经很好了。可都是小丫头，难免就想着再要个小子。
    但这种事，做长辈的又怎么好说？
    得亏老天爷睁开了眼，又让他们再次有了孩子。
    乐阳郡主满眼慈爱，一边说着怀孕时要注意的事情，一边又埋怨道：“你有了身孕，怎得还在前线忙碌？依我看，这几日不如在附近找个院子将养着，剩下的事你都别管了。”
    玉姝却笑道：“我的身子骨一向都好，母亲不用担心。”
    乐阳郡主知道自己劝不动玉姝，只好叮嘱些别的。最后见裴琰默然站在一旁，这才笑着嗔怪了一声：“成玉这小子就是个木头，昭德来了，也不知说上一两句话。”
    玉姝轻笑一声，乐阳郡主这才佯装疲乏赶人：“行了行了，我要歇息了，你快去成玉帐中吧！”
    夫妻俩很久没见，总要有些悄悄话要说，她自然不好打扰。
    玉姝很顺从的起身告退，却是看都没有看裴琰一眼，径自出了帐子。
    裴琰垂下眸子，安静的跟了出去。
    两人却没有往裴琰住的帐中去，反而去了营外一处无人的荒林。
    白兰就守在外面，除了裴琰，不准常乐等人进去。
    常乐察觉到不对，一脸讪笑的问白兰：“白兰姐姐，殿下这是怎么了？”
    白兰没有理会他，只报臂靠在树上，一脸肃然。
    林中。
    玉姝停下脚步，身后的裴琰也停了下来。
    风声肃肃，玉姝看了眼前的树叶许久，才转过身看着裴琰问道：“都是你计划好的？”
    裴琰抬起眸子，看着玉姝的眼睛，沉默许久才点了头。
    玉姝望着他，面色平静，声音中也听不出丝毫情绪：“避孕的药，是你换掉的。这个孩子，本就是你计划引出蛊虫的一个工具？”
    这话说出来残忍，裴琰嘴唇动了动，最后却只无言的点了头。
    玉姝久久的打量着他，没有问为什么。
    原由她都清楚，修无名也已经说得再清楚不过，只是情感上她无法接受。
    天底下有多少母亲，会舍弃孩子的性命让自己存活？
    玉姝以前不懂，可她现在懂了。
    “的确是你给了他来这个世界的机会，可你没有剥夺他活下去的权力。”
    玉姝的眉头轻轻一蹙，随即又很快散开，只透出一双清明却又犀利的眸子：“裴琰，你让我很失望！”
    心头好似被刺了一下。
    听到这话的裴琰，面上血色一寸一寸的褪了下去。
    玉姝在静静的看着他，他也看着对方，眸色黯淡，却没有说任何话。
    他无从辩解，也不想辩解。
    他们是夫妻，是最契合的伴侣。所以哪怕有些话不用说开，心中也各自明白。
    公主……不会再喜欢他了。
    裴琰猛地闭上眼睛，遮住眼底所有的情绪。
    这个结果，或许在计划一开始就想到了。
    可他没有后悔过。
    就算到了此刻，也不会后悔！
    第1012章 我师父他，长得很俊美！
    修无名刚歇下，玉姝就带着白兰进了帐子。
    没有任何铺垫，她开门见山的问道：“这个孩子能保住吗？”
    修无名微愣，随后摇摇头：“我不知道，八成是不可以的。”
    孩子是新生儿，是蛊虫最喜欢的寄体。同生在母亲体内，它不可能不选择最有利的那个。
    而且就算勉强将蛊虫留在母体，生下来的孩子因为蛊虫影响，身体也不会康健。
    所以何必呢？
    玉姝眼露失望，好一会后才道：“能联系上你师父吗？”
    修无名惊了一下：“你要找他给你解了蛊虫？”
    玉姝神色淡淡：“你不是说，这世间可能只有你师父有办法？”
    修无名忙道：“可从始至终算计你的，就是我师父！当初若不是孟师妹存有私心，这蛊虫原本就是给你准备的。”
    “无碍。”玉姝平静道，“一招不得手，他必然还会再下手。既然迟早要见面，何必在乎早晚？”
    修无名皱眉，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
    玉姝也不催促，在桌边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后才说道：“说来奇怪，我从没问过你，你师父为何要一直针对我？我与他应该素不相识才对！”
    修无名也摇了摇头，他坦诚道：“我们都不知道师父什么打算，他心中的想法，从不给我们说。只是吩咐我们做事，仅此而已。”
    玉姝又道：“那你师父，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师父他……”修无名一时迟疑，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
    玉姝挑了挑眉，修无名这才缓缓道：“他长得很俊美！”
    玉姝：“？？？”
    能当修无名师父的，不应该是个老头子吗？
    怎么能和俊美扯上关系？
    玉姝重复了一遍：“年轻时候很俊美？”
    “不。”修无名摇头，“他很年轻，面容瞧起来只比我略长几岁。”
    玉姝这下有些茫然了，她看着修无名，修无名也觉有些难以说清，只好道：“师父这么多年，似乎没怎么变过。我小时候遇到他时便是那样，如今时隔十几年，他还是那般模样，一点儿都没变过。”
    玉姝想了想，问道：“驻颜术？”
    不过这是修真世界才有的东西，这个世界，应当没有才对。
    修无名果然摇了摇头：“我不清楚，但南疆巫术中，没有驻颜术这个。”
    玉姝喝了口水，放下后才问道：“你师父几十年如一日，没有任何变化，你瞧着不害怕吗？”
    正常人看到这种情况，应该都会心生恐惧吧？毕竟哪个人能够真正长生不老，青春永驻？
    可修无名却依然摇了摇头：“不害怕，我师娘当年也是如此。”
    玉姝这下更好奇：“你还有个师娘？兀突的母亲？”
    “兀突不是师父的亲生儿子。”修无名解释道，“他是师父收养的。”
    想起以前的事，修无名略有些茫然的解释：“师娘和师父的面容，自打我记事起就没怎么变过。哪怕是受了伤，他们也能够很快复原。”
    “但十二年前，师娘突然生了重病昏迷不醒，师父也为此消失了一段时间。过了半月，师父身受重伤回来，师娘却再也没有醒过来！”
    第1013章 挫骨扬灰？
    玉姝思索着修无名的话，只觉得脑中好像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
    只是她对原昭德公主了解甚少，记忆里能找寻回来的东西，也并没有多少。
    反而是白兰，在一旁好奇问道：“你师娘一直没醒过来，是死了还是一直沉睡了？”
    她听墨竹念叨过一些话本子，说是有的不死人沉睡后，只需要一个契机就能够重新再活过来。这师娘一直不老，说不定就是不死人呢！
    如今沉睡不醒，也只是在等待机会！
    可修无名却反而摇了摇头：“师娘死了。”
    玉姝感兴趣的挑了挑眉，修长白皙的指尖在桌上轻敲了敲，这才问道：“你师娘怎么死的？”
    修无名表示不知道，眼中满是茫然。
    “突然就昏迷不醒，师父想尽一切办法都没救活。后来尸体被师父藏于圣地内，我们再也没见过。听兀突说，师娘的尸体是在师父重伤回来后，被焚化下葬的。”
    说到这里，修无名脸色莫名有些难看。
    玉姝却又觉得有些奇怪，听修无名描述，他的师父师娘感情似乎很不错。
    可这个时代的人，只要是生活在大夏版图中的，人死后基本上都是举行土葬。要将尸身好好打理，要用棺材封存起来，这样才算结束。
    焚化烧尸，不就等于挫骨扬灰？
    这可不是相爱之人能做出来的事。
    但玉姝没有再多想，她只是轻轻点了点头，这才说道：“那你师父重伤回来后，可再有出去过？”
    修无名摇头：“一直待在南疆，没有离开过圣地。若是有事，都是交给我们来办。”
    “呜，听起来是个很不错的玄幻爱情小说题材。”
    玉姝吐槽完后，起身说道：“你师父还在南疆就行，我们抓紧行军前去，到时候问问你师父，这蛊虫到底有没有解？”
    倘若无解，再寻他法。
    但她不能接受，心安理得的利用未出世的孩子，来解除掉自己身上困境的这种法子。就算她不是母亲这个身份，她也做不到。
    玉姝带着白兰离开，修无名却因为方才那些回忆，又陷入了沉思中。
    营内后勤官已经给玉姝安排好了新的军帐，住进去没多久，司马大饼就乐颠颠的跑来。
    “殿下，您想吃什么呀？”
    玉姝看他一眼，见他换上了营中士兵才穿的甲胄，好奇道：“你怎么打扮成这副样子？”
    司马大饼高兴道：“是邵英将/军命人吩咐的，她说小人没什么战斗力，不如就去火头营帮忙，这样也可减轻众人压力。”
    火头营虽然只是负责做饭的，可司马大饼算是高升了一职，混到了正式编制！
    而且就算这样，他也是昭德公主身边的人呢，大家都因为这个很羡慕他。
    玉姝听他一番话，只觉哭笑不得。
    虽然不知道这支部队的火头兵战力如何，可不管是后世还是虚拟故事中，火头营的将士一般都是扫地僧般的存在。
    司马大饼混迹其中，真的可以吗？
    但看他兴冲冲的模样，玉姝倒也没有扫兴，只随口说了几样简单的吃食！
    第1014章 擒贼先擒王
    司马大饼离开后，白兰替玉姝宽衣。
    这几日未有战事，她一直穿着行军赶路的便衣，就连发饰都只是直接绑起。
    现如今到了虔州城外，倒是可以放松许多。
    简单擦洗过后，换上了更加舒服轻便的衣裳，玉姝开始坐在桌前研究战事地图。
    虔州和蛮州很是相似，都是直逼南疆核心地带的重要关卡。
    而且越往南去，水路越多，南疆还有著名的水师。也不知这一仗，会不会牵扯到水师那边？
    但很快玉姝就甩了甩头，恭亲王哪怕筹备多年，也不能短短时间就完全掌控了南疆各地。他的破绽有很多，只要用心一一攻克就是。
    玉姝看得很专注，脑中也在过滤着许多复杂的信息。
    等到邵英端饭进来，她的头都没有抬起。
    邵英轻咳一声引来玉姝注意，这才把端来的饭菜放下说道：“殿下，你怎么不好好休息？”
    玉姝回了神，这才觉得脖子有些酸，白兰立刻上前给她揉捏。
    见邵英笑眯眯的看着，玉姝有些不好意思，放下手上的东西说道：“也不怎么累，原本想着等吃过午饭再小憩一会儿的。大嫂怎么亲自送饭过来了？营兵呢？”
    “他们也都吃饭了。”邵英解释，“母亲原想让成玉给你送过来的，只是这小子似乎有些魂不守舍，回了营帐后就没出来过，也不知道怎么了？”
    邵英一边说一边打量着玉姝的表情，猜测这小夫妻两是不是闹了什么矛盾？
    可玉姝神色没有丝毫变化，也没提到裴琰，只是点点头便问：“大嫂吃过了吗？我们一起吃点？”
    邵英虽然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但脑子并不笨，也不是看不懂眼色。瞧玉姝不想提起裴琰，顿时明白两人果真是闹了不愉快。
    可她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惹起，也不好相劝，只能顺着玉姝的话坐下来。
    原本打算循循善诱一番，让小夫妻两好好相处，谁知道说来说去，不知怎么的就扯到了自己夫君裴勇身上。
    一提起裴勇，邵英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忍不住给玉姝各种吐槽，还大骂裴勇没有良心。这臭男人竟敢真与她上马较量，还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败下阵来。
    这番举动，叫她的脸面往哪里搁？
    玉姝笑眯眯的听着邵英大吐苦水，又听邵英骂那两兄弟，说什么胆小如鼠不是君子，竟然关城门避战半个多月，白白耽搁大家时间什么的。
    骂完之后，口干舌燥，自己起身倒了杯水。
    喝完水的邵英一顿敞开，情绪慢慢稳定下来，又问玉姝接下来该怎么办？
    玉姝漂亮的双眸微眯，露出意味深长的笑：“虔州地方不重要，可大哥二哥重要啊！擒贼先擒王，攻城不重要。”
    邵英有些不解，凑上前来问道：“这是什么意思？直接将他们抓住？”
    “对！”玉姝微微一笑，“反正我们顾忌的只是他们两人，本意就是要虔州城破才能南下，对吗？”
    邵英有些迟疑：“可裴勇和二弟武艺高强，我与母亲都不是其对手。”
    玉姝笑道：“无碍，这不是还有裴琰和我吗？”
    第1015章 委屈倒是不委屈，就是有些丢人
    裴琰武艺高强，邵英心中已经有概念了。
    可玉姝？
    她就算武艺高强，现在都有身孕了，谁敢让她上马打仗？
    玉姝却道：“大嫂不用担心，我自有安排。”
    打发走了满腹忧虑的邵英，玉姝没有再说什么，收拾了东西自顾自睡觉。
    营中大军整顿几日，终于再次集结叫阵。
    虔州城上的士兵懒懒散散看几眼，随后又神色不动的站着，直到裴勇兄弟前来。
    裴琮站在一旁，深吸了口气才说道：“母亲怎么不绕过我们离开，非要跟咱们耗在这里？”
    “你还不了解母亲的性子？”裴勇面色肃然道，“恐怕这仗不得不打！”
    裴琮蹙起了眉头：“那我们要胜呢还是要败呢？”
    裴勇摇摇头：“这不好说，你没看三弟一直没出手吗？”
    “三弟他不是……”话没说完，裴琮似想到什么，又把剩下的话咽了下去。
    他顿了顿，才点头说道：“也是，母亲若叫他上场，他倒也不能不上。”
    可兄弟俩千思万想，都没想到这次策马上前的，竟然是久未见面的玉姝。
    一看到那身银白战甲，两人都是齐齐一愣，随后惊讶的对视一眼。
    “昭德公主怎么来了？”
    “她一来，我们这虔州城岂不是只能放弃了？”
    玉姝和乐阳郡主她们的打算可不同，乐阳郡主此次前来，一是增援南疆，二是逮他们回去。
    若要说哪个是重点，恐怕得后面那个。
    但玉姝却是实打实来打仗，哪怕他们挂了免战牌，很可能她都会率人发起强攻。
    到时候双方开打，难免有些不大好看。
    裴琮一时有些发愁，见下面照例叫阵，他干脆道：“算了，我先去会会她，看看她是什么打算？”
    裴勇点头：“你小心点，若情况不对便直接回来。”
    昭德公主武艺高强，决不能因为是女人就轻视了她。
    裴琮自然明白，只是没想到，他这一下去，压根就没有机会再回来。
    出了城后，双方简单寒暄几句，裴琮就问是不是玉姝要和他过招。
    见玉姝点了头，裴琮想着自己等下得顾忌情分，打得中规中矩一点。打得过最好，如果打不过，也能扭头就跑。
    谁知刚过招没几下，玉姝竟舍弃长枪，趁他不备甩出一道长鞭，将他的双手精准的捆了起来。
    那鞭子很长，不知用什么材质做成，被阳光照射下竟然还会反光。
    鞭子一缠住手腕，裴琮还未有任何动作，就被玉姝直接给拽了过去。
    马儿扬蹄嘶鸣，他整个身子正好被带着从马背上甩出去，天旋地转中，重重落在了地面上。
    裴琮眼冒金星，只觉得屁股火辣辣的疼。
    勉强睁开眼，却对上了乐阳郡主冷笑的双眸：“绑起来！”
    身后一众副将雀跃异常：“是！”
    几个眼熟的将领很积极的上前，三下五除二将裴琮绑好，然后抓到了玉姝面前。
    玉姝端坐在马背上，一身银甲英姿飒爽。
    她手上还拿着那根长鞭，丝毫没有偷袭人的惭愧，反倒笑意吟吟道：“二哥，委屈了。”
    裴琮：“……”
    委屈倒是不委屈，就是有些丢人。
    尤其在看到那鞭子叫什么“龙头凤尾鞭”时，更觉丢人！
    第1016章 公主之令，不敢不从！
    裴勇见裴琮没了，脸色大变。
    身旁几个参将更是紧张道：“将/军，这下我们要怎么办？继续挂免战牌吗？”
    对面每个人都很能打，他们再派人出去，也只是送菜，还不如不打。
    裴勇也觉如此最好，便点头说道：“叫人挂上免战牌，不管他们如何叫阵，都不用再理会。”
    参将这才松了口气，忙碌碌的安排人去做事了。
    可谁知城外大军好似早就猜到他的做法，竟然派了几个粗鲁的将领前来骂人。
    一开始骂虔城将领是缩头乌龟，就知道锁在壳子里不敢迎战什么的。后来骂着骂着，就没忍住绕到裴勇身上去了。
    说什么裴将/军的儿子骂爹太怂了，又说裴将/军的媳妇邵英将/军要找新人，肯定比裴将/军强之类的。
    裴勇性格本就单纯些，虽性子不至于暴怒，但作为男人听到这话，自然按捺不住脾气。
    在那些人的激将下，气得捞起长枪就下了城墙。
    参将跟在身旁苦心破口的劝：“将/军消消气，这都是他们的诡计，肯定是为了骗您出城去的，咱们可不能上这当……”
    裴勇心里岂能不明白，但明白是一回事，男人的尊严又是另一回事。
    加上他从未和玉姝交过手，还想着正好趁机会会这位三弟妹，看看她到底有多大本事。
    于是提枪上马，非常干脆利落的出城。
    城外将领早就骂的口干舌燥，恨不得赶紧下场去喝口水。正有些疲倦时，发现裴勇还真出来了。
    他们顿时精神一振，却没有一个人上前，反而齐齐后退了半步。
    裴勇阴着脸策马上前，扫视了一圈，却没看到玉姝的身影，反而见裴琰骑着马缓缓上前。
    见裴琰提起了长枪，裴勇皱起眉头：“成玉，你怎么……”
    裴琰苦笑一声，叹了口气：“公主之令，不敢不从。”
    “可我们……”裴勇的话还没说完，裴琰就道，“大哥，莫要多说了，出招吧！”
    玉姝亲自前来，就注定结果，不用再作其他挣扎了。
    裴琰心中暗叹，却已然策马上前和裴勇交起了手。
    兄弟俩其实鲜少有这样的机会，以前的裴勇在驻京师营中任职，每日都很忙。
    而裴琰却得益于“纨绔子弟”之头衔，每日里都很闲。
    不管他出门做什么，众人都觉得应该是去鬼混去了，所以两方很少有交集，在裴勇的心里裴琰也还是个没长大的弟弟。
    但没想到，只是过了几招后，裴勇就落了下风。
    再次被击退，裴勇脸上惊讶一闪而逝，裴琰却是迟疑了下，这才再次紧逼过去。
    两人的过招十分精彩，一众副将像是看平日里弟兄切磋似的，还时不时的叫个好，一点都没有和敌军交手的紧迫感！
    玉姝在后方听到，按了按额心这才道：“告诉裴琰，速战速决。若延误了战机，军法处置！”
    副将们笑嘻嘻的神色一僵，顿了一下这才忙不迭点头，随后又骑马去前面报信去了。
    报完信后，裴勇果然很快被抓了回来。
    甚至还和裴琮一样，都被绑成了粽子！
    第1017章 你说投降就投降，那我们多没有面子？
    虔州两位主将都被活捉，站在城墙上的参将开始瑟瑟发抖。
    一些小将领匆匆跑来找参将问怎么办，参将气得拍土墙：“你们问我，我去问谁？”
    一人思来想去，小心翼翼的说道：“那不如……不如咱们降了吧？反正大家都是自己人，跟谁打仗不是打仗？”
    若不是闹出了成国公府那件事，他们如今也是朝廷的兵呢！
    可参将却道：“你说投降就投降，那我们多没有面子。显得好像没有两位将/军，咱们就不能打仗了似的……”
    其他人摸摸鼻子，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那怎么办……”
    正说着，对面大营又冒出来方才骂人的那几位将领，其中一个扯着嗓子喊道：“兄弟，都是一家人，你们主将都被我们抓了，这仗就不打了如何？开城门吧！”
    又有几人重复喊道：“降了我们还是好兄弟，别犹豫了，开城门！”
    将领们面面相觑，参将轻咳一声，一本正经道：“你瞧，他们这不是劝降了吗？我们只要稍稍矜持一下，再去开城门，就不会显得特别怂。”
    将领们：“……”
    好有道理哦！
    可不待他们矜持，玉姝不知从何处骑马出来，面色平静的对身旁人道：“告诉他们，一刻钟时间考虑。若不投降，我们即刻攻城！”
    副将觉得玉姝好像火气有点大，自然不敢多问，连忙又把这话传了过去。
    城上参将：“……”
    他默默吹了会风，最后叹口气，对着守城士兵说道：“开吧开吧，早晚的事，在乎什么面子？”
    说完后，他又整理了一下盔甲，兴高采烈道：“早就听说过昭德公主的大名了，如今可算是有机会随她一同作战了。”
    话音一落，他就转身高兴的跑下了城墙依华独家整理去！
    诸将领：“……”啊，叛徒！
    不过能跟着昭德公主一起打仗，听起来好像确实很不错哎！
    城门开得很快！
    玉姝坐在马上，瞧见城内一众武将笑容满面的迎出城来，这副神态不像是投降的，反而好似来迎驾的。
    她微挑眉，带着身边众将士一马当先的进入城内。
    一些副将原本想劝玉姝晚点进去，为免城内那些人再使什么阴谋诡计，可谁知他们对玉姝热情的很。
    这个问玉姝南下平叛的事，那个问玉姝稍后的打算，还问玉姝能不能把他们带上……
    副将们活了一辈子，都没见过这种态度积极的降兵。
    玉姝进入城内，在参将的带领下，先参观了一下守城将士们待的地方。
    许是和虔州城的将士们对峙数月，但一直没发生过什么流血事件，所以大家心思都很平和，看到玉姝时还能露出笑容。
    玉姝看完后，看了眼参将这才说道：“看来你们日子过得还不错？”
    参将心中一虚，正要说什么，玉姝又问：“要随我南下吗？”
    参将猛地眼睛一亮，有些激动道：“末将……末将可以吗？”
    “当然可以。”玉姝微微一笑，“都是我大夏的将士，自然要随着我一同征战四方！”
    第1018章 整顿虔州
    虔州城墙上换了军旗，上面有个大大的“秦”字。
    可百姓们照样过自己的日子，就连驻军将领们的官衔都没什么变化。
    进了虔州城后，玉姝没有第一时间就南下，而是将所有将领和官员都召集起来，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批斗会。
    批斗会从高层往底层，到最后就变成了个人反省。
    虽然说的不多，但每个人都面露惭愧，一副我对不起百姓对不起君王的模样。
    玉姝也知道这些人惯会演戏，只是说完后，就叫他们把关于恭亲王的消息抖搂出来。
    这城内的武将可以投降，毕竟跟谁打仗都是打仗，跟着玉姝还更容易建功立业呢！
    但那些墙头草一般的商会、富绅以及地方官呢？哪个又不是恭亲王的耳目？
    玉姝许下承诺，只要现在抖出来一个，均可官提一阶。若上无可提，那就赏赐银钱珠宝。
    这是最通俗最算不上计谋的计谋，但偏偏很对普通人的胃口。
    辛辛苦苦为这些人卖命，不就是想赚点钱过个体面的生活吗？现在既然有机会，又为什么不抓住？
    有了第一个吐露的，就有第二个、第三个。很快整个虔州城内，只要事关恭亲王的人，都能被抓起来。
    这些人里自然有心怀不轨的，但也有因为官员贪功劳误抓了别人的，到最后将虔州大牢塞了个满满当当。
    玉姝去看了一趟，将抓错人的官差贬了职打了板子，又叫人将那些细作都下了大牢，随后又整顿了一番衙门风纪。
    手段雷厉风行，且非常铁面无私，什么情面都不讲！
    直到这时，所有武将才清楚认识到，眼前这个女人可不是什么好糊弄的小姑娘，是切切实实会要人命的女储君。
    被这么一番鼓捣，不到半个月，虔州城内就焕然一新。
    除了百姓之外，从品阶官员到衙役小吏，基本上都变了新样貌。虔州百姓再无人提恭亲王，反而时时念叨的都是昭德公主。
    玉姝等虔州稳定下来，这才提出要继续南下。
    乐阳郡主听后，忙急急的赶来寻她，又看着她的腹部说道：“你这孩子，肚子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凡事亲历亲为？你手下那些将士都是吃干饭的吗？叫他们去打！”
    玉姝无奈一笑，反而安抚乐阳郡主道：“母亲不用担心，如今蛮州虔州收回，剩下的战事庞顶都能解决，我只是在后督战，并不亲自上场。”
    但乐阳郡主还是很忧虑，她蹙眉思来想去，最后把裴琰喊来：“我留在虔州不走了，让成玉陪你去。他在你身边，我反而能放心些。”
    裴琰一听这话，立刻看向了玉姝。
    可玉姝却瞧都没有瞧他，只是浅笑着说道：“不用，五日后我会与庞顶会和，徐星剑半个月后也会前来。有他们在我身边，我的安危自然是无忧的。”
    乐阳郡主很聪明，她从玉姝这话中听出了排斥后，神色僵了片刻，然后猛地看向裴琰。
    可裴琰却适时的垂下眸子，不叫她看见任何情绪。
    沉默片刻，乐阳郡主嘴唇微张，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又只是叹了口气。
    第1019章 既然知道是下策，就不要出
    “行吧！”
    乐阳郡主知道自己不该插手小夫妻的事，便选择了妥协。
    她只是放心不下玉姝，便又多叮嘱了几句：“那你要顾着自己身子，万事以你为重。虽说前面生过两个了，可你如今年龄也不小，还是得注意些。”
    说完后又去叮嘱了白兰一些话，白兰也全部认真记下。
    玉姝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安静坐下，默默的喝完了一盏茶。
    临走前，乐阳郡主又看了眼玉姝，可玉姝始终没有看裴琰，她便什么都没再说。
    母子两离开，白兰这才小声道：“殿下，真的不带驸马爷吗？”
    玉姝放下茶杯，面无表情道：“带他做什么？添堵吗？”
    白兰噎了一下，随后斟酌道：“奴婢虽然也为您感到生气，可细细一想，驸马爷必然也是知道这蛊虫注定无解，所以才出此下策的！”
    “你不必为他说话。”玉姝说道，“既然知道是下策，就不要出。”
    白兰：“……哦。”
    玉姝脸上略有愠怒，只是她向来是个理性的人，冷静下来后又解释道：“不带他去，倒也不单单是因为私人感情。裴琮裴勇兄弟还在虔州，我不知他们真实打算，只留郡主在这里恐出意外。有裴琰在，我反而能放心些。”
    说到底，生气归生气，失望归失望。
    可相比起别人，她自然最信任裴琰。只要和她相关的事，裴琰无一例外都是事事以她为先。
    就连孩子和她之间，裴琰都能毫不犹豫的舍弃孩子选择她，更何况涉及虔州安稳这等小事。
    想到这里，玉姝叹了口气。
    那她到底在生气什么呢？
    其实她自己可能都不太明白。
    只是一刹那的愤怒涌上来后，就再也难以消逝下去。
    如今再回过头去看，也许只是在恼怒平日乖巧的裴驸马，其实是个她看不透的男人吧？
    而这种有些失控的感觉，让她有些不悦而已。
    玉姝不由扪心自问，她对裴琰的感情，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穿梭无数世界带来的最大负面影响，就是让她在任何感情中都游刃有余，却又游戏人间从不付出真心。
    她原以为，自己面对裴琰时是不一样的。
    可直到现在她才发觉，也许她还是以前那个她，从来没有变过。
    所以男人的直觉也很准吧？
    裴琰面对自己时的不自信和没有安全感，就是来源于她的流于表面及敷衍？就像有时候毫无保留的付出，叫她自己都以为好像在深爱着一个男人……
    玉姝的神色不由有些郁郁。
    回到自己院中的裴琰，也坐在屋中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他想起玉姝那冷漠的表情，只觉得心脏好似被一团丝线捆住，带起密密麻麻的疼痛，又叫他沉闷的喘不过气。
    他不止一次的想，昭德公主到底喜不喜欢他？
    所有的询问，一次次的在心中得到否定答案，却又在对方口中得到肯定答案。他因为那些肯定欣喜雀跃，却又因为她的态度犹豫迟疑。
    这一次，他也忍不住动摇。
    昭德公主……她的心中，到底装的是什么？
    -
    我摊牌了，男主为什么一直面对女主会自卑和没安全感，就是因为女主太耀眼，她的喜欢又大多数流于表面。所以女主自己都不知道，她到底喜不喜欢裴琰，一开始只是单纯觉得人家好看且乖巧听话。现在裴琰的心计突然露出来了，她就不太舒服了。快穿大佬游戏人间太久，习惯强势和掌控，一时改不过来……反正就是互相磨合的过程，慢慢看吧！PS：非渣女，就是强势+过于理智。】
    第1020章 公主不走，谁敢把咱们放出去？
    玉姝很快就启程南下。
    临走时，带走了原虔州三位驻将，以及虔州一万人马。
    剩下的人马，都留给了裴琰和乐阳郡主。
    索性如今的虔州安全无虞，哪怕是只剩少数人，也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大队人马很快离开，乐阳郡主站在城墙上看着远去的人影，斜眼看向裴琰：“说说吧，到底怎么惹昭德生气的？”
    裴琰沉默的看着远方，清隽的脸越发瘦削。就连眸子都好似因为这些天的清减，变得深邃了些。
    他抿抿唇，没有回答乐阳郡主，反而问道：“娘，您和大嫂能守住虔州吗？”
    乐阳郡主吃了一惊，反应过后来才问道：“你要随昭德去？”
    裴琰摇了摇头，犹豫一瞬才声音低哑道：“我有事要离开一段时间，大哥二哥可能都得随我去。”
    “这是为何？”乐阳郡主有些不悦，“那两个逆子可是还在大牢中，你莫非要私自将他们放出来？”
    裴琰苦笑一声，随后叹了口气：“大哥二哥也不是诚心要和母亲作对的，只是……有些事情，我不便与母亲细说。只希望，母亲能相信我一回。”
    这次轮到乐阳郡主沉默，她定定的瞧了裴琰许久，才缓声道：“成玉，你们兄弟三个，娘对你是最纵容宠爱的。可娘也知道，你是最聪明出色的。娘希望，你不要做些叫自己后悔的事。有些事一旦踏出一步，就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了。”
    裴琰知道乐阳郡主在暗示什么，但他只是点点头，就面色平静的离开。
    到了虔州大牢，裴琰命人将裴琮和裴勇放了出来。
    这兄弟俩正靠在墙上玩稻草，见裴琰前来，裴琮忍不住笑道：“昭德公主离开了？”
    裴琰点头，裴勇却好奇道：“你怎么知道昭德公主走了？”
    “嗐！”裴琮挑眉，笑中带着调侃，“公主若不走，谁敢把咱们放出去？”
    裴勇听到这里，轻咳了一声才说道：“可公主难道就没想过，她走了我们就会出来了吗？”
    “是啊！”裴琮摊手，“所以，她本来也没打算把我们一直关下去！若真想关，成玉也是没有办法的。”
    关大牢几日，估计就是为了出口恶气，顺便扬扬威名而已。
    没瞧见这几日在大牢，他们的日子过得也还不错吗？
    这兄弟俩讨论的热切，裴琰却一言不发，只叫牢头打开门后，就自顾自的转身出了门去。
    裴琮察觉到裴琰情绪不好，连忙止住话追上去问道：“三儿，你怎么了？舍不得公主？”
    裴琰摇摇头，神色瞧着平静，可熟悉他的兄长，又岂能看不出他的不对之处。
    裴琮蹙了蹙眉，随后又笑着走上去，揽住裴琰的肩头说道：“有什么事就给我和大哥说，咱们兄弟如今可是绑在一起的。我们帮你做事，你也帮我们在娘那里说说好话嘛！”
    裴勇也连忙凑上来，拍着裴琰说道：“有事就开口！”
    裴琰听到这话，眉眼微微舒展，只是始终没有说什么。
    等到将这兄弟俩带回去，让他们挨了一顿乐阳郡主的打，然后三人才一起回到了院子里。
    裴勇裴琮坐在床边互相上药，裴琰默了片刻，突然开口：“公主有孕了！”
    第1021章 缘由……
    裴琮的手顿住，神色中带着不可置信。
    “公主有了身孕？”
    昭德公主那天骑在马上，一手长枪使得眼花缭乱。甚至拿鞭子把他捆过来时，可一点儿都瞧不出来是个孕妇。
    裴勇也有些吃惊，毕竟他和裴琮被五花大绑时，只和玉姝打了个照面。
    当时的玉姝骑在马上，压根看不出来身体变化，随后他们就被丢进了大牢，再也没有机会碰面。
    可如今听成玉这般讲，显然这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裴琮吃惊片刻，回过神后又立即想到了别处：“那公主体内的蛊虫……”
    裴琰垂下眸子，点了头。
    裴琮便松口气说道：“这不正好？年前我们写信给你时，就告知过你蛊虫的事。那个什么大长老也解不了，只能想办法让蛊虫转移寄体。如今既然意外有了身孕，那就是老天想救公主，我们按天意行事便可。”
    裴琮说得有理有据，裴勇也跟着点了头。
    他们兄弟俩一直留在南疆，并不是被恭亲王洗脑后为恭亲王卖命。反而是在收到裴琰的信后，选择在南疆留了下来。
    当时裴琰刚离开鄞京没有多久，折道北上秦州的途中，也去了信给他们，让他们查南疆巫蛊的事。
    正巧恭亲王身边，就有位叫大长老的巫师，裴琮兄弟俩便一直待在了南疆。
    只是什么“换魂术”之类的，两人查了许久都没查出任何线索，反倒是裴琰问的蛊虫一事，倒有了些说法。
    玉姝体内那只蛊虫，压根就不是孟孤兰当初下在裴琰身上那只。
    裴琰身上的蛊虫是孟孤兰练出来的子母蛊，当初的母蛊在龙门寺，被假装失忆的裴琰发现异样直接杀死。
    没了母蛊的子蛊虽能短暂存活，但也会加剧啃噬寄主五脏六腑。
    孟孤兰对裴琰有情愫，加上大长老安排给她的任务没完成，便骗玉姝说把蛊虫引进玉姝体内，裴琰就能活下来。
    至于什么屏草之类的，都是假的。在南疆，只有屏风草这种可入药的草药。
    而玉姝精通医术，不可能不知道孟孤兰说的是假话。
    唯一能确定的，就是她确实也没有更好的法子救裴琰，便只能顺着孟孤兰走。
    裴琰的蛊虫被孟孤兰处理掉，玉姝幼时被种下的蛊虫卵，却被迅速唤醒长大。如今的蛊虫是幼虫，在她体内生长，与她共生共死！
    等以后蛊虫彻底长大，就能快速要了宿主的命。
    而唯一能解除这蛊虫的法子，就是将蛊虫换个宿主。
    可蛊虫离开寄体就是死，又能如何做到安全无虞的换宿主？对女人来说，最好的办法自然就是怀孕。
    裴琮当时也在信中提到过这个法子，但他想着玉姝那等性情的人，便是知道这个法子，估摸着也不会用。
    谁曾想，现在她就有了身孕。
    这不是天意又是什么？
    裴琮这般说，裴勇也随着话语点头。
    可他发现，自己每说一句，裴琰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直到后来，裴琰闭了闭眼，主动将他的话打断：“这个孩子……不是意外。”
    第1022章 另一个圈套
    一语惊起千层浪。
    裴琮都忘了自己还在上药，激动的站起来后，扯动胳膊上的伤势，立刻又轻嘶了一声。
    疼痛让他收回了理智，又压着他重新坐在床上，这才看向裴琰不可置信道：“孩子不是意外，那就是你故意让公主怀上的？”
    裴琰神色晦暗难辨，却默默的点了头。
    “你……”裴琮一见他这模样，忽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连昭德公主都敢算计的男人，倒也是个勇夫！
    裴勇一时没听懂两人话中意思，直到裴琮说孩子不是意外，他才回过神来。
    他也惊异的看着裴琰，不敢相信道：“你竟在这事儿上动手脚？公主若是知道真相，岂不大发雷霆？”
    裴琰薄唇微动，还没说什么，裴琮就在旁边道：“依我看，公主应该已经知道了。公主的性子倒不至于大发雷霆，但必然与成玉生了嫌隙。”
    昭德公主多么强势的人啊，岂能容别人算计在她头上？
    若是敌人也就罢了，技不如人，心服口服。
    可偏偏这个人是成玉，公主那般信任他，最后却反而被成玉摆了一道，公主焉能不气？
    平心而论，就算是换做自己，哪怕知道这件事是为了自己好，恐怕心中也觉得难以接受。
    更何况这件事的复杂之处，还牵扯了一个孩子。
    裴琮忍不住叹了口气，只觉得这件事发展到此，突然有些棘手了。
    但更多的，他也理解裴琰的做法。
    在妻子和未出世的孩子之间，只要男人对妻子有感情，那八成都会选择妻子。
    孩子都没出世，跟他又不熟，为什么要选他？
    咳……扯远了，反正这件事肯定会导致成玉和公主的关系变远。那当务之急呢？难道成玉希望他们帮忙去公主面前说情？
    可裴琰却压根没提起这一茬，他只是正了神色说道：“公主急于南下，必然也是得知了那位大长老的消息。但蛊虫无解，公主此番前去，不过是落入另一个圈套而已。我想在公主之前，先找到那位大长老。”
    裴琮睁大眼睛：“然后呢？”
    “杀了他！”裴琰说的斩钉截铁。
    当年的事情还没有完全搞清楚，他只隐隐察觉，如今的蛊虫和公主幼年的大病，完全脱不了关系。
    十一岁时的性情大变，和二十一岁的突然变化，必然也有联系。
    而这一切，都是大长老在背后操纵。
    虽然不清楚他到底想要什么，但不必细想，就知道必然是对公主不利。
    既然如此，所有的缘由也不必细究了。要扼杀危险，那就直接从根源上解决，杀了大长老最好。
    至于公主体内的蛊虫……孩子可以不要，哪怕公主因此迁怒杀了他，他也还是如此选择。
    裴琰已经做好了打算，裴琮和裴勇兄弟俩自然不会再说什么。
    只是裴琮瞧着眼前清隽消瘦的青年，沉默许久后，忍不住叹了口气。
    喜欢上一个太过耀眼的人，注定就要背负许多。
    或是苦闷或是孤独，或是不被理解，或是一厢情愿和孤注一掷！
    可是在成玉心里，这些应当也是甘之如饴的吧？
    第1023章 感情一事，本就理不清
    裴琰做了决定，谁都没有再出言相劝。
    裴琮和裴勇在院子里装死两天，就跟着裴琰前去和乐阳郡主告别。
    乐阳郡主端坐在上首，目光如利刃般在兄弟三的身上一寸寸扫过，直看的裴琮裴勇头皮发麻。
    她虽不完全了解事实真相，但也派人在常乐口中打听到了一二。乐阳郡主清醒一世，到如今却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档子事。
    也是，掺和进感情的事情，永远都是理不清的。
    她照例叮嘱几句，最后深深的看了几眼裴琰，这才打发了他们出去。
    裴琰出门后，让裴勇去和邵英告别，自己又叫常乐留在虔州。
    常乐一直跟在裴琰身边，听裴琰说这次不带他，一个大男人竟然红了眼。
    裴琰没好气的看他一眼，这才说道：“虔州安全，越往南越危险，你留在这里陪着母亲和大嫂不好吗？”
    常乐吸了吸鼻子这才说道：“主子就是想丢下我。当初您知道国公爷要逼宫，早早就将阿绍打发了，如今又想要打发掉小人。难道小人在主子眼里，就这么没用吗？”
    看常乐一脸气闷和委屈，裴琰忍不住道：“是啊，你若是有用，我也就不打发你了。”
    常乐：“……主子真是欺人太甚！”
    他气呼呼的转身进了屋子，干脆不再看裴琰。
    裴琰轻笑一声，在原地站了片刻，最后悄无声息的离开。
    阿绍……那个总是抱着剑，如影子般跟在他身边的人，也不知道如今去了哪里？
    简单整顿一番，三人再没有磨蹭，直接打马南下。
    而此时的玉姝，已经率大军早早开拔百里之外。
    庞顶率军从蛮州那边出发，越过这道关卡之后，一路畅通无阻，直逼恭亲王腹地。
    与从同时，在东南一带率兵攻城的慎亲王世子嵇修文，也过五关斩六将，带大军前来与众人汇合。
    五月，众将领收回元州、矩州、永州等地，荆湖南府等地守将不战而降。
    六月，江南西府著名将领刘曳平病死，多地出现百姓暴动。徐星剑率兵平叛，并收复鸿州、玕州两地。
    七月中旬，大夏二十万大军，分别从东、北和西三路包抄而来，在漓水之畔对着恭亲王新立的都城虎视眈眈。
    将士们一路辛苦，到达漓水边上后，大军全部整合为一支，在玉姝的命令下直接原地驻扎。
    而各军将领，也第一时间来了大帐中拜见玉姝。
    嵇修文自打领兵出战后，已经许久没见过玉姝。
    得知玉姝就在帐中等候众人，他笑呵呵的带人进了帐子，本想着要与玉姝寒暄寒暄，谁知一眼看过去，却先注意到了她隆起的小腹。
    嵇修文脚步顿了一下，这才惊讶道：“皇姐，你有身孕了？”
    玉姝坐在桌前看着战报，闻声抬头，只瞧见了一张黝黑刚毅的面庞。
    她也是愣了片刻才诧异道：“修文？”
    “是我！”嵇修文乐呵道，“是不是觉得我大变了模样，瞧着有些认不出来了。”
    玉姝站了起来，上下打量了几眼，这才笑道：“是有些认不出来了，人变壮了，肤色也黑了不少。”
    第1024章 小狐狸随了老狐狸
    南边紫外线强烈，行军打仗的人鲜少有晒不黑的。
    嵇修文以前就是肤白貌美的公子哥儿，如今却是变成了真正的硬汉。
    只是他五官底子在那里，哪怕变得黑了壮了也不觉丑，反而更觉阳刚味十足！
    嵇修文还挺喜欢自己这副模样，见玉姝也没有嫌弃之色，便也暗暗的松了口气。
    他坐下后问了玉姝怀有身孕的事，玉姝并没有提及蛊虫之类，只说月份等。
    嵇修文边忍不住高兴道：“皇姐贵为储君，却一直没有皇嗣，确实也叫人心忧。如今有了孩子，我们便也能放下心了。”
    至于是男是女，如今已经不重要了。
    反正是皇子还是公主，都能继承江山不是吗？
    但玉姝听到这话，却是轻笑了一声才说道：“这可不是第一个。”
    “不是第一个？”嵇修文惊讶道，“皇姐的意思是……”
    白兰在旁边笑着解释：“主子膝下，已经有两位小殿下了，是孪生姐妹。”
    嵇修文一听是孪生姐妹，更是惊得半晌没说话。
    皇室出现孪生子……可不是个好兆头。
    可瞧皇姐这神色，分明很高兴才是。
    嵇修文是个有眼色的人，见玉姝高兴，自然就不会多嘴再说别的。便也顺着说了些好听的话，又叫玉姝保重身体之类。
    姐弟俩短暂叙过旧，就说起了鄞京宫变之事。
    嵇修文离开得早，后来朝野变动他都没来得及支援。得知承顺帝很快就溜走了后，他也没心思再杀回鄞京去，索性就一直南下打仗。
    如今南疆余孽被除近在眼前，后续鄞京平叛，恐怕也要提上日程。
    问及这个，玉姝迟疑了一下，这才对嵇修文道：“依你瞧，敏王叔那边，该如何处理？”
    敏亲王和恭亲王虽然都是一品亲王，可一个毕竟是亲叔叔，一个是堂叔叔，众人心中都会有偏颇的。
    再者，敏亲王一心冲着皇位去，也没有滥杀无辜过。
    事到如今，除了自立为帝外，朝中大臣和边关武将，他似乎都没有怎么变动过。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变动不了，但事实就是，他这个皇帝当的跟过家家似的，一点权威性都没有。
    也因此，玉姝才把他放在后面解决，可如何解决，确实也是个问题。
    玉姝看着嵇修文，嵇修文也看着玉姝。
    两人都在心里琢磨，却没有一个人先开口。
    好一会儿后，嵇修文才说道：“这种棘手的事，不若交给陛下去做决定好了。皇姐还是储君殿下，又没有登基，想那么多干什么呢？”
    敏亲王的身份比较敏感，毕竟是有血缘的亲人。
    杀了吧，对不起高祖。不杀吧，肯定贼心不死。关起来吧，恐会遭天下人毒舌。放出来吧，后患无穷……
    所以，烂摊子为什么要自己沾手，挨骂的事甩给承顺帝就行了呀！
    反正以后的史册上，他被骂的肯定不止这一点。
    如此便是再多一点，又有何妨？
    嵇修文说完后，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玉姝。
    玉姝也眨巴眨巴眼睛，随后“噗嗤”一声笑出来：“好主意。”
    不愧是慎王叔的儿子，果然是小狐狸随了老狐狸！
    第1025章 趁早投降算了
    婺城行宫。
    恭亲王嵇良玉，也就是此时的南周帝，正拧眉看着桌上的信件。
    随侍的宦官匆匆忙忙跑进来，还未张口，就见嵇良玉抬头看了过来。
    那双温润如玉的眸子里，带着沉沉的难以辨明的神色，叫宦官僵了片刻，好似一盆冷水突然从头顶上浇了下来。
    宦官当即克制住自己的紧张，小心翼翼道：“陛下，敌军……到漓水边上了。”
    婺城和漓水，就差个六十里路，若是那昭德公主愿意，恐怕不到一两日就能挥兵打进城来。
    今日得知消息后，整个婺城内人心惶惶，百姓也开始四处逃散了。
    就连这宫中的侍女奴才，也都开始悄悄收拾起了行囊。
    想到这里，宦官忍不住心颤了颤。
    可嵇良玉却很淡定，他将手上信件扔在一旁，说道：“命诸爱卿前来议事。”
    宦官低下了头：“是。”
    他出门去召集官员，没过多久，一众人就进了议事的大殿。
    昭德公主的二十万大军兵临漓水边上，早就不是秘密，这些武将们也都很清楚。
    嵇良玉抬头看过去，发现武将们一个个面带菜色，完全没有拼死一战的勇气。
    想来是那些州城全部吃了败仗，将他们的心态完全给击溃了。
    将领们死的死降的降，如今剩下他们，几乎都快成光杆司令。
    就这样的阵营，还要怎么打仗？
    趁早投降算了。
    武将们面色怏怏，反而是为数不多的几个文官，很是有信心。
    “不过区区二十万大军，我们与南梁国早就定下了协议。他们会出兵协助我们，到时候我们的将士，还能比他们少？”
    又有人说，“昭德公主带兵南下，这一路打仗耗时耗力。秦州离这里千里之地，粮草和军备都跟不上，在战力上岂能比得上我们？等着吧，他们的好日子很快就要到了。”
    文臣摩拳擦掌，恨不得现在就去和那二十万大军碰一碰。
    可武将们迈过脸去，满眼都是嫌弃和不耐烦。
    嵇良玉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们，等这些人争论完了，才慢条斯理的问道：“如此，可有爱卿愿意领兵前去？”
    没有一个人说话。
    武将们装鹌鹑，方才斗志昂扬的文臣，也开始装死！
    嵇良玉嗤笑了一声，索性转头问宦官：“大巫师呢？他怎么没来？”
    宦官忙道：“大巫师正在闭关。”
    嵇良玉起了身，负手在身后道：“既是如此，你们都散了吧！朕去瞧瞧大巫师。”
    看着嵇良玉率先出了大殿，众人忙跪下相送，等瞧不见嵇良玉的身影了，这才默默起了身。
    一个武将象征性的拍了拍膝盖，眼里满是后悔。
    早知道最后会走到如此地步，他当初又何必要跟着恭亲王叛乱呢？
    若不是走错了路，此时的他想必早就青云直上，封侯拜相了！
    可世事难料，谁能想到那般无用的承顺帝，竟然有个极其出色的女儿，还能掌控朝政调遣军队！
    明明以前所有亲王之中，赢面最大的就是恭亲王了。
    可现在，恭亲王却像丧家之犬般，被逼在这个小地方动弹不得。
    武将想到这里，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第1026章 大巫师可有什么好法子？
    嵇良玉带着人进了一处僻静的院子。
    刚进大门，就觉有什么东西迎面扑来。身边的护卫忙拔刀挥上去，嵇良玉也后退一步，才发现那是一条小蛇。
    小蛇只有小拇指粗，浑身翠青色，被砍成两端后，在地上挣扎了半晌。
    墨绿色的汁液从它身体里流出来，瞬间腐蚀了一大片周围的植物。
    嵇良玉虽然不是第一次见这种毒蛇，可每每亲眼看到，都觉得头皮发麻。
    他和护卫在门口默立了半晌，才听见屋内传来一道平和的声音：“陛下请进！”
    嵇良玉这才恢复神色，面色温和的走了进去。
    院子很清净，在这种极热的天气中，竟然还透着丝丝清凉。
    护卫们一进来就觉得浑身清爽，就连注意力都被分散了几分。
    嵇良玉自然也是这种感受，他进入屋内后，瞧见一个青年背对着他，正在往黑色罐子中投掷虫子。
    被当作食物的虫子都是蜘蛛、蜈蚣之类，各个张牙舞爪，普通人瞧见都能吓一跳。
    青年却是面不改色，神色轻松的将它们抓住放了进去。
    罐子被封住，青年擦擦手，转过头来。
    见嵇良玉和护卫们都瞧着那罐子，他笑着说道：“这是我养的小家伙，不方便给陛下看。”
    嵇良玉立刻回了神，也笑意吟吟的点了头：“这是大巫师的宝物，我等自然不能随意观看。”
    那罐子八成就是养蛊的，嵇良玉虽然没有见过别人如何养蛊，但也差不多能猜出来，那里面是个什么东西。
    无非就是毒王罢了。
    嵇良玉收回目光，径自走到青年对面坐下。
    他抬起头打量着眼前的青年，一袭华贵锦衣，面容英俊，看年纪只有二十几岁左右。
    可若是仔细瞧他的眼睛，却能发现，那是一双和年轻人完全不同的眸子。
    死寂、苍凉，还带着说不出的沉暗。
    若是与他对视片刻，会忍不住头皮发麻，好似脖颈处缠了一条冰凉的翠绿小蛇那般。
    嵇良玉哪怕见过很多世面，心思手段都超出常人，可此刻也不敢多看。
    他只是面色温和道：“大巫师可知，昭德公主的兵马，已到漓水之畔了。”
    大巫师闻言一笑，眸中带着几分玩味：“自然知道，陛下的意思是？”
    恭亲王看了他一眼，开门见山道：“朕相助大巫师甚多，大巫师也承诺过，若朕提出要求，必当竭尽全力相帮！”
    若不是他手下的人，嵇玉姝体内的虫卵不可能那般顺利唤醒，修无名的人，也不可能在幻术中顺利绑架她出宫。
    大巫师针对嵇玉姝的每一个环节，都有他在其中参与。若非如此，当年的他又岂能从高祖依华独家整理手中逃脱出来？
    恭亲王说完话后，就面色平静的摩挲手指，等着大巫师的回复。
    他这般态度，大巫师岂能不懂？
    大巫师便似笑非笑道：“在下说过的话，自然会承诺。只是陛下要耐住性子，那二十万人马在我这里，都不值一提。”
    恭亲王眸子闪了闪，“哦”了一声才问道：“大巫师可有什么好法子？”
    第1027章 神迹
    大巫师的法子，自然就是南疆巫蛊的法子。
    婺城内处处都是毒虫，巫蛊一族的巫师们也都会练蛊。只要利用好了蛊虫，别说二十万人马，哪怕是八十万人马都不在话下。
    他如今最关心的，便是那位昭德公主，是否亲自到了营中？
    恭亲王听他询问，立刻点头：“南下大军，都是她亲自率领的，此时应该就在漓水边。”
    “漓水边？”大巫师眼眸微眯，随即笑道，“如此正好，我会叫人去安排妥当的。”
    恭亲王看了他半晌，才问大巫师：“朕一直很好奇，大巫师为何对昭德如此在意？十年前是如此，如今依然如此。”
    当年南疆巫师进宫献艺，大巫师就是带领之人。
    他们以表演幻术之名，给极其受宠的昭德公主下了蛊虫，又施了幻术，使其大病一场。
    高祖何许人也，岂能瞧不出来这些人包藏祸心。
    因此在大巫师等人还未离宫时，就叫人将他们抓起来通通杀掉。恭亲王年少便有野心，见那大巫师来历不俗，暗自救下又将他放出了宫。
    随后，高祖严禁巫术，又广发诏令，禁止南疆巫蛊入中原。
    昌盛一时的巫蛊之术，便因此没落。而高祖也因此事落下病根，没过多久便离开人世。
    恭亲王想到以前的事，眉头微微蹙起。
    他其实能察觉到，当年大巫师率人进京，目标就是只有十一岁的昭德公主。
    而如今再找人去京城唤醒蛊虫，目标还是昭德公主。所以，昭德身上到底有什么他需要的？
    恭亲王心中不解，大巫师却也不说，只是笑了笑，就叫人送恭亲王离开。
    等人走后，他从小路出了院子，顺着一道幽深的林径小路走了过去。
    不知走了多久，小路突然开阔，眼前出现了一大片参天林木。而更远处，有一棵遮天蔽日的大树，叶子正在随着清风微微摇晃。
    大巫师抬起头，看着那棵大树，脸上露出陶醉的笑容。
    阳光从树叶缝隙洒下，在大巫师脸上留下斑驳错落的暗影。他闭上眼睛，感受着温柔的神光，只觉万丈高空处有悠长的神音在回荡。
    一道苍老的声音指引着他往前，大巫师眼睛依旧紧闭，只是不停的迈步。
    林中无风，却有无数枯藤不知从何而来，顺着地面杂草匍匐向前。
    大巫师走到神树前，很是虔诚的跪拜下去，那些枯藤顺势而上，一点一点缠住了他的身子。
    枯藤扎进了大巫师的手臂、腹部和背部，鲜血瞬间溢出，却又很快被枯藤吸收干净。
    那些枯藤经历过鲜血洗涤后，逐渐褪去了干枯的模样，焕发了很微弱的生机。
    而大巫师的脸色愈来愈苍白，俊秀的青年面容在一刹那变得苍老衰弱，好似风烛残年，朽木老矣。
    枯藤吸饱血后，离开大巫师的身子，树根处反而又爬出各种各样的毒虫。
    毒虫和枯藤围绕着大巫师，将他卷成了蚕蛹模样。
    等到再完全散开时，大巫师的伤口已经恢复如初，而他的面容也恢复了青年模样。
    一眼瞧过去，似乎比原来还要更年轻些！
    第1028章 你以为这些人，会是本尊的对手？
    大树安静伫立，大巫师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伸出手看着自己的掌心，皮肤年轻纹路浅淡，和苍老枯朽完全不同。
    这便是巫族神树的威力！
    与其共享长寿之福有什么意思呢？他要不老不死，不伤不灭！
    大巫师负手在后，仰起头看着那遮天蔽日的大树笑了起来。笑声年轻悦耳，却又带着沉沉的阴森之气。
    有鸟儿惊飞，一道极暗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大巫师的笑声戛然而止，他偏头往后看了眼，淡淡道：“出来吧！”
    藏在树后的人影顿了顿，最后才低着头慢慢走出来：“师父。”
    是一道温柔的女声。
    大巫师转过身看去，那女子面色如玉兰般清冷柔美，一袭空青色衣衫，衬得气质越发卓然出尘。
    这便是他门下唯一的女弟子，孟孤兰。
    大巫师见孟孤兰神色略有慌张，笑吟吟的出言安抚：“阿兰丫头来找本尊，可是有事？”
    孟孤兰偷瞄了眼大巫师，见他没有生气，这才静下心来说道：“弟子听兄长讲，大夏二十万大军已经兵临漓水之畔，陛下又来找过师父，所以想问问……”
    大巫师眸中带了一抹深意，他走上前来，摸了下孟孤兰耳畔的头发，这才问道：“你是关心那二十万大军，还是关心带兵的人中有没有裴琰？”
    孟孤兰心中一跳，只觉得抚摸自己耳畔的那只手，好似一条毒蛇般，游走在她血脉各处，叫她浑身都蹿出了鸡皮疙瘩！
    孟孤兰忙“扑通”一声跪下去，这才说道：“师父恕罪，弟子只是担心……”
    “担心什么？”大巫师收回手，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以为这些人，会是本尊的对手？”
    孟孤兰抿抿唇，忍不住小声提醒：“师父，我们南疆巫毒的确厉害，可那位昭德公主也医术高明，若是……”
    大巫师瞥了她一眼，有些不悦道：“一个小丫头片子，医术再高明还能超过本尊去？本尊学巫蛊时，她还没生下来呢！行了，以后若无要事，莫要再来这边。叫你查修无名的踪迹，你查的如何了？”
    兀突死时，大巫师通过神树感应到了一丝踪迹。
    可修无名那边没有任何动静，说明他还好端端的活着。既然活着，却没有回南疆来，大巫师焉能不明白他此时已经背叛了南疆？
    想到自己在修无名身上倾注了不少心血，大巫师的眼中流露出狠辣：“找到他踪迹之后，莫要叫人动手。将他带回来，本尊要亲自教导教导他。”
    这一句“教导”的话，叫孟孤兰莫名打了个寒颤。
    她低下头没敢多吭声，等大巫师离开后，这才慢慢起了身。
    林中光线昏暗，参天大树在地上留下沉沉的影子。孟孤兰小心翼翼回头，双眸看向那棵树冠足以遮云蔽日的大树。
    这是南疆巫族的神树，听说以前是由巫族圣女守护，专门为巫族人祈福的。
    可圣女是谁长什么模样，没有任何人见过，神树到底有什么用，也无人知晓。
    孟孤兰望着神树，片刻后脑海中好似听见了庄严神圣的神音，引得她怔怔的往前走去。
    第1029章 巫族神树
    林中树叶沙沙作响，孟孤兰也不知走了多久，最后眼神空洞的停留在大树前。
    一条灰枯色小藤从草木中蜿蜒而来，刚靠近孟孤兰，她就立刻清醒过来。
    见自己站在神树下，孟孤兰惊了一下，连忙回头往外跑去。
    大巫师警告过他们，任何人都不可以靠近神树，若被他知道，下场便是不得好死。
    孟孤兰平日也会来这里，但多数都是捉毒虫之类的，从不会主动靠近神树。
    可这次，她却莫名其妙的站在了神树前。
    这也太邪门了！
    孟孤兰跑得很快，但那条枯藤追得更快。
    没跑多远，枯藤就缠在她脚踝上，直接将人拖了回去。
    孟孤兰尖叫一声，树林中仿若有空洞的山谷般，四面八方都响起了回音。
    而伴随在内的，还有黑乌鸦“桀桀”的怪叫！
    树藤拖着孟孤兰，将其倒挂在了树上。无数的枯藤从地底伸出，如荆棘尖刺般扎进她的皮肉中，贪婪的吮吸着这新鲜的血液。
    孟孤兰眼睛瞪得极大，片刻后就没了气息。
    她的身体倒吊在树上，空青色的裙子摇摇晃晃，看起来异常阴森渗人。
    可没过多久，枯藤将她放回在了地上，那被倒吊着的人重新又睁开了眼睛。
    娇美清冷的面容越发好看，眉眼中似乎笼了一层雾般，叫人看不透彻。
    枯藤很快褪去，孟孤兰在地上爬了良久，才缓缓的起了身。
    她望着自己如玉般的手掌，又打量着身上的裙子，良久后才顺着小路走了出去。
    孟子曜在外面等了许久，得知大巫师已经回去了，可孟孤兰却还没有出来，他不免有些担心。
    正想起身去看看，孟孤兰的声音却已经传了过来：“哥哥。”
    孟子曜循着声音看过去，见孟孤兰正带着盈盈笑意站在门外看他。身上依旧是那件空青色裙衫，只是头上的发簪，却好像少了一只。
    孟子曜不由蹙起眉头，他走过去问道：“怎么去这么久？可是大巫师又责怪你了？”
    顿了顿，他又问道：“你的发簪怎么不见了？”
    孟孤兰微顿，随后笑着摇摇头，面色无奈道：“许是在林中不小心丢了吧？一只簪子而已，我也不想回去找了。至于师父那边，他只问了我修师兄的事，别的没有多说。大夏那二十万大军，他说自有打算。”
    提到昭德公主率领的那二十万大军，孟子曜的神色也有些不好看。
    当初跟着恭亲王一心一意谋反，本想着是手到擒来的事，谁知威名在外的成国公，竟然在宫变之时就被个女人算计，还活活被逼死在了午门前。
    没了成国公这个主心骨，不管是裴家军旧部还是如今麾下的将士，打仗都有些散漫，完全提不起劲儿来。
    在得知南边这些府城不是被攻破，就是被迫投降，众人如今避战的心思也越发强烈了。
    孟子曜怀疑，若不是他日日去盯着，说不准那些将领早就背叛他们，去投靠昭德公主了。
    将士们军心不稳战意不强，这仗还要怎么打？
    第1030章 行宫深处的林子
    兄妹俩出了行宫，孟子曜还要回军营中去，孟孤兰便自己回了府。
    刚进入府中，就有人来报，说是有了修无名的消息。
    孟孤兰拿来信一看，发现修无名如今跟在昭德公主身边，神色便有些阴郁。
    她叫人将信件烧掉，这才问道：“那成国公三子裴琰，可在大军当中？”
    传话之人摇头，只说道：“成国公长子和次子在虔州被俘，两人此时还被关在大牢中。驸马裴琰也在虔州，好似与昭德公主闹了些不快，此次昭德公主南下并未带他。”
    听到驸马二字，孟孤兰心中有些不悦。
    但她并未多说，只是点点头便径自进了屋中。
    婢女给她倒了热茶，孟孤兰心里想着事，一时没拿稳，那茶杯顿时落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婢女有些惊慌的忙跪下请求恕罪，孟孤兰却蹲下去，慢条斯理的摸了下那破碎的茶杯边缘。
    手指被划破，有血珠溢出，白皙的手也顿时变了颜色。
    孟孤兰顿了顿，起身遣退婢女，关上门后，从袖中再次伸出手。
    只是那白皙漂亮的芊芊玉手，在此时却突然如枯木般，呈现出晦败之色。
    她凝眉看了片刻，却见伤口处爬出黑色虫子，伴随着虫子的蠕动，伤口自动愈合，手臂也逐渐恢复了原来模样。
    孟孤兰脸上这才露出笑意。
    ……
    玉姝躺在床上假寐！
    白兰轻手轻脚走进来，刚想替她掖掖被角，却见玉姝睁开了眼睛。
    “什么时辰了？”
    白兰忙扶着玉姝坐起来，给她倒了杯热水润口后，才说道：“午时了，殿下可要用些吃食？”
    玉姝神色疲惫的点点头，喝完水后她披上衣服下床，往帐外看了眼。
    如今正值南边最热的时候，但大军驻扎在了漓水边上，反而要凉快些。
    因着大军南下，粮草和后勤军队支援不及，玉姝便用“以战止战”的法子养着军队。
    这几日大军休憩，兵马士气都恢复不少，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到攻城时间了。
    玉姝坐到桌边，打了个哈欠才展开了桌上的地图。
    这地图已经看了好几天，可最终的战术却依旧还没有定下来。
    二十万大军，在人数上必然是碾压婺城的。而且恭亲王的人马一直吃败仗，军心肯定不稳，士气也不高，如今进攻是最佳时机。
    但玉姝心中却总有些不安，冥冥之中总觉得有些潜伏的危险在身边。
    她盯着地图上的婺城看了许久，最后把那个小小的，只用两道杠代替的地方画了出来。
    “庞顶上次说，这里是什么地方？”
    白兰端着饭菜走过来，看了一眼说道：“好像是个林子，因为没有名字，就没有在地图上标注。”
    南边毒虫多，到处都是这种深林，白兰如今已经见怪不怪。
    可玉姝盯着那里看，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这个林子……怎么会在婺城行宫附近呢？
    一般的行宫旁边，要保证皇族人员的安危，不会允许有这种原生态的深林出现。
    除非是一些安全的浅林或小山，能让后妃们走一走散散心。
    所以这个深林，为什么会存在？
    第1031章 军民鱼水情
    玉姝没有去过婺城，对里面的东西了解不多，手下的人也大多没进过婺城，只知道这个地方巫族的人活动频繁。
    但是巫族当年几乎被灭族，如今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恐怕也都不是真正的巫族人。
    她看了半晌，将地图折起放在一旁，然后拿起了筷子。
    胎儿月份已经大了，在食物这块也不用太忌口，但白兰和庞顶却还是努力给她准备最好的饭食。
    玉姝吃了一筷子青菜，笑着说道：“还挺嫩，是林子里挖到的野菜？”
    白兰笑着点点头：“附近百姓送来的，他们平时经常会在外面挖野菜，如今得知殿下的人马在这里，便特地送来了一些。”
    见玉姝动作似有些迟疑，白兰又忙解释道：“庞统领一开始也没要，但是百姓们态度坚决又热情，最后不得已才收下的。”
    玉姝便笑了起来，她语气温和道：“军民鱼水情，一点野菜而已，倒也无所谓。”
    她手下的将士在攻破城池后，从不烧杀抢掠，反而对百姓们还爱护有加，在南下的过程中积累起了非常高的声誉和口碑！
    以前的百姓看到官兵，下意识就要躲藏。如今的百姓看到官兵，只要是“秦”字军旗下的，肯定要过来嘘寒问暖一番。
    玉姝也觉心中安慰，有百姓支持的君主，最终还能得不到胜利吗？
    吃过午饭，她喊来将士们商议战事，因为是南疆的最后一战，众人都抱着万分小心的态度。
    就连如今颇有威望的徐小将/军，也多数只是听着，并不怎么插话。
    议事完已经到了傍晚，众将士前前后后离开。
    看着玉姝面色不好，徐星剑临走时犹豫一下，才出言关心道：“公主，您怀有身孕，还是莫要操劳了。一切有世子和庞将/军在，您不用担心。”
    玉姝笑看着这快速成长起来的少年，点了头：“我知道，不过等南疆战事彻底平息了，我也就能轻松了。”
    徐星剑听到这话，蹙起了眉头。
    他望着玉姝的面容，只觉得眼前的公主，和当初分别时差距很大。
    她瘦了很多，脸色也差了很多。哪怕是总带着吟吟的笑，却也不复以往明媚耀眼。
    就像是这个孩子，在不断吸取她所有的精气神似的。
    但这种话不能说，徐星剑只能再度叮嘱：“公主的气色瞧着不好，还是好好休息吧！”
    玉姝也知道他是好意，便点了点头。
    等徐星剑走了之后，玉姝才叹着气对白兰说道：“这些日子确实觉得格外疲惫，怀那两个小丫头时，都没觉得这么累过。”
    白兰心知是因为蛊虫，可这会儿也不敢提，只安慰道：“许是战事操劳的缘故。今日议事过后，自有庞统领他们监督战事，殿下还是听徐小将/军的话，好好歇着吧！”
    大家都劝她歇着，玉姝也不是那不识趣的人，加上确实感觉有些力不从心，便点头应了下来。
    可谁知，她只撒手两日，军中就出了大乱子！
    庞顶按计划率兵渡过漓水攻打婺城，嵇修文和徐星剑各率一支骑兵，左右两侧夹击。
    第1032章 攻城利器
    婺城并不是易守难攻的地方，按理来说，众将领只要攻城合理，很快就能拿下。
    可偏偏，婺城墙上，出现了一批死不了的士兵。
    那群士兵形如鬼魅，如木桩般立在上方，对着登墙士兵面无表情的斩杀。
    可砍在他们身上的利刃，虽不是毫发无伤，却能够迅速复原。
    大夏将士哪见过这等诡异的事情，连续两次登城失败，不得已之下只能后退二十里。
    可偏偏，孟子曜又带兵追了上来。
    嵇修文虽从右包抄，但因后撤速度慢，将士们阵型散乱，竟被孟子曜打了个措手不及。
    这一番攻城下来，不仅没有占到便宜，反而还死伤了将士无数。
    可以说是真正的大败而归！
    回到营中，看到大家垂头丧气，庞顶眉头蹙得很紧。
    他已经派人出去查那“不死人”的事情，只要弄清缘由，想必下次攻城也能做些准备。
    想了想，庞顶又叫人把这消息，传给了还在漓水那边的玉姝。未得到玉姝的回信，“不死人”的事情先传了回来。
    “据说是巫族那位大长老，也就是如今的大巫师养的蛊人。从小被喂各种毒，刀枪不入生死不惧！”
    听到这些话，众将领面色大骇，神色中都带着惊恐：“世上还有这种人？今日我们在城墙上瞧见不少呢！若婺城内都是蛊人，这一仗可要怎么打？”
    可庞顶没有慌乱，反而有些迟疑：“刀枪不入？他们好似不是刀枪不入，也会被刀剑砍伤。只是受伤后，伤口很快就会恢复原样，所以才迟迟难以杀死！”
    这才是让人觉得诡异的地方。
    一个活生生的人，受了伤怎么能不流血，反而又好端端的恢复原样呢？
    这还是人吗？
    庞顶觉得毛骨悚然，他不敢贸然下决定，只能等着玉姝的回信。
    谁知第二日，玉姝亲自到了营中。
    她叫庞顶又组织了一次攻城，然后亲眼见识到了那所谓的“不死人”，随后便神情严肃的回到了帐中。
    将士们不知玉姝在帐内做什么，只觉得有昭德公主在，他们就无比安心。
    而这边的玉姝，却在质问系统：“你不是说，凡与当前世界不合理的东西，都不会出现。那些不死人，你要作何解释？”
    系统：“……和我没关系呀！QAQ”
    玉姝冷笑一声：“你以为我没去过修真界？他们那副模样，分明就是被魔体同化的表现。这个世界，难道有修真者的存在？”
    系统：“……不清楚不了解不知道。”
    玉姝见系统装死，抿着唇沉默了半晌。
    系统悄悄打量着她，见玉姝神色不善，正想说些什么，玉姝突然开口：“既然这样，那就别怪我不遵守规则了。”
    她将系统扔进意识深处，然后坐下，叫白兰备了纸笔。
    嵇修文正好前来，见玉姝在写东西，凑上前来看。
    还没说话，玉姝就抬起头道：“你去附近城中找做烟花的匠人，将他们按照我的要求，做出这些东西来。”
    嵇修文盯着纸上的字，只觉得陌生又熟悉，不由好奇道：“这是什么？”
    “攻城利器！”玉姝面无表情，“除此之外，命人将附近州城所有的抛石机全部运来，越快越好。”
    第1033章 战事一平，我带你去隐居
    嵇修文不知玉姝要做什么，但见玉姝神情严肃，也不敢再耽搁，领了命就立即离开。
    玉姝又喊来庞顶，叫众人停止攻城，重新后撤至漓水之畔，着重防御即可。
    将士们虽然不太明白为什么，但还是听令整顿大军后撤。
    而此时站在城墙上的孟子曜，确实松了口气！
    乌泱泱的大军数量给了他极大的压力，他虽是武官，可以前只是在鄞京禁军中当差，并未真正上战场打过仗。
    如今也是跟着恭亲王南下后，才有了这等机会。
    战役中胜败各有，但多数都是败绩。今日能够亲眼见证昭德公主的大军后撤，倒也算是一个丰功伟绩。
    孟子曜遥望着大军人马，等他们彻底远去后才下了城墙。
    一众副将也松了口气，各自围在一起笑说着方才追逐逃兵的快乐。眼见着孟子曜前来，连忙围上去打招呼。
    “孟将/军，这次能击退敌军，可多亏了您啊！”
    孟子曜看了眼奉承自己的副将，无动于衷：“我们此次大胜，也是侥幸而已。那昭德公主诡计多端，不可不防！传令下去，叫众将士严防死守，切不可有一丝疏忽。”
    众人连忙抱拳应是，等孟子曜走了后，才挤眉弄眼的重新凑到了一起。
    一个副将压低声音道：“还真把他当一回事了，若不是大巫师的不死人，这次能不能抵得住还另说呢！”
    “就是，以为攀上了大巫师就高枕无忧了？不过是靠着妹妹出卖色相才爬上去的东西，竟还对我们指手画脚，我呸！”
    骂完后，几人又神色猥琐的交流了一番，最后嬉笑着散开。
    孟子曜快马加鞭，回到自己府中，第一时间赶到了孟孤兰的院子。
    进入大门，刚想喊孟孤兰名字，就见孟孤兰坐在树荫下，面带笑容的玩弄一只恶心巴拉的虫子。
    孟子曜到了嘴边的话一顿，眉头微不可察的蹙了蹙。
    虽然知道自己妹妹师从巫族，必然会和这些虫子打交道，可想象是一回事，亲眼见到又是另一回事。
    最起码，他就接受不了这些东西。
    孟子曜轻咳一声，孟孤兰闻声抬起头。见兄长进来，便笑眯眯的将手中虫子捏死，随后轻飘飘的扔在了地上。
    “哥哥，战事如何？”
    孟子曜盯着她的手看了半晌，这才说道：“昭德公主的大军后撤了，你师父的蛊人很厉害，若用他们守城，必然万无一失！”
    “那是自然。”孟孤兰这般说着，唇角却带着玩味的笑意。
    孟子曜定定的看着她的面容，觉得这个妹妹，好像有哪里不太一样了。
    他沉默了良久，才突然出声说道：“阿兰，战事一平，哥哥带你去个没人认识的地方，我们隐居做个平常人吧！”
    赚来的银钱够他们兄妹花两辈子了，就算是富贵人家的日子，他如今也能给得起。
    至于什么建功立业，什么血海深仇，他都不想再管了。
    以前还会固执的将每件事都要个结局，可到了如今，能过去的，就让他们都过去吧！
    只要妹妹一切都好好的，他就知足了。
    第1034章 三个女人
    孟子曜的好意，孟孤兰并没有领会。
    她只是笑吟吟的看着孟子曜，歪头问道：“为什么要去隐居？我们如今这样不好吗？哥哥，你说过要把欺负我的人都杀光的。昭德公主还活着呢，裴琰也还活着呢，你都不打算管他们了吗？”
    孟子曜一听这话，看着孟孤兰沉默下来。
    兄妹俩相对而立许久，孟子曜才沉声道：“好，你希望他们死，那我就杀了他们，再带你离开。”
    说完后，孟子曜转身离开，孟孤兰却看着他的背影立时沉下了脸。
    没过多久，一个瘦瘦高高的婢女前来，对着孟孤兰小声道：“小姐，您想要的貌美女子，我们找到了两个。只是……”
    孟孤兰扭头看她：“只是什么？”
    婢女小声道：“那两个女人虽容色貌美，可都身形高大，并不娇小依人。奴婢担心大巫师那边，会嫌弃……”
    “身形高大的女人？”孟孤兰掩唇笑了一声，“想来我师父也没见过这般特殊的美人，送过去便是。若是没有用，师父自会处理掉的。”
    婢女这才微微屈膝道：“是！”
    她出了院子，进了杂院的柴房。
    柴房门一打开，露出了里面杂乱的东西，以及三个靠坐在墙角的女人。
    其中两个女人生得迤逦好看，不说话时，还有种大家闺秀的才情之感。至于剩下那个，样貌平平无奇也就罢了，还拉着一张脸，叫人看过都不想再看第二眼。
    婢女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们，面色轻蔑道：“你们俩，等下跟着我走。剩下那个，乱棍打死！”
    被点名乱棍打死的“裴勇”神色一变，藏在身后的手猛地攥起，恨不得立刻冲起来掐死这奴婢。
    好在裴琮按住了他，这才叫他冷静了下来。
    貌美如花的“大家闺秀”裴琰缓缓开了口，压低的声音略有些清冷，自带一股无法比拟的气质。
    他看着婢女说道：“这丫鬟是自幼伺候我们姐妹的，可否能将他留下，我们待在这里也能放心些。”
    婢女犹豫了片刻，后来想着留个丫头也无所谓，便点了头。
    只是答应之前，她又警告道：“进了这行宫，就别想着出去了。若是好好伺候大巫师，说不得还能有一丝活路。若是惹了大巫师不快，你们的小命能不能保住，我也说不上。”
    说完这番话后，她就叫众人解开裴琰三人身上的绳索，然后带着三人往大巫师住的地方去。
    这行宫虽然不比鄞京皇宫大，可也是豪华的宫廷住处，光是每个宫殿就分了许多。
    大巫师住的地方很偏，靠近外面的林子，婢女七绕八绕许久才带着他们到了宫殿外。
    裴琰抬起头看那红漆宫殿，上面没有挂牌匾，所以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婢女只催促道：“赶紧进去吧，莫要叫大巫师等急了。”
    裴琰和裴琮对视一眼，两人带着裴勇一起推开了宫门。
    宫殿很大，院子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三人刚进去，外面的大门就被关上了。
    裴琰在原地站了片刻，才压低声音道：“我来之前听到什么‘不死人’了，说是公主那边打了败仗。这个大巫师可能有些邪乎，你们不要轻举妄动！”
    第1035章 大炮
    裴琮和裴勇齐齐点了头，恭亲王就在这行宫当中，在里面当职的宫人有些也可能认识他们。
    所以三人这副装扮都不敢轻易拆穿，只轻手轻脚的往前走去。
    刚走至内院，一声冷喝声便传来：“什么人？”
    裴琰抬头看去，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少年，应当是大巫师的弟子。
    裴琰便定定神，低了声音回道：“我们是孟姑娘安排过来的，不知大巫师此时在何处？”
    “师父有事出去了。”少年皱着眉头看了他们半晌，才随意指着后殿的方向说道，“你们去后面等着。师父回来，我自然会喊你们。”
    听到有机会，裴琰立刻应下声，带着两位兄长去了后殿。
    大巫师的行宫中没什么好看的，除了各种虫子，就是各种虫子。
    裴琰也不闲着，在屋中待了会儿后，就去外面晃悠，顺便打探消息。
    只是住在这里面的弟子很少，大多也都嘴很严，就算是裴琰费尽心思，也没打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不得已之下，他们只好又回到了后殿中去。
    ……
    漓水之畔。
    玉姝还在帐内忙活，营中士兵气势有些低落，庞顶操练时，忍不住发了几通火。
    徐星剑不敢招惹他，便默默的进了军帐，看着玉姝在那里画图。
    徐星剑没读过多少书，虽然后来跟着谢衡也读了不少兵书，那那种专业的设计图，却还是完全看不懂的。
    等玉姝落下笔后，他才试探着开口：“公主，这是什么？”
    “大炮！”玉姝面色平静道，“婺城的城门，就靠它轰塌了。”
    徐星剑好奇的打量着，只瞧着是个管状东西，却看不出来具体怎么使用。
    玉姝看了他一眼，说道：“等造出来了，我教你怎么用。”
    徐星剑顿时眼睛一亮，随后忙问道：“那什么时候能造出来？这瞧着很复杂，应该要很久吧？”
    看模样，有点像那种重型弓弩，但又有着很大的不同。
    弓弩杀伤力很强，但运行很不方便，制造起来所用的时间也很长。前来婺城时，他们几乎舍弃了这种武器，就是不知道这“大炮”什么时候能用得上了。
    徐星剑感兴趣的围着图纸转圈，玉姝却一把抽走说道：“别人造起来很慢，我造起来很快。你在营中协助庞顶练兵，我带几人出去一趟。”
    见玉姝亲自要出去，徐星剑忙道：“末将陪公主去吧！”
    “不用。”玉姝说道，“我去半日就回。”
    徐星剑这才歇了心思，只眼巴巴看着玉姝率一些府兵出了军营。
    玉姝将府兵们分了两路，一路是去找擅长做工事的匠人，另一路则推着板车，跟着自己到了处荒林。
    她叫众人围在荒林外面，自己进了林中深处。
    白兰有些担心玉姝，但见玉姝不准他们进去，她便也只好守在附近。
    玉姝走至不远处，等树木荒草能完全掩住身子后，这才唤出系统，点开了系统商城。
    她划拉到后事军用武器那一栏，直接用积分点击购买“W90式自行榴弹炮”，只是果不其然，收到了界面弹出的“不合规定”提醒。
    第1036章 数典忘祖？
    玉姝眉眼一挑，也不说别的，只是把系统拎了出来。
    她看着虚空中那白团子，面色淡淡的问道：“这世界不能使用火器？火炮还是老祖先发明的，你们发展到更高等级的世界，就开始数典忘祖了？”
    系统默了默，才小心翼翼的解释：“也不是不给用……主要你这，跨度太大了……”
    那个W90式的大家伙，连核弹都能配备，这要放出来，不把这世界给搅得天翻地覆？
    就算使用积分兑换，好歹也得兑换点符合时代的吧？
    那种土炮，它瞧着就不错！
    可玉姝压根看不上土炮，她只问系统：“我不兑换东西了，我兑换一些材料。”
    说完后，又拉开原材料分类扒拉，最后一通狂点。在点击购买时，商城界面难得转了半天圈圈，像是在评估有没有违反规定。
    系统也连忙查看玉姝买了些啥，瞧来瞧依华独家整理去，好像都是些钢铁之类的，又没有超时代的合金，所以也看不出能不能兑换。
    钢铁不是什么特别稀有的东西，若是费点时间，在这个时代也能炼制出来。
    所以哪怕玉姝兑换，也算是符合规定的。
    就是那些配件，怎么瞧着有点熟悉……
    系统还在思索，商城那边的圈圈终于转结束，同意了玉姝的购买。
    片刻后，一堆材料凭空出现在玉姝的脚边，而玉姝的积分数额也呈现了大幅的变动。
    玉姝看着那些材料，直接无情的将系统又扔回意识深处，随后喊了声白兰。
    白兰闻声走进来，一看到玉姝脚下堆起来的钢铁材料，顿时震惊的睁大了眸子。
    玉姝道：“让他们把板车推进来，这些东西要运回营中，越快越好。”
    白兰顾不上再惊讶，连忙喊了众人进来装东西。
    地上散落的那些东西，众人都知道是铁器。可这些铁器和他们见过的又好像不一样，似乎更加坚硬也更沉。
    众人抬着钢铁配件上了小推车，施足了劲儿将其推到了军营中。
    得知玉姝带回来一些铁器，庞顶和徐星剑都好奇的跑来看。其中一个非常沉重的管口筒状铁器，让庞顶大感兴趣，一直围着绕来绕去。
    观摩完毕，庞顶问道：“主子，这些是做什么用的？”
    玉姝微眯起眼，心情颇好：“组装大炮的，过两日你们就知道了。”
    主材料和配件全部齐全，只需要一些匠人来按图纸组装焊接，顺便调试就行了。这世上，没有比这更简单的活了。
    众人等了许久，天黑后，另一路府兵们终于带回来一对父子。
    父子俩一个是铁匠一个是工匠，合起来正好能胜任这活计。就是人手少了些，恐怕还得抽出些将士打下手。
    玉姝也不着急，毕竟嵇修文那边的炮弹还没影子呢！
    就算有现成的数据和方子，可毕竟要试威力和成品，时间总得磨蹭一段时间。
    恐怕要真正大举攻城，得在五、六日之后了。
    玉姝便把这件事全权交给庞顶，只在需要的时候出去瞧瞧，指点一下。没想到这父子俩天分还挺高，在将士们的帮助下，用了三日就将两架大炮完全组装好。
    第1037章 炮弹的威力！
    看着那威风凛凛的大武器，众人都默默围在一旁，没敢说话。
    只有徐星剑跃跃欲试道：“公主，您说造好大炮后，要教我如何使用的。”
    玉姝失笑，叫人将炮车推到空阔的地带去，在商城中兑换了两个威力最小的炮弹，然后教徐星剑使用。
    徐星剑在旁边学的很是认真，怎么填弹药，怎么发射，以及后续怎么做……全部认认真真记在了脑海里。
    但是他没想到，这个东西这么威猛。
    那平平无奇的铁弹丸塞进去后，没过多久就突然冲了出去，然后重重的落在圈起来的那个空地上，随后炸开！
    声音很大，震得众人都抖了一抖。
    徐星剑更是傻眼在原地，望着那门大炮竟然有些瑟缩。
    玉姝看着他，示意道：“只剩一枚炮弹了，你来不来？”
    徐星剑有些迟疑，还没开口就听庞顶道：“我来。”
    徐星剑立刻就着急了，他跑到玉姝身边，语速极快道：“我来我来，师父您老人家先歇着，这种粗活怎能叫您亲自动手呢？”
    庞顶：“？”
    徐星剑却是没再看庞顶，只小心翼翼接过那枚不大不小的铁丸子，按照玉姝教导的填弹、点火，一气呵成。
    炮弹果真迅速从膛口中冲出，只是方向却没朝圈好的地方去，反而落在了很偏的一个地方。
    依旧是震耳欲聋的声音，可徐星剑却莫名的兴奋起来。
    他高兴的在原地踱了几步，随后又一脸期待的看着玉姝。玉姝摊手，耸了一下肩：“别看我，没了。”
    徐星剑不免有些遗憾，只是遗憾没多久，就开始高高兴兴的继续研究大炮。
    反观庞顶，心思早就转到了别的地方。
    他带人去弹坑的地方看了看，回来后眉头却蹙得很高。
    也是犹豫许久，才对玉姝说道：“主子，这炮车瞧着威力很大，怎么炸出来的地方，只有一丁点大？”
    也就是说，杀伤力太低了。
    这与那投掷火石的东西，差距也不是很大！
    庞顶有些不明白，玉姝却笑着说道：“是，就是因为它们威力太小了，所以我叫修文去找匠人做新的炮弹了。”
    就是不知道那边能不能做出自己想要的东西来，数据和威力倒是不担心，就是怕材料不够。
    至于炮车之类的，有这两台炮车就已经能碾压冷兵器军队了。到时候配备上投石机，玉姝不信拿不下那婺城。
    不死人又如何？被魔化又如何？
    将他们炸成碎片，难不成还能再组合起来？
    玉姝偏偏不信这个邪！
    庞顶见玉姝自有准备，便也不再多说。他命人将炮车好好放置起来，又叫人仔细把守，这才带人离开。
    大军一直安静的驻扎在漓水一旁，除去每日操练之外，最多的时间就是在休息。
    而婺城里面的人自然也没闲着，孟子曜还率兵前来偷袭过几次。只是庞顶带兵很严，营中纪律分明，不管是站岗还是巡逻，没有一个人敢偷懒。
    因此哪怕是深夜中敌袭，也很快被发现，最后都不了了之。
    双方僵持数日，玉姝终于等到了嵇修文的回来。
    第1038章 什么声音？
    深夜昏暗，漓水在月色下波光粼粼。
    巡逻的士兵打了个哈欠，从大门口转回来时，听见了车马劳顿的声音。
    众人立刻警惕前去，瞧见一群人往大营来，忙喝道：“什么人？”
    一句话引来其他士兵的注意，众人都举着火把围过来后，才发现为首的人是许久未见的嵇修文。
    嵇修文身后跟着很多车架，上面高高隆起，全部用桐油布遮住，叫人瞧不清楚里面都是什么东西。
    巡逻的士兵凑过去行了礼，这才问道：“世子，您回来了？”
    嵇修文点了头，亲眼盯着众人把车架赶进军营后，这才问道：“公主可歇下了？”
    “属下也不知，世子可要属下去通报一声？”
    “去吧！”嵇修文最近也忙得没合上眼，面色很是疲惫。
    在原地站了片刻，才稳了稳心声往帅帐那边走去。
    刚走至门口，就见玉姝披着衣服匆匆从帐内走出来。火光下的神色瞧着有些朦胧，还有些刚睡醒的懵懂。
    只是在瞧见他时，立刻眼睛一亮，就连精神也振奋了许多：“修文回来了？”
    嵇修文看着玉姝略浮肿的面色，有些歉疚道：“打扰皇姐休息了。”
    “无碍。”玉姝说道，“我这两日睡眠也浅，刚睁开眼就听说你回来了。炮弹可做好了？你带我去瞧瞧。”
    嵇修文看她这么雷厉风行的模样，有些无奈，却还是笑着带玉姝去查看。
    白兰也紧步跟上，一行人去了停车马的地方，士兵们用火把将周围照的通亮。
    玉姝将桐油布掀起一看，顿时惊喜道：“果然高手在民间，和我预想的差不多，我们即刻就去试试威力！”
    嵇修文：“……天黑，要不明日再试？”
    “不。”玉姝这次的态度很坚决，“今晚就试，若没有意外，明日即刻攻城！”
    听玉姝这般安排，嵇修文这才没说什么。
    负责看守炮车的士兵们去清理场地，玉姝又叫嵇修文随意抽取了些炮弹，然后带着众人去了试炮的地方。
    军营中处处点起火把，将漓水周边照了个通亮。
    远在婺城内的将士们瞧不太清，却有夜探敌营的斥候回来，对着孟子曜说道：“也不知怎么回事，那边营中突然一片火光大亮，好似在集结兵力。”
    一听集结兵力，孟子曜立刻如临大敌，叫城墙上/将士们打起精神，随时警惕敌军来袭。
    可等了许久，没等来夏军，却等来远处传来的轰隆声。
    孟子曜皱起眉头，问身边副将：“什么声音？”
    副将犹豫半晌试探道：“莫不是打雷了？”
    这边的雷声一向凶猛，有时像突然炸开在耳边似的，但这次却有些模糊。
    正说着，那道轰隆声又响了起来，还间隔几息就响一下。
    这下两人面面相觑，能够确定是大夏军营传来的动静，却又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幺蛾子。
    孟子曜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忙叫斥候再去查探，他自己也站在城墙上盯着远方。
    可漓水距离婺城有一段距离，哪怕眼神再好，黑暗中却也是什么都看不见的。
    孟子曜只好按捺住焦躁，等着斥候回话。
    第1039章 殿下真是遭了大罪！
    另一边。
    嵇修文看着那炸出来的深坑，眼里写满了震惊！
    他顿了片刻，才小心翼翼的进入坑里，用手去摸索那痕迹。
    半晌后，嵇修文爬出来，浑身的疲惫一扫而光，只盯着玉姝眼眸发亮问道：“皇姐，我们明日就用这个攻城吗？”
    玉姝肯定的点了头：“没错！两门炮车，好几车炮弹，拿下城门没有任何问题。哪怕是城墙，对准了一个点轰，也总能轰穿！”
    婺城的城墙的确很厚，但还没有结实到炮弹都炸不开的地步。
    只是打仗嘛，就是你占我地盘我占你地盘，城墙都是防御利器和资源，若无必要自然不能随意损坏。
    不然过几日，又得花钱来修城墙了。
    带着众人见识过大炮的威力，玉姝心满意足的回了大帐。
    因为动静太大，副将们也都没睡着，这会儿齐齐聚在玉姝这边，开始商议第二日的战事。
    聊了片刻后，见玉姝面色掩饰不住的疲惫，庞顶抬手止住了其他人的话：“就到此为止吧，剩下的明日再议。”
    副将们心领神会，全部点了头。
    玉姝有些不好意思，却还是看着大家离开，这才重新回到了榻上。
    白兰替她脱了软靴，瞧见玉姝小腿有些轻微浮肿，不由心疼道：“殿下真是遭了大罪！”
    前面两位小公主都没让殿下这么难受过，唯有肚子里这位小殿下，让自家殿下一直没轻松过。
    肚子这般大了，还要主持战事，真是不知道何时才能消停？
    玉姝倒是看得很开，她笑说道：“我如今又不骑马亲自作战，只是在营帐中安排事宜而已，倒也不影响什么。”
    这次怀孕确实很累，每日睁开眼就觉得疲惫，而且嗜睡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若不是惦记着攻城的事，玉姝都怀疑自己每日能睡大半天！
    不过明日南疆的事应该能彻底了结了，玉姝也算是去了一桩心病。
    和白兰闲聊了几句，玉姝就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白兰在她身边垫了几个软枕，争取能让她睡的舒服些。帐内的烛火一直没熄，白兰蹲坐在床边守了片刻，见玉姝睡熟后才回到自己的床榻上。
    第二日，天色大亮，庞顶命众副将集结了士兵。
    例行操练过后，得知玉姝还在睡着，庞顶干脆去喊了徐星剑来。
    “前些日子殿下教过你使用这门炮车，你再教几个人，午时我们便准备攻城！”
    徐星剑顿觉压力山大，见嵇修文也面色期待的看着他，他硬着头皮走上去，拿了炮弹出来给几个挑选出来的士兵演示。
    还没开始呢，庞顶又开始叮嘱：“炮弹虽然瞧着多，可用起来却是完全不够的。世子弄出来很不容易，你莫要随意浪费了。”
    徐星剑：“……好的师父。”
    他小心翼翼的回忆着玉姝的教导，然后找好定点距离，最后一顿操作猛如虎……结果轰隆声响后，都不知道炮弹落地偏到了哪里。
    徐星剑忍不住抬起头，有些懵的看向庞顶。
    庞顶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嵇修文见他有些尴尬，很贴心的上前来解围：“我来帮你，昨夜我瞧皇姐都是好几人协同操作的，我们再来！”
    第1040章 它到底有多大的威力？
    徐星剑轻咳几声，面上不说什么，心中却很是感激嵇修文的救场。
    几人再次围着大炮车一顿操作，这才虽然有点偏，但和画好的定点也没差太远，庞顶的脸色终于好看了许多。
    徐星剑逐渐找到了感觉，便带着嵇修文一起，边试验边教其他士兵。
    一时间，整个大营中，处处都环绕着轰隆隆的爆炸声。
    玉姝在迷迷糊糊中被吵醒，见白兰站在帐子门口往外看，哑着嗓子喊了一声：“外面怎么了？”
    白兰回过神，忙走到床边把玉姝扶了起来：“庞统领带着徐小将/军和世子试炮弹呢，好似是在午时左右，就要攻城了。”
    玉姝一顿，又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刚过巳时。”白兰贴心的替玉姝理了下头发，这才说道，“庞统领叮嘱过奴婢，莫要叨扰了殿下休息。这场战事，他们一定会大胜归来的。”
    玉姝听到这话，略紧绷的神色松弛下来，却也没有再睡，反而下床披上了衣服。
    朝云体弱，不适合跟着行军，玉姝在军中的发髻便都是简单装扮。
    白兰伺候着她洗漱过后，这才一同出了军帐。
    走了几步，就见庞顶带人回来。两人打个照面，问及炮车的事，庞顶的神色一言难尽。
    玉姝猜到情况如何，便笑着说道：“无事，这次弹药充足，攻城一定是够用的。等拿下婺城后，再分拨出一些炮兵来，专程进行训练。”
    这么一说，庞顶的心里顿时好受许多。
    他和玉姝一同进了军帐，说起了稍后发兵的事。
    玉姝不适合再跟着去阵前，庞顶便劝她安心在这边等着，玉姝也没有拒绝。
    午时一到，大军准时出发。
    徐星剑一身甲胄，特意前来见了一面玉姝。
    因为炮车是交给了他主管，玉姝便安慰了几句，叫他放开手去打，莫要担心别的。
    徐星剑果然压力小了不少，满面愁容的来，最后神清气爽的离开。
    大军越过漓水，再次兵临城下。
    孟子曜沉着脸看那两辆造型奇特的炮车，问身旁的斥候：“你说造出那大动静的，就是这个东西？”
    斥候看着炮车心惊胆战：“应当是，小人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但这是敌军突然冒出来的东西，那些响动也肯定是它弄出来的。”
    孟子曜一脸轻蔑：“我倒要瞧瞧，它到底有多大的威力？”
    不过是弓弩机之类的玩意儿，若要论起来，他们守城的才最好使呢！
    双方人马都知道这是最后一战，全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思。
    庞顶一开始并未叫徐星剑上炮车，反而利用投石机将各种火石往城墙上投掷。城墙上也有重型弓弩防御，双方打得很是惨烈。
    将对方实力探的差不多后，庞顶立刻安排战术，一面叫盾兵布成防御阵型，带着突击小队往前。一面叫新练出来的炮兵做好准备。
    徐星剑早就摩拳擦掌，时刻等着轰击城门了。
    他带着几个助手站在一旁，等庞顶一声令下后，立刻校准轰击点，然后点燃了大炮。
    炮弹似流星般快速的蹿出去，最后稳稳的打在了那厚重高大的城门上！
    第1041章 你脑子里装的都是水吗？
    这是徐星剑准头最好的一次。
    看着炮弹在城门前炸开，徐星剑激动的差点要跳起来。
    可那城门却并没有损伤多少，反而安然无恙的停在那里，好似长辈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一旁协助的嵇修文轻咳了一声，徐星剑顿时熄了激动的心思，又开始跃跃欲试的炮轰城门。
    但他见过真正的城门，知道那千斤顶有多牢固，心中也其实没抱多大希望。
    这么一泄气，准头就差了许多。
    炮弹不是砸在前面的空地上，就是打到了外城墙上，白白浪费了许多炮弹。
    至于其他刚上手的士兵就更不用说了，东打一炮西打一炮，全给双方将士听响儿了。
    自家人还好，这两天都听习惯了，对面的士兵却是各个吓得胆颤。
    谁都没见过这等大家伙，声音听起来这么可怕。竟然能将地面炸出个大坑来，而且还冒黑烟？
    婺城的将士还没怎么正面迎敌，已经被下破了胆子，看着众人有退缩心思，孟子曜气黑了脸。
    他抽出大刀，冷喝道：“若出现逃兵，本将先要了他的命！”
    这一番话倒是震慑住了众人，可士兵们心中的排斥越发浓重。
    正苦苦撑着时，一枚炮弹突然在不远处落下，顿时将几个守在城墙上的士兵炸飞。
    看着眼前熟悉的人突然血肉横飞，恐惧凝聚成实体，几道惊恐的惨叫同时发出。
    城墙上乱成一团，对面庞顶却呵斥徐星剑道：“往城墙上轰，你轰那城门要轰到什么时候去？”
    徐星剑有些委屈：“是……公主叫我轰城墙的。”
    庞顶骂道：“主子说些玩笑话，你也能听进去，你脑子里装的都是水吗？”
    徐星剑：“……”
    嵇修文可从没见过庞顶骂人，见这位英勇威猛的将/军骂的徐星剑一点脾气都没有，立刻默默的往旁边站了站。
    庞顶察觉到后，瞥他一眼，到底碍于身份没多说什么。
    不过徐星剑这次倒是不死磕城门了，一门心思的瞄准城墙上的人，然后越瞄越快乐。
    而孟子曜眼见着顶不住后，终于阴着脸松口：“将大巫师送的蛊人换上来。”
    士兵们立刻松了一口气，将那些不死人换到城墙上……可下一秒，那些不死人也被炸飞了。
    不仅被炸飞，身体都四分五裂，没有一块全的。
    来不及撤走的士兵们亲眼见到这一幕，心理防线全部被击溃，再也顾不上孟子曜的话，转头就发狠的往城墙下跑去。
    有一个人跑，所有人都跟着跑，城墙上乱成一团。
    哪怕孟子曜杀鸡儆猴，也没有人再愿意听他的。
    在真正未知的恐惧面前，没有一个人不会害怕！
    庞顶远远瞧着城墙上的动静，见时机已到，立刻命士兵们登云梯爬城。
    一切计划，都格外的顺利。
    徐星剑冲的最快，看到孟子曜还在城墙上与士兵们厮杀，他也立刻冲了过去。
    只是孟子曜却没有与他纠缠，见己方完全大败，借着亲兵的掩护迅速逃走。
    徐星剑想追上去，却被嵇修文拦了下来。
    第1042章 昭德公主，我们又见面了
    “穷寇莫追！”
    嵇修文解决了身边一个敌兵，对徐星剑道：“这婺城中邪门事儿多，莫要掉以轻心。”
    徐星剑这才想起“不死人”的事，便冷静下来，随着大军一起进了婺城中。
    恭亲王的老巢就在婺城中，除了城门上的守将，城内还有数以万计的禁军。便是如此，进了城内也是一场硬仗。
    清理掉城墙上的士兵，众人下去打开城门，叫庞顶率大军进了城中。
    百姓们早早就躲了起来，战马在街上疾驶过，却没有一个士兵去骚扰他们。
    藏起来的小孩子瞧瞧从门里探出头，徐星剑瞧见一个，对着他龇牙一笑。随后又快速的打马上前，追着大军而去。
    父母将小孩子拉回去藏好，那孩子却用天真懵懂的声音说道：“阿娘，他们好像是好人……”
    女人压低了声音，满面愁容道：“好人又怎么样，坏人又怎么样，苦的还不是我们这些人？”
    厮杀声在整个婺城响起。
    漓水畔的玉姝，却还歪着身子看地图。
    将士们很快传来消息，说庞将/军攻下婺城，带人杀进行宫去了。
    众人都欢欣无比，玉姝却盯着婺城行宫旁的林子许久，总觉得心中有些不安宁。
    坐了许久，她起身道：“我们也进城吧！”
    白兰忙劝道：“殿下，庞统领交待了，等他清理完城中叛贼后，您再进城去。如今城中一片混乱，您进去也不安全。”
    玉姝听到这话，又犹豫了片刻。
    她也不是个一意孤行的人，如今拖着这幅沉重的身子，战斗力的确基本为零。
    若是自己进了城遇到意外，反而会打击将士们的积极性，最好的选择就是在原地等待。
    想到这里，玉姝又坐了回去。
    只是她一直等到天黑，都没有等到庞顶抓到恭亲王的消息，反而听几名府兵传信，说庞将/军和世子爷等人都失踪了。
    一听这话，玉姝立刻变了脸色。
    她知道婺城内有那个所谓的大巫师，所有事情便都会变得不符合常理，就是没想到自己的主将都能消失。
    玉姝再也坐不住，直接带人前往婺城。
    一路畅行无阻，婺城内街上还是空无一人，玉姝直接叫人往行宫去。
    进入行宫后，没有看见庞顶等人，反而瞧见了等在半路的孟孤兰。
    “昭德公主，我们又见面了。”
    玉姝坐在马车内，看着外面那个面色柔美的女人。只觉得一段时间不见，她身上气质好似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在鄞京见到的那个孟孤兰，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纵然有些城府，却也能轻易看透。
    可眼前这个女人，好似是她又好似不是她。
    玉姝自然知道孟孤兰来者不善，但她只是平静的看着对方，声音温和：“孟孤兰在这里拦着我，可是有事？”
    孟孤兰微微一笑，眼里带着些不怀好意：“我想和公主叙叙旧，请公主喝杯茶如何？”
    玉姝挑了下眉，笑容浅淡：“我与孟孤兰并未熟稔至此，喝茶就不必了。”
    孟孤兰笑容加大，语气中带着挑衅：“莫非昭德公主怕了？”
    第1043章 此人会些妖邪之术
    这种激将法，小孩子都不会上当，更何况是玉姝。
    她只是微微笑着看向孟孤兰，却坐在马车里无动于衷。
    身边有诸多府兵跟着，神出鬼没的金甲卫也在附近，玉姝并不怕她会对自己做什么。
    果然，孟孤兰见玉姝就是不松口，最后深深的看她一眼，才饶有深意道：“公主今天不来，希望日后不会后悔。”
    说完后，她盈盈一礼，转身头也不回的朝行宫外走去。
    身边府兵本想将她抓住，谁知她的身影很快，只是眨眼间就不见了踪迹。
    白兰瞧见这一幕，神色震惊道：“那个孟姑娘……怎么这么邪门？”
    玉姝倒是神色如常，她微微后仰靠在软榻上后，才说道：“进入婺城后，什么东西不邪门？见得多了，就习惯了。”
    白兰被这话安抚了心思，众人又继续往前赶路，一刻钟后终于到了恭亲王住的主殿。
    没有瞧见恭亲王的人，倒是看到一众宫人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玉姝打发人去问恭亲王的下落，最后只得知，恭亲王带着王妃等人往西南边去了。
    玉姝想了想，又问大巫师的下落，得知大巫师的院子也在西南方向，她干脆叫人直接往西南去。
    而此时的西南林中，一众人正将大巫师围在其中。
    树叶沙沙作响，林中厚大的叶子遮住阳光，使得整个环境有些幽暗。
    裴琰蹙起眉头，眼神死死盯着大巫师左胸口的位置。
    那里插着一柄长剑，正是他方才刺进去的。
    按理说，剑尖没入心脏，大巫师必死无疑。
    可眼前这个青年，不仅面色都不改一下，还面带轻视的，将那剑一点一点拔了出来。
    有血珠顺着剑尖渗出，长剑被完全拔出来后，手指长的伤口竟然开始慢慢愈合，最后完全恢复了原来的模样。
    众人瞧着这副景象心惊不已，庞顶更是握紧了大刀，面色沉沉道：“驸马爷，此人似乎会些妖邪之术，寻常刀剑并不能伤他！”
    他带着嵇修文闯进这片林子时，裴琰和裴琮已经和大巫师缠斗在了一起。
    大巫师虽然用蛊手段厉害，但论武艺完全不是裴琰兄弟的对手。
    可即便是这样，裴琰两兄弟却还是占了下风。
    没有别的原因，就因为大巫师打不死！
    身上的伤势能够很快复原，哪怕是重伤到了致死的位置，依然会恢复的完好如初。
    虽说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可庞顶也没见过这等真的完全不会死的人。
    就算那些蛊人，也只是有些“金刚不坏之身”的皮囊罢了。
    若是真伤到了要害，一样会死。
    可这个大巫师，明显不一样。
    这可要如何是好？
    众人没有再动，只是将大巫师围在其中，沉默的盯着他。
    大巫师见状，哈哈大笑起来：“尔等宵小，居然妄想与天命之人争斗，真是可笑又荒谬！”
    嵇修文一听这话，就嗤之以鼻道：“什么狗屁天命之人？你不过就是个老妖怪而已，以为披了张年轻的皮就可以胡作非为了？你等着吧，就算我们不能奈何你，我皇姐也一定可以。”
    第1044章 此昭德公主，非彼昭德公主
    见识过大炮的威力后，嵇修文对玉姝的崇拜到达了顶峰。
    他盯着对面那面容年轻神色枯朽的大巫师，眼中带着些不屑和轻蔑。
    大巫师却笑道：“哦？你说的可是那位风头极盛的昭德公主？”
    “正是！”嵇修文挑衅道，“你现在怕了吧？若是害怕，就快点束手就擒，我们兴许还能饶你一命。若是……”
    大巫师又笑了起来：“若是本尊不愿呢？那昭德公主的命格，的确贵不可言。可那又如何？十多年前她输给了我，如今照样会输给我。手下败将而已，你当真以为本尊怕她？”
    一直沉默未语的裴琰，听到这话顿时眉心一跳，好似寻求的东西就快要浮出水面那般。
    他盯着大巫师问道：“你说的，可是公主十一岁那年，患了大病一事？”
    大巫师不将他们放在眼里，对这事自然供认不讳。
    裴琰立刻问道：“当年率幻术师进宫表演的就是你？你给公主下了蛊虫，又害了她的性命？”
    裴琰说的事情其他人都不清楚，嵇修文更是诧异的扭头看过来，可裴琰的视线却一直停在大巫师身上。
    大巫师笑着看了他几眼，这才说道：“天命之人，岂能轻易要了她的性命？要她性命的人，可不是我。”
    裴琰眉头再次蹙起，可他盯着大巫师，又觉得对方此时并没有必要说谎。
    害了公主性命的不是大巫师，那又会是何人？
    倒是嵇修文觉得糊涂，忍不住插话道：“你们在说什么？皇姐不是好端端的吗？怎么又说害了她性命的事？”
    大巫师哈哈笑了起来：“此昭德公主，非彼昭德公主。是人是鬼，你们竟分不清楚？”
    这话猛地叫在场众人心中一震，嵇修文和庞顶面色都变了变，只有裴琰的神色很淡定。
    他上前几步，将扔在地上的长剑捡起，这才缓缓道：“她是昭德公主。”
    “是吗？”大巫师满眼深意的挑拨，“可是我听说，昭德公主与前驸马和离后，性情突然大变，与往日性子完全不同了。”
    见众人神色浮动，大巫师又道：“你们仔细想想，如今这位公主做的事，以前的昭德公主会做吗？很明显不会，因为她们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现在这位昭德公主，不过是别处来的孤魂野鬼，霸占了你们公主的躯体而已。鸠占鹊巢，你们竟也心甘情愿听她使唤，任她驱使？”
    嵇修文忍不住抿了唇，庞顶握着刀的手紧了紧，眉头也蹙得更深。
    只有裴琰掀起眼皮，语气淡淡道：“你恰恰说反了。前头那十年的昭德公主，才是不知何处来的孤魂野鬼。她霸占了公主的躯体，坏了公主金枝玉叶的名声。而如今，不过是公主回到自己本来的地方而已。”
    大巫师面色一僵，盯着裴琰打量了片刻。
    嵇修文已经完全糊涂了，索性也不再搭话，只听裴琰继续往下说。
    裴琰看着大巫师问道：“所以你承认，公主十一岁那年，是你利用邪术借走公主的命数，害了她性命。又招来不知名的野魂，让她霸占了公主的身体对不对？”
    第1045章 天命之人
    看着裴琰面不改色说完这些话，大巫师觉得有些惊奇。
    这位裴驸马可是昭德公主的枕边人，他得知了这些骇人听闻的事，竟也不害怕，居然还刨根问底？
    真是有趣！
    大巫师笑了起来，他将双手背在身后，把玩着不知何时爬在他手腕上的枯藤。
    见裴琰还等着他回话，他想了想，索性承认：“没错！昭德公主命格贵重，借走她十年运数，够我延寿三十年。不过我当时可没想着要了她性命，像本尊这等求长生之人，最重天道规则。肆意残害天命之人，可是会遭反噬的。”
    裴琰眸色暗了暗，声音略沉：“那是什么人动的手？”
    “至亲之人呗！”大巫师无所谓道，“父母有生养之恩，天道约束不到他们。那位小公主，不是被她爹就是被她娘害死的，这还用猜吗？”
    一语落下，惊得众人半晌都没回过神。
    嵇修文更是惊道：“胡说八道！虎毒还不食子呢，这天底下岂有爹娘亲手害死自己孩儿的？”
    大巫师“嗤”了一声：“你家没有，不代表别家没有。”
    嵇修文：“……”
    他忙看向裴琰，却见裴琰神色突然有了些了然之色。
    嵇修文有些不解，裴琰看他一眼，只说了三个字：“冯皇后。”
    “冯……”嵇修文突然就卡了壳，脑海中冒出一个容色明艳，看向皇姐时神色却总是带着厌恶的女人。
    那个女人，是皇姐的亲生母亲。
    可她好像从没有喜欢过皇姐，反而将皇姐当作累赘，日日都恨不得皇姐死去。
    若不是高祖夫妻宠着皇姐，皇姐在后宫的日子想必也不怎么好过吧？
    嵇修文突然有些心疼玉姝，可下一秒，裴琰就道：“冯皇后丧子发疯后，突然暴毙在冷宫中，想必是老天看不过眼，将她带走了。”
    嵇修文：“……哦。”
    怪不得裴驸马神色好看了许多，原来这冯皇后的下场也并不怎么样。
    既然这样，那他心中也舒服多了。
    嵇修文回了神，问裴琰：“姐夫，你还有要问的话吗？没有我们就上吧！”
    这种借命什么的，太邪门太可怕了，还是早早将这人弄死为好。
    可裴琰却摇摇头，瞥了眼大巫师这才说道：“我们打不死他！”
    大巫师也依华独家整理跟着猖狂道：“没错，你们杀不了我。与其费尽心思与我为敌，不如与我合作如何？”
    “不如何！”庞顶将大刀翻了面，神色肃穆道，“我庞顶手上沾过无数鲜血，从未见过不死之人。既然你这般自信，我便来再会会你。”
    话不多说，他直接提刀冲了上去。
    大巫师对这位身形高大的将领还是有些害怕，毕竟神树可以治疗他所有的伤，可每次落在身上的疼痛，却要他自己承受。
    见庞顶刀尖直冲他咽喉，顿时警惕闪过，身子直直往最后面退去。
    一众人都追上去，嵇修文看得手痒痒，也跟着追上去打了起来。
    大巫师完全不是这两人的对手，最终无奈，只得将自己养的蛊虫放了出来。
    嵇修文没见识过蛊虫的厉害，自然没将其放在眼中。
    一只蛊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扑向他的脖子时，远处飞来一道袖箭，将那蛊虫钉死在了半空中。
    第1046章 死鸭子嘴硬而已
    嵇修文忍不住回头，正好瞧见乘坐马车前来的玉姝。
    看到玉姝，他顿时眼睛一亮：“皇姐。”
    玉姝把袖箭递给一旁的白兰，这才缓缓下了马车。
    前方的裴琰转头看向玉姝，见玉姝半个眼神也没给他时，垂在身边的手顿了顿，眉眼也瞬间低垂。
    玉姝径自走向前，看着与大巫师缠斗在一起的庞顶，扭头对身后马车道：“修无名，你不是有话要问你师父吗？”
    嵇修文好奇的往后看去，却见那位总是病怏怏的青年，带着司马大饼从另一辆马车上下来。
    修无名再次回到巫族圣地，浑身都感觉到不适。幼年时被各种毒虫噬咬淹没的阴影遍布心头，叫他脖子上都忍不住暴起了青筋。
    他望着与庞顶交手的大巫师，神色很是复杂。
    似有怨恨，又似有悲哀。
    大巫师浑身被打得伤痕累累，可那些伤势又很快恢复，凭借着不死人的外挂躯体，倒是勉强与庞顶打了个平手。
    庞顶也知这般缠斗下去，没有任何意义，便干脆停下来退到了玉姝身边。
    “主子！”庞顶抱拳道，“恭亲王那边，徐星剑和裴大公子率人去追了，只有这位大巫师……”
    玉姝点点头：“我知道他的情况。”
    说完，她扭头看向修无名。
    修无名终于开口，问出来的却是不相关的话：“师父……您说当年我家被恶霸暗算，遭满门惨死，您是在路边捡到的我，这是真的吗？”
    大巫师刚松口气，就听到了这话，下意识道：“当然不是！”
    可话一出口就觉不对，见修无名变了脸色，本想再改口的他，索性也承认下来。
    “你家人都是我杀的。”大巫师神色戏谑，挑眉道，“你天分甚高，我初学幻术时，需要很多傀儡，你很适合。但你爹娘不同意我带走你，所以我杀了他们，这有什么问题吗？”
    听到这话的修无名，面上血色一寸一寸褪去，眼底所有的期冀，都变成了沉沉的绝望。
    “所以，您从来没把我当作真正的徒弟，我在您心里……就只是一个试毒的傀儡？”
    修无名的声音极其沙哑，眼中泛起的红丝，让司马大饼都有些不忍心。
    可大巫师却还故意道：“是又如何？玩物而已，怎值得本尊多费心思？”
    这话使得修无名突然重重咳嗽起来，玉姝帮他养了很久的身体，好似在一瞬间又恢复到了先前破败不堪的模样。
    司马大饼与他相处最久，拿修无名当上司又当兄弟，自然无比心疼。
    他连忙拍了拍修无名的背，安慰道：“你听他放什么屁？都被公主和庞将/军他们围困在这里了，插翅难逃的人，就是死鸭子嘴硬而已！”
    司马大饼虽然不怎么说话，可这句话确实也安慰到了他。
    他压下去喉间的腥甜，再次抬头看向大巫师，目色沉静道：“既然如此，师父可允许我，亲自为我的爹娘报仇？”
    “你？”
    大巫师根本不把修无名放在眼里，他动了动袖中的枯藤，眼中露出不怀好意。
    “念在师徒一场，我倒也可以相让你几分。”
    第1047章 这是我的环境，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修无名最擅幻术，攻击大巫师的手段，自然也是幻术。
    玉姝等人在旁边看着，除了漫天飞舞的飘渺蝴蝶外，根本瞧不出来两人在斗什么东西。
    司马大饼正想问要不要去帮帮修无名时，玉姝眼前场景突然一变，整个人被拉进了一处茫茫白雪中。
    天地间好似只余白色。
    脚下全是厚厚的积雪，迎面而来的冷风如同利刃般，刮过众人的面颊。
    玉姝是孕妇，比寻常人更要怕热，所以平日穿得也最单薄。
    这道寒风吹过，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白兰忙焦急的回头去看，存放衣物的马车都不见了，除了几个相熟的人之外，什么东西都没有。
    “殿下……”
    话还没说完，一间墨青色衣衫从旁边递过来，直接披在了玉姝身上。
    裴琰垂着眸子不看玉姝，只小心翼翼的为她穿好这宽大的衣服，然后又默默系好了腰带。
    他不说话，玉姝便也静静的看着他。
    气氛有些微妙，白兰犹豫片刻，终究是没有开口。
    裴琰替玉姝穿好衣服后，自己只着单薄的里衣站到了别处，并没打算碍玉姝的眼。
    倒是嵇修文，想了想也把自己的外衫脱下来，然后递给玉姝：“皇姐，你要不要再穿一件？”
    玉姝拢紧衣服，摇摇头：“不必，先破了这幻境再说。”
    这次的幻境，和上次她被劫出宫的一模一样。
    只是那次幻境中出现了虚幻的人，只要进入幻境之人什么都不相信，便能立刻破开出去。
    可这次，放眼望去除了白茫茫的雪之外，什么都没有。
    玉姝凝眉看了片刻，判断出大概的方向后，便让众人往前走。
    裴琰第一个迈步，他带着裴琮走在前面，恰恰替玉姝遮了前面的风雪。
    嵇修文和庞顶便一左一右，像守护神似的陪在两边。
    白兰默默跟在玉姝身边，什么都没说。
    修无名不知为何并没有进入这幻境，离他们颇远的司马大饼也没进来，因此幻境中只有六个人。
    世界一片雪白，除了风声外，便只剩众人的脚步声和呼吸声。
    前路茫茫好似没有尽头，嵇修文逐渐有些烦躁，只是见玉姝这个大着肚子的孕妇都没说什么，他便又将这股烦躁忍住。
    可又走了好一会儿，见四周还是白茫茫一片，嵇修文终于忍不住开了口：“皇姐，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我们该怎么走才行？”
    玉姝停下步子，她摸了摸自己冰冷的面颊，沉思片刻后才道：“我在想一个问题。”
    嵇修文皱着眉头说道：“什么？”
    “幻境是如何产生的呢？”玉姝抬起眸子，盯着嵇修文道，“能够移形换影的幻境，都是以个人构建，并不能带群体进入。所以修文，这是我的幻境，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嵇修文一愣，随后忙道：“我也不知道啊！”
    玉姝浅浅一笑，眸色弯成两道月牙：“我知道，因为你不是我弟弟！”
    话音一落，庞顶立刻抬手，将眼前的“嵇修文”一刀戳穿。
    “嵇修文”神色中满是不可置信，可众人都在盯着他的身体，果然没见鲜红的血液流出来。
    甚至在庞顶抽回刀后，他的身体像是泡沫一般，一点一点随着寒风飘散！
    第1048章 为什么只有驸马爷是真的？
    全场静了片刻。
    白兰望着嵇修文的身子消散，顿时如惊弓之鸟般看向玉姝。
    玉姝也抬起眸子看她，她有些手足无措，却也强自镇定道：“殿下，我……我是真的白兰，我不是假的……”
    玉姝没有说话，只是眉头下压了许多。
    一直沉默的裴琰，见状拿起手中长剑说道：“试一试就知道了，我先来。”
    剑刃划过他掌心，有鲜红的血液渗出，在冷风中很快就凝结起来。
    玉姝瞥了一眼，视线便从他身上移过去，然后看向了手中还提着刀的庞顶。
    庞顶顿了顿，索性也拿刀往自己手心中一划，结果没有任何伤痕。他呼吸一滞，随后立刻抬头看向玉姝。
    玉姝只是在静静的看着他，一句话都没多说。
    庞顶顿时会意，刚硬的面容上似有迟疑，最后却还是非常痛快的捅了自己一刀。
    没有感觉到任何痛楚，身子和刀一起快速的随风消散。
    到了裴琮时，他也没有多加犹豫，拿起长剑往脖子上一抹。
    到最后，幻境中只剩下三个人。
    白兰有些警惕裴琰，又有些迷茫的看着玉姝，似乎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等到对面两人都转头看向她时，白兰这才抽出腰间软剑，缓缓的割破了手掌。
    没有鲜血，更没有疼痛。
    白兰自己都不敢相信这个结果，她吃惊的望着对面。裴琰的神色很是平静，像是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
    而玉姝则是蹙起眉头，眸子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兰忍不住道：“为什么？”
    她自己知道，她是真的白兰，可身处这个幻境却又不是。
    这是为什么？
    玉姝只是在静静的看着她，白兰沉默了很久，终于握剑进行了自我了结。
    趁着消散之际，白兰问道：“为什么只有驸马爷是真的……”
    她看着玉姝，玉姝没有张口，反而裴琰缓缓道：“因为……”
    后面的话她没有再听到，只是一瞬间就好像从那大雪覆盖的世界被拉扯了出来。再然后，变成了一个熟悉的院子。
    那院子上方挂了一个牌匾，写着好看的三个大字“栖凤院”。
    白兰皱起眉头，握紧了手中长剑。
    只是还未有动作，就有熟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白兰姐姐，你干什么去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是墨竹的声音。
    白兰扭头，果然见墨竹一脸气愤。
    她看着白兰，语气恨恨道：“该死的薛松之，竟然害得我们公主受了如此重伤。白兰姐姐，明日去宫中后，我们一定要向陛下讲清所有的事，让陛下为我们公主做主。”
    白兰神色有些恍惚，她瞧着眼前的墨竹，忍不住问道：“你是真的还是假的？”
    墨竹诧异道：“什么真的假的？白兰姐姐你怎么了？公主不是让你去薛家打探消息了吗？你可有问清那薛家人，到底什么时候来给公主赔罪道歉？”
    白兰闻声回神，有些惊道：“薛家人为何要来给公主赔罪道歉？”
    墨竹比她更惊讶：“驸马爷打了公主呀！薛老爷和薛夫人还羞辱咱们公主是个不下蛋的母鸡，公主一气之下这才跑回来的。你忘了这件事了？”
    第1049章 是她的幻境？
    白兰更是震惊，记忆里好像并没有这回事。
    可她还没说什么，墨竹已经拉着她往屋内走了。
    进入屋中，果然见昭德公主躺在软榻上，正在静静的垂泪伤神。
    墨竹悄然低了声音，用眼神暗示白兰安慰公主几句。可白兰却瞧着眼前的公主殿下，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不，她的公主没有这么软弱。
    当初公主的确带伤回家，可从未为薛松之那个贱人伤心过。
    她该立刻养好伤，然后提着鞭子打上薛家门去才对！
    白兰顿时上前一步，看着昭德公主道：“公主为何要伤心？您是金枝玉叶，是人人都该敬重的皇长女。薛家此番行事是杀头大罪，您该上门去砍了他们才是！”
    可这话一出，昭德公主却像是被惊到的鸟儿一般，顿时瑟缩着往床榻里面去。
    墨竹更是在一旁拉着她道：“白兰姐姐你疯了，你怎么能对公主说这种话？公主与驸马爷五年夫妻，岂能说杀就杀？”
    白兰没有理会墨竹，只是眼神犀利的盯着床上的人。
    昭德公主却丝毫不敢看她，连眼睛都不敢抬起来。
    白兰有些恼怒，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干脆转身出了屋子。
    在院里默立良久，白兰默默抬起剑，在自己掌心划了一道。
    有血。
    她是真的。
    所以这还是幻境吗？
    是她的幻境？
    正在沉思中，墨竹突然前来，手上还端着一碟点心。
    她将点心递给白兰，瞧见她手心里的伤后，立马着急道：“白兰姐姐你怎么受伤了？你等着，我给你处理一下。”
    她快速拿来金疮药，又拿来绷带，给白兰认认真真的上好了药。
    白兰一直在盯着她，没有瞧出她和平日的墨竹有什么不同。
    唯一的不同，就是她好似年轻了些。
    包扎好伤口，墨竹坐在白兰身边，忍不住叹了口气：“白兰姐姐莫要生气，我明白你的心思。薛家人太过分，我们也着实恼怒。可公主自己不愿意与她们撕破脸，咱们做奴婢的能有什么办法呢？”
    白兰听到这里，冷静插话：“我记得公主性子强势，不是这等忍气吞声之人，所以……”
    墨竹却惊讶道：“白兰姐姐你记错了吧？公主怎会是强势的人呢？她一直都很温柔胆小的，连大声说话都不肯。若非如此，又怎可能下降给薛驸马这般门户？绥国公府的曹世子，可眼巴巴等着咱们公主呢！”
    白兰眉头紧紧蹙起来，只觉得手心伤口有些发痒。
    墨竹说的这话好似也没错，在公主嫁到薛家前的这几年，公主确实一直温柔内敛，对任何人都和和气气，甚至脾气还有些软弱。
    可她明明记得，在薛家受了委屈之后的公主，不是这样的。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白兰在院子里坐到天黑，又在屋外守到天明。
    她跟随着墨竹，在熟悉的栖凤院里打转。每日都听昭德公主说些闺怨之词，每日都要看昭德公主为薛松之落一遍清泪。
    也不知过去多少时日，白兰终于忍无可忍，看着眼前人说道：“公主，奴婢冒犯了。”
    不待昭德公主开口，她拔出腰间软剑，直接朝着对方心口刺了过去。
    第1050章 奴婢会一直守在公主身边
    剑尖直指心脏，昭德公主错愕的抬起头，眼里满是不敢相信。
    正巧墨竹带人进来，看到这一幕，直接僵在原地：“白兰姐姐，你在做什么？”
    白兰利索的收回剑，看着床上的人没有流出一滴血，反而缓缓消散后，她才稳下心神回头。
    “我要从这个假的地方走出去！”
    “什么真的假的？”墨竹气得眼眶发红，她看看床上，又看看白兰，“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你竟然杀了公主，她是公主啊！”
    白兰一脸冷漠：“她是你的公主，不是我的公主。我的公主是天下之主，绝不会允许一个男人骑在她头上，更不会为了贱人去流泪感伤。”
    墨竹顿时语噎：“你……可是公主她，她一直都是这样的。”
    白兰面色坚定，神情犀利：“她不是。”
    说完后，她没有再和墨竹纠缠，手起剑落，整个幻境就再次换了场景。
    这次好似是在宫中。
    她还是大人，可眼前的公主，却变成了一个十来岁的女孩儿。
    公主扎着双丫髻，一双眼眸格外明亮。
    等她进入屋内时，公主立刻高兴的跑来问道：“你就是皇祖母说的那个漂亮姐姐吗？听说你会使剑，我能不能看一下呀？”
    白兰面色恍惚了一瞬，再抬起头打量周围幻境，这才想起这宫殿是公主幼年所住之地。
    冯皇后不喜公主，所以公主与太后住在一处。但太后身子骨不好，更多时候，公主都是独居一宫。
    这个宫室，便是小时候的住处了。
    回到熟悉的地方，哪怕知道是幻境，白兰也心情轻松了许多。
    她此时很清晰的知道，眼前的小公主是幻境里的假人，却还是不忍心对她动手。
    在小公主的要求下，她耍了一套剑术给小公主看，然后小公主悄咪咪的告诉她，她也会武艺。
    但是皇祖母不让她告诉别人，所以她一直都把这事儿当秘密藏着。
    白兰并不吃惊，好像记忆里的昭德公主，原本就是该这样的。
    所以是什么时候变了呢？
    大概就是大病一场之后吧？
    裴驸马说的没错，大病过后的公主殿下，被孤魂野鬼占了身子。
    直至十年后，她才重新回来。
    若没有那个大巫师从中作祟，公主她本该过着快快乐乐的日子才是。
    白兰难得露出些温柔神色，她陪着小公主一日一日的在宫中游玩，也不知过去多少天，白兰才终于犹豫着开了口：“公主，奴婢要走了。”
    小公主很是乖巧的看着她，脸上满是不舍：“你去哪里呀？还会回来吗？”
    白兰蹲下身看她，浅浅一笑：“不回来了，但会回到你的身边去。”
    “我的身边？”小公主有些不解，漂亮的眼眸中带着些迷惑。
    白兰递给她一杯热茶，看她喝下去后，才柔声道：“是呀，回到你的身边……奴婢会一直守在公主身边，这辈子都不会离开。”
    喝下茶的小公主突然倒地，却被白兰温柔的抱起，然后放在了床上。
    她静静的坐在床边看着，直至那娇小的人儿突然消失。
    白兰看着空床默了许久，摸了摸自己心脏位置，这才缓步出了宫门。
    第1051章 阿姐又要辜负你一次了
    这个幻境慢慢溃散，白兰却又被拉扯到了别的地方。
    又黑又小的巷子，一群脏乱无比的小童缩在角落，眼前是几个对小童们拳打脚踢的男人。
    “叫你们跑，叫你们跑！看老子不打死你们。”
    孩子们一边求饶一边哭泣，白兰盯着几个男人，一句话都没多说，直接提剑迎了上去。
    男人们被解决，剩下的孩子们，都好奇的看着她。
    白兰却没有放他们走，而是看着其中一个小姑娘发起了呆。
    那个小丫头，和幼时的她长得很像，应该……是妹妹吧？
    战乱导致家破人亡，她和妹妹在逃亡路上被人贩子抓住。
    为了让自己活命，妹妹装病骗那些人，给她留出了逃走的机会。
    临走时，她叮嘱自己：“姐姐要吃饱，还要练很厉害的武功，这样才能打坏人。”
    自己仓惶逃走，最后被人捡走送进宫，再后来，她就成了昭德公主的贴身婢女。
    公主对她很好，还特地派人给她找过妹妹，得来的消息却是妹妹早就死于疫病中。
    战乱时疫病爆发，妹妹装了病，却又真的得了病。
    这么些年，白兰以为自己早就忘记这些事了，可再次看到那张稚嫩的面容，她却发现过往所有都历历在目。
    白兰沉默的走至墙角，看着其他小童往后缩，唯有那个丫头在好奇又勇敢的打量着她。
    “阿茉。”她很小声的唤了一句。
    小丫头愣了愣，忽然惊喜道：“你是阿姐对不对？你终于来救我了阿姐，我就知道你不会抛下我不管的。”
    一字一句传进耳中，却好似刀尖凌迟心脏，叫白兰闷的透不过气来。
    她半跪下去，扔掉手中长剑，仔细端详着眼前小丫头的面容。
    许久之后，才轻轻的拥住了她。
    小丫头缩在她的怀里，声音天真懵懂：“阿姐，你为什么看起来很难过？”
    白兰逼回眼中泪意，语调沙哑：“阿姐又要辜负你一次了。”
    “为什么？”小丫头很是茫然，“阿姐不打算带我走吗？”
    白兰望着幽暗的长巷，久久沉默。悔恨悲痛过后，此时的她竟格外冷静。
    她顿了很久，才“嗯”了一声。
    小丫头顿时安静下来，好一会儿后才扬起笑容说道：“阿姐是不是有重要的事情做呀？那阿姐快去吧！我会在这里等阿姐的。”
    白兰松开她，望着那双满是依赖的眸子，手颤了颤，才将她抱起说道：“你不是喜欢吃街头那家的栗子吗？阿姐带你去买好不好。等给你买了栗子，阿姐再走。”
    小丫头顿时高兴起来：“好呀好呀，我就知道阿姐最好了。”
    白兰抱着她走出巷子，往热闹的街头走去。
    烤栗子的大叔还摆着摊，只是面容有些模糊不清。但即便这样，白兰也知道他脸上挂着笑。
    热乎乎的烤栗子拿到手，白兰又带小丫头去了好些个地方，直到最后，看着小丫头在自己怀里睡过去。
    白兰望着骤然黑下来的大街，忍不住仰起头。
    夜空中没有丝毫星光，就好像她的世界，被彻头彻尾的黑暗所掩盖。
    第1052章 巫族圣殿
    冰雪天地中，两人再次迷失方向。
    玉姝看着身旁一言不发的裴琰，最终还是叹了口气。
    “你下不了手，便将剑给我吧！”
    裴琰停住脚步，眸色温柔的看着玉姝，却始终不肯将长剑递过来。
    玉姝叹道：“不杀了我，这个幻境我们都出不去。”
    裴琰默了片刻，才开口道：“你猜到了。”
    “这还用猜吗？”玉姝无奈道，“所有人中，只有你是正常人。所以这必然是你的幻境，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我们所有人的意识都在你的幻境里。”
    原先她还以为，幻境中的其他人都是假的，像上次那般都是用幻术虚造出来的。
    毕竟她瞧见嵇修文意外受了伤，却没有任何血流出来，这才毫不犹豫的将嵇修文给踢了出去。
    可嵇修文被“杀”时的震惊，叫玉姝当时也有所怀疑。
    只是没想到，身体是假的，意识竟然是真的。
    那……估摸着出去后，还得好好给自己这个堂弟赔赔罪！
    玉姝心中“嗐”了一声，然后又看向裴琰。
    裴琰嘴唇微动，最后终于把长剑递了过来。
    玉姝很干脆，连句告别都没有，提起剑就往脖子上抹。
    只是还没碰到脖颈，就被裴琰突然握住了剑身。
    剑刃很锋利，裴琰刚止住血的手心又被划破。看到有鲜血溢出，玉姝有些错愕，却见裴琰忽然抵上来，在她眼角落下一吻。
    “对不起。”他的声音低若蚊蝇，好似不经意间就被风悄然吹散。
    一触即离。
    唇角的温热，也只是一瞬间。
    裴琰直起身子，又松开握剑的手，在玉姝孕肚上短暂又温柔的停留片刻。
    那双清隽的眸子注视着玉姝，似温柔似克制，又似带着无言的愧疚。
    他嘴唇微动，最后却又什么都没说。
    可他的眼神告诉玉姝，他从不后悔这个选择。
    无论发生任何事，无论是谁与谁之间，他永远都会选择玉姝。
    从无例外！
    玉姝怔了片刻，低头看着剑身上留下的鲜血，再抬起头时，却发现裴琰径自转身走远了。
    风雪迎面，将他的身影变得模糊又遥远。
    玉姝站了好一会儿，才再次提剑，抹上了自己的脖子。
    身体消散，冰天雪地消失，她眼前出现了一幢漂亮的宫殿。
    和鄞京皇宫不同，这些宫殿都是纯白色，宽大又空阔，还透着一股肃穆威严。
    玉姝手上还握着裴琰的剑，裴琰却不见了踪影。她只得独身往前，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宫殿外没有一个人。
    玉姝在外面绕了许久，花了好大功夫才找到进入殿内的路。
    进去后，她看到一个身穿白衣的姑娘，正坐在大殿内看书。
    听到脚步声，姑娘抬起头看过来。
    一双眸子如清泉般，澄澈透净，还带着不谙世事的懵懂单纯。
    她的面容很柔美，好似邻家女儿般娇憨，却又带着不容侵犯的神圣感。
    玉姝好奇的看着姑娘，姑娘也好奇的看着她，片刻后，对方先开口问道：“你是谁呀？怎么进来我们巫族圣殿的？”
    巫族圣殿？
    玉姝心中一动，望着姑娘问道：“我迷路了，意外走进来的。你……是大巫师的什么人？”
    第1053章 圣女
    大巫师这个称呼，显然对姑娘来说有些陌生。
    她看着玉姝，见对方虽然手中拿了剑，但是个怀了孕的漂亮女人，便没有怎么警惕。
    只是道：“我们这里没有大巫师，只有大长老。”
    说完后，她起身放下书，朝玉姝走过来。
    玉姝的孕肚很大，姑娘围着她转了片刻，才拧起眉头说道：“你的胎像不太好哎，里面除了胎儿外，好像还有别的东西。”
    玉姝没想到小姑娘年纪不大，眼睛却很毒辣。
    她问道：“你有什么办法吗？”
    姑娘犹豫片刻，摇了摇头：“你不是我们这里的人，我救不了你。”
    玉姝听完后也没怎么失望，毕竟这是大巫师搞出来的幻境，里面的人和物，又怎么能当真？
    她跟着姑娘往里走去，听对方问她姓名，她报了“玉姝”两个字。
    姑娘顿时高兴道：“我们真有缘分，我叫玉卿，也有个玉字。”
    玉姝笑看着她，又绕到原来的话题：“大长老是什么人？和大巫师有什么不同吗？”
    玉卿撑腮，面上有几分娇憨可爱：“大长老就是我们巫族最厉害的人呀！至于巫师，会幻术的都叫巫师，没有大巫师这个说法！”
    玉姝想了想，又问：“那养蛊虫的呢？”
    一听到“蛊虫”两个字，玉卿蹙了蹙眉头，随后又道：“我不太喜欢那些虫子，但我们巫族确实有些巫师喜欢养。不过大长老都不允许他们出去，所以在家养养也没什么。”
    随后玉卿又说了巫族中巫师是最多的，里面又分幻术师、蛊师等。最缺乏的是巫医，因为有天赋的人很少。
    而巫族中有五大长老，大长老最厉害，五长老管着些琐事。只是平时长老们都在闭关，基本上很少出来。
    玉姝听完后，笑着问道：“那你呢？你是做什么的？”
    提到自己的身份，玉卿显然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说。
    玉姝也不为难她，“若是不方便说，那就不说了。”
    可玉卿反而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圣殿中常年无人，除了邢来，就只有眼前这位姐姐能够进入圣殿。
    虽然不清楚她的来历，可她既然能进来，那就说明对自己无敌意。
    想到这里，玉卿小声说道：“我……我是巫族新选出来的圣女。”
    “巫族圣女？”玉姝好似听修无名提起过，但也只是提过一嘴就没有再说。
    毕竟巫族圣女，好像还挺神秘的。
    玉姝仔细打量着玉卿，玉卿有些羞涩道：“玉姝姐姐为什么这样看我，我……”
    玉姝笑了起来：“我觉得你很好看，没有人这样说过吗？”
    玉卿羞涩的摇了摇头，随后双手撑腮一脸向往道：“我没见过外人，也没去过圣殿外面。听邢来说，外面有很多的人。街上很热闹，有卖糖葫芦的，还有卖糖人的。逢年过节，还有人会喷火玩杂耍，很有意思。”
    “你是不能出去吗？”
    玉姝瞧她，应当也就二八年华，按理说正是爱玩的时候。
    可玉卿却有些落寞道：“圣女不能出圣殿的，我要守护我们巫族的神树。若是神树不小心被其他人污染了，神树会死，我们巫族也会遭殃的。”
    第1054章 邢来
    玉姝的注意力顿时被吸引过来。
    她想问问玉卿关于神树的事，后来想想这应当是巫族的秘密，又按捺住没说。
    玉卿许是一个人待久了很孤单，有了玉姝陪伴后，像个小麻雀一样叽叽喳喳不停。
    玉姝对小姑娘一向温柔耐心，两人进了内殿一起聊天说话，玉卿还会围着玉姝的肚子打转。
    短短一个下午，小丫头显然就把玉姝当成了知己。
    她甚至还信誓旦旦的说道：“玉姝姐姐你放心，你的小宝宝，我一定会让他安全生下来的。”
    玉姝望着她，笑意里满是温柔。
    天色黑下来时，玉姝起了身，玉卿连忙说道：“玉姝姐姐别忙着走呀，邢来今日去街上了，说回来时会给我带些好吃的。到时候，我可以分你一半。”
    玉姝微笑着摇摇头，示意外面天色：“我该回家了。在这里耽误的时间太长，我的家人会担心的。”
    玉卿有些失望，看着玉姝喃喃道：“那姐姐什么时候再来？”
    “我也不知道。”玉姝轻叹口气，“事实上，我是如何来到这里的，我都不知道。”
    正说着，殿外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圣女殿下，我回来了。”
    玉卿忙起身说道：“是邢来回来了，姐姐先躲起来。若被他撞见你，他肯定会向五长老禀报的。”
    玉姝自然听话的藏到了内室，隔着薄薄一层帘子，她看见一个身材欣长的少年从外面走了进来。
    少年和玉卿的年纪有些相仿，似乎比玉卿还要小个一、两岁。只是那眉眼和五官，分明就是年轻时候的大巫师。
    所以幻境外那个杀不死的大巫师，名字叫作邢来？
    玉姝悄然无声的打量着他，邢来浑然不觉，只是从背后的竹筐中取出些好玩好吃的东西。
    玉卿见到他自然也很开心，听他讲着外面的繁华热闹入了迷，甚至已经忘了玉姝还在殿内的事情。
    可邢来比玉姝想的要更加心思缜密，发现桌上有两只茶杯后，邢来蹙起眉头问道：“圣女殿下，您这里还来过别人吗？”
    一句话瞬间将玉卿的神思拉回来。
    小姑娘不擅长撒谎，眼神有些慌乱，嘀嘀咕咕半晌想否认，却早就被邢来一眼识破。
    邢来立刻抽出身上的佩剑，到处寻找起陌生人来：“长老们交待过，除了我之外，不允许任何人进圣殿。圣女殿下怎得又私自放别人进来了？你可知这有多危险？”
    邢来转悠了片刻，很快就朝着玉姝这边找过来，玉姝握紧了手中长剑，正打算与他搏斗一场。
    谁知玉卿却佯装生气，又是撒泼又是撒娇的，将邢来赶了出去。
    等邢来走后，她才猛松一口气，给玉姝找来一顶帏帽后，连忙带着玉姝从另一道门往外走。
    可刚出去，就被早有准备的邢来堵在了门口。
    邢来打量着玉卿身后大肚子的女人，帏帽遮住了她的容貌，瞧不见她长什么模样。却能感觉到，她身上给人隐隐一种不舒服的气息。
    这种不舒服来自于威压，来自于气势，又好似……来自于大长老说的命格。
    第1055章 真巧，又碰见你了
    邢来还小，想不明白便也不多想，只皱起眉头道：“圣女殿下，您不是说殿内没有人吗？这又是谁依华独家整理？”
    玉卿终于有些生气，她护在玉姝身前呵斥道：“你管她是谁，反正她是我的朋友。现在她要回家了，你让开！”
    邢来却固执道：“我不让，长老们交待过，凡是进入圣殿的人都不能活着出去！”
    玉卿一听这话，就有些着急道：“姐姐她又没看到神树，为什么不让她走？邢来你不要逼我，不然我对你不客气了。”
    邢来自然也倔强非常，他甚至一言不发，直接提剑朝着玉姝刺来。
    玉姝虽然因为有孕在身，不便使用武艺，但功夫底子在这里，对付一个小少年还是绰绰有余。
    只是玉卿明显有些着急，看到邢来再次朝着玉姝要害攻去时，她直接扑身上前，挡在了玉姝前面。
    长剑刺入她的腹部，玉卿疼得面色发白。
    玉姝一愣，随后忙接住她的身体道：“玉卿……”
    邢来也有些错愕，没想到自己误伤了玉卿，一时又是悔恨又是愧疚。
    只有玉卿捂着血流不止的腹部，扬起小脸可怜兮兮的看着他道：“邢来……算我求求你，放姐姐走好不好？”
    邢来沉默许久，才扔下手中佩剑说道：“好，让她走吧！”
    玉卿立刻抓住了玉姝的手，强忍住疼痛笑道：“姐姐，快走……别让人看到你，走快点……”
    玉姝怔怔的看着那刺目的鲜血，良久之后，才点头起了身。
    玉卿被邢来接过去半躺在地上，玉姝提起裴琰那把长剑，默默的往宫殿外走。
    等出了殿门，她抬起剑划了一下自己的掌心，鲜血顿时溢出。
    她微愣，片刻后再回头，却发现宫殿全部消失，里面的人也随之消失不见。
    眼前的世界白茫茫一片，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茂密的树林如同电影般，一帧一帧在玉姝面前出现。
    玉姝分辨了许久，才发现这就是行宫外西南处的深林。
    是幻境将她拉到了这个地方。
    玉姝抬起头看了半晌，夜色太深，她有些分辨不清方向。
    正在迟疑时，却见前面缓缓走来一个白衣女子。
    玉姝静静的看着，直到女子的脸变清晰，她才惊觉这竟然是玉卿。
    变得成熟许多的玉卿。
    她的眉眼不再稚嫩，眼神也不再单纯懵懂。略显消瘦的面容上，有着压抑不住的茫然和悲伤。
    玉姝摘下帏帽，唤了一声：“玉卿。”
    玉卿抬起头，看到玉姝后眼睛一亮，声音却有些迟疑：“玉姝姐姐？”
    “是我。”玉姝浅笑道，“真巧，又碰见你了。”
    玉卿猛地一顿，随后扬起浅浅的笑意：“是啊，好巧。玉姝姐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玉姝听出了她话中的警惕，不由在心中轻叹一声。
    果然长大了，经历多了，提防之心也有了。
    “像上次那样，偶尔路过。”
    玉姝这般说，玉卿却并没有放下心，只是走上前来轻声提醒：“这边是我们巫族禁地，姐姐还是戴上帏帽吧！”
    玉姝很听话的戴上帏帽，玉卿看了眼，才有些怔然道：“这顶帏帽……好像是我当初送给姐姐的。”
    玉姝笑着“嗯”了一声。
    第1056章 巫族惹来大祸
    见玉姝肯定，玉卿便有些伤感。
    她默默的望着前方，语气中满是怅惘：“一别三年，原以为姐姐不会再来看我了。不成想姐姐也还惦记着我……只是，姐姐不该在这个时候来。”
    乍一听已经到了三年后，玉姝难免有些惊异。
    只是她尚未搞清这幻境是怎么回事，便也没有多说，只关心道：“这三年，你过得好吗？”
    玉卿苦笑一声，低下了头去：“好与不好，又有什么区别呢？我不过是他的金丝雀罢了，出不去挣不脱，行尸走肉一般的活着。”
    玉姝不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谁，默了默才安慰道：“今日我来，便就是陪你说说话的。记得以前你还是个很快乐的小丫头，今日便也忘了那些不快吧！”
    玉卿脸上难掩憔悴，虽然人长大了许多，可性子还尚单纯。
    她听到这话，点点头，带着玉姝去了林中一间小木屋。
    坐在屋内，玉卿讲了巫族这三年的事。
    巫族一向神秘，所以两年前外界突然传出巫族有宝物的流言后，被很多人信以为真。
    因为这莫须有的宝物，整个巫族都遭到了清剿和迫害。
    原先的巫族圣殿被烧，五大长老为救族人全部牺牲，如今整个巫族也就剩下不到百人了。
    玉卿神情很是低落：“若不是大长老拼命救我，可能我也活不下来……可是我活下来有什么用呢？我救不了大家，我甚至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玉姝很能理解这种无力又不甘的感觉，当年的自己，毫无目标的飘荡在这世间时，不就是这等感受。
    她坐在玉卿身边，温柔又坚定的握住了玉卿的手。
    见玉卿眼眶泛红，玉姝忍不住问道：“邢来呢？他没有护着你吗？”
    作为以前侍奉圣女的少年，以后掌管巫族的大巫师，邢来按理来说都是守在玉卿身边的。
    可玉卿却一句都没提起他！
    玉姝看着玉卿，却见面色低落的姑娘，突然迸发出极大的怒意：“姐姐不要提他，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若不是他蛊惑人心，散布我巫族有神物可长生不老的谣言，巫族怎会惹来这等大祸？”
    在幼时到少年那段时间，邢来是玉卿唯一的朋友，也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大长老让邢来照顾她陪伴她，她以为两人可以这样一辈子下去。
    谁知邢来一直都藏着狼子野心，他想在巫族成为人上人，他想获得巫族强大的力量……为了这些荒谬的东西，他甚至不惜赔上自己族人的性命！
    玉卿难以理解，更觉得愤怒不堪！
    玉姝却在诧异之后，也很快明白过来。
    后来的大巫师为了长生甚至永生，不惜潜进鄞京窃取她的命数。这个时候想要长生不老，倒也不算稀奇之事。
    玉姝正想着，肚中孩子突然动了一下，她忍不住轻哼了一声。
    玉卿好似天生对这些东西敏感，察觉到后立马扭头看了过来。
    她望着玉姝的肚子，怔了怔才说道：“姐姐的这一胎，胎像怎么还是不好？和上一胎竟然差不多！”
    玉姝微愣，片刻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怪不得玉卿见她又大着肚子出现，竟然也没觉得奇怪，原来是当作二胎了。
    第1057章 你不该怨恨我，该感谢我才对！
    玉姝干脆也没拆穿，点头直接道：“是，我体内有条蛊虫，据说是你们巫族蛊师练出来的蛊王。这蛊虫与我同生共体，我有了孩子后，可能会转宿在我的孩子身上，所以他的性命堪忧！”
    玉卿听到这里，脸色极差，唇也紧紧的抿了起来。
    许久之后，她才低了声音恨恨道：“若是大长老还在，绝不会允许蛊师这样肆意残害人命的！”
    说完后，她又看着玉姝惭愧道：“三年前，你那一胎我瞧着就不太好，原想帮你找大长老问问的。可又怕他察觉到你进来过圣殿，便一直藏着掖着。谁知后来我们巫族发生这般事，就再也没有机会问了……”
    玉卿觉得自己失信了，便不怎么敢看玉姝，玉姝却温柔的抚了抚她耳边碎发。
    “没事。”她安慰玉卿道，“这孩子你本来就救不了，我们能遇见就已经是缘分了，至于孩子，我会想办法的。”
    她是孩子的母亲，既然让这个小生命来到了时间，就必然会对他负责。
    可玉卿还是觉得心中难安，她心中反复拉扯许久，才突然下定决心起身道：“我们巫族的神树应该可以救你，玉姝姐姐，我带你去。”
    玉姝有些错愕，只是她刚起身，外面就传来了一道男声。
    “卿卿。”他的声音有些温柔，语调虽然熟悉，但更显成熟。
    玉姝这次不用玉卿提醒，就立刻带着帏帽躲了起来。
    她藏在屋内，看着小木屋门口出现了一个挑灯的男子。
    一身墨黑衣衫，长身玉立，面容俊秀斯文。
    分明就是邢来长开了的模样。
    他挑着灯，看着屋内的玉卿，眉眼中满是温柔。
    “我方才去了神树那边，没找到你，原来你今日这般早就回来了。”
    邢来的声音温和又亲昵，可玉卿对他却满是排斥和愤恨：“你来找我做什么？”
    “不做什么。”邢来柔声道，“我这几日有些忙，没怎么顾得上你。今日正好有空，便过来瞧瞧。”
    玉卿往后缩了几步，才怒道：“不要在这里假惺惺的，谁要你瞧？你给我滚！”
    邢来听到这话，似乎有些受伤。他默了片刻，才柔声道：“我知道大长老的事情，是我对不住你。可若不是我，你又怎么能从那圣殿中走出来呢？”
    他语气温柔，循循善诱：“卿卿，你能看到外面的景象，你能见到前面十几年不曾见到的风景，都是因为我。你不该怨恨我，该感谢我才对！”
    玉卿只是性子单纯，又不是傻，听到这话岂能不气！
    她甚至忍不住，抄起桌上的茶壶就朝着邢来扔了过去。
    只是如今的邢来，已经不是以前的少年邢来了。
    他轻松躲过茶杯，并且趁机抓住了玉卿的手腕，眼中还闪烁着男人对女人的欲望：“卿卿，我守护了你这么多年，在你心中，难道我一点都不重要吗？现在我已经是巫族大长老了，于情于理，你都该和我在一起对不对？”
    这话惊到了玉卿，她如受惊的小鹿般往后缩去，却因势力单薄，反而被邢来禁锢在了怀中。
    第1058章 巫族圣女毕生不能成婚！
    两人离得很近，玉卿甚至能察觉到邢来的呼吸近在咫尺。
    可她心中没有丝毫暧昧羞涩可言，甚至还觉得恶心和反感。
    玉卿歪着头，躲过了邢来的靠近，这才咬着牙说道：“巫族圣女毕生不能成婚，你不会不知道这个规矩。”
    “没有关系。”邢来笑道，“规矩就是被人用来打破的。我倒要看看，你和我成了婚后，规矩能把我怎么样？”
    说着，他突然凑上前，朝着玉卿的脖颈探去。
    看到玉卿眼眶发红，一脸屈辱的模样，玉姝再也按捺不住，将手中长剑掷了出去。
    长剑峥鸣一声，直指邢来眉心。
    邢来比以前要敏锐许多，他立刻推开玉卿，躲过了长剑。
    望着从里面走出来的玉姝，他眯了眯眼，神色阴冷道：“又是你。”
    玉姝声音淡淡，将玉卿拉至身后，这才道：“是我。”
    邢来打量着玉姝，这个女人依旧用帏帽遮着脸，肚子如上次一般大，就连衣服都是一件，就好似完全没有变过。
    所以，她是什么人？从哪里冒出来的？
    邢来盯着玉姝，默了片刻才道：“你是什么人？”
    玉姝透过薄纱看着邢来，缓缓道：“要你命的人。”
    “呵！口气倒是不小。”邢来不清楚玉姝底细，自然不会贸然动手。
    只是退出木屋后，他却迅速招来几个蛊人傀儡，将玉姝给围了起来。
    “三年前放走了你，这次，你的运气可没有那么好了。”
    邢来一声令下，蛊人全部冲着玉姝而来，玉卿忙着急道：“姐姐小心。”
    玉姝面色不变，用脚尖挑起落在地上的长剑，行云流水的与那些蛊人过起招来。
    大腹便便的确会很不灵活，但不知是不是因为在幻境中，平日的疲惫一扫而空，反而叫她注意力能更加专注些。
    这些蛊人也不似后面遇到的那些蛊人，他们不是打不死，只是较之常人更加难缠而已。
    但邢来站在一旁，已经看出了玉姝的底细，便轻蔑一笑，亲自提剑又迎了上来。
    玉姝毕竟是孕妇，这会儿早就体力不支不能再战。
    她避开邢来的攻击，往后退去几步站稳，长舒口气，抹了把额上的细汗。
    玉卿连忙跑上前来，扶住玉姝后，这才眼圈红红的问道：“姐姐你没事吧？”
    玉姝感觉肚子隐隐有些疼痛，但她却没表现出来，只摇了摇头。
    玉卿立刻扭头看向邢来，怒气冲冲道：“你到底想怎么样？”
    邢来提着剑，笑了一声：“当然是杀了她！卿卿，你是圣女，难道忘了巫族的规矩？无端闯入我们巫族境内的异族人，都要杀掉。”
    “方才你还说规矩是用来打破的！”玉卿气得小脸涨红，牙齿更是咬得咯咯响。
    “对，那是我方才说的。”邢来低笑，“所以现在，不作数了！”
    他再次提剑朝玉姝冲来，满身的杀意尽显，哪怕是玉卿挡在了玉姝身前，也没有半点退意。
    看样子，是想将玉姝和玉卿一起杀掉。
    千钧一发之际，一颗石子从后面弹来，精准的打到了邢来的剑刃上。
    邢来被这力道带的一偏，剑身从玉卿胳膊上划过，有鲜血瞬间溢出。
    第1059章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看到玉卿受伤，邢来却一句关心的话都没有，眼中更无愧疚和悔恨。
    他只迅速扭过头，看着身后来人。
    是个身穿青衫的男人。
    面遮黑巾，容貌瞧不真切，只露出一双清隽的眸子。
    可邢来不知他姓甚名谁，但玉姝一看就看出，这是裴琰。
    裴琰不知从何处找来一把长弓，对着邢来就射出一箭。
    邢来仓促躲过，这才蹙起眉头：“又是你，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裴琰快步走至玉姝身边，见她安然无事后，才抬起头道：“没听我夫人说吗？要你命的人！”
    “狂妄！”
    邢来心中虽怒，却也知道进入巫族地带后，这些人肯定都不是他的对手，自然也不会将两人眼里。
    只是这两人三年前来了一次，如今又再次突然现身，总觉得格外诡异。
    邢来蹙着眉头，盯着裴琰看了半晌，最后将视线转到了玉卿脸上：“卿卿，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玉卿捂住受伤的胳膊，一言不发。
    邢来盯了她许久，才冷笑一声道：“你可以不说，但日后，你总会说的。”
    说完这话，他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玉卿这才吸吸鼻子，有些后怕的喊了声“余大哥”。
    玉姝有些诧异，问道：“你们认识？”
    玉卿低声道：“我们见过一面，三年前姐姐离开没多久，余大哥就来了。那时也正好被邢来撞到，他们还打起来了。”
    但邢来明显不是这位“余大哥”的对手，所以三年后再次碰见，他也依然有些后怕的先行离开。
    玉姝这才明白，是自己先来到了玉卿所在的幻境，随后裴琰也跟了过来。
    只是他始终要比自己要晚一步。
    如今两人再次碰面，不需要牺牲谁破除幻境，所以两人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倒是玉卿好奇道：“姐姐，你是余大哥的妻子吗？”
    玉姝迟疑了一下，察觉到裴琰似乎喉结紧张的动了动，这才点了头：“是！”
    玉卿忍不住羡慕道：“真好，余大哥看起来很担心姐姐，他一定很喜欢姐姐你吧？”
    玉姝闻言，转头看向裴琰。
    裴琰依然黑巾遮面，可眼眸中的温柔和爱意，却是毫不遮掩的流露了出来。
    玉姝：“……”
    她默默收回视线，似是而非道：“也许吧！”
    玉卿没有再说什么，进了木屋给自己包扎好伤口，然后就要带着玉姝往神树那边去。
    可走到半路，就被再次出现的邢来带人围了起来。
    这次围住两人的，不止那些蛊人，还有巫族许多的族人。
    看到族人们望着玉姝两人的愤恨神色，玉卿便知道，这次怎么也逃不过了。
    邢来利用族人们的仇恨，想就此杀了玉姝和裴琰，可玉卿偏不。
    她是圣女，她的安危在族人中高于一切。
    邢来卑鄙，想害死玉姝姐姐，她就非要把玉姝姐姐和她的夫君保护起来。
    想到这里，玉卿咬着牙，以自杀相逼的方式，将玉姝和裴琰安全送出了林子。
    临告别前，玉卿眼睛红红道：“也不知道下次再见，会是什么时候了。玉姝姐姐，你会一直记得我吗？”
    第1060章 层层迷境
    玉姝看着这个神情低落的姑娘，慢慢点了头。
    见玉卿露出笑意，玉姝才迟疑道：“你不想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
    玉卿摇了摇头：“那不重要。我只知道，姐姐是我的朋友，余大哥是姐姐的夫君，这就够了。”
    说完这话，玉卿往后退了几步，声音轻快又带着些俏皮：“我就不送姐姐和余大哥了，希望姐姐出去后，能生个健康的小宝宝。”
    她好看纯澈的眸子在玉姝肚子上扫了一圈，又很快收回去。对着玉姝和裴琰浅笑一下，随后就扭头离开。
    玉姝默默的看着她的背影，直到人完全消失不见后，才垂下眸子。
    正静立着时，裴琰突然伸手过来，将她垂在身侧的手握住。
    玉姝下意识抬头，正好撞进他温柔的眸子里。
    两人对视半晌，玉姝才收回视线道：“我们现在去哪里？”
    这幻境的开始和结束，都毫无征兆，一层叠加一层，饶是玉姝一向聪慧，如今也有了些迷惘。
    裴琰的思路却很是清晰，他将玉姝的手握紧，这才柔声道：“先别想那么多，每一层幻境都有个主心人物。我们这两次进的，应该都是这位巫族圣女的幻境。所以她送我们出了林子，意味着这个幻境应该也要结束了。”
    话音刚落，周围幻境顿时一变，眼前的景象变成了一个类似山谷的地方。
    玉姝抬起头环视一圈，只觉得和先前那个小树林有点像，又有些不同。
    两人并肩往前走，裴琰脚步缓慢，却一直握着玉姝的手。
    玉姝只是瞥了眼，倒也没甩开。
    走至山谷入口时，终于瞧见了前方立起的石碑：“巫族禁地！”
    “这是巫族禁地？”玉姝蹙起眉头，“方才我们出来的那个禁地，是一片林子，这里怎么变成山谷了？”
    裴琰也不清楚，微微摇了头后，突然脚步一顿说道：“有人来了。”
    两人迅速躲在一旁的树后，探出头去看时，瞧见了一个十来岁的少年。
    少年背着个竹筐，手上拿着根长长的树枝胡乱挥来挥去，也不知心中在想什么，脸上满是愁容。
    裴琰和玉姝对视一眼，松开手率先走了出去。
    只是还未说话，最前面的少年就立刻警惕道：“你是什么人？怎么来我巫族圣地了？”
    裴琰轻咳一声，略一思索就道：“我是……邢来的朋友，不知……”
    话还没说完，少年就大声道：“大胆！你竟敢如此无礼，直呼我师父名讳？”
    裴琰：“……邢来是你师父？”
    “正是！”少年扬起下巴，有些得意道，“我师尊乃是巫族大巫师，你是我师尊的朋友，我怎得不认识你？”
    裴琰微微一笑：“我与你师尊相识时，你还小呢！”
    顿了顿，他又问道：“那你可知圣女玉卿？”
    少年又喝了一声：“大胆！你竟敢直呼我师娘名讳？”
    裴琰：“……”
    藏在树后的玉姝，直接走了出来：“我们是你师娘的朋友，有点事想来找她，不知你师娘可在？”
    少年看了两人几眼，视线在玉姝的肚子上转了一圈，这才老实说道：“师娘在倒是在，只是……”
    第1061章 昏迷
    怀有身孕的妇人，总是很容易叫人降低警惕心。
    就好比眼前这位少年。
    裴琰和玉姝只说了玉卿的名字，他便完全信任了他们的身份。只是提到玉卿时，他总是有些犹犹豫豫。
    玉姝挑挑眉，催促道：“有话直说。”
    少年这才说道：“师娘突然陷入昏迷，一直未醒过来。师父为了救师娘，出谷去请高人了。”
    “玉卿陷入了昏迷？”
    玉姝蹙起眉头，看了眼裴琰后，这才催促少年：“你带我们去看看，说不定我们能救她。”
    可这次少年却有些不信：“我师父那般厉害的人都救不了师娘，你们怎么可能救得了？你们是外边来的，该不会是冲着那莫须有的宝物来的吧？”
    久违的警惕心姗姗来迟，玉姝却已经没有耐心跟他说。
    在这个幻境里耗的时间越久，外面就越危险，玉姝如今已经没多少心思与这些人周旋下去了。
    她给了裴琰一个眼色，裴琰立刻会意上前。一个手刀下去，少年被一掌劈晕。
    裴琰将他放在一个阴凉舒服的位置，这才循着山谷内走去。
    山谷里人很少，里面的建筑物也都是普通的民居。偶尔会有一些孩子蹲在田边忙活，两人轻手轻脚露过，竟一时没被人发现。
    也不知走了多远，终于到了最里面的地方。
    最里面是一片湖，湖中心伫立着一间小木屋。看模样和树林中的很像，但比林中那间木屋大了很多。
    周围还连着几间屋子，有几个小孩子的人影来回走动。
    湖面波光粼粼，通往那间木屋的方式，只有湖面上的小木舟。
    但那只小舟停在屋子那边，瞧起来，只能让那边的人先过来才行。
    裴琰却神色轻松，他微微低头，看着玉姝道：“公主，湖中心有莲叶可以借力，我抱你过去。”
    玉姝怀疑的看了眼自己的肚子，又看向裴琰：“你确定？”
    裴琰笑了一下，点点头。
    等玉姝应了声后，他温柔又有力的揽住了玉姝，脚尖一点就突然离地。
    玉姝以前也御剑飞行过，但没见识过这种轻功水上漂，她好奇的低头去看，只瞧见湖面上有两个亲密拥在一起的倒影。
    裴琰武艺高强，轻轻松松带着她掠过湖面，如轻巧的燕子般落在了木屋前。
    他将玉姝藏在一个角落，自己去了最中心那间木屋打探了一番，这才示意玉姝过去。
    一进门，裴琰就压低声音道：“圣女就在里面，只是她瞧起来有些奇怪。”
    玉姝跟着裴琰往里面走，到了床铺边上，终于再一次见到了玉卿。
    玉卿容貌一点变化都没有，只是面上完全没了血色，如同一个单薄的纸人那般躺在床上，瞧起来连呼吸都没有。
    玉姝探了探她的鼻息，确认还活着后，又去探了脉。
    结果什么病都没发现，只感觉气血过分亏空，好像半条命都被去掉了似的。
    这个状态，和当初被软禁在深宫中的承顺帝有点像，又好像比承顺帝更严重。
    但时间紧迫，玉姝此时也没有更多的方式给她做检查，干脆从空间里换出来一个益气补血的大补丸。
    第1062章 进入到以前的时间线
    看着玉姝从袖中变戏法似的拿出东西，裴琰眼睛眨都没眨，没瞧见似的。
    玉姝朝他看了一眼时，他还很有眼色的倒了杯水递过来。
    大补丸效果显著，玉姝将药丸喂下没一会儿，玉卿就缓缓的睁开了眼。
    她好似有些恍惚，睁开眸子看了床幔很久，才一点一点的转过头看向玉姝。
    小木屋有些逆光，玉姝的脸瞧不太清，但有个很清晰的轮廓映在眼前。
    脑海中那个温柔明艳的脸，那个隆起的孕肚和漂亮的衣服，都突然出现在眼前。身旁还有个高大的身影，很像那位余大哥。
    玉卿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她眨巴眨巴眼，叹了口气后，别过了头去。
    玉姝不知发生什么，看了眼裴琰，这才轻声唤道：“玉卿。”
    声音响起在耳边，玉卿愣了愣，猛地回头。
    这次她看清了玉姝脸上的笑容，脑海中逐渐模糊的五官，突然变得明了深刻起来。
    玉卿怔怔的看着，哑着声音开口：“玉姝……姐姐？”
    “是我。”玉姝替她整理好耳边碎发，温柔道，“许久不见了玉卿，你还好吗？”
    很熟悉的一句话，可玉卿却觉得恍如隔世。
    她呆了许久，涣散的目光才算是有了焦点，只是一开口就有些哽咽：“我不好。这十年里没见过姐姐，我以为姐姐已经不记得我了……”
    十年……
    十年？
    玉姝愣住，她看着玉卿不可置信道：“已经过去了十年？”
    “是啊！”玉卿苦笑道，“十年，我们巫族什么都没有了。神树禁地被建了行宫，我连我们族人的最后一点东西都没守住。玉姝姐姐，我是不是很没用？”
    玉姝蹙起眉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这会儿思绪有些混乱，脑中好像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却又没有及时抓住。
    正有些懊恼时，玉卿的视线正好移在了玉姝腹部。这下，愣住的人变成了玉卿。
    “姐姐，你的孩子……”
    她一副“怎么又怀孕了”的表情。
    可玉姝好似抓到了些头绪，没有回她话，只是忍不住抬起头看向裴琰。
    裴琰眉头微蹙，片刻后沉声道：“我们恐怕进的不是幻境，而是回到了不同时间段的现实世界。”
    玉姝脑中那点消失的灵感，顿时重新涌了出来：“我明白了，我们应该是顺着幻境，进入到了我们曾经历过的某条时间线上。”
    按照大巫师的年龄猜测，应该是到了几年前或者几十年前。
    玉姝立刻扭头看向玉卿，问道：“邢来人呢？”
    提到邢来，玉卿的神色顿时变得很差。
    她的眸中已经不是那种冷漠疏离，反而带着滔天的恨意。
    玉姝从未在玉卿眼中看到过这种神色，在她的心中，玉卿一直都是个傻白甜一样的单纯小妹妹。
    不谙世事，单纯无知。
    直到现在玉姝才明白，她和玉卿的相遇分离都只在一刹间。可玉卿的生活，已经过了三年、十年乃至更久。
    以前不知人间疾苦的圣女殿下，想必如今是吃尽了苦头。
    而这些苦头，全都是邢来给她带来的。
    第1063章 长寿的福运和诅咒
    玉姝猜的没错，玉卿的恨意，全部源于邢来。
    在上次玉卿送走玉姝二人后，邢来就快速的掌控了整个巫族，并自封为大长老。
    巫族长老都是以圣女和神树为中心，说白了，长老们并不是最高统治者，也不过都是圣女和神树的服务者。
    邢来渴望权力，怎会任由玉卿这样的菟丝花压在他头上？
    他强迫玉卿和他成了婚，将族中意见不合者悉数练成不死不活的蛊人。剩下那些族人，则全部听他命令都开始养蛊。
    除了正儿八经的巫医之外，这巫族已经再没有正常人。
    “可这还不够。”玉卿望着床顶，面无表情道，“他从外面捡了许多小孩子，以弟子的名义将他们养在身边。瞧起来是为巫族的以后考虑，实则是想夺得巫族幻术。”
    进入幻境三次，玉姝终于听玉卿提到了幻术。
    她看着玉卿，玉卿沉默许久才继续说道：“我们巫族是隐世大族，祖上在千年前就开始避世不出。隐居后，先祖给我们后人留下来许多巫族秘术，有医术幻术和养蛊之术等。而其中，最难参透的便是幻术。”
    “幻术需要天分，没有天分者去修习，只能玩弄出一些小把戏来。就跟你们外面那些变戏法的没什么区别，但若是修习到更高境界，可制造幻境，并可通过幻境穿越时空。”
    说到这里，玉卿自嘲的笑了一声：“但这都是大长老告诉我的，我们族中从未有过天分高的人，修习幻术的，也多半都是靠着这点东西糊口而已。”
    玉卿说完后闭上了眼睛，可玉姝和裴琰却不约而同的看向了对方。
    事已至此，他们差不多也明白了。
    在邢来和修无名的斗争中，他们这些人被无意间卷入了幻境，并且他们俩通过幻境回到了很多年前？
    不知道是谁制造出来的幻境？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正想着，闭上眼睛的玉卿突然道：“姐姐一定很诧异，为什么十年过去了，我的容貌却一直没有变化吧？”
    玉姝迟疑的点了头，想着玉卿没看见，便又“嗯”了一声。
    玉卿听到她的声音，缓缓说道：“因为巫族圣女自幼献给了族中神树，与神树共享寿命。”
    一棵树的寿命，会有多长呢？
    几百年？亦或者几千年？
    没有人知道。
    对于堪堪只能活几十年的人类来说，这样的长寿着实让人眼热和向往。
    “圣女毕生不能成婚，但邢来逼迫我与他成了亲，并有了夫妻之实。所以现在的他，也拥有神树长寿的福运，但同样也受到了神树的诅咒。”
    玉卿说到这里，突然笑了一声。
    声音极轻极快，像是小孩子的恶作剧那般，天真又恶毒。
    “与神树绑在一起，这辈子都不能离开禁地。一旦离开，必然立刻衰老死去！姐姐，你说这样的长寿，对于一个渴望权势的人来说，是不是一种折磨？”
    玉姝想了想，认真的点了头。
    出不去巫族，一辈子留在这里，除了孤独就是孤独，这样的长寿不是折磨又是什么呢？
    第1064章 回到了启德十四年
    “但他还是成功离开了，是吗？”
    裴琰声音突然响起，玉卿的笑意猛地僵在了脸上。
    她瞬间睁开眼，恶狠狠的看向裴琰。对上裴琰那双平静的双眸时，却又顿时泄了气。
    玉卿歪在床头，沉默了许久，才垂下眸子苦笑道：“是啊！他还是离开了，用我的血使神树魔化，又窃走我的命数换取两个月的自由。我名义上是巫族的圣女，有着守护整个巫族的使命。可是你们瞧，我多没有用啊？连这么一个卑鄙的男人都对付不了。”
    玉卿的神色已经瞧不出来难过了，原本澄澈漂亮的眸子里，透着沉沉的死气，似乎对这个世间都再没了期待。
    玉姝瞧着她，只觉得有些不忍。
    可裴琰却好似明白了什么，突然将手放在她的肩上说道：“所以，如今是启德十四年，昭德公主十一岁的时候。”
    玉姝抬起头看向裴琰，裴琰目光定定道：“邢来离开巫族两个月，应该是去鄞京寻你了。你的命格特殊，他要通过窃命，避开巫族神树的诅咒。”
    玉姝听到这话，想起了修无名说过的话。
    他师娘昏迷后，师父突然离开了一段时间。再回来时，带着满身的伤。
    没过多久，师娘就突然病死，最后被他师父焚化下葬。
    那会儿玉姝就在想，既然大巫师深爱着他的妻子，又怎会将依华独家整理其焚化下葬？
    这岂不是挫骨扬灰？
    看来是玉卿做了什么让他痛恨的事情才对！
    玉卿有些茫然的看着两人，裴琰却继续道：“邢来利用幻术师的身份进宫，想对十一岁的昭德公主施下邪术。只是高祖尚且在世，邢来并没有得逞，最后只在公主体内种下了蛊虫。随后公主大病一场，醒来后性情大变！”
    说到这里，裴琰顿了顿才道：“公主，你有想起来什么吗？”
    玉姝本来在听故事，见裴琰突然话题一转，微微一愣才摇了头：“要想起什么？”
    裴琰原本想说，十一岁前的公主是你，中间那十年换了人……可随后想想，既然公主尚不清楚，那就暂且不说了。
    “没事，只是一些琐事而已。”
    裴琰说完后，又看向玉卿问道：“邢来离开这里多久了？”
    玉卿摇摇头：“他离开之前我就昏迷了，我也不知道他离开了多久。”
    说到这里，她凝眉想了想，叫裴琰和玉姝藏起来，随后缓缓坐了起来。
    太久没有活动，玉卿整个身子都发软，她强撑着走至门前，朝外喊了一声：“兀突……”
    很快有个少年进了门来，玉姝暗中看着他，发现这面相，果然和那位死在鹭州大牢中的兀突有些像。
    但兀突是玉卿名义上的儿子，可玉卿瞧着对他并不亲昵，反而还有些反感。
    “你师父离开圣地多久了？”
    问完这话，玉卿就背过脸咳嗽了几声。
    兀突打量着她，声音低沉，带着少年人变声期的暗哑：“一个半月，想必是快回来了。师娘昏迷一个多月，今日突然醒了过来，看来是身子要好起来了？”
    第1065章 祭树
    兀突的眼中，有些不怀好意。
    玉姝也终于明白，玉卿为什么不喜欢这个少年。
    因为他就是邢来的缩小版！
    玉卿显然是懒得看他，得到答案后，就下了逐客令：“你出去吧，叫人给我送些吃食来。”
    兀突应了一声，转身头也不回的出去。
    没过多久，他又亲自端了些食物进来。只是在走之前，又深深的看了眼玉卿。
    那种眼神好似在看自己的猎物，叫玉卿觉得恶心不已。
    等人走后，她立刻关上了房门，背靠着门大口呼吸了片刻。
    玉姝静静的看着她，发现她眼圈有些发红时，莫名有些心疼起这个女孩。
    十几年没出过圣殿，为了族中的规矩，一直保留着一颗稚子之心。只是她的单纯和天真，并没有被人保护好，反而被邢来践踏个稀碎。
    十年的光阴，也许她每时每刻，都在这种绝望和无助中度过。
    玉姝心中有些说不出的感觉，正想出去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随后，大门被一脚踹开，满是血腥气的邢来大步而入。
    看到玉卿惊愕的站在原地，邢来冷笑一声，眉眼中带着无尽的戾气：“果然是不死之身，既然如此，我便拿你去献祭那棵邪树！”
    他拖拽着没反应过来的玉卿往外去，玉姝正想追上去，却被裴琰一把抓住。
    裴琰摇摇头，附在她耳边低声道：“我们从后面走。”
    等到邢来和玉卿出去，裴琰这才带着玉姝从另一边飞掠过湖面。
    两人一直不紧不慢的跟在邢来身后，直到最后出了山谷，重新进入那片熟悉的树林。
    树林中处处都是参天大树，周围一如既往的昏暗。只是走了片刻后，两人竟然瞧见了行宫的一角。
    所以这个时候，婺城行宫就已经建好了。
    而邢来的野心，比想象中还要大，他想要的可能不止是巫族和婺城，更有可能是这个天下！
    众人又往林中深处去，最后停在了一棵拥有极大树冠的古树面前。
    那棵树很高，树干很粗，瞧起来像是有千年或者万年的树龄。
    哪怕是站在离古树颇远的地方，也能感觉到极重的凉意。
    裴琰和玉姝站好，看着邢来将玉卿拉在古树面前。
    那棵树像是有意识般，感觉到玉卿的到来时，树枝微微晃动，像是在表达它的欢乐。
    可下一秒，邢来就掏出长剑，划破了玉卿身上好几个地方。鲜血溢出，瞬间染红了玉卿的白衣。
    她跪趴在地上，疼得蜷缩在一起。
    邢来又转过身去，神色专注的划烂了古树的树干，扯下一根长长的树枝压在了玉卿身下。
    见玉卿的血自动往古树那边去，邢来满意的勾了唇。他叮嘱兀突守好周围，自己走上前，身影与古树下的阴影完全融合。
    古树前的几人，再没了动静。
    裴琰立刻飞身上前，他第一时间劈晕了兀突，然后冲向了邢来的方向。
    玉姝则快速的往玉卿面前去。
    玉卿躺在地上，眼睛还睁着，但脸色很差。
    玉姝立即封了她几个大穴，又撕下衣服包扎止血。只是向来管用的穴位，在玉卿这里却完全不起作用。
    玉姝愣了一下，连忙又在系统商城里换了最好的止血丹。
    可奇怪的是，依然于事无补。
    那棵树像是有了意识般，已经在自发的吸吮鲜血，哪怕是将树枝劈断挪开，玉卿的血依然止不住。
    第1066章 白桥金水，城柳宫槐！
    “玉卿！”
    玉姝有些着急，又撕下布条，将伤口包扎了一遍又一遍。
    裴琰没寻到邢来的身影，便转身又回来。眼见玉卿的血止不住后，眉头紧紧蹙起。
    “你是守护神树的圣女，神树怎会如此待你？”
    这话唤回了玉卿的意识，她痛苦的皱了皱眉，然后缓缓睁开眼。
    看到玉姝额上的细汗后，她抬起手抓住玉姝胳膊，虚弱道：“姐姐，别费力气了，没用的……”
    玉姝反握住她的手问道：“有什么办法？你快说！”
    玉卿摇摇头，好似想笑，却又没笑出来：“没办法了，圣女成婚……就是背叛了神树。神树不会放过我，也不会放过邢来的……”
    随着她气若游丝的话语，鲜血再次顺着伤口渗了出来，将玉姝的双手染得鲜红！
    玉姝立刻道：“不要再说话了。”
    说完后，她在脑中疯狂喊着“系统”，可系统并没有出来。
    玉卿反而有些释然，她看着玉姝，眼里带着浅浅的笑，好似一瞬间就回到了十六岁初见那时。
    那会儿多好呀，虽然出不去圣殿，可每日能看看书，能和神树说说话。
    邢来也没有这么坏，他还背着长老们给自己带好吃的好玩的。
    那时候，巫族的人还很多，他们见到自己时，眼里都带着对小孩子那般的宠溺……
    玉卿突然咳出了一口血。
    玉姝忙将她揽起抱在怀里，玉卿却还惦记着玉姝的肚子，挣扎着往旁边挪了一下。
    玉姝低声道：“左右这孩子命也不好，你不用担心。”
    玉卿听到这话，似乎愣了一下，随后好像想明白了什么，抬起头看着玉姝问道：“姐姐……这个小宝宝，一直都是我第一次见到的那个吗……”
    玉姝点了头，将她的身体调整到舒适的位置。
    鲜血在两人裙摆处铺开，如同大片大片的朱槿花怒放。
    玉卿却只瞧着玉姝，看了许久后，才粲然一笑：“我明白了……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十几年了，姐姐却从来没有变过……”
    原来她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啊！
    原来是这样！
    玉卿两只眸子弯下来，像可爱的小鹿那般，带着几分俏皮的狡黠和天真。
    她忍住喉间的腥甜，弯着眸子问玉姝：“那姐姐……从哪里来？”
    玉姝看着她的眼睛，温声道：“鄞京，一个很繁华的地方。有白桥金水，有城柳宫槐，有唱着侬腔软调的美娇娥，还有打马而过的翩翩少年。”
    “听起来……好美啊！”玉卿的眼睛很亮，神色中满是艳羡和向往。
    她这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不过是从一个禁地到另一个禁地。
    巫族圣女的身份，给了她无上的荣耀和寿命，也成了她一辈子的枷锁。
    若是下辈子，能去玉姝姐姐的故乡看一眼就好了。
    哪怕看一眼，也能死而无憾！
    玉姝望着怀中的姑娘，看着她满是笑意的脸一点一点白下去，感觉到她的手脚逐渐冰冷。
    饶是强大如玉姝，也是第一次这般束手无策。
    她微低着头，看着玉卿的双眸，满心都是深深的无力。
    第1067章 心头血
    裴琰默默站在一旁，将那些不断伸过来的枝丫砍掉。
    没有神树主动盘缠上来，玉卿伤口处流血的速度慢了很多，可依然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只是这会儿的她，似乎已经不在乎生死了。
    玉卿半靠在玉姝怀里，轻轻唤道：“姐姐……”
    玉姝眉眼温柔，“嗯”了一声。
    “你是做什么的呀？”玉卿满眼好奇，“你长得好看，会武艺……是话本子中的女侠吗？”
    玉姝笑了一声，握住她愈发冰凉的手后，才柔声道：“不是，我是公主。”
    “公主？”
    玉卿更加好奇起来：“公主是皇帝的女儿吗？那姐姐……应该很厉害吧？是不是……咳，大家都怕你呀？”
    “或许吧！”玉姝看着她微闭的双眸，轻声道，“我平时比较凶，父皇和朝臣都怕我，他们也不喜欢我。”
    玉卿立刻道：“我喜欢姐姐……姐姐是我见过最漂亮最温柔的人……”
    玉姝默了片刻，才又露出笑容道：“你才见过多少人。等你好起来了，姐姐带你去鄞京看看，再去见见我父皇和他的妃子。我父皇的妃子各个都漂亮温柔，还会说很多好听的话……”
    见怀中的玉卿没了动静，玉姝声音低下来：“玉卿。”
    玉卿再次缓缓睁开眼，只是目光已经有些涣散。
    她不知想起了什么，努力伸出手，从发上抽出一根簪子。
    玉姝不知她要做什么，正想接过那支簪子，谁料玉卿却狠狠的朝着自己心口刺去！
    玉姝被惊了一下：“玉卿！”
    玉卿依旧闭着眼睛，只是松开了手，用颤颤巍巍的食指点上心口处溢出的血，然后递在了玉姝的唇边。
    “姐姐……”她已经没有力气说话，甚至连睁开眼的力气都没有了。
    玉姝呆呆的看着她，玉卿却只是固执的把手指递在玉姝唇边，直到玉姝轻轻含住。
    腥甜的血液在舌尖散开，玉姝很快就感觉到，体内有什么东西开始躁动不安。
    玉卿却放下心来，她释然一笑，随后一字一字的说道：“我差点忘了，小宝宝体内有蛊虫……神树已经变坏啦……它没有用，可我的心头血还有用的……”
    体内的蛊虫突然快速窜动，腹部传来绞痛，叫玉姝猛地白了脸。
    裴琰第一时间察觉到，连忙蹲下来问道：“怎么回事？”
    玉姝忍住疼痛摇摇头，只是抱着玉卿的手却微微收紧。
    玉卿的意识已经完全散开，她努力撑着最后一口气，睁开眼看了玉姝一眼。
    “姐姐，死之前还能帮到你，我好开心呀……你说我死了以后，能去你说过的鄞京吗……”
    那么漂亮的地方，那么繁华的地方，她能去吗？
    “我真的好想……好想去外面看看啊！”
    呓语般的声音，在玉姝和裴琰耳边掠过，低得如同一阵风般瞬间消散。
    那双如小鹿般的双眸终于沉沉闭上，纤细的胳膊瞬间无力滑落，却又被回过神的玉姝一把抓住。
    小姑娘的身子还是软的，可通体冰凉。
    玉姝咬紧牙关，强忍着腹部疼痛，一点一点握紧了玉卿的手。
    第1068章 至纯至善的小丫头，本该拥有最平安喜乐的一生！
    林中有风吹过。
    日光从叶缝中洒落下来，细碎又斑驳。
    玉姝的额上有密密麻麻的细汗渗出，裴琰正要伸出手去，身后却突然传来了簌簌的声音。
    他立刻转头，瞧见那棵本来繁密茂盛的古树，竟然一瞬间枯死！
    垂在地上的许多绿枝，变成了干瘪的枯藤，树冠深处似乎还有乌鸦在桀桀怪叫。
    见有枯藤往这边蜿蜒而来，裴琰再顾不上替玉姝擦汗，提剑将所有靠近的枯藤斩断。
    可枯藤们无穷无尽，斩断一波，还有新的再缠上来。
    裴琰忙回头看了眼玉姝，想让她赶紧离开这里。
    只是瞧见玉姝那苍白的脸，以及玉卿浑身是血的尸身时，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沉默的抬手挥剑，默默守护着身后的人。
    同一时间，玉姝也睁开了眼。
    她看着怀里面容恬静的小姑娘，轻轻唤了一声：“玉卿。”
    没有人应。
    那个总是笑眯眯喊她姐姐的小姑娘，就这么离开了！
    玉姝说不出心中是什么感觉，在幻境不过短短一刹间，可她好似也参与了玉卿的几十年。
    十六岁时的女孩儿，多天真烂漫。
    至纯至善的小丫头，本该拥有最平安喜乐的一生！
    可她好似从来没有被善待过！
    玉姝安静的看了半晌玉卿，将她鬓边的碎发打理好后，才再次出声。
    “系统。”
    这次，虚空中出现了那团熟悉的白光。
    玉姝没有问它方才为什么没出来，系统也没有问她要做什么，就好像已经知道她下一刻的打算。
    玉姝仰起头，看了半晌树冠后的日光。
    直觉眼前有些眩晕后，她才温声道：“用我所有的积分，为她兑一次回来的机会吧！”
    系统没有丝毫犹豫，只说了声“好”。
    玉姝轻笑一声，没再说什么，反而抬头看向了与那些枯藤缠斗在一起的裴琰。
    他穿着墨青色长衫，如同初见时那般，长身玉立，温柔清隽。
    玉姝忍不住唤了一声：“成玉！”
    裴琰手上一顿，立刻回头。
    玉姝还坐在地上，鲜血染红了她的裙子，可她脸上的笑却格外动人。
    “我们回去吧，大家该等急了！”
    话语刚落下，周边的一切都如碎片般被剥落，而眼前的人和物，也都被蒙上了层层的薄雾。
    看着玉姝面容变的朦胧飘渺，裴琰心中一跳，连忙朝着玉姝跑来。
    可明明近在咫尺的距离，他却怎么也靠近不了！
    玉姝那双明亮的眸子中，似乎带着笑意，又带着无奈。最后随着所有的薄雾，全部都消散不见。
    裴琰扑过去，双手却抓了个空。
    他崩溃大喊一声：“公主！”
    可回应他的，却只有无边无际的安静。
    也不知过了多久，眼前景色再次出现了参天林木。裴琮、庞顶以及白兰，所有人都出现在身边，唯有玉姝不见踪影。
    看着修无名和大巫师两败俱伤的躺在地上，裴琰冲上前去，揪住大巫师的衣襟双眼发红道：“我要进幻境，让我进幻境！”
    大巫师被勒得轻咳一声，随后怪笑道：“真是稀奇！多少人困死在幻境中，你竟还想再进幻境中去！”
    说完后，他扫视了眼周围，发现玉姝不在后，立刻明白过来。
    大巫师大笑几声，这才说道：“原来是昭德公主没出来，我说呢……”
    第1069章 帝王命格
    话没说完，裴琰就目露杀意道：“邢来，你真以为我奈何你不得吗？”
    这一句“邢来”惊得大巫师身子轻抖，他惊讶的看着裴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自打玉卿死后，巫族境内都是他的蛊人，弟子也换了一批又一批。
    再无人知他的姓名，也没人知他的背景来历。
    裴琰是如何知道的，他在幻境中看到了什么？
    邢来惊疑不定的看着裴琰，裴琰眸子沉沉道：“我不仅知道你的名字，还知道你故意放出巫族有长生不老药的谣言，使得巫族被灭！就连圣女玉卿，也因为你惨死！而这一切，都是为了你的野心，是与不是？”
    要说只知道名字，邢来便只会惊讶和警惕。
    可裴琰知道这么多，邢来就不再只是惊讶，反而是惊惧！
    他想挣脱开裴琰的禁锢，却被裴琰反而抓得更紧。好不容易能松口气，他立刻抓紧时机问道：“你到底是谁？你为何知道这些？”
    裴琰冷笑一声：“十三年前，我们在圣殿见过一面，后来又在这林中竹屋见过，你忘了？”
    一句话，勾起了邢来久远的回忆。
    那时候他还不是大巫师，他只是个侍奉圣女的小跟班。
    圣女与他都是年少，他们相互陪伴，互相解闷。本以为日子就这样一直过下去，谁知后来圣殿中来了个大肚子的女人。
    那女人带着帏帽，虽然瞧不见面容，却能让他很明显的察觉到她的不同。
    她的命格很特殊！
    煞气很重，却又得众将星庇佑。
    这应当就是大长老说过的帝王命格。
    巫术中有提过，帝王命格贵重，自古便有窃命者对其下手。
    窃命成功者，多数得上天庇佑，一生都气运极强。有些甚至能改天换命，增加自己寿数。
    当然，帝王命格不是谁都能受用得了，古往今来窃命最多的下场，是反噬致死！
    可邢来不在乎这些，他只为自己遇见一个帝王命格的女人而感到兴奋。
    只可惜，那女人落不到他的手里，反而很快被玉卿送走。
    后来又来了一个蒙面的男人，他不是那男人的对手，便也只能任由其离开。
    时间一闪而逝，等他基本掌控巫族后，这个大着肚子的女人又来了。随后，那个男人也来了。
    当时若不是玉卿帮了他们，说不定自己就留下这两人了。
    想到这里，邢来的眼中有些说不出的怒意：“都怪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女人，不然早在十年前，我就杀了你们了。”
    可是这话说完，他又觉得不对。
    裴琰和玉姝的年龄，瞧起来顶多就二十来岁。
    十年前的他们还是十来岁的孩子，怎么可能来南疆？
    难道他被骗了？
    邢来的眼里满是怀疑，一旁吐了口血的修无名，缓缓坐起来道：“师父，您不是教过弟子，幻术最后一层，可利用幻境回到过去吗？”
    “不可能！”邢来飞快的否定。
    他琢磨了一辈子，都没琢磨透那幻术的奥妙之处，修无名难道能学会？
    他们想用这个欺骗自己，他是不会相信的。
    修无名瞧见邢来神色，便知他心中在想什么，当即就笑道，“多谢师父传授之恩，弟子这辈子都会记得的。”
    第1070章 昭德公主的一生！
    邢来这会儿半信半疑，可虽然嘴上不信，心中却反而已经信了。
    当年见过那个女人两次……也许是三次，只是最后那次他没有见到人。
    反正前面两次，那女人都大着肚子，连衣服发饰都没变过。
    若不是通过幻境，又怎么可能如此？
    但回到过去又能怎么样？
    若是他们能杀掉自己，十年前就杀了，为何又叫自己活到了现在？
    想明白这个道理，邢来又哈哈大笑起来。
    他看着裴琰，目露可怜道：“昭德公主应是困在过去回不来了吧？真可惜，这种能够改变时间的幻境，幻术师一辈子只能用一次。修无名没有办法再用了，你便是想回到过去找她，也进不去了！”
    裴琰听到这话，额上青筋突起。
    他突然狠狠将邢来摔在地上，然后拳头如雨点般快速砸落。
    那拳拳到肉的力道，直看得人心惊！
    就连一旁观望的裴琮，也默默后退几步，抱紧了自己。
    邢来不怕受伤，但也怕挨打。
    皮肉上的疼痛才是真的难熬，他很快就蔫了下去。
    裴琰打累后，将他拽起来问道：“说，怎么进入幻境？”
    邢来面色扭曲的吸了口气，随后才恶狠狠道：“叫修无名重新给你造幻境。方才就是他弄出来的，你如今再进去，说不定就碰见你那位公主了呢？”
    裴琰立刻回头看向修无名，修无名沉默半晌，才说道：“我可以试试，但只会是普通幻境。”
    邢来说的没错，那种扰乱时间线的幻境，一辈子只能用一次。
    方才他已经用过了。
    裴琰点了头，叫裴琮捆住邢来后，这才说道：“你们看好他，等我和公主回来再处置他！”
    见邢来一脸的不在乎，裴琰又阴着脸道：“若他想耍花样，便将他带到禁地外边去，离开婺城！”
    这话一出，邢来果然变了脸色。
    裴琰再没说什么，等修无名造好幻境后，立刻离开。
    而此时的玉姝，正在虚空中以旁观者的视觉，观看“昭德公主”的一生！
    启德三年，昭德公主诞生在坤宁宫，成为大夏开国皇帝夏高祖的嫡长孙女。
    她的母亲冯素莹厌恶她，自打她生下后就没看过一眼。
    皇祖父和皇祖母却都很喜欢她，不仅给她起了好听的名字，又早早的定下封地和称号。
    她被养在帝后身边，从小熟读兵法和圣贤书。不学那些束缚人心的规矩礼教，反而学些武艺御射等，被教养的比皇子还要出色！
    皇祖父偶尔御驾亲征时会带她，时任太子的承顺帝南巡时，也会带上她。
    宫中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帝后最喜爱的孙女儿，也是帝后捧在手中的心尖尖。
    就连让庞家军后人进公主府率五百亲兵，让绥国公世子进宫伴读，都是在她一句话后，就被高祖允诺下来。
    那时候，鄞京所有贵女最艳羡的人，莫过于这位昭德公主。
    只可惜变故总是来得突然。
    边关大胜，宫中设宴，太子侧妃为博帝后好感，特请民间幻术师进宫表演。
    谁知这场表演，差点要了昭德公主的性命！
    高祖生性敏锐警惕，察觉昭德公主不适，立刻宣太医来瞧，这才发现孙女竟被人喂下蛊虫。
    昭德公主昏迷不醒，随侍宫人全被杖毙。
    帝后二人衣不解带的照顾数日，最后由太子妃冯素莹接管。
    随后，昭德公主却被生母冯素莹活活捂死，而玉卿却又被系统送入这个身体。
    第1071章 往事
    十一岁的昭德公主死去，玉卿接管了后来的十年。
    大病一场后，玉卿在昭德公主的身体内醒来，只是她意识不全，并不记得前尘往事。
    所以一睁开眼，昭德公主的性情也随之大变。
    以前的昭德公主，聪明机灵且勇敢无畏，浑身上下都透着肖似帝后二人的气息。
    但现在的昭德公主，就好似从一朵傲然寒冬的腊梅，变成了娇艳柔弱的温室花朵。
    内敛、柔和又小心翼翼。
    可即便这样，众人也都喜欢她，因为她胆小天真，却也至纯至善。
    直到她逐渐长大，到了可婚配的年纪。
    玉姝一直都很好奇，当年的昭德公主，是如何相中薛松之为驸马的。
    如今这幻境中的一切，倒能很详细的解释清楚。
    帝后在同一年接连离世后，承顺帝继位成为新皇，昭德公主的地位便大不如以往。
    但因为是膝下的第一位公主，在举办及笄礼时，承顺帝还是命后宫大办，且特意命朝臣携家眷子女进宫。
    明眼人都知道，这是承顺帝准备给昭德公主选驸马！
    有家有室的人不凑这个热闹，心怀大志渴望建功立业的人也会避开，唯有那些平庸无能又没什么盼头的贵族后裔，会在这件事上盘算一二。
    薛老爷便是盘算的其中之一。
    薛家先祖有从龙之功，高祖犒赏功臣时让他位极人臣，但除了一张免死金牌之外，并没有赐下什么爵位。
    到了薛老爷这一辈，便只剩一座豪华的府邸宅子。
    但薛老爷并不满足，他娶的是绥国公的亲妹妹，自然是为了能够扶持自家一把。
    可现在绥国公也不争气，就只能靠他们自己争气了。
    小儿子文柏学识渊博文采出众，但朝中有才之士比比皆是，要想建功立业其实也难。
    加上府中子嗣中，与昭德公主年纪相仿者就他一人，长子早就娶妻并不合适尚公主，庶子也没有资格。因此算来算去，也就只能带着薛松之去。
    薛老爷打算极好，安排曹氏带薛松之进宫，又在巧合之下让昭德公主和薛松之碰面。
    这时候的昭德公主性情柔弱，不太喜欢和占有欲强的竹马曹泾元相处。在见到温和儒雅的薛松之后，立刻就被吸引了注意力。
    薛松之喜欢他那柔弱可怜的表妹，却并不愿意拒绝一位皇家公主的青睐。
    这般巧合之下，承顺帝终于下旨为两人赐婚。
    这桩婚事是令鄞京人人都羡慕的，毕竟听许多人讲，昭德公主性情温婉大方，且生得格外漂亮！
    能娶这么一个香饽饽作为妻子，该是多么荣耀的一件事。
    薛松之一开始也是这般认为，甚至他还在为此事沾沾自喜。
    可他的表妹林萱月一听，顿时开始哭诉。一边哭自己的一厢情愿，一边哭薛松之的前途被毁。
    三言两语之下，挑拨的薛松之怒火直涌，脑中只剩下“前途尽毁”四个字。
    而那明艳美丽的昭德公主，便也被认定成了害他的始作俑者。
    在愤怒中，他和林萱月厮混在一起，并在大婚之前让林萱月有了身孕。
    如此，也有了后来的妻妾争宠等荒唐之事。
    第1072章 不同时间线的轮回！
    玉姝看完这些，忍不住长叹口气。
    玉卿临死前所向往的人生，系统其实都给她安排好了。
    金枝玉叶的身份比起普通百姓，不知要强上多少倍？她说过的白桥金水、城柳宫槐，几乎都是日日可以瞧见的东西。
    还有那侬腔软调的美娇娥，打马而过的翩翩少年，都是她触手可得的东西。
    可只因为一个薛松之，就将她原本该重新开始的人生，又戛然而止。
    区区十年，却又是一个让她痛恨悔恨的十年。
    可人生有多少这般重来的机会？
    玉姝忍不住托腮问道：“我看到的玉卿，是我这条时间线的玉卿对吗？我才送走的那个玉卿，会进入下一条时间线对不对？那她也会落到这般下场吗？”
    系统难得沉吟了片刻，最后它在虚空中晃了晃：“统子也不清楚哦！每条时间线上的你们，或许都会经历这件事，但每条时间线的结局都不尽相同。”
    也许在某条时间线，玉卿成为昭德公主后，从此不碰情爱，只做个专心享乐的富贵公主。
    当然也有可能，在某条时间线上，她看上了别的男人选作驸马，最后安稳和美的过完一生。
    每条时间线，都是不同的人生。
    若不是亲自去经历一遍，谁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结局。
    玉姝听完后，很是赞同的点点头。
    只是点完头，她又问道：“但是好像，每条时间线上的我，都需要在十年后回来一趟，才能够保证这个轮回的完整性呢！”
    只有前来南疆，他们才能进得去幻境。
    只有进幻境前怀上这个孩子，才能让玉卿心甘情愿送出心头血，让她们俩沾上因果关系。
    而她只有来到这个世界，并且和裴琰在一起，才能将这条线走下去，又再次开启下一条时间线。
    所以，死了的她，每次都是怎么回来的呢？
    玉姝眨巴着眼看向系统，系统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这不是玉姝姐姐，自己在其他小世界惹出来的情债吗？”
    玉姝：“？”
    系统语重心长道：“玉姝姐姐向来无情无义，鱼塘大鱼儿多，想不起来是哪条鱼也正常。”
    玉姝：“……你是一个没有感情的系统，请不要阴阳怪气，好好说话。”
    “好的。”系统立刻道，“我不能点名是哪条鱼，但是我可以提醒姐姐一下。姐姐当初给人家说过，想念自己的祖父祖母，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能回家。所以后来，姐姐的那条大鱼舍弃了永生，为姐姐换来了无数次回来的机会。”
    所以不管是哪一条时间线上的玉姝，总会回到属于她的这个世界来。
    玉姝听完，忍不住默了片刻，又在心中好好反省了一下自己。
    她到达快穿局的时候，年纪还小，是被快穿总局的人抚养大的。
    后来去过成千上万个小世界，做过数以万计个任务，养的鱼……的确太多了，完全记不清。
    所以对谁说过这种煽情的话，玉姝还真不记得。
    她这会儿心中唯一的感受，就是惭愧！
    嗐，估摸着在当海王渣女时，又欺骗了一个纯情少男！
    第1073章 竟然是亲爹？
    幻境结束，玉姝终于收敛了心神。
    若不是经历幻境一遭，她压根不会想到，原来昭德公主的过去就是自己的人生。
    只是冯皇后给了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机会，却又在十一岁时，剥夺了这种机会。
    以至于时间太过久远，哪怕记忆恢复，她如今也没觉得心情有什么波动。
    就是没想到……
    承顺帝竟然是亲爹？
    唔……一点儿都不像！
    玉姝心中暗自吐槽一番，正想问系统怎么出去幻境时，裴琰的声音突然响起在身后。
    “公主？”
    玉姝立刻扭头，看到了他飞奔过来的身影。
    那般沉稳自持的男人，头一次露出这种时态。竟然满目仓惶的冲上前来，将她紧紧拥在怀里。
    感受到他身子轻轻的颤抖，玉姝心中微悸，却也顾不得上安慰，只忙道：“肚子肚子……小心我的肚子……”
    裴琰这才后知后觉的退开，只是眼睛时刻不离玉姝的脸。
    玉姝没好气道：“知道你不想要这个孩子，但我起码怀这么久了，你珍视一点我的劳动成果好吗？”
    裴琰所有的担心顿时化作无措，他满眼愧疚的看着玉姝，声音喃喃道：“我……我没有不想要这个孩子……”
    只是在别无选择时，他更选择玉姝。
    玉姝也知他心中的犹豫挣扎，顿时叹了口气，反将裴琰的手握紧。
    她抬起头看向裴琰，双眸清澈而平静：“成玉。”
    像以前那般唤了一声，面前的男人果然慢慢冷静下来。
    玉姝这才道：“我知道你事事以我为先，但是以后再遇到这种事，要和我说一声，我拥有知情的权力。”
    裴琰顿时像个犯了错的小孩子那般，眸子垂下去，脑袋耷拉着，声音低低的“嗯”了一声。
    玉姝鲜少见到他这般模样，顿时忍不住笑出声来。
    她勾了勾裴琰的手指，这才说道：“事情都过去了，以后就不提了，我们回去吧！”、
    裴琰偷偷看了眼玉姝神色，见她真不生气了，这才微松口气，反握紧了玉姝的手。
    系统适时的将两人送出了幻境，一依华独家整理出去，就见修无名撑不住的吐了口血。
    玉姝顿时看过去，修无名也抬眸看了过来。
    见玉姝眼中有些关切，修无名抹掉唇角血渍淡淡道：“无碍，实力不济，幻境一破就会被反噬。”
    巫族的所有巫术都是如此，天分越高者越容易被反噬，自然寿命也不长。
    所以大巫师说得也没错，就算他全身的蛊毒都解了，恐怕他还是活不过三十岁。
    但那又如何呢？
    至少剩下的几年，他不用一直被困在南疆了。
    这个天下很大，他还有很多地方可去！
    玉姝见修无名神色平静，便也没有多说，点点头后立刻看向了前方被捆住的大巫师。
    大巫师在用那种审视的目光看着她，眼里带着浓浓的警惕，还有消磨不掉的渴望和野心。
    事到如今，他竟然还在惦记着自己的命格。
    玉姝只觉荒唐，她摇摇头后，才问大巫师：“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说完后，不等大巫师开口，她又自顾自的说道：“当然，你就是想说，我也不想听。反派死于话多，但我不给你说话的机会了，直接死吧！”
    大巫师：“……”
    第1074章 烧了这棵邪树！
    玉姝叫远远候在一旁的士兵们上前，将大巫师从地上拽起来。
    大巫师知道她是想将自己抓出婺城，以破了那不老不死的福运。
    但他却没有一丁点害怕，反而哈哈笑着说道：“是玉卿给你们说，我离开巫族，就会快速变老死去吧？她说的是没错，可你们忘了，我如今年纪本就不大！”
    现在的大巫师，也就三十岁出头些，和垂垂老矣的老人相差还很大。
    当然，他的面容要更年轻些，瞧起来就像是二十出头的年轻公子。
    所以哪怕被带离了婺城，大巫师也不会就此死去。
    脱离了神树的福运，他作为正常的人类，也至少还有三、四十年的寿命。
    这三十或四十年，他倒要看看昭德公主能拿他怎么样？
    大巫师心中得意，脸上也露出些不屑。可玉姝却笑道：“谁说我要带你离开婺城了？”
    大巫师一愣，随即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玉姝就眉目清冷的安排道：“把这棵邪树烧了！”
    大巫师和修无名均是一愣，随后大巫师就疯狂挣脱起绳索来：“你敢？这是我巫族的神树，你敢动它，必遭天谴！”
    “什么天谴？”玉姝懒懒的掀起眼皮，瞥了那棵大树一眼。
    “千百年前留下来的东西，必然是什么不干净的邪物。不然怎会需要人血来浇灌？还让你这等人长寿？”
    玉姝的眼中满是不屑，她一边挥手叫人准备桐油等物，一边说道：“撞在我嵇玉姝的手上，也算是它运气不好。今日，就一起结束这些糟心事吧！”
    士兵们很快从行宫中找来不少桐油，玉姝为免涉及到林中周边树木，还叫人准备了许多水，以仿引起整个林中大火。
    桐油被泼在古树的树干上时，有无数枯藤从根部蜿蜒出，顺着周边士兵而来。
    玉姝立刻喝了一声：“退后！”
    众人忙心惊胆战的退出去，庞顶和裴琮、嵇修文等人却提剑迎上去，斩断了那些最为凶猛的枯藤。
    随后，庞顶将火把扔到了树干的桐油上。桐油遇火，顿时“轰”的一声燃烧起来。
    玉姝远远的盯着，熊熊大火自树干而上，逐渐侵蚀了整棵大树的树枝树叶。
    稀奇的是，哪怕离它最近的树木，也没有受到这火焰的丝毫侵扰。
    看着古树被大火灼烧，大巫师像是被刺激到一般，疯一般的挣脱往古树去。
    裴琰正想飞身去拦，玉姝却道：“不用管他，这棵邪树死了后，他也活不了多久的。”
    树的寿命很长，长达几百年或是几千年。
    可植物与人相较来说，生命却无比脆弱！
    哪怕它再逆天，哪怕它拥有很多诡异的祝福或诅咒，却也敌不过一把熊熊烈火。
    火焰能烧尽人间一切污浊！
    热浪在林中散开，众人脸上都升腾起热意。
    察觉到炙烤感后，众人不得不往后退去，只有大巫师不要命的朝着古树扑去。
    古树上的火势很快蔓延在了他的身上，大巫师顿时传来撕心裂肺的尖叫。只是片刻，他整个人就被烧成火人，最后变成了灰烬！
    第1075章 邪门的枯藤！
    这场大火持续了三天三夜。
    直到某日清晨，玉姝从行宫中醒来，裴琰才带回来一个黑沉沉的罐子。
    他小心翼翼的将罐子打开给玉姝看，里面是一截团在一起的枯藤。
    “那棵树被烧完后，最后留下了这个东西。”裴琰说道，“这段枯藤没被烧毁，修无名说有些邪门，叫我拿给你瞧瞧。”
    玉姝小心翼翼将那段枯藤拿出来，研究半晌后，拿起桌上茶水浇了一下。
    枯藤肉眼可见的动了一下，裴琰立刻如临大敌般的将其夺过去，然后迅速重新塞进罐子中。
    玉姝“啧”了一声：“果然邪门，先留在我这里吧，我能处理掉！”
    裴琰却有些不放心，皱起眉头说道：“不如交给我，我再去用火烧一烧，总能弄死它。”
    “不用。”玉姝说道，“我手里有能够处理掉它的东西，你放心。”
    见玉姝坚持，裴琰便也不再多说什么，把罐子放在了桌上。
    他扶着玉姝下床，给玉姝穿好衣服，又弯下腰去替她穿好了鞋袜。
    玉姝坐在梳妆镜前，看裴琰拿起了梳子，忍不住笑道：“好久没见你再为我梳头了，正好朝云不在，这几日你来伺候我如何？”
    裴琰勾唇，浅浅一笑：“夫人之命，岂能不从？”
    两人亲亲密密的梳头画眉，白兰插不上手，只得出门去安排早膳。
    片刻后，她又从外面进来，喜气洋洋道：“殿下，徐小将/军带人回来了。”
    玉姝眼睛一亮，问道：“可是将恭亲王抓回来了？”
    “正是！”白兰笑道，“恭亲王及数名重臣都已被擒回，如今正在牢中等您审讯！”
    顿了顿，她又补充道：“不过孟子曜跑了。”
    玉姝便道：“无碍，索性他也不是多么重要。恭亲王那边也不用审讯了，直接押他北上，等回京再说。你叫人传信去秦州，让程信亲自护送父皇回鄞京。”
    敏亲王虽然还占着鄞京老巢，但玉姝却丝毫不将他放在眼里。
    只要这边去了消息，慎亲王等人自然会将他拿下，这个平叛轻轻松松毫无压力！
    白兰自是领命去传消息，玉姝也借着裴琰的力道站了起来。
    两人出了屋子，刚到前厅，就见庞顶和裴琮、嵇修文等人前来。而跟在这几人之后的，则是几日不见的徐星剑。
    徐星剑一脸意气风发，英气的眉眼中，满是张扬肆意的笑容。
    他大步上前，对着玉姝抱拳道：“公主，末将幸不辱命，已将逆贼捉拿归案。”
    “很好！”玉姝笑道，“你这次表现不错，回京后，我会叫父皇给你记上一功。”
    徐星剑立刻高兴咧嘴，见裴琰正看着他，立刻又抬起头笑呵呵的打了声招呼：“大哥！”
    裴琰：“……”
    玉姝轻咳一声，淡淡道：“窜辈分了。”
    徐星剑“啊”了一声，玉姝挑眉提醒：“庞统领是你师父，成玉与庞统领乃是兄弟，你该叫成玉什么？”
    徐星剑有些迟疑：“师……叔？”
    裴琰的眉眼顿时舒展开来，声音温和的“哎”了一声。
    徐星剑：“……”
    他叫裴琰师叔的话，岂不是要喊公主师叔母了？
    这什么乱七八糟的辈分，他才不认呢！
    见徐星剑默默的抿住了唇，玉姝也不再打趣他，转而看向了嵇修文。
    嵇修文正在因为幻境中一事，很是怨念的看着她！
    第1076章 怎么？皇姐想杀人灭口？
    玉姝莫名有些尴尬。
    她性格强势惯了，而且对自己实力自信，几乎所有的事情上都没出过岔子。
    所以在幻境里察觉到不对后，第一时间就认定为嵇修文是假的。
    幻境中的假人，等同于危险，所以玉姝眼都不眨的就打算解决掉他。就像当初第一次被困在修无名的幻境中，毫不犹豫的杀掉那个“裴琰”一样。
    只是没想到，这次竟然翻车了！
    嵇修文的确不属于那个幻境，可他的意识是真的。
    所以当看到庞顶手起刀落，甚至玉姝表情漠然的时候，他心中感受，可想而知。
    玉姝越是换位思考，心中尴尬愧疚更甚。望了嵇修文半晌后，她最终只是吐出一句：“修文，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
    嵇修文眉头一跳，很是警惕的往后退了半步：“怎么？皇姐想杀人灭口？”
    玉姝：“……胡说八道，皇姐又和你无仇无怨，谈什么杀人灭口。”
    这话开了口，后面的就好说多了。
    玉姝眉眼舒展开来，笑着对嵇修文说道：“此次南疆平叛你出了大力，回京后我自当会向父皇为你请功。但除此之外，你还有什么想要的，若是皇姐能做到，便可满足你。”
    顺便补偿一下嵇修文，不然玉姝总觉得心里过意不去！
    嵇修文这下才放了心，他思来想去，觉得自己好像没什么想要的。
    父亲是亲王，母亲是高门贵女，家中又没什么乱七八糟的关系，自己也很争气。
    唯一觉得遗憾的，便是喜欢上贺双双，可两人却有缘无份！
    想到这里，嵇修文眸子暗了暗，随后摇摇头：“我没什么想要的，皇姐也不必歉疚！”
    虽然嵇修文情感上难以接受，但后来仔细想想，那种情况下谁又会允许自己身边存在危险？
    若换作是他，得知身边熟悉的人都变成了假的，恐怕第一时间也是都杀光来保证自己的安全。
    这么一想，嵇修文的心里就好受了很多！
    玉姝打量着他，猜测他心中可能想到了贺双双，但这件事，她确实有些无能为力。
    世界上最不能勉强的东西，就是感情了。
    若是修文原先没有订下婚约，也没有成亲，他和贺双双说不定还有可能。
    可贺双双那样的女子，生来就洒脱不羁，又怎么可能情愿与别人共事一夫？
    玉姝本就怜惜女子命运多舛，哪怕她如今手握大权，却也不会因为自己的私心，去勉强别的女人。
    如此，她便也只好将这事压在了心里。
    其他人倒是都好说，裴琮和庞顶的幻境里几乎没什么东西，两人早早就从里面出来。
    而白兰经历过的一切，虽然没给众人说，但她性情坚韧，也没被其束缚。
    倒是裴琰和玉姝，反而在幻境中时间更长。
    厅中事情聊毕，说起了独自逃走的孟家兄妹，徐星剑便有些懊恼。
    “我只顾着去追恭亲王，没有将他们放在心上。再回过头的时候，那两人就已经找不到了。”
    玉姝听到这话，温声道：“不怪你，我进入行宫时也遇到了孟孤兰。只是那会儿忙着去找大巫师，没有拦住她。索性他们也不重要，以后再说就是。”
    第1077章 蝴蝶效应
    孟氏兄妹在南疆的存在感，其实并不是很强。
    恭亲王手下可用的将士，以裴家兄弟为首，剩下的便是裴家军一些老将。
    孟子曜虽然官职高，但长年待在鄞京担任侍卫长，很少有上战场的机会。因此在打仗这块，实力并不怎么突出。
    在他心目中，为父报仇是第一位，替恭亲王卖命只是报答恩情。
    与他相依为命的妹妹，自然要比所有事情都重要些。
    这次眼见着恭亲王没有东山再起的希望，他自然第一时间就带着孟孤兰离开。
    不过玉姝想起见孟孤兰最后一面时的模样，心中却有些嘀咕。
    那孟孤兰邪门古怪，莫不是也和那棵邪树扯上了关系？
    想到还在房中罐子里的枯藤，玉姝再无了心思闲聊，叫众人退下后立刻回到了房中。
    裴琰见她似乎有事，便很会意的暂时避开，屋内只留下了玉姝一人。
    玉姝打开罐子，将那截枯藤拿出来给系统看：“这东西烧不死，你瞧瞧有什么法子？”
    系统冒出来扫描一圈，最后略为惊讶道：“好像是总局找的东西，从其他小世界溜出来的，总局找了许久都没找到。”
    倒是没想到，竟然跑进了这里。
    怪不得这个世界，从一开始就各种不合理。
    枯藤的存在堪比蝴蝶效应，影响无数条时间线的轮回后，这个世界其实已经濒临崩塌。
    幸好每一次，都有玉姝轮回归来。
    但这些系统没有多讲，玉姝便没再多问，只叫系统将其收走。
    把这玩意儿放到系统那边，倒是比留在自己身边要踏实些。
    将枯藤处理掉后，玉姝就开始计划接下来的日子。
    如今大夏境内基本安稳，她启程北上回京的消息传开后，相信慎王叔和方开霁应该也会有所行动。到时候，一切都是结束的时候了。
    众人在婺城并没有停留多久。
    庞顶留在南疆善后，嵇修文则亲自押着恭亲王北上。
    裴琮和裴勇早早回了虔州找乐阳郡主，只有裴琰和徐星剑还跟在玉姝身边。
    马车上，看着玉姝隆起的腹部，裴琰替她捏腿的动作满是小心翼翼。
    玉姝有些无奈道：“莫要担心，你这点力道不会影响到他。这孩子打到了我肚子里，就一直跟着我南征北战，却从没叫我受一点儿罪。也不知是儿是女，以后必然是个性情温和孝顺的。”
    裴琰闻言，压住眼底的愧疚，温声道：“是，他定是个好孩子。”
    只是他这个父亲，却不是个好父亲。
    甚至，他很清楚自己都没有资格做这个父亲！
    但如今蛊虫被除，公主和孩子都健健康康，一切皆大欢喜，他便也要负起丈夫和父亲的责任来。
    替玉姝捏了捏腿，裴琰又给玉姝揉了会儿发酸的腰。
    如今的玉姝，身孕已经有了八个多月，身子笨重不说，处处还会觉得酸疼。
    只是她性子一向要强，凡事又想得开，也不会撒娇，所以这种疲惫吃力的感觉从没有对外说过。
    可是她不说，裴琰却不能不当作一回事。
    他是习武之人，按摩起来是又稳又准，力道又能掌握的刚刚好。
    玉姝一边享受一边叹道：“你若是以后不为官了，就去开个按摩馆，想必有很多人会捧场。”
    第1078章 公主以后想去哪，我提前做准备
    玉姝这话就是随口一说，谁料裴琰却故意在她痒处按了一下，瞬间叫玉姝破了功。
    她忍俊不禁道：“生气了？”
    裴琰面色平静道：“公主笑闹之语，微臣不敢。”
    玉姝笑了起来，她撇过头看着裴琰，见他眸子里一片温柔沉静，眉头也忍不住完全舒展开来。
    “那等你以后不想做官了，我便也把朝政扔给咱们的孩子。我们一起去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开个小铺子，过过普通安宁的生活，如何？”
    裴琰手一顿，随即抬起眸子看向玉姝，眼中满是炙热：“公主此话当真？”
    “自然当真。”玉姝偏头道，“瞧你这副样子，好像我经常欺骗你似的。”
    她一开始进入这个世界，可就是打算当咸鱼养老的。
    只是被迫成为打工人，所以才不得不争权夺宠，走上帝位。
    若是以后生活顺遂了，谁还愿意当个不自由的皇帝呀？
    每日种种花晒晒太阳，再养一只猫他不香吗？
    玉姝已经开始幻想自己的养老生活，裴琰瞧见她眸子里的认真，心思蓦的软了下来。
    安静片刻，他才柔声问道：“那公主以后想去哪里？我好早早准备，提前给咱们置好院子家产。”
    玉姝顿时笑开，想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她去哪里还需要提前置办院子和家产？
    后来话没说出口，却觉得这话不对，很容易伤了裴琰的心。
    于是想了想，才说道：“去秦州吧，那地儿我熟，住的习惯。”
    “行！”裴琰眼中也露出笑意，手下动作却是完全没停。
    两人一路说话，也不觉枯燥乏味。奔波几日到了虔州后，玉姝立刻就被乐阳郡主要求在虔州住了下来。
    她对着裴琰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都这么大肚子了还叫赶路，若是生在半路上怎么办？你都不知道心疼媳妇的吗？”
    裴琰一句话都不敢说，玉姝却无奈道：“娘，是我要求赶路的，我觉得问题不大。”
    玉姝还惦记着鄞京的许多事儿，李顺兄弟在江南被谋害后，如今虽有下落，却还没处理完这件事。敏亲王也要妥善处理，一桩桩一件件，她哪能安心待在最南边。
    这地儿离鄞京太远了，若是出了事，实在有些鞭长莫及！
    裴琰自然也是想让玉姝停下来，等生完孩子再说的。但玉姝态度强硬，他又与玉姝闹过矛盾没多久，实在不敢再多阻拦。
    这才让人马赶到了虔州。
    但乐阳郡主可不管那么多，二话不说就叫人将玉姝接去了院子里，还每日自己亲自陪着。
    玉姝虽然知道乐阳郡主一心为了她好，但也没这么亲近的和婆婆相处过，一时间只觉头大。
    这时候，就体现出了丈夫在旁陪伴的好处。
    裴琰每日如影随形的跟在玉姝身边，对玉姝的疑惑和要求，事事有回应，件件有着落。
    就连一向依赖白兰的玉姝，也下意识的把许多心思，转移到了裴琰身上。
    白兰闲了下来，心中却很是不得劲儿，看裴琰就格外不顺眼。
    两人明里暗里较量争宠，各个使出了十八般武艺，直到玉姝终于生下孩子。
    第1079章 二胎
    生孩子那日，所有人都在屋外等待。
    裴琰如临大敌般僵站在门口，听着屋内几个婆子和白兰的对话。
    白兰到底陪伴玉姝更久，在这一方面就强出裴琰许多。她虽未经人事也没婚嫁，却在安排事情上得心应手，一切妥善的叫乐阳郡主也忍不住称赞。
    裴琰见状也心安不少，只是等玉姝发动后，他就再也忍不住了。
    玉姝不想别的女人，生孩子时会大喊大叫。
    她的疼痛全部都憋在心里，若是不注意听，那些闷哼声几乎都会被婆子们的声音盖住。
    可正因为了解她，裴琰才会在听到这些细碎的声音后，觉得更加煎熬难过。
    看着婆子开门端出一盆血水倒出来，他再也忍不住，直接冲进了屋子。
    邵英等人正想喊住他，乐阳郡主却声音和蔼道：“叫他去！若是不亲眼看看，他永远也不知道昭德为他吃了多少苦。”
    这可是第二胎了，前面那两个是头胎，又是双胎，得多危险呐？
    偏偏那会儿成玉还不在昭德身边，这搁哪个女人身上，不是一辈子的心病？
    好就好在，昭德这孩子的心思，好像并没有怎么放在情情爱爱上。
    如此看来，不算好事，但也绝不是坏事！
    裴琰进了屋子后，看着躺在床上满头大汗的玉姝，急得都有些说不出话来。
    白兰看到他也没说什么，只是连忙端着参汤给玉姝喂了几口。
    还有几个婆子心想产房晦气，这驸马爷不该进来。可生孩子的女人即将是天下之主，谁又敢说出这等大不敬的话？
    因此等裴琰围过来时，她们竟只专注的围着玉姝，谁都没有多说什么。
    倒是白兰，指使裴琰道：“驸马爷，您替殿下擦擦汗，说说话给她听，免得叫她注意力都放在痛楚上了。”
    这次的玉姝和白兰都有经验，生孩子一事让她们反应还算良好。
    但不管怎么样，疼痛肯定要玉姝自己承受，所以白兰希望裴琰能替玉姝缓缓疼痛。
    裴琰当即就上手给玉姝擦汗，只是到底紧张，他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就乱七八糟的讲些自己幼时的事。
    玉姝本来疼得心生烦躁，听着那些儿时琐事，竟然也被吸引了过去。
    到后来，孩子终于落地后，她竟还喘着气问了一声：“那你当初为何不留在南疆当你的小将/军？”
    这般有天分的人，就该驰骋疆场才是！
    裴琰听到这话，沉默片刻才道：“陛下不让。”
    成国公功高盖主，麾下部将只知主帅不知君王，这等情况长此以往，势必会闹出大乱子。
    承顺帝一直对裴家有疑心，眼见着裴家三个儿子逐渐长大，岂能放心的叫他们还待在这般远的地方？
    只有召回京城，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才是最安全的。
    但承顺帝没想到，就算这父子几个回来了，人家还是反了！
    想到这里，玉姝长出一口气说道：“所以君王因功高盖主而忌惮，不是没有道理的。若国公当年没有野心，就该急流勇退才是，但他没有。”
    他没有将这些风头摁下去，就说明他心中有所图谋。
    承顺帝或许不是个好的皇帝，但自幼学习帝王之术的他，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
    所以成国公府落得如今下场，倒也是必然！
    第1080章 是个小子？
    婆子抱着孩子在旁边擦洗，周边的几人，忙出了门给乐阳郡主报喜。
    白兰一回头，见玉姝竟还和裴琰说起了政事，忍不住轻咳一声。
    玉姝这才回过神来，她躺在床上，目光柔和的看着婆子怀中婴儿，问道：“孩子怎么样？”
    婆子笑眯眯的说道：“回殿下，小殿下康健得很，瞧这胳膊腿儿，很是有力呢！”
    说完后，她把擦洗干净的孩子抱过来给玉姝看。
    只是刚走到裴琰身旁，这小家伙突然就“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声音洪亮，明显是个大胖小子。
    裴琰面色一僵，玉姝却笑了起来：“是个小子？”
    婆子连忙笑着点头：“是，六斤多重呢！”
    这孩子不待见他爹，但是婆子将他放在玉姝身边后，他反而不再哭，安安静静的闭上了嘴。
    玉姝再瞧这种红通通皱巴巴的小家伙，却不觉得丑了，反而感觉有点可爱。
    她伸出手指，逗弄了一下小家伙的手，被对方握紧后，就忍不住笑了起来。
    裴琰在一旁看着，满眼羡慕，只是他但凡一靠近，这孩子就会哇哇大哭。
    一时间，搞得裴琰进退两难。
    婆子们都给裴琰台阶下，说是小婴儿刚来到人世间，很是怕生，这会儿只认娘。
    可白兰听着，却终于觉得出了口恶气！
    自家殿下生前两位小公主的时候，驸马爷不在身边，只捡了个爹的名头。
    而这次的小殿下，还是在他设计之下才怀上的，差点就保不住。
    如此一来，小殿下怎么可能会喜欢他？
    一个不爱他的亲爹，有什么好喜欢的？
    白兰在心中默默吐槽，裴琰也双手握在一起，满是无措的站着。
    乐阳郡主带着众人进了屋子，先是问候了玉姝，随后又围着孩子好一顿夸。
    玉姝这一番折腾下来，又累又困，在众人的喧闹中闭上了眼睛。
    裴琰看到后，立刻就把乐阳郡主轰出了屋子。
    临走时，乐阳郡主白了他一眼：“你最近就哪儿也不要去了，好好陪着昭德。孩子有奶娘照顾，倒也用不着你操多少心。”
    裴琰没说什么，“嗯”了一声，就关上了门。
    产房内还有淡淡的血腥气，玉姝刚生过孩子，还不宜挪动。但坐月子的房间，却是早早就准备嚎了。
    等过两日她缓过了神，就可以将她安置在别的院子里了。
    裴琰脑中想着这些琐事，又在床边坐了下来。
    他目光眷恋的看着玉姝的眉眼，视线从她的眉梢一寸寸扫过，最后停在那略略圆润的下巴上。
    他的公主，哪怕是丰腴了不少，也依然是个绝代风华的美人！
    裴琰长舒口气，小心握住玉姝的手，默默的陪伴起来。
    玉姝一觉睡醒，外面已经完全大黑。裴琰还坐在床边，连姿势都没怎么换。
    见她醒来，裴琰立刻问道：“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医女就在隔壁屋子，你若是需要，我喊她过来。”
    看着裴琰紧张的神色，玉姝笑着摇摇头。她正想说话，裴琰却又立刻会意的起身倒了杯水。
    水正好是温热的，端过来就能入口。
    玉姝润过嗓子后，才问道：“孩子呢？”
    第1081章 惟愿平安，一生长安
    这个孩子，也算是历尽千辛万苦才生下来的，玉姝对他的疼惜自然不少。
    裴琰见她一醒来就问孩子，忙紧张道：“白兰和奶娘带去偏房了，说是怕误了你休息。你要看他吗？我现在就叫人抱过来。”
    见裴琰起了身，玉姝摇摇头，将他拉着坐下才说道：“不用了。刚生下来的奶娃娃，这会儿指定在睡觉呢，不折腾了。”
    裴琰这才重新坐好，想起乐阳郡主说产妇不能受风，又连忙用被子把玉姝裹了起来。
    如今已经秋季，可南疆依然二十几度，玉姝感受到被子里的热意，忍不住挣了挣。
    裴琰却按住她胳膊劝道：“就这三十天，你忍一忍，免得身子落下了病根。”
    他娘说产妇月子坐不好，后半辈子都带病根，肩膀和腿这些地方，哪哪都会不舒服。
    所以裴琰心中很是紧张，唯恐玉姝哪里就受了凉。
    可玉姝却无奈道：“坐月子也要讲究科学，你这样捂着我，哪怕我不着凉，也得捂出一身的痱子来。”
    裴琰也不知道科学是什么，但是他想起蒋姑姑在秦州照顾两个孩子的方式，却也有所感悟。
    “那你说要怎么做？你来安排，我执行。”
    见裴琰说得信誓旦旦，玉姝忍不住笑道：“现在给我换床稍微薄点的被子，再送碗清淡点的汤来，不要鸡汤。”
    都说鸡汤猪蹄汤之类的好，可玉姝是真喝不下去这些东西。
    她平日里的确喜欢吃些大荤的肉丸之类，但真正到了产后恢复的时候，这些反而咽不下肚了。
    玉姝交代完毕，裴琰果然亲自出去吩咐了一遍，还特意叮嘱丫鬟不要油腻的东西。
    丫鬟们自然一丝不苟的执行，裴琰再进屋来，问道：“还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玉姝笑眯眯的看着他：“有啊，给孩子起名。”
    裴琰顿了顿，见玉姝的眸子明亮璀璨，心头不知为何，突然软了一下。
    他伸出手去，将玉姝的两只手都握在掌心中，这才说道：“公主来起吧！”
    储君的子嗣，身份较为特殊，饶是他作为亲生父亲，却也不能随意取名。
    可玉姝却眨巴着眼说道：“那两个丫头的名字都是我起的，你随便起了两小名，就当完成任务了？不行，这小子的名字你得自己起。”
    见玉姝撒手不管了，裴琰无奈，只得说道：“那就叫亦安吧！”
    惟愿平安，一生长安！
    玉姝瞧着裴琰眸中的柔情，唇角悄然勾起，柔声道：“裴亦安，倒是个好名字。”
    裴琰却怔了一下，迟疑道：“姓裴？”
    玉姝笑着反握住他的手问道：“孩子他爹姓裴，他不姓裴姓什么？”
    裴琰的嘴唇微动，好一会儿都没说出话来。
    玉姝点了一下他的额头，声音清浅温雅：“两个闺女都姓嵇了，这小子姓裴，也理所当然。”
    至于男孩女孩什么的，玉姝压根就不在意。
    反正她手上的江山，又不是只可以传给男孩。她的女儿，也照样可以继承皇位！
    第1082章 父皇没有回京？
    坐月子的时间很枯燥无聊。
    裴琰倒是听话，玉姝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但乐阳郡主是长辈，也较为强势，在这方面总和玉姝的意见不太相和。
    她生怕玉姝落下什么病根，便方方面面都要仔细照顾到，叫玉姝很是不自在。
    不过乐阳郡主是个明事理的人，她不会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玉姝头上。若是说了什么玉姝不愿做的，倒也不会勉强，只觉得这孩子不听话，老了指定后悔之类的。
    好不容易过了一个月，鄞京那边刚传来消息，玉姝就待不住了，催着裴琰北上。
    裴琰知道拦不住她，索性也不费口舌。他舍掉平日行军打仗时的车架，特意花重金买来一辆足够宽敞足够舒适的马车。
    这马车是一位贪图享乐的富绅所造，里面空间很大，哪怕是躺上四、五个人都不成问题。
    外面有四匹好马拉车驾，里面则垫着厚厚的名贵毯子，车身上还设置着许多暗箱，很方便存放东西。
    马车找好了，众人就开始收拾东西。
    好在虔州也不是长留之地，众人并没有置办太多物件，最后只拿了些必要的上路。
    乐阳郡主一直不放心玉姝，自然是随行跟在身边。
    鄞京有战事，裴琮和裴勇先行一步，徐星剑则跟在了马车身边。
    为了照顾玉姝和孩子，车队行驶的很慢，原本最多一个月的车程，愣是耗到了两个月后才到鹭州。
    而这个时候，北边天气已经完全转冷进入寒冬，鹭州的百姓都穿上了厚厚的绒袄。
    承顺帝早就从秦州到达了鹭州，玉姝到鹭州后，方开霁亲自来接她，并将她送到了一处毫宅大院。
    玉姝下马车后，看着那大院的景色，诧异道：“你又买新宅子了？”
    方开霁顿时老脸一红，随后忙摇头解释：“殿下误会了，这处宅子是陛下亲自置办的。如今他和贵妃娘娘庆平公主等人，都住在这里。”
    玉姝顿了一下，才问道：“父皇没有回京？”
    还没到鹭州的时候，玉姝就听说慎亲王等人早早擒住了自立为帝的敏亲王，如今朝上无君王，大家都正等着承顺帝回去呢！
    玉姝原以为，就承顺帝那秉性，应该早早就着急回去了才是。
    倒是没想到，他竟然安安心心的在鹭州待了下来。
    这是改性子了？
    玉姝进了大门，在方开霁的带领下一路进入主院。
    裴琰和乐阳郡主等人都跟着，一旁的奶娘手中，还抱着那正酣睡的小亦安。
    宅子很大，占地面积比鄞京那些朝臣的府邸还要大些，所以主院也很宽敞。一进门就能瞧见一棵很高大的银杏树。
    树枝有些光秃，仅剩的一小部分叶子全部金黄，乍一瞧去格外好看。
    绕过长廊再往前走，能瞧见小花园里的假山。还有几棵美人梅略过叶子开着，显得很是孤高冷艳。
    玉姝边打量边往里走，最后随着方依华独家整理开霁进入了会客的前厅。
    承顺帝许是得知了消息，早早就在厅内等着了。
    玉姝带着一众人进去，看到穿着便衣的承顺帝后，立刻跪下行礼：“儿臣参见父皇。”
    身后的裴琰、乐阳郡主也跟着跪下，齐呼万岁。
    第1083章 朕不再适合为大夏鞠躬尽瘁了
    承顺帝已经很久没见到玉姝了。
    倒不是他有多想念这个长女，只是玉姝的份量在他心里极重，不管是公事还是私事，一直以来都是皇室主心骨的存在。
    所以突然长时间不见，心中总有些不踏实。
    如今见她安全回来，这心口的大石也立刻落下。
    承顺帝笑呵呵的起身，亲自将玉姝扶起后，又上前把乐阳郡主拉起来。
    两人是堂兄妹，但关系并不怎么样。
    毕竟恭亲王谋反在前，成国公被杀在后，他们怎么着也算是仇人才对！
    但南疆的事情承顺帝也都知道了，乐阳郡主带着儿媳上战场的事，也让他很是震撼。
    如此被宋贵妃温言软语的劝了几次后，承顺帝就觉得，毕竟都是有着血脉关系的堂兄妹，以前的事情，能过去就让他过去吧！
    所以，哪怕再见到乐阳郡主，他心中倒也没有太大起伏。
    众人坐下，寒暄几句，承顺帝才注意到了奶娘怀里的孩子。
    想到信中提到玉姝生产，承顺帝突然就亮了眼睛：“这便是你的幼子？”
    玉姝浅笑着点头：“正是，如今才将将三个月。”
    在虔州坐月子一个月，路上耗了两个月，如今这小子都能翻身了。
    承顺帝没怎么和小奶娃相处过，乍一见到这个双眸澄澈明亮的幼崽，立马就来了兴趣。
    “这孩子起了名吗？叫什么？”
    玉姝浅笑道：“叫亦安。”
    “亦安？”承顺帝有些不满意，“这名字不够大气，等回了宫，朕让太傅再挑几个好名字出来。”
    说完后，他起身走到奶娘身边，逗了逗那小家伙。
    见对方并不怕生后，他又伸出手将其抱了过来。
    奶娘哪里见过天颜，递孩子的手都是颤抖的，倒是承顺帝却很是淡定。
    毕竟玉姝刚生下来的时候，爱屋及乌的他也亲自带了孩子许久呢！
    小亦安排斥亲爹，却并不排斥这位祖父，承顺帝逗他，他就很给面子的笑。
    承顺帝立刻感受到了为人祖父的开心，高兴之余，便把自己手上的扳指递给了小亦安。
    一看到那象征帝位的扳指，众人立刻转头看向了玉姝。
    可玉姝却只是单手撑腮偏头看着，眼里带着淡淡的笑意，对那扳指的事却完全无动于衷。
    乐阳郡主心有猜测，便没有多说什么。其他人更不敢多嘴，只陪着笑在一旁干坐着。
    等孩子困了，被奶娘抱走后，承顺帝这才整理衣服重新坐了下来。
    他看着玉姝问道：“什么时候回京？”
    玉姝挑挑眉，反问承顺帝：“父皇什么打算？”
    承顺帝叹了口气，眼中流露出一丝为难。
    “两位谋逆的王爷，需要妥善处理。还有朝内朝外许多政事，也需要腾出手来做……”
    见他支支吾吾的，玉姝直截了当道：“父皇您就直说吧，您是不是不想回宫了？”
    这话一出来，众人一惊，唯有承顺帝尴尬的轻咳了一声。
    “朕知道把这些烂摊子扔给你，实在不算妥当。但昭德啊，你也知道，朕如今上了年纪，已经不适合再为大夏鞠躬尽瘁了。这江山该留给你们年轻人了，如今也是你顶上来的时候了。”
    玉姝：“……？”
    鞠躬尽瘁？
    她莫不是耳背听错了？
    第1084章 恭迎陛下回京！
    承顺帝说得发自肺腑感人至深，玉姝却稳坐下首，纹丝不动。
    直到对方说得口干舌燥了，玉姝才淡淡道：“行了，父皇琢磨一下怎么传位给我吧！总不能在这厅中说完，让我回宫后就直接登基？”
    承顺帝被怼得哑口无言，静立在一旁的方开霁，却适时的开口道：“陛下，微臣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承顺帝立刻点头：“方爱卿直言便是。”
    方开霁便道：“公主此次南下平叛，是有军功在身的。除公主之外，还有如庞顶等诸多将领也该封赏。若是陛下将其推给公主殿下，无论如何封赏，势必都会引起朝臣不满。微臣建议陛下一同回宫，在庆功宴上再下诏传位之事，也可叫众人心中有数。”
    不然肯定会跳出来一些人，说昭德公主皇位来得不正。
    毕竟承顺帝的后妃中，还有些野心不小，想着依靠儿子一步登天的呢！
    方开霁这话说得有理有据，且他语气温和，叫承顺帝一点反感的心思都生不出来。
    但想到自己答应过宋贵妃的话，承顺帝竟第一时间看向了宋贵妃。
    宋贵妃便笑着点头：“臣妾以为方大人说得有道理。待公主登基后，陛下再退位隐居在鹭州，反而要更自在些。”
    不然大家都知道太上皇住在这里，谁还敢与他们打交道？
    说什么过普通人的生活，最后恐怕跟深宫也没什么区别。
    宋贵妃都这么说了，承顺帝这下也就不再多想，立刻点头答应下来。
    鹭州到鄞京也就三天的路程，慎亲王等人如今就在鄞京等着，待方开霁给他们传了书信后，便立刻叫朝臣们都准备了起来。
    三日后，来自鹭州的车架果然出现在城外。
    慎亲王远远瞧见打头阵的裴家三兄弟，眉梢微挑，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只率领百官开城门迎接。
    百姓们得知昭德公主打了胜仗回来，一个个高兴的如同要过年那般，自发的聚集在街道两边等着公主进城。
    车马进入城内，慎亲王率人上前一步，先跪了下去：“臣，恭迎陛下回京！”
    一声响起，后面的文武百官和百姓，全部呼啦啦的跪下去。
    “恭迎陛下回京！”
    这洪亮的声音响彻整个鄞京街道，坐在马车中的承顺帝掀起帘子，看着这乌压压的人头，胸中难得溢出了一股豪情。
    只是他不知道的是，百姓们跟着呼喊完毕后，开始交头接耳。
    “不是说昭德公主回京了吗？怎么迎接的是陛下？”
    “难道公主殿下已经登基为帝了？”
    “那肯定是在南疆登基的，就是没想到，这等重要的事情咱们这些小老百姓无缘得见。”
    “嘿，管他呢？反正迎接的是公主殿下就行了。”
    说到这里，百姓们头更低了些，脸上满是虔诚的神色。
    他们距离车架远，也不敢抬头直视天颜，所以不知道那马车里的人有没有下来，也不知道和那些王爷大臣说了什么。
    只是跪了一会儿，就感觉前面的人起身了，他们便也跟着起身。
    待到人马都动起来了，这才敢抬起头往前看。
    谁知一踮脚，一伸脖子，却瞧见最前面那马车里坐着的是个男人，穿着明黄色龙袍留着胡子的男人。
    呀？这才是皇帝吗？
    那他们的公主殿下呢？
    第1085章 瞧，那是你爹！
    此时的公主殿下，正坐在后面的马车里，一脸头疼的哄孩子。
    都说胎儿在母亲肚子里时就很有灵性，玉姝以前没把这话放在心上过。可如今亲眼见到小亦安生下后，就一直不待见裴琰，她终于相信了。
    这孩子，就是记恨上他爹了。
    好比这会儿，裴琰只是掀起帘子看了她们母子一眼，这小子就张开嘴哇哇大哭了半天。
    不管怎么哄都哄不好，惹得随行在一旁的几个府兵，都忍不住小声劝了起来。
    说什么“小殿下回了宫给你好吃的好玩的”，又说“回了宫给大马骑”之类的，但这孩子还是哄不好，哭得小脸都通红了。
    裴琰又是心疼又是愧疚，却不敢再往马车这边凑，心情低落的缩到了马车最后面去。
    他垂着头，一时没注意身旁有人喊他。
    走了几步再听到声音，一转头竟发现是许久未见的魏天纵。
    魏天纵和寿康公主就站在街边的百姓中，两人穿着寻常的衣服，看着他时满脸笑意。
    帝王车架在往前走，他也拉着寿康公主一路跟着他们往前走，边走还边大声说道：“这次回来了，就不走了吧？咱们鄞京五虎还等你团聚呢？”
    裴琰骑在马上就这么看着，不知为何，心中的难受突然就少了很多。
    裴琮听到声音也回过头来，听见那“鄞京五虎”后笑道：“你竟然还没被踢出去，倒也算是稀奇！”
    那什么“鄞京五虎”早就没影儿了，几个纨绔子弟娶妻的娶妻，接管家业的接管家业，日子再也不能像以前那般潇洒。
    加上京中发生了太多的事儿，有两个家中还被抄过，如今正是最难的时候呢！
    不过那些日子，虽然荒唐不羁，但如今想来倒也还算美好。
    裴琰的唇角忍不住勾了一下，想到和玉姝在李记铺子的初遇，他便忍不住抬起头朝着马车看了过去。
    正巧玉姝也掀开了帘子，对着刚止住眼泪的小奶娃，很是坏心眼的说道：“瞧，那是你爹！”
    不说还好，这话一说完，震天响的哭声立刻就从马车里传了出来。
    白兰和奶娘赶紧手忙脚乱的去哄，玉姝却托腮道：“以后还有几十年要适应呢，总不能次次见到你爹，次次都嚎哭吧？小家伙，你要坚强点。”
    小亦安坚不坚强没人知道，反正这会儿的裴琰，有点不太坚强。
    想起孩子始终如一日的排斥，他心中的苦闷和后悔，如同一根钉子扎在心里，怎么拔也拔不出去！
    只是好在，他们父子俩还有几十年的时光，总有一天能将这个结给解开。
    车马进了皇宫，乐阳郡主和裴琮等人不能再随行，成国公府又被封，他们只得被安排去了玉姝的公主府。
    好在公主府一直都有人收拾，哪怕敏亲王在位时，也没怎么破坏，如今进去后直接入住就行。
    只是进入屋中后，半躺下的乐阳郡主始终有些郁郁寡欢。
    章嬷嬷见她有心事，一边替她加了条软被，一边问道：“郡主，您可是在疑虑两位公子的处境？”
    乐阳郡主听到这话，叹了口气：“是啊！成玉还好，毕竟与昭德是结发夫妻，众人哪怕是看在昭德的面子上，总是会照拂他几分的。可大郎二郎两人，却是身份有些尴尬……”
    第1086章 忙着挣钱，没空回去！
    裴琮和裴勇如今也跟着住进了公主府。
    昭德公主府规格位比亲王，内里空间比成国公府还要大。
    光是里面的院子，就空置了十来个。平日只有玉姝这么一个正经主子，所以蒋姑姑和白兰也不折腾那些洒扫婆子，只叫她们收拾一两个院子备用。
    如今一大家子人住进来，让她们突然有些措手不及。
    好在白兰很管事，临进宫前将墨竹和晚霞留了下来。这两人是玉姝身边的大丫鬟，如今已经成了管事姑姑级别。
    两人提前进府安排，又早早谋划着将成国公府的旧仆买了回来。
    也是不过一、两个时辰，几间院子就都收拾了出来，就连伺候在乐阳郡主身边的老嬷嬷，还找回来了几个。
    如今虽然换了地方，可伺候在眼前的都是旧人，众人的情绪倒也没有太大起伏。
    只是乐阳郡主这边在唏嘘两个儿子，裴琮却在想媳妇。
    大嫂邵英一直陪在母亲身边打仗，他的夫人陆知锦却留在了秦州照顾孩子。
    承顺帝北上回来时，陆知锦并没有一同跟着回来，所以这会儿裴琮的院子里，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他无聊的在院中坐了片刻后，有小厮进来喊道：“二爷，夫人给您来信了。”
    国公去后，下人们早就心有灵犀的改了称呼。
    乐阳郡主由国公夫人变老夫人了，裴勇变成了大爷，而他裴琮，就成了年纪轻轻的二爷。
    除了三弟裴琰还是那个驸马爷外，好似又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裴琮忍不住叹口气，他起身将信封接过来，回到屋中点起灯后，拆开信封一字一句的认真看起来。
    开春时候，他的媳妇陆知锦在秦州盘了一个铺子，招了几个绣娘做起了布匹生意。
    秦州偏远又地处西北，气候干燥恶劣不说，许多好看精美的布匹也不生产。
    不仅不生产，因为购买力低下，许多商人也不愿意去。
    除非有西北的商人带着些皮草毛货前来，再换些丝绸之类的回去。但因为奇货可居，所以价格一向都很高。
    哪怕玉姝在秦州那段时间，也只是从基础上推动百姓们的经济发展，比如粮食蔬菜和教育等，在布匹、瓷器和茶叶等东西上，都没有怎么插过手。
    这也导致，秦州如今整体经济欣欣向荣，但某些行业却还是很匮乏。
    而丝绸布匹行业正是其一。
    陆知锦是真正的大家闺秀，不仅诗书礼仪样样突出，绣工也是鄞京女儿家中出了名的。
    她拿仅存的嫁妆钱招来几个绣娘，传授她们自家的绣技，又靠着以前闺阁中的人脉关系，搭上布庄，如今将成衣铺子做的很是火热。
    不仅手下绣娘的活儿很遭抢手，陆知锦自己绣出来的东西，更是千金难求。
    秦州也有些老牌的富商，不过玉姝在秦州的时候他们害怕被惦记家产，各个低调的很。
    如今玉姝回京继承皇位去了，他们就开始大胆的享受生活。对于陆知锦的绣品，一个个抛出高价哄抢。
    有了这些人的财力支持，陆知锦在八个月的时间里，已经成功在秦州开了三家连锁铺子，如今准备把业务往大兴府那边拓展一下。
    所以她写给裴琮的信，核心内容只有一句话。
    忙着挣钱，没空回去！
    第1087章 思量
    裴琮看完信后，很是心酸无比。
    一边想着媳妇儿为了自家，从名门闺秀不得已变成了抛头露面的女商。一边又想着自己太没用了，媳妇儿不出手则矣，一出手都是一鸣惊人。
    横看竖看，都是他赚到了啊！
    裴琮默默的折起信，将其放在怀里保存好后，才开始想自己回秦州的可能性。
    若无意外的话，这几天内承顺帝就会召集功臣进行封赏，顺便下旨传位给昭德公主。
    到时候江山易主，自家的地位必然就会没有以前那么尴尬了。
    但即便如此，他们父子谋反是板上钉钉的事实，留在鄞京不仅遭人非议，还会让昭德公主留下偏袒有私心的话柄。
    最重要的是，他娘可能这辈子都不会过得舒坦了。
    与其如此，不如一家搬到秦州去，在那边置办个大院子，和和美美过普通人的生活得了。
    听不到那些闲话，看不到那些白眼，不也照常过日子吗？
    况且秦州离白翎关近，若是西北有战事，他们一家提枪就能上马，也不荒废武艺。
    想必知锦来信说这些闲话，又说她不回鄞京，也没送孩子回来，应该也是这么个意思吧？
    想到这里，裴琮心情突然就好了很多。
    他们果然是夫妻，如此有默契呢！
    裴琮打定了主意，想着第二日就去给乐阳郡主建议一番。
    而旁边院子里，裴勇和邵英也在商议这件事。
    夫妻俩住进公主府后，虽然没有不自在，但思来想去，觉得还是远离京中好一些。
    如今知晓他们一家活着的人不多，但京中的消息传得飞快。今日他们住进了公主府，明日就有人会说昭德公主因为驸马留下逆臣性命的事。
    这对于即将继承皇位的玉姝来说，情况很是不利！
    而且他们就算在南疆平叛有功，但功过相抵之后，并没有资格再入朝为官。
    与其如此，不如早早就到秦州去，自己开个小铺子弄个小营生，日子还是照常过！
    邵英本就不是大户人家出生的女儿，她对于那种边陲小镇的日子，一直都很喜欢并且向往。
    想到回了西北，就能自由自在的骑马练武，不用受那些贵女礼仪的捆绑，这会儿更是按捺不住的想立刻去找乐阳郡主。
    好在裴勇还有理智，连忙拉住她说第二日再去。
    夫妻俩好一通闹腾，到了夜深后才睡去。
    回到宫中的玉姝，只是坐下稍稍歇息片刻，就立刻喊来朝云问道：“蒋姑姑人呢？可有将两公主带来鄞京？”
    墨竹这几个大丫鬟都来了，鄞京如今也彻底安稳了下来，蒋姑姑没理由不回来。
    她若是来，也肯定会带着那两个小家伙的。
    朝云见玉姝满脸期冀，便掩着唇笑道：“殿下莫要心急，姑姑那边早就回来了，只是安全起见，被慎王妃接去了王府。想必过不了多久，王妃就会带着两位小殿下进宫啦！”
    玉姝听到两个小家伙去了慎亲王府，这才放下了心。
    见白兰准备好了热水催她去沐浴更衣，玉姝便即刻起身去了隔间。
    等洗过澡，换了舒适干净的衣服，才刚坐下和裴琰说话，外边就传来慎亲王妃求见的消息。
    玉姝连忙起身道：“快请王婶进来。”
    第1088章 娘亲亲，住大院院呀？
    慎亲王妃虽然是亲友，但毕竟也是臣妇。
    玉姝不好就这么去见人，便外套了一个夹袄，将发髻弄得略微正式端庄些后，才和裴琰去了前殿。
    据说今年鄞京冷得也早，前殿中早早就烧了地龙，进屋后迎面而来一阵暖意。
    玉姝进入殿中还没坐下，蒋姑姑和小奶娃的说话声就从外面传了进来：“娘亲亲，住大院院呀！”
    她们如今快要两岁，能说些简短的话语，但大多数都是些叠字。
    若是有陌生词汇，还会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蒋姑姑笑着回答：“是呀！小殿下，您的娘亲就住在着这长宁宫里，她可是咱们大夏最尊贵的储君殿下。”
    小奶娃又好奇问道：“君君，什么呀？”
    话音刚落，前面引路的宫女就挑起了帘子，玉姝已经朝着门口走去。
    看到眼前这个漂亮的女人，小奶团好似有了些模糊的记忆，站在门口歪着脑袋想了半晌，才脆生生的喊道：“娘亲亲呀？”
    玉姝看着她扎小啾啾的脑袋，以及圆圆的脸蛋，心顿时软的一塌糊涂。
    “娘的小娇娇。”她快速上前去，将小奶团子抱了起来。
    虽然又是近一年没见，可娇娇对玉姝完全不排斥，甚至还很亲昵的主动抱住了玉姝的脖子。
    她“吧唧”一口亲在玉姝脸上，这才问道：“娘亲亲，娇娇，知道呀？”
    玉姝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在问，自己怎么知道她是娇娇？
    玉姝便笑了起来，捏捏娇娇的脸然后道：“你和小软软，娘一眼就能分辨出来。”
    软软就在身后奶娘的怀里，看到玉姝时眼中有些好奇，显然已经不大记得自己娘亲了。
    可玉姝走上前去抱她，她也不排斥，还伸出胳膊来。
    玉姝亲亲她的额头，温柔问道：“小软软，想娘亲吗？”
    软软看了眼姐姐，然后才点头：“娘亲亲，想想。”
    两姐妹都倚在玉姝的怀里，又乖又可爱，看的裴琰一脸艳羡。
    小家伙毕竟都大了些，玉姝抱了一会儿后，就叫蒋姑姑哄着下了地。
    等她们站在地上，奶娘去伺候着脱外衣时，玉姝才忙和慎亲王妃见礼。
    慎亲王妃慈眉善目，据说是鄞京脾气最好的人。少年时也算和慎亲王青梅竹马，但那时两人不大对付，慎亲王经常欺负这个邻家妹妹，高祖便以为他不喜欢人家。
    谁知到了慎亲王妃准备说亲的时候，慎亲王却又着急了，连忙说要娶小青梅为妻。
    高祖那会儿私心里看中的儿媳，其实就是这位姑娘，本意还是打算许给长子嵇世漳的。
    只是长子像着魔似的，满心满眼都是那冯家的嫡长女，最后一根筋的迎进了东宫不算。
    次子竟然也迷了心窍，把那冯家的嫡次女娶了回去，让两姊妹又成了妯娌。
    高祖那时候很担心，小儿子又找个冯家的姑娘，谁知道他选择了自己的小青梅。
    等慎亲王求赐婚的想法冒出来后，高祖生怕他反悔，连夜拟好圣旨发到王妃家，并且让他们一个月内就完婚。
    后来也证明，这两人果然感情深厚，到了如今做祖父祖母的年纪，依然恩爱不疑。
    第1089章 这个是弟弟呀！
    慎亲王妃坐下，裴琰也行了礼。
    慎亲王妃看着裴琰，笑说道：“好些日子没瞧见成玉了，你母亲近来可好？”
    乐阳郡主儿时总跟几位兄长混在一起，作为慎亲王小青梅的慎亲王妃，自然与她关系也相熟。
    只是一个尚文，一个习武，共同话语不是很多，所以交往也不密切而已。
    但论起品性关系，她们却又是相互欣赏喜欢的。
    裴琰见慎亲王妃询问，便点了头说道：“多谢王妃挂念，母亲一切都好。前些日子还随军南下，又武起了长枪。”
    慎亲王妃听到这话，掩唇笑道：“你娘倒是初心不改，也是她武艺超群，算是我们鄞京将门之后的代表人物了。”
    裴琰知道这是长辈的打趣，便礼貌的笑了笑，并没有多搭话。
    慎亲王妃遂又转过头，和玉姝说起了两个孩子。
    娇娇和软软在王府住了差不多有十来天，慎亲王府因为没有孙女，慎亲王夫妇就喜欢她们的不得了，每日心肝宝贝的喊着。
    如今把她们送进宫来，慎亲王妃还百般不舍。
    但她也知道玉姝许久没见孩子，做娘的自然也思念，便委婉的表达了一下慎亲王的意思。
    若是日后娇娇软软在宫里待得闷了，可以去王府玩，王府还有小哥哥陪着玩呢！
    玉姝自然一口答应，慎亲王妃这才放下心来，又问起了在路上生下来的小亦安。
    小亦安是儿子，众人对他的态度自然不一样。
    若是不出意外的话，这可是未来的储君殿下，身份地位自然是特殊的。
    可慎亲王妃说想看看孩子后，玉姝立刻就让奶娘把那小团子也抱了来。
    娇娇软软第一次见弟弟，都很新奇的围上去看，慎亲王妃也满眼喜爱的逗弄他的小胖手。
    小亦安正在熟睡，脸蛋肉嘟嘟的，还像果子似的白里透红。
    娇娇趴在襁褓边看了半晌，趁奶娘不注意，踮起脚就朝着脸蛋咬了上去。
    她的几颗小虎牙看着不大，力道竟也不轻，小亦安就这样被咬醒，“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奶娘忙慌乱的去哄，娇娇自己也有些懵，随后扭过头委委屈屈的看玉姝。
    玉姝见她瘪着嘴，好似立马要哭出来的模样，忍不住笑道：“你个小家伙，咬疼弟弟自己还委屈上了？”
    说完后，也没有责怪她，反而把她搂在怀里说道：“这个是弟弟，娇娇，喊弟弟。”
    娇娇这下忘了要哭的事，有模有样的喊道：“弟弟呀。”
    玉姝又扭头看软软，软软口齿清晰道：“弟弟。”
    玉姝很是欣慰，各自亲了她们一口后，才说道：“你们是姐姐，在弟弟小的时候保护弟弟。等弟弟个子超过你们了，就让弟弟保护你们，好不好呀？”
    娇娇思索着这番话，软软已经在旁边煞有介事的点头：“好。”
    两个小家伙长得一模一样，表情却各不相同。看着她们古灵精怪的模样，慎亲王妃忍不住长叹口气。
    “多好呀！修文这孩子总是往外跑，他若是能有空待在家里，再给我们生几个孙女儿就好了。”
    都说孙子好，要延续香火继承家业。
    可是你瞧，小孙女儿多可爱，粉粉嫩嫩又软萌。
    只要她们开心，哪怕是把天上的星星摘下来，都觉得心中愿意。
    第1090章 三个小团子
    慎亲王妃待了没多久，就告辞离开。
    白兰亲自送着她出了宫门，玉姝则带着三个小团子回了自己的寝宫。
    小丫头们不像小亦安排斥亲爹，在和裴琰相熟后，已经能非常自如的窝在裴琰怀里玩耍。
    裴琰被伤害了三个月的幼小心灵，终于在这里得到了弥补。
    进入殿中，蒋姑姑和奶娘亲自伺候着小主子们洗澡，洗完后将她们又送到了玉姝这里来。
    玉姝如今好不容易有时间，就想着和孩子多待一会儿。
    好在他们的床也够大，三个奶娃娃搁在床里面，玉姝自己躺外面，也不算拥挤。
    不过可怜的裴琰，却要自己搬个软榻，眼巴巴的瞅着了。
    小亦安醒来后，看到两个漂亮姐姐很是开心，一直趴在床上致力于翻身事业。
    娇娇好奇的睁大眼睛看着，软软却是乖乖坐着，瞧见小亦安翻不过去的时候，便伸出手去帮忙扒拉一下。
    甚至还会刻意躺下，自己翻给小亦安看。
    还别说，孩子教孩子时，学习速度是最快的。
    小亦安才学会翻身没多久，平时有大半次数是翻不过来的。
    但在姐姐的教导之下，翻身越来越利索。屁股一拱小腿一蹬，再用脑袋做个支撑点，立马就翻过来了。
    他翻过身后，两个姐姐还会拍手表示夸赞。
    三个月的小孩并非什么都不懂，他能通过外界的肢体和语言，感受到周围人情绪的波动。
    所以每当姐姐拍手大笑时，他便也跟着开心，甚至还会继续翻身维持这种快乐。
    小孩子玩起一件事情来总是不知疲惫，玉姝和裴琰就在一旁看着，也不加干涉，却也不觉得无聊。
    翻了好一会身后，小亦安来了困意，直接趴在床上睡着了。
    奶娘要抱走她，娇娇这会儿却又不舍得，非要让奶娘把小亦安留下。
    玉姝也想陪着三个孩子，索性叫奶娘们在偏殿休息，三个孩子都留在了她的寝宫。
    光是孩子和她一起睡，这张床自然能睡下。但若是加上裴琰，却就不能够了。
    玉姝想让裴琰去别的屋中休息，裴琰却眉眼温柔道：“我已经错过了很多和她们在一起的时间，如今一刻都不想浪费。这屋内也不冷，我今晚就在榻上歇息了。到了明日，让他们再搬一张床来就是。”
    这会儿想搬倒也能搬，但孩子都睡着了，裴琰担心动静太大吵着，索性就打算在榻上凑合一晚。
    玉姝明白他的心思，便也不劝，只哄着两个小丫头也赶紧睡。
    小丫头们亲亲密密靠在玉姝怀里，没一会儿呼吸就变得平稳绵长起来。
    玉姝扭头看裴琰，见裴琰还目光温柔的看着她们，便压低了声音笑道：“吹了灯休息吧，你若是半夜冷了，就去偏殿睡！”
    裴琰点了头，也没说去或者不去，只径自起身灭了蜡烛。
    冬日的月色格外皎洁，从窗外照射进来时，能恍惚瞧见床上一大三小的影子。
    裴琰眉眼更加柔和几分。
    他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在玉姝额上落下一吻后，才低声道：“睡吧！”
    玉姝浅浅一笑，“嗯”了一声后才闭上了眼睛。
    -
    多谢读者小可爱提醒，前面世子嵇修文和五皇子关于贺双双的剧情写串了，我的锅我的锅。但现在不好修改了，你们知道就行啦！后面保证不犯这类错误（捂脸）】
    第1091章 我看着孩子，你去忙吧！
    次日，玉姝早早起了床。
    裴琰起得更早，软榻已经搬回了原位，他正坐在外间由常乐梳头。
    白兰听到动静后，和朝云一同进来伺候玉姝穿衣。
    见三个孩子睡得正熟，玉姝起身轻手轻脚的往外走。等离得远了，她才压低声音问道：“柴公公可有来传话，今日前边上朝吗？”
    白兰一边替她系腰带，一边说道：“昨夜下半晌就来传过话了，说是今儿个会提到两位亲王的事，叫殿下您早早做好准备。”
    玉姝一听这话，便叫朝云拿了另外一双绣金线的靴子来。
    那双靴子在立储大典上穿过，如今时隔一年多，就穿过一次被闲置。
    本来长宁宫的人打算清理掉的，但因为玉姝不在宫中，便也没有私自处置。倒是那位假公主用过的东西，白兰都做主给扔了。
    穿好了衣服，玉姝洗漱后坐在镜前，朝云给她挽起了发髻。
    裴琰早就收拾好了，安安静静的坐在旁边瞧着。
    玉姝瞥了他一眼，笑问道：“你等下可要随我去上朝？”
    裴琰摇摇头，神色温柔平和：“我看着孩子，你去忙吧！”
    他的身份有些尴尬，哪怕是公主驸马，可身后成国公府的事在前，实在没法再回朝中去。
    况且裴琰也不想回到朝中，若是有机会，他更想去边疆打仗！
    但妻子要稳定朝局，三个孩子需要陪伴，裴琰也知道自己如今哪儿都不能去。
    玉姝心中也明白，便没有再多提。等朝云梳好头后，她起身进了内间。
    三个小家伙横七竖八的睡着，小脸蛋因为地龙的缘故，看起来都红通通的。
    屋内实在暖和，玉姝便叮嘱白兰：“在屋内玩耍的时候，莫要给她们穿太厚的衣裳，省得出汗多又再着凉。”
    白兰福身应下，玉姝想了想又说道：“若是有妃嫔前来探望，将她们拦着，莫要靠近孩子。”
    玉姝带着孩子回京的事，一夜之间肯定都传遍后宫了。
    如今她的女帝之位唾手可得，后妃们还不使劲儿巴结她？
    可有些人不一定就是好心，谁知道又会背着她使什么幺蛾子？
    反正玉姝自己不在，就不允许任何人进长宁宫。
    交待完这话，玉姝还有些不放心，裴琰却走进来握住她的手说道：“公主去忙政事吧，这里还有我呢！”
    玉姝抬起头，看着裴琰清隽的眉眼，这才点了点头。
    两人在膳厅用了早饭，玉姝随后就前往大殿上朝，裴琰则回了寝宫内。
    刚进内室，就听见娇娇的声音：“弟弟呀！”
    这小家伙说话很喜欢带“呀”这个尾音，裴琰每每听到就想笑。
    这会儿他迈步进去，就看到娇娇趴在小亦安身边，眼巴巴的瞧着小亦安的脸蛋。
    那脸蛋白里透红，像是红苹果一样，确实馋人！
    别说娇娇了，就是裴琰自己都想凑上去咬一口。
    他走到床边，看见软软和小亦安还睡着，便捞起娇娇抱在了怀里。
    娇娇很快就反搂住他脖子，甜甜的喊了声：“爹爹呀。”
    裴琰顿时心满意足，用下巴蹭了蹭娇娇的脸颊！
    第1依华独家整理092章 那不叫立功，叫养虎为患！
    长宁宫内，父女一片温馨祥和。
    而站满朝臣的金銮殿中，却剑拔弩张，气氛很是凝重。
    承顺帝坐在久违了的龙椅上，蹙眉看着几位朝臣道：“爱卿们的意思是，朕此番决定太过残暴了？”
    他虽面色平静的说着这话，可搁在扶手的大掌，却是缓缓收紧。
    了解承顺帝的朝臣立刻发现，自家陛下这是恼怒了。
    可恼怒又怎么样，他马上都退位了，压根没有多少人害怕。
    更何况，敏亲王突然谋反时，承顺帝可是撇下他们一众臣子自己跑了的。若不是这个缘故，他们到也不会如此无情。
    朝臣们笼着袖子排排站，各个低着头，佯装什么都听不到。
    唯有铁头娃赵纪站在正中央，一脸正气的说道：“陛下，两位亲王谋逆，按律的确当斩。但臣以为，两位亲王在朝期间，为我大夏江山付出不少，也可以将功补过。毕竟敏亲王谋逆后，也未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恭亲王倒是往南去掀起内战了，但敏亲王就像是捡了个皇位一样。上朝后也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顶多就是排除异己，但也并没有怎么杀人。
    所以对于朝臣来说，这兄弟俩谁当皇帝都差不多，反正他们忠心的不是皇帝，而是这个江山。
    赵纪说完话后，许多朝臣暗暗竖了个大拇指，唯有慎亲王皱了皱眉。
    此时提起敏亲王，岂不是在故意引起承顺帝的怒火？
    可能留下两位亲王不是目的，引出被昭德庇护的成国公府一家，才是那些反对派的目的。
    这赵御史，莫不是被人当靶子使了？
    果然，一听到赵纪的话，承顺帝更加暴怒。
    他狠狠拍了把扶手，然后才道：“放肆！谋逆之罪岂能将功补过？如此一来，这皇位岂不是人人都可觊觎？赵纪，朕向来纵容你，你便以为能骑在朕的头上了吗？”
    承顺帝如此震怒，心里眼里都恨不得将赵纪拉下去砍了头。
    可赵纪还没有眼色，一个劲儿的上谏：“陛下，臣也是为了您好啊！若是抄了两位亲王府邸，留下骂名的可是您啊！”
    说他昏庸无能，又说他残暴狠虐……这可是留在史书上的评语。
    可哪位皇帝，愿意被留下这样的评价？
    赵纪也有些委屈，他苦心劝谏，不还是为了承顺帝好吗？
    承顺帝却更加恼怒，他大手一挥就要让人把赵纪拉下去，玉姝瞅准时机，立刻上前一步：“父皇息怒！”
    承顺帝顿时将矛头转至玉姝身上：“连你也要让朕手下留情？”
    玉姝面色平静，语气也很平和：“回父皇，儿臣的确想让您手下留情。可谋逆之罪不可饶恕，两位王叔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更莫论将功补过之说。”
    这话倒是让承顺帝心中舒坦了不少，他冷静些许后，反过来问玉姝：“那昭德你说，这两位亲王该如何处置？”
    玉姝面上略略犹豫几分，然后才道：“皇室之人犯错，向来都有关至禁宫的规矩。不若将王叔们送至禁宫，王婶极其王府众人，贬为庶民即可。”
    杀是不能杀的，不然肯定会留下臭名！
    但是玉姝也不可能让他们真戴罪立功什么的，那不叫立功，那叫养虎为患！
    第1093章 关去禁宫，贬为庶民！
    玉姝这番话，得到了许多朝臣的认同。
    慎亲王见承顺帝脸色肉眼可见的好转，便猜测到承顺帝应该也是这般想的，干脆上前一步，附和道：“陛下，臣以为昭德所言极是！”
    承顺帝瞥了他一眼，随后神色淡淡道：“赵纪，你可赞同昭德及慎亲王所言？”
    赵纪脑子也不笨，他明显察觉到自己惹承顺帝不快了，这会儿承顺帝能说出这话，分明就是在主动给他台阶下，他自然也忙改了口道：“陛下英明，殿下和王爷大善，微臣自愧不如！”
    承顺帝冷哼一声，这下才心情顺畅许多。
    见其他人像鹌鹑似的，各个低着头不语，承顺帝便高声道：“既是如此，便将逆贼恭亲王、敏亲王关入禁宫，永生不得踏出禁宫半步。两大王府家产抄之公用，王府众人贬为庶民……”
    承顺帝说了一堆话，众人默默听着，也没人再说什么。
    等将这两位亲王的事情安排妥当了，承顺帝这才轻咳一声，打量着众人说道：“朕年事已高，此次前往秦州巡视，深觉大夏之江山该交于后辈。朕之长女昭德，文武双全雄韬武略，样样不输他人，又为储君曾监国许久，如今，朕决定将江山交到她手中……”
    说到这里，承顺帝刻意停顿了一下。
    但他只看到了朝臣眼中的意外，却并没有震惊和不服之类。
    更甚，还有人眼里爆发出了惊喜，就好像早早期待这件事的到来一样。
    承顺帝便知道，这个结果是众人早就想好了的。
    不知为何，他这会儿竟然感觉有些悲哀。
    当年有高祖全力扶持的他，身为太子都有些坐不稳那位子，许多大臣还各种唱反调，总想让三弟取代他。
    他辛辛苦苦努力这么多年，最后却还不如自己的女儿。
    承顺帝突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玉姝在听到这消息后，却完全无动于衷。毕竟都是早早料好的事情了，早点晚点对她来说都没什么影响。
    甚至因为这次孩子回到了身边，玉姝还不想立刻接手皇位，反而想让承顺帝再干两年。
    只可惜现在的承顺帝也变懒了，好似对帝位没了什么眷恋，或许是人到老年都会悔悟几分？
    承顺帝说完后，殿内安静了一会儿，最后还是慎亲王带头客气了几句，才没有将气氛冷下去。
    早朝结束后，承顺帝先行离开，剩下的朝臣全部围到了玉姝面前。
    本想说几句恭喜的话，谁知玉姝头也没回，大步朝着长宁宫方向去。
    慎亲王本来还想和她聊聊那两位亲王的事情呢，结果见玉姝跑了，脸上便是一愣。随后想起几个小团子的存在，顿时心中了然。
    两个萌萌的小丫头在自家王府住了十来天，每天脆生生的喊祖祖，真是将他的心都给喊化了。
    他们嵇家嫡出的，都总爱生男娃，这若是孙辈的算起来，娇娇和软软可是都一个呢！
    慎亲王心中这么想着，脚步也无意识的往长宁宫走去。
    走到半路才回过神，最后笑着摇摇头又离开。
    第1094章 带孩子很累吧？
    玉姝回了长宁宫。
    白兰立刻上前来帮她脱掉外衫，又卸掉那些碍眼的首饰耳环。
    等到一身轻后，玉姝才问道：“驸马和孩子呢？”
    “都在内间呢！”白兰笑着说道，“两位小公主醒来后找殿下，驸马爷哄着她们，倒也没闹脾气。就是小殿下依旧不喜欢驸马爷，蒋姑姑和奶娘在旁边哄着呢！”
    玉姝听到这里，也无奈的笑了起来。
    按理说那般小的孩子，哪怕是娘胎里记得些什么，如今过去这般久，也该忘的差不多了。
    可自家这个小子，就是记仇，格外的记仇。
    不仅不让他爹碰，甚至靠近都不行，反而对自己很黏。
    玉姝倒是也想让他们父子俩习惯一下，可他们像是八字不合一般，就是处不到一起。
    “如今亦安年纪到底还小，等到以后懂事些就好了。”
    说完这话，玉姝就进了内间，正好瞧见两个丫头坐在铺了毯子的地上玩九连环。
    裴琰听到动静，抬起头来看了眼，随后立刻起身：“下朝了？”
    玉姝笑着点头，然后讶异道：“怎么给她们玩这个？”
    九连环有多难玩，玉姝自己可是亲手试过的。莫说是小孩子了，许多大人都解不开。
    可裴琰却完全不当作一回事，只笑着说道：“这是寿嘉公主送来的，软软瞧着喜欢，我就给她了。”
    玉姝听罢，看了眼软软。
    那小家伙文文静静的，也不爱说话，但坐在毯子上却玩得很是认真。
    小铁环一个套一个，不仅声音大还很有份量。
    她抱着解了一会，没有什么成果后，秀气的眉头蹙了起来。
    因为年纪尚小，两道眉毛还很浅淡，但蹙起来后却又有两道清晰的眉痕。
    白兰在旁边看着，顿时笑说道：“软软公主最像殿下，尤其是蹙起眉头的模样。娇娇公主笑起来时更像殿下，不过两位小公主长相没太多差别，倒也瞧不出更细致的区别来。”
    “是吗？”玉姝有些好奇，她自己都没发现两个孩子哪里像她？
    不过眼睛她却是能确定的，自家三个孩子的眼睛都随她。这足以证明，冯家的基因有多强大。
    反是和冯家有血缘关系的，几乎都长着这么一双眼睛。就连敏亲王夫府的几个小郡王，眼睛都也如出一辙。
    玉姝笑着坐下去，问了小亦安，得知那小子随着蒋姑姑和奶娘在旁边殿里睡觉后，她便又专心的陪着这两个丫头玩。
    软软性子安静又有耐心，自打玉姝进来时，她就在玩九连环。
    这都好一会儿过去了，还在低头玩九连环。若是坐得累了，就换个姿势趴着，反正手中的九连环肯定不撒开。
    而娇娇就跳脱多了，一会儿拿这个东西，一会儿拿那个东西，就没有一刻停歇过。
    玉姝这个当娘的被指挥的团团转，她停下来后，忍不住问裴琰：“带孩子很累吧？”
    她就这一会会都有些受不了，裴琰陪了一个上午，恐怕更加心力交瘁。
    可裴琰却笑着说道：“不累，她们都很乖！”
    他对这样的日子是求之不得的，又怎会觉得累呢？
    妻子和孩子都在身边，哪怕再苦再累，他都甘之如饴！
    第1095章 内外局势
    玉姝陪着小家伙玩了会就有些遭不住，干脆将她们丢给裴琰，然后自己去外间看折子。
    长时间不在朝中，政事上有许多东西要处理，最重要的是还有李顺暗查的江南贪腐一案。
    李顺如今在其兄长的陪伴下，已经安全回到了京中。
    可玉姝瞧着他折子中的话，迟疑了许久，最后还是选择先压在了一旁。
    新皇登基的时候，才是朝野最为动荡的时候。
    处理这些蛀虫的机会，以后多的是，如今还是先稳定住朝局。
    但即便这么想，玉姝却还是将那份奏折格外保存起来，并吩咐身边伺候的人不要随意挪动。
    除了李顺的折子，白翎关那边也送来了信息。
    玉姝从虔州回来时，给白翎关的谢老将/军写过信，叮嘱他若是年末边疆一切安定，便叫谢衡回京来一趟。
    又提前给谢老将/军打了招呼，说是准备把十一公主寿嘉，赐给谢衡做嫡妻！
    若是谢老将/军愿意，那就让谢衡年末回京。若是谢老将/军不愿意，就当这事从无发生过。
    玉姝打开折子迅速的看了眼，这折子倒不是谢老将/军递的，反而是程卓代替白翎关前来问安，顺便说说旋风铁骑的事。
    庞飞林带着自家的骑兵去了草原上，一边搅乱草原九部的浑水，一边给大夏内部传信。
    这次程卓上折子的核心，就是告诉玉姝，北戎皇室的内斗基本已经结束，如今马上就要决出新的王储了。
    若是年后北戎那边一切安稳，说不得大夏内部也要做些准备。
    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
    因为大夏的内斗也刚刚结束，尤其南边和西北这几处，正是处于元气大伤的时候。
    若是北戎再横插一脚突然袭击，恐怕边疆将士的压力会很大，国库的压力也会很大。
    程卓就想问问玉姝，骑兵此时要不要收回来？
    玉姝看完折子后，想了想，让白兰把裴琰喊来。
    裴琰手上还抱着娇娇，两人走到桌边，娇娇已经开始伸手要娘亲抱了。
    玉姝只好放下笔去抱她，将小丫头揽进怀里，玉姝这才问裴琰道：“天门关的局势现今如何？”
    这话一出，裴琰的面色顿时僵了片刻。
    玉姝哪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随即叹了口气说道：“你既然知道了，就别装不知道了。我将国公安排去天门关，就是担心会在来年和北戎又有一场战事。若是天门关安稳，我便要给白翎关安排别的事了。”
    裴琰这才放下了心，他有些窘迫道：“将士们同仇敌忾，战意十足，有我爹在那边驻守，气势和战力应该只会更强。”
    裴天华在军中的影响力，可不是裴琰能比的。哪怕裴琰和他爹总不大对付，但这点却还是得承认。
    所以天门关有裴天华在，肯定没有问题。
    玉姝听他这么说，顿时了然的点点头。
    既然如此，那骑兵就不用收回来了，正好也让庞飞林带众将士再好好操练一番。
    两人说完话，玉姝又逗了会娇娇，刚把孩子递回去准备继续忙，外面却传来“乐阳郡主”求见的声音。
    第1096章 做事要以大局为重
    乐阳郡主这会儿来求见，只能说明早早就进宫了。
    他们如今身份特殊，进宫来见玉姝，还得避着人走。但哪怕进入了长宁宫内，却还是有些宫人在暗处窃窃私语。
    不过乐阳郡主心态良好，并未将其放在心里，反而还叮嘱邵英也莫要多想。
    “这世间的所有事都讲究个因果，夫君们造下的因，我们作为妻子来承受这个果，很公平。”
    虽然她心中怨念裴天华，但在真正要面对的时候，绝不可能把自己撇开的干干净净。
    夫妻一体，这是自打成亲时，乐阳郡主就明白的道理。
    婆媳两在宫人的带领下进入院子，方一进去，就见玉姝掀起帘子从殿内出来。
    “母亲。”她柔柔的唤了一声，身后的裴琰也跟着出门来，两人一同下了台阶。
    围在身边的宫女婆子忙上前去给乐阳郡主行礼，邵英正想也行礼，却被玉姝眼疾手快的拦了下来。
    “都是一家人，不行这些客套的了！”
    玉姝搀住乐阳郡主的胳膊，又握住邵英的手，将两人请进了殿内。
    一进入屋内，热气就扑面而来。
    乐阳郡主在外面冻僵了的脸，终于感觉恢复了许多。
    章嬷嬷替她解下了外面的披风，白兰很有眼色的递上来手炉子，这才请着她入座。
    有小宫女奉来了热茶，大家伙儿都热情的围着她们转，倒让心中有所准备的邵英手足无措。
    到底还是仆随主子，若不是昭德公主对她们这般重视，想必宫中的人也不会这般态度对她们。
    邵英心中清楚，嘴上也不多说什么，安静坐在一旁听着乐阳郡主和玉姝寒暄。
    才分别一天左右，众人之间自然也没有什么不舍。
    玉姝问乐阳郡主在公主府可有什么不习惯，让她们尽管给墨竹几人说，又让章嬷嬷管着公主府的事儿，不然她这边顾及不到。
    但说到这事后，乐阳郡主就开门见山道：“昭德，娘今日来就是为了给你说这事。娘和你大哥二哥都商量过了，准备过两日就回秦州去。”
    裴琰听到这话一愣，先搭话问道：“回秦州？不在鄞京过年了？”
    乐阳郡主笑了起来：“在鄞京哪能过得了一个好年啊？娘说话直，也就不拐弯抹角了。鄞京人人都在等着看咱家的下场，但昭德身份在这里，咱们家自然会受她庇护。但是，只要咱们留在鄞京一天，就会让昭德惹非议一天！”
    说到这里，见玉姝要说话，乐阳郡主拦住她道：“昭德，你听娘说完。你肯定想着这事儿无足轻重，但对娘来说，意义不同。你以后是帝王，是天下之主。做事要以大局为重，若是以裴家开个例子，这样的后患只会无穷。”
    玉姝听到这话，终于安静了下来。
    乐阳郡主的声音也温柔了许多，她看着玉姝，就像看自己的小闺女一样，心里眼里满是温柔慈爱。
    “原本想着陪在你身边，若是有什么事娘还能帮帮你。但事已至此，我只能带着你大哥二哥离鄞京远些了。不过你放心，哪怕走得远了，娘心中也有一杆秤，不会再让他们拖你后腿！”
    第1097章 夫妻之间的事，哪能算那么清？
    乐阳郡主一番话，让裴琰沉默下来，玉姝的心中也突然有些酸涩。
    她的生母生父，应该都没有这样替她打算过。
    冯皇后因为厌恶她，毫不犹豫的可以要了她性命。承顺帝知道江山成了烂摊子，就恨不得立刻甩手给她。
    她拼死拼活到现在，也就只有乐阳郡主在真心为她打算。
    玉姝觉得眼眶有些热，她眨了眨眼睛，将泪意逼回去后，才温声道：“那母亲打算什么时候走？您和大哥二哥刚回来没多久，先歇几日吧？”
    见玉姝没有阻拦，乐阳郡主这才松了口气。
    她笑着点点头：“那是自然，两个小孙女都还没见到呢，怎能就这样离开？”
    这话一落下，玉姝就立刻叫人将两个小丫头抱来。
    乐阳郡主见到娇娇软软后，高兴的合不拢嘴。
    娇娇嘴甜，一直围着她喊“祖祖”之类的话，软软就安静多了，坐在乐阳郡主怀里什么都不说。
    邵英逗了半天后，定睛一看，这小丫头手中竟然拿的是九连环！
    “呀，软软才这么大，就开始玩这东西了？”
    邵英很是吃惊，毕竟当年的她，在第一次见到九连环时也很感兴趣。但这东西也不是谁都能玩，她就不行。
    可软软这么聪明吗？这才多大？
    玉姝听到这话，笑着接了口：“她也只是感兴趣，如今还解不开的。”
    以后大了，说不定就可以了。
    有了孩子做调和剂，屋中气氛很是热闹喜乐。
    乐阳郡主逗两个小丫头玩过后，又去看了一遍小亦安，最后在长宁宫用过午膳后才离开。
    乐阳郡主一走，玉姝就撂下折子将裴琰拉去了一旁。
    两人坐下后，玉姝才问道：“你是不是心中有些不痛快？”
    裴琰微愣，随后有些哭笑不得：“公主在说什么？”
    “在说娘和大哥他们！”玉姝直白道，“我没有将娘留在鄞京，还同意他们去了秦州那等偏远之地，你……”
    话没说完，裴琰就低下头亲了玉姝一下。
    玉姝的话戛然而止。
    她脑中懵了几秒，猛地睁大眼睛，有些错愕的看着裴琰。
    裴琰方才也只是情不自禁，这会儿回过神后，就有些不好意思。
    只是亲都亲了，两人也都是有了三孩子的老夫老妻，倒也不至于就尴尬起来。
    但他还是轻咳一声，避开玉姝那异常明亮的眸子，低下声音说道：“我怎会有不痛快？如今成国公府有这般结果，已经是我求之不得了。公主为裴家做的一切，我这辈子都还不清……”
    “怎能还不清呢？”玉姝回过神，也笑了起来。
    她看着裴琰清瘦的侧脸，将他脑袋扳正后才说道，“你不是成了我的夫君吗？这就可以了。”
    夫妻之间的事，哪能计算得太清，又哪能计较那么多？
    玉姝先前因为怀孕及蛊虫的事，也曾怀疑过这段感情，还怀疑过自己对裴琰的心思。
    可后来三进幻境，又明白她和玉卿的因果轮回是必然后，她突然就明白了过来。
    以她这样的性格，若不是真的喜欢一个男人，怎会允许他时时刻刻亲密的待在自己身边。
    而她又怎可能甘心给对方生孩子？
    这不是爱，又是什么？
    第1098章 点到为止
    两人相对而坐。
    玉姝定定的看着裴琰，双眸弯下来，眼中满是愉悦。
    本来是好好聊着乐阳郡主回秦州的话，但现在气氛突然暧昧起来，裴琰想说的话也突然说不出来了。
    他正想逃离这种气氛时，玉姝却拉住他的手说道：“再亲我一下。”
    裴琰耳根红了红：“……公主，白兰她们还在。”
    “当看不见就行了。”玉姝眨巴着眼，神色中满是狡黠。
    白兰：“……”
    她默默的转身，并且带走了所有宫女，还体贴的关上了房门。
    裴琰这才稍稍松了口气，见玉姝还眼睛亮亮的看着他，他喉结动了动，终是没忍住低下头亲了上去。
    两人好久都没亲热过，玉姝怀孕时在打仗，生完孩子后要操心鄞京战事。
    好像自打成亲以来，两人就从没有闲下来过。
    如今在这狭小的长宁宫殿内，反而有些难得的安宁。
    裴琰顾念着玉姝的身体，心中也没有太多想入非非的念头，只是把心中深爱的姑娘拥入怀中，一点一点的攻城掠地。
    屋内地龙火热，两人的身体也变得格外滚烫，裴琰的气息甚至变得粗重了许多。
    许久之后，他才离开玉姝的红唇。
    只是贪恋怀中的温软，他并没有离开太多，反而将额头抵在玉姝额上，静静的享受着这种温馨。
    玉姝窝在他怀里，轻喘口气，然后笑着低唤了一声：“夫君。”
    “嗯。”裴琰闷闷的应了一声，捉住了玉姝作乱的手。
    玉姝微侧过头，亲密的贴上他的脸，然后问道：“你为何从不唤我名字，只唤我公主？”
    裴琰在她脸颊上蹭了蹭，这才低声道：“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高不可攀的金枝玉叶……还是我们大夏的中兴之主。”
    “中兴之主？”
    玉姝忍不住笑了起来。
    原来在他心中，早早就这么认定自己了？
    不得不说，这种被人夸赞和认可的感觉，着实不赖！
    两人亲密的相拥了半晌，玉姝感受到裴琰身体的异样，低笑了一声后，才坐起说道：“你去沐浴吧，我要接着看折子了。”
    裴琰因为这话，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他甚至都不敢看玉姝，起身就迅速侧过身离开。
    哪怕是白兰推门进来，裴琰都是避着她走，生怕被殿内伺候的宫女看出什么。
    白兰见玉姝嘴唇娇艳红润，自是知道方才殿内发生了什么。
    她伺候玉姝多年，对这事儿见怪不怪，也过了害羞的年纪。甚至在帮玉姝整理完衣服后，还有心思叮嘱道：“殿下生产完不到半年，还是以身体为重，最好莫要行房事。”
    方才尴尬的是裴琰，这会儿就变成玉姝了。
    她像个被家长抓包的孩子一样，掩着嘴轻咳一声后，才点点头道：“嗯……点到为止了。”
    白兰这才放下心来，可是随即又想，若玉姝这么久不和裴琰同房，万一裴琰勾搭上别的女人怎么办？
    白兰心中有这忧虑，就忍不住给玉姝讲了出来。
    毕竟京中驸马纳妾的事，可都是有先例的。
    可玉姝听完后却很平静：“你放心就是。连下半身都控制不住的男人，这辈子也别指望他做些别的什么了。”
    就算别人会纳妾，裴琰肯定也不会！
    第1099章 冷水澡
    玉姝对裴琰的信任，就好像是天生使然，从成亲至今一次都没动摇过。
    有时候白兰也在想，万一哪次驸马爷真做出对不起公主的事了，公主该受到多大的打击？
    这种信任一旦被摧毁，就再无建立起来的机会，是不是公主这辈子都不会再回头原谅驸马爷？
    庆幸的是，驸马爷也值得自家公主信任，从未真正做过让公主伤心的事。
    想到这里，白兰心中终于舒服下来。
    见玉姝已经开始忙政事，她送来热茶又端来点心后，就默默站在一旁研磨，再没出声打扰。
    另一旁的裴琰。
    回到侧殿后，很是窘迫的叫常乐送来凉水。
    常乐很是大惊小怪：“爷，您可知这是什么天儿啊？您用凉水沐浴，这怕是不要命了？”
    不说还好，这话一出裴琰的脸被臊得更红。
    他有些气怒道：“叫你去你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你若是办不了这差，趁早也滚到秦州去，别留在这里碍我的眼！”
    常乐被一顿呵斥，委委屈屈的出了殿门。
    他去给下面伺候的宫人传话，瞧见对方也露出惊讶的神色后，立刻就将其拉为同一阵营说道：“我也没说错吧？这么冷的天驸马爷还要冷水，这不是糟蹋身体做什么？”
    对面那宫人迟疑道：“驸马爷确定是沐浴用吗？别不是常大哥你搞错了。”
    “怎么能搞错呢？我又不耳背！”
    常乐很是肯定的说道，“驸马爷从殿下那里回来，就说要用冷水沐浴。我从小就伺候在他身边，这点小事还能给搞错了？”
    宫人一听这话，却是掩着嘴笑了起来。
    常乐也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只是叹口气，又皱着眉头让人去准备水。
    将水送到侧殿后，裴琰的火气已经降了不少。但方才在屋内出了一身汗，他还是用这水简单洗了一遍。
    洗过冷水澡，整个人就感觉精神了许多，脑子也更加清明。
    但裴琰没想到，自己就只是洗了个澡的功夫，关于他和玉姝的绯色传闻，就遍布整个长宁宫。
    好在长宁宫都是自己人，宫人们都是私下调侃自家主子，却不会去外面乱说。
    但裴琰听到后还是很生气，甚至还想揍常乐一顿。
    玉姝晚上得知这件事后，也笑了一场，最后还替常乐求了情。
    可裴琰态度却很坚决：“他这嘴风把不严，不适合留在宫里。等娘出发去秦州的时候，让他也跟着去吧！”
    不然这小子迟早会因为闲话惹出来大祸！
    常乐是裴琰的人，裴琰决定这么做，玉姝自然不好说什么。
    只是她想着常乐知道后，或许会心中难过，便替裴琰想了个折中的办法：“你叫他去秦州给咱们置房产和铺子，还有田庄之类的。置办好后在那边守着，等我们退休后，就直接去秦州找他。”
    如此一来，常乐不仅不觉得自己被冷落，反而还会以为是裴琰重视他！
    这样最起码也能全了主仆情分，毕竟是从小跟到大的，想必裴琰也舍不得伤了对方的心。
    裴琰也觉得这样做更为妥帖，便去私下里找了常乐。
    说清楚想法后，常乐很是依依不舍了一番，随后连夜收拾好包袱，等到天一亮就立刻出宫了。
    裴琰：“……”
    论无情，他还是比不上对方！
    第1100章 驸马爷……怎么像个金丝雀一样？
    常乐一走，裴琰身边就没了伺候的人。
    按理说，玉姝得给裴琰调配几个宫女。但裴琰不习惯让女人伺候，白兰也警惕那些有异样心思的人。
    所以盘算来盘算去，最后把柴福的小徒弟调了过来。
    那正好是玉姝以前见过的太监，小脸圆圆，长得很喜庆，看年纪才不过十五、六岁。
    来长宁宫见过裴琰后，玉姝给改了名叫元宝，然后让他照顾裴琰的起居。
    这大概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福分，元宝很是激动，柴福也耳提面命了好多次，生怕他出点岔子！
    不过这些小事，玉姝并没有注意到。
    两位亲王被关进禁宫后，亲王府被抄一事要由她亲自执行，所以玉姝今日得早早的出宫。
    白兰伺候她穿了身戎装，玉姝就带着人离开。
    临走时，裴琰很不放心道：“要不我跟你去？”
    玉姝笑道：“两个小丫头如今离不开你，你还是陪她们吧！只是出一趟宫，不会有什么事的，放心就是。”
    见裴琰还蹙着眉头，玉姝走上前，踮起脚在他唇上亲了一下，这才说道：“天黑前就回来，等我一起用晚膳！”
    裴琰最终还是点了头，然后默默注视着玉姝离开的背影。
    等玉姝身影看不见了，他才平静的转身进了屋去，把两个小丫头都抱了起来。
    元宝跟在一旁瞧着，心中忍不住想：“这驸马爷如今……怎么像个金丝雀一样，还是被公主殿下养起来的金丝雀？”
    只是这等大逆不道的话，他自是不敢说出来，只在心中琢磨一番罢了！
    玉姝带皇城司的人出了宫，骑马往敏亲王府去。
    恭亲王府早就被封起来了，如今也只是将恭亲王妃等人赶离鄞京。但敏亲王府那边，所有的王妃侧妃乃至世子小郡王，都还住在里面。
    敏亲王没死，敏亲王妃到底身份贵重，皇城司的人也不敢私自动他们。
    等玉姝到来后，他们才敢进了敏亲王府的大门。
    算起来，这是自赏菊宴后，玉姝第二次进敏亲王府。
    那会儿王府大门前，满是鄞京上流人士的马车，甚至为了这府中的赏菊宴，一个帖子都能卖到千两黄金的天价！
    可如今门庭冷落，那些上赶着巴结敏亲王妃的人，各个都避之不及，生怕与她们扯上了关系。
    玉姝扫视着府中的一花一草，默立半晌后，随着皇城司守卫去了主院。
    敏亲王妃自打被驱离皇宫后，就又回到了这王府中住。她早就料到了自己的下场，如今见皇城司的人闯进来，也只是不慌不忙的起身，并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妆容。
    等到出了屋子，瞧见院内一身戎装的玉姝后，敏亲王妃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身为公主，祸乱朝政！嵇玉姝，你百年之后，有脸去见皇室的列祖列宗吗？”
    玉姝静静的看着她，手握在腰间佩刀上，声音波澜不惊：“我有没有脸暂且不说，皇叔和皇婶必然是没有脸的。弑兄篡位，哪怕是不见到列祖列宗，千百年后，百姓的唾沫星子也能将你们淹死！”
    这话气得敏亲王妃涨红了脸，她愤怒的伸出手，指着玉姝骂道：“你果然是个红颜祸水。我倒要看看，嵇世漳把这皇位传给你，能弄出个什么名堂来？”
    第1101章 请夫人卸下朝服朝冠，即刻离开王府
    俗话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如今的敏亲王妃失去了一切，自然无所畏惧。所以别说是直呼承顺帝的名讳了，哪怕就是指着承顺帝的鼻子骂，她也是敢的。
    她对着玉姝一阵嘲讽，敏亲王世子和几个小郡王也对玉姝怒目而视。
    玉姝却面色平静的站着，握在刀柄上的手甚至都没动一下。
    她扫视众人一眼，视线在敏亲王妃发髻间的凤钗上顿了片刻，这才开口道：“那姨母就好好瞧着，瞧瞧父皇把大夏江山交到我嵇玉姝手上后，会变成什么样子？”
    话音落下，皇城司的指挥使便上前一步说道：“还请夫人卸下朝服朝冠，即刻离开依华独家整理王府！”
    “姨母？夫人？”
    敏亲王妃被这称呼刺激到，气得扬手就要朝玉姝脸上扇来。
    玉姝眼睛不眨的盯着她，在那巴掌落下来之前，轻而易举的抬手挡住。
    “你是我母后的妹妹，我叫你一声姨母，难道有错？”
    玉姝捏住敏亲王妃的手腕，语气平淡道：“如今敏亲王府众人都被贬为庶民，姨母还是莫要为难指挥使了，自行褪去朝服吧！”
    她不说还好，说完这话敏亲王妃更是气怒不已，挣扎着抽出手去就要教训玉姝。
    敏亲王世子也大声骂道：“嵇玉姝，枉你还是大夏的储君呢，你就是这样对待长辈的？快放开我母妃！”
    玉姝淡淡的甩开敏亲王妃，瞥了眼敏亲王世子，这才慢条斯理道：“堂弟还是注意些称呼，若是惹了我父皇不快，别说如今的庶民身份了，性命能不能保住都不一定。”
    承顺帝一直想杀了敏亲王和恭亲王，自然也没想着留下这两位亲王的家眷。
    若不是朝臣们都拦着，恐怕现在的他们早就是刀下亡魂了，哪还有性命在这里唧唧歪歪？
    这种事也没有藏着掖着，承顺帝的心思众人都心知肚明，敏亲王府的人自然也都清楚。
    被玉姝这么一威胁，敏亲王世子气得脸像个河豚一样鼓起来，眼睛也瞪的很大！
    若是他和玉姝关系亲近，玉姝恐怕还会夸赞一声可爱。
    可现在瞧着对方的眼睛，玉姝只觉得厌烦。
    果真是冯氏的后代，眼睛几乎都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让人一瞧就知道有血缘关系。
    玉姝迈过脸去不再看他们，只让皇城司守卫快点行动，自己则转身进了曾去过的菊园。
    赏菊宴那次，所有的活动都是在菊园举办，一众年轻的贵女儿郎也聚在这里玩耍。
    如今物是人非，这院子瞧着也有些颓败萧瑟了。
    玉姝双手负在身后，正瞧着园中颇远的一处亭子时，突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靠近。
    她转过头，发现正是方才与她大眼瞪小眼的敏亲王世子。
    只是现在的他，没有了锦衣华服，也没有了世子身份，看起了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玉姝见这位堂弟手背在身后，一言不发的朝着自己靠近，心中暗存了几分警惕。
    果然，他走到自己面前，话不多说一句，那只藏在身后的手立刻就挥了出来。
    是一把精美的匕首。
    匕首朝着玉姝心口刺来，不远处还传来一人惊呼：“公主小心！”
    玉姝却淡定的避开，抬手绕腕间将那匕首打落，顺便一脚将敏亲王世子踢倒在地。
    第1102章 你不便插手
    敏亲王世子也是有些武艺在身的。
    他从没看得起过玉姝，自然也不把玉姝放在眼里。哪怕玉姝有那么多丰功伟绩，他也只当是对方沽名钓誉。
    可他没想到，自己预谋好的刺杀，竟然被对方轻轻松松化解。
    甚至在自己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她一脚踢到了心窝处！
    敏亲王世子疼得直不起腰来，捂着心口跪趴在地上，玉姝则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徐星剑从远处跑来，看了眼敏亲王世子，这才关心玉姝道：“公主没事吧？”
    玉姝摇摇头，压根没把敏亲王世子放在心里，反而看着徐星剑问道：“你怎么来了？”
    “听说公主来敏亲王府了，我就顺便过来看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徐星剑在南疆离了大功，被承顺帝直接提拔成了四品的平南将/军，掌管着一支万人多的士兵。
    但实际上，这支军队是徐星剑在平叛时收拢的，承顺帝觉得要重新划分军营太麻烦，干脆将其归为徐星剑的麾下。
    徐星剑也乐得如此，打仗嘛，还是和熟悉的兄弟在一起才好些。
    不过将士们不能进城，这两日他就忙着带众人在城外扎营，今日才闲了下来。
    一闲下来就想着进城玩，可与他相熟的人除了玉姝夫妻外就是魏天纵。玉姝和裴琰进了宫，要忙正事，徐星剑只好去找了魏天纵。
    但谁想到，这小子如今变成了妻奴和奶爹，成天忙着陪媳妇带孩子，一丁点时间都腾不出来。
    徐星剑没到这个年纪，对这种事也不感兴趣，在魏家实在待不住便又跑了出来。
    这一晃，就晃到了敏亲王府。
    看着敏亲王世子，徐星剑大大咧咧道：“公主，这事儿你莫要管了，我来处理。”
    玉姝却抬起手止住了他：“他们身份特殊，你不便插手！”
    说完后，她就立刻喊来皇城司的人，指着跪趴在地上的敏亲王世子说道：“庶民嵇旭明意图刺杀本宫，将他抓起来送到大理寺去！”
    皇城司的人有些愣，但玉姝都这般说了，他们也看到掉落在地上的匕首，便只好上前去抓人。
    敏亲王世子却听到这话后，挣扎着起身骂道：“嵇玉姝，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有你这样的祸水在，我们大夏的江山迟早要亡在你手上！”
    “我们大夏的江山亡不亡，亡在谁手上，和你有什么关系？”
    玉姝似笑非笑道，“你爹当了一、两个月的皇帝，你就以为自己能肖想帝位了？弟弟，乖乖去大牢里蹲着吧！姐姐会让你知道，这大夏的江山究竟会如何！”
    玉姝挥了挥手，皇城司的人便拖着敏亲王世子往外面走去。
    大概有了前车之鉴，敏亲王府的其他人都不敢再僭越，乖乖褪下不符合规制的东西，然后悄然无息的收拾行礼。
    玉姝听到敏亲王妃在屋内破口大骂，但是听到儿子被抓起来后，立刻就没了声音。
    没过一会儿，她又从屋内冲出来，直奔玉姝。
    玉姝却再懒得搭理他们了，叫皇城司的人拦住后，就和徐星剑出了敏亲王府！
    第1103章 历史的车轮
    敏亲王府内一片狼藉，从门口路过的行人，还能听到里面偶尔传来的哭喊声。
    众人知道，那位才上位没多久的新帝又被迫下台了，如今这府内的女眷们也要跟着遭殃。
    百姓们害怕被殃及，纷纷都低着头快速路过，只敢用眼角偷偷瞥一眼。
    这一眼，就瞧见那位许久未见的昭德公主从大门内走了出来。
    百姓们见过玉姝的面容，对这位昭德公主也很是拥护爱戴，所以惧怕之类的感官自然没有，顶多有些敬畏。
    但这会儿见到玉姝后，他们下意识间立就抬起了头，眼睛也顿时一亮。
    只是碍于身旁那几个凶神恶煞的侍卫，他们才没敢凑过去.
    但哪怕这样，百姓们也没有离开，只是远远瞧着玉姝。
    玉姝没注意到围观的百姓，只安静的站在敏亲王府门口，看着往日繁华的朱雀大街。
    不知为何，她这会儿突然有些怀念。
    自从和系统一起看过那些前世今生后，十一岁前的记忆就全部从她脑海中浮现了出来。如今再看这鄞京，她终于有了些故乡的感觉。
    这个地方，的确是生她养她的地方。
    年少时，随着祖父去征战过四方，也看过大江南北寻常的景色。
    后来又随承顺帝南巡，更是见过许多美景。
    但无一例外，每次从鄞京出去，都要从这条街上路过。
    这么多年过去了，这条街好似变过，又好像没有变过。
    玉姝安静站着，眼神变得悠长飘渺起来。
    徐星剑大步走出来，站在玉姝身旁，看着前方鳞次栉比的店铺问道：“公主，你在看什么？”
    玉姝回过神，没有回答他，反而沉默片刻后转头问道：“年后你打算留在鄞京，还是去外地戍守边疆？”
    这话题让徐星剑愣了一下。
    他看了半晌玉姝的侧脸，然后才垂下眸子说道：“我……听公主的安排。”
    玉姝神色平静，语气也如往常一般温和：“我原先打算调你去西南一带，那地方易守难攻，又与中原这带有天险相隔。若是没有可靠的将领，很容易起乱子。但是……”
    玉姝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
    徐星剑也不知玉姝在顾及什么，但他不用想都知道，玉姝的疑虑定然与男女之情无关。
    既然如此，他去哪里又有什么区别？
    徐星剑站在玉姝身旁，沉默良久才道：“臣但听公主吩咐。”
    玉姝听他这般称呼，不由叹了口气。
    如今的徐星剑，还很年轻，连二十二岁都不到。
    不到上辈子那个成为守城将领的年龄，也不到被万箭穿心而死时的年龄。只要将他派到其他地方去，这种结局应该也就不会发生了吧？
    这个朝代的历史车轮，已经被她更改许多了。
    别的都能改，想必他的也能改才是！
    两人心中各想着事情，站了许久后，身后王府内传来动静。
    两人转身，看到敏亲王妃一身落魄的从大门口出来。身旁搀扶着她的，是王府中伺候了她多年的老奴。而身后跟着的，则是一众王府子嗣！
    第1104章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瞧见玉姝，那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敏亲王妃恨不得冲上来生死撕了玉姝，玉姝却纹丝不动的盯着她，直逼得敏亲王妃率先移开了视线。
    她穿着寻常的粗麻布衣，发髻上简单的连支银钗子都找不出来。
    往日那光鲜亮丽的模样再没有，褪去用金钱包裹的身躯后，竟也和民间寻常的妇人没什么区别。
    碍于自己的儿子还在玉姝手中，敏亲王妃忍住满心的愤怒，看着玉姝问道：“我们这就离开王府，你还不把旭儿放了？”
    玉姝淡淡道：“旭明以下犯上，怎么着也得在大理寺关几日才行。姨母不用担心，过些时间，我会亲自把他送回你身边的。”
    敏亲王气的颤颤巍巍道：“嵇玉姝，你莫要太过分了。”
    “我怎不知自己哪里过分了？”玉姝反问道，“君权至上，这还是以前姨母交给我的东西。姨母可是说过，规矩就是规矩，我们皇室的人就是比庶民高人一等。庶民冲撞了我还想刺杀我，我只是将他关去大理寺一段时间，这就过分了吗？”
    敏亲王妃哑口无言，只是那双疲惫的眼睛，又气红了几分。
    她身旁站着的自己的儿媳，也是敏亲王府的世子妃。长得年轻俊秀，似乎也很温婉得体。
    世子妃见状，知道嵇旭明肯定是放不出来了，只好忙对着玉姝求情道：“皇姐……不，殿下，旭明他的确冲撞了您，但请您看在我们两家的血缘情分上，还请对他手下留情。”
    她刚说完这话，就被敏亲王妃狠狠的拽了一把。
    见她踉跄着差点摔倒，玉姝抬手扶了一把，这才说道：“人家不领你的情，你何必多此一举？”
    世子妃眼圈红了红，低下头说道：“我们是夫妻，夫妻之间哪能计较这般多……”
    玉姝顿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只点了头说道：“我不会要了嵇旭明的命，你放心就是。”
    世子妃连忙要跪下谢恩，却又被敏亲王妃拉了一把。
    这位以女德标榜自己的王妃，事到如今还高高在上，就连行为都控制着自己的儿媳。
    玉姝懒得看她，挥挥手叫皇城司的人把她送走，然后叫人把敏亲王府的大门封上。
    这门封了，牌匾自然也是要摘下来的。
    徐星剑见那些守卫还要去搬梯子，干脆攀爬上去一个跳跃，就把那牌匾摘了下来。
    看着牌匾上的烫金大字，他问玉姝道：“公主，这个要怎么处理？”
    玉姝瞥了一眼，想了想说道：“我记得城中有个古玩阁，向来喜欢收集这类东西，你叫人送到那边去吧！若是那阁主感兴趣，就撂在那里。”
    徐星剑迟疑的问了句：“收钱吗？”
    “收啊！”玉姝笑了起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这是规矩嘛！”
    徐星剑：“……”
    好的明白了，这不是和当时抄了薛家府邸的性质一样吗？
    牌匾打烂，大门拆下来卖掉，只要是能换钱的东西，一样都不放过。
    但虽然心中这么想，徐星剑却还是按玉姝的话这般执行了。
    第1105章 好奇心害死猫
    敏亲王府的事情彻底处理完毕，玉姝准备打道回府。
    只是骑马至半路，就被一群黑衣人拦了下来。
    看着对面数十个黑衣人，皇城司的守卫率先冲了上去，将玉姝保护在身后。
    可那黑衣人却没有动手，反而看着玉姝说道：“昭德公主，我家主子想请你叙叙旧。”
    玉姝挑了下眉，她环视了周围一圈，然后才问道：“你主子是谁？”
    黑衣人不回答，只说道：“公主去了就知道了。”
    玉姝见状，笑着策马往后退了几步：“不说清楚，我怎么可能会去？说不得你们布下天罗地网，就等着我自投罗网呢？”
    一句话落下，皇城司的人立刻冲了上去，与黑衣人打斗起来。
    青天白日，这条街上也不是格外冷清，两边的动静很快又惹来了其他人。
    就连安排去送牌匾的徐星剑，也赶了回来。
    看到那些黑衣人，他问都不问一句，拔出刀就冲了上去。
    可这些黑衣人似乎是死士，并不惧怕死亡，反而疯了一般的冲着玉姝而来。
    直到最后，有个黑衣人拼着最后一口气说道：“万福……酒楼，午时一刻……”
    他只给了这个信息后，就死不瞑目的倒了下去。
    看着一地的黑衣人，玉姝眉头轻蹙了蹙，这才赶着马绕过去走到了另一边。
    现场自有皇城司的人打扫，徐星剑也将刀收回去，跟在玉姝身边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公主，有人约你在万福酒楼见面？”
    玉姝“嗯”了一声，却是云淡风轻的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徐星剑忙问道：“那公主去吗？”
    “不去！”玉姝淡然道，“好奇心害死猫，对方明显就是在故意吊我胃口，我又不好奇，我为什么要去？”
    徐星剑：“……有道理。”
    这若是他，可能就要上钩了。
    还是公主有定力。
    见玉姝面色不改的策马继续往前，徐星剑还是有些不放心，也再一次跟了上去。
    直到看着玉姝带领众守卫进了宫门，他这才放心的转身离开。
    路过李家铺子时，徐星剑想起魏天纵说他媳妇爱吃这家的点心，但最近抢了好几次都没买到。还嘱托自己，若是他有空的话，就帮忙买一下。
    徐星剑便在心中骂骂咧咧，身体却很诚实的排队买了些点心。
    他买了点心，赶到了魏府门外，想着叫管家把点心给送进去。
    谁知道管家神色匆匆，整个魏府内兵荒马乱，像是被抄家了一样。
    徐星剑有些好奇，拦住管家问道：“出什么事了？你家公子呢？”
    管家一看到徐星剑，像是看到救星了一样，忙着急道：“徐将/军，正好您来了，我家府上出大事了。”
    徐星剑心中一凛，忙叫管家稳住心神，细细的讲一番。
    只是没想到，等管家讲完后，徐星剑脸色也是一变。
    就在他离开魏府前往敏亲王府的路上，魏家那个还不到两岁的小公子，连同寿康公主一起被人劫走了。
    照顾孩子的奶娘和嬷嬷，被残忍杀害，守在整个小院子的仆人，不是昏迷就是死亡。
    可以说，这劫犯是堂而皇之的闯进来，甚至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就这么大大咧咧的带着人离开。
    而到了现在，寿康公主和孩子是死是活，还没有人知道。
    第1106章 是什么人不请自来
    徐星剑瞬间明白，那些黑衣人拦着玉姝的原因了。
    想必就是借用寿康公主来威胁玉姝，但不知是玉姝这边的人下手太快，还是黑衣人没有按计划行事，竟然没有告诉玉姝寿康公主的事。
    但如今玉姝已经回了宫，徐星剑也不想让她再以身犯险。
    他稳住心神，问管家道：“你家公子呢？叫他跟我走，我大概知道寿康公主在哪！”
    管家顿时眼睛一亮，想也不想的朝着府内跑去。片刻后，魏天纵匆匆赶来。原来秀气俊雅的面容此刻显得非常狼狈，一双眼睛甚至满是血丝。
    “星剑！你知道寿康和我儿子在哪？”
    徐星剑沉声道：“昭德公主回宫的路上，被一群黑衣人围攻了。对方直言请公主去万福酒楼，若我没猜错，恐怕这群黑衣人与劫走寿康公主的人是一伙！”
    魏天纵听到这里，气得牙痒痒，低吼一声道：“等我抓到他们，定要将他们碎尸万段！”
    “先不说这么多了。”徐星剑道，“你跟我走就是，叫人再去皇城司找人来，将万福酒楼围住，一定不能叫那些贼人跑了。”
    身后的管家很是机灵，一边叫人牵了两匹马来，一边又亲自去皇城司找人。
    徐星剑带着魏天纵策马狂奔过街道，不到一刻钟就在万福酒楼前停了下来。
    万福酒楼坐落在城北，属于玄武大道外围的一家酒楼。光是看外面的规模和装潢，倒也还算上档次。只是这会儿整个门口没什么人，看起来很是冷清！
    徐星剑拽住缰绳，抬起头看了几眼三楼窗户，瞧见有一抹黑影一闪而过。
    他握紧身边佩刀，翻身下马直接往门口去。
    酒楼中的小二走出门来，看着徐星剑谄媚道：“官爷几位？可有预定？”
    徐星剑废话都懒得讲一句，直接往最高层走去。
    小二还以为是来找茬的，正想着拦住，徐星剑却转头看他冷声说道：“我来赴约，就是最上面要包间的那位！”
    一听是那位客人的朋友，小二瞬间就变了脸色，很是热情的把两人带了上去。
    但只走到二、三楼的楼梯口处，小二就停住脚步道：“上面那位客人喜欢清净，我们都不敢去打扰，官爷还是自己上去吧！”
    徐星剑也不要求他跟着，和魏天纵对视一眼后，两人一起上了楼。
    刚走出最后一个台阶，一柄长剑从对面刺来，徐星剑立刻敏捷一闪，抽出长刀就和对面打了起来。
    三楼的空间很是宽敞，魏天纵趁着徐星剑和那人交手的空隙，小跑着朝离最近的一间厢房走去。
    谁知一推开门，里面竟然坐着许久未见的孟子曜。
    魏天纵愣住，孟子曜抬起头，笑着问道：“魏少爷，原来是你们啊？我说是什么人不请自来，一上来就大打出手？”
    说完后，他吩咐外面那人道：“住手吧，都是自己人！”
    话音刚落，和徐星剑缠斗在一起的男人就收回了剑。
    徐星剑也知道，这会儿和这人打斗在一起没什么意义，便也将刀收了回去。
    第1107章 你为什么一定要见公主？
    孟子曜从桌边站了起来。
    他双手负在身后，走出来看着徐星剑笑了下：“哟，徐小将/军，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徐星剑看到孟子曜，语气却很是不客气，双眼里还满是警惕。
    “孟子曜？在南疆的时候让你逃了，没想到你现在倒是自投罗网了。是你约昭德公主来这里？寿康公主和她的孩子，也是你抓的吧？”
    孟子曜笑着点了点头：“你还挺聪明。”
    他朝着徐星剑走近，见徐星剑往后退了两步，忍不住又笑了一声。
    “你说的没错，是我约昭德公主来这里见面的。寿康公主和魏家的小少爷，也是我抓的。但我没约你们啊，你们来做什么？”
    见孟子曜承认，魏天纵气得恨不得上前杀了他：“孟子曜，我跟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劫走我的妻儿？”
    孟子曜转过身来，看着魏天纵语气如常道：“我知道咱们无冤无仇，但谁让我跟昭德公主有仇呢！恰好，寿康公主又是她最疼爱的妹妹，所以我只能出此下策……”
    孟子曜说到这里，摊了一下手：“我也是被逼无奈！”
    “你还被逼无奈？”魏天纵抽出自己带的长剑，直接朝着孟子曜攻了过去。
    但他这等三脚猫的功夫，又怎能和带兵打过仗的孟子曜相比。
    看着魏天纵被孟子曜戏弄，徐星剑立刻上前将他拦下来。
    这个总是冲动鲁莽的少年，在这一刻，神色竟是前所未有的冷静：“你说吧，你想要什么？”
    孟子曜停了手，听到这话，眸色暗了暗才阴笑道：“我不要什么，我要见昭德公主。”
    徐星剑面色平静道：“公主已经回宫了，如今这个时辰，宫门早就落锁。我们没法去找她，她也出不来。”
    “那我不管。”
    孟子曜像是耍无赖一般，悠然的坐在椅子上，笑眯眯道：“反正今夜子时之前，我若是见不到昭德公主，寿康公主和她的爱郎，就只能去一个了。”
    魏天纵被这话刺激到，又要不管不顾的冲上去，却被徐星剑眼疾手快的拦住。
    他一边安抚魏天纵，一边问孟子曜：“你为什么一定要见公主？有什么事情不能直说吗？”
    孟子曜这下顿了片刻，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不见，许久之后才神色阴沉道：“徐星剑，你莫要管这么多。我说过，我只要见昭德公主。若是不见到她，寿康公主和她的儿子，一个都别想活！”
    徐星剑瞧见了孟子曜压在眼底的疯狂，他蹙起眉头，实在不理解孟子曜这是想要做什么。
    当时他的部下在南疆兵败，公主等人忙着制服大巫师，并没有空去理会他们兄妹两。
    那个时候他们趁机逃走，如今就应该好好藏起来，过着苟且偷生的日子。
    可为什么，几个月后却又大张旗鼓的出现在鄞京，还这么疯狂的表示要见到公主？
    到底是因为什么？
    徐星剑不动，孟子曜也只是盯着他们。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皇城司的人迅速赶到，将整个万福酒楼都包围了起来。
    孟子曜似乎早就猜到了这样的结果，可他丝毫不在意，反而还挑挑眉，阴恻恻的说道：“放心，我死之前一定会带几个垫背的。”
    第1108章 公主怎样都是好看的
    孟子曜话中的威胁不言而喻。
    魏天纵气得浑身颤抖，可此时对方有人质在手，他却没有丝毫办法。
    反倒是徐星剑冷静问道：“可我们怎么知道，你到底是不是骗人呢？我们又没见到寿康公主母子，万一她们不在你手上，你只是骗我们呢？”
    “哦？想要信物？”
    孟子曜也不诧异，挥挥手就有人拿着一方帕子出来。
    那侍卫手中除了女人的帕子外，还有一只可可爱爱的虎头鞋，正是魏天纵儿子失踪前脚上穿的。
    魏天纵一看到这些东西，才稳定下来的情绪就又激动起来。
    徐星剑见果真是那两人的，想了想又说道：“我还想确认，寿康公主和孩子都安然无恙！”
    “这样怎么确认？”孟子曜挑眉道，“你想看她们一眼是不是？很可惜，她们如今又不在酒楼，你想看也看不到。”
    徐星剑顿时明白，许是孟子曜为了更好的拿捏他们，将那母子两给藏到了别的地方。
    不得不说，这人打仗不行，搞阴谋诡计智商却很是在线！
    徐星剑又看了眼孟子曜，见孟子曜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他最终还是打算去求见玉姝。
    这会儿宫门的确落锁了，但皇城司的人面见天子是有特权的，找皇城司的人去禀告玉姝，应该也来得及！
    徐星剑心中做了打算，又给魏天纵说了后，这才找了皇城司的人赶到皇宫去。
    此时的长宁宫内，玉姝刚吃过晚饭换了衣服。
    她净过手后，将娇娇软软各抱一边放在怀中，然后陪着她们玩游戏。
    这时候小孩子的玩具也不少，但大多数都比较难，就像是九连环孔明锁之类的。
    小孩子的注意力不集中，专注度也不高。遇到这种难解开的东西，很容易就放弃转而寻其他。
    玉姝便打算自己写一些故事本，每日当作睡前小故事讲给她们听。
    不过软软的聪慧，倒是超出了玉姝的预想。
    她每日安安静静的，很喜欢自己一个人坐在地上玩东西。遇到不会的，也不会轻易放弃，反而会翻来覆去的琢磨。
    玉姝心想，这孩子要是去学堂，指定是个大学霸！
    带孩子玩了一会，蒋姑姑带走两个小丫头沐浴准备休息，玉姝也起身坐在了裴琰身边。
    裴琰穿着很日常的家居服，月白色长袍衬得他面如冠玉，如瀑的长发只用通透满润的玉簪束起来，浑身上下瞧不见任何一点装饰品。
    玉姝瞥了他几眼，忍不住笑道：“你这样倒也是好看的。”
    很像后世的慵懒风，却又多了些自内而外的贵气。
    若是他脸色苍白一些，便就是传说中的病娇贵公子了。
    不过裴琰长年习武，又很是注重身体健康。他的肤色不是那种冷白，反而还偏健康色一些。如此看去，就是妥妥的温润型俊男。
    裴琰见玉姝目不转睛的打量着自己，抿唇一笑说道：“公主这般也好看，当然，公主怎么样都是好看的。”
    “驸马爷竟会油嘴滑舌了？”
    玉姝轻笑一声，起身将裴琰也拉了起来。
    她扯着裴琰松松垮垮的衣服，正想亲一亲那性感的喉结时，白兰却匆匆忙忙的走了进来。
    第1109章 皇城司有事急报！
    “殿下，皇城司有急事禀报！”
    难得的温存被意外打断，但因为来人是白兰，玉姝也不恼。
    她只是收回手重新坐了下去，这才问道：“什么事？”
    “事关寿康公主和魏家的小少爷。”白兰蹙起眉头，继续道，“皇城司的人说，寿康公主和魏家小少爷一起失踪不见。徐将/军和魏少爷赶到万福酒楼去时，见到了孟子曜，孟子曜承认寿康公主母子都在他手中……”
    玉姝听到这里，眉头也拧了起来。
    她看着白兰，等白兰继续往下说：“那孟子曜也不知是何打算，一定要见到公主您。他说若是今夜子时前就见不到公主，寿康公主那边……”
    白兰没有说完，但未尽之意众人却都明白。
    玉姝第一时间看向裴琰，裴琰沉吟片刻才说道：“你的安危更重要些，还是待在宫里莫要出去了，我去瞧瞧孟子曜想干什么？”
    玉姝却摇了摇头：“他和孟孤兰在南疆时候，本来已经逃走了。如今却又特意找到鄞京来，还点名要见我，恐怕有什么必须我出面的事。若是见不到我，寿康极可能真有危险。”
    孟子曜那人，玉姝虽然不了解，但也知道不是个什么好相与的。
    兄妹俩骨子里都是那种偏执极端的人，若他没有见到自己，寿康和孩子因此丧命，玉姝恐怕这辈子心中都不安宁！
    裴琰也知这事风险极大，且事情和魏天纵有关，他也没法做到置之不理。
    于是犹豫片刻，他索性起身道：“那我陪公主一起去。我们在一起，若是有什么事也能相互照应！”
    蛊虫的事才结束没多久，裴琰也不想再把玉姝置于危险之中。
    对于他来说，玉姝能时时刻刻都在他的视线之内，那才是心理意义上的安全。
    玉姝自然也没推辞，皇宫内比宫外安全多了，她叫蒋姑姑照看好几个孩子，又叫金甲卫守着长宁宫，这才换了衣服和裴琰出宫去。
    两人身份特殊，哪怕是夜黑出门，把守宫门的侍卫也不敢不开。
    出了宫门，两人策马狂奔，短短时间内就赶到了万福酒楼。
    万福酒楼外全是皇城司的守卫，甚至还有徐星剑麾下的将士，将玄武大街这条路围了个水泄不通。
    百姓们都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只是瞧见一群手持兵刃的大头兵站在这里，立刻就做鸟兽轰散，没人敢再靠过来。
    玉姝下马后，立刻有眼尖的皇城司守卫上前来，玉姝将马儿托管给他，这才问道：“酒楼中什么情况？”
    那侍卫有些紧张的说道：“徐将/军和魏公子都在里面，从进去后没出来过，也没瞧见他们的人。”
    玉姝皱起了眉头：“你们就没人上去看看？”
    “徐将/军不让上去。”侍卫说道，“我们没看见他，但能听见他的声音，便都围在楼下了。但属下敢保证，这酒楼中一只苍蝇都没飞出去过。”
    玉姝这才点了头，她看了眼裴琰，两人大步进了酒楼内。
    酒楼中一个食客都没有，掌柜和小二一脸懵逼加惊恐的蹲在桌子后，视线随着玉姝的脚步往二楼移动。
    第1110章 不过就是皇室的一条狗而已
    玉姝和裴琰走得很快，两人的身影在二楼拐角处就完全消失。
    等玉姝上去了，小二才松口气问掌柜道：“掌柜的，那位怎么有些眼熟啊？”
    掌柜忍住拍他巴掌的冲动，压低声音道：“那是昭德公主，你个瞎了眼的，连昭德公主都不认识？”
    当时瘟病爆发在城北和城南两地，两地相隔很远，城南又最严重，所以一开始都是昭德公主亲自带人去城南治疫的。
    但因为城北也不容乐观，所以后来昭德公主还特意亲自来过城北，那会儿她在给百姓科普讲卫生的知识，掌柜的也有幸见过一面。
    那时候的昭德公主，比现在稍稍丰腴一点，显得更明艳动人。但也是身上这副干练的打扮，瞧着很是英气勃勃。
    虽然许久不见，可那样明艳尊贵的金枝玉叶，在很多人心中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掌柜也不例外。
    掌柜的思绪已经飘得有点远了，被议论的玉姝也正好到了三楼。
    刚上去，就见一柄利剑迎面刺来。
    裴琰反应迅速，他猛地跃起往前，将玉姝护在身后。
    随后抬手，用双指夹住那剑刃，身子半边一转，抬脚踹到了那手执长剑的人。
    那人没想到自己的偷袭不仅没得手，甚至还被对方两招反杀。长剑脱离手中后，裴琰又朝他腹部踹了一脚，直将人踹倒在地。
    而玉姝还好端端在裴琰身后站着，连头发丝儿都没少一根！
    徐星剑和魏天纵都站在靠里边的位置，直到听见两人交手，才发现是裴琰和玉姝前来。
    看到裴琰两招就将那个侍卫放倒，徐星剑默了默，才问道：“公主，裴大哥，你们没事吧？”
    魏天纵也红着眼圈道：“成玉，你和公主……没事吧？”
    裴琰摇摇头，神色淡淡的瞥依华独家整理了眼地上那人，随后他抬起头看向对面端坐的孟子曜，声音平静：“孟少的待客之道，竟然如此特别！”
    孟子曜看到裴琰，眼眸微缩，然后很快起了身。
    他对裴琰的厌恶压根都不用遮掩，这会儿瞧见，更是直接迈过了脸去：“我孟子曜今日请的人只是昭德公主，应该没有你这位驸马爷吧？”
    “是没有。”裴琰也不恼，继续平静道，“但公主在哪里，裴某就在哪里！”
    孟子曜冷笑一声，负在身后的手缓缓握紧：“也是，你裴琰不过就是皇室的一条狗而已。昭德公主让你咬谁，你就咬谁！”
    这话很是难听，裴琰脸上没什么变化，可身后的玉姝却立刻抬脚，将一只椅子踢了过去。
    那椅子份量不轻，玉姝却能将其精准的踢向孟子曜，叫在场所有人都惊了一下。
    孟子曜更是躲闪过去后，诧异的打量着玉姝，心中再次刷新了对玉姝的认知。
    在他的心里，这个昭德公主，不过就是依靠男人的心机女。
    什么军功什么政绩，不全都是靠着美色笼络男人，然后才得来的吗？
    可如今光是瞧这露出的一手，孟子曜才发现，好似她的本事就不止于此！
    第1111章 双向奔赴
    玉姝看到孟子曜躲过去，也不意外，只是神色冷了许多。
    她微抬下巴，对着孟子曜缓缓说道：“孟指挥使瞧着长得人模人样，倒是没想到，一张口就是熏天臭气！”
    孟子曜一听这话，脸色顿时一僵。
    站在旁边的徐星剑，已经忍不住乐呵呵的笑了起来。
    没想到公主瞧着那般温柔大气的人，骂起人来也是这么有趣！
    徐星剑一笑，孟子曜的情绪就迅速稳定下来。
    他看着玉姝阴声道：“昭德公主这是生气了？没瞧出来，你们竟是如此夫妻情深！”
    “我们自然情深。”玉姝面色不改，“你这种没有妻室，又没有女朋友的屌丝，怎么会懂？”
    孟子曜：“……？”
    女朋友是什么？
    屌丝又是什么？
    他眼里闪过一丝迷茫，只是见玉姝绷着脸，面色很不耐的盯着他，就知道这绝不是什么好话！
    孟子曜立刻驳道：“呵，不过是强撑场面罢了！你这位驸马爷若真是对你情深意重，当时也不会想着娶我妹妹为平妻！你堂堂一个嫡出公主，沦落到和人共事一夫，不觉得羞耻吗？”
    提到旧事，众人的脸色都不大好看。
    反而是玉姝这个主人公，却表现的很淡定！
    她走上前，在空闲的椅子上坐下，这才悠悠道：“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妹妹和人共事一夫，就不羞耻反而很荣耀了？”
    不待孟子曜开口，玉姝又心平气和道：“总想插足别人夫妻间的感情，妄想抢走别人的丈夫，这才是让人觉得羞耻的事吧？更何况，成玉从来都没喜欢过你妹妹，我只是出现在他面前，他就毫不犹豫的跟着我走了，这难道还算不上情深意重吗？”
    倘若当时裴琰犹豫一下，玉姝可能心中都会有个结。
    可偏偏，她一句话都没说，甚至只是静静的看了裴琰片刻，裴琰就跟着她走了。
    这种双向奔赴，哪怕作为一个旁观者，心中都会瞬间被抚慰到。
    更何况，玉姝还是那个当事人。
    她说完后，就抬起眸子看着孟子曜，正好瞧见孟子曜眼中风雨欲来的暴怒。
    所以……
    当时成玉抛下他妹妹的事，在他心里也是一个结？
    玉姝心中掠过这个念头，却只是轻哼了一声，面色平静的什么都瞧不出来。
    孟子曜口头上没讨到什么便宜，只好咬牙切齿道：“嵇玉姝，你休要在我这里猖狂。寿康公主和她儿子的命，你还想不想要了？”
    见他终于说到了重点，玉姝看着他，温柔秀致的眉眼逐渐多了些犀利。
    明明只是安静的坐在椅子上，甚至还矮了孟子曜一截。
    可她就这么打量着孟子曜，却好像让整个室内的气氛都沉了下来，孟子曜甚至感觉到了一股扑面而来的威压。
    他不适的蹙了蹙眉，甚至还下意识的挪了一下脚！
    玉姝看了他半晌后，才收回视线说道：“你费尽心思请我来这里，应该是有求于我！既然如此，那就有事说事，莫要拿寿康母子的事来作威胁！”
    一句话就开门见山，倒让孟子曜有些不知所措！
    第1112章 你只有孟孤兰一个妹妹！
    屋内安静下来。
    孟子曜没有开口，玉姝便也没有催他。
    她身子懒懒的歪在椅子里，像是回到了家中那般闲适自在，甚至还让徐星剑给自己倒了杯茶！
    徐星剑很乐意干这种小事，倒好茶端给玉姝后，还给了魏天纵一个眼神。
    “有公主在，这事儿稳了！”
    魏天纵的心也瞬间被抚平，他自然还是担心寿康公主和儿子的。可昭德公主和自己的好兄弟出现在这里，他就觉得有安全感了很多。
    几人就站在玉姝身后，孟子曜带着几个护卫站在对面，死死盯着玉姝的脸。
    玉姝喝了一口茶，将杯子递给徐星剑，这才抬眸问道：“如何？想好了吗？”
    孟子曜这才开了口：“难道你就不担心寿康公主母子？”
    “我担心！”玉姝面色平静，语气也很寻常，“但是你也知道，这种担心都是人之常情！毕竟我后面有三十来个妹妹，若是以后每天都有人绑架她们威胁我，我觉得我可能忙不过来。”
    孟子曜顿时一噎，他甚至蹙起了眉头，开始分辨玉姝话中的真假性！
    玉姝又随之话题一转，把矛头引在了孟子曜身上：“但你就不一样了，你只有孟孤兰一个妹妹，对吗？”
    玉姝语气如常的说着这话，眼睛却紧盯着孟子曜的表情，果然发现孟子曜的瞳孔微缩了一下。
    这是被点中心事的表现。
    所以，他就是为她妹妹而来的？
    那么话说回来，孟孤兰出了什么事？
    总不可能是得了绝症，要来她这里求医？
    玉姝盯着孟子曜，孟子曜内心反复拉扯许久，却始终没有主动说出第一句话。
    他清楚的知道，若是他先开了口，那么便被玉姝掌控了主场。
    后面属于他的机会，就真的不多了。
    可孟子曜没想到的是，玉姝才是最有耐心且最沉得住气的人。
    魏天纵的神色已经来回变了好几次，甚至他的脑袋也不停的转来转去，很渴望从这博弈的两人脸上看出些什么东西来。
    但可惜的是，他什么都没看到，甚至什么信息都没有得到。
    魏天纵便很是心焦，他难以想象此时的寿康公主该有多无助？他们的孩子还那么小，若是被这些黑衣人虐待，又该怎么办？
    见两人都在极限拉扯，魏天纵忍不住开了口：“孟子曜，你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有人开了口，那种僵持的气氛瞬间就被打破，孟子曜甚至还露出了看好戏般的神色。
    他微抬下巴，对着玉姝示意了一下魏天纵，意思很是明了。
    你可以不在乎那位寿康公主，但你的朋友在乎。若是因此放弃寿康公主，那么失去的不仅仅是哪个妹妹，还有眼前这个朋友。
    孟子曜心中平静了不少，眼神也笃定许多。
    他盯着玉姝，观察着玉姝的变化，可玉姝却懒得与他这般拉扯，直接起了身。
    众人都在不解玉姝要做什么，玉姝却走至楼梯口朝着下面喊了一声：“胡升！”
    这是皇城司指挥使的名字，玉姝喊过后，立刻有个男人冒出头来：“属下在！”
    玉姝报臂道：“速速带人去查城西的院子，每个院子都不要错过，务必要找到寿康公主和魏小少爷。”
    第1113章 她现在不人不鬼的
    胡升没想到突然接到了这么个任务。
    他先是怔愣了一下，然后才不确定的问道：“殿下，是只查城西吗？”
    “从城西开始查！”玉姝面色沉静道，“不要叨扰寻常百姓，多注意哪些院子没有人，或哪些院子住了新面孔，对这些地方着重排查。”
    不管怎么样，动静一定要搞起来。
    胡升立刻领了命离开，围在万福酒楼的皇城司守卫也撤走了一大半！
    孟子曜没想到玉姝直接来这么一招，他面色冷凝道：“昭德公主，鄞京这么大的地方，你就确定寿康公主被我藏在了城西？”
    玉姝回头看他一眼：“不确定，但那又如何？这是天子脚下，是我的地盘。只要我想找，掘地三尺也能找出来。”
    孟子曜冷笑了一声：“可找到的人是不是活着的，那就不一定了。”
    魏天纵心顿时跳了下，正想说话，却被一旁的裴琰拉住。
    他求助的看向裴琰，裴琰却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魏天纵只好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几人都看向玉姝，玉姝看着孟子曜缓缓道：“反正在你妹妹出事之前，肯定是活着的。”
    孟子曜一听这话，被强按下去的暴怒顿时升起。
    玉姝的话三番四次挑起他的怒火，事到如今，他发现自己面对这个女人时，竟然连保持平静都做不到了。
    孟子曜很想动手，又怕自己动手后就再也没有回转的余地。
    他克制住自己动手的欲望，发现万福酒楼下面真没动静后，沉默许久就突然泄了口气！
    嵇玉姝的确是个很好的猎人，他与对方拉扯这么久，不管是言语还是心态，却都是耗不过对方。
    孟子曜也不想再浪费时间，便开门见山道：“我的确是为了我妹妹来的，但是我希望，你能确保救得了我妹妹。”
    玉姝微挑眉头：“你都没说清楚你妹妹怎么了，我也没看到你妹妹，我要怎么给你做保证？”
    孟子曜又噎了一下，好一会后才说道：“她……和巫族那个大巫师有些关系，不，也许是那棵树。反正她现在变得不人不鬼……”
    想起孟孤兰的模样，孟子曜实在有些说不出口，眼里全是不忍和心疼。
    两人离开婺城的时候还好好的，可北上几日后，孟孤兰的皮肤突然开始溃败腐烂，甚至不敢见到阳光。
    就像是一具保存很好的死尸，突然遇到空气开始风化那般！
    而且这种状态持续了很久，从开始只是手上胳膊上腐烂，现在是脸上也开始出现这种情况。
    事到如今，孟子曜甚至都不敢相信，自己那个妹妹还是不是个正常人？
    孟子曜的脸色很差，见玉姝的眼里满是好奇，他强行镇定下来说道：“我就想知道，大巫师最后是怎么死的？”
    玉姝道：“自焚而死！”
    “自焚？”孟子曜不敢相信，“他那么怕死的一个人，怎么会自焚？”
    玉姝想了想，着重提到了巫族那棵神树：“因为神树被我们烧了，大巫师被神树同化，与神树共生共死！没了神树的存在，他不再保持长寿和青春，也很快会衰老死去！”
    第1114章 只有死人的身体才会腐烂
    大巫师是知道，离开了神树他也会死，所以才疯狂的追随着神树而去。
    可孟孤兰到底是什么情况，玉姝也说不上。
    毕竟人也没见到，孟孤兰的过去她也不了解，所以说完大巫师后她就直接闭了嘴。
    孟子曜却希望她说更多：“没了神树他会衰老死去，那我妹妹会不会也和这个有关？听起来，他们的症状还有点像！”
    徐星剑快言快语道：“有没有关系不知道，但你妹妹这个症状和大巫师并不像！大巫师没了长寿，只是会像正常人一样变老，或者加速衰老。但你妹妹是开始腐烂，你说这能一样吗？一个是活人，一个是死人……”
    话音刚落，孟子曜就气得拔剑朝他刺来。
    裴琰迅速扒拉开徐星剑，将孟子曜逼回去后，才心平气和道：“有话好好说！”
    孟子曜气势汹汹道：“是他在诅咒我妹妹！”
    徐星剑站在裴琰身后，伸长脖子叫嚣道：“难道我说的有错吗？只有死人的身体才会腐烂，正常人哪怕是得病，也不会大片的腐烂吧？那种不叫腐烂，叫坏死掉皮！”
    玉姝：“……”
    懂得还挺多！
    孟子曜气得眼都红了，若不是裴琰护着徐星剑，他现在就能冲上去砍了对方。
    玉姝却已经完全被这事吸引了注意力，她想了想，起身说道：“若是你允许，我想亲眼见一见你妹妹。只有看到了她，我才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孟子曜却又冒出了迟来的警惕心，总觉得玉姝要害他们兄妹。
    裴琰再次恰当的开了口：“若公主不想帮你，她对这事问都不会问一句！”
    这句话动摇了孟子曜，他看到玉姝眼中的确没多少恶意，便迟疑起来。
    最后，终究是对妹妹的疼爱大过了警惕，孟子曜还是决定亲自带玉姝前去。
    只是他刚一动脚，玉姝就问道：“寿康和孩子也在那里，是吗？”
    孟子曜的背影顿时僵住，玉姝瞬间了然。
    这个人很不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尤其是在外界环境或话题的转移中，更容易被窥探到心事。
    玉姝就是趁着这种机会，才两次从他口中掏出了信息。
    得到了几乎确定的答案，玉姝也不多说，看到孟子曜还要回头争辩，她直接抬起手止住：“不用多说，我们先过去！”
    孟子曜嘴张了张，节奏莫名其妙就被带走，竟一时真的没有再开口。
    众人下了楼，还等在楼下的皇城司守卫立刻围了过来，玉姝却道：“我们有事离开一下，你们先等在这里。”
    皇城司守卫们有些不解，却只能茫然的看着众人离开。
    裴琰特意落后半步，等着玉姝几人出了门，才低声说道：“好好搜一下这万福酒楼，看看有没有寿康公主的踪迹！”
    皇城司的人立刻就来了劲儿，裴琰又提醒道：“前后院都好好搜，有什么暗道地窖之类的，也别放过。”
    众人眼睛亮亮的点了头，裴琰这才大步出门离开。
    人一走，皇城司众人就开始干活了！
    他们留下的弟兄虽然不多，但搜这么一个酒楼还是绰绰有余的。几个人一窝蜂的上了楼，剩下的则冲向了后院。
    第1115章 渗人的院子！
    万福酒楼又开始热闹起来。
    玉姝几人却随着孟子曜出去，在街上左拐右拐好几遍，最后绕进了一个小巷子。
    这小巷子又长又深，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一眼瞧去，仿佛有无数危险潜伏在其中！
    裴琰不动声色的走到玉姝身边，将她护在了自己内侧。
    众人进了巷子，又在里面左拐右拐了片刻，最后才到了一间院子前。
    这就是鄞京百姓最普通的院子，从外面看，没有丝毫的异样。
    可是推开门进去，却发现这院子里黑沉沉一片，甚至阴气森森的。
    寻常百姓的人家屋中，也最起码会有一盏烛火。可这处院子里，是真的黑，死寂一般的黑！
    饶是徐星剑这种勇无畏的人，看到这种阴森森的院子，也会觉得心中咯噔一下。
    众人都止了步，没人想率先踏出这一步。
    玉姝也停下步子，只是她没有像其他人那般关注环境，反而蹙起眉头，眼睛直直的盯着眼前的主屋。
    前面有股腐臭味！
    是死了人后，尸体腐化散发出来的。
    所以孟孤兰和死人有关？
    或者就如徐星剑所说，她其实是个死人？
    可这太匪夷所思，玉姝表示在这个世界能见到神树之类的东西，就已经让她觉得另类。
    若再出现这种活死人，她是真的不能理解！
    难道这就不是一个正常的世界吗？
    孟子曜见众人都不动，便僵着身子，自己往前走去。
    他一动，身旁的玉姝立刻跟上，甚至速度还要比他更快，孟子曜这才悄无声息的松了口气。
    一群大男人无意识的跟在玉姝身后，直到最后停在主屋前，玉姝用力推开了屋子大门。
    沉重刺耳的“嘎吱”响，屋内好像落下很多灰来。
    外面没有月色，所以屋内依旧是黑沉沉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玉姝转头，身旁的裴琰立刻会意的开了口：“稍等片刻，我去找光来。”
    他转身折回，很是迅速的出了大门，其他人便都停在了屋门口。
    徐星剑觉得这气氛有些不对，他紧紧跟着玉姝，确保自己心里踏实后，才问孟子曜：“你妹妹住在这种地方？”
    阴森森的，没一点儿活人气息！
    就这还不敢承认他妹妹就是个死人？
    大概是气氛太过紧张，徐星剑说话压低了声音，孟子曜虽然气怒，声音却也跟着压低。
    “她的病症是不能见到光，所以才会不点灯的！”
    徐星剑“啧”了一声：“不能见光，那就从头到脚把自己遮住就行了嘛！搞这么恐怖，害得我心里都突突的……”
    其实他都看出来了，不止自己心里突突，孟子曜这个当哥哥的也害怕。
    所以那个孟孤兰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
    众人都没往屋子里去，很是有默契的等着裴琰回来。
    可裴琰没回来，屋内先传来了渗人的动静。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上爬行那般，传来与地面摩擦的“沙沙”响。而且这个声音从远至今，逐渐逼近了门口。
    玉姝耳力过人，第一个听到这声音。
    她蹙起眉头，提醒众人往后退：“有什么东西从屋子里出来了。”
    第1116章 黑袍人便是孟姑娘？
    众人瞬间后退至院子里，眼睛紧盯着屋子门口。
    很快，玉姝就瞧见一道纤细的黑影出现在门前，而她的手中好似拖着什么东西。
    徐星剑第一时间握紧长剑，虽然有些害怕，但他却还是稍稍上前了半步，站在了玉姝前面。
    孟子曜也紧盯着屋门口，沉默好久后，他才试探着开口：“妹妹？”
    黑影没有开口，确切的说，众人都不确定她到底是不是个人？
    正僵持着时，众人身后传来动静，裴琰点着火把大步而来。
    院子里有了光，所有渗人的黑暗顿时散去，徐星剑也觉得莫名有了些安全感。
    玉姝只是看了眼裴琰，就更快回头，然后发现站在门口的是个穿黑袍的人。
    像当初表演幻术的修无名那般，浑身被包裹的严严实实，完全瞧不出任何信息。
    但从身形来看，不是个矮小的男人，就是个高挑的女人。
    玉姝瞬间就联想到了孟孤兰身上。
    只是她还没上前，那黑袍却感受到了火光，立刻撒手转身往屋内跑去。
    玉姝忙追上去，却又猛地在门口刹住了脚步。
    在地上躺着的人，正是昏死过去的寿康公主。
    裴琰举着火把追上来，寿康公主的脸瞬间清楚的出现在大家面前。
    她的衣衫有些脏乱，发髻也完全散开，但一眼瞧去状态还算不错，应该是没有吃什么苦头。
    玉姝也顿时明白过来，方才有东西在地上摩擦的声音，大概率就是那黑袍人拖着寿康出来的声音。
    魏天纵已经激动的扑上来，见他小心翼翼的喊着寿康名字，玉姝安慰道：“寿康没事，你先带她回去！”
    随后，她又抬起头问孟子曜：“孩子呢？”
    事到如今，孟子曜也不想再和玉姝周旋，只沉着脸道：“孩子没事，你救了我妹妹，我自然会将他安全送回！”
    玉姝正想说什么，裴琰突然俯身在玉姝耳边说了几句话，玉姝的脸色立刻就平静下来。
    她没有再与孟子曜多说，只叫魏天纵先回去，然后问道：“方才那黑袍人便是孟姑娘？”
    孟子曜抿着唇，气压很低的“嗯”了一声。
    玉姝又问：“我们可以拿着火把进去吗？”
    “不行！”孟子曜浑身紧绷着，“她一点光都见不得。”
    玉姝忍不住摊了手：“我连她什么症状都瞧不见，要怎么帮你？”
    孟子曜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许久之后才道：“你等我取夜明珠来，用夜明珠可以。”
    玉姝：“？？”
    夜明珠的光，就不是光吗？
    孟子曜很快就命人去拿了一颗拳头大的夜明珠，裴琰正要跟着玉姝进去，孟子曜却又拦住了她：“我妹妹很怕人，只能昭德公主一个人进去！”
    玉姝听到这话，目带审视的看向孟子曜，裴琰也眼带怀疑。
    孟子曜却一改先前态度，很是诚恳甚至祈求般的说道：“我也不能进去，这次只能拜托公主了。若能治好我妹妹的病。以后我孟子曜为您当牛做马，万死不辞！”
    他说完后，居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惊得徐星剑后退了几步。
    第1117章 救不了，她早就死了
    玉姝却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眼中的审视一刻都没消失过。
    其实这会儿她就能离开了，裴琰方才告诉她，寿康的孩子已经在万福酒楼找到。除了有点饿，其他什么问题都没有。
    所以孟子曜的手中，已经没有了可以要挟她的把柄，她也大可以转身离开。
    可系统却适时的跳出来说道：“玉姝姐姐，解决掉孟孤兰，这个小世界的最后一点隐患，就完全解除了！”
    玉姝在脑海中与她对话：“为什么是解决掉孟孤兰？孟孤兰和那根藤有关系？”
    “应该是有的，她可能也是魔藤的一个寄体。魔藤主体被收回来了，但寄体遍布在很多世界，也影响着很多人呢！神树是最大最成功的寄体，孟孤兰应该也是其中一个。”
    玉姝又问道：“还能救吗？”
    系统在她脑海中晃了晃：“救不了了，孟孤兰早就死了。”
    玉姝顿时了然。
    徐星剑说得没错，只有死人身体才会发生腐烂。
    所以如今的孟孤兰，除了皮囊外，基本上已经不是原来那个人了。
    玉姝想到这里，又看了眼满眼恳求的孟子曜，心中虽无波动，却下意识的抿了唇。
    她沉默片刻，才出声道：“你先起来吧！我可以进去看看，但我若是救不了呢？”
    孟子曜刚起来的身子一僵，好一会儿后，才垂下眸子说道：“公主能救！一定能救！”
    他好似在说服玉姝，又在劝慰自己，从表情到声音全是偏执！
    玉姝没再说什么，她转过身看了眼裴琰，裴琰摇摇头，提醒玉姝孟子曜不大对劲。
    玉姝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随后她从裴琰手中拿过夜明珠，又踮起脚靠近了裴琰。
    薄唇靠近时，她用气音说道：“我进去后，你让徐星剑迅速找些桐油来。等我喊你的名字，你就把火把扔进屋子，烧了这里！”
    裴琰眼睛猛地睁大，玉姝却快速的在他唇上亲了一下。
    “不用担心我，我带防身的匕首了。”
    说完后，玉姝这才转过身来站定，她看向孟子曜说道：“我现在进去吗？”
    孟子曜似乎有些紧张，可火光下的眼睛却格外的亮，甚至在这黑夜里亮的惊人。
    他喉咙动了动，这才缓缓的点了头。
    玉姝又回头看了眼裴琰，这才推开门，脚步很轻的进了门。
    她刚一进去，身后的门立刻被孟子曜关上。
    玉姝眼角后撇了一下，却很是平静的举着夜明珠看向里面。
    这个小院不大，但里面这间主屋空间却还不小。正前面是个会客的厅室，左侧则是就寝的卧房。
    玉姝没有看到孟孤兰，所以猜测她大概是在内室。
    但因为她方才叮嘱裴琰去找桐油，而找桐油也需要时间，玉姝便站在原地没有动。
    孟子曜兄妹此次让她前来，肯定是不怀好意的。玉姝虽然做好了准备，但也不打算自己就主动扑上去。
    敌不动她不动，大不了她就在门口站一个晚上。
    而屋外。
    徐星剑见孟子曜关上了门，立刻就着急上前道：“你关门是什么意思？”
    第1118章 公主，你在里面吗？
    孟子曜回头看了他一眼，眼中隐隐闪着兴奋的光。
    徐星剑却没注意到，只气恼道：“你把门打开，万一公主在里面出事了怎么办？”
    说完后，他又立刻看向裴琰：“公主一个人进去了，你都不担心吗？”
    裴琰眸色冷厉的看了眼孟子曜，这才将徐星剑拉去一旁，叫他去找桐油。
    一听是玉姝吩咐的，徐星剑顿时冷静下来，什么都没说就出了院子。
    裴琰回到屋前，听到屋内没什么动静，便也按捺住没动。
    倒是孟子曜问道：“徐将/军做什么去了？”
    裴琰却不欲与他多说，只面色冷漠道：“一些琐事。”
    孟子曜也不再自讨没趣，只是转过身，目光紧盯着眼前的屋子。
    屋内什么动静都没有，就好像里面什么都没发生。
    孟子曜心中有些奇怪，向前走几步靠近了屋子。谁知他一上前，裴琰也跟着上前。
    孟子曜顿时转头，看着裴琰问道：“驸马爷这是何意？”
    裴琰却不搭理他，只是安静的在旁站着。
    孟子曜便也不轻举妄动，侧着耳朵专注的听着屋内的动静。
    而此时屋内的玉姝，却是悄然无声的将夜明珠揣进了怀里，然后在屋内角落里蹲了下来。
    才有了些许光源的屋子，顿时又陷入了黑暗。
    玉姝闭了闭眼，让自己的眼睛快速适应了这种夜色。
    在进入暗环境后，她的夜视能力也极强的表现了出来。屏气凝神中，玉姝看到一个黑袍女人从卧房内悄无声息的走了出来。
    她走路的速度很快，全程却没有发出一丁点儿声音。
    若不是能瞧见她确实是走动的，玉姝还会以为是出现了灵异时间，这人直接飘了出来。
    而看她的方向，明显是朝着自己方才进来的方向而去。
    果然，黑袍女人直奔门口，并且对着门口位置扑了过去。
    若是玉姝还站在那里，这会儿应该已经被她扑倒了。
    只可惜，这会儿的玉姝正蹲在角落，面色平静的看着她表演。
    黑袍女人扑了个空，似乎有些诧异，从地上爬起来后，又开始到处摸索。
    大概是没找到人，她竟然发出了“呜呜”的狂躁声音。
    门外的孟子曜听到动静，立刻喊了一声：“妹妹？”
    黑袍女人又暴躁的砸了桌椅，孟子曜察觉到不对，问道：“公主，你在里面吗？”
    玉姝没有答话，她想看看，这兄妹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黑袍女人一直在到处寻找玉姝的踪影，找了许久后，终于往玉姝藏身的角落来。
    她微伏趴着靠近，浓郁的腐臭味顿时迎面而来！
    玉姝缓缓握住夜明珠，等黑袍女人上半身完全靠近时，立刻拿出夜明珠朝着她的脸照了过去。
    黑袍下，是一张面目全非的脸。
    不，应该连面目全非都算不上。
    许多的腐肉吊在那里，血红色和黑色混杂，五官都完全看不见，只有一张能瞧见舌头的嘴。
    玉姝见过的丧尸，最恶心的也莫过于此了。
    更别说，这脑袋下面的脖子，似断非断，更加不敢想象。
    第1119章 浑身腐烂！
    黑袍女人被突然出现的光源惊得后退，玉姝也立刻将夜明珠扔出去，迅速跃至房子的另一边。
    但很快，那黑袍女人就冷静下来。
    她的确会惧怕光源，却只是那种强烈的光。对于这种夜明珠的微弱柔光，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反而因为有了夜明珠的存在，她更能快速的发现玉姝。
    见玉姝就站在卧房门口，黑袍女人桀桀怪叫了几声，又迅速朝着玉姝扑去。
    她的动作真的很快，玉姝见过无数个对手，也从没见过速度如此之快的人。
    若不是提前预判闪躲，恐怕这会儿她就已经被对方扑中了。
    玉姝闪过去后，立刻从靴子中抽出匕首，然后盯着对方。
    “孟孤兰！”她没有压低声音，刻意说给外面的孟子曜听，“你哥哥请我来给你治病，你冷静点！”
    黑袍女人动作顿了顿，似乎听懂了玉姝的话。
    玉姝这才明白她只是身体腐烂，但意识思维却都是正常的。
    所以……
    她那个看起来还算正常的嘴，能说话吗？
    玉姝保持警惕，却在打量着黑袍女人。
    见黑袍女人不再动，玉姝又问道：“你是怎么了？能详细点给我说说吗？”
    说完后，玉姝等着她回话。过了没多久，对方果然开了口。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感觉浑身都不舒服。昭德公主，你能治好我的病吗？我可以站在这里不动，你过来仔细瞧瞧。”
    这声音有些含糊，并不像往日那般清楚柔和，想来是声道都受损了。
    玉姝握紧匕首，将手藏在身后，这才语气温和道：“好，我过来看看。”
    她朝着对方走过去，在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黑袍女人却突然扑了过来。
    玉姝早有准备，立刻后仰弯腰，顺便将手中的匕首刺了过去。
    匕首刺中女人的脸，她却像是感知不到疼痛那般，再一次朝着玉姝扑来。
    玉姝清楚的感知到，她的目标就是自己的脖颈。
    这是变丧尸了？
    也不太像啊！
    “孟姑娘，你别冲动，我进来是帮你的。”
    一边说着这话，玉姝手上却一边迅速的拔出匕首，然后将人狠狠踹开。
    见黑袍女人被踹倒在地，玉姝立刻跃至安全位置。
    黑袍女人爬起来后，再次锁定玉姝的位置，嘴上还在含糊不清的说：“只有那截枯藤能救我，你和枯藤融为一体，所以我要你的血！”
    说完后，再次不知疲倦的扑了上来。
    玉姝冷笑一声，干脆不再躲避，拿起匕首与其打斗起来。
    孟孤兰应该原本也习过武，成为魔藤寄主后，身体机能又被改造过。
    如今哪怕变成了这样不人不鬼的模样，依然有着不菲的战斗力。
    玉姝在和她缠斗的过程中，甚至还感觉到了一丝压力！
    匕首刺穿她的身体也没有用，毕竟浑身都在腐烂的东西，又怎可能会受那么一丁点伤势的影响。
    屋内的动静，早就引起了屋外人的注意。
    裴琰正想踹开房门，却被早有准备的孟子曜拦住，与此同时，整个窄小的院子也冒出来二十多个黑衣人。
    裴琰环视一圈，眸子微眯：“绑架寿康公主都是幌子，如今这般才是你真正的目的？”
    第1120章 都在此结束吧！
    孟子曜听到这话，顿时大笑起来。
    “你就算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一切都晚了！”
    他护住屋门后退一步，然后叫黑衣依华独家整理人包围住裴琰。
    裴琰抽出长剑，二话不说就与缠斗起来。
    只是虽然在解决这些黑衣人，可他的全部心思却都在屋内！
    屋内时不时能传来玉姝的声音，但却没有一声是喊自己的，想来情况还算可以应付。
    只是裴琰的心，却怎么都放不下来。
    正激烈打斗时，徐星剑终于带着桐油姗姗来迟，后面还有诸多皇城司守卫！
    众人打个照面，二话不说就冲进了战斗圈中。
    裴琰终于被腾出空来，他带着徐星剑冲到屋子前，叮嘱徐星剑道：“先把桐油泼在屋子周围，我找公主出来。”
    徐星剑点过头后立即去做，裴琰提剑直朝孟子曜而去！
    孟子曜压根不是裴琰的对手，过了不到五十招，就被逼得再没了还手之力。
    裴琰正想解决掉他时，终于听到了玉姝一道清亮的声音：“成玉！”
    裴琰立刻扔下孟子曜，飞奔到门前，一脚踹开那屋门。
    玉姝几乎是同一时间从门内跃出，高喊了一句：“点火！”
    徐星剑手忙脚乱的将火把扔在桐油上，火势瞬间窜起，眨眼间就包裹住整个屋子。
    黑袍女人本是紧紧跟随着玉姝，却被这火势逼的倒退了几步。
    再想冲出来时，火焰已经蹿的很高，整个院子都被大火笼罩。
    孟子曜一见到这番情景，激动的爬起来，满脸狰狞的嘶吼：“妹妹！”
    只是他想冲进屋子去，却被周围几个皇城司的守卫给按住，整个人只能在地上徒劳的挣扎。
    玉姝冲出来时，正好被裴琰接住。
    两人在地上滚了一圈，才慢条斯理的爬起来。
    玉姝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面色冷漠的看着孟子曜，问道：“你确定那是你妹妹？孟子曜，莫要再自欺欺人了。”
    听到这话，孟子曜猛地回过头，双眼猩红道：“嵇玉姝，我要你给我妹妹偿命！”
    “呵！”玉姝冷笑一声，“你算计我来这里，不就是想要我的命吗？成王败寇，输了就要认！”
    说完后，她又缓缓补充道：“你的妹妹，在我们攻进婺城之前就已经死了。这个黑袍女人，只是侵占了她身体的邪物而已。或许她会留有你妹妹的神智，可你真的敢肯定，她是一个人吗？”
    那黑袍下是什么样的面容，玉姝不相信孟子曜不知道。
    可他只是不敢相信，甚至不愿意相信而已！
    玉姝说完后，就平静的看着孟子曜。
    孟子曜挣扎许久，最后只是徒劳的跪在地上，掩面低泣起来。
    他怎么能不知道呢？
    离开南疆的时候，他就已经察觉到不对了。
    可他能怎么办？这就是他的妹妹啊！
    哪怕是变了性情变了模样，也是他的妹妹，是他从小疼爱到大的妹妹！
    作为兄长，他没有保护好对方，事到如今，难道还要剥夺她想活下去的权力吗？
    孟子曜双眼猩红的可怕，他跪趴在地上身子颤了许久，才缓缓的抬起头来。
    火势越来越大，屋内惊恐的尖叫声响彻夜空，一刻钟后却突然安静下来。
    没了声音，这个世界好似都变得寂静不少。
    孟子曜的眼神变得空洞许多，他沉默的跪着，直到玉姝示意皇城司守卫退后时，他才猛地站起来朝着大火冲去！
    房屋化为废墟，他们兄妹的一切，也在此结束吧！
    第1121章 朝廷欠他们的清白，她会一点一点偿还
    火光照亮半个夜空。
    玉姝站在裴琰身边，抬起头看着前面逐渐崩塌的房屋，微微有些失神。
    裴琰偏头看了她一眼，将她的手握紧，这才看向了徐星剑。
    徐星剑也睁大眼睛看着火场，完全想不明白孟子曜为何会自己不要命的冲进去？
    虽然他的妹妹没了，可公主明显没打算杀他，他可以好好活下去啊！
    众人都有些沉默，等到火势更大，甚至开始往外蔓延时，徐星剑才回了神：“公主，是不是该灭火了？”
    玉姝点点头，徐星剑连忙扭头找人去灭火，却发现皇城司守卫都早早的拎着水桶做好了准备！
    徐星剑：“……”
    不愧是直达天听的皇城司，考虑的也比他周全多了。
    众人泼水救火，升腾的火焰很快就变小，直到最后彻底消失。
    玉姝在脑海中问系统：“她死了吗？”
    系统很快就冒了出来：“死了！谢谢玉姝姐姐，总局这边给您奖励了一千积分哦！”
    玉姝没有心情去看那新得来的一千积分，只是缓步上前，看着被皇城司众人抬出来的两具尸体。
    两人早就被烧焦了，但看形体，也能瞧出兄妹二人各是哪个？
    玉姝蹲下去，看了他们良久，才轻声道：“成玉，你知道孟大将/军的墓地吗？”
    孟子曜兄妹的亲爹，是裴天华的结拜兄弟，当年却因为驻城将士的私心，被迫困在城外乱箭射死。
    玉姝知道，那些被冤死的将士，最后都是恭亲王嵇良玉帮忙收的尸。
    所以裴天华这么多年，才心甘情愿的为嵇良玉卖命。
    若是如此，裴琰应该也知道孟大将/军的墓地所在之处才是。
    裴琰果然点了头，玉姝心中稍显安慰，这才说道：“将他们兄妹，与他们的父母亲葬在一起吧！”
    至于朝廷欠他们的清白，她会一点一点偿还。
    尸体被皇城司的人带走，裴琰本想着去处理尸体的事，但不放心玉姝，便在天亮时先陪她回了宫。
    正好到了上朝时间，玉姝洗漱过后就叫白兰帮她换了衣服。
    见裴琰眼下有些疲倦，玉姝温声道：“你歇息会儿吧，孟家兄妹那边，吩咐人去做就行了。”
    裴琰却摇了摇头，没有多说，只道：“我亲自去看看。”
    玉姝便没有再说什么，她离开长宁宫后，裴琰也很快出了宫。
    玄武大街房屋起火的事儿，百姓们都是在第二日才知道。
    隔壁几家邻居瞧着自家被熏黑的院墙，都有些后怕，得知是皇城司的人及时灭了火，纷纷感天谢地。
    唯有住在朱雀街这边的修无名，听到这迟了好几日的消息后，手顿了很久。
    面前的茶杯溢出了水，修无名却浑然不知，直到司马大饼的声音传来，他才回了神。
    “修大师，今儿阴云密布的，该不会是要下雪了吧？”
    说着话，司马大饼掀起帘子进了屋内。
    修无名正坐在暖炕上，面前摆着小茶几，身后披着袄子，整个人面色红润健康。
    可身体留下的后遗症很厉害，每到了冬日，他依旧很是畏寒。
    看见小茶几上有水渍，司马大饼连忙拿起棉布擦了擦，随后才一屁股坐到了对面。
    第1122章 我去看一位故人
    “修大师，咱要不还是听公主的话，等过年开了春，再去别的地方吧？你这身体还没完全好呢，若是在路上又生了病，我可没有公主那番本事给你扎针！”
    司马大饼说着，将棉抹布顺手扔在了旁边椅子靠背上。
    修无名抬头看了眼他，笑着把手中茶杯放下，这才说道：“也行。”
    司马大饼立刻高兴起来：“你同意了？那我现在就去托人告诉公主去！”
    修无名却拦住了他：“不着急，今日有点事，你陪我出去一趟。”
    “去哪里？”司马大饼有些狐疑，“还有什么事咱们没解决好吗？”
    当时来鄞京后，公主本想实现承诺带他进宫。
    可司马大饼听说，能贴身伺候在贵人身边的，大多都是去了子孙根的太监，这他哪能愿意？
    虽然他人没多大出息，可毕竟还是要给自家留点香火不是？
    最后犹豫来犹豫去，他还是选择留在了修无名身边。
    一来修无名有钱，每个月给得起他月钱。二来修无名脾性不算差，两人如今都开始称兄道弟，相处起来也舒服。
    三来呢，修无名想去到处游历，司马大饼也很是心动。
    所以鉴于上述几种情况下，两人就凑合在了一起。
    把手头的琐事处理一下，该走的人际关系走一走，只等着没什么牵绊了就离开。
    本来这两日都已经完全闲下来了，可这会儿听修无名还要出去，司马大饼第一反应，就是还有事情没处理完。
    他忍不住念叨道：“你怕冷就别出门了，什么事你吩咐一声，我去给你跑一趟。”
    修无名却从暖炕上下来，拢好身后的衣服说道：“不用，我去看一位故人。”
    司马大饼便没有再拦着，等修无名穿了一层又一层后，两人才包裹严实的出门。
    失火一事已经过去了好几日，街上鲜少再有人议论。
    两人出了门没多久，天空中果然飘起了鹅毛大雪。
    司马大饼抬起头，像个小孩子般欢乐的说道：“瑞雪兆丰年，明年肯定是个好年头。”
    修无名从未关心过这等事，可听司马大饼这么一说，他也忍不住抬起了头。
    雪花落在眼皮上，冰冰凉凉，煞有一番滋味。
    只是走了百来步，肩上便已经薄薄一层。
    大雪模糊了眼前的视线，街上行人开始变少，两人却还在一脚深一脚浅的走着。
    直到城门口时，修无名才突然停下。
    城门那里正停着几辆马车，马车外形古朴低调，但空间却都很大，后面似乎还装着行李。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马车外面站着一个人。
    修无名看了半晌，问司马大饼：“你瞧那位，是不是裴驸马？”
    “驸马爷？”司马大饼伸长脖子看去，仔细辨认了许久，才点了头。
    “好像还真是，可这个时辰他不在宫里，怎么出现在城门？”
    修无名双手笼在袖子里，摇了摇头：“走吧，上前去打个招呼。”
    两人走至城门前，正好瞧见马车帘子被放下，顺便遮住了里面人的面容。
    修无名温声开口：“驸马爷。”
    裴琰回头，看到两人时神色顿时一松：“你们怎么来了？”
    “去探望个朋友。”修无名说道，“您也是在送朋友吗？”
    第1123章 师妹，今天可能最后一次来看你了
    裴琰听到“朋友”二字，喉咙微动了动。
    好一会儿后，才点头道：“是！”
    修无名不是没有眼力见的人，他猜测到马车里的人应该不是朋友，但也没有多问。
    和裴琰点点头后，就带着司马大饼出了城。
    两人好似漫无目的的闲走，可走着走着，就到了一处安静的山坡。
    司马大饼还在想，这小山坡上能有什么故人啊？结果猛一抬头，看到那里好多个小坟包。
    他被吓了一跳，连忙去看修无名，却见修无名面色平静的走向了一处坟包。
    那土还很新，应该是最近才挖的，也不知里面埋的什么人？
    司马大饼跟着上前去，探头探脑的瞧了半天木制墓牌，勉强认出来“孟”这个字。
    他好奇道：“修大师，这是你什么朋友啊？”
    修无名面色温和的看着墓牌上“孟孤兰”三个字，轻声道：“我师妹！”
    “师妹？”司马大饼吃了一惊，“那岂不是……岂不是那个叫孟孤兰的？”
    她当初不是在南疆，跟着她的哥哥跑了吗？
    怎么还在鄞京有坟包了？
    司马大饼满心不解，修无名却没有说什么，只蹲下去，从怀中拿出一只可爱的香囊。
    那小香囊看着年份已久，周边还有些破烂之处，但明显被主人很是疼惜。
    香囊上面的针线歪歪扭扭，花样也很幼稚，应该出自小孩子之手。
    司马大饼瞥了一眼，心道：难不成这是那位孟姑娘送给修大师的？
    但修无名没开口，司马大饼也不敢乱问。
    他只看到，修无名蹲在地上，良久的看着那只小香囊，眸子里满是怀念思忆的柔情。
    许久之后，他才问司马大饼要火折子。
    司马大饼连忙掏出递过去，修无名便把那香囊烧掉，最后洒在了孟孤兰的坟前。
    “师妹！”他的声音有些沉，却又很是平静，就连眉间也少了年幼时的阴郁。
    “谢谢你，在我最难挨的时候陪我走过来……只是可惜，后来我们有了分歧，再也不是最亲密的人了！”
    修无名望着墓牌，低了声音缓缓说道：“我记得你问过我，说你以后若是犯了错，我会原谅你吗？”
    说到这里，修无名抿了抿唇。
    他似乎也在纠结，因为这句话纠结，但很快就又抬起了头来。
    “可我觉得，你也没有犯什么错。每个人都有自己想选择的路，你选了认为正确的那条，那就行了。只是很遗憾，我没能选择陪你。”
    修无名长长的叹了口气：“你在我心里，一直是那个聪明漂亮的小师妹。你送我的东西，我也一直保管的很好。今日来看你一趟，以后我可能就没机会再来了！你哥哥是个很称职的兄长，有他在你身边陪着，相信以后你去哪里，都不会受欺负的。至于我……”
    修无名抬起头，看了片刻阴云满布的天空，露出了些释然的笑容。
    “我终于离开了南疆，要去往大江南北了。以后说不定，会在某个瞬间，再见到和你相似的小姑娘呢！师妹，我会好好的，希望你在那个世界，也好好的。”
    说完后，修无名起了身。
    洒在地上的香囊灰烬，因为这阵风被带起，很快就洒到了坟包周围。
    修无名的心情却很是平静，心中最后一点郁郁，也随着这道风完全散去！
    第1124章 人的本性，就是三心二意和见异思迁！
    回城的路上，大雪终于停了下来。
    司马大饼脚踩在薄薄的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等玩的尽兴后，他才八卦道：“修大师，你和孟姑娘关系很好吗？”
    修无名“嗯”了一声：“她幼时来巫族学医，后来被兀突带着偷习养蛊，两者兼顾却都学得很快，是个很漂亮聪明的小姑娘，我们巫族的长老都很喜欢她！”
    “你也喜欢她吗？”司马大饼忽然就接了一句。
    修无名愣了愣，最后想起孟孤兰那张清冷出色的脸，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司马大饼顿时了然：“沉默就是默认了！”
    修无名回过神，被这话逗笑，索性摇摇头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年少时很喜欢她，觉得她是我人生中唯一的光。后来我们出现分歧，她开始疏离冷落我，所以我有些恨她！再后来，得知她喜欢裴驸马后，我那些心动和倾慕的感觉，也就慢慢淡了……”
    其实仔细想想，必然是喜欢过的。
    那么闪耀的女孩子，怎么可能有少年不喜欢？
    只是他们相遇的时间不对，他们相识的地点也不对。
    一个备受折磨，成为被人利用的棋子。一个身负家仇血恨，从名门将女变成孤女。
    这般的经历，又怎么能让他们静下心来谈风花雪月？
    修无名有时候也想过，若是他父母还活着，没有被大巫师杀害，他还是家中人人疼宠的大少爷。而孟孤兰也是被爹娘疼爱的将门小姐，或许再相遇，他们的结局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可人生没有那么多如果，这一辈子没有缘分，那便是没有缘分！
    修无名如今看得很开，他早就摒弃了这些情情爱爱，满心都朝着外面的自由而去了。
    司马大饼却还在旁边辩论，他很是认真的说道：“孟姑娘也只是和裴驸马在少时见过，就算裴驸马少年时很出色，也不至于让她十八、九岁了还惦记吧？”
    公主可是说过的，时间和新欢能淡化一切。
    就算修大师算不上新欢，时间总是可以的吧？
    孟孤兰一个小丫头，就能如此痴情且长久吗？他不太信。
    人的本性，就是三心二意和见异思迁，男人如此，女人也如此！
    修无名听得笑了起来，他忍不住拍拍司马大饼的头，取笑道：“你个没媳妇的光棍汉，在这里跟我讨论男女之情？臊不臊得慌？”
    司马大饼也笑起来：“我一个大男人，有什么好臊得慌？就是无聊听听乐子呗！”
    修无名便沉吟起来，好一会儿后，他才下了结论：“或许，少年时见过很惊艳的人，以后的人生再遇到谁，都难以心动起来了吧？”
    好比裴琰之于孟孤兰，孟孤兰之于他！
    少年惊艳了小姑娘，那个小姑娘也惊艳了自己。
    修无名心中想着，又补充了一句，“先来后到也很重要！”
    若孟孤兰当年先认识的是自己，而不是裴琰，这个结局或许又会不一样。
    可这些都不重要了。
    斯人已逝，所有一切都随风飘散，再拉出来讨论也没有意义！
    修无名拢紧衣服，踩着雪地大步往前：“莫要再问了，赶紧进城回家。”
    第1125章 不是抢他媳妇，就是抢他娘
    裴琰目送乐阳郡主的马车离开后，没有第一时间回宫，而是绕道去了魏府。
    管家一见到他，就满面笑容的将人请了进去。
    进入院子，裴琰才发现徐星剑也在。
    两人打了个照面，徐星剑主动问道：“裴大哥怎么出宫了？公主没来吗？”
    裴琰摇摇头，声音温和：“到了年底，所有政事都缠着她，忙得脱不开身，便让我来代为探望一番寿康公主。”
    “这样啊！”徐星剑点点头，和他一起并肩往前走。
    走到厅中坐下后，徐星剑才主动问道：“郡主她们去秦州了？”
    裴琰端茶的手一顿，但很快又面色平静的点了头。
    徐星剑忍不住叹了口气，他单手托腮，眼神茫然的看着前方，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离开虔州北上回京的路途中，徐星剑一直随行在玉姝身边，自然也和乐阳郡主有所交集。
    他心中的乐阳郡主，应该是个毛病很多又很挑剔的贵妇人。加上公主婆婆的滤镜存在，徐星剑一度认为这个郡主应该很难伺候。
    可没想到，乐阳郡主竟是意外的爽朗亲和。
    每每看到他时，也会当作儿子那般疼爱夸赞，还批评裴琰不该黑着脸对人家。
    徐星剑年少时便没了母亲，哪能抵挡住这等攻势，很快就嘴巴甜甜的围绕着乐阳郡主转了起来。
    到了后来，乐阳郡主还念叨过，若是成国公府没有出事，她就把徐星剑收为义子。
    可如今徐星剑前程大好，她们处境特殊，反而不能牵扯上这等关系。
    但光是前面那些话，都叫徐星剑心中格外温暖。
    如今再看到裴琰，他就觉得这不是正房身份的裴大哥了，而是他异父异母的大哥。
    如此，徐星剑再面对裴琰，一如既往的亲近。
    可反观裴琰，心中却并不像徐星剑这般开心。
    这小子不是抢他媳妇就是抢他娘，实在看着欠锤。等有机会，非得将他揍一顿不可。
    两人心思各异的坐着，等了好一会儿后，魏天纵终于带着寿康君主姗姗来迟。
    看到两人，裴琰和徐星剑起了身，对着寿康公主行礼。
    寿康公主面色有些不好，但还是露出笑容客气了几句，坐下后才问了玉姝如何。
    裴琰正襟危坐道：“昭德公主一切都好，只是政务繁忙，这才叫我出宫来探望公主一二。公主和小公子，这几日可还好？”
    寿康公主叹了口气，语气有些低沉：“孩子抱回来那日，有些被冻着了，不过如今已经恢复了许多。就是我……”
    见她迟疑，裴琰好奇的看向魏天纵。
    魏天纵顿时心疼道：“寿康回来后，已经好几日吃不下饭了。一看到饭食，就控制不住的吐，真是瞧着就让人揪心！”
    裴琰顿时明白过来。
    寿康公主当时是被孟孤兰从那屋子里拖出来的，这说明在他们到院子前，她和孟孤兰共处一屋。
    那么孟孤兰藏在黑袍下的面容，必然是被寿康公主看到了的。
    玉姝也说过那可怖的景象，就是身为男人，他都觉得不适。
    寿康公主只是寻常女子，又怎能不受到刺激？
    第1126章 日子有些恍惚
    裴琰看向寿康公主，见她又露出不太舒服的神色时，出声安慰了几句。
    打过照面，也算完成了玉姝交待的任务，裴琰便也没有多留。
    只是他起身离开前厅，徐星剑也追了过来：“裴大哥，你要回宫了吗？”
    “是。”裴琰转头看他，“你有话要带给公主？”
    徐星剑听到这话，顿了顿才笑着说道：“没有，就是问你一声。还想着你今日难得出来，不如我们去饮酒作乐一番呢！”
    当时在竹林苑痛饮的四人，已经很久都没聚在一起了。
    裴琰身为驸马难以随时见面，魏天纵有了妻子，日日都黏在家中。
    那位儒雅斯文的方公子身居要位，留在鹭州两年未归……如今回忆起来，都感觉这日子有些恍惚。
    徐星剑不由心想：原来他都长好几岁了吗？
    可众人都有了事做，他却还像个浮萍一般四处漂泊。
    其实也该听公主的话，早日率领大军开拔至西蜀那边吧？
    成为一个出色的戍边将领，才是他徐星剑最终的归宿！
    裴琰看着徐星剑的出神，不知为何，也觉心中感慨。
    等徐星剑回过神，他便温声说道：“等过年再聚吧！方大人会回京述职的，你且留在鄞京，莫要离开。”
    见裴琰一瞬间看出了他的想法，徐星剑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才说道：“住在城外的军营，真的太冷了……”
    裴琰：“……回公主府住吧！”
    “那也不行。”徐星剑忧愁起来，“我是一军将帅，哪能丢下将士自己去漂亮的大房子住？这说出去不得被人戳脊梁骨？”
    裴琰却不觉有什么：“往日那些家在鄞京的将领，也会隔三岔五回府。”
    “我不敢，我怕那些御史知道弹劾我，公主知道后生气怎么办？”
    裴琰抚了抚额头：“那你就乖乖在军营待着吧！”
    徐星剑却又发起了愁：“可营中真的很冷，冻死人了！”
    裴琰：“……滚！”
    他不想再和徐星剑废话，大步出了魏府后，直接跃上马背朝着宫城方向去。
    徐星剑在后面“哎哎哎”了半天，却是连马尾巴都没追上。
    “无情！”他恨恨的丢下两个字，在魏家大门口站了半晌，才很是落寞的出了城去。
    裴琰一路快马加鞭到了宫门前，有侍卫牵走马，他这才步行去了长宁宫。
    进入宫内，第一时间去换衣服净手。
    家中有孩子后，从玉姝到蒋姑姑都非常注重卫生，裴琰也已经养成了这种习惯。
    等衣服换成舒适的棉质，身上也没有各种首饰器件后，裴琰才进了内室。
    玉姝难得没有批阅奏折，反而在哄着几个孩子玩耍。
    见裴琰进来，她笑着问道：“母亲走了吗？寿康怎么样？”
    裴琰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点了头这才说道：“母亲和大哥他们都走了，寿康公主胃口瞧着不是很好，其他倒没有事。”
    玉姝便笑了起来：“我就知道，她一向是个胆大些的。若是换做庆平，恐怕又成了这辈子都过不去的心理阴影。”
    提起庆平，两人就都想起了随承顺帝回来的宋贵妃母女。
    庆平已无公主身份，但承顺帝如今喜爱宋贵妃，便爱屋及乌将庆平再次带了回来。
    第1127章 新元公主
    在众人的认知中，那位庆平公主已经死了。
    所以再次回宫，庆平的身份有些尴尬。承顺帝为了让她的身份顺理成章些，便特地对外说收了个义女。
    这义女长相肖似死去的庆平，年纪又和庆平相似，便特地带回宫慰藉失去女儿的宋贵妃。
    因为她年龄大，不好跟着其他公主们排序，便想着直接将原来的“庆平”封号赏了下去。
    可朝臣们觉得于理不合，外来的公主岂能与皇室公主相提并论。更何况二公主已经薨逝，她又没犯下什么过错，为何要夺走人家的称号？
    众人争执不下，纷纷来问玉姝的意见，玉姝便折中给新公主取了“新元”二字。
    这名字乍一听没什么意思，却又好像处处都透着些什么意思。
    但宋贵妃那边却很快接纳了这名号，还亲自带着原来的庆平，也就是如今的新元公主来拜谢！
    很巧，玉姝这边和裴琰刚提起，白兰就挑了帘子进来说：“殿下，贵妃娘娘与新元公主又来了。”
    玉姝将怀中的孩子递给奶娘，这才对裴琰笑道：“瞧，刚说她，她就来了。”
    裴琰是外男，若是出去见客还要整理衣冠，干脆待在屋内陪着孩子。
    玉姝则穿着日常的衣衫，去了外屋。
    宋贵妃母女携手而来，看到玉姝后，新元公主给玉姝行了礼。
    玉姝瞧着她熟悉的面容，笑了笑才说道：“妹妹不用客气，娘娘也都坐吧！”
    有小宫女上前奉了茶，白兰很会意的将众人挥退，新元公主这才轻舒口气。
    她望着玉姝，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长姐，你还是叫我庆平吧，突然换了称呼我总有些不习惯。”
    屋内没有旁人，哪怕是用以前的称呼，倒也不碍什么事。
    再者后宫人人都长着眼睛，说是这位新元公主和庆平公主相似，可是一眼瞧过去，这不是长得一模一样吗？
    嗐，说白了还不是同一个人？
    可后妃们现在也不屑于争风吃醋了，承顺帝马上退位，以后掌管天下的人是昭德公主。
    昭德公主的生母冯皇后已经去世，人家成为女帝后，想来也不会再尊哪位后妃当太后给自己碍眼。
    所以她们这些女人，争来争去有什么意义？
    还不如讨好一下昭德公主，争取让自己的女儿嫁的好一点，让自己以后的养老生涯顺遂一些。
    既是如此，昭德公主都喊那庆平为新元公主了，她们便也跟着喊就是。
    说话间，外面又传来通报的声音：“殿下，宸妃娘娘和寿嘉公主来了。”
    庆平顿时有些紧张，她有些慌乱无措的看了宋贵妃一眼，宋贵妃安抚道：“莫要害怕，她们瞧见你的面容，也不会说什么的。”
    庆平又看了眼玉姝，见玉姝点点头后才算是冷静下来。
    宸妃带着寿嘉公主进来后，看到坐在一侧的宋贵妃两人，果然愣了愣。
    但很快，她就收回思绪，很是妥帖的行了礼：“妾身见过贵妃姐姐！”
    宋贵妃也露出笑容，亲昵温和道：“妹妹莫要多礼了，快和寿嘉过来坐吧！”
    第1128章 谢衡身份特殊，不因尚公主卸任
    妃嫔间的寒暄，向来都是绵中带刺刀光剑影。
    可这次，玉姝瞧着她们二人，发现双方极其和谐。
    宸妃收起骄纵得意，很是内敛柔和的带着寿嘉落座，唯有寿嘉年纪尚小，忍不住多看了庆平几眼。
    庆平垂着眼睛不敢多看过去，寿嘉却主动打开话题：“新元姐姐的确和二姐姐长得很像呢，以后有你陪在贵妃娘娘身边，贵妃娘娘也能稍感安慰。”
    庆平听到这话，心中猛地一“咯噔”，她连忙抬起头看寿嘉，却发现对方眼里只有善意。
    所以……寿嘉公主自然看出了她的身份，只是没有说出来，并且承认了她的新身份而已。
    庆平心中顿时有些复杂，她抿着唇对寿嘉笑了笑，却没有说什么。
    众人都没有再聊，纷纷看向玉姝，围绕着长宁宫的三个孩子说起趣事来。
    玉姝也不知道她们来意是什么，只是对方说什么，她就接什么！
    宋贵妃明显就是过来串门并表达谢意的，事情办到后也不再打扰玉姝，很快就带着庆平离开。
    她们一走，宸妃就按捺不住的问道：“殿下，这位新元公主长得和庆平一模一样呢！”
    这话带了试探，可她说完后，玉姝却只看着她笑，并不说话。
    寿嘉公主立刻为自己的母妃找台阶：“怎会一模一样？母妃真是说笑了，她们只是相似罢了，天底下也不会有一模一样的两个人。”
    说完这话，寿嘉又莫名想起那位假公主。
    假公主和眼前真正的昭德公主，其实的确挑不出什么差异的。
    但这件事过去后，不敢有人再提起，生怕惹了昭德公主不快。
    所以寿嘉公主说完后，也后知后觉的看了眼玉姝。
    玉姝却没放在心上，只开门见山道：“宸妃娘娘是因为寿嘉的婚事来的吧？”
    宸妃立刻点了头，寿嘉公主也露出了些窘迫。
    玉姝笑道：“你们今日主动找过来，看来是对我提过的那位谢家小郎颇为满意？”
    宸妃嘴张了张，正想说些什么，寿嘉却抢先道：“长姐，我想见过他的人之后再做决定。”
    “当然可以。”玉姝笑了起来，语气很是和蔼，“我就是这般打算的，已经去过信给白翎关。若无意外，谢衡如今应该已经在路上了。”
    寿嘉得了准话，这才放心不少。
    可宸妃的话没说出来，见寿嘉不再开口，立刻就对着玉姝说道：“殿下，臣妾有个不情之请！”
    玉姝微微颔首：“娘娘请说。”
    宸妃忙道：“若是那谢家小郎的确出众，寿嘉也对他满意，您能不能让谢小郎留在京中？”
    玉姝听到这话，先看了眼寿嘉公主，见寿嘉微不可察的皱了皱眉，这才露出了然的笑容道：“娘娘这是何意？”
    宸妃叹了口气：“臣妾实在不愿寿嘉远嫁，白翎关如此偏远，一年到头臣妾也见不到寿嘉几次，这要如何是好？反正尚公主的驸马不能入仕，他留在哪里又有什么区别呢？”
    宸妃觉得自己考虑的很合适，也是一心一意为寿嘉公主做打算的。
    但玉姝却摇了头：“谢衡身份特殊，不会因为尚公主就卸任的。”
    第1129章 闲话导致的夫妻嫌隙
    听到这话，宸妃愣了愣。
    片刻后，她有些不敢相信的问道：“殿下的意思是，哪怕他娶了寿嘉，以后依然要带兵打仗！”
    “没错！”
    玉姝眉眼虽依旧柔和，可语气严肃了许多。
    “谢家一门忠烈，后代皆是可用之材。我将他与寿嘉撮合在一起，是觉得他们彼此都出众，能成就一对好姻缘，并不是想断了少年郎的前程。不管他当不当这个驸马，他的官职都不会变！”
    驸马不可入仕这个规矩，前人既然定下，那肯定是有道理的。
    但玉姝也不想完全循规蹈矩，又不是所有驸马都似薛松之那般，实力不够却心比天高。最起依华独家整理码尚公主的裴琰，就是个国之大材。
    让这样的人留在府上当个闲人，岂不是朝廷和国家的损失？
    玉姝说完后，宸妃直接愣在了当场，寿嘉公主的眼中却多了些喜意。
    她感兴趣的，不就是那个勇猛无畏的谢家小将/军吗？若是小将/军一身本领没了用武之地，她又何必耽误人家？
    玉姝打量着母女二人的神色，等到宸妃冷静些后，她才提起了五皇子嵇常衡。
    “常衡近来如何？我有些许时间未见到他了。”
    提到嵇常衡，宸妃的脸色就有些不大好看。
    寿嘉倒是觉得没有必要对玉姝隐瞒，很直接的说道：“五哥心情不大好，最近一直在王府待着呢！”
    玉姝挑挑眉，问她：“发生了何事？”
    “和五嫂闹了些矛盾……”
    寿嘉斟酌半晌，想着玉姝迟早会知道，便快言快语的说道，“年中那会儿，五嫂被查出了身孕。这本是件让人高兴的事，可当时京中情况不明，五哥压力也大，五嫂还知道了贺姑娘的事……”
    玉姝有些不解：“贺姑娘？贺双双？”
    “是啊！”寿嘉叹了口气，“五嫂不知从何人那里得知，说五哥一直不喜欢她，本来想推掉亲事与贺姑娘在一起的。后来碍于局面才不了了之，可哪怕成婚了，也对贺姑娘念念不忘！因着这话，她心中又闷又气，后来孩子就没保住！”
    寿嘉说起来就有些生气，都恨不得把那嚼舌根的拉出来痛扁一顿。
    玉姝却问道：“自我走后，常衡与贺姑娘有过联系吗？”
    寿嘉公主鼓着脸说道：“当然没有，人家贺姑娘在年后时，就离开鄞京了。南边多地叛乱，她随父兄去平叛了。”
    在知道贺双双的事情后，寿嘉公主一开始是站在自己兄长这边的，觉得贺双双有些太冷酷了。
    自家兄长虽然有了正妃，可侧妃位子也还不错，而且五哥是真心喜欢她，以后对她自然也差不到哪里去。
    但后来发现，贺双双性格洒脱能文能武，还能策马提枪保家卫国。她就觉得，是自己五哥不配了！
    这么好的一姑娘，凭什么来给你当侧妃？
    人家当个女将/军不好吗？
    本以为这就是个饭后闲谈，谁知道有人故意把这事儿捅到了嵇常衡的妻子衡王妃面前。
    嵇常衡性情温和，也没有渣男本性。知道自己和贺双双没有可能后，早就收起这心思回归家庭了。
    夫妻俩婚后也算相敬如宾，日子过得也祥和顺遂。可就因为这些闲话，让衡王妃心中生了嫌隙。
    哪怕闹闹矛盾也就算了，谁知道两人的第一个孩子，却因为这事儿没了。
    如此一来，再好的夫妻关系，也从此有了个补不起来的裂痕！
    第1130章 谢衡与寿嘉
    玉姝听完，久久没有说话。
    寿嘉公主心中气愤，宸妃却缩在椅子里不开口。
    玉姝回过神后，看了两人一眼，这才发觉宸妃脸色似乎不大对！
    玉姝顿时心中有了个猜想，可最后却没说什么，只叫宫女送着两人离开。
    等她们走后，白兰才道：“殿下，您觉得这事儿是谁说给衡王妃听的？”
    玉姝笑了一声，起身道：“咱们见过吴家那姑娘，长得出众性情也好，还知书达理，不是个想不开的人。让她受如此大影响的人，除了亲近的便是地位贵重的了。”
    白兰顿时明白过来：“宸妃娘娘？”
    “八成是她！”玉姝说道，“宸妃性子本就刻薄，儿子有了妻室，心中难免有些失衡。当时常衡带王妃进宫叩谢皇恩，若不是我们在场，宸妃那日应该就会刁难对方了。”
    当时嵇常衡处理得还不错，玉姝以为婚后不会亏待人家姑娘。
    没想到两人的第一个孩子，竟因为这事儿没了。
    玉姝也觉得唏嘘，只是如今登基在即，她也没有空去帮忙处理这些。
    凡事也只能等过完年再说了！
    ……
    腊月二十五，谢衡与曹泾元顺利回京。
    进入城内的第一时间，曹泾元回了绥国公府，而谢衡则被接入宫中。
    准备登基大典事宜的玉姝，得知消息后，抽空回了趟长宁宫。
    两人见过面，玉姝让谢衡洗漱打扮一番后，找了个由头，请宫中几位皇子公主前来长宁宫玩耍。
    众人不知玉姝的深意，只见玉姝亲自邀请，便都很高兴的赴约。
    寿嘉公主自然也在其中，她混迹在诸多公主中间，与悉心打扮过后的谢衡打了个照面。
    谢衡在画上见过寿嘉公主，但碍于规矩没敢抬头多看，在园中玩了片刻后，就随着皇子们去了宫中养花的暖房。
    进入屋内，要暖和得多。
    众人在七皇子的带领下，玩起了宫中最近流行的狼人游戏。
    因这游戏是昭德公主教给后宫几个小公主玩的，趣味性很浓，短短时间内就风靡全宫中。
    谢衡不知道怎么玩，在众人示范过后，也简单的了解了一些。
    谁知道第一局，他就被抽中和一位身穿青衫的公主当狼人。睁开眼对上视线的那一刹，谢衡心猛地跳快了几拍。
    眼前露出盈盈笑意的女子，不是画像上那人又是谁？
    谢衡觉得自己脸皮突然有些发热，瞧着对方那发亮的双眸，竟一时有些不敢看。
    他避开视线后，忙低下头去听“法官”的话。
    两位狼人需要配合才能赢得胜利，在心仪的姑娘面前，谢衡自然不想丢脸。他全身心的投入到游戏中去，一边引导众人思维，一边给寿嘉公主打掩护。
    游戏玩到最后，寿嘉公主果然藏得最深，没有任何一个人将她猜出来，而他们两人也顺利胜出。
    十六公主见两人都露出开心的笑容，忍不住双手撑腮说道：“寿嘉姐姐，谢衡哥哥对你真好呀，宁愿自跳都要保你周全。”
    一番话将两个人都闹了个大红脸，身负重任的七皇子，看到这一幕后却“嘿嘿”笑了起来。
    第1131章 你瞧十一公主怎么样？
    午时左右。
    白兰带着几个小宫女前来，请各位皇子公主前去用膳。
    七皇子走在谢衡身侧，稍落后众人半步，这才悄声问道：“谢小将/军，你瞧十一公主怎么样？”
    谢衡刚褪去红色的脸，因为这句话又快速升腾起热意。
    他下意识看了眼前面的倩影，这才低了声音道：“我……不敢妄议公主殿下。”
    “这有什么？我们是朋友，给朋友都不能说吗？”
    七皇子挨着谢衡的肩膀，撞了撞他，又学着京中那些纨绔子弟的做派，揽住了谢衡的肩！
    两人落后一大截后，他才示意谢衡：“现在不会有人听到的，你给我说实话，你对寿嘉感官如何？”
    谢衡红着脸，垂下眸子不敢看人，迟疑好一会儿才说道：“公主她……她很可爱！”
    “哈哈哈！可爱就对了，也不枉你来宫中一趟！”
    七皇子的笑声很大，引起了前面众人回头。
    见寿嘉公主也扭头看来，谢衡对上她那双明亮的眼睛，差点落荒而逃。
    还是白兰看出了他的窘境，笑着站住说道：“谢小将/军，移步去膳厅用膳吧！”
    谢衡这才忍住窘迫，讷讷的“嗯”了一声。
    长宁宫不是什么豪华宫殿，但因为大夏朝的储君殿下住在这里，里面的设施空间还是修缮了一番。
    整个膳厅很大，除去平日里玉姝经常用的地方，剩下的空间还能设宴招待宾客。
    此次来赴宴的皇子公主都不少，公主大多都未及笄，皇子们也都未弱冠。
    但有男女七岁便不同席的先例，所以白兰叫众人搬来几扇屏风，立在了他们中间。
    可即便这样，众人却还是坐的很近。
    七皇子还很有眼色，叫谢衡与寿嘉公主挨着屏风背坐。
    这样一抽掉屏风，两人就彻底挨在一起了。
    谢衡也大概是知道后面坐着寿嘉公主，他整个身子紧绷着，浑身僵硬的不敢动弹。
    七皇子却还故意大声问道：“寿嘉，你吃过午膳后要去做什么？”
    寿嘉公主背对着这边，众人隔着屏风也瞧不见她的面容，只听到她柔柔的略带羞涩的声音：“我……我要去母妃那边！”
    “这样啊！那我们等下就不陪你了，我要送着谢小将/军出宫咯！”
    七皇子说完，又哥们儿似的撞了撞谢衡肩膀，谢衡羞得头都没抬起来。
    众人在长宁宫都不敢太放肆，但毕竟都是少年少女，气氛还是很欢乐的。
    吃到一半，听外边小太监喊道昭德公主与驸马爷来了，众人都连忙起身，一个个规规矩矩的行礼问安。
    玉姝还穿着朝服，满头的珠冠无比奢华贵重，衬得她面容更加明艳几分。
    身旁的裴琰虽打扮较为随意，但因为容貌气质出众，却也丝毫不落于下风。
    两人并肩而来，如天造地设般，直看得众人移不开眼！
    玉姝进了膳厅，第一眼就看到悉心打扮过的寿嘉公主。
    与寿嘉公主对视过后，她很有深意的笑了笑，这才叫众人都起身。
    七皇子连忙把主位让出来，玉姝却并没有落座，只说道：“我就顺便来瞧瞧，你们随意就是。”
    第1132章 送你的衣裳
    话是这么说，但大家在长宁宫本就有些拘束。
    如今玉姝这个主人公一来，就更加拘束了。玉姝坐在上首与他们说了几句话，见大家伙儿都没先前放得开了，便很识趣的起身离开。
    出了膳厅回到主院，玉姝这才对裴琰说道：“看着他们，总觉得自己已经老了！”
    裴琰闻声转头，他看着玉姝明艳动人的脸庞，笑了笑才说道：“公主不老，依旧年轻漂亮！”
    “你也会这般哄人开心吗？”
    玉姝笑说了一句，回到屋中等白兰卸下朝服朝冠，这才懒懒的倚在了椅子上。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下意识摸起了眼角。
    光滑细腻，和几年前好像没什么区别，一丁点儿的细纹都没有。
    很快就要二十五岁了，在这个时代，二十五岁已经是人老珠黄的时候。
    若不是她曾经有幸去过很多不同的世界，见识过更大更精彩的风景。恐怕现在的自己，也像无数后宫妇人那般，缩在小小的屋子里对镜感伤。
    可实际上，二十五岁还多年轻啊？
    她可以穿漂亮的裙衫，梳好看的发髻，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
    这只是人生阶段的另一个开始，怎么就能为此落寞神伤呢？
    玉姝想到这里，转过头去笑着对白兰说道：“尚服局前些日子不是刚送来过一件樱草黄的夹袄，你将它找出来我今日穿。”
    白兰听到“樱草黄”三个字，明显愣了愣，随后又抿唇笑着叫墨竹找来。
    乐阳郡主走后，公主府又空置着了，几个大丫鬟便又重新回宫到了玉姝身边。有了人搭把手，白兰压力也骤减许多。
    这会儿见墨竹捧了衣裳来，她看了眼裴琰，才笑着打趣道：“殿下许久不穿这鲜嫩的颜色了，今日可要好好打扮打扮！”
    因着玉姝身份特殊，加上年纪确实也不算小，穿些正红大紫或是墨绿之类的衣衫会显得有气势。所以尚服局送来的衣服，颜色都比较老成。
    不过除了红色自家公主会偏爱外，其他的都比较嫌弃。
    但即便如此，出门时她也会选那些成熟些的颜色。
    到了现在，那些少女时娇嫩的衣裳，才终于被想了起来，白兰又岂能不高兴？
    衣裳送来后，白兰要伺候着玉姝穿衣，裴琰便默默退到了屏风后面。
    樱草黄的颜色其实也算不上鲜嫩，但因为是暖色调，总体而言就显得很活泼。
    换过了衣衫，玉姝又叫朝云梳了个简单的发髻，这才出现在了裴琰面前。
    裴琰抬眸，先是顿了一下，才缓缓说道：“好看……”
    这两个字吐出来时，他的视线还停在玉姝的眼睛上，所有的柔情和缠绵好像就这么被拉扯了出来。
    玉姝站在他面前，笑着扯了扯他的腰带，这才说道：“你不该和我穿相配的衣服吗？”
    裴琰有些讶异，墨竹立刻笑着又捧来一件长衫，看颜色比玉姝的要浅很多，甚至还有些泛白。但奇怪的是，瞧着又和玉姝的衣服极搭！
    “这是我送你的新年礼物！”
    玉姝握住裴琰的手，抬起头看着他清隽的眉眼道，“庆祝我们，第一次能够一起顺遂平安的过个新年！”
    第1133章 她聪明你笨，倒是相配！
    谢衡出了长宁宫后，被安排去了昭德公主府暂住。
    得知消息的徐星剑找上门去，一边嗑瓜子一边问道：“怎么样啊？那十一公主是不是和画像上一模一样？”
    谢衡有些不好意思，笑容很是腼腆：“比画像上还要好看！”
    “是吗？”徐星剑有些不信，“比昭德公主还好看吗？”
    这下谢衡摇了摇头：“昭德公主艳冠京/城，哪能随意扯出来比较？”
    徐星剑这才放下了心，他将瓜子皮收拢到一起，然后倒了两杯茶。
    缓解了下口干舌燥后，徐星剑继续问道：“那你瞧着她性情怎么样？善解人意型的，还是骄纵自大型的？”
    谢衡有些无奈，他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这才说道：“只是见过一面，哪能知道是什么样的？不过……十一公主很聪明！”
    “聪明？”徐星剑看了谢衡几眼，“聪明点好，你比较笨，你们还挺配的！”
    谢衡：“……”
    徐星剑又追问了几句，得知他们玩了狼人游戏后，摩拳擦掌的就要谢衡教他。
    谢衡说这是个多人游戏，必须得人多才好玩，徐星剑只好又期待起除夕夜来。
    另一边。
    寿嘉公主坐在宸妃的宫里，很是端庄斯文的喝着茶。
    宸妃看她不说话，先有些按捺不住：“你今日不是见到那谢衡了吗？如何？”
    寿嘉公主放下茶杯，语气温和道：“很有将门之子的风范，五官端正俊朗，人也很聪明！”
    听到外貌还不错，宸妃先松了口气：“那你没问问他家中如何？”
    寿嘉公主无奈道：“我们今日只是借皇姐之地，短暂的见个面接触一番，哪能上去就问人家中情况？这于礼不合！”
    再说了，人家谢衡也没问她的情况啊！
    京中谁人不知道，这皇家的公主也不是个什么稀罕东西。她们自己高高在上，觉得珍贵无比，有可能那些名门儿郎还瞧不上呢！
    寿嘉公主心里很清楚，她此次不是去盘查谢衡家世的，只是想瞧瞧两人有没有眼缘。
    第一印象很重要，若是刚见面就觉得不合适，以后也极有可能处不到一块去。
    所以她的想法是，先看看人为再谈其他。
    而且谢衡这个人选，是玉姝主动推荐的。玉姝对自己的妹妹们一向很好，能把他介绍给自己，那对方的家世必然不可能会差！
    宸妃却不知寿嘉心中打算，只一个劲儿的叹息：“若是还不错，就早些时间定下来吧！翻过年后你又长了一岁，像你这般年纪的公主，驸马早就都定下来了。你也不要再挑挑拣拣，免得碍了后面公主们的亲事，又惹人嫌！”
    十二、十三和十四公主，在年后正月里都要及笄了。
    一旦及笄，就要意味着相看人家！
    若是寿嘉公主还不定下婚事，叫后面的妹妹怎么说亲？
    可寿嘉公主就不爱听宸妃这话，她如今也就十六岁，翻过年也才十七而已，怎么就年纪大了？
    嫁人是很重要的事情，怎么能够不谨慎？
    寿嘉不想再和宸妃多说，喝完茶后就起身告辞离开，反倒又惹了宸妃不快！
    第1134章 头铁有什么用？
    大年三十，除夕夜。
    宫中要举行盛宴，所有皇室子弟都要进宫来赴宴。
    玉姝和裴琰也盛装打扮了一番，这才带着两个小丫头去了前殿。
    小丫头们马上就两岁整了，如今说话比之前顺溜了许多，也能完整的说些短句。
    承顺帝自己的儿子闺女不好好疼着，反倒很喜欢玉姝的两个女儿。
    平日里也喜欢让奶娘抱着孩子去他那边玩，今日这除夕夜的盛宴上，一看到两个丫头出现，也立刻叫人抱了过去。
    玉姝和裴琰就坐在左下手第一个位置上，对面是携家带口的慎亲王，慎亲王的旁边则是终于解除禁闭的大皇子。
    在各路牛鬼蛇神争夺皇位失败后，大皇子终于认识到一件事。
    他并没有当帝王的那个能力！
    嵇常钧曾经是名正言顺的太子，结果自己作来作去变成了假太子，最后还死在战乱中了。
    恭亲王实力雄厚，麾下诸多能人将才，结果在南疆那个小犄角旮瘩里坚持了两年，最终还是凉了。如今还被关在禁宫中，终身都不得再出来。
    敏亲王就更不用说了，他最起码还是高祖的嫡亲血脉呢，要说资格肯定比恭亲王有资格。况且他也有能力有人脉，可是只当了两月皇帝就没了，下场还不如恭亲王。
    所以这般一比较，他有什么呢？
    他好像只有个大铁锤般的铁头！
    但头铁有什么用，什么用都没有。
    不仅皇位没争到，媳妇还差点没了，小命也差点没了。
    所以下场只会更惨！
    大皇子认清这个事实后，非常迅速的熄灭了那点儿小心思，乖乖当自己的闲王，如今是一点幺蛾子都不敢出。
    殿内觥筹交错，所有人都在笑着寒暄。
    大皇子低下头去，给身旁面色冷淡的妻子夹了口菜，然后自己倒了杯酒。
    这酒都是烫过的，但端上来放一会儿后，已经变得和冷水无异。
    大皇子喝下去，只觉得浑身都是透心凉。
    他咂了咂嘴，忍不住悄咪咪的打量对面的玉姝。
    玉姝正在应对其他皇子的邀请，端起酒杯像喝水一样，爽快的干了一杯又一杯。
    驸马爷裴琰似乎想劝她，却不知道听她说了什么，最后只抿唇一笑，没有再拦。
    大皇子看得有些艳羡，不知不觉中又是两杯酒下肚！
    正浑浑噩噩时，突然有人开口：“茂王殿下怎得瞧着有点不高兴？”
    大皇子顿时回神，他扭头往后看去，正是坐在慎亲王夫妇后面位置的世子嵇修文。
    大皇子知道嵇修文和玉姝关系亲近，生怕被对方逮住什么把柄，立刻扬起笑脸讪讪道：“怎会呢？就是这天儿冷，冷酒下肚肠胃不大舒服！”
    嵇修文笑了笑，把自己桌上的酒壶递过来：“茂王殿下可以喝我这壶！”
    但大皇子却顿时愣住，他望着那壶酒神色有些僵硬，满心都是对方要替玉姝除了自己的念头。
    嵇修文哪能不知他心中所想，干脆自己倒了杯，对着大皇子举了一下，随后一饮而尽。
    大皇子这才面色尴尬的接过去，话语里却还为自己找台阶：“世子真是客气，我酒量也不如何……”
    嵇修文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客气的笑了笑。
    第1135章 珍惜眼前人
    承顺帝还在抱着娇娇软软说话。
    宋贵妃端坐在一旁，眼里也满是温柔和疼爱。
    下方的慎亲王和慎亲王妃满面笑容，很是艳羡的看着承顺帝怀里的小丫头，恨不得将其夺过来，自己也哄一哄逗一逗。
    殿中气氛无比热闹，玉姝接连喝了几杯后，也露出了不胜酒力的模样。
    裴琰将她半搀着坐下，白兰端来一碗热汤说道：“殿下，您喝这个暖暖胃！”
    今年的冬日格外冷，哪怕大殿内也有地龙，可这么空阔的屋子又怎能没有一丝寒气？
    从御膳房端来的菜肴早就冷了，刚烫好的热酒也变成了温热。玉姝方才都好几杯酒下肚了，胃中岂能不难受？
    白兰将热汤放在了玉姝面前，玉姝也不拒绝，顺从的笑着端起，舀起一勺汤送进嘴中。
    喝完后，刚放下碗，裴琰就轻声说道：“衡王妃一直在看你。”
    玉姝闻言看过去，果然瞧见了斜对面的衡王妃吴氏，正面色苍白的看着这边。
    许久不见，当初新婚时娇俏动人的女子，如今变得无比憔悴和清瘦。就连那盈盈玉眸，如今都好似有些黯淡了。
    但玉姝瞧着，她不像是在看自己，倒好像是在出神！
    玉姝便没有刻意再看，只转过头看了眼宸妃，又看了眼喝着闷酒的五皇子嵇常衡。
    宸妃哪能没注意到那小夫妻俩之间的别扭，可她不仅不以为意，甚至还暗带鄙夷，对着衡王妃翻了好几次白眼。
    而嵇常衡只顾着自己喝闷酒，和衡王妃之间也没有什么互动。
    玉姝暗叹了口气，垂下眸子又倒了一杯酒。
    裴琰见状，按住她的手说道：“我来喝吧！”
    他说完后，很会意的端起杯子，对着嵇常衡遥遥一敬：“衡王殿下！”
    嵇常衡瞬间回了神，看着裴琰朝自己举杯，他也忙端起了杯子：“姐夫。”
    裴琰听到这称呼笑了笑，随后才温声道：“天冷路滑，少喝点，莫要叫大家担心了！”
    嵇常衡一听这话，立刻会意的看向衡王妃。
    可衡王妃却似觉得有些难堪，并不与他对上视线，只低了头佯装看手帕。
    嵇常衡心中便有些难受，再瞧见裴琰与玉姝感情和睦，举手投足间皆很亲近时，他的眼中满是羡慕。
    玉姝却笑看着他，似是而非的说了句：“五弟，珍惜眼前人！”
    嵇常衡瞬间涨红了脸，随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宫宴在众人各怀心思下结束。
    承顺帝和后妃们早早离开，玉姝陪着众人坐了片刻后，也一同离席。
    回去长宁宫的路上，正好下起了雪，玉姝抬起头望着夜空，问裴琰道：“你说朱雀大街上这会儿还热闹着吗？”
    她一句话，裴琰就明白了意思。
    望着玉姝柔和的侧脸，裴琰笑了下，才握住她的手说道：“回宫，换衣服。”
    玉姝有些惊讶：“去做什么？”
    “你想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
    玉姝愣了愣，随后笑起来：“那娇娇软软和亦安呢？这三个小崽子怎么办？”
    “娇娇和软软都困了，回宫就睡觉。亦安更是睡得像头小猪崽一样，我们天亮再回来，他也不会知道的。”
    裴琰看着玉姝，说得一本正经，“她们有人陪伴照看，我的公主自然也需要。况且以后还会不会有这种机会，我们谁都不知道。所以现在能出得宫去，能和朋友欢聚在一起，当然要抓紧时机了！”
    现在的玉姝，还是昭德公主嵇玉姝。
    可以后的玉姝，就是大夏女帝嵇玉姝了。
    坐上那个位子后，背负上责任和使命，谁也不会再像过去那般永远开怀！
    第1136章 人间烟火气
    二人换上常服，陪着孩子睡下后，才悄无声息的出了宫。
    守卫宫门的侍卫看到这两人，很是默契的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却默默的把小门打开放他们出去。
    走完长长的宫道，玉姝望着红墙外的夜景，眼睛亮的如同夜色里的繁星。
    离开宫中没多久，外面就来了一辆马车。
    玉姝停下脚步，看到魏天纵和寿康公主自马车里掀起帘子。
    两人看到玉姝，瞬时露出心有灵犀的笑容：“就知道你们一定会出宫来，快上马车，这天儿冷得很！”
    玉姝笑了起来，和裴琰对视一眼，这才携手上了马车去！
    坐下后，她看着寿康的神色问道：“你最近如何？”
    寿康亲密密的挽住玉姝胳膊，偏了偏头才说道：“到底是天色冷，把我胃口不好的毛病也给治好了。这几日好些了，孩子也没事了。”
    玉姝点点头，叮嘱她：“大人孩子都注意保暖，冬日里多喝些暖胃的汤！”
    在养生这块，玉姝绝对是众人里面的佼佼者。
    她自己又医术高超，众人也都很是信任她！
    马车离开宫外广场，朝着最热闹繁华的朱雀大街而去。
    穿入宽阔的街道后，玉姝掀起帘子，瞧见了灯火璀璨的时刻。
    除夕夜没有宵禁。
    街上处处挂满了红灯笼，百姓们也都没有睡觉，都在忙着放鞭炮以及吆喝孩子玩闹。
    皇城司守卫一队接着一队的巡逻，脸上却没带平日的冷漠和严厉，反而多了些温和。
    玉姝瞧着，脑子里突然冒出“盛世太平”四个大字。
    她放下帘子坐回去，寿康公主笑眯眯的说道：“阿姐，是不是宫外比宫内好玩多了？”
    玉姝闻言笑了起来：“是啊！宫外处处都是人间烟火气儿！”
    哪怕这个人间烟火气，和她所认知的还是有些差距，但也比往年要幸福安宁多了。
    而皇宫内，却是一道道锁，将所有人都隔离开。
    好像那个地方，不是敌人就是敌人！
    寿康公主笑看着玉姝，语气轻快道：“等阿姐执掌大权了，宫外会变得越来越好的。”
    玉姝瞬间被这句话抚慰到，她努力这么久，折腾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让宫外的百姓越来越好吗？
    既然如此，又何必在乎宫内如何？
    玉姝不再去想，笑着捏了捏寿康公主的脸，这才安静下来。
    马车到了公主府外，有人前来牵去了马，四人进了大门。
    刚走没几步，谢衡和徐星剑就冒了出来，两人满脸期待的问道：“公主和裴大哥来了吗？”
    玉姝和裴琰从后面走上前，笑着说道：“这不是来了？”
    徐星剑顿时心满意足的笑开，他转过身去把最后面那人拽出来，然后道：“那我们现在人齐了！”
    众人一瞧，被他拽着的正是才回京没多久的方开霁！
    方开霁穿着厚重的大氅，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只是往年到了冬日就冒出来的毛病，好似并没有再复发！
    他瞧见玉姝和裴琰，有些不好意思，规规矩矩的作揖行了礼。
    徐星剑自己抢先说道：“今日大家一起过除夕，方大人怎么还这么多规矩？”
    方开霁有些窘迫，玉姝便笑着打圆场：“是，今日莫要太讲究，开心就好。”
    他们去了竹林苑，往日方开霁在这里读书的地方。
    一晃两年没有再来，方开霁瞧着这里面几乎没变过的一草一木，也觉得格外感慨！
    第1137章 好像少了一个人！
    屋子里烧了地龙。
    所有物件都是仆人们早早准备好的，所以哪怕褪去了披风大氅，众人也不觉得冷。
    除夕夜和朋友聚在一起，最高兴的事情就是莫过于吃暖锅子，也就是后来的铜火锅。
    公主府的大厨房里早就准备好了食材，只等众人一到，就立刻将锅底和物件都端了上来。
    众人关上门，听着外面呼呼的风声，再看着锅里热汤咕噜咕噜煮着，只觉得格外有氛围。
    徐星剑给众人倒上烫好的酒，随即笑道：“人都到齐了，为何我总觉得还少了谁呢？”
    当年在竹林苑喝酒结下友谊的，就是他们眼前这四个男人。
    可是后来大家分开，又各自经历过许多，徐星剑觉得，他的人生里又好像不止这么些人了。
    他的师父庞顶，他一起在白翎关打过仗的曹泾元……
    正说着话，外面有人大步走来，冷冽清亮的声音也自门外传来。
    “因为少了我！”
    大门被推开，众人瞬间转头，发现曹泾元身姿挺拔的站在门口。
    天空中不知何时落了雪，曹泾元黑色的貂绒大氅上落了一层。他高高束起的墨发也有些湿润，漂亮的眉眼中好似泛着冷意。
    一和众人打个照面，曹泾元的视线就完全停在了玉姝的脸上。
    玉姝笑语盈盈的倚在裴琰身边，两人穿着樱黄暖的衣衫，看起来很是登对！
    见到自己到来，他们望了一眼，也没有露出诧异排斥，反而都笑了起来。
    裴琰最先开口：“曹世子快进来！”
    徐星剑也大喊道：“雪都要飘进来了，你快进来坐，别站在那里了！”
    曹泾元没有被冷待，心中莫名有些暖。他掸了掸身上的雪花，这才大步走了进来。
    谢衡离门口最近，跑前去关上门，又顺手把曹泾元的外衣接过来搭在屏风上。
    徐星剑招呼道：“来试试我调的这个酱，味道绝了我给你讲！”
    曹泾元大步走过去，在徐星剑和谢衡中间坐下，然后端起了徐星剑给他调的料碗。
    众人都在满脸期待的看着他，曹泾元从没被人这么厚待过，莫名有些尴尬。
    他轻咳一声，才保住自己的人设，语气硬梆梆的说道：“你们不吃自己的，看我做什么？”
    玉姝弯起眸子一笑，温声说道：“我们都吃你一会儿了，你后来，你多吃点。”
    曹泾元因为这句话，眉眼都舒展了不少。
    放在往日，他必然会挑衅的看看裴琰，与裴琰再暗处较较劲。
    可今日他不想坏了气氛，便矜持的点点头，夹起一个霞糕沾了酱料放入嘴中。
    谁知刚吃进去，却又立刻吐了出来。
    见曹泾元五官都皱在了一起，整个人没了形象的吸气，众人全部哈哈大笑。
    徐星剑早早就跑开，避免曹泾元因为暴怒揍他一顿。
    但曹泾元喝了几口水压下去后，只是盯着徐星剑问道：“你放的什么鬼东西？”
    徐星剑嘿嘿一笑，指着放置在另一边的一个大碗说道：“黄芥末酱，公主府上大厨最新捣鼓出来的，好吃吧？”
    曹泾元想骂他好吃个锤子，但见众人都笑哈哈的，他又忍了忍说道：“你给我等着！”
    第1138章 新年快乐！
    汤底还在沸腾。
    屋子外面短短时间内，已经铺上了一层厚厚的雪！
    有小丫头进来添加炭火和高汤，见她浑身都落了雪，绣花鞋都湿透了。玉姝便赏了她银钱，叫她留下东西便先行去休息。
    屋子内满是热气，众人涮菜涮肉的兴致很高。
    哪怕厨房那边照十个成年人饭量准备的菜，这会儿却还是被吃了个干干净净！
    谢衡和方开霁的酒量不太好，喝了几杯后脸上满是红晕，很是不讲究的相互依偎着说胡话。
    玉姝还能听到，方开霁在挣扎着给她解释，说他在鹭州没有贪普通老百姓的一文钱。又说鹭州的水太深了，他这两年差点就待不住，希望以后能帮得上玉姝！
    谢衡也在旁边嘀咕，徐星剑凑上去听了好半天，最后坐起来嘿嘿一笑。
    魏天纵问他：“你笑什么？他说了什么？”
    徐星剑比划了“十一依华独家整理”两个字，寿康公主灵机一动，问道：“他和寿嘉有戏？”
    话是问的徐星剑，眼睛却是看向玉姝。
    玉姝拿着酒杯晃啊晃，好一会后才笑着说道：“应该有，不过还得再观察观察！”
    等年后登基大典过后，多设立几个年轻人可以玩的项目，让谢衡和寿嘉接触接触。
    还有宫中几个小公主，也能出去放放风，找一找合适的驸马。
    双方都熟悉了，婚事什么的也就能有结果了。
    暖锅下面的柴火褪去，众人喝了半晌酒，突然听到外面街上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竹声。
    “子时了！”徐星剑率先大喊一声，兴奋的打开门跑了出去。
    一股寒风扑面而来，众人拢紧衣裳，却发现外面的雪停了。
    寿康兴致勃勃的问道：“阿姐，你这里有烟花吗？我想放烟花！”
    玉姝点了头：“有，我叫人去取。”
    要过年之前，公主府众人虽然不知道玉姝和裴琰会不会出宫来。但为了保险起见，该准备的还是全部准备了。
    果不其然，这两人不仅自己回来了，还带来了许多朋友。
    这会儿玉姝吩咐下去，很快就有小厮裹着袄前来。
    他们把准备好的爆竹和烟花排成几行，随后笑着问道：“殿下，小的们给您放，还是您亲自放！”
    这话正中了徐星剑下怀，他立刻接话道：“我要亲自放，给我放吧！”
    小厮便将所有东西交给了徐星剑，又生怕他把高兴的事弄危险了，便也不走开，就站在旁边盯着。
    几个男人都跑去放爆竹和烟花，玉姝和寿康公主站在旁边瞧。
    片刻后，一道道震耳欲聋的声音自耳边炸开。
    寿康公主又兴奋又害怕，捂住耳朵大声道：“我要看烟花！”
    魏天纵接到指令，立刻说道：“好，我现在就放烟花！”
    烟花线被点燃，好几束都一同飞上天去，在夜空上方猛地炸开！
    看着那五颜六色的烟花，寿康公主仰起头，眼睛里好似都是亮晶晶的星星。
    烟花一簇接着一簇，裴琰点完一支后，回头看向玉姝。
    正好，玉姝也收回视线看向他。
    两人四目相对，不约而同的笑开。
    隔着无数喧闹的笑声，裴琰注视着玉姝，眉眼温柔，缓缓开口。
    “公主，新年快乐！”
    第1139章 不许抓你娘的手
    大年初一，正是元旦大朝会之日。
    承顺帝带着玉姝和百官前去祭天，祈祷这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祭天过后，承顺帝回到奉天大殿接受百官贺仪，玉姝作为储君自然也要出列！
    这一番贺仪的规矩章程很是繁琐，从礼乐宣表到请旨，前前后后得折腾一个多时辰。贺仪过后，承顺帝又要带着后妃和皇子公主进行私祭，也就是缅怀高祖等列祖列宗。
    等全部事情忙完了，外面早就日上三竿，众人也都累瘫下来。
    玉姝回到长宁宫，朝服都没有脱，窝在软榻上不想起来。
    裴琰心疼的给她捏了捏肩，顺便将几根钗环摘了起来。
    玉姝却道：“首饰别摘了，稍后的午宴还要在一起吃呢，省得再梳妆打扮了。”
    裴琰将她拉起来，让她倚在怀里后才说道：“衣服脱了会松快些，反正等下还要再换！”
    这下玉姝没有推辞，她懒懒的靠在裴琰怀里，像个小孩儿般任由裴琰折腾。
    外边禁锢着腰身的厚重朝服脱去，玉姝顿觉浑身舒坦不少，她倚在裴琰肩上说道：“我觉得当皇帝好累啊，不太想当了！可初九就要登基，感觉已经跑不掉了。”
    裴琰听到这话手一顿，随后有些哭笑不得。
    若是被那些夺位失败的王爷皇子听到这话，还不得给气死？
    辛辛苦苦那么久，结果被人抢走了，现在还被人嫌弃！
    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裴琰没有多说什么，只安慰道：“熬过今日就好了！”
    除了初一忙碌的事情多一些外，从初二开始，皇帝朝臣都可以休息五日。这段时间，玉姝也能在长宁宫好好歇着了！
    若是没有束缚，也可以去宫外转转。
    褪去了衣服，裴琰给玉姝捏了会肩。见玉姝有些昏昏欲睡，他扯来毯子盖在对方身上，然后也在软榻上半躺下来。
    也不知过去多久，白兰前来禀报说宫宴要开始了，请玉姝和裴琰过去。
    玉姝从睡梦中惊醒，有些不情不愿的起身，裴琰柔声劝了几句，才让白兰伺候着穿衣。
    只是出门的时候，情绪已经平静了许多，娇娇软软撒娇时还能笑着应和几句。
    宫宴是整个宫中的人都来参加，承顺帝光后妃就有很多个，膝下的皇子公主更是不少。为了不让人显得太多场合太乱，宋贵妃便约束了只让三品以上的后妃前来。
    但即便这样，因为公主数量多，整个场内还是显得乱糟糟的。
    玉姝因为带着孩子，也没和多少人寒暄，走到最前面坐下后就和宋贵妃几人说了说话。
    娇娇软软是宫中唯一孙辈的孩子，众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偏宠。几个后妃想上前来寒暄寒暄，却又听玉姝不喜欢带香粉的人靠近孩子，最后迟疑片刻终究是没过去。
    上菜后，娇娇软软依偎在玉姝身边，看着裴琰夹起了个小丸子。
    两人都有些渴望，谁知裴琰筷子方向一转，那丸子落到了玉姝的碗中。
    娇娇顿时着急起来：“爹爹！”
    这孩子性子急，一旦着急就好上手。见她去抓玉姝的手腕，裴琰顿时就沉下了脸。
    “不许抓你娘，这丸子是给你娘的！”
    第1140章 皇室隔代亲！
    娇娇被凶了一下，委屈的瘪瘪嘴，却也不撒泼。
    见玉姝笑眯眯的看着她，只好拱了拱小脑袋，小声撒娇道：“娘，想吃！”
    软软指着干锅里的小丸子道：“有，姐姐吃！”
    她的意思很明显，锅子里还有，姐姐可以吃锅子里的。
    娇娇瞧见其他丸子，这才缓解了焦急的心理，眼睛眨巴着等裴琰给她夹过来。
    奶娘本想着把孩子抱去一旁照顾，裴琰却摇摇头，只叫奶娘把两人特定的小碗拿前来。
    丸子是用干锅内的做法，上面热乎乎的煮着，下面还烧着火。
    裴琰挑了软烂的丸子各自放在碗中，随后推到了两丫头面前。
    两个小丫头立刻高高兴兴站在桌子前，低下头拿起勺子吃肉丸子。
    裴琰松一口气，再抬起头时，却发现承顺帝神色晦暗不明的看着他。
    裴琰微顿，心中思索自己方才有说错什么话吗？
    正在迟疑时，宋贵妃笑着说道：“驸马爷与殿下感情真好。”
    承顺帝却冷“哼”一声，对着娇娇软软说道：“娇娇丫头，软软丫头，来皇祖父这里来。皇祖父给你们肉丸子，不用吃别人剩下的。”
    裴琰：“……”
    懂了，这是怪他没把丸子先给孩子呢！
    玉姝哪能听不懂这话中意思，无奈一笑说道：“父皇，我们可不敢给这两丫头吃剩的，你也莫要太宠着她们了。”
    “朕当然要宠着她们！”承顺帝大手一挥，很是豪气的说道，“这可是朕的长孙女们，自然要疼爱些！”
    其他皇子成了亲的倒是也生了娃，可嵇家嫡出的基因都很强大，不止上一代就好生儿子，这一代依然是。
    也就承顺帝这个奇葩，生了三十几个公主。
    他的儿子们，生一个小子生一个小子，整个皇室就没孙女。
    加上这还是皇室第一对双胞胎，女娃又不会影响到皇位，承顺帝瞧见她们，自然觉得欢喜！
    承顺帝呼唤娇娇软软，这两个小丫头却沉迷在肉丸子里，完全不抬头。
    见承顺帝有些尴尬，玉姝轻拍了下软软的肩，提醒道：“皇祖父在与你们说话呢！”
    谁料这个动作，又让承顺帝有些不喜：“你莫要拍她，本就年纪小，再拍长不高了。你小的时候，朕拍你肩膀，还被你皇祖父臭骂了一顿！”
    玉姝挑眉：“儿臣记得，当时父皇拍的是头？”
    承顺帝：“……是吗？那可能是你记错了！你那会儿年纪小，怎么可能记得住这事？”
    玉姝无声失笑，几个后妃都捂着嘴笑了起来。
    娇娇吃完肉丸子，已经开始挑选下一个菜了。软软奋斗完肉丸子，却擦干净嘴和手，然后小跑着去了承顺帝怀里。
    见她直接爬上了承顺帝的膝盖，顺便坐在了龙椅上，众人的神色都有些微妙。
    但皇室约莫就是隔代亲，高祖喜欢玉姝，承顺帝喜欢软软，道理都是一样的。
    他也不在乎软软坐的地方不对，只疼爱的捏捏软软小脸蛋说道：“孙女儿真乖！”
    说完后，又招呼玉姝：“昭德，把软软的小碗拿过来，朕这边的菜她更喜欢！”
    玉姝：“……”
    很好，还记得用小丫头的专属碗了，这个爹有进步！
    第1141章 娘亲可以，爹爹不可以！
    宫宴气氛和乐，玉姝的疲惫和烦躁也逐渐褪去。
    御膳房那边送来的饭菜，基本都是以小锅子为主，所以大家也罕见的没有吃到冷硬的饭菜。
    一顿饭吃完，承顺帝说了些冠冕堂皇的话就离开了，玉姝也没什么要说的，接着带裴琰和两个小崽崽离开。
    回到长宁宫，第一件事就是脱衣服沐浴，随后搂着孩子睡觉。
    特制的大床早就做好了，一家五口睡在一个床上也不嫌拥挤，甚至还有些暖和。
    玉姝把小奶娃放在最里面，等两个闺女也困了睡着后，自己才缩在裴琰怀里睡着。
    这一觉就睡到了天色完全昏暗时。
    玉姝迷迷糊糊中，听到裴琰正压着声音跟两个小丫头说话，小丫头们也乖巧，知道玉姝疲惫便也不烦她。
    只是等玉姝睁开眼睛后，就立刻笑着扑过来。
    玉姝这才发现，自己还在裴琰怀中躺着，裴琰也一如既往的搂着她。
    小亦安早就被奶娘抱去喂养了，床上就剩下他们四人。
    娇娇软糯糯的靠在玉姝身上，似乎对于爹娘感情如此和睦很是好奇，但又觉得格外开心。
    至于这些开心是从哪里冒出1来的，她年纪太小又说不清。
    软软也眼睛亮亮的看着玉姝，满脸都是对娘亲的喜爱。
    玉姝揉揉眼眸，笑着坐起来靠在床头。
    父母关系融洽对孩子的影响会是巨大的，尤其在这种封建王朝时代，有一对恩爱的父母，培养的孩子不仅会自信开朗，而且还会很聪明！
    所以玉姝和裴琰的相互关系和喜欢，从来不避着孩子，甚至她们也还会把这种喜欢的感觉和方式带给孩子。
    玉姝摩挲着裴琰的手臂，转过头去亲了下他的脸颊。
    见裴琰有些不好意思，玉姝笑了笑，又揽着两个丫头在她们额上亲了一下。
    娇娇软软看到这一幕，就有模有样的爬上来，亲了一下玉姝的脸蛋。
    她们也想亲裴琰，玉姝却将其挡住：“娘亲可以，爹爹不可以。”
    软软歪着头，眼里似乎有些不解！
    玉姝指着她们头顶的小啾啾，又指了指自己的头发，说道：“和你们一样性别的家人，可以亲。男人，不能亲！”
    软软似懂非懂，娇娇却闹着就要爹爹抱抱！
    裴琰以前其实偷偷亲过自家小丫头的，但看到玉姝这么教孩子，顿时不敢说什么。
    他这会儿也不知道该不该抱娇娇，玉姝却瞥了他一眼，随即叹了口气：“抱吧，自己的娃还不能抱吗？”
    小的时候当然也能亲脸蛋，但时代特殊，平日里喜欢娇娇软软的人又多。今儿这个带去住几天，明儿那个带去住几天。
    玉姝毕竟是储君，马上又要成为一国之君，没有办法时时都照看着孩子，只能从小培养她们性别安全的意识了。
    当然孩子小，有的事情不明白，大人还是要先教的。
    蒋姑姑和几个奶娘自然看顾孩子很尽心尽力，但碰上承顺帝和慎亲王这种位高权重的，她们又哪敢顶着压力说什么？
    所以还是得从根源上处理好这件事。
    不过如今孩子小，倒也不必着急，一切慢慢来就是！
    ……
    第1142章 好像重新拜了一次堂！
    初二到初六，从君王到朝臣，全部休沐五天。
    玉姝在这个时间，又带着裴琰出宫了几次。
    前几次是拜访慎亲王等人，又去关系好的嵇常衡府上坐了坐，还和修无名司马大饼一起喝了顿酒。
    亲友们都招呼过了，日子也到了初七，承顺帝重新走马上任，在朝堂上开始进行君王交接工作。
    其实说白了，整个朝堂的大小事务如今都是玉姝来掌管的，大臣们信任玉姝也更多于承顺帝，所以交不交接区别不大。
    但无论如何，流程还是要走的。
    朝堂琐事差不多交接完，承顺帝后妃的去向也定下章程后，日子终于到了正月初九。
    新帝要登基了！
    玉姝又是天不亮就醒来。
    这次醒来的时间，甚至比成亲那次还要早一个时辰。
    登基的龙袍早就送来挂在长宁宫中，玉姝醒来后，无数宫女鱼贯而入，纷纷伺候玉姝开始打扮。
    裴琰在玉姝醒来时，也早就醒了。
    可这等重要的事情他不敢叨扰，只带着孩子默默躺在床铺里面。
    谁知道刚给两个小丫头盖好被子，伺候他的小太监元宝又带了几个宫人前来，蹑手蹑脚的靠近床铺后，才压低声音道：“驸马爷，您也要起了。”
    裴琰有些诧异，他转过头问道：“可是公主需要我做些什么？”
    元宝想着，公主的打算应当还没告诉驸马爷，便点点头，含糊道：“今日事情繁多，您也早早起来备着吧！”
    裴琰便没有多问，掀开被子下了床。
    小公主和小皇子还睡着，大家不敢打扰，便带着裴琰出了内室。
    长宁宫很大，但正殿被玉姝占领了，裴琰只能去侧殿！
    一进入侧殿，他才发现有些不对劲，向来空荡荡的侧殿内竟然挂着一袭紫黑色的朝服。
    说是朝服，又有些不像朝臣那般的简单，更像亲王那般的繁复精致。
    最重要的是，那套朝服旁边，还放着一顶紫玉冠。
    裴琰立刻看向元宝，元宝笑眯眯的说着：“王君，这便是您的衣服了。”
    “王君？”裴琰重复着这个奇怪的称呼，心中有些隐隐的猜测，却又有些不解。
    难道，在今日这个登基大典上，公主也要立他为“后”吗？
    裴琰呆立在原地，元宝却不敢磨叽，忙把裴琰按在桌前。伺候着他洗漱过后，就立刻叫人来梳发束冠。
    裴琰的面容清雅俊俏，如今不到三十岁，更显的成熟富有魅力！
    元宝找来心灵手巧的小太监，想给裴琰稍稍打扮一下，画点妆容。
    可那小太监伺候惯了后妃，不大会给男人梳妆，一不小心就将裴琰的眉梢画的阴柔了些。
    裴琰顿时嫌弃的蹙起眉头，他迅速抬手擦掉，又拿起黛笔三两下勾勒出硬气的眉尾来。
    他的眉形本就是极好看的剑眉，如今加长后更显得英气勃勃，元宝顿时有些惊叹，连忙催促着小太监给裴琰带上紫玉冠。
    戴紫玉冠倒是个轻松拿手的活儿，小太监此后完毕，几人又围在一起给裴琰穿上那一层一层的衣服。
    裴琰恍惚觉得，自己今日又在成亲，和玉姝重新拜了一次堂。
    第1143章 陛下会来接王君的，王君莫急！
    黑紫色搭配的朝服，勇猛又显得贵气无比，向来就很受男人的喜爱。
    裴琰发现衣服的尺码与他十分契合后，也终于明白，为何前些日子总有尚服局的人来给他量尺码了。
    还以为是预备做春衫，原来是暗地里准备朝服，顺便及时更改他的尺寸！
    裴琰的心中一时有些复杂，这会儿甚至有些迫不急的想要见到玉姝。
    可一切准备完毕后，元宝却道：“陛下会来接王君的，王君莫急！”
    裴琰被这话臊的有些脸红，收拾打扮好了，也不着急了，坐在床上等着玉姝前来。
    另一边的玉姝，穿着一身黑红相间的帝王服，头上却带着先前的公主朝冠。
    以前的皇帝，基本都穿明黄色的龙袍，可玉姝觉得那颜色太扎眼，她穿着不是很好看，干脆选了自己最喜欢的正红色。
    但礼部那边有些迟疑，说民间女子出嫁都穿正红色，若是玉姝选了红色做龙袍，以后女子出嫁恐怕就不能选择红色了。
    玉姝当然不想剥夺了大家对红的喜爱，最后想来想去，就选了黑色和红色相搭。
    反正她曾经去过的朝代，汉人遵循的礼制和服色，便是黑红为尊了。
    黑红色和紫黑色还好搭一点，黄色也不用改，以后想穿什么就穿什么。
    吏部对这些不大满意，但确实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便只能任由玉姝这般选择。
    至于头顶上的公主朝冠，也是玉姝和承顺帝商量之后的结果。
    承顺帝的退位，说是心甘情愿，倒也不是完全的心甘情愿。
    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被众人推着往前走了。
    说起来，估摸着千百年来的朝代中，也唯有他们爷儿俩是和平交接皇位的。而玉姝也知道自己亲爹的喜好，所以为了让承顺帝心里舒坦点，也让这个退位有点仪式感，她就提出了一个加冕仪式。
    所谓的加冕仪式，就是玉姝戴着自己原有的公主朝冠，在登基大典上，由退位的承顺帝换上新的帝王珠冠。
    这样的方式，能让承顺帝心理觉得满足，也让所有人知道，玉姝这个帝位来得名正言顺。
    不然总有些老古董，或是男权心思极其重的人，想着把玉姝薅下去！
    这个皇位来之不易，玉姝哪怕自己不想坐要让给别人，也绝不愿意被动的下台。
    承顺帝当然同意这个方式，甚至登基前一天晚上，他自己还暗暗准备了许多。
    玉姝这边打扮完毕后，就按计划去了侧殿。
    一推开大门，就见身着黑紫色盛服的男子，乖乖坐在床上出神。
    他的侧脸很是立体清俊，一双眸子如晨露那般明亮惊人。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时，立刻扭头起了身。
    瞧见玉姝的容色更胜往日明艳，脸上还带着很是耀眼的笑容。裴琰想照往常那般唤一声“公主”，忽然想起如今的玉姝，已经换了身份，便后知后觉的跪下去行礼：“陛下……”
    玉姝本想在裴琰行礼之前拦住他，奈何这套衣服实在是繁复，身后的大裙摆更是拖的她双肩沉重。
    所以哪怕是大步走过去，却依然落在了裴琰的动作后面。
    第1144章 王君和君王
    玉姝有些无奈，将裴琰轻轻托起来后，才温声道：“你我是夫妻，不必讲究这些虚礼！”
    裴琰却看了眼周围伺候的宫女，心中想着还是要主动认可玉姝的身份才是。
    以后私下没了人，他再怎么唤也无妨！
    玉姝牵着裴琰的手往外走，一大群人在前面行礼，长宁宫外是早就备好的轿辇。
    趁着还未上轿，裴琰压低声音道：“陛下怎得连我也计划上了？”
    玉姝笑了起来：“你是我的夫君，我要登基，不就理所应当把你扶上后位吗？王君这个称呼是我自己起的，还喜欢吗？”
    裴琰心中一悸，随后点了点头。
    王君，君王……
    这大概就是公主，不，陛下曾经说过的势均力敌。
    如此这般，是不是代表着她也从未否定过自己的能力？
    裴琰一时心中很是感慨，望着玉姝带笑的侧脸，再次觉得自己的选择从没有错过。
    纵使留在宫中，让他失去了一展抱负的机会，可只要有妻儿在身边，那些志向又算得了什么呢？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轿辇，众人经过奉天大殿，最后到了前面最威严的广场。
    这边是帝王祭天的地方，也是每一任皇帝登基和举行封后大典的地方。
    玉姝带着裴琰到达广场的时候，朝臣们早就到了。他们不像平日等待上朝那般交头接耳，反而各个严肃的站成队列，然后双目注视着前方。
    裴琰下轿辇时，特意注意了一下，所有朝臣在看到他的时候并没有露出诧异神色，说明这件事在大家心中早就明了。
    也就是说，所有人都知道他今日会出现，只有他自己不知道？
    裴琰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可望向玉姝的神色却是无比的温柔。
    玉姝和裴琰走在最前面站好，等着承顺帝的到来。
    最前面的大鼎中点着一支香，那支香燃毕就到了钦天监算好的吉时。眼看着香都快要没了，可承顺帝还没来，负责此次大典的司礼便有些着急。
    可不是承顺帝临时反悔，不想禅位给昭德公主了吧？
    正担忧时，承顺帝的轿辇也匆匆赶来了。
    玉姝抬起头看了一眼，发现承顺帝神色有些匆忙。看起来倒不像是故意的，反而像是起晚了。
    玉姝：“……”
    也正常，反正她这个爹几乎没怎么靠谱过。
    承顺帝到了后，司礼暗中松了一口气，等承顺帝站上了台阶最高处，那支香也瞬间燃到了最后。
    “鼓鸣，乐起！”
    随着司礼一声高高的唱和，围绕在广场周围的所有人，立刻开始击鼓吹响号角！
    这个声音很是振奋人心，哪怕没有什么战意，也能瞬间将人的专注力凝聚起来。
    第一通鼓后，还有第二层礼乐第三层礼乐，每次的乐器不同，创造出来的声音也不同。
    但玉姝听着，却是越来越严肃庄重，让人恨不得下一秒就跪下去对着上天磕几个响头。
    好不容易礼乐部分完了，就开始了祭天部分。
    但在祭天之前，要先给玉姝加冕授冠。于是有礼部几个官员，特意上前来引着玉姝往上走。
    第1145章 登基大典，元熹女帝
    这边台阶很高，承顺帝此刻就站在最高处的地方。
    玉姝带着很重的公主朝冠，穿着厚重拖尾的帝王朝服，一步一步走得很稳，也很吃力！
    她非常想让周围的人扶一下，可如今爬上台阶等同于是走向帝位，周边的人只能做出防护准备，以免她摔倒或者发生意外。但若是想扶着她走，那是没有可能的。
    玉姝只好自己费了老大劲爬上去，刚上去站稳，司礼就敲了一下钟。
    这只钟很大，声音悠扬而沉重，从广场内传出去，好似荡了很远很远。
    听到回音后，司礼又敲了一下，连续敲够九下，就可以让承顺帝给玉姝换冠了。
    玉姝这会儿也缓了过来，见司礼给她示意，她立刻跪了下去。
    站在台上等待的宫人，小心翼翼替玉姝取下公主朝冠。承顺帝则从红色托盘中，取出了一顶秀气却又不失华丽的珠冠。
    这顶珠冠上刻金龙和繁复的古老花纹，光是看着，就觉得意义很不相同。
    承顺帝先前也没戴过这种帝王冠，瞧着还有些艳羡。他心中不停的在想，若是高祖当年也能寿终正寝，像现在这般给他加冕授冠就好了。
    只可惜他登基的时候，高祖就已经驾崩了。
    承顺帝有些感慨，他将那顶漂亮的帝王冠放置在玉姝发顶，宫人们立刻手脚麻利的替玉姝戴好。
    所有冠子都是设计的方便取戴，玉姝也没觉得有什么碍事的地方，等承顺帝松开手后，司礼便大喊了声“礼成”。
    承顺帝很识趣的退后半步，没有挡住玉姝该站的中心位置。
    他望着玉姝犀利漂亮的眉眼，也清楚的知道，这个朝代，终于属于自己的女儿了。
    玉姝叩谢承顺帝，随后缓缓起身，额前的珠玉穗子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
    等她完全站起来后，玉姝这才跟着承顺帝再次祭天。
    大年初一刚祭过天，玉姝对这个流程很是熟悉，不用司礼提醒就知道该如何上香如何叩拜。
    不过那些祈祷国泰民安之类的词，都是些照本宣科的陈词滥调，玉姝就干脆跟着司礼念。
    到了后面自己祭告目标的时候，玉姝想说的话就比较多了。她的野心很大，想做的事情也很多。今日正好承顺帝也在旁边，玉姝顺便也就讲了出来。
    承顺帝听完，虽有些吃惊，但也并不意外。
    他把皇位交给自己的长女，并不是希望江山就此覆灭，而是希望越来越好的。
    反正现在位子已经让出去了，后面玉姝想怎么做，那就和他关系不大了，他自然也不会再干涉。
    告祭完毕，在外面的流程基本上就算是要走完了。
    承顺帝便又跟随司礼提醒，将象征皇权的玉玺，亲自捧起递到了玉姝的手中。
    玉姝看着那又漂亮又大的玉玺，心中一阵感慨！
    这玩意儿，当时承顺帝可是逃跑都没忘记带上的啊！如今可算到自己手中了。
    玉玺在手，禅位仪式算是完毕。
    承顺帝并没有从方才的台阶下去，而是跟随着老太监柴福转身，从另一边离开。
    而新上任的女帝玉姝，则捧着玉玺，转过身去看着下方的朝臣。
    黑红色朝服和大气威严的珠冠，将玉姝整个身形面容都勾勒出来。
    裴琰站在最前面，抬起头望着最上方，只觉得那个身穿帝服的女帝离他很远又很近，神思也不由得一阵恍惚。
    正在走神时，突然听见司礼高亮的声音。
    “新帝登基，改元元熹，拜！”
    朝臣们呼啦啦的跪下去，裴琰瞬时回了神，也跟着跪下。
    震耳欲聋的声音顷刻自四面八方传来：“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同一时刻，钟鼓声同鸣。
    元熹女帝的时代，正式开启！
    第1146章 王君和取舍
    司礼拉着长长的调子，唱和着冗长的祝词。
    玉姝身着帝服站在台子上，气势威严，双眸沉静的眺望着远方。
    如今还是冬日，鄞京的天依旧寒冷，可她却能瞧见一些鸟儿在红色宫墙上来回跳跃。叽叽喳喳间，与天边泻下的霞光融为一体。
    所有宫人俱看到了这番景象，自是又惊又喜，就连司礼的眼中也满是喜意。
    霞光笼罩，大吉之兆。
    这岂不是说明，元熹女帝就是上天选中的真龙天子？
    众人尤其迷信，加上钦天监的人也在这里。
    所以看到这番霞光后，刚起来的朝臣又忍不住呼啦啦的跪下去，大喊着天佑我朝之类的话。
    玉姝：“……”
    行了行了，别耽误她立后！
    朝臣们再次起来后，玉姝没有再磨叽，直接叫司礼举行封后大典。
    新帝登基兼封后大典一起举行，前朝也不是没有这种先例，司礼自然也驾轻就熟。
    鸣炮礼过后，元宝上前来，心情忐忑的带着裴琰往台阶上走。
    所有朝臣不像新帝登基时那般严肃，他们也是第一次看到男人版的封后大典，全部梗着脖子好奇的看裴琰往上走。
    不得不说，故去的成国公裴天华长得俊美，两个亲生的儿子也完全不差。
    甚至裴琰的身形外貌，比他的父亲和兄长还要出众许多。
    如此看来，不谈身份和家世，光是容貌裴琰就当得起这个“皇后”。最重要的是，陛下已经和他有三个孩子了。
    作为孩子的亲爹，这个后位他坐的稳稳当当！
    众人心中想着这些事，目送着裴琰一步一步走到玉姝身边。
    两人的衣服颜色有些相近，玉姝的霸气威严，裴琰的贵气华丽。若不是帝冠和紫玉冠有着明显区别，还真瞧不出来谁更有气势些！
    朝臣们这下也满意了，能配得上他们女帝的男人，最起码也不能太柔弱只看脸不是？
    这要不是裴家倒了，裴琰说不得还能继续上战场打仗呢！
    裴琰在众人注视下走到了玉姝身前，玉姝伸出手去，将后宫金印放在了他的手上。
    原本帝王交给皇后的应该属于金册，负责分封妃嫔和后宫事宜。但玉姝的后宫只有裴琰一人，加上裴琰是个男人，玉姝不想用那些条条框框约束他，所以命人将其制成了金印。
    金印拥有一半玉玺的权力，若是帝王不在，王君可代掌朝政。
    当然这番决策其实是有很大风险的，比如说王君杀了女帝，自己篡位当皇帝。
    所以玉姝与朝臣们商议过后，又以内阁分担另一部分的权力，对王君身份进行了制衡。
    这样帝权依然至上，王君也不过类同于储君而已。
    当然储君才是名副其实的皇位继承人，所以说起来，也还是不如储君。只不过，女帝愿意给他这个荣耀而已。
    就好比说，这是我的江山，但我愿意拿来与你共享一般。
    但这是玉姝和朝臣们制定的规则，裴琰的心中却完全没有这些念头。
    他接过金印，就表示愿意成为玉姝的另一半，从此被牵制在这宫中，再也不得入仕上沙场。
    这其实是一个取舍的问题，而他情愿为了感情，舍弃掉自由和前途！
    第1147章 爹爹，好看！
    王君接过金印，司礼念唱祝词，朝臣高呼千岁。
    后续又是一番繁复冗杂的规矩礼仪，可这次夫妻二人站在一处，却莫名的异常有耐心。
    他们藏在大袖下的手紧握在一起，居高临下的望着诸多朝臣。
    方才的心中有多豪迈激情，这一刻的玉姝，心中就有多平静。
    裴琰一直紧握着她的手，掌心很热，透露出来的情绪很浓烈。
    玉姝莫名侧过脸去看他，却只发现他正在走神。
    在这种大典上还能走神，玉姝也是佩服他！
    帝后大典进行到这里基本结束，所有人要移步回到殿内，玉姝继续接受恭贺。
    恭贺完毕后，还有诸多事宜要处置！
    新帝登基，首先要昭告天下，随后要提拔朝臣，然后调整各项政策！
    玉姝虽然是和平接下承顺帝的皇位，可如今的大夏和筛子没什么不同。这里漏点儿那里漏点儿，完完全全的百废待兴！
    离开广场，裴琰被元宝陪着回到了长宁宫，却发现长宁宫的牌匾换了一遍，外围墙也似乎在短短时间修葺过了。
    裴琰有些不解，扭头看向元宝，元宝挠挠头笑着说道：“许是陛下安排的吧？陛下往后的寝殿便不在这了。王君是后宫之主，也要有自己的宫殿。但是您和陛下都念旧，陛下索性就让人直接翻修了长宁宫。”
    好的宫殿不是按位子来的，而是按帝王的宠爱程度来排名。
    哪怕长宁宫离乾元宫那边远，可陛下就依华独家整理是爱来这里，天天和王君腻在一起，那长宁宫不还是最热门抢手的宫殿吗？
    再说了，陛下就王君一人，也没必要搞那些争宠分位之事！
    裴琰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没有多问就进了院子。刚进屋子，就见两个小丫头已经在地上蹦跶了。
    屋内暖和，她们没有穿厚厚的袄子，脚上也光着踩在毛毯上。
    瞧见裴琰进来，娇娇第一时间就冲了过去，软软跟在后面，却是好奇的打量着裴琰。
    裴琰将娇娇抱起来，随后笑问软软：“看什么呢？”
    软软指指裴琰头上的紫玉冠，又指指裴琰身上的衣服，脆生生的说道：“爹爹，好看！”
    裴琰顿时笑开，他蹲下去将软软也抱起来，随后将两个小丫头放在榻子上后，才转了一圈说道：“你们娘给我定做的，和她的衣裳是一对！”
    元宝在外边瞧见这一幕，捂着嘴偷笑。
    王君从刚起床到现在，一直都表现的很淡定平静，他还以为王君并不怎么高兴呢！
    现在却又特地在两位小公主面前炫耀，说明心中其实很开心的嘛！
    嗐，王君这人，还真是闷……不可言喻呢！
    元宝偷笑着退下，裴琰却还在给两个娃炫耀新衣服。
    紫玉冠和这套亲王级别的朝服很是相配，穿在他身上更显威仪俊美。
    两个小丫头年纪虽不大，却也都知道分辨美丑，自己爹爹比平日要更好看，她们当然能察觉出来。
    一听裴琰这件衣裳是玉姝让人做的，两件衣裳还是情侣服，娇娇瞬间就不干了，非要自己也穿。
    裴琰这才发现惹了麻烦，慌不择路的换了衣服逗孩子开心，想要转移她们的注意力。
    可娇娇性子拧巴又固执，哪有这么容易放下，非在屋中闹腾不已。
    一直闹到午时，玉姝下朝归来。
    第1148章 劝农
    玉姝下朝前，在大殿内坐了两个多时辰的龙椅。
    这龙椅内里不知是何物打造，反正外边镀了一层金，瞧着很是高贵奢侈。
    可大冬天的坐上去，其实并不怎么舒服，毕竟都是金属制成。
    玉姝是个能吃苦但也好享受的人，不管是以前的凤尾檀木马车，还是后来的长宁宫软榻。只要有条件舒服，就绝不亏待自己。
    如今坐上这冷冰冰的龙椅，冷不丁的就有些后悔！
    早知道登基前，让人早早在这里铺个软垫了，坐着也能舒服些！
    她现在有些理解了，为何承顺帝经常会在上面坐立不安，一来下面的人说话时都盯着他，二来还是椅子不舒服。
    可龙椅毕竟是象征皇权的东西，也不能随意往上面搁置什么。
    玉姝便盘算着搞个春猎，到时候打个老虎或者什么猛禽的皮毛铺在上面，这样既能彰显威严，也能缓解屁股的压力。
    她心中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下面朝臣的说话，便有些没放在心上。
    户部尚书说完话，见玉姝不开口只是沉默的盯着前方，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又是茫然又是紧张，额上便慢慢的渗出了汗。
    其他朝臣也察觉到不对，顿时站的更加板正，脑袋也垂得更低，生怕新帝上任三把火，先把他们烧个精光！
    玉姝走神了一会儿，发现朝中好似没人说话了，立刻就回过神来。
    结果定睛一看，众人都垂着头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唯有慎亲王诧异的瞥了她一眼。
    玉姝：“……”这就有些尴尬了。
    她轻咳一声，先万金油般的表扬了下户部尚书，又敷衍了几句，随后表示让户部尚书再说一遍他的看法。
    毕竟方才发呆呢，没怎么认真听！
    户部尚书这才算是松了口气，只是阐述自己的看法和观点时，更加的小心和谨慎，生怕玉姝一个不悦就砍了他的脑袋！
    但玉姝显然没有这心思，对他提出的优先恢复农业生产等建议，也很是赞同。
    如今的大夏，国库空虚百废待兴。
    最重要的是，因为各地大小不断的战争，使得很多百姓失去了家园和土地。
    农民没有了耕地，农业生产就没法发展，国家就没有了税收来源，经济也没有办法推进。
    所以玉姝当前的重任，在确定各地的府州长官后，就要下诏命各地长官“劝农”。
    劝农不能光靠嘴皮子，具体的开荒和地租，都需要细细的斟酌列下条例，甚至要因为南北方气候不同来各自进行调整。
    这都是非常细致也很重要的事情，玉姝脑中虽然有大量的知识储备，却不能全部亲历亲为。
    她是国家最高统治者，好比一条船上的掌舵人，只要掌控好大的方向就行了，剩下的细节得需要别人去补充和完善。
    若是她一个人把所有事情干完了，又要这些朝臣做什么呢？
    所以“劝农”问题提出来后，户部下面和农业相关的官员，又站出来一批，各个说着自己的见解！
    但玉姝对他们很是不满意。
    这个朝中对农官的待遇不是很高，许多农官便也存在着浑水摸鱼的情况。
    第1149章 提拔方开霁
    官阶稍高些的农官其实不事生产，也不懂庄稼生长的习性，更不懂百姓的疾苦。
    他们能说出来的理论和见解，都是从书籍上得来的东西，本质其实一点儿都不明白。
    玉姝一听他们张嘴，就觉得烦躁。
    但毕竟是新帝，第一天上岗也不能打击员工的积极性，索性等她们说完了，才表明以后的农官要下基层。
    朝中管理农业大块的属于户部，但户部要涉及的问题很多，户部尚书是个好老头，但他的核心是为国家赚钱。
    要怎么赚钱是他该想的问题，所以合理的收赋税提高百姓收入，户部尚书也会想。
    但在生产这块，他确实也不通，不敢贸然插手。
    玉姝便觉得，这事儿还得交到地方官手中。
    地方层的农官大多都比较精通农桑，但待遇都不太好，所以留不住人。户部在这方面，还得再改进一番。
    户部的事情，除了“劝农”外，还有当下很重要的户籍、商税等问题。
    这都是当下要快速处理的，玉姝提出来后，就交给户部来想办法。
    户部这边大概说完了，又有其他几部站出来吧啦吧啦说一长串。
    好在工部和刑部最近没什么事，朝局变动时他们的人才也没怎么流失，所以基本上不需要怎么调整。
    吏部就比较惨了，他们掌控着官员的调动和变更，所以平日里也属于被拉拢和巴结的一派。
    结果在皇位之争中，这里站位那里站位，结果最后一个都没把握住，好好一个部门人全部作光了。
    吏部尚书摸着花白的头发，一整个脸上写满了痛心疾首。
    玉姝对这老狐狸很了解，知道他左右墙头草才能够安稳站在这里，但也对他不怎么反感。
    毕竟在吏部任职，除了被巴结之外，还有可能得罪很多人啊！
    若是不圆滑些，这一行都干不下去！
    听到吏部尚书说起许多职位空缺，玉姝摸摸下巴，声音温和道：“吏部空缺侍郎一人，朕倒是有个人选。”
    吏部尚书本想趁机推荐自己的门生，听玉姝说有人选，顿时一愣，随后忙道：“陛下指的是？”
    玉姝笑道：“鹭州通判方开霁，任期将满两年。在职期间政绩优异，可破格提拔！”
    什么叫破格提拔？
    就是皇帝不管你们那些规矩，想任用谁就任用谁，不用听朝臣叨叨。
    吏部如今空缺左侍郎一人，玉姝把原来的吏部侍郎提拔成左侍郎，将方开霁提成右侍郎，也算是不太过分。
    但吏部空缺的不止这个位子，还有郎中、员外郎及主事等人，玉姝便又安排些人上来。
    吏部尚书这下明白，女帝叫他说起这个话题，并不是为了让他推荐人才，而是为了把自己的心腹提拔上来。
    既然如此，他自然也不敢再硬着头皮往上撞了。
    这位陛下可不比上一位，若是惹恼了，那是真要出人命的。
    就是不知道，那位鹭州的通判大人，又是什么时候得了她青睐的？
    虽说他是当年的新科状元，可毕竟还很年轻，资历尚浅呢！
    玉姝也不管吏部尚书在想什么，她将自己的心腹提拔了一部分后，又留出些位子给其他官员争抢。
    吏部的事情说完了，就到了兵部这边。
    第1150章 兵权，增加恩科！
    兵部事情好办，因为全都是自己人，兵权牢牢的掌握在玉姝手中。
    玉姝一直信任慎亲王，虽然承顺帝私下告诫她要警惕，但玉姝依旧用人不疑。
    今日加封的时候，她不仅给这唯一的亲王叔加了一系列牛批轰轰但没什么用的头衔，甚至还甩了他一张兵符。
    也因此，在朝堂上引起了轩然大波！
    前面两个王爷造反的事情还历历在目，朝臣们觉得自己再经不起折腾了，百姓们也经不起折腾了，纷纷委婉的劝玉姝三思。
    慎亲王有了兵权，若是再起了心思，这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江山不是又完了吗？
    御史大夫赵铁头蹦跶的更欢，声泪俱下的劝谏玉姝，觉得自己这嘴皮子终于派上用场了。
    他甚至大有玉姝不提防慎亲王，他就一头撞死在柱子上的势头。
    玉姝：“……”
    慎亲王：“……”
    就挺秃然的！
    慎亲王觉得自己被破皇位侮辱了，玉姝觉得这些朝臣不懂。
    慎亲王如果真想造反，绝对会走太宗李二凤的路子，在高祖驾崩那年就动手了。
    他两个哥哥都没用，那时候朝臣和武将的心思都在他那边，可谓天时地利人和。所以若是篡位，成功率百分百！
    可年轻时候没造反没享受，现在都多少年过去了，好好的俊美青年变成了老头子，他又去争皇位？
    这是有什么想不开的？
    皇帝可是个高危职业，很容易猝死的。
    玉姝觉得自家王叔很惜命，不太想干这活儿！
    至于承顺帝说慎亲王当年质疑高祖立太子的事儿，她也觉得存疑。
    说不定，是承顺帝当了太子又不服众，神情恍惚自己臆想出来的呢？
    时间久了，他还以为是真实发生的！
    总而言之，慎亲王不想当皇帝玉姝是清楚的，但自家王叔爱打仗她也是了解的。
    作为大老板，玉姝的责任就是让适合的人做适合的事。慎亲王和裴天华一样，乃是将门奇才，既然有这个能力当然就要委派出去，留在朝中多浪费？
    所以她还是坚持把兵符给了慎亲王，当然为了安抚朝臣的心，剩下一半兵符她牢牢握在了自己手中。
    可赵铁头还是觉得担心，他又想吵吵时，被玉姝大手一挥把官职给撸了！
    朝臣惊愕，赵纪傻眼，慎亲王双手拢在袖子里笑得幸灾乐祸！
    宫人们摘下赵纪帽子，将傻愣着的赵纪拖出朝堂带走了。
    这下诸大臣战战兢兢，没有一个敢质疑玉姝，生怕一不小心就被撸了官。
    但他们没想到的是，赵纪只是被带去了偏殿，坐在暖融融的屋子里喝着茶，顺便回味他方才演戏是不是演得格外好。
    宫人们不想与这位御史大人多接触，也不搭理他，就低着头各干其事。
    赵纪有些无聊，便又开始听正殿的八卦！
    兵部这边，玉姝除了将慎亲王提拔为第一握有实权的人外，把慎亲王世子嵇修文也提拔了。
    虽说两人待的军营不属于同一番下，但毕竟上阵父子兵，还是很让人羡慕的。
    随后玉姝又提拔了庞统，将他任命为南疆总督，成为了实打实的封疆大吏！
    曹泾元被调回京中在兵部任职，将谢老将/军的二儿子也调到了京中来，算是给他们将门以后留点保障！
    除此之外，又加封了些其他的武将，至于徐星剑、谢衡等人，就不会特地分封了，地方上会有格外的奖赏。
    这些调整完，在礼部这块玉姝没什么要说的，直接宣布今年增加恩科！
    第1151章 爹爹穿漂亮群群，娇娇没有
    原本的科举时间是每三年一次，按日子来算，下次会试是在明年。
    可玉姝觉得麾下人手不够用，而且大部分朝臣都是守旧派，还得吸纳进些年轻的人才来。
    最重要的是，她要把她的思想，以及已经在秦州发展的东西，都在全国范围推广开来。
    这不是个小工程，最起码就要从科考开始。
    所以玉姝提出增加恩科大家觉得没问题，但又听自家陛下说，这次的科考内容要适当的变一变，众人就有些懵。
    科举不就是考那些东西吗？还要怎么变？
    玉姝又大概说了些自己的想法，但具体怎么个变法，也不能在朝堂上就此展开，还得私下里再谈。
    诸多事情堆在眼前，众人都觉得犹如一团乱麻，可在玉姝的带领下，却是渐渐都捋清了。
    这事儿过后，玉姝便宣布退朝，带着户部的人又去了宣华殿。
    宣华殿没怎么变，还是承顺帝先前在位时的摆设。但礼部那边很用心，为了符合玉姝女性的审美，把一些又大又不实用还不美观的东西都撤了。
    玉姝走进去随意瞥了眼，觉得换进来的盆景还挺赏心悦目。
    她在承顺帝常坐的位子上坐下，立刻舒服的眯了眯眼。
    还是这椅子舒服，比龙椅坐着软和多了！
    几人都坐下后，聊起了劝农和户籍的事。
    户部尚书脑子里有许多东西，如今就是一个一个的想法往出冒，玉姝则要么肯定要么否定！
    旁边有人专门做记录，等出宫回府后，户部尚书还得和自己的部下再探讨，然后写折子给出可行的措施，玉姝再进行批复！
    这样的流程其实很熟悉，和管理一个公司没有太大的区别。
    可最大的区别是，如今他们担负的不是几百人几千人的营生，而是数百万千万百姓的生存。
    这是至关重要的责任，没有一个人敢马虎！
    朝事议完后，玉姝长出一口气，在椅子上瘫了片刻才回到长宁宫。
    结果一进去，就听见娇娇正在发脾气！
    两个小丫头都被教得好，哪怕是生气也不撒泼打滚，就是气鼓鼓的瞪着人，然后不说话。
    玉姝一瞧见就心想，这不是冷暴力吗？
    软软在安静的玩鲁班锁，裴琰好声好气的跟在娇娇身后赔罪，娇娇却完全不买账。
    玉姝进了屋子，笑着问道：“这是怎么了？”
    众宫人一听到玉姝的声音，连忙给玉姝行礼。裴琰却完全忘记了这些规矩，瞬间如同见到救命稻草那般，大大的松了口气。
    “你快来看看娇娇吧，这小丫头生我的气了！”
    玉姝失笑，上前任由白兰给自己宽衣，视线却停在了娇娇的脸上。
    娇娇吃得多，脸蛋盘子都比软软大一些，两只眼睛看起来很是炯炯有神。
    这会儿因为生气，眉头紧皱着，巴掌大的脸变成了肉乎乎的包子。
    玉姝褪去朝服，将帝冠摘下来后，这才问娇娇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娇娇立刻就开始控诉：“爹爹，穿，漂亮裙裙，娇娇没有。”
    玉姝顿时明白过来，下意识扫了眼裴琰已经换下来的黑紫色朝服。
    第1152章 教导孩子
    裴琰回来的早，衣服也早就换下来了。
    但是紫玉冠还戴在头上，说明他是真的喜欢。
    玉姝只是看了眼，就又收回视线笑看着娇娇问道：“这是娘命人做给你爹的，是娘亲送给爹爹的礼物！”
    娇娇听到这话，更是生气，她胖乎乎的胳膊抱在一起大声道：“娘亲，不送，娇娇，生气！”
    玉姝听着便笑了起来，笑过后却是眉眼平和道：“那你生娘亲的气吧，不许生你爹的气！”
    娇娇顿时哑然无语，玉姝却已经转过头去和裴琰说话。
    裴琰边应和边注意着娇娇的表情，见小丫头一直瘪着嘴，表情越来越委屈时，给玉姝使了个眼色。
    玉姝却压低声音道：“不要管，才两岁的孩子，能因为一件衣裳闹一个上午，脾气太大了！小小年纪就这般模样，以后说不准真应了这名字，变得骄纵跋扈起来。”
    娇娇可是皇室的嫡长公主，以后地位和处境只比她更高更好。
    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宫人奴才顺着她，家中长辈宠着她，父母再惯着她，迟早得无法无天！
    玉姝自然不想自己的女儿吃苦，可也不想孩子目中无人，连父母都不知道尊敬。
    玉姝不管娇娇，裴琰也不开口，蒋姑姑和奶娘自然也不敢说什么。
    等了片刻，小丫头终于发现爹娘压根不打算离她，眼泪珠子终于“吧嗒吧嗒”开始往下掉！
    小小的人儿，长得粉雕玉琢模样，又倔强的不肯哭出声来。
    这要是给承顺帝或是慎亲王看到，不得连忙抱起来哄着喊心肝宝贝？
    可玉姝就是不管，甚至背过身去都不看一眼，就只拉着裴琰说话。
    裴琰看的这幕哪能忍得住，他早就心软了，很想上去哄一哄，又怕惹玉姝生气，最后只好也迈过脸去不看。
    屋子里一时寂静非常，玩着鲁班锁的软软发现不对后，抬起头看了几眼。
    见娇娇在掉眼泪，她立刻放下玩具爬起来，凑到了娇娇面前：“姐姐不哭！”
    小胖手给娇娇擦了眼泪，还伸出胳膊抱住了娇娇。
    娇娇似乎被安慰到，自己也擦了眼泪，然后也抱住了软软。
    裴琰偷偷瞟了一眼，看到这幕后心中一松，又觉得自己两个闺女真可爱。
    娇娇被哄好后，也不凑到玉姝身边了，自己跟着软软去玩。
    可玉姝看得出来，这丫头心里不痛快，一直很低落！
    到了一家四口用午膳的时候，玉姝陪着小亦安玩了半晌，才回来与她们落座。
    坐下后，蒋姑姑将玉姝最喜欢的菜放在了她面前，正要去端裴琰喜欢的菜时，娇娇着急道：“吃，肉丸！”
    她小胖手指着不远处的肉丸，蒋姑姑立刻就换了方向，准备先给娇娇端菜。
    玉姝轻咳一声，蒋姑姑顿时僵了片刻，这才继续把裴琰喜欢的菜先端了过来。
    裴琰知道玉姝在教孩子，也不插手，安静看着两个小家伙的举动。
    娇娇还是觉得委屈，可只是瘪着嘴看爹娘，没有吵闹也没有发脾气，就是眼巴巴的看着。
    等蒋姑姑把她爱吃的小肉丸子端在眼前后，这才变得高兴起来，还冲着玉姝得意的挤眉弄眼一番。
    第1153章 可塑之才
    玉姝在旁边看着，没有多说什么。
    等到众人都快吃完饭了，她才拉住娇娇，一边替她擦脸擦手，一边说道：“今日你有几件事做的不好，娘要批评你。”
    娇娇仰起头看向玉姝，漂亮的大眼睛眨巴眨巴，一副单纯无辜的模样。
    玉姝很是耐心的给她说了衣服的事，又说吃饭的事，最后告诫她要对长辈保持尊敬，不能大喊大叫。
    自己平日里要忙于政事，教导孩子的重任基本都落在裴琰身上。若是不能给裴琰足够的权力和尊严，恐怕宫中的人都不会把裴琰放在眼里。
    玉姝说话的时候，语气虽然温和平静，可店内的宫女太监都大气不敢出。
    娇娇也察觉到母亲的不悦，乖乖站着听话，最后也自发的去给裴琰道了歉。
    裴琰摸摸她的头，温声说道：“爹不怪你，但是娘说的话你要听，爹说的话你也要听。”
    娇娇点头，扑在裴琰的怀里撒了会娇！
    该说的说完，玉姝这才回到前殿去办公。
    这几日朝中有许多事要忙，玉姝也没办法经常陪着孩子，基本全是裴琰陪着他们。
    就连正月十五两丫头的生辰宴，也只是在长宁宫内简单的办了一下。
    而宫外随着天气回暖，都渐渐热闹了起来。
    女帝登基，昭告天下！
    百姓们一向拥护爱戴玉姝，自然对这消息欢欣鼓舞。
    而增设恩科的消息传开后，各地学子也顿时振奋，立刻盘算着为秋闱做准备！
    最重要的是，劝农和开荒的政策制定下达后，随之而来的是赋税减免和商税政策的更改。
    战乱之地的百姓们心中得到巨大抚慰，在地方官的支持下，也开始了第一轮的春耕。
    方开霁被调回京中后，立刻被玉姝甩了一大堆的事，就连江南贪污案也从张盛那边顺理成章的转交给了他。
    而为了发挥张盛的才能，玉姝将他从不起眼的吏部小郎中调到了刑部，直接掌管了刑事案件。
    荣阳侯大概也没想到会来这么一茬，还特地私下找玉姝询问了此事。
    见证过王起王落的武将嘛，都很担心君王突如其来的善意，说不定后面还藏着什么大坑。
    可玉姝却让他安心，说只是觉得张盛是个可塑之才，想发挥他的才能而已。
    荣阳侯安下心没多久，玉姝又重用了荣阳侯府的其他几个儿子，瞬间就让这个即将败落的将门家庭瞬间变得炙手可热起来。
    荣阳侯：“……”
    就很茫然，也很焦虑！
    但焦虑的不止他一家，许多以前被承顺帝猜疑排斥的文臣武将，如今都被玉姝重用了。
    只要有合适的岗位，基本上都会把他们家出挑的王孙子弟提拔上去，没有一个因为家世进行打压！
    众人都有些猜不透女帝在想些什么，结果到了三月，朝中发生了一件大事。
    这件大事，便就是在秦州特意推行过的立女户一事。
    户籍的事情，户部尚书早就上过折子，让玉姝看过并批准了。
    可开春后，京中却多了许多在衙门要求立户口的女子。
    这些女子均来自南方发生过战乱的州城，因为家中亲人全部死去，所以前来鄞京找门生路。
    第1154章 女户政策推行！
    话是这么说，这些女人各个容貌气质出众，更是有仆从在侧，瞧着就身份不低。
    官府的人还从未听说过立女户的事，想也不想的就赶人走。
    谁知带头那几个女子，竟然对着朝中律法侃侃而谈，并指出最新推出的户籍政策中，并未禁止女子立户，所以官府不能拒绝她们。
    官府中人被说得哑口无言，但这事儿事关重大，他们也不敢随便做决定，只好去请示上官。
    最后一层一层，把折子递到了玉姝的案桌上。
    玉姝看过后，在朝堂问及户部尚书的看法，户部尚书哼哼唧唧半晌，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慎亲王便斜着眼直接抛下个重弹：“秦州早两年就开始立女户了，不仅可以立女户还可以设私产，甚至女子都可读书为官。如今的秦州，从西北最贫瘠的地方，已经一跃为西北最富的州城。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立女户是对我朝百姓及江山，都是有益的事情，既然如此又有什么好犹豫的？”
    朝臣们听得一愣一愣，得知秦州女子还可为官时，登时睁大了眼睛。
    被撸了官又恢复官职的赵纪，双手笼袖神神在在道：“咱们陛下，不也是女子吗？”
    都坐稳江山当皇帝了，设立个女户又怎么了？
    这话叫众人大骇，连忙去看玉姝，生怕惹了玉姝不高兴。
    可今日的玉姝却分外温和，只笑说道：“在秦州时，朕独断专行惯了，又见不得寡妇孤苦，便设立女户保护她们母子财产不被族中侵占。如今朕身在帝位，自然要考虑更多，所以还是想听听各位爱卿的想法！”
    玉姝这么一说，众人的神色才好看下来。可诸多思绪在脑海中转一转，最后竟没有一个敢站出来反对的。
    皇权都被女子掌控在手中了，他们这些人能拦得住立女户的事情吗？
    再说了，立女户又不是什么大事，立就立了吧！
    朝臣们统一了意见，玉姝便叫户部颁发了新的关于立女户的政令下去。不用费心琢磨，直接抄秦州政令就行。
    户部尚书得知后，长舒一口气，对着玉姝感恩戴德。
    玉姝却是饱有深意的一笑，并未再多说什么。
    在立女户之前，荣升为太上皇的承顺帝，撇下柴福公公，带着宋贵妃以云游名义前往鹭州隐居。
    庆平也就是新元公主，为了侍奉在左右，随着她们离宫。
    帝妃二人离开，宫中原先的妃嫔就要做出处理。
    玉姝将一些没有超过二十五岁，没有孩子的年轻妃嫔，私下给了盘缠放出了宫，并鼓励她们再嫁。
    这些女子回不去曾经的家中，心中自然惶惶，也觉得没有头绪和方向目标。
    玉姝便在暗中引导她们，让她们去立女户，以后自己当家主，趁着离开皇宫得了自由做些想做的事。
    能进宫为妃的女子头脑大多不笨，她们见玉姝这般处心积虑为自己打算，心中自然感动，便也安下心来听玉姝的吩咐。
    等了几日，朝中果然传来女子可立户的消息，这些宫妃便立刻再次结伴前去，最终成功立了户。
    第1155章 春猎
    立户完后就是谋生的事儿，虽然说宫中给的盘缠，加上家中暗地里的支持也能过个富足的人生，但这辈子还很长，也不能一直庸庸碌碌下去。
    众人一合计，加上玉姝派出来的嬷嬷一指点，宫妃们就合起来办了一个小小的女子私塾。
    这私塾中不光教诗书礼仪，还有女红绣技等等，也算是覆盖很全。
    京中很多豪门大户对女儿也要进行培养，她们私下里得知了这些宫妃的身份后，也愿意把孩子送来。女子私塾便这样，慢慢的办了起来。
    年轻妃嫔的事情结局后，上了年纪的妃嫔，玉姝就基本遵循旧例来了。
    没有孩子的继续留在宫中，专门划分西六宫一些宫殿给她们养老。有了孩子的，诸如那些封了王的皇子母亲，则可以跟着这些亲王住在宫外。
    当然宫中孕育公主的宫妃更多，玉姝便给所有公主承诺，若是她们能够为朝廷做出大贡献，便可以授予荣誉称号，奖励独立的公主府。
    到时候公主可以搬进公主府住，享亲王待遇和帝位，她们的母妃也能接出宫去！
    这样一来，虽然大部分宫妃还是在宫里，但宫中的用度压力确实减轻了不少。
    公主们得知这个消息后，基本都要高兴疯了。可如何为朝廷做贡献，她们却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玉姝便借春猎一事，给众公主做了个表率。
    新帝登位后的第一场春猎，官署们自然要费尽心思好好办！
    玉姝每日忙得焦头烂额，在春猎中也终于有时间放松些许，便带着朝中诸亲王及许多及笄的公主一同去了。
    谢衡一直没有离京，在玉姝特意叮嘱下，也参加了此次的春猎。而众人许久未见的贺双双，也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中。
    贺双双是跟着自己的父亲来的，父女俩在各地平叛，一直到玉姝登基才被召回。
    但贺双双不知是听到了些京中谣言，还是确实喜欢在外征战的日子，回到京中后也不闲着，经常去城外徐星剑的营中玩。
    据柴福那边传来的消息，说是贺双双在外平叛的时候，也遇到过徐星剑，两人虽然不是至交好友，但也比较熟识。
    而且因为年纪相仿，两人如今也算得上是朋友。
    玉姝心中有了大概的了解，在春猎中便特地注意了几人。
    此次春猎并没有将男女单独分开，玉姝还特意告诉众人前三名有奖励，第一名的奖励暂且不公开。
    因为这种神秘性，使得众人对春猎有了很大的兴趣。
    玉姝自己也很想参与，但她如今不是那个只顾着高兴快活的昭德公主了，身后还有一大批朝臣武将在摩拳擦掌呢！
    无奈之下，玉姝只好等那些年轻人进林子后，自己带着一群老年队去往了别的地方蹦跶。
    而年轻队这边。
    一进林子，贺双双就直接拉开了弓。
    她对准的不是某个猎物，而是跟随她前来的衡王嵇常衡！
    贺双双看到嵇常衡没有什么好脸色，嵇常衡又是愧疚又是尴尬，正想说什么时，贺双双开口道：“衡王殿下，若是还想让我留下最后一点名誉，就请不要再跟着我了！”
    嵇常衡忙道：“贺姑娘，我这次来不是……我是想来道歉的。”
    “你无须对我道歉！”贺双双说道，“我知道你也无辜，可这件事情你没有处理好，那你就是有责任！”
    第1156章 你再靠近，我不会手下留情！
    两人的距离不算近，贺双双手中的弓箭也从未放下。
    嵇常衡看着她冷漠的表情，再听她不带指责却又字字戳心的话语，心中很是难过。
    他忍不住下马追上前几步，贺双双却猛地喝道：“别再往前了。衡王殿下，你若是再靠近，我不会手下留情！”
    看着她纤细又有力的手指紧握箭羽，又见她漂亮的唇形紧抿成一条线，嵇常衡颓然又无力的在原地停下。
    春寒料峭，他竟莫名打了个寒颤。
    嵇常衡没有再往前走，只是视线紧紧盯着贺双双。直到周围传来人声，贺双双才收起弓箭，掉头策马离开！
    来人是六皇子和七皇子，两人都是纨绔子弟，对骑射自然不甚精通。
    这次随着众人进来，就是想看看能不能捡漏，顺便在里面玩一圈。
    谁知道刚过来，就碰上了一脸颓然的嵇常衡。
    七皇子骑在马上，伸长脖子看着嵇常衡问道：“五哥，你一个人傻站在这里干什么呢？猎物呢？”
    嵇常衡回过神，看到两个弟弟，强颜欢笑道：“我来走走，散散心！”
    说完后，他翻身上马，往贺双双相反的地方去！
    七皇子想与他说话，竟也没来得及！
    “五哥真奇怪，这是受到什么打击了吗？”
    六皇子摇摇头，一副大聪明的模样：“还能是什么事，不就是和五嫂的爱恨情仇吗？听说五嫂对五哥心灰意冷，两人如今都分居了！”
    “这么严重？”七皇子也觉得诧异，“五哥和那位贺姑娘的事，不都是谣言吗？怎么还闹出这档子了？”
    六皇子“嗐”了一声：“不管是不是谣言，反正这事儿确实让她们的孩子没了，五嫂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儿啊！”
    七皇子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很遗憾的叹了口气！
    他们两还没成亲，虽然已经有了未婚妻，但不是衡王妃那等身份贵重的。
    所以不太了解他们五哥心里依华独家整理是怎么想的，总之这件事，他们也不理解。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两人只是八卦了一会儿，又朝人多的地方去了。
    嵇常衡因为心里藏着事情，并没有猎到多少东西，同行的年轻人中，竟然是谢衡和徐星剑打到的猎物最多。
    众人心中又是羡慕又是不平，可想到谢衡是将门之后，从小就跟着父亲祖父上战场，如今能有这番成绩倒也是必然。
    而徐星剑也是庞顶亲自教出来的徒弟，武艺自然不差！
    在心中各自安慰后，眼看着快到时辰，众人便带着猎物返回！
    玉姝骑马跑了一圈后，早早就回到了帐篷中。
    外面天还冷着，帐篷里生着暖和的火堆，一进去就能感觉到融融的暖意。
    瞧见裴琰坐在里面看书，玉姝惊讶道：“你没有随谢衡他们去打猎？”
    裴琰听见声音，抬起头放下书，笑着说道：“我若是去了，他们该说陛下偏心了！”
    玉姝一听这话，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也是，裴琰实力如何她是最清楚的。除了庞顶与他能够持平外，基本难遇对手。
    若是叫他也参与春猎中，不就等同于降维打击？
    哪怕是为了奖品，众人也会猜疑和不满！
    第1157章 贺姑娘打了只猛兽！
    两人在帐篷中烤了会火，顺便说些朝中最近发生的事。
    片刻后，柴福进来笑眯眯的说道：“陛下，诸位大人们都回来了。”
    “这么快？”
    玉姝本以为那些年轻小伙子，最起码要玩到天黑时，谁知道这才过去两个多时辰就回来了。
    玉姝干脆起身，拉着裴琰说道：“走，一起去瞧瞧他们猎到了什么？”
    两人出了帐篷，刚走到看台地方，就见众人簇拥着谢衡和徐星剑前来。
    都是些十七、八岁的年轻人，一边走还一边争执着什么，直到瞧见玉姝，这才悄然无声的安静下来。
    玉姝在主位坐下，随侍在一侧的朝臣们也跟着坐下，柴福让众人把猎物放在面前，叫小太监去清点。
    因着今日才是第一天打猎，所以只清算出具体的数额进行登记，然后将猎物自行分配就是。
    而具体的比赛，还要进行两、三天。
    几个小太监正在清算猎物时，人群后面突然爆发出一点儿惊呼声。
    玉姝抬眸往后看去，柴福伸长脖子望了半晌，才对玉姝说道：“陛下，好似是诚意伯府的姑娘。”
    “贺双双？”玉姝来了兴趣，“她可是打了不少猎物？”
    柴福连连点头：“是，身后侍卫肩上扛了不少呢！”
    正说着，贺双双带着几个侍卫穿过人群到前面来，最后把所有的猎物都扔在了地上。
    几个清点猎物的小太监顿时惊了一下，连周围的人都吸了口气。
    那只死不瞑目的，好像是大虫？
    这大虫是贺家姑娘亲自打的？
    玉姝也瞧见了大虫，她起身上前，看着那只大虫诧异道：“猎场内还有猛兽？”
    老虎山豹和熊瞎子这种都属于猛兽，一般不会出现在皇家猎场，都会被人专门清理出去。
    可今日，贺双双竟然叫两个人扛了一只大老虎进来。
    这老虎瞧着还未成年，可身形依然强大威猛，哪怕武艺高强的人碰上也有些危险。
    玉姝好奇的看向贺双双，贺双双倒也不抢功劳，面色平静道：“臣女因为追一只鹿，不小心出了猎场范围，正好在外面瞧见了和熊瞎子搏斗的大虫。因为大虫已经重伤，这才被臣女捡了漏！”
    众人这才了然，玉姝也点了头。
    七皇子笑嘻嘻的说道：“捡漏算什么本事嘛，得要自己打的猎物才算！”
    贺双双没有说话，玉姝却瞥了眼七皇子说道：“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不然这只大虫怎得不是你捡去，反而是贺姑娘带了回来？”
    七皇子瞬间哑然无语。
    若是他瞧见大虫和熊瞎子搏斗，肯定吓得魂都飞了，哪还有心情去捡漏？
    玉姝都替贺双双说话，其他人就不敢在插嘴。
    柴福一个眼色过去，立刻就有小太监上前，给贺双双的猎物做起了统计。
    贺双双却也不放在心上，只是掸了掸衣裙，迈步走在了众人一侧。
    玉姝扫了眼那只失去气息的大虫，转身回到主位坐下，片刻后就有小太监上前来报数目。
    谢衡果然不负众望，在猎物的数目上占据了第一。但徐星剑只差了一只猎物，且他多猎了一只漂亮的公鹿，也算是打了个平手。
    最让众人意外的是，贺双双的猎物数量和另外两个男子并列第三，但偏偏她手下还有一只老虎！
    能猎到老虎，那这成绩怎么着也得往前靠靠！
    第1158章 男女骑射比试
    柴福把众人的猎物成绩告诉玉姝，玉姝便很官方的笑着夸赞了几句。
    但说到贺双双这成绩时，玉姝却特意表扬了一番，甚至还直白的表示贺双双可以往前排两名时，有几个京中儿郎私下撇了撇嘴，显然是不太服气！
    玉姝便话题一转，直接说道：“谁说女子不如男？贺家姑娘不也比在场男儿要出色许多吗？暂且不说这大虫，其他猎物都是一箭毙命，恐怕鲜少有人能做到吧？”
    若不是骑射技艺精通，又怎能如此？
    玉姝毫不吝啬对贺双双的欣赏，几个京中儿郎却愈发心中不服。
    片刻后，在众人的怂恿下，终于有一个微胖的男子站出来说道：“陛下，我们想与贺家姑娘比试比试！”
    玉姝饶有深意的笑了笑，这才问道：“比试什么？”
    那男子挺直腰板，微扬下巴说道：“贺姑娘既然能打来大虫，骑射自然非常优异，就比这项！”
    玉姝瞬间了然，他们是不服气贺双双还能排在他们前面去呢！当然更多的，是估摸着不服气贺双双能“捡漏”这么一个大家伙！
    既然人家提出来了，玉姝自然也不拦着，只是惯例问了下贺双双的意思。
    贺双双眉眼锐利的扫了眼对方，微低下头对玉姝恭敬道：“臣女但听陛下吩咐！”
    玉姝便笑道：“好哇！既然如此，朕便设立男女对擂赛如何？今日来参加春猎的姑娘也不少，便男女分开各自一队吧！”
    这话叫众人惊讶，但也有不少随父前来的小姑娘，却是眼睛一亮。
    她们也是爱好武枪弄棒的，只是因为京中女子多讲究贤淑文雅，所以家中都叫她们读书做女红，不允许她们整日里疯玩。
    如今终于有了能够出风头的地方，可不就得好好抓住机会？
    皇令一下，顿时有不少姑娘前来报名，而另一边要比试的男人更多。
    显然他们也知道，这是涉及到男子尊严的事情！
    今日若输给那些女人了，明日就可以不用回京了，省得给家族蒙羞！
    众人跃跃欲试，谢衡和徐星剑却不约而同的退出了这场比试。
    谢衡状作无意的走到了寿嘉公主附近，寿嘉公主趁机问道：“你怎得不上场去比试比试？”
    谢衡闻言，挠挠头后看着寿嘉公主憨憨一笑：“我来春猎的目的已经达到，又何必再去大出风头？”
    寿嘉公主似乎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俏脸一红，随后嗔怪的瞪了眼谢衡，然后迈过脸去看向另一边。
    看着她美目含春的模样，谢衡也莫名觉得脸颊有些热。他没好意思再说什么，只赶紧往后退了几步，省得叫人看出他们的互动，再传出些闲话来。
    双方报名比试骑射的人不少，但女子终究要比男子差那么几个人。
    玉姝随意瞥了眼，最后对白兰道：“你也去！”
    白兰有些诧异：“奴婢也去？陛下，若是奴婢去了，那您这边……”
    她以前是玉姝的武婢，如今可是贴身侍卫，责任重大呢！
    玉姝却道：“有成玉在，你还担心我的安危？尽管去就是！”
    第1159章 贺姑娘见衡王妃做什么？
    白兰对这话不是很服气，但还是去了！
    她报名时并没有多少人认识，毕竟平时都以贴身丫鬟的身份出现。后来玉姝登基后，就变成了宫中女官。
    女官露面的机会不比宦官，除了后妃臣妇这些，熟悉白兰的人很少。
    白兰报完名，准备回玉姝身边时，却被贺双双突然喊住。
    贺双双对她行了礼，这才问道：“白兰姑姑，我能不能麻烦您一件事？”
    白兰诧异的看着她，打量了半晌才说道：“什么事？”
    贺双双抿抿唇，声音低了许多：“我想见衡王妃！”
    “衡王妃？”白兰蹙起眉头，看着贺双双审视道，“贺姑娘见衡王妃做什么？”
    贺双双倒是不紧张，只是眼中有些无奈：“京中的流言想必姑姑也听说过了，我觉得这件事，我要当面给她澄清一下。”
    白兰闻言，先是看了眼不远处的嵇常衡，这才说道：“你为何不同衡王殿下说？”
    贺双双却摇摇头：“我与衡王殿下本就不甚熟悉，并没有联系的必要。倒是衡王妃那边因为我……受了些苦楚，我觉得应该去道个歉，顺便说清楚原委！”
    白兰这下有些不知该说什么，她迟疑了片刻，才道：“贺姑娘，请容我去与陛下禀报一声。”
    贺双双的本意，就是通过玉姝这边传达给衡王妃，所以自然同意，当下就立刻点了头。
    白兰回去把话转达给玉姝，玉姝想了想说道：“朕确实也要见见衡王妃！”
    得知衡王妃失去孩子的事儿后，玉姝就想召见她，替她解释一番贺双双与嵇常衡之间的关系。
    只是宫宴人多眼杂，加上她才登基事情杂多，一直没有抽出时间。
    这次倒是正好，可以下旨召衡王妃进宫来坐坐，顺便聊聊这件事。
    玉姝同意，白兰出去找到贺双双言简意赅的说了几句，随后两人就各自散开。
    天色已经有些晚，骑射比试被放在了第二日上午。
    众人便自由活动，玉姝也回到了帐子里。
    她自己不用参与春猎比试，便只猎了一只鹿，作为晚上的食材！
    裴琰很会烤肉，玉姝也懒得叫宫人伺候，夫妻两便叫人把鹿肉处理好后，慢悠悠的坐在一旁烤起肉来。
    明火烤肉很容易焦，裴琰将其小心的翻滚着，顺便听玉姝说些政事！
    什么后宫不得参政之类的狗屁话，两人压根都没放在心里，玉姝只要下了朝都会和裴琰说这些。
    不过裴琰界限感比较强，大部分都只是听着，很少发表什么意见。只有在谈及战事的时候，才会毫不吝啬的说一说他的看法！
    玉姝也不强求，这样平平淡淡的关系反而能够维持的更加长久！
    烤好了一部分鹿肉，裴琰刷上酱料，亲自切成小块放进盘子里，这才端给了玉姝。
    他留好自己的一部分后，剩下的一些鹿肉，叫人送去给一些朝臣作为天子的赏赐。
    以前裴琰也有幸收到过这种天子的恩惠，但他一向觉得嫌弃。因为肉烤的不好吃，送到手的时候只剩下油腻！
    今日这烤肉，确实完完全全靠手艺取胜的。
    裴琰觉得，朝臣们应该会比以前更加感激天子的偏爱！
    第1160章 有男人总想挖你墙角，你不讨厌他？
    晚膳用过，玉姝和朝臣们又去议事。
    裴琰闲着没事，便去外面转了一圈，正好碰上闲转悠的徐星剑。
    两人结伴在猎场走了走，要离开时，徐星剑才突然说道：“裴大哥，春猎结束，我就要去西蜀了。”
    裴琰闻言，顿住脚停了片刻，才拍着他的肩说道：“西蜀战事艰巨，你的任务不轻！”
    徐星剑叹了口气，神色有些惆怅：“是啊！陛下让我独自率领大军前去，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肩负起这个重任！”
    这是他离开庞顶，离开谢衡等人独自承担战事的首次尝试，徐星剑有些渴望也有些害怕！
    最重要的是，此时一去西蜀，可能三年、五年，可能八年十年，也可能一辈子都回不来了。
    一辈子啊……时间太久了，想见的人见不到，他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撑下去？
    见徐星剑突然沉默，裴琰好像突然明白了他心中所想，也跟着沉默下来。
    两人并肩站着，看了会儿月亮后，徐星剑突然偏过头问道：“裴大哥，我反复横跳在你和陛下之间，你讨厌我吗？”
    “讨厌！”裴琰说得毫不犹豫。
    徐星剑：“……真话假话？”
    裴琰瞥他一眼，这才说道：“换做是你，有个男人总是想挖你墙角，你不讨厌他？”
    徐星剑：“……”
    哦，那这不止是讨厌了，杀了他都不可惜！
    “可我觉得，你似乎对我……还不错？”
    徐星剑迟疑着说完这话，裴琰面色淡淡道：“因为你对我毫无威胁！”
    莫说玉姝从未对其他男人感兴趣过，就算玉姝好美色，想要纳诸多男宠入宫，裴琰也丝毫不怵！
    所有的安全感来源于自己，他对自己很有自信！
    裴琰的话将徐星剑噎得死死的，他不敢相信的看了半晌裴琰，裴琰才终于大恩大德的补充了几句：“也因为，你是对朝廷有用的将才！陛下看重你，我也看好你，所以不想因为儿女私情就对你存有偏见！”
    这番话将徐星剑感动得两眼泪汪汪，他想和裴琰相拥，诉一诉兄弟之情。
    裴琰却嫌弃的退几步，皱眉说道：“你没事少和魏天纵接触！”
    以前还是个棱角分明的少年呢，说话做事很是桀骜不驯！
    如今怎么和魏天纵一样，变得黏糊膈应！
    裴琰说完后，带着嫌弃的神色离开，徐星剑很是神伤的在原地站了片刻。
    夜色渐深，整个猎场逐渐安静下来。
    到了第二日，天色刚亮，众人就开始起床忙活。
    等玉姝到场后，前一日约定好的骑射比赛，就要正式开场了。
    男子那边，以兵部侍郎家的小儿子为首，全是鄞京的武将之后。大概是抱着必胜的心态，脸上全是轻松的笑容。
    而女子这边，则以贺双双和白兰为首，剩下的都是些京中爱好武艺的姑娘。各个打扮得英姿飒爽，倒是叫所有人眼前一亮。
    众人到齐后，柴福上前颁布了规则。
    比试分三场，每次男女各上一人，分远近距离和静靶、动靶！
    成绩其一看众人射中的靶数，其二便是马术了！因为在射箭的过程中，座下马儿是跑起来的，而靶场内还会放置一些障碍物来增加难度！
    第1161章 永昌伯府的三姑娘
    敲锣为响，比试便正式开始。
    玉姝也还没看过这等比赛，便安心坐在上首，瞧着几人出列。
    贺双双和白兰并没有第一个出场，女子这边先出来的，是个十五岁的小丫头。
    小丫头脸蛋圆圆，一双眸子又大又灵动，笑起来还有两个酒窝，看起来很是单纯无害！
    玉姝问柴福：“这是哪家的姑娘？”
    柴福笑着说道：“回陛下，那是永昌伯府的三姑娘，闺名采芽！”
    “永昌伯？”玉姝对这个人的印象不是太深，好像每次上朝后像个影子似的，几乎没怎么说过话。
    每天按时上朝按时下班，妥妥的摸鱼打工人！
    倒是这个小丫头，瞧着还挺喜人的，和初见面时的贺双双有点像。
    不过如今的贺双双，变得更成熟冷静了些。
    想到这里，玉姝又看了眼贺双双。
    贺双双似乎察觉到视线，抬起头往玉姝方向看了眼。
    见玉姝正在看着她，微愣一下，又连忙低下了头去！
    玉姝忍不住轻笑，有种班主任抓到了自己学生开小差的感觉。
    田采芽看着年纪小，可是光翻身上马一个动作，就顿时震慑住了一众围观的人。
    对面的男子原本不将这小丫头放在眼里，可这会儿瞧见田采芽的气势，却莫名有些心虚！
    上了场后，两人分别得了十支箭，然后策马到了起点。
    男子盯着田采芽说道：“田三姑娘，你等下可莫要哭鼻子！”
    田采芽一点也不骄傲，反而鼓着脸笑得可爱：“好的呀，那你也莫要哭哦！”
    男子冷哼了一声，田采芽自己还笑眯眯的拽着马缰绳。等到锣响，她却双腿一夹，身下马儿如同利箭般迅速蹿了出去！
    场上顿时一片惊呼，田采芽这会儿像是变了个人一般，骑马迅速冲过第一层赛道，然后抽出箭迅速射了出去。
    男子紧跟在她身后，到了位置后也快速的射出了一支箭。
    因为是不动靶，而且距离比较近，两人的箭都射中了靶心。
    玉姝瞧着，摸摸下巴说道：“永昌伯府还有这么个小丫头，倒是藏得挺深！”
    看射箭的姿势，玉姝就瞧得出来这丫头是个老手，比那男人强多了。
    说不得，比贺双双还要出众些呢！
    不过贺双双已经上过战场了，若真论起武艺，那又说不定了！
    马儿跑过第二圈，田采芽连发三箭，每箭都射中靶心！到了后面，靶子变远甚至开始移动起来时，她直接单手抓住缰绳，半直起了身子。
    这个动作若是马术差的人很难办到，永昌伯看到这一幕，更是紧张的站了起来。
    田采芽却很淡定，甚至有心情的朝后看了眼，这才把剩下的几支箭快速的射了出去！
    箭箭都中靶心，马儿还在快速的狂奔，而她已经调整身姿坐回到了马上。
    反观后面的男子，因为速度跟不上田采芽，额上已经渗出了细汗。加上后面的移动靶难以命中目标，他的心态完全崩掉。
    等回到终点时，田采芽早就下了马，然后笑眯眯的看着他。
    玉姝瞧着，忍不住赞叹一声：“这丫头真可爱！”
    武艺超群却不骄不躁，看起来完全不像十五岁的年纪。
    第1162章 贺双双抢我的箭！
    第一场开局异常精彩，剩下的两三场就没什么意思了。
    上场的姑娘家虽然也武艺不差，但比起对面的男人，心态上总要差那么点。
    大家看的索然无味，直到贺双双出现后，众人这才打起了精神！
    贺双双上马后，兵部侍郎家的小儿子立刻上前，自己也翻身上了马。
    他用那种敌视的眼神看着贺双双，贺双双却只是瞥了眼就收回了视线。诚意伯家的几个公子看到后，赶紧上前给贺双双打气。
    贺双双给兄长露出了点笑脸，随后看了眼玉姝，才打马到了起点。
    一声锣响，两匹马同时撒开蹄子奔出。
    贺双双御马在前，吴家小公子紧随其后，众人用肉眼竟一时分不出谁的速度更快些。
    跑过一圈后，两人同时拉弓射箭，两支箭也同时齐齐的飞射了出去！
    玉姝远远瞧着，对一旁的裴琰说道：“没想到这吴家的小公子，骑射之艺竟也不差！”
    如此看来，鄞京其实大有人才在，只是以往众人都在藏拙而已。
    玉姝饶有兴趣的看着，两人的比赛状况很是胶着。几乎是贺双双前脚刚射出一支箭去，后脚吴家小公子就跟上！
    两人的速度也都很快，射箭技术还差不多，众人真是瞧不出来谁比谁更厉害。
    直到后面，贺双双一支箭刚射出去，吴家小公子就立刻射出一支箭，将贺双双的那支箭给打偏！
    贺双双看到后蹙了蹙眉，又抽出一支箭迅速射出去！
    吴家小公子却还不罢休，直接再追一箭，又将其打偏。
    贺双双脾气并不是温柔亲和那种，看到这情况火冒三丈，见吴家小公子策马过来时，没忍住就动了手。
    两人在马上拿长弓交起手来，身下马儿还在往前跑，两人手上也从未停过。
    见到这一幕，众人都有些诧异，不约而同的看向了上首的玉姝。
    柴福也低声问玉姝道：“陛下，要将两人拦下来吗？”
    玉姝摇了摇头，反而单手撑腮饶有兴趣道：“这吴家的小公子，年方几何？”
    柴福顿了一下，皱起眉头思索半晌，最后才说道：“未及弱冠，应是年方十六！”
    “十六？”玉姝笑了起来，“的确年少，不过挺有意思的。”
    柴福：“……”
    陛下是从哪里瞧出来这吴家小公子有意思的？
    玉姝没让人拦着，众人也不敢轻举妄动，便一直看着两人从头打到尾。
    最后一圈跑完，贺双双瞥到吴小公子身后还有一支箭，对方又在恶狠狠的缠着自己。她干脆趁吴小公子不注意，把对方的箭给抽了出来。
    随后又迅速抽出自己的箭，两箭一起发出，直直的射入箭靶！
    吴小公子没想到贺双双竟然会搞这种操作，震惊的瞪大了眼。贺双双终于觉得心中舒坦几分，轻蔑的挑挑眉，然后打马超过他。
    吴小公子追上去，最后停马后，他着急道：“贺双双抢我的箭！”
    那敲锣的太监有些为难，转头看向更远处的柴福。
    柴福哪能知道怎么办？
    他正想问问玉姝，玉姝就先开口说道：“规则中没说不能抢对方的箭，后面上场的人若是能抢到，也算成绩！”
    第1163章 你们可愿入朝为官？
    这句话叫众人开始摩拳擦掌。
    吴小公子输了这局，更是气得脸都黑了。
    他再三给自己的兄弟施加压力，叫他们一定要赢了后面的人。
    谁知那兄弟刚上马，就对上了一身骑装英姿飒爽的白兰。
    白兰瞧着是所有人中年纪最大的，女子队伍中除了她年纪最大的就是贺双双，也就十七岁左右。而男子那边，基本最大也才弱冠。
    所以看到二十好几岁的白兰出来，众人还觉得有些稀奇。
    有些认出白兰身份的，则在私下里嘀咕道：“这不是陛下身边的白兰姑姑吗？她怎么也上了？”
    “可能是陛下的旨意？”有人小声接了一句，剩下的话却没有多说。
    众人瞧着白兰上马，又瞧她淡定的接过弓箭。
    锣响后，几乎在众人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白兰已经策马前去，瞬间将身后的男子甩开一大截！
    随后射箭玩马术，样样都突出，她的表现堪称降维打击！
    白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身后的男子甚至都沦落为了陪衬。田采芽看着，漂亮的大眼睛突然很亮，看向白兰的眼中满是向往！
    白兰跑完三圈又将十支箭射完后，回到终点发现那男人第二圈都还没跑完，两人之间的输赢也早就注定。
    可她对这场比赛的结果都不关注，到达终点后就立刻跳下了马。
    比赛完成，那男子垂头丧气的回来，吴家小公子气得狠狠跺了脚。
    后面还有几个人比赛，女子这边虽然表现平平，可依然出了风头。
    等到所有比赛结束，众人等着玉姝来评判这场比赛，玉姝却先把田采芽喊到了前面去。
    她看着这个脸上还带点婴儿肥的小丫头，笑眯眯的问道：“你可是叫采芽？”
    田采芽点点头，脆生生的回道：“回陛下，臣女名叫采芽！”
    “你的名字真独特！”玉姝笑道，“朕方才瞧你骑射很是突出，你可是从幼时就开始习武了？”
    听玉姝这般询问，田采芽下意识扭头看向永昌伯，永昌伯顿时紧张的僵住了脸。
    玉姝笑着安抚道：“但说无妨，不用看你爹！”
    田采芽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点了头：“是，臣女的确从幼时习武。”
    “很好！”
    玉姝起了身，居高临下的看着田采芽，又看向贺双双。
    瞧见两人的神色后，她才看向众人说道：“朕以前竟不知道，我大夏朝中藏龙卧虎！女儿家竟也如此出色，一点都不输男儿郎！”
    玉姝说完后，眸子弯下来，眉眼顿时柔和许多。
    “采芽，双双，你们可愿入朝为官？”
    一语惊起千层浪，众人震惊的看向玉姝，田采芽和贺双双都一时愣在原地。
    玉姝笑着说道：“你们两位姑娘都是武将的好苗子，如此深藏宅院着实浪费。朕想将你们派上战场去，最大程度的发挥你们价值！”
    话语落下，田采芽和贺双双眼中都露出喜意。
    可永昌伯和诚意伯却立刻上前，异口同声道：“陛下不可！”
    玉姝看着他们，挑眉问道：“有何不可？”
    第1164章 从八品的女校尉
    永昌伯嘴张了张，到底没说出来。
    诚意伯却皱着眉头说道：“双双只是个小姑娘，会些花拳绣腿而已，若叫她带兵打仗必然耽误正事，陛下三思！”
    贺双双听到这话，不乐意的抿起了唇。
    玉姝却笑着说道：“贺卿又没见双双带兵打仗过，又怎知她不行呢？”
    诚意伯迟疑道：“臣带双双去过一些叛乱的州城，也见她出手过，只是……”
    “只是你不放心？”
    玉姝笑了起来：“贺卿，你的女儿是如何心性，你应该最了解不过了。难不成，你真愿意让她将辛勤苦练多年的本领，就这么淹没埋藏起来。只等日后嫁个平庸普通的男子，就此相夫教子一辈子？”
    这话叫诚意伯沉默下来，藏在袖下的手也微微颤抖。
    他的女儿……前面几个姑娘，都为了能找个好婆家，全部以皇城贵女的标准来教导。
    可最后呢？文采渊博的大女儿被成国公府退了婚，叫人瞧了笑话。端雅贤淑的二女儿嫁了个看着老实上进的人，谁知没过多久，那人就开始纳妾……
    他膝下的孩子，无论嫡庶，原本都是有些傲骨在身的。
    可这么多年来，被所谓的后宅庶务全部缠身，到如今和深闺怨妇也没什么区别！
    诚意伯忍不住看向贺双双。
    这是他的小女儿，性子最像他的小丫头。
    她从小就喜欢武枪弄棒，并且叫嚣着要当一个赫赫有名的大将/军！
    可如今机会近在眼前，他却要拦着对方……
    诚意伯沉默了许久，最后对上贺双双期冀请求的眼神时，终于选择了退步。
    见诚意伯也退下，永昌伯忍不住看了眼田采芽。
    自家小丫头年纪小，还很憨，可眼里透露出的全是喜欢。
    永昌伯膝下没有儿子，只有三个闺女。从老大到老三都喜欢习武，只是头两个都议亲了，所以这次没来。
    唯有采芽……
    永昌伯想了好一会儿，见田采芽对他挤眉弄眼的，最后忍不住失笑。
    他摇摇头，对着玉姝抱拳道：“臣谨遵陛下圣命！”
    玉姝这才双手负在身后，满意的笑开：“既是如此，贺双双，田采芽！”
    两个姑娘立刻上前，对着玉姝跪了下去。
    玉姝继续道：“朕任你们为从八品仁勇校尉和御武校尉，列第十九禁军步军指挥使相隆麾下！回京后，即可前去报道。”
    这番话叫贺双双和田采芽有些兴奋，因为她们知道，在朝禁军中，只有相隆带领的十九禁军属于机动部队！
    也就是说，哪里有战事，相隆就带人去哪里支援！
    如此一来，她们岂不是有很多上战场的机会？
    贺双双顿时激动的叩谢皇恩，田采芽高兴的看了自家爹一眼，这才也跟着叩谢！
    永昌伯：“……”
    傻闺女哟，还真以为打仗是好玩的事儿啊？
    他愁眉苦脸的看着田采芽，却又生怕被玉姝瞧出来，赶紧低下头去藏起了表情。
    两个刚被授了武职的姑娘却都很高兴，起身后，下意识的转头朝那些方才比赛的儿郎们看去！
    不用说，这几个儿郎们一脸懵逼！
    第1165章 这是陛下给女儿的机会！
    谁也没想到，只是场普通的骑射较量，竟然会走到授官这条路！
    授官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陛下给两个姑娘授了武职？
    这岂能不叫众人惊讶甚至震惊？
    众人呆了半晌，连忙又看向玉姝，想知道她会不会给哪家儿郎也授个官职。
    可玉姝没有再提，反而话题一转，说起了今日的骑射比赛。
    她夸京中的年轻人都厉害，青出于蓝更胜于蓝，可众人能感觉到，她对这些年轻儿郎并不怎么满意。
    吴小公子很是失落，甚至还有些对贺双双的恼怒。
    想起自己姐姐因为贺双双失去了孩子，他就忍不住握紧了拳头。
    一场赛事就这样落下帷幕。
    后面的春猎，众人也逐渐没了什么心思。
    回到帐中的玉姝刚坐下，裴琰就笑着问道：“今日这场赛事，是陛下计划好的吗？借此给贺双双授官，让她成为女子入朝为官的先例！”
    玉姝闻言笑了起来，随后摇摇头道：“不在计划中，他们比试骑射这事儿，我真没想到。不过恰好和我的计划撞在一起了，我的确打算借着贺双双这件事，将女官之风推行开。不成想，还有个田采芽也给了我惊喜。”
    田采芽的天赋明显在贺双双之上，若是好好培养，以后必然会大有作为。
    而且推行女官之事，的确要加快速度了。
    秦州除了王幼薇之外，还有不少女子都参加科考当官，鄞京自然也不能落后。
    再者，玉姝的想法还不止这些。
    她要早早将驸马入仕的事情推行开，叫裴琰也名正言顺的出现在众人视野中。
    只是这话不用说出来，她在短时间内实现便是！
    两人一边说着闲话，一边悠闲的喝起了茶。
    外面的人早就又玩在一块了，吴家小公子还想找贺双双挑战，谁知贺双双都不愿意搭理他，扭头就走。
    田采芽倒是高高兴兴的回到了永昌伯跟前，还仰起头问道：“爹爹，我表现的好不好？”
    永昌伯叹了口气，摸着她的头说道：“你这丫头，若是表现不好，陛下能给你授官吗？”
    田采芽眼睛很亮，高兴问道：“那我回京后就可以去军营了吗？”
    “去当然能去，可想要在军营待下去却不容易。”
    永昌伯边走，边给田采芽说了自己以前在营中的生活，听的田采芽好奇不已。
    反观另一边，诚意伯皱着眉头看向贺双双，有些不悦道：“你今日怎得这般冒失？若是惹得陛下不悦该怎么办？咱们府上本就招皇室忌惮……”
    “爹，您说的是以前的皇室。”
    贺双双面色冷静的打断诚意伯，然后安慰道：“如今的大夏，和以前不同了。”
    诚意伯听到这话一愣，他呆了许久才慢慢回过神，只是看向贺双双的眼神却有了些不同。
    贺双双笑着说道：“您还看不出陛下的用意吗？女儿只是个棋子！”
    诚意伯下意识的皱了眉头，贺双双又忙安慰道依华独家整理：“可陛下确实也欣赏女儿，还给了女儿机会不是吗？这是女儿想要做的事，女儿知道，父亲也想女儿这般放肆快意的活着。”
    第1166章 赐婚给谢衡！
    玉姝的用意，诚意伯也能猜测到一二。
    其实自打女帝上位后，所有朝臣心里都有准备，他们知道天子近臣必然会有女官。
    就是没想到，头两个走马上任的女官，竟会是两个黄毛小丫头，还掺杂在了军营中。
    诚意伯长长的叹了口气：“那军营中都是男儿，爹也是担心你去了受苦受累，还受委屈！”
    第十九禁军的指挥使相隆，是女帝一手提拔上来的人，以前在庞顶麾下任职，是出身于公主府的府兵。
    其实认真说起来，在孟子曜和恭亲王带走鄞京不少禁军后，几乎留下来的指挥使都被大换了血。
    不仅所有禁军名号由“神武”“神勇”之类转换为数字，几十万的禁军人数，还被拆分成了二十多个队伍，每支队伍都设有一个指挥使。
    若是要按女帝的说法来看，相隆率领的应该不叫第十九禁军，而叫第十九师。
    每个师部有一万人左右，三个师部为一军，如今鄞京所有禁军加上鹭州等靠近皇城的州城禁军数，统共有十个大军。
    而相隆带领的这支师部，则隶属于第七军十九师。
    但大家伙儿一时习惯不了这种叫法，便总会说十九禁军。不过诚意伯也明白，如今朝廷不光是政权在女帝手中，军权也牢牢掌握在她手里。
    所以不管众人习惯也好，不习惯也好，这个称迟早会改变掉的。
    而这个王朝这个时代，也必然会按照女帝理想中的方向往下走去。
    诚意伯不知为何，竟一时觉得有些茫然，甚至觉得已经老去的自己有些无所适从。
    贺双双见他走神，喊了几声后才说道：“爹爹不用担心我，几位兄长虽和我不在一个营中，但我们离得近。若是真有事儿。他们必然会帮我的。再说了，相指挥使治下很严，陛下命我们前去报道，他手下的人不会为难我们。”
    习武的人，不管男女都是能吃苦的。
    只要她不拖累大家，甚至还表现优秀点，相隆总不会故意找麻烦赶她们走吧？
    好歹也要看看陛下的面子？
    贺双双和田采芽这两个姑娘，心理状态还是挺好的。就是诚意伯和永昌伯这两个亲爹，一直瞻前顾后。
    春猎进行几天后，玉姝评出前三名赏赐了些东西，随后就打道回京了。
    除去第一日让贺双双出了风头外，谢衡是当仁不让的第一名。
    因着众人都听玉姝说过，第一名要赏的东西暂不透露，所以众人都等着看玉姝要给谢衡赏赐什么。
    谁知玉姝却道：“回宫后再赏！”
    众人只好按捺着性子，跟着大队伍浩浩荡荡的回了城。
    第二日，宫内就有道旨意落在了谢衡头上，将十一公主寿嘉赐婚给他！
    京中所有人大惊，那些公子哥儿还暗中嘲笑：“尚公主也算是赏赐？是不是那谢家做了什么让陛下不悦的事，陛下借机敲打他们呢？”
    心中这般猜测，但并没有人知道具体的内情。
    直到大臣们下了朝，众人这才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怪不得说是赏赐，原是谢衡虽尚公主又被封驸马都尉，可并没有被迫辞官，反而被陛下提拔了两级！
    如此一来，他不仅可以继续建功立业，甚至还因为天子妹婿的身份，变成了皇亲国戚？
    第1167章 皇权永远至上！
    谢衡一事，引起了轩然大波。
    暂且不说大臣们在朝中如何唾沫星子四溅，先前尚公主的诸多驸马，也一一找上了门来。
    其中闹腾最凶的，竟然是还在国子监浑水摸鱼的前驸马薛松之。
    薛松之一边暗恨当初的林萱月唆使他冷落了玉姝，害得两人夫妻情分没有延续，如今也享受不到成为陛下王君的荣誉。
    一边又酩酊大醉的给同僚吹嘘，说陛下如今更改“驸马可以入仕”这条规矩，一定是因为他薛松之。
    当年若不是碍于这条规矩，他又怎会埋怨公主，又怎么会冷落公主，致使两人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想当年的昭德公主，温婉贤淑又漂亮大方，哪怕他冷落对方五年，对方都没埋怨过。
    这样的女子，不是对他情根深种又是什么？
    恐怕现在的结局，对方想起来也是遗憾的吧？
    薛松之这样给自己洗脑，私下里吹嘘的时候，众人也只看笑话却不接茬。
    如今的他身份低下，见到陛下要叩拜不说，甚至还不能抬头直视天颜。
    就这般差距悬殊的两人，陛下会对他情根深种？
    还是先想想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之后，要怎么死吧？
    众人暗中腹诽，玉姝确实也从未想起过这么一号人，甚至也没什么机会见到他。
    只是如今瞧着桌上或是弹劾或是询问的折子，按了按眉头，静坐了一会没有说话。
    柴福看了眼天色，给她端上一杯茶来，小声道：“陛下，衡王妃已经到了！”
    玉姝这才回神，她揉揉眉心问道：“贺校尉呢？”
    柴福想起贺双双，也忙点头：“贺校尉也早早就到了，如今估摸着，两人已经说上话了。”
    玉姝这才“嗯”了一声，她拿起朱笔说道：“过一会儿再提醒朕吧！”
    “是！”柴福不敢再打扰，小声退至一旁。
    玉姝打开折子，发现是一个朝臣的口水文，有些不耐烦的将折子扔在了一旁。
    她打开下一个，又见提到驸马都尉一事，干脆撂下朱笔起了身。
    心中实在烦躁，折子也批不下去！
    朝臣们不大同意尚公主的驸马进入朝政，玉姝也能理解，就是担心引起皇室混乱嘛！
    毕竟以前就发生过这种事，驸马专权乱政，还搞傀儡皇帝那一套，后来还差点被改朝换代！
    所以从那以后，只要哪个人想娶皇室的公主，就必须得离开朝堂，这样可以避免外戚插手。
    玉姝这么一弄，很容易把以前的隐患弄了出来，朝臣们自然不太同意。
    可理解归理解，但涉及到裴琰，她就心中难免有些不平衡。
    殿内空空荡荡，玉姝起身负手站在窗前，沉默的看了片刻廊下风景。
    柴福伺候过一任皇帝，这会儿也差不多能摸到玉姝的心思，他在后面站了片刻，才小声说道：“陛下，您不如出去走走？”
    玉姝叹了口气，手指摩梭了半晌才道：“柴福，当皇帝难还是当驸马难？”
    柴福被这话惊了一下，随后忙小心翼翼道：“陛下，您这是……”
    “朕在想，驸马为何能专权呢？或者说，为什么驸马专权了后朝臣们不同意呢？”
    如今的裴琰手掌金印，玉姝是直接分了一半皇权给他的，可朝臣们却没有一个因此担心。
    这是因为什么？
    因为她自己性格强势并手握大权，众人都知道裴琰逃不出她的手掌心。
    还因为什么？
    因为众人都觉得，她的孩子姓嵇，他们的血脉是皇家血脉！
    皇权永远至上，这才是最根本的！
    第1168章 解铃还须系铃人！
    玉姝似乎明白了些，又觉得有些难办！
    驸马本就是天家女婿，等同于入赘。可若是平时也就罢了，如今朝中还有近二十个未嫁的公主，哪来的公主府赐给他们，让他们招驸马来入赘？
    再者，若是让公主与驸马的孩子随母姓，恐怕又会吓走一群人。
    玉姝叹了口气，干脆不再想了。
    这种费脑子的事情，还是交给裴琰去思考吧！
    解铃还须系铃人，当驸马的人肯定更擅长干驸马要干的活儿。
    玉姝安慰了自己一番，然后起身出了门。她带着柴福和几个随侍的宫人转了转，就去了衡王妃与贺双双见面的后殿。
    刚进去，就瞧见那两人坐在亭子里说话。
    如今天气转暖，园中开了许多漂亮的花儿，衬得那两位女子也娴静美好。
    玉姝刚一靠近，几个丫鬟就连忙行礼，衡王妃和贺双双也站了起来。
    见衡王妃脸色好转，玉姝就知道，她们之间的误会应该已经解除的差不多了，便笑着提议道：“难得见你们进宫来，不如陪朕去御花园走走？”
    贺双双看了眼衡王妃，见衡王妃点了头后，她也才点点头：“臣遵命！”
    衡王妃听到贺双双这般自称，下意识的抿了抿唇，随后又恢复自如。
    御花园中很是寂静。
    没了承顺帝的皇宫，连喜欢在御花园偶遇帝王的后妃也少了许多，偶尔能见到几个小孩子在里面玩耍。
    玉姝想起先前那些争奇斗艳的女人，如今瞧着这里面的清净，竟一时有些不习惯。
    她走在前面，贺双双和衡王妃稍落后半步。
    过了一会儿，玉姝率先开口：“弟妹可要进宫来小住一些时日，如今宫中清闲，你来陪朕说说话也好。”
    衡王妃见玉姝邀请她，有些受宠若惊。
    随后一思索，便明白了其中关键。
    陛下定是知道宸妃出宫住进了衡王府，如今对她这个儿媳百般挑剔，才想给她解围的。
    衡王妃有些感动，又有些犹豫。
    毕竟她和衡王之间的事情，不是靠别人偏袒和躲避就能处理好的。
    夫妻两人要过一辈子，总要磨合磨合。她能感觉到嵇常衡对她的好，但有时候心中总会多那么些计较。加上有宸妃挑拨，日子就更加难过些！
    可今日和贺姑娘聊了一番，心中倒是舒坦多了。
    做人嘛，最重要的就是能想得开！
    至于婆媳关系，可能是这个世界上女人都会走的一遭吧，忍忍倒也无妨！
    衡王妃想清楚后，笑着对玉姝道：“臣妇对陛下的好意感激不尽，但今日与贺姑娘聊过后，臣妇才明白自己的心胸有多狭隘。以后臣妇会调整好心态，与王爷好好过日子的。”
    玉姝听她说这话，就知道这姑娘会错了意。
    但人家都这般打算了，她倒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叹口气说道：“你既然这般决定，那朕也就不棒打鸳鸯了。只是你那婆婆……”
    玉姝顿了顿，最终还是没说宸妃什么，她只叮嘱衡王妃道：“早听闻你是鄞京有名的才女，日后朕会开设女子科考。你若有心入仕，可早早做些准备！”
    这话惊到了衡王妃和贺双双，两人对视一眼，突然跪了下去。
    玉姝“嗐”了一声，无奈笑道：“这也不是什么秘密，很快就会昭告天下的。告诉你们，是想让你们这些优异的姑娘，能多几分成功的机率！”
    至于考不考得上，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第1169章 尚公主者，不得纳妾！
    玉姝好似是随口一说，然后就把这事儿撂在了脑后。
    可衡王妃和贺双双却一直心神不宁，明显就是心里装了事儿。
    玉姝也知道，两人此时最想做的，就是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家里，叫家中姑娘早早做些准备。
    毕竟考功名这种事，不止男子向往，女子也向往呀！
    玉姝便也不拦着，在御花园里赏了一会儿景后，就叫人送她们出宫。
    两个姑娘迫不急待的走了，玉姝回到长宁宫，见裴琰在陪两个孩子读诗，她使了个眼色叫蒋姑姑抱着孩子离开。
    等到屋内没人了，玉姝才歪进裴琰的怀里，长长的叹了口气。
    裴琰笑着纵容她这孩子般的举动，将她头上硌人的首饰摘了，这才问道：“怎么了？”
    玉姝语气懒懒道：“还不是谢衡那事儿？朝臣们都在闹呢！说前朝都没有驸马入仕这规矩，我不能刚登基就将其打破了，还指桑骂槐的说我这是在借此徇私！”
    玉姝最生气的，就是那些说她徇私的家伙！
    徇私怎么了？
    她有权利有地位，给自己老公开个后门不行吗？
    再说了，裴琰这种能人将士，留在后宫带孩子当奶爹不是浪费人才吗？
    一群蠢臣懂个屁？
    玉姝在心中暗暗爆了粗口，又抱着裴琰的胳膊道：“你帮我想想，我要怎么反驳他们？最近手上事情太多，我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
    裴琰笑着听玉姝讲完，直到玉姝看向他时，他才垂下眸子问道：“那些大臣们难道说的不对吗？陛下准许驸马入仕，不是为了我？”
    玉姝：“……也有一点你的原因，主要还是我惜才！”
    裴琰顿时笑开，低沉爽朗的声音引起胸膛轻轻的震颤，玉姝便莫名有些不好意思。
    她轻“咳”了一声，才说道：“你莫要问这么多了，有什么办法堵住他们的嘴吗？”
    裴琰止住笑意，眉眼却更显柔和。
    他将玉姝从腰间揽住，让玉姝能够更舒服的躺下后，这才说道：“大家应该是在担心驸马专权乱政的事情，只要将这个从根本上断绝掉，就不会有后患了！”
    “那要怎么断绝？”玉姝挑挑眉，问裴琰，“难道也叫他们的孩子，以后都随公主姓氏？”
    玉姝和裴琰之间，也是因为玉姝有皇位要继承，所以孩子都随了她的姓。
    可即便这样，玉姝也叫家中小儿子姓裴，算是将爹娘都顾及到了。
    若是换做旁人，必然是不愿意的。
    玉姝看着裴琰，等着裴琰接下来的话。
    谁知裴琰却没说孩子姓氏，只缓缓道：“就加一个条件，尚公主者终身不得纳妾！若有妾室或外室，亦或者对公主身心不忠，废除一切职务，终身不得入仕！”
    裴琰说完后，见玉姝惊得眼睛睁大，不由笑开：“陛下，您觉得臣这番提议如何？”
    “绝了！”
    玉姝狠狠拍了一把裴琰的大腿，然后翻身坐了起来。
    她上下打量着裴琰，“啧啧”了几声：“果然还是男人对男人狠，相信你这个法子，比让孩子改姓要强无数倍！”
    这世间有多少人，能确信自己从一而终，爱一个人从青丝到白发呢？
    更何况还是心理和身体的双重禁锢！
    寥寥无几吧？
    可这样好似苛刻的要求，却叫裴琰先提出来了！
    第1170章 唯有感情最可靠，又最不可靠！
    玉姝甚至都有些不敢相信！
    她看了裴琰半晌，直到裴琰笑问道：“陛下这眼神，是不相信男人，还是不相信臣？”
    “我……只是有些意外。”玉姝说道，“我甚至觉得，你这番话是在特意对我做保证。”
    裴琰自然想入仕，也想带兵打仗，可他也不想给玉姝带来麻烦。
    但如果现在有这个机会了，他却还是要抓住的。
    只是机会要怎么把握，还得想个两全的计策！
    裴琰思来想去，觉得唯有感情最可靠，也唯有感情最不可靠！
    他愿意为了玉姝放弃自己的前程和理想，自然也愿意为了玉姝赌上权势名利。可京中那些男人，却不见得。
    以前因为驸马不能入仕，这些男人对尚公主之事避之不及，薛松之这等无耻之徒甚至还敢私下鞭打公主。
    但若是以后驸马可以入朝为官也可带兵打仗，那必然会有不少人趋之若鹜，而这些人里，冲着权势地位来的绝对不在少数。
    可现在裴琰提出来，能够入朝为官的前提是，驸马和公主的感情稳定，并对公主绝对忠诚！
    但凡是公主提出驸马不忠，那他获得的一切都会被皇室收回。
    这样的驸马都尉，恐怕要让很多人三思！
    倒是裴琰，心中坦然的很！
    他对自己有很深的认知，别说什么权势地位了，便是这条命，若玉姝想要都可以拿去！
    所以他压根就不担心这道约束，这东西只是针对别人的。
    “如今在京的驸马中，未纳妾的只有我和魏天纵。如今的谢衡，倒也算上一个。剩下的驸马，后院全都是莺莺燕燕，压根就没有入仕的资格！”
    裴琰看着玉姝笑眯眯的说道：“这样看来，陛下的压力是不是要减轻许多了？”
    玉姝也跟着笑了起来，她双手搂住裴琰的腰，抬起头在裴琰下巴处蹭了蹭，这才说道：“果真是我的好军师，你若以后离宫了，我该怎么办呀？”
    裴琰听到这话顿了顿，随后反将玉姝拥住，这才温声道：“只要陛下需要我，我哪里都不去！”
    玉姝却低笑一声，并未再说什么。
    第二日上朝时，玉姝再次提起驸马入仕之事，那些上过折子的朝臣们便再次反对起来。
    玉姝这次也没与他们争执，只说自己有条件限制，叫朝臣们先听听好还是不好？
    众人看着玉姝，玉姝笑眯眯的将裴琰那段话说了出来：“凡尚公主者，终身不得纳妾！若有妾室或外室，亦或者对公主身心不忠，便即刻废除一切职务，此后不得再重新入仕！”
    这话一出，全场寂静！
    朝臣们不约而同的扭头，眼睛齐刷刷的看向儿子是驸马的那几家，却见那些朝臣都憋红了脸。
    这句“终身不得纳妾”好似一个巴掌，重重的扇到了他们的脸上。
    叫他们颜面丢尽，又有些抬不起头来！
    众人都不说话，玉姝却笑眯眯的说道：“如何？朕这提议还不错吧？防止驸马专权的核心，便是维持皇权不被践踏！只要公主地位尚在，驸马又如何敢以下犯上？甚至敢专权乱政呢？”
    第1171章 时代的走向！
    公主权威尚在，驸马又怎敢以下犯上，挑战皇权？
    这话叫众人深思，慎亲王也抱着手臂缓缓的点了头。
    高祖在世的时候，天底下可没多少人敢轻视公主的，也就这十来年的时间造就了如此大的变化。
    若是将公主该有的权威和地位提上去，大夏会走向什么样的时代呢？
    总会比现在更好吧？
    慎亲王转头看了几眼周围的朝臣，最后上前一步说道：“陛下英明！”
    吃螃蟹的勇士站出来了，陆陆续续也有人上前来，跟着喊：“陛下英明！”
    玉姝大概瞥了眼，这些都是自己人，那些顽固的老臣们还没开口呢！
    但她也不着急。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驸马入仕和提高公主地位，都是需要一件件慢慢来的。
    反正她还年轻，哪怕是熬也能熬得过这些人去！
    下朝后，玉姝带着众朝臣去宣华殿议事，兵部侍郎跟在慎亲王身后，小声问道：“王爷，陛下的意思是……”
    慎亲王看了他一眼，笑着说道：“吴大人，你想问什么？”
    吴侍郎有些犹豫，不知道从自家女儿那里听来的话，到底算不算的真？
    他可不算是坚定的公主党，把自己的闺女嫁给五皇子嵇常衡，就是想在站队这件事上有点把握，立个从龙之功。
    只是后来，事态不大对，衡王殿下没有心思夺位，反而是陛下冒出了头。
    吴侍郎也庆幸衡王当初跟着陛下打天下了，身后的他们便也理所当然的归类在了陛下这边。但若是真论起来，他完全是个圈外人，不受大家信任呢！
    所以在听到自家闺女说，陛下有意开设女子科考时，他才会如此震惊！
    除去已经出嫁的两个女儿，她膝下还有两个庶女呢！
    若是开设了女子科考，庶女也可以通过参加科考为官，以后不也照样光耀名楣？
    吴侍郎光是想想就觉得心中火热，他双眸期待的看着慎亲王，慎亲王却似笑非笑道：“吴大人觉得是真的，那就是真的。吴大人若是不信，本王说什么又有何用？”
    说完这番似是而非的话，慎亲王大步离开，独留下吴侍郎不知所措！
    次女昨日回家，特意说了这些事，叫他们私下准备着，但不要声张。
    所以吴侍郎哪怕惊讶甚至震惊，也不敢到处去询问。本想着慎亲王与陛下关系亲近，可能知道些内情，谁知道人家压根不打算给他说。
    吴侍郎忍不住叹了口气，往前走了几步，看到站在武官行列中的诚意伯，顿时心中来了主意。
    次女说，贺家封了校尉的那姑娘，也知道这个消息。回去后，她肯定也会说给诚意伯听。
    既然如此，那诚意伯定然也是知道这事儿的了？
    想到这里，吴侍郎小跑着追上去，喊住了诚意伯。
    众人见他前来，好奇的目光在两人脸上扫了一圈，这才议论纷纷的走了。
    诚意伯有些诧异，挑眉看着吴侍郎，吴侍郎笑道：“昨日家中女儿回府来探望我与她母亲，说了些玩笑话。不知贺姑娘，哦不，贺校尉可也曾说给了伯爷听？”
    第1172章 九成的可信度！
    诚意伯锐利的双眸看着吴侍郎，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等到朝臣都走得差不多了，他才微转过身去，与吴侍郎并肩往外走。
    “此事，有九成的可信度！”
    诚意伯斟酌着开口，一说出来，吴侍郎就睁大了眼睛。
    吴侍郎莫名压低了声音，小声问道：“那伯爷的打算是？”
    诚意伯笑了起来：“我如今还能有何打算？最小的闺女入伍参军了，还在陛下面前混了个校尉，我难不成还要叫她再参加科举去？”
    关键双双这丫头就不爱读书，哪怕是有机会她肯定也不愿去的。
    倒是已经出嫁的几个女儿，还能再试试。
    诚意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吴侍郎却睁大眼睛说道：“出嫁女再参加科举？莫说陛下会不会允许，此事夫家怎会同意呢？”
    尤其吴侍郎自己的两个女儿都嫁到了皇室，一个是郡王的儿媳，一个是衡王妃！
    让衡王妃参加科考，这岂不是叫人笑掉了大牙？
    诚意伯冷哼了一声：“若陛下真推行此等政令，管她是出嫁女还是待字闺阁，只要有机会还是可以尝试的。”
    诚意伯的女儿过的都不算太好，长女被裴琰退婚后，因为脸面不得已远嫁到了别地。
    女婿虽对她很好，一心一意又知道心疼，夫妻感情也算和睦。可婚后的家中事情除去年轻人之间，还有一些长辈亲朋和妯娌掺和。
    这番下去，又岂能过上顺心日子？
    次女就更不用说了，当初他看错了眼，才会觉得那人仪表堂堂风采出众。
    如今他借着那副子皮囊，到处沾花惹草风流成性，纳妾也纳成了习惯。
    诚意伯心想，若是自家两个女儿都能参加科举，以后入朝为官有了仕途，倒是要叫那些人看看，他们还敢不敢如此对待自己的闺女？
    两个父亲心中各有所思，吴侍郎得了个差不多的准话后，立刻就回府准备上了。
    已经出嫁的女儿他自然就不再报什么希望，反倒是对府上的庶女多了些耐心。又是请夫子上门授课，又是每日督促她们的功课，叫家中夫人小姐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而诚意伯那边，却直接写了两封信送到出嫁的女儿手中，叫她们自己认真读书准备起来。
    若是觉得夫家没有环境，他可以和妻子打配合，就说身体有恙叫两个女儿前来陪伴！
    回到了娘家，便可以像出阁前那般，不用打理庶务不用关照人情往来，只安安心心读书备考即可。
    也不知陛下会在什么时候发布这政令，但早早准备起来肯定没问题的。
    两人各自分头准备，而此时的玉姝，也在想增设女子科考这事儿。
    女子科考是头一年尝试，必然不适合大范围的展开，只能在鄞京先做推广。
    鄞京贵女规矩众多，不见得有人敢当出头鸟，可鹭州等地的州城，却必然是有人愿意的。
    到时候将王幼薇从秦州调回来，由她主持女子科考一事，也会让众人对这件事重视起来。
    因为王幼薇的身份，可是不被平北侯府重视的庶女。
    当初的王六姑娘从一介小妾，瞬间大转为天子面前的红人，谁人能不羡慕这一步登天的好运？
    这便是最好的软广！
    第1173章 君臣的相爱相杀！
    驸马入仕一事，君臣间拉扯半个多月后，终究还是按玉姝的意思下了旨。
    告示一贴，尚公主的众多驸马就开始清理后院。
    低贱的美姬转手就送人，有儿有女的姨娘被写放妾书，除了正房的公主外，一时间很多驸马的院子都鸡飞狗跳。
    赵纪在京中听了这些风向，又在朝上弹劾了一通。
    一边指着玉姝的鼻头大骂政策有误，一边面红耳赤的大骂那些驸马没有人性。赶走了后院的妾室，那些庶子庶女的存在难道就会被抹去吗？
    玉姝觉得赵纪的提醒很有道理，所以前脚因为他语出不逊把他罢了官，后脚就下旨叫所有驸马在后院反思！
    驸马们欲哭无泪，赵纪也欲哭无泪。
    朝臣们倒是都习惯了，赵铁头大人与陛下的相爱相杀，他们如今也差不多习惯了。
    罢官几天，又给召回来了。
    再罢官几天，又给召回来了。
    哎，反正就是玩儿！
    其实玉姝也觉无奈，一开始是与赵纪演戏的。谁知这老头子就是个顽固派，哪怕变成了自己人，嘴上还是得理不饶人！
    有时候玉姝确实也看他烦，就随便找个借口罢他的官。等他消失几天自己心里舒畅了，再把人召回来。
    反正赵纪家在鄞京，随便折腾！
    入了夏后，宫中就变热了许多。
    但因为宫中人少，用冰的地方也不太多，所以宫中难得省了一大笔开销。
    各宫主事将账本拿到了裴琰跟前，裴琰头疼，直接让她去找玉姝。
    裴琰虽然是王君，可让他打理后宫庶务也是为难人。玉姝便将后宫大权授予了蒋姑姑，叫她来管着这些事。
    所有人都没想到，当年被排挤的尚宫局管事，如今却摇身一变成了天子心腹。
    众人生怕被蒋姑姑报复以前的事，各个都战战兢兢。可蒋姑姑却像是瞧不见她们一般，只规规矩矩的办事。
    所有账目清出来后，玉姝见还有许多余银，便又给寿嘉公主多加了些嫁妆。
    宸妃和寿嘉公主自然感激不尽，玉姝便也趁机告诉其他公主。若是国库充盈，她们到时候也是如此待遇。
    小公主们还没想出来要如何充盈国库，寿嘉公主就在天气最热的六月嫁人了！
    谢老将/军要守着白翎关，没法从边疆赶来，恰好谢衡的二叔被玉姝调回了鄞京，两人便现在二叔置办的宅子里完婚！
    婚后两人进宫谢恩，玉姝瞧着寿嘉公主那娇羞的模样，笑问道：“如何？你们现在是怎么打算的？”
    玉姝早早就告诉了寿嘉公主女子科考一事，若她愿意，也可去参加科考入朝为官！
    可看她今日这番模样，显然是要跟着谢衡北上。
    果不其然，寿嘉看了眼谢衡后抿唇一笑，声音温柔道：“我与夫君商议好了，随他北上去白翎关。他做他的边陲将/军，我去做将/军夫人！”
    寿嘉欣赏的本就是策马扬鞭的谢小将/军，如今成了婚，又怎舍得将对方禁锢在鄞京这样的温柔乡。
    鄞京虽好，却没有属于他的疆场。
    若是强将他留下，那样的谢小将/军便也不会是她欣赏爱慕的人了！
    第1174章 女子科考入仕
    玉姝对这样的寿嘉很是欣赏。
    承顺帝和宸妃这样的爹娘，生出来的一儿一女却都很不错，倒叫玉姝觉得欣慰。
    这怕就是传说中的，歹竹出好笋？
    如今嵇常衡在情感上遇到了挫折，反而是妹妹寿嘉聪明有主见。玉姝作为长姐，对这种变化是乐见其成的，自然也赞成。
    只是寿嘉没有出过皇城，白翎关那般风沙大的地方，气候干旱又恶劣，难免会让她望而却步。
    玉姝还是提前给她打了预防针，叫她心理有个准备。又叮嘱谢衡，凡事必得尊重妻子，两人过日子得包容迁就着来。
    若是寿嘉受了委屈，玉姝也不会惦念旧情，按着最新的律令会废除谢衡的官职，叫他终生不得入仕！
    谢衡自然满口答应，寿嘉也觉得一阵暖心。
    长姐虽然做了皇帝，对她们这些妹妹却依旧包容关爱，这大概是她们这些公主最大的底气！
    两人告辞后，玉姝立刻喊来裴琰，询问他女子科考入仕之事。
    裴琰思索半晌后，也觉得差不多到了时候。
    今年增设的恩科，在八月中秋之后。若是女子也要参加科考，就只能在其后。最合适的时间，大概就是十月中旬了。
    而如今已是六月，哪怕可参加科考的女子都是鄞京及周围州城人士，却也要提前做准备。
    留足四个月的时间，也差不多了。
    毕竟今年只是头一年尝试，说不得还没有什么人来参加呢！
    玉姝先拟出大概的纲要后，裴琰负责来润色完善。等完全构思出来，已经是两日后。
    玉姝将赵纪又召回朝堂，并在朝上/将增设女子科考的想法提了出来。
    赵纪义不容辞当那个反对的人，甚至说到激动之处，撸起袖子唾沫星子四溅！
    玉姝静静的瞧着他，众人也都侧目以待。
    等着吧，又要被陛下撸官了。
    可这次玉姝并没有罢免赵纪的官职，反而赞同道：“赵大人说的问题也确实存在，相夫教子也确实是女人这几百年甚至千年来的习惯。可朕要提的，不是让女人减少相夫教子的时间，而是能增加给她们一个选择。”
    众人有些不解，全部抬头看着玉姝，眼中满是诧异和忙然。
    玉姝说道：“什么是增加选择呢？就是除了相夫教子外，她们还能有其他想做可以做的事。朕以为，若是天底下所有妇人的夫君，都像各位爱卿这般出众，那她们留在后宅相夫教子，估摸着也是心甘情愿的。”
    见朝臣们满意的捋捋胡子，玉姝才继续道：“可有的男人，撑不起家业又没什么能力，只能依靠妻子的嫁妆过活。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两个人的角色不能对调一下？是因为觉得妻子更优秀会伤了他面子吗？”
    朝臣们听到这话，哑口无言。
    若是反驳，岂不是自动对号入座，说他们自己不优秀了？
    可若是不反驳，那以后岂不是要和女人同朝为官？这怎么能叫他们接受得了？
    大臣们低头默然不语，玉姝扫视了一圈，视线终于落在了方开霁身上！
    第1175章 放权
    方开霁交接好鹭州的工作，进入朝堂如今才不到一个月。
    他平时很是低调，玉姝也不会在明面上厚待他，所以依华独家整理众人还没发现方开霁的独到之处。
    如今要推行女子科举了，玉姝自然要把这个能臣给提拔出来。
    方开霁察觉到玉姝视线落在他身上时，眉头动了动，会意的站了出来。
    “陛下，臣有话说。”
    玉姝眸子微弯，对着他点了头：“方卿直讲便是。”
    方开霁拱了拱手，这才温文儒雅的说道：“陛下所提女子科举一事，不是不可，只是要如何施行？女子科举上榜后，要如何安置她们？可是同男子科举一般？若是一般，为何不与男子同场考试，反而要分开呢？”
    方开霁的这些全部问在了点子上，下面朝臣的注意力瞬间就被他带走。
    玉姝听到这里，隐晦一笑，这才叫柴福把早就写好的东西拿了出来。
    柴福站在玉姝身边，针对方开霁的问题一一作了回答。
    女子科考施行的方案，参考秦州科举。科举上榜后的女子，不会直接入朝，而是会放到地方历练，随后一级一级提拔上来。
    科举的内容自然和男子不同，所以才要分开考试。但相同点在于，最后上榜者都要参加殿试。
    男子科考分状元榜眼探花，女子便也会如此分类，到时候依然举行琼林宴，也会在皇城外张贴皇榜！
    柴福念完后，下边又是一片哗然。
    玉姝见朝臣们很是介意，便问道：“诸位爱卿可是觉得，朕这番举动会让女人抢了男人的风头？”
    这话隐晦的含义太深，众人没敢接话，倒是方开霁说道：“陛下，臣等以为，此番科举和风头无关。只是若男子女子都参加科举了，众人家中的庶务由谁打理呢？”
    “好问题！”玉姝挑挑眉道，“柴福，告诉爱卿们，朕后宫的庶务由谁打理？”
    柴福上前半步说道：“陛下宫中有各阶女官，掌事、司官等暂且不提，蒋尚宫主管后宫一切大小事务，只待月末季末年末上报王君和陛下，并不耽误常事分毫。”
    柴福说完后，看了众人一眼，众人神色顿时有些讪讪。
    陛下这话是什么意思呢？
    意思是你手底下有能干的人，就大胆的放权，只要隔三岔五的查一查就基本上没什么问题了。
    不能用“庶务”这等拙劣的借口，捆绑着自己的妻子留在后院。
    难道妻室真的一年四季都在忙庶务吗？大多时候还是闲着伤春悲秋吧？
    玉姝的暗示很明显，见大家不说话了，她又语重心长道：“我们大夏如今百废待兴，各行各业都需要人才。爱卿们应该也知道最近处处忙乱，若是女子中真有能力出众的，任用她为朝廷做事又能如何呢？总归都是为了百姓好，为了我们大夏好。”
    方开霁似乎认真想了想，然后才点头赞同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陛下英明！臣附议女子科考一事，并愿倾力相助！”
    众朝臣：“……”
    你丫方才还质疑呢，这会儿叛变就这么快？
    第1176章 国库充盈，钱粮丰收
    君臣相互配合，其他人顿时没了话。
    玉姝也不愿像推动“驸马入仕”那般一直拉扯，干脆趁热打铁叫人即刻拟旨，将增设女子科考一事颁发出去。
    有几个老臣还想拦，只是“陛下三思”这四个字还未说完，玉姝就笑眯眯的说道：“爱卿们不必多有顾虑，若是心中存疑，令嫒可不参与！”
    这话像是一记重锤那般，顿时将所有人击打了个清醒！
    吏部尚书刚刚张开的嘴，更是因为这句话缓缓合上，才拱起的手也悄然放了下去。
    陛下一意孤行的要推行这般政策，朝中必然也有部分人是愿意支持的。好比那家中只有三个女儿的永昌伯，若是女子科考成为定局，他这等人必然最高兴。
    因为养儿养女对于他来说没什么区别，甚至比原来要更好点，至少女儿如今也可以像儿子那般光宗耀祖！
    吏部尚书仔细想了想，整个朝堂里好似支持的占一大半，反对的只有一小半。
    他就属于反对的那一小半中，只是如今的陛下不似前一位了，他们这些朝臣的话语权不大。
    陛下愿意听他们的，那是陛下贤明。若是陛下不愿意听，非要一意孤行，他们也没有办法！
    反之，如果他们一意孤行，那下场就惨了！
    什么“以死明志”之类的行为，对这位陛下压根没用。
    赵铁头大人还天天明志呢，陛下也天天撸他的官！
    这要是换做别人，撸了官就别想再回来了。
    吏部尚书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这年头，当贤臣可真不容易。要不等明年陛下培养出接班人后，他就辞官致仕吧？
    他这年纪也不小了，家中孙儿都开始参加科考入朝为官了。
    陛下还正年轻，又野心勃勃，手下也是人才济济，他们这种老骨头已经跟不上时代了。既然如此，不如早早离开省得碍眼。
    吏部尚书自怨自艾了一会儿，再回神时，听众人已经谈起了别的事情。
    江南一带的贪污案有了结果，大理寺那边抓回来不少贪官，又抄家抄回来几十万贯的银钱。本来空空如也的国库，一下子就变得充实了起来。
    而因为朝廷劝农和减免赋税，加上今年老天爷赏脸，夏收这块成果斐然，老百姓的日子也瞬间得到了改善。
    玉姝作为皇帝自然高兴，很阔绰的赏赐了一波有功劳的人，对荣阳侯的两个儿子尤其大力表彰。
    张盛是其中功劳最大的人，玉姝便将他的官阶又提了一级，算起来应该是除去方开霁外升职最快的那个。
    荣阳侯倒是没什么表现，其他人却嫉妒的不行。
    毕竟当年的荣阳侯府可是将门之家，将门之后全部去学文已经算是没落。谁知道柳暗花明又一村，张盛还真在这朝堂中闯出了一片天地。
    看着朝中年轻的面孔逐渐多了起来，许多老臣也像吏部尚书那般，个个觉得心有戚戚起来。
    但玉姝也没想着完全排斥掉老臣，对着有功劳的年轻官员奖赏完后，也照例将部分老臣表扬了一番。
    其中就有表现突出的户部尚书。
    国库充盈，钱粮丰收，作为户部的头头，户部尚书对这嘉奖当仁不让！
    -
    前面张盛写错成了李顺，改不了了，大家海涵！ps：李顺也是文中人物。】
    第1177章 爹爹为什么不当皇帝？
    进入盛夏，鄞京天热的叶子都有些萎靡。
    玉姝应朝臣及自家两丫头的要求，打算去避暑山庄。
    天子一动，前朝后宫都要跟着动。后宫嫔妃都是太上皇的女人，玉姝虽然没有管的必要，但想到有许多小公主还年幼，索性叫人将她们都带着！
    这一带，车驾就顿时拉长了许多，光是准备都准备了五天左右。
    而这一路上的时间，花的就更多了。
    玉姝坐在天子车驾上，一边批阅奏折一边应付两个小丫头的问话。
    裴琰正在帮玉姝写东西，见娇娇总缠着玉姝说话，便放下笔将其抱了过去。
    娇娇本想挣脱，裴琰耐着性子哄她道：“你不是说要教弟弟说话？怎得这会儿又不教了？”
    亦安如今已经快九个月，不管是翻身还是到处爬，小动作很是麻溜。
    大人们说话他也能听懂，有时候还会学着两个姐姐说“娘”这个字音，但因为年纪尚小，一直说得很含糊。
    软软很喜欢这个弟弟，平时总和他玩在一起不撒手，倒是娇娇耐心就差了许多。
    可能大孩子和小孩子之间也有隔阂吧，她觉得这个只会爬不会说话的弟弟很无趣，成天就会“哇哇哇”和“哈哈哈”，所以对陪弟弟玩这件事完全不感兴趣！
    这会儿见裴琰让她教弟弟说话，娇娇想也不想的拒绝：“我和娘亲玩。”
    “娘亲要批阅奏折呢！”裴琰柔声道，“我们不能打扰娘亲。”
    娇娇有些不理解，她歪着头看了半晌玉姝，最后对裴琰说道：“爹爹批阅，娘亲和娇娇玩！”
    玉姝听到这话抬起头笑，裴琰也跟着笑了起来。
    “不行哦，娘亲是皇帝，只有皇帝才可以批阅奏折！”
    娇娇澄澈的大眼睛里满是好奇和懵懂：“为什么娘亲是皇帝？爹爹为什么不当皇帝？”
    这话问的裴琰顿时沉默，就连侯在外面门口的白兰，也沉默了一瞬。
    这话……也就只有两岁半的小公主敢问出来了。
    玉姝却没有将这话放进心里，反而笑着说道：“因为爹爹没有打过娘亲呀！娘亲打赢了，所以娘亲当皇帝，爹爹当王君！”
    娇娇似懂不懂的“哦”了一声，一旁的软软却抬头，眨巴了几下大眼睛。
    裴琰失笑，察觉到外面车队停了，就抱起两个小丫头说道：“走，我们下去透透风！”
    皇帝的车驾虽然像个小房子似的，空间大能容纳很多人，可毕竟是马车，并没有平日里住的房子舒服。
    如今车队停下来整顿休息，自然要下去溜欢儿看看风景的。
    裴琰带着两个小丫头下马车，一向排斥自家老爹的亦安小朋友，就落在了白兰身上。
    白兰抱着亦安去外面闲逛，玉姝批阅完奏折，也下了马车看风景。
    出宫的人实在太多，如今车队停下来，几乎马车中所有人都下来透气。
    玉姝刚下来，就有不少人过来行礼请安，顺便刷刷脸和好感！
    玉姝只要不忙朝政事务的时候，对这些人的奉承倒也不讨厌，也愿意花点儿时间与她们寒暄。
    毕竟长的好看说话又好听的女人，谁会排斥呢？
    第1178章 避暑山庄
    聊了几句后，众人看到裴琰带着孩子过来，便很有眼色的退开。
    玉姝笑眯眯的看着两个小丫头朝自己跑来，蹲下去问道：“手里拿的什么？”
    “花花！”娇娇把自己摘来的花给玉姝看，然后凑在玉姝的鼻尖让她闻。
    软软则凑到玉姝身边，把手上那朵花插在了玉姝的发髻中。
    自打登基为帝后，玉姝的打扮就鲜少像妇人那般满头珠玉，反而变得精练起来。
    除去盛大的朝会，她甚至连帝王冠都不戴！
    如今软软往她发髻上插了朵花，那双英气犀利的眉眼，好似立刻就柔和下来。
    娇娇见这样好看，也抬起手往自己头上插。
    裴琰弯下身来，将那朵小花花插在了娇娇的丸子头上，娇娇立刻就得意的向玉姝炫耀。
    玉姝温柔一笑，牵着两个孩子都回了马车上。
    没过多久，白兰也带着小亦安回来，只是神色有些忿忿不平！
    玉姝扫了一眼，问道：“这是怎么了？”
    白兰将孩子放在车上，对着玉姝道：“方才奴婢抱着小殿下去远处转了一圈，竟被一个农妇给呵斥了！说我们踩坏了她家的菜田，可是她家的菜田在哪儿奴婢都没看到。”
    玉姝笑了起来，安抚了白兰几句，就将这事儿给略了过去。
    如今马上到避暑山庄，附近的庄子不是皇亲就是国戚，遇到些刁蛮的人倒也不稀奇！
    白兰心中憋着气，但也知道天子车驾在外面，与百姓们发生冲突到底是不好的，便也没再说什么。
    车驾动身后，过了一日就到了避暑山庄。
    玉姝带着裴琰和孩子住进了最大的宫殿，其他人自有蒋姑姑去安排，玉姝便也不再操心。
    晚膳是送到殿内的，吃过后厨房那边还送来了新鲜的瓜果，都在井水中冰过，味道很是甘甜可口。
    换了个地方，众人身心都变得凉快通透起来，玉姝也没了多少忙于政务的心思。
    第二日快速处理完政事后，她就和裴琰带着三个孩子出了门。
    小亦安还不会走路，需要人一直抱着，玉姝见那奶娘累得直喘气，转头与裴琰商量：“找人做个婴儿车？”
    生下两个丫头的时候，玉姝就有了这心思。
    只是当时离开的早，她也没有顾得上，如今看来做个小婴儿车很有必要。
    裴琰问清楚了婴儿车的作用，立刻就点头答应下来。
    玉姝本想着等回去后，找宫中的匠人去做，但裴琰说不需要，他如今在山庄闲着就可以做出来。
    夫妻俩一边讨论，一边带着孩子们爬山。
    小亦安对外边的景象也兴致勃勃，兴奋的趴在奶娘肩膀上“啊啊”叫着。
    山上有不少果树，黄澄澄的杏子完全成熟后掉落在地上，好几颗挤在一起，看着就叫人眼馋。
    娇娇还小，也不知道这是什么，高兴的捡了起来。
    她拿着杏子给玉姝看，还表示自己想吃。
    白兰原本想说地上的不要吃，玉姝却道：“等下洗完再吃，不然吃了肚子痛，会生病！”
    娇娇立刻听话的答应下来，白兰在旁边嘀咕道：“陛下，殿内有不少新鲜的杏子呢，这些杏子还是莫让小公主吃了……”
    玉姝笑了笑：“无碍，这些果子只是沾了点土，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两个孩子出身高贵是没错，但人的胃倒也不需要那么娇贵！
    玉姝希望她的姑娘，能够住得起豪华宫殿，也能睡得了破烂草屋。人生中有那么多的大起大落，谁又能总是一帆风顺呢？
    第1179章 爹爹是爷们儿，不能撒娇！
    山中树木多，比山庄内还要凉快。
    两个小丫头精力充沛，由于没见过小动物，看到有兔子蹿出来时还会惊叫。
    等到见得多了，还会跟着兔子跑。
    玉姝就跟在旁边笑，白兰却更加担心。
    一直走到山谷处，孩子跑累也跑饿了，玉姝叫人拿出干净的桐油布铺在溪水边，开始了野餐！
    两个小丫头显然对这种吃饭方式很是惊喜，就连一向淡定的软软，也站在溪水边破天荒的惊喊：“鱼！”
    裴琰将她从溪水边拉回来，软软却又走上前去，指着溪水中的影子说道：“鱼！”
    玉姝配合自家丫头，走过去看了看，问道：“鱼在哪里？娘怎么没看到？”
    软软指指裴琰，又指了指溪水，再次重复：“爹爹，抓鱼！”
    裴琰：“……这溪水太浅了，没有鱼。”
    软软歪着脑袋想了片刻，指向溪水的上方：“那边有鱼。”
    玉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溪水的上方是一处小瀑布，小瀑布那边有很深的一汪泉，当然符合裴琰说的话。
    只是里面有没有鱼，还真说不定。
    在笑闹时，玉姝眼角扫过水中好似还真有鱼儿闪过，连忙叫裴琰去抓，裴琰只好脱掉鞋子卷起裤脚下水。
    岸上架起了火堆，几个侍卫抓来了猎物，处理过后帮忙烤肉。
    奶娘则喂了小亦安，然后带着孩子凑过来看裴琰抓鱼。
    溪水中确实有鱼，但都是巴掌大的小鱼，裴琰没有工具，捞鱼之旅很不顺畅！
    软软看了好半天，见自家亲爹靠不住了，转头看向玉姝道：“娘亲，鱼鱼！”
    裴琰听到这话，转过头来委屈问道：“为什么对爹爹说话就是抓鱼，给你娘亲说话就是鱼鱼？”
    明显的区别对待嘛！
    软软很认真的对着他爹说道：“爹爹是男人！”
    是男人，所以要爷们儿，不能撒娇！
    裴琰：“……”
    很好，他接受这个解释。
    但裴琰还是挣扎着问了一下：“爹爹已经在给你抓鱼了，你为什么还要娘亲来抓？”
    软软眼睛眨了眨，似乎想撇嘴却又忍住了。
    她抱着自己的手放在腹部前，奶声奶气道：“娘亲皇帝，娘亲厉害！”
    玉姝自己说的，裴琰打不过他所以是王君。玉姝因为厉害，所以才是皇帝。
    软软只是借用了这段话，逻辑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裴琰：“……”
    很好，继小儿子嫌弃自己之后，小闺女也开始了嫌弃之路。
    不，这大概是恨铁不成钢？
    裴琰不再说话，依然卷着裤腿与巴掌鱼做斗争。
    玉姝正想脱掉靴子下水时，侯在旁边的白兰却耳尖一动，迅速抓住两个小丫头就地翻滚一躲。
    说时迟那时快，两支暗箭从后方而来，全部射向了娇娇软软方才站的地方。
    所有侍卫也立刻警戒起来，两名皇城司守卫第一时间追着放出箭的方向去！
    玉姝见娇娇软软无事，奶娘抱着小亦安惊的呆在原地，立刻第一时间冲过去将她们护在身后。
    正巧这时，有数十名黑衣人在这时从天而降，将众人围在了中间！
    第1180章 黑衣刺客！
    两丫头还小，却对这种阵势也有些下意识的害怕。
    倒是小亦安懵懂无知，见玉姝站在了自己身前，还高兴的伸出胳膊要抱抱！
    黑衣人已经动了手，所有侍卫立刻上前去挡，白兰却将两个小丫头紧紧护在身后。
    玉姝念及奶娘是个手无寸铁的普通人，便将孩子接了过来。
    小亦安高兴的“啊啊”大叫，娇娇和软软心惊胆战的探出头偷偷去看，却见方才一条鱼都抓不到的亲爹，这会儿如神明降世般，三两下就放倒几个黑衣人。
    娇娇和软软同时“哇”了一声，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崇拜！
    裴琰顿时虚荣心爆棚，他忘记自己连鞋都没有穿，只是抽出放在地上的佩剑，立刻朝着黑衣人们冲了过去。
    顾念着孩子都在这里，裴琰并没有下杀手，对黑衣人们大多都是威慑！
    可黑衣人就是冲着几个孩子来，玉姝看出他们的目的后，完全没了耐心。裴琰也意识到如此，便不再手下留情，只叮嘱道：“捂上他们的眼睛！”
    玉姝立刻将小亦安的头埋在了自己怀里，顺便单手将一个逼近的黑衣人击退。
    白兰将两个小丫头的眼睛也捂住，可这两个非要看裴琰打架，跳跳闹闹的差点拦不住。
    最后还是玉姝一声冷喝，她们两人才消停下来。
    白兰和两个侍卫看护着小丫头，玉姝和另一个侍卫保护着小亦安，剩下的人都跟着裴琰在战斗！
    玉姝带出来的都是精英，加上还有金甲卫混迹在其中，这些黑衣人很快就被收拾了个干净！
    地上全是他们的尸体，红色的血流进小溪，方才清澈的溪水瞬间嫣红一片。
    烤熟的肉也没有机会吃了，玉姝只吩咐众人立刻下山，追着放冷箭而去的两人还没回来，玉姝又派了两人过去。
    一群人迅速赶到了山脚处，见到有大批的侍卫赶了过来。
    见为首的指挥使要跪下说“救驾来迟”，玉姝直接打断他的话说道：“带人去搜山，务必要活捉刺客回来。顺便查一查，这山庄附近都住的是什么人家？”
    这地儿说是避暑山庄，但准确点来描述，是皇家行宫。
    行宫好比皇城，周围除了皇亲国戚外不敢住其他人，寻常百姓进不来，就更不用说刺客了。
    若有寻常人能混进来，那必然也是和那些皇亲国戚有些关系的。
    所以刺客的来历，想必很好查探！
    指挥使见玉姝脸色不好看，有些紧张的应下声来，随后立刻带着人出发了。
    玉姝这才缓和了脸色看三个孩子，谁知这些家伙没一个害怕的，娇娇甚至还搂住裴琰的脖子兴奋道：“爹爹飞飞！”
    软软一向文静，这会儿居然也跟着说飞飞！
    就连怀里的小亦安，也撅着嘴，努力要冒出“飞”这个字音。
    玉姝：“……”
    心累，三个熊孩子！
    她没有再说什么，只带着孩子们回了殿内。
    奶娘受到了惊吓，玉姝也体谅她，叫她先去休息。
    蒋姑姑带着其他人来伺候三个小崽子，玉姝和裴琰则去换了衣服沐浴。
    等洗完澡出来，一家五口正在用膳时，指挥使那边就传来消息说刺客抓到了。
    第1181章 小冯氏的人！
    玉姝当即就放下筷子，起身前往外殿。
    刺客的目的是自己三个孩子，这事儿若处理不干净，玉姝心中会一直放不下。
    裴琰本来也想去，但瞧着两个丫头眼睛滴溜溜转，他最终想了想还是没有动身。
    玉姝进入殿内，指挥使行过礼后，对玉姝说道：“陛下，属下查到周边庄子属于两户人家，一是前国舅冯家，另一则是绥国公曹家！”
    玉姝一听到“冯氏”二字，面色立即就沉了下来，听到绥国公府后，神色倒是又和缓了不少。
    “刺客呢？”
    指挥使忙道：“关起来了，陛下可是要亲自提审？”
    玉姝双手负在身后，摇了摇头：“朕只要结果，天黑前给朕回话！”
    指挥使暗自松口气，然后才躬身离开。
    玉姝回到内殿，见两个小丫头翘首以盼，顿时露出笑容道：“在看什么？”
    娇娇在原地蹦跶两下，声音又脆又嫩：“娘亲打坏人！”
    玉姝笑着捏了捏她的脸颊，坐下后才问道：“吃饱了吗？”
    “吃饱了！”娇娇说着，又去拉软软的手。
    软软却很坚持的把剩下半碗汤喝完，这才滑下凳子和娇娇去玩。
    两人走开后，照顾小亦安的奶娘也带着孩子离开，玉姝抬起头看着裴琰说道：“旁边庄子是冯家的。”
    裴琰顿时明白过来，他蹙起眉头问道：“小冯氏？”
    冯家以国舅身份发家，冯皇后入主中宫，小冯氏嫁入王府。两姐妹都成为皇妃后，冯家才借此机会成为了国戚！
    但是冯家诸多弟兄不争气，在外面任职的不是贪污好色，就是以权谋私，都被玉姝明里暗里给搞下台了。
    冯皇后死后，敏亲王府也紧接着遭了殃，所以冯家很有眼色的夹起尾巴做人。
    因着亲戚关系，以及叶婉心的存在，玉姝也算是对冯家留了一线余地。倒是没想到，到了如今他们竟敢帮着小冯氏来对付自己。
    “我倒是忘了，冯家还能给小冯氏一丝退路呢！”
    玉姝说着这话，眼里的寒光却是锐利惊人。
    裴琰大手覆在她手背上，无言安慰了片刻，才问玉姝道：“周边的庄子，全都是冯家的？”
    “还有绥国公府！”玉姝说到这里，眉头下意识蹙了蹙，“绥国公这些年，越发荒唐了！”
    曹泾元作为绥国公世子，因为冷血残暴的缘故，在鄞京的名声不算太好。
    可他的父亲绥国公，名声更差！
    玉姝以前不愿意管这些事，可如今再看，却觉得她插一手也不错。
    正好让曹泾元提前做国公，也好解了他的心结。
    天色快暗时，指挥使传来消息，那黑衣刺客果然是小冯氏命人找来的。
    天子前往行宫避暑一事无人不晓，如今被贬为庶民的小冯氏一家，也是通过冯家知道了这个消息。
    她们被赶出敏亲王府后无处可去，便央求冯家给了庄子，供他们安置这一大家子。
    这庄子靠近行宫，面积自然广阔，里面还有婆子和奴才，待遇着实不差。
    可小冯氏是什么人？
    以前是高高在上的王妃，敏亲王造反后还短暂的当了一月的皇后，如此自命清高的人，岂能受得了这种落差？
    第1182章 有人闯进来了！
    庄子上寒冷，没有富贵温柔乡，也没有人来捧她的臭脚，使得小冯氏满心怨恨。
    她把所有的恨意都埋在心里，在这半年间越演越烈，直到得知玉姝来了行宫避暑的消息，才终于决定要动手。
    黑衣人是托旁边庄子的人找来的，她只负责给钱。
    小冯氏想的也很好，她杀不了嵇玉姝和裴琰，那就杀掉她们的孩子，让嵇玉姝痛苦一辈子。
    小孩子嘛，到了这种地方还能有不落单的时候？总能找到机会的！
    可小冯氏忘了自己只是一个后宅妇人，或许宅斗之类的事情她很擅长，可在谋略和暗杀这方面，她却是一窍不通。
    如此哪怕请了不少杀手，却依然还是失败了。
    夜里，小冯氏翻来覆去睡不着，她起身喊婆子点了灯，然后问道：“那边还没有消息传来吗？”
    婆子低下头，恭恭敬敬的回道：“禀娘娘，没有消息。”
    小冯氏先松了口气，又觉得有些失望。
    下午的时候，听说宫中侍卫带人去搜山了，好似在找什么人。
    只是她们不敢靠近，也不知道找的是刺客还是孩子？
    最好是孩子被那些黑衣人带走了，不然她心中这口气怎么也散不开！
    小冯氏想着这些计划，有些坐立不安，正在出神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她慌忙站起来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乡下的庄子不像皇城内的高门大宅，若是有人闯进了院子，还得层层通报才能发现。
    这庄子有人点着火把冲进了院子，婆子站在窗口一眼就能看清，她却不害怕，只说道：“娘娘，好似有人闯进来了！”
    “有人闯进来了？”
    小冯氏慌忙穿好衣服，只是刚披上外衫，房门就被一脚踹开。
    这屋子不像以前分个里外两间，中间还隔一道屏风挡挡视线。如今屋门被踹开后，屋内一切都一目了然。
    小冯氏下意识尖叫了一声，带队那位禁军侍卫立刻喝斥一声：“叫什么叫？都给我抓起来！”
    小冯氏顿时慌了神：“你是什么人？居然敢私闯本宫的屋子？信不信本宫叫人挖了你的眼睛？”
    禁军侍卫虽然不知道她是什么人，但也知道和冯家有些关系。
    冯家如今是什么遭遇，他常年游走在宫内还不清楚吗？
    指挥使今日让来这边庄子抓人，就说明她们肯定犯了事，还是和陛下有关的事，这岂能活命？
    还想挖他的眼睛，等下就一刀送这臭娘们上西天！
    侍卫毫不客气的将小冯氏扯出了屋门，同一时间，被赶出屋子的还有曾经的世子和世子妃等。
    那些侧妃小妾都不在，庶子庶女也没了，许是都被敏亲王妃赶了出去。
    侍卫们将他们赶到了一起，这才请指挥使过来。
    指挥使看了眼，瞧见了狼狈不堪的小冯氏。
    他很虚假的抱拳客气道：“原来是王妃娘娘，属下还以为是何人住在此地呢！”
    说完后，好似想到了什么，他又忙拍拍额头说道：“瞧我这记性，王妃娘娘如今早就变成庶民了，那我还是喊你冯氏吧！”
    指挥使说到这里，脸色突然一变，居高临下道：“冯氏，你竟敢指使人去刺杀小公主，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第1183章 奉命捉拿凶手
    小冯氏听到这话，心中猛然一跳，下意识就要反驳。
    指挥使却截住她的话头说道：“莫要狡辩了，凶手我们已经抓到了，证据确凿，你哪怕狡辩也无济于事！”
    指挥使说着，叫身边侍卫就要解决了这些人。
    小冯氏忙惊慌道：“你们怎可随意杀人？我们是皇家人，你们不能就这样杀了我们！”
    敏亲王世子也大喊道：“嵇玉姝呢？我们要见嵇玉姝，我们是一脉同承的堂姐弟，她怎么能如此心狠手辣？”
    指挥使顿觉牙痒，他抽出腰间佩刀，直接朝着敏亲王世子砍了过去。
    “放肆！竟敢直呼陛下名讳？”
    锋利的刀刃在夜色中闪着寒光，敏亲王世子的头颅，突然就掉了下来。
    鲜血喷发，所有人都尖叫起来。
    敏亲王妃更是崩溃着朝儿子扑了过去，谁知还没碰到身子，就被旁边侍卫捅了一刀。
    眼前的一切好似被慢放一般，她感觉自己双耳处有温热的液体溅到，眼前一切变得猩红。
    儿子儿媳在眼前倒下，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火光照耀的院子才彻底没了声。
    禁军侍卫们将刀插回去，指挥使面无表情道：“将这个孩子送至乡下，叫人看管起来。”
    陛下没想着要了这襁褓中婴儿的命，可也不想养虎为患。最妥当的办法，就是送到离鄞京千里之外的地方，叫他在乡下过上一生。
    若是在那般艰苦困窘的环境下，他还能东山再起想着报仇，玉姝倒也是欣赏的。
    毕竟自己的孩子，以后在接纳皇位后，也需要个磨刀石！
    侍卫们领命，将尸体全部拖出去烧掉，随后就将这边的庄子封了起来。
    另一边，绥国公也带着自己的夫人爱妾到了庄子上小住。
    天子行宫离这边不远，绥国公觉得安全感倍增，每日就顾得上喝酒听小曲儿。到了深夜时，再努力展现一番男人的尊严。
    谁知这夜，一向温柔似水的小赵氏总有些心不在焉，甚至还不小心抓疼了他。
    绥国公有些生气，扯过被子盖上后才喝斥道：“想什么呢？”
    小赵氏正在担惊受怕，见绥国公翻身下去了，才知道自己惹怒了对方，连忙温言软语的劝道：“妾在思量国公爷白日里想吃的那只鸡，明日叫人炖了，给爷补补身子！”
    绥国公又不是糊涂人，岂能看不出她在敷衍自己。但两人也过了这么些年，绥国公一向睁只眼闭只眼，便也没有多问。
    只是那事儿的兴趣终究是没了，他干脆背过身去扯着被子呼呼大睡。
    正睡得香时，突然听到院子里传来很大的嘈杂声！
    绥国公惊醒过来，就见小赵氏瑟瑟发抖的挤在了他的怀里。
    绥国公将小赵氏推开，穿起衣服下床。拉开门后才发现院子里站了诸多侍卫，一看打扮就是天子近卫。
    绥国公顿时有些慌，他忙凑上去问道：“各位兄弟深夜前来，可有要事？”
    指挥使刚杀了人，眼中的寒意还在，只是敷衍的对着绥国公抱了抱拳，然后就开门见山道：“深夜叨扰多有得罪，我等奉命来捉拿凶手，还请国公爷通融一下！”
    第1184章 有些伤风败俗了！
    凶手？
    绥国公一脸懵逼。
    他下意识低下头看了看自己，又看向周围。
    这庄子就是个庄子，虽然屋子修建的还算奢侈，可就是个乡下的小豪宅。
    每年除了夏天来这地儿避暑，平时他问都不问一声，在这种地方怎么会有凶手？
    绥国公忍不住问：“指挥使是不是搞错了？我这里怎么会有凶手？”
    指挥使也不回答他，只偏头给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立马就有两个侍卫冲进了屋子。
    绥国公想去拦，却反被指挥使拦下：“国公爷，都是奉皇命办事，您也别为难我们。”
    绥国公脸上有了怒容，下一秒就听见小赵氏尖叫着，被两个侍卫从屋内拖了出来。
    是真的拖了出来。
    大概是她在屋内挣扎，面冷心硬的侍卫直接就扯住了她的衣裳。
    夏天衣衫单薄，侍卫这么依华独家整理一动手，小赵氏的衣裳领子都被撕烂了不少。
    若是搁在别的护卫身上，恐怕这副模样就叫他们羞惭，又不知如何下手了。
    但这一批天子近卫，无情的就像是练习过金刚经和清心咒的僧人，面不改色的将小赵氏拖了出来。
    甚至在看到小赵氏那玲珑有致的锁骨，以及若隐若现的红肚兜时，还不约而同的皱了皱眉头。
    有些伤风败俗了！
    绥国公大怒，只觉得这些侍卫是在故意打他的脸。
    他迅速脱下外衫罩住小赵氏，然后抡拳就朝着指挥使的面颊砸了过来。
    虽然当年在战场上受了伤，腿脚至今不便，可绥国公骨子里依然是那个好战的武将。
    指挥使也不想和绥国公发生正面冲突，他只躲避并不出手，却叫绥国公更加暴怒！
    眼见着对方的攻击越来越盛，不得已之下，指挥使出手对打。
    只是下一刻，一道人影就自身后而来，他掠过所有侍卫，代替指挥使与绥国公交了手。
    在火光的映衬下，那张雌雄难辨美艳阴柔的脸，在众人面前展开。
    指挥使见是曹泾元，即刻收手站在一旁，还叫两个侍卫把小赵氏也拖到了一旁。
    绥国公自然不是曹泾元的对手，他气势汹汹的怒骂道：“逆子，你来做什么？”
    曹泾元毫不客气的与他对骂：“我来瞧瞧国公爷的女人，做了什么大逆不道的事，竟叫陛下大动肝火半夜抓人！”
    这话满是嘲讽和戏弄，可绥国公却莫名就冷静了下来。
    他扭头看了眼泪眼盈盈的小赵氏，有些不解道：“她一个女人，如何会惹到陛下？”
    曹泾元擦了擦手指，漫不经心的扫了眼小赵氏，眼中寒光一闪而逝。
    “那就要问问她自己了！”
    绥国公没有法子，只得选择审问小赵氏。
    小赵氏此刻有些衣衫不整，加上满脸惊慌失措，绥国公原本想让她穿上衣服，进了屋子再说。
    可指挥使怎么也不同意，还面色威严的说道：“属下敬重国公为人，才敢私自通融一番。若无国公阻拦，属下要即刻将凶手就地正法的。”
    “就地正法？”绥国公惊了一下，“你们竟是查都不查吗？若是出了差错……”
    曹泾元淡然开口：“天子近卫办事，岂能有差错？若是没有确凿的证据，也不会半夜来抓人了。”
    绥国公顿时哑然无语！
    第1185章 我要知道真相！
    审问就在院子里进行，是指挥使开的口。
    他直接问黑衣刺客是不是小赵氏联系的人，又问是不是还有内应，准备了毒药之类……
    因为询问的很详细，基本上也没有任何错处，小赵氏一时经不住，全部哭哭啼啼的说了出来。
    黑衣人的确是她替小冯氏联系的，但她不知道小冯氏要用黑衣刺客来对付玉姝的孩子。若是知道，给她几百个胆子也不敢接手。
    最重要的是，小冯氏当年与她有些交情，甚至以前还出手为她帮过忙，所以她才想着还了人情。
    至于那黑衣人，其实她自己也不清楚来历，只知道给钱就办事。
    小赵氏说完后，绥国公于心不忍，对指挥使说道：“贱内虽然犯了错，却也不是有心之举。指挥使能不能替我们向陛下求个情？只要死罪可免，活罪如何都可！”
    指挥使面无表情巍然不动：“国公爷，您夫人并没有说实话！”
    绥国公一脸不信：“怎会呢？都这个时候了，她还有什么必要瞒着我们？”
    曹泾元“嗤”了一声，虽然没说话，可就这一个字顿让绥国公老脸一热。
    他转过身去，居高临下的看着小赵氏，表情有些复杂：“你到底瞒了我们什么？”
    小赵氏只管哭，还要哭得梨花带雨风情万种，别的什么都不管。
    曹泾元看得烦了，对指挥使说道：“劳烦大人直接杀了吧！省得耽误你们时间，夜深了也好早些回去休息。”
    指挥使觉得还是曹泾元体贴，刀都抽出来了，却又被绥国公拦住。
    “我要知道真相！”
    曹泾元顿时站不住了，他藏去眼中的笑意，盯着绥国公冷冷道：“真相？好啊，那我现在给你所有的真相！”
    “黑衣人是江湖杀手不错，但并不是来历不明。反之，小赵氏与他们经常有往来，因为很熟悉，所以对方才会斗胆接下这种刺杀皇帝和小公主的活儿。”
    “另外，小冯氏当年并不是和小赵氏有交情，是因为小冯氏手中有小赵氏的把柄。小赵氏勾引自己的姐夫，却被姐姐发现，最后害死姐姐以求上位，还塑造出了情深意重的恶心人设……”
    曹泾元说到这里时，眼睛都红了，虽然面上表情竭力平静，可说话的尾音明显带了几分颤抖！
    他永远忘记不了，少年时在母亲灵堂上看到的那一幕。
    他的母亲，长眠在棺材里。而那个总以姨母自称，发誓要照顾姐姐两个孩子的女人，在他母亲的棺材前与他的父亲苟合！
    薄情寡义的男人和恶心下贱的女人，勾勒出的一幅幅画面，叫他连续呕吐了几日。
    每每想起那个场景，他都觉得心中好似被凌迟一般，每个伤口都在滋滋的往外冒血！
    曹泾元不敢再去回想，他甚至觉得在这一对肮脏的狗男女面前，想起母亲都是一种玷污！
    “国公爷，您这么喜欢自己的妻妹，不如与她同生共死好了。”
    曹泾元笑着说出这句话，声音却格外的低沉沙哑！
    他甚至都不愿意用自己的武器，只抽出指挥使的佩刀，狠狠的朝着小赵氏砍了过去！
    第1186章 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客气了？
    墨色衣衫被刺穿，鲜血溢出浸湿了裙摆。
    小赵氏猛地睁大眼睛，似是没想到曹泾元的杀意来得这么突然。
    疼痛已经扭曲了她得面容，血和泪混杂在一起，在火光下显得有些可怖。
    “国公……爷……”
    小赵氏挣扎着喊出这句话，本想朝着绥国公爬去，谁知道绥国公心中一跳，下意识躲开。
    曹泾元抽出刀，再次狠狠的刺入，刀尖甚至在伤口中转了一圈！
    小赵氏这下彻底没了气息！
    看着她身下一滩黑血如同花瓣绽放，曹泾元眼睛不眨的抽出刀来，还给了指挥使。
    指挥使默了默，最后小心翼翼的接过了刀。
    绥国公在警惕着曹泾元，见曹泾元看向他，立刻喝斥道：“逆子，你想做什么？”
    曹泾元的心情已经平复不少，他似笑非笑的看着绥国公，缓缓道：“我不做什么。国公爷残害嫡妻虐待嫡子，如今又纵容女人暗害皇嗣……这个罪名，足够砍头了吧？”
    绥国公额头青筋跳了跳，最后退了两步说道：“这是小赵氏自己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我也是被蒙在鼓里的。再说，我若是被陛下砍了头，你以为你还能活着？谋害皇嗣是株连九族的大罪！”
    曹泾元听到这话哈哈笑了起来，火光映衬着他的面容，竟一时叫人看不清他眼中的情绪。
    “死就死吧，活着有什么意思呢？”他说着这话，嘴角还噙着淡淡的笑意。
    绥国公见状，终于不再说什么了。
    他在自己这个逆子面前，总是要落于下乘的。
    可禁军侍卫们并没有带走绥国公，也没有将他怎么样，只是拖走了小赵氏的尸体，连同那件墨色的男式外衫也拖走了。
    绥国公什么话都不敢说，在曹泾元亮的惊人的视线下，只着里衣进了屋子。
    庄子里终于安静下来。
    可这时候，感受着周围的万籁俱寂，绥国公只察觉到无尽的心慌。
    曹泾元并没有离开，他双眼如矩般盯着绥国公的屋子，一直就这样站到天亮。
    等到鸡鸣破晓时分，曹泾元才转身离开院子。
    行宫内。
    玉姝起床洗漱，照例先去处理政事。
    虽然不上朝了，可大臣们的折子每日有人送来，她还得照样批复！
    等折子都批的差不多了，几个孩子也醒过来，玉姝和裴琰陪着她们用早膳。
    吃过早膳，孩子们各自去玩，裴琰去做木匠活，玉姝则重新回到了御案前。
    没过多久外边就来人说，绥国公世子曹泾元到了。
    玉姝心想来得还挺快，也没起身，只叫人带曹泾元进来。
    曹泾元已经梳洗过，也换了身衣服。随着柴福进入殿内后，一眼就看到坐在御案后的女子。
    她穿着很日常的简便衣服，青丝随意挽起，眉眼中透着几分慵懒。
    比上次见面，好似又从容了些，又多了些难以言说的威严。
    曹泾元心头情绪一时有些复杂，在门口站了半晌，才走上前去行礼：“臣，参见陛下！”
    玉姝抬起头，看着逆光而跪的曹泾元，轻笑了一声：“你我之间，何须如此客气了？”
    第1187章 降级，袭侯爵！
    曹泾元垂下头去，没有直视天颜。
    哪怕玉姝说了这句话，他也没有越矩直接起身来。
    玉姝无奈，只好放下笔说道：“起来吧！”
    曹泾元这才谢恩起了身，他身姿挺拔的站在桌前，基本遮住了大半的光线。
    玉姝也不打算再批折子了，她叫曹泾元坐下后，才开门见山道：“绥国公年事已高，国公府这般大的摊子，还是你来接着我更放心些，你觉得呢？”
    曹泾元岂能不懂玉姝这话的意思。
    小赵氏和小冯氏掺杂在一块，哪怕绥国公真不知情，他也有连带责任。
    若是换做旁人，玉姝可能会直接将他砍了。可如今涉及到曹泾元，玉姝就觉得可以手下留情些。
    但死罪可免活罪必然难逃，牢狱生涯还是免不了的。
    “将小冯氏相关人员押入大牢，绥国公革除职位，世袭爵位降为侯，你来接手！”
    玉姝说完后，就看着曹泾元，却见曹泾元正在眼睛也不眨的瞧着自己。
    玉姝下意识摸了摸脸颊，问道：“我脸上有东西？”
    曹泾元摇摇头，只是沉默许久才说道：“我总觉得，当年夜围薛府鞭打驸马的你，不是真正的你。可如今恍惚想起，你本该就是这样的。”
    十二岁之后的记忆让他太难受，却又让他太刻骨铭心，导致他总以为昭德公主就是那样。
    可如今看着元熹女帝的模样，他才想起来，十二岁之前和他青梅竹马的那个小丫头，才是如此模样！
    曹泾元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人会在某段时间变化这么大，却又会在十年之后变回来。
    他总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又说不清楚错过了什么。
    看着玉姝但笑不语，曹泾元知道自己僭越也不再多说，只点了头说道：“是，臣愿袭侯爵！”
    “绥宁侯如何？”玉姝问道，“可世袭，却会降级！”
    开国时高祖封赏下来的国公，均可世袭且不降级。
    但到了如今，成国公一家被抄了，绥国公要被押入大牢降公为侯。剩下两个国公，每日也不来上朝，就在家中晒太阳听曲儿，倒是还颇有些闲情逸致。
    曹泾元心想，当国公也没有什么意思，容易掉脑袋！
    他对名字也没有什么想法，玉姝说什么就是什么。
    政事谈完，见玉姝也没什么想聊的，他干脆询问了裴琰的住处，前去寻人叙旧！
    裴琰正在院子里锯木板！
    盛夏日头很大，哪怕是在这种庄子里，若是站在院中也能感觉到热浪。
    曹泾元走进院子里，瞧见裴琰满头大汗。一双袖子被撸至肩膀，若不是那张脸耐看，真是和乡下农夫没什么区别！
    “你在做什么？”
    裴琰听到声音回头，见是曹泾元，立刻就丢了两块板子过来：“来得正好，帮我把这个锯开！”
    曹泾元眉头皱得能夹死一只苍蝇，他站在原地没动，只是问道：“当王君当的太闲了？”
    裴琰也不将他的冷嘲暗讽放在心上，只语气温和道：“陛下说给孩子做婴儿车，她画了设计图给我，我来动手！”
    一听是要做婴儿车，曹泾元的眉头顿时舒展开，也不管自己穿的是新衣裳鞋子了，上前几步拿起了裴琰扔给他的木板！
    第1188章 自己画地为牢，不愿离开
    两个男人骑马打仗，那是最拿手的。
    可如今看着这一群被锯得七零八落的木板，头一次有了些束手无策的感觉。
    曹泾元甚至还暴躁的和裴琰争执过好几次，说裴琰看错了设计图，锯出来的木板长短宽窄都有问题。
    裴琰也不跟他争执，默默的画线修改，一次又一次的拆了重做。
    曹泾元见对方不开口，他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忙碌到最后，忍不住说道：“你怎么跟以前不一样了？”
    裴琰眼皮都未掀一下，一边干活一边问道：“哪里不一样？”
    曹泾元想着以前的裴三公子，斗鸡遛狗打马过街，十分潇洒快活。那时候意气风发的笑容，竟一时与眼前温润寡言的男人有些对不上。
    他忍不住问：“是因为做了王君的缘故吗？”
    裴琰的手顿了顿，随后说道：“我不知道你指的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曹泾元扔下了手中的木板，毫无形象的抹了把额上细汗。
    他蹲坐在地上，看着院子里的木屑说道：“如果不做王君，你就可以当你的裴三郎以及裴将/军了，对不对？”
    裴琰反问他：“当了裴三郎和裴将/军，又能如何？”
    曹泾元蹙起眉头，他盯着裴琰俊美立体的侧脸说道：“这不是你的梦想吗？这是我们所有将门之后的梦想！若是陛下让你一直留在宫里，你的梦想就没法实现了。而且她那么……喜欢你，你现在完全可以拒绝这种要求，如今驸马已经可以入仕了！”
    比起他这个半吊子的将门之后，裴家在天下百姓心中的地位无可撼动！
    所以身为裴家后人，裴琰的心志和胸襟，应该比他这样的人要更远大广阔些。
    缩在后宫做一个女人的爱宠，这不会是裴琰真实的想法！
    曹泾元看着裴琰，小孩子般固执的想要一个答案。
    裴琰停下手中活计，也蹲坐下来。他看了眼曹泾元阴柔漂亮的眉眼，突然就笑了笑。
    “你喜欢陛下吗？”
    这话来的猝不及防，倒叫曹泾元有些不知所措！
    但答案是肯定的，他们两人都心知肚明。
    裴琰便继续说道：“如果我们身份互换，你是愿意留在她身边，还是愿意舍下她去立汗马功劳？”
    曹泾元下意识蹙眉，脑海中却莫名想起当年那个扎着双丫髻，跟在她身后甜甜喊哥哥的小丫头。小丫头如今，已经变成了光芒万丈的女帝陛下了！
    如果……她成了自己的妻子，他愿意留在宫中陪伴她守护她，亲眼看着她成为一代女帝吗？
    大抵还是愿意的吧？
    曹泾元忽然觉得理解了裴琰。
    没有人能拦得住他，只有他自己画地为牢不愿离开！
    曹泾元沉默下来，裴琰却笑了笑：“我已经负过她诸多好意了，如今也不想去奢求众多。能和她在一起，能生儿育女安乐一生，我就已经知足了！”
    更何况，驸马入仕一事，本就是她为自己考虑而推动。
    如今只是不到合适的机会，他又何必急于一时，又给玉姝增添麻烦？
    第1189章 你怀疑过公主的身份吗？
    午膳是在行宫里用的。
    曹泾元因为帮了忙，被裴琰留下来吃饭。
    原本一家五口的午膳时光，如今又多了一个他。
    曹泾元本来有些不自在，坐下后神色都是僵着的。可两个小丫头好似很喜欢他，总是问这问那的，倒叫气氛有些不太尴尬！
    玉姝还特意说道：“你们只有几个月大的时候，曹舅舅去秦州看过你们，还照顾过你们一段时间。”
    娇娇和软软顿时兴奋起来，两个只看脸的小家伙吃过饭，也要缠着曹泾元一起玩。
    曹泾元顿觉头大，在她们还是小婴儿的时候，他倒是很有闲心与裴琰一较高下。
    如今裴琰已经脱离以前那个境界，变成慈父挚友了，他忽然就做不出那些事了。
    曹泾元也不太擅长哄这么大的小孩，只好把孩子交给奶娘，然后乖乖的跟着裴琰去做木工。
    两个男人凑在一起研究，花了好几天时间，终于成功做出来第一把婴儿椅！
    椅子上面瞧着很是花里胡哨，能坐能躺还有遮阳的挡板，翻下来后还能当饭桌。下面就简单多了，除了几条腿稳固椅子外，还有四个轮子。
    一开始，曹泾元拿了木轮子来，但很快就发现木轮很容易磨损，在有些地方还推不动。
    左思右想之后，裴琰拿来了用铁制品打造的圆轮。
    两人徒手把四个轮子磨得光亮，最后成功安装上去，打造出了第一把婴儿椅。
    这椅子其实颇为简陋，但因为是两人联手制作的首个成功产品，他们还是有些高兴。
    晚饭后，院子里有了风，裴琰拿来几壶酒请曹泾元喝。
    一壶酒下肚，两人的思绪就都开始放飞起来。
    曹泾元斜靠在树干上，盯着裴琰说道：“你怀疑过公主的身份吗？”
    酒喝多了，连称呼也变成了以前的。
    裴琰也没在意，只是拿起酒壶一饮而尽，随后才抹了嘴说道：“怎么个怀疑法？”
    曹泾元把自己的疑虑说出来，裴琰了然，给他倒满酒后才解释道：“十二岁后的那十年，本来就不是她，那是另外一个人！”
    曹泾元心中大震，连忙坐起来看着裴琰，裴琰便将他和玉姝回到过去遇见玉卿的事情说了出来。
    虽然很是匪夷所思，可曹泾元却下意识的接受了。
    他只是忍不住声音颤抖的问：“所以那时候的她，是圣女玉卿，不是公主嵇玉姝！”
    裴琰摇摇头：“不是，鞭打驸马的那个公主，才是她！”
    曹泾元不知为何，突然就沉默下来。
    他背靠着树干，拿着酒壶一灌再灌，也不知是喝多了还是被晚风吹得着凉，眼圈竟然红了起来。
    裴琰清隽的眉眼半睁半眯，仰起头看了好一会儿月色后，才温声道：“想问什么，就去问吧！也许过了今晚，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话音刚落，曹泾元就如利箭般迅速蹿了出去！
    裴琰转过头去，清明的双眸看了很久曹泾元的背影，才缓缓收回视线。
    他拿起桌上剩下的最后一壶酒，全部灌进喉咙后，才面色酡红的起了身，拢紧衣裳进了屋内！
    第1190章 这世间，从来没有若是和如果
    玉姝处理完最后一点事，带着柴福从殿内出来。
    行宫虽然不大，风景却要比皇城更漂亮些。夜色朦胧中，就连廊下的灯笼都带着几分飘渺潋滟。
    玉姝双手背在身后，脚步没来由的就慢了些。她边走边看，心中想的是明日带裴琰和几个孩子划船去！
    正在走神，前面突然飞奔来一个人影。
    行宫中是不可能出现刺客的，但因为前些日子那些黑衣人，玉姝和柴福都条件反射的防备起来。
    谁知走得近了一看，那人竟然是曹泾元。
    曹泾元身上的酒味儿熏天，可眼睛好似是清明的。
    他在离玉姝还有三步之遥的距离停下，痴痴的看了半晌玉姝的眼睛后，才开口道：“公主，我能问你几句话吗？”
    柴福瞟了眼玉姝，有些着急的提醒：“侯爷，是陛下！”
    玉姝抬手止住他，声音随和：“你问。”
    曹泾元眉头轻蹙起来，眼中似乎有几分委屈：“你当年突然不理我了，也不见我甚至躲我，是因为……那个人不是你了对吗？”
    玉姝听着这话，脑海中闪过属于玉卿的那段回忆。
    她和曹泾元在年少时感情很好，虽说曹泾元是太子伴读，可因为太子年幼且生性顽劣，曹泾元并不喜欢和他待在一起。
    两人年纪相当，玉姝又不是那种娇滴滴的小丫头，不管是拉弓射箭还是读书识字，都和曹泾元很是默契。
    论起青梅竹马，两人当之无愧！
    若是这般自由的长大，玉姝应该是毫无悬念会嫁给曹泾元的。
    可曹泾元随着年纪见长性情大变，玉姝也在生病后成了玉卿，青梅竹马的两人终于还是逐渐远去。
    这对于经历过无数人间世事的玉姝来说，并不算什么。甚至那短暂的十来年，在她心中都没留下什么太深的印象！
    可对于曹泾元不同，他在这一刻才意识到，自己到底错过了什么。
    因为那段错乱的人生，他错过了将心爱姑娘娶回家的机会，错过她的一辈子，错过了无数曾经想要的以后。
    这个心结没法过去，就像当年的昭德公主突然嫁给薛松之一样，让他永远都不能释怀！
    曹泾元看着玉姝，玉姝也看着他。
    许久之后，玉姝才道：“是，那已经不是我了。你所介意的那十年，都不是我在的十年。”
    曹泾元猛地舒了口气，他想冲上来抱住玉姝，可唯一的理智却告诉他君臣有别。
    最终，他只能满含期待的问道：“所以，你都想起来了？”
    玉姝先是点点头，最后又摇摇头：“泾元，我们已经回不到十岁的时候了。”
    这番话叫曹泾元所有的笑意都僵在脸上，他颤了声音，轻声问道：“你对我……当真就一点感情都没有吗？”
    玉姝望着他，眼神温柔而怜悯：“十岁的嵇玉姝，懵懂而无知。二十一岁的嵇玉姝，先遇到了裴成玉！”
    他们没有在合适的时间相守，所以注定没有这段姻缘。
    可曹泾元却红了眼睛，一字一句道：“我比他先认识你啊……若是没有那段，没有那段错乱的人生，没有那荒唐的十年，你原本就是该和我在一起的。”
    玉姝不置可否，却也清冷疏离：“你也知道，这世间从来没有若是和如果。”
    曹泾元彻底沉默下去，那双漂亮如同星辰的眸子，在一瞬间就变得黯淡无光！
    柴福瞧得有些不忍，玉姝却始终平静，似乎从无动容。
    良久之后，曹泾元才低下头侧开半边身子，声音低哑而恭敬：“是臣……僭越了！”
    第1191章 世间安得双全法
    玉姝凝望曹泾元许久，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她转过身去，从曹泾元身边走过，柴福在无人听到的地方暗叹一声。
    这世间，最难全的就是“情意”二字啊！
    陛下不愿负了王君，必然就要负了绥宁侯。
    世间安得双全法……
    柴福摇着头，跟着身着便服的天子走远了。
    这条长廊中，四下无人。
    曹泾元微弓着的身子逐渐僵硬，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抬起头，看向廊檐下挂起的灯笼。
    火焰隔着一层薄薄的纸在里面跳跃，一阵晚风拂过，它们集体左右摇摆，姿态竟有些异外的好看。
    那画纸上的小人儿俏皮又可爱，曹泾元出神的看着，也想努力维持出好看的姿态。可不知为何，竟突然掉下泪来！
    他慌忙抬手擦掉，可又忍不住拢了拢衣裳，轻笑出了声。
    这个行宫里的夜，真冷啊！
    好似回到了白翎关……白翎关的寒冬才会如此。
    他们骑着马冲出城去，有风雪吹来，四肢僵硬，就连喊出的厮杀声，都被冻回了喉咙里。
    那会儿他想的是什么呢？
    是鄞京/城街上的喧闹，是城西热乎乎的豆腐脑，是家乡无处不在的烟火缭绕。
    可他最想念的，却是曾经让他撑过那些时日的，少女灵动娇俏的笑！
    如今，一切都散了……
    曹泾元又拢了拢衣裳，忍住心中的酸涩，喃喃自语：“真冷啊！”
    他转过身，背对着那个院子，朝着相反的不知名的地方走去。
    行宫里很大，他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只有漫无目的的往前一直走。
    直到天色快亮时，才好似失魂般出了行宫。
    玉姝回到殿中。
    刚进屋子，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味。
    她扭头看了眼桌上，没瞧见酒杯，却见裴琰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
    玉姝喊来随身伺候的元宝，问了几句后，又将人打发。
    白兰前来询问要不要备水沐浴，玉姝却挥了挥手，径自走向床边。
    屋内点着灯，裴琰宿醉的脸上酡红一片。想起这人酒量一向不好，玉姝便拿了帕子亲自给他擦了擦脸。
    裴琰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前来，他半睁着眼睛确认了半晌，最后一把将玉姝拉进了怀里。
    “公主……”呢喃中带着几分难得的撒娇，玉姝顿时笑开。
    她挣脱开裴琰的手臂，卸下钗环又将外衣褪去，这才上了床躺在裴琰的身边。
    裴琰紧紧箍着玉姝的腰，似醉似醒中，有些委屈的问道：“你要跟着曹世子走了吗？”
    玉姝笑了一声，问道：“你想我跟着他走吗？”
    裴琰立刻摇了摇头，他抱紧玉姝，将她按在自己怀里后才说道：“我知道他很难过……可是我不想你跟他走！”
    “你还挺诚实！”
    玉姝笑着捏了一下裴琰腰间的软肉，裴琰怕痒，醉意瞬间就醒了几分。
    他睁大眼睛看了几秒床幔，才缓缓开了口：“陛下？”
    玉姝撑起胳膊看他：“醒了？”
    裴琰的脑子有些迟缓，反应也没有平日那般灵敏。
    他侧过脸看玉姝，只觉得心上人的眉眼，在烛灯下更显温柔明艳。
    第1192章 彼时年幼，叫陛下看笑话了
    两人互望了半晌，裴琰才撑着胳膊肘半坐起来。
    玉姝还倚在裴琰的怀里，裴琰揽住她问道：“曹世子呢？”
    “该叫绥宁侯了！”玉姝纠正了他，又说道，“许是出了行宫吧，我在长廊那边碰见了他！”
    裴琰“嗯”了一声，没有再多问，只和玉姝说起了婴儿车的事。
    得知已经做好了一辆婴儿车，玉姝顿时亮起眼睛，拉着裴琰就要去看。
    裴琰也不介意黑灯瞎火的去做这事儿，两人下床后，摸黑到了院子里。
    外面有月色，倒也不显得漆黑，一辆婴儿车就这样大剌剌的摆放在树下。
    玉姝推着走了几圈，感觉除了是木制的外，和那些后世见过的婴儿车也没什么区别。手上这辆婴儿车还能升降，比普通小推车更实用些。
    玉姝顿觉心生喜欢，夸赞裴琰道：“真厉害，不亏是我的男人！”
    裴琰有些不好意思，摸摸鼻子掩住羞赧后，还是坦诚道：“这是我和绥宁侯一起做的，他至少有一大半的功劳。”
    提起曹泾元，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沉默了一瞬。
    但玉姝确实对这位竹马没有别的感情，只觉得即将要失去这位朋友，所以有些遗憾。
    遗憾过后，她还是真诚的夸赞了一番曹泾元：“倒是没想到，曹泾元也有这样的手艺。真是可惜了，你们若是合起来做生意，这婴儿车肯定能大卖！”
    裴琰：“……”
    陛下的心里，时时刻刻都不忘记依靠手艺做生意。
    玉姝试验过婴儿车后，就眉开眼笑的和裴琰进了屋内。
    裴琰身上还有很重的酒味儿，两人分开去沐浴，随后又躺在床上说起了话。
    说着说着，话题不知怎么就又转到了曹泾元身上。
    玉姝见裴琰对此只字不提，难免有些好奇：“他来找我，你是知道的吧？”
    裴琰点了头。
    玉姝便仰起头看着他问道：“那你就不好奇？”
    裴琰笑了开来，他反问玉姝：“好奇什么？”
    “好奇他对我说了什么，我又回了他什么。”
    玉姝说着，半侧过身去趴在裴琰胸膛上，手指玩弄着他垂在耳畔的长发。
    “我记得你以前，可不是如此沉稳的模样。我那会儿稍稍偏袒了些徐星剑，你就与我一直怄气半个多月。”
    裴琰想起往事，也忍不住掩面：“彼时心性年幼，倒叫陛下看笑话了。”
    玉姝听到这话，却并没有笑，只是眼睛直直的看着裴琰。
    裴琰的眼里还含着笑意，可玉姝总觉的那笑意很浅，好似带了一层薄薄的，叫人分辨不出真假的面具。
    为什么会这样呢？她忍不住想。
    气氛忽然就沉默下来。
    玉姝收回手，没有再玩裴琰的头发。裴琰看见玉姝的表情，本想说些什么，后来又觉什么都不用说，也就不再开口。
    白兰见屋子里没有动静了，以为两位主子要休息，便先熄了灯。
    整个屋内陷入了黑暗，许久之后，裴琰才主动伸过手来将玉姝揽住。
    “睡吧！”
    他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叹息。
    玉姝很平静的靠过去，两人相拥而眠。
    只是黑夜中，却不知对方眼里皆是一片清明！
    第1193章 难道当皇帝的人，都会变？
    盛夏过后，玉姝又带人回京。
    一些不想挪动的后妃留在了行宫，剩下的小公主们玉姝照例给带了回去。
    曹泾元走后，裴琰自己动手做了剩下两个婴儿车。回京时，这三辆婴儿车也被带上了。
    两个小丫头很喜欢这车，倒是小亦安觉得被束缚住了，每天坐在里面咿咿呀呀的，满脸不乐意。
    回京后，玉姝忙着处理很多政事，裴琰依旧待在长宁宫照顾孩子看看书。
    日子和往常一样，可白兰和蒋姑姑却总觉得不对劲。
    两个主子之间的状态不一样，好似比以前生分客气了许多，而且同床的次数也少了。
    陛下大概是因为太忙，所以有大半的时间都睡在书房里。有时候处理完政事后，还会直接在乾元殿歇下。
    这让白兰觉得很不可思议。
    在以前，陛下有时候处理政事，都是搬到长宁宫来的。
    她在很多事上，很喜欢询问王君的主意。哪怕自己已经有了想法，却还是会询问王君，真正做到了江山共治。
    可现在……两人待在一起的时间都不多。
    白兰忍不住想，是陛下变了吗？
    难道当皇帝的人，都会变？
    宫中伺候两位主子的人，都带着这种疑虑，而伴随着这种疑虑，今年增设的恩科开始了。
    天南海北的学子前来应试，秦州新闻办的王幼薇大人，也被陛下调回来当近侍女官。
    学子们过五关斩六将，最终挑选出了一百多人进行殿试。殿试前一日，玉姝终于回到了长宁宫，并主动与裴琰说了话。
    “明日殿试，你陪我去？”
    裴琰好似有些愣，随后便下意识的推辞：“天子御试，我怎能同往？”
    玉依华独家整理姝蹙起眉头，眼中明显有了不悦。
    王幼薇就跟在玉姝身旁，察觉到这两人之间的不对后，第一时间调和道：“王君，此次殿试乃陛下登基后第一任科举，可谓意义重大。您是陛下心中最重要的人，这种场合理当要在场的。”
    裴琰听懂了王幼薇话中的意思，他看了眼玉姝，见玉姝正面色平静的看着他，立刻颔首应下。
    虽然他答应了，但玉姝心中还是有些不快。
    她冷哼一声，一句话都不说，转身甩袖离开。
    裴琰的眸色黯了黯，在原地站了半晌，才收回视线进了屋子。
    倒是走远了的玉姝，正在给王幼薇小声吐槽：“自打从行宫回来后，他就一直这个样子。不，从我登基后，好像就一直这样。”
    如果算得更远点，还要在没登基之前呢！
    自己将他当夫君，他的称呼永远都是公主。如今登基成了皇帝，他的称呼又改成了陛下。
    玉姝以前只觉得习惯了就好，可这次不知为何，她突然就很生气很恼怒！
    “他就这么喜欢当臣子吗？非要分出君臣之别来。”
    王幼薇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起来：“陛下是想让王君怎么做？”
    玉姝双手负在身后，一双英眉蹙得极紧：“我在他面前，从来不摆皇帝架子，自然也是希望我们如同寻常夫妻那般的。可他不是这样，在我面前好像永远带着面具一样。”
    若论起来，玉姝反而更喜欢失忆后的裴琰，好似那才是真正的裴三公子。
    第1194章 越是身居高位，越不能有软肋！
    王幼薇哪里不明白玉姝的郁闷和烦躁。
    她叹了口气，随后替裴琰说话：“陛下，您如今和以往身份不同了。您对王君越好，他心中的压力会更甚，所思所想乃至行为，自然要越发小心翼翼。”
    “为什么？”玉姝想不明白，“我都这么明目张胆对他好了，他还有必要这样吗？”
    众人都知道裴琰是她的心尖尖，又有谁敢对裴琰如何？
    可王幼薇正了神色：“有必要。您越是身居高位，越不能有软肋。王君这般也是为您考虑，您若是表现得太过儿女情长，他若是太随意，反而容易被人抓住把柄。”
    朝堂上看着风平浪静相安无事，可私底下风起云涌刀光剑影，谁人不知？
    女子称帝有多不容易，裴琰陪着玉姝一路走来，比旁人更清楚些。
    就是知道她的不易，所以他才不敢一步踏错！
    更何况，成国公府还有前科！
    裴琰知道玉姝在竭力保下他的家人，也知道玉姝在尽力成全他的志向，所以他才不敢在这份庇护里放纵！
    试问天底下，有多少女子为自己的夫君做到了如此地步？
    就因为裴琰明白，所以才更不敢辜负！
    若有人因为他的一句话，一点不妥当的行为抓住错处故意为难，届时玉姝又该如何？
    她如今不是他一人的昭德公主了，是这天下人的君主！
    裴琰已经想明白了这个道理，可玉姝还没想明白。
    王幼薇看着玉姝，眼神真诚而恳切：“陛下，您再给王君一些时间吧！或者，给你们一些时间。”
    玉姝想要的，无非就是成婚时初见的，那个能真正敞开心扉，能与她做寻常夫妻的裴琰。
    是那个会笑会闹，生气吃醋委屈撒娇，甚至还有些不羁的裴三公子。
    可如今两人的身份地位，如今这个环境，真的能做到如此吗？
    恐怕只能等到故土收复外敌攘除，等到百姓安定海晏河清之时了。
    到那时，他们所有人，都不会再有后顾之忧。
    玉姝良久的沉默下来，两人站在宫道上，好一会后才一前一后迈开了步。
    玉姝走在前方，长叹口气后，终于忍不住开口：“所以……在情感上，我终究还是不如他成熟周全是吗？”
    经历过的那些世事，替别人走过的那好几辈子，竟似都白活了。
    到头来，却还不如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小子。
    王幼薇又笑起来，她还不到二十岁出头，是真正的小丫头，可一双明亮的眼中满是通透。
    “陛下，王君也是从毛头小子走过来的呀！他爱您敬您，所以才会思虑更多。而对于您来说，只有身陷其中的时候，才总不如旁人看得透彻！”
    不然这天底下，又怎会有诸如“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此类的言语？
    玉姝因为这话，心结终于散去许多。她偏头看向王幼薇，笑了起来：“调你回来，当真是对了。”
    若王幼薇不回来，她都不知道这些话要给谁说。
    白兰看着稳妥大方，在事关自己和裴琰这块，却永远冲动护短。
    但凡有了矛盾，她绝对会认为是裴琰的错，所以玉姝也知道不能给她讲。
    第1195章 以后会好的
    蒋姑姑就更不能说了。
    她虽然通透老练，可总是谨记着身份，有很多话都因为规矩憋在心里。
    玉姝和她的相处，说是上下级要更贴切一些。
    如此一来，能说上几句知心话的人，除了裴琰外竟然只剩王幼薇。
    玉姝觉得欣慰，又关心起了王幼薇的大事：“你如今回了鄞京，可有打算？”
    王幼薇摇摇头，温声道：“平北侯府两年前就与臣断了关系，如今回来后，她们虽有人找上门来，可臣都没见过。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况且臣妾的母亲早就死了，唯一的联系也断了。”
    至于那个以前相互喜欢的竹马，在王幼薇嫁入成国公府为妾时，早就和前太子妃的妹妹定下了婚约。
    即便现在不联系，王幼薇也知道人家肯定过的很好。
    既然如此，便谁也不打扰了。
    她做她的女官，为陛下尽心尽力发挥些才能，这就够了！
    王幼薇不愿想别的，玉姝却说道：“你以后应当不用回秦州了，所以在鄞京置一处宅子吧！若是手头窘迫，朕叫人给你支一些银子。”
    虽然目前王幼薇的职官是近侍，替玉姝起草、拟写一些圣旨等，可玉姝调她回来的真正打算又不在这里。
    且先等此次殿试，以及十月女子科考过了再说吧！
    玉姝回到殿内处理政事，傍晚回到长宁宫，照例和裴琰及孩子们用饭。
    饭桌上依旧沉默，只是沐浴过后要休息的时候，裴琰却突然拉住了玉姝。
    玉姝诧异的看着他，裴琰叫白兰等人退下，这才将玉姝拉进怀里道：“陛下，以后会好的，相信我好吗？”
    玉姝默了默，伸出双手圈住他的腰身，却发现眼前的男人似乎清减了不少。
    在宫里好吃好喝的住着，竟然还瘦了？
    玉姝又想起了王幼薇的话，最终没多说什么，只“嗯”了一声。
    裴琰这才心满意足的将她揽入怀里，久久的拥住。
    次日。
    帝君二人携手进入殿内，下面是等候已久的一百三十三名贡士。
    殿试由女帝亲自主持，但同在场的，还有礼部官员和内阁大学士。当然，天子近身的女官王幼薇以及王君裴琰也在场。
    题目是“民之于官何谓”，是前一日内阁拟题中玉姝选中的，在今日送过来由在场贡士限时作答！
    玉姝觉得，这种场面颇有些公考面试的感觉，但又比那种感觉更加严谨郑重。
    殿内燃香计时，贡士们在傍晚前要完全交卷。
    玉姝和裴琰只是来转一圈，就留下王幼薇径自走了。
    到了晚上，弥封官将试卷交给掌卷官，掌卷官又送到了等候许久的读卷官手中。而这个过程里，王幼薇受皇命之托，全程跟随。
    众人本以为这就完了，谁知道玉姝又差人传来话，叫王幼薇也加入读卷官的行列中，与这些大学士们一同批阅！
    那些上了年纪的大学士不大愿意，王幼薇也不勉强，只笑着说道：“下官学识浅薄，比不得各位大人。此次阅卷就不参与了，恳请大人们能让下官在旁学习就好。”
    一个小姑娘都如此谦逊了，在场都是些大老爷们，还都上了年纪，自然不好意思再咄咄逼人。
    于是在众人的默认下，王幼薇果真乖乖坐在一旁，只认真的瞧着这些贡士们的卷子内容！
    第1196章 包子铺出身的状元郎
    众人连夜批卷，这是大夏史上从未有过的事。
    可女帝早早就交待过了，第二日便要在朝堂上钦点出状元，朝臣们自然不敢在这时候泄气。
    比起这些大学士们的焦虑和忙碌，王幼薇在一旁就悠闲多了。
    她偶尔踱步来回走动一下，大多时候都坐在某个角落，很是不引人注意。
    也是因为这样，随着时间渐渐过去，大家下意识忽略了她的存在，有些讨论的话题也就肆无忌惮起来。
    “也不知这篇文章是哪家小子写的，竟如此口无遮拦？不过习得些口耳之学，却敢来我们面前卖弄？”
    一个老臣说了这话，其他人都凑过去看，王幼薇也站在外圈围观了半晌。
    这人字写得倒不差，言语的确犀利，但论述极少批判最多……像极了陛下以前说过的愤青！
    王幼薇没了兴趣，又侧起耳朵听其他人议论这些贡士。
    有气得大学士们大骂的，她就走过去瞧两眼。有让众人眉开眼笑大加赞赏的，她也走过去瞧两眼。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众人才开始收工！
    试卷要由掌卷官重新抱去大殿，王幼薇便趁着这段时间去休息了一个时辰。
    等玉姝下了朝，再召贡士们进殿，王幼薇已经洗漱完毕换过衣裳，随着宦官们进了殿中。
    放在御案上的卷子，是朝臣们选出来的一甲前三。
    剩下的都工工整整摆成两摞，分列出了二甲和三甲。至于个人信息那一栏，全都没有被拆封！
    这表明，此次科考并没有作弊的可能性。
    玉姝看了眼王幼薇，见王幼薇点了头后，她便先拿起了一甲前三的试卷。
    论起学识，玉姝深觉裴琰要比自己更渊博，所以她将试卷移到中间，两人一起看了起来。
    侯在下方的贡士们不敢抬头，但也能听见女帝和王君在小声议论。朝臣们看到这幕微不可察的蹙了蹙眉，却最终都什么没说。
    玉姝和裴琰看完了三份试卷，觉得都很不错，只是状元好定，二、三名却一时难以抉择。
    好在本就还有帝王问试的过程，玉姝干脆叫侯在一旁的王幼薇先拆封试卷。
    在拆封卷子的途中，她和裴琰又看了二甲贡士的卷子，把名次全部定了下来。
    卷子都拆封后，玉姝将一甲前三的卷子重新放到眼前，看着第一张试卷的名字喊了一声。
    “孙禹。”
    这是大学士们统一认为最好的那个，只是喊完名字，玉姝就觉得有些耳熟。
    她抬起头往下看，一个身材中等略略消瘦的中年人，正腼腆斯文的在人群中站着。
    玉姝看着他，想了想说道：“抬起头来。”
    孙禹小心翼翼的抬起头，玉姝再一瞧，有些意外，随后眉头又舒展开来。
    原来是苏念念的夫君，她们秦州包子铺的孙老板。
    孙禹自然认识玉姝，也知道如今的陛下是他们秦州曾经的主人，还知道自家夫人和陛下有些关系。
    可站在这大殿中，再看着玉姝威严更甚的面容，孙禹依然小心翼翼，丝毫不敢僭越。
    玉姝也没多说什么，她照例问了几句话，等孙禹答过后就叫他入座。
    孙禹也不知道自己答得怎么样，心中有些忐忑，却也不敢再直视天颜，最终只得安安静静的坐下等待。
    第1197章 好看的探花郎
    裴琰侧坐在一旁，安静听着殿内的对话。
    二、三名是两个年轻人，其中一个是吏部尚书的长孙，另外一个则是真正的寒门子弟。
    到了这个时候，众人都差不多知道，孙禹是此次的状元郎了。而最关键的，就是这两位年轻人之间，谁会是榜眼，谁又会是探花？
    玉姝提出问题，叫两个年轻人各自作答，谁知两人文采不相上下，就连口才也彼此不输。
    吏部尚书自然很是骄傲，觉得长孙很给家中长脸面。一些出自寒门的朝臣，当然也希望玉姝提拔一下那位寒门子弟！
    玉姝犹豫过后，与裴琰商议一二，才缓缓道：“既是如此，朕便点尹弘济为榜眼，周鸣为探花！”
    周鸣便是吏部尚书的长孙。
    听到这话，尹弘济很是兴奋，立马跪下叩谢皇恩。
    周鸣却是有些意外，但他还没说什么，玉姝就补充道：“前朝进士杏林初宴，谓之探花宴。差少俊二人为探花使，遍游名园折花，于琼林苑赋诗。此后，便有了探花郎。”
    她说到这里，就没有再说下去，可隐晦的意思众人却是都听明白了。
    前朝有杏林宴，所以差年轻貌美的男子为探花使，以至于后来有了探花郎一称……所以，陛下钦点周鸣为探花，不就是说周鸣长得好看吗？
    吏部尚书轻咳一声掩住喜悦，周鸣年少，眉间的高兴和自得，却是怎么都遮不住。
    他也立刻跪下来叩谢皇恩，倒叫先跪下来的尹弘济有些尴尬。
    玉姝自然不会让自己的贤才处于尴尬境地，当即又夸赞了尹弘济的字体大方漂亮，当为天下学子之楷模。
    这下，榜眼和探花两人都高兴了。
    唯有被点为状元的孙禹，好似叫众人遗忘在了一旁。
    可孙禹心中不在意这些虚名，他是最清楚不过的。若陛下当真觉得那两人十分优秀，为何又点了自己做状元呢？状元就该他两人当才是。
    这般想着，孙禹眼里也带了些笑意。
    前三妥了，剩下的贡士也不做淘汰，由王幼薇主持唱和分出名词。
    “一甲进士”在金殿唱名后，立即按规定封授官职。剩下的则被交到了吏部手中，在进行吏部考试后，会任命其官职。
    而玉姝这边需要走的流程，已经全部走完了。
    接下来的琼林宴，状元游街等等，那都是属于别人的欢乐了，玉姝只带着裴琰回了长宁宫。
    许是一起参与了殿试这种大事，玉姝觉得两人关系突然就缓和了不少。
    她问裴琰：“你知道新晋状元郎的身份吗？”
    裴琰点点头，语气温和：“苏表妹的夫君。”
    玉姝便笑：“倒是没想到，一个卖包子的小老板，竟然还是个堪当大任的人才。”
    苏念念嫁给孙禹的时候，玉姝还出面去撑过场子，也给孙家的包子铺送过牌匾。当时只觉得这包子铺老板文质彬彬很是斯文，却没想到他竟是个读书人。
    “增设恩科一事，早早就传遍各地了。孙禹从秦州赶来需要时间，应该是在幼薇离开之前。但幼薇来后也没说念念前来鄞京的事，看来孙禹是自己来的。”
    若是他自己来，就很有可能遇到“榜下捉婿”这种事。
    第1198章 橄榄枝？
    往年每次科考结束，都有不少有钱有势的人家等在榜前，想着物色个好女婿回去！
    别说一甲前几的那些人了，哪怕是后面那些，只要是进士，那以后就是板上钉钉的官老爷。
    所以这些有钱有势的岳家肯下赌注，情愿把女儿嫁给他们，搏以后一个前程。
    孙禹虽然长得普普通通，可好歹是个状元郎啊！年纪也不大，算得上相貌堂堂年轻有为。
    这样的人，以后必然会大有前途，还是很被朝臣们看好的。
    这次，也不知道谁家会对他抛出橄榄枝？
    玉姝猜的没错，孙禹游街结束，刚回到自己租住的小院，就有许多不认识的人登门拜会。
    这个说是张老爷，那个说是王大人，听得他头昏眼花！
    孙禹并不是个擅长处理人际关系的人，他还心善也不大会拒绝人，不然当初也不可能救下北上乞讨的苏念念，有了这么一段夫妻缘分。
    所以这些人找上门后，孙禹也不知道怎么推辞，最后只得全部答应下来。
    可是等人走后，看着那一桌子的礼品和请帖，他又开始头疼。
    早知道这样，就带上自家夫人了。
    他家夫人如今泼辣得很，肯定能帮自己处理好这些琐事。
    想到这里，孙禹干脆磨墨提笔，给苏念念写了一封信。
    叫她把秦州的铺子和院子都租出去，带上丫鬟婆子以及孩子，趁着天还没完全冷赶到鄞京来。
    他最近有空就赶紧去置院子，到时候包子生意也不能做了，一家人就在鄞京好好的待着。
    写完信，孙禹仔细看了看内容，等墨迹干了后才叫人送出去。
    只是信送完了，该赴的宴会还得去。
    孙禹简单梳洗一番，又换了衣裳，等到了时辰后发现门口有马车来接。
    他只得上马车跟着同去，到了大门口，才发现这是王姓大人家的府宅。
    孙禹也不知道王大人在朝中任什么官职，只是瞧着这大宅子，就知道官位应该也不低。
    他跟着管家进去，到了宴会的场所后，才发现王大人请了不止他一个人。坐在右手下方的，还有新科榜眼尹弘济，以及其他一些年轻的进士。
    作为状元，孙禹自然是万众瞩目的，年轻进士们起身寒暄，唯有尹弘济不屑一顾。
    孙禹不由心想，年轻真好，还有一股子属于读书人的清高和傲骨呢！
    孙禹虽然不善与人交谈，却还是客客气气的与众人打了招呼，直到王大人前来后，众人才起身行礼。
    王大人看着年纪也不是很大，客套过后孙禹才得知，他如今应该是在吏部任官职，正是被新提拔的左侍郎。而吏部还有个很年轻的右侍郎叫方开霁，是陛下亲自提拔起来的，也是当年的状元郎。
    王侍郎长着一张圆盘子脸，笑起来很是亲和，像极了孙禹小时候见过的弥勒佛画像。
    他招呼着众人吃饭喝酒，又谈起朝堂之势，言谈举止中都充满了对年轻进士们的欣赏，以及对女帝政策的不认同。
    孙禹忍不住蹙眉，他端起酒杯遥敬众人，顺便观察了一下这些进士，却发现大家该吃吃该喝喝，并没有多少人赞同王侍郎的话。
    孙禹顿时心中一松，也明白这些人虽然年轻，但却并不傻。
    第1199章 糟糠之妻可下堂！
    王侍郎此次的目的就是拉拢人才，顺便壮大自己的势力。
    可如今的进士，都是陛下钦点出来的，算得上天子门生。王侍郎又没有给众人好处，大家为什么要附和他？
    王侍郎大概也想明白了这个道理，酒过三巡后，就讲起了朝廷如今的官职空缺。
    一涉及到官职，众人就都专心起来了，毕竟事关前途和命运，而王侍郎正好在吏部。
    孙禹也侧起耳朵听了片刻，发现王侍郎明里暗里在透露，只有抱紧他这个大腿就能顺利往上爬。
    毕竟是尚书之下的左侍郎，在吏部也算是有着通天的手段。
    孙禹发现还真有不少人动了心，新晋榜眼尹弘济就是其中一位。
    尹弘济是真正的草根出生，他的家境连孙禹都不如。爹娘都是普通的农民，而他也是耕农家庭出生。
    大概是因为从小就吃了许多苦，所以尹弘济懂得抓住一切机会往上爬，如今王侍郎递出了这个橄榄枝，他又岂能不回应？
    尹弘济响应后，也有不少进士跟着响应。
    王侍郎却笑眯眯的看向孙禹，问道：“咱们的状元郎好似有点出神啊？可是我们府上的饭菜，不合状元郎胃口？”
    孙禹抬起头，露出斯文腼腆的笑：“大人客气了，下官只是想起了点事，所以才……”
    王侍郎依旧和蔼可亲的追问：“哦？是什么事？可方便说出来叫我们也都听听？”
    孙禹有些为难，但见众人都看了过来，他才露出好奇懵懂的神色道：“今日来大人府上的同僚，下官瞧着都眼熟。只是被陛下钦点为探花郎的那位，好似不在……”
    孙禹并不知道周鸣的身份，也确实好奇为何王侍郎请了他和尹弘济，却独独没有请周鸣。
    所以在王侍郎的追问下，他才会这般直接的问出来。
    可是问出来后，王侍郎的脸色就变了。
    孙禹不明所以，下意识看向他身侧的几位朝廷官员。那几位官员有些尴尬，但还是笑着说道：“新晋的探花郎，乃是尚书大人的长孙，所以……”
    吏部尚书的长孙？
    得知这个消息，所有人都惊了，孙禹也惊住。
    想起周鸣那俊朗的年轻面容，孙禹难得生出些羡慕。
    出生权贵之家，这个时候倒也不需要参加这些聚会了，王侍郎甚至连人家的主意都不敢打。
    孙禹喝下杯中的酒，已经没了心思再和众人寒暄。
    年轻进士们也好似若有所思，这场聚会最终不欢而散。
    后面几日，又有人邀请孙禹前去，孙禹很难推辞干脆都去了。全程陪吃陪喝，也不说别的。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竟然有人想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他。
    孙禹被吓了一大跳，只说自己家中已经有了妻室，连孩子都有了。
    那大人又说：“状元郎乃人中龙凤，妻妾双全才是美事呢！”
    孙禹下意识问对方：“大人竟愿意让小姐为妾？”
    那位大人一噎，暗示他道：“高门贵女哪有为妾一说，倒是糟糠之妻可下堂。”
    孙禹听到这话，哪还有不明白的？
    这是让他把自己的妻子降为妾室，然后娶了他家的女儿为嫡妻呢！
    第1200章 农田水利法
    孙禹很是生气，原本想大骂几句，可他也不是个愚笨之人。
    思虑到自己的仕途，孙禹到底忍住愤怒，最后只委婉的拒绝了。
    但文人的拒绝方式很是奇妙，哪怕言语措辞客客气气，却也要在字里行间见缝插针的嘲讽几句。
    许是嘲讽的稍微有些明显，到最后，反而是那恼羞成怒的官员将他轰出了府。
    孙禹这下倒不生气了，只是愈发期待苏念念的到来。
    ……
    京中发生的所有事，都一五一十的被皇城司探子报给了玉姝。
    玉姝对王侍郎的小动作早就清楚，倒是没想到他野心如此大，竟妄想笼络好几十名进士。
    好在这些进士们是特意选拔出来的，年纪虽然不大，但脑子足够清醒。
    除了尹弘济这个人，往上爬的心思太强烈，其他人大多都心中有杆秤！
    最重要的，是孙禹这个人，还是叫玉姝有些意外。
    皇城高官想要女儿下嫁给新科状元的事，其实屡见不鲜！
    若不是如此，怎会有陈世美的折子戏出现？
    只是这孙禹心志倒是坚定，竟在荣获状元的第一时间里，就写了信叫苏念念前来。还非常坦诚的告诉人家，他已经有妻有子。
    这若是换做旁人，还不知道怎么想方设法的隐瞒呢！
    按时间来算，苏念念如今也快进京了。
    玉姝便给裴琰说道：“以后念念就是状元夫人了，也不能再经营包子铺，不知道她会不会习惯？”
    裴琰想起苏念念对那包子铺的喜爱，下意识摇了头。
    “京中贵夫人的规矩众多，她肯定难以忍受。说不定来一段时间，还会闹着回秦州去！”
    在秦州大约是最自由的，女人皆可抛头露面经商，风气也很开放。就算苏念念自己不卖包子，也还能找孙家的亲戚来帮忙卖。
    可到了鄞京，就什么亲戚朋友都没了。
    玉姝比较赞同裴琰的话，但环境都是靠人来改变的。以前的秦州不仅落后，还穷困山匪多呢！
    若是她不去，又怎会有如今这般景象？
    两人闲聊了几句，话题又转到了今年农收的事儿上。
    玉姝登基的第一年，风调雨顺，所以全国各地都迎来了丰收。
    因为刚推行减免赋税政策，今年的粮食全部进了老百姓自己的腰包，使得城内城外处处都有繁荣的景象。
    但这种丰收和玉姝想象中的丰收有些差别，战乱过后，许多土地质量下降，不少良田变得贫瘠起来。
    农田产量提不上去，遇上风调雨顺的一年，百姓们也可饱腹过日。
    可若是到了灾年，势必又会出现大饥荒时代。所以为了提高土地质量，还得兴修农田水利，增加产量。
    科考结束后，玉姝便第一时间把各地水利事业提上日程。
    官员们不懂兴修水利的好处，但不妨碍听玉姝的话。三司度支判官梁添甚至自请前往各路考察，来保证推行水利政策的顺利实施！
    玉姝当即同意，还加派了刘宽等九人，随梁添一同前往。
    九月初众人离开鄞京，到了十二月底，玉姝得到回信后，立即颁布了农田水利法。
    而在十月中旬，则举行了众人期待已久的第一届女子科举考试。
    第1201章 算术题个个都难！
    女子科考不再交由礼部和内阁，而是全权由王幼薇负责。
    这事在提出科考时就已经说过，而且王幼薇也在朝臣面前露过脸，所以此次大家竟异外保持了一致的赞同。
    科考流程采用秦州科考的方式，历时三天，考完了好几个项目。
    兵部的吴侍郎本对自家两个女儿充满信心，毕竟比其他女儿家要先复习一段时间。谁知道等她们考完一打听，出的卷子内容都是听也未曾听过的。
    诗词文章也有，可只是占了其中一部分，剩下那部分涉及到律令、工农水利等等。
    甚至就连算术都占了好大一半。
    吴家两个姑娘瞬间就如同霜打茄子那般，完全蔫了！
    吴侍郎忍不住问道：“不说律令和工农水利，那算术我也叫夫子教导你们了，究竟是什么题竟叫你们如此为难？”
    吴家三姑娘快嘴说道：“算术题个个都难，鸡兔同笼都是为难女儿呢，更何况还有和尚分馒头的。”
    吴侍郎顿了顿，随后狠狠瞪了三姑娘一眼，问小女儿道：“你记性好，你说来听听。”
    吴家四姑娘脱口而出：“一百馒头一百僧，大僧三个更无增；小僧三人分一个，大小和尚各几丁？①”
    见吴侍郎沉思不语，吴四姑娘又道：“远望巍巍塔七层，红光点点倍加增，共灯三百八十一，请问顶层几盏灯？②”
    “甲赶群羊逐草茂，乙拽肥羊一只随其后；戏问甲及一百否？甲云所说无差谬，若得这般一群凑，再添半群小半群，得你一只来方凑。玄机奥妙谁猜透？③”
    吴侍郎：“……”
    行了行了，别说了他认输！
    父女三人面面相觑半晌，竟一起仰天长叹。
    叹息完后，吴四姑娘突然说道：“父亲，女儿在考场上瞧见二姐了。”
    “谁？”吴侍郎不敢相信道，“衡王妃？”
    吴四姑娘点点头，倒没像吴侍郎这般称呼生疏：“参加考试的有不少是已婚妇人，二姐与她们坐在一起。我还瞧见了诚意伯府已经出嫁的两位姑娘，都坐在二姐那边。”
    诚意伯府已经出嫁的姑娘？
    吴侍郎想起诚意伯当时说的话，有些惊讶他竟然对出嫁了的女儿还如此上心。
    女子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诚意伯竟然还做得了别人家的主？
    “你们瞧那贺家两女，考试结束后表情如何？”
    吴三姑娘并没有注意到旁人，她只顾着懊恼自己没作答上试题了。倒是吴四姑娘迟疑着说道：“两人都没什么表情，瞧不出来欢喜或是失落。”
    倒是自家二姐脸上似有喜意，此次考试成绩应当还不错！
    但吴侍郎不关注衡王妃，吴四姑娘便也没有多提。
    吴侍郎再不说什么了，眉头轻蹙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另一边，回到诚意伯府的两位贺家女，也坐在下方和诚意伯及其夫人说着话。
    贺双双刚从营中赶回来，因为路上着急还出了一身汗，这会儿甚至能瞧见额上细密的汗珠。
    贺大姑娘将她扯过去，擦擦额上的汗才嗔怪道：“你这丫头入了军营，倒更没有姑娘家的样子了。快去洗洗吧，出了身汗再吹风，小心着凉。”
    第1202章 只要不做算术，大家还是好朋友。
    诚意伯夫人瞧见后，无奈的摇了摇头。
    贺二姑娘捏了捏贺双双的手腕，然后也捂着嘴笑：“双双好似黑了不少，人也清减许多。”
    贺双双听到这话，嘿嘿一笑，露出整齐白净的牙齿来。
    “营中每日都要操练，饭食也粗糙些，我都快像个大老爷们了。”
    贺双双虽然有些底子，武艺也不俗，但真正的军营和想象中可不一样。若不是见比她年纪还小的田采芽都坚持着，她自己可能早就打起了退堂鼓。
    简单几句话后，贺双双就下去沐浴换衣裳，厅内又回到了原先的话题。
    “诗词歌赋占一部分，剩下还有律令和工农水利等琐碎的东西？”
    诚意伯虽然有些诧异，但也不是特别吃惊！
    只要有心打听过秦州的科考内容，就能大概猜测出这次考试考什么。
    他为了让两个女儿出人头地，早早写了信叫她们回娘家来，又特意托人弄来了秦州首次“公务员”考试的试卷。
    那些试卷的确稀奇古怪，诚意伯自己也算个文化人，可他在书房里枯坐一夜，最后只对八百字的小策论胜券在握。
    可偏偏，这次听大姑娘说，试卷里并没有考策论。
    “这次考试，女儿觉得更偏向算术和律令。女儿对律令所晓不多，但算术基本都答上了。”
    诚意伯一听算术题都做上了，很是欣慰。
    他最烦和尚分馒头和塔顶几盏灯之类的题了，只要不做算术，大家还是好朋友！
    贺家二姑娘也是算术题有把握，毕竟她们要执掌中馈，她有时候还要盘查店面，在这方面很是擅长。
    至于诗词歌赋，只要读过书的姑娘，基本都不会有什么问题。唯一能拉开差距的，大概就是后面那些律令和工农水利之类的吧！
    父女三人讨论着，片刻后伯夫人突然插话：“照你们说，此次科考会有人在律令或是工农水利方面胜出吗？”
    诚意伯顿了顿，只看着自家女儿没有说话。
    贺家两个姑娘思来想去，都想不出来谁可以作答出这些。
    刚沐浴完的贺双双，走到门口正好听到了这话，她想都不想的说道：“衡王妃可以啊！”
    “谁？衡王妃？”
    贺双双点着头走进来，在自家两个姐姐身边坐下后，才说道依华独家整理：“上月初，陛下不是派三司度支判官梁大人考察各路水利去了吗？衡王殿下也在其中，甚至他还是此次主管农田水利的人。但衡王不擅长这些事，都是衡王妃背地里辅佐他的。”
    伯夫人惊讶的张了张嘴，好一会儿后才说道：“衡王妃只是内宅妇人，衡王殿下既然都不懂，她又如何会懂？”
    贺双双“哎呀”一声：“娘，你这是什么话？内宅妇人就不能博学多才了？陛下还是女人呢！”
    “慎言！”诚意伯板下脸，喝斥了贺双双一声，“真是没大没小，去了军营后说起话来都无所顾忌了。”
    贺双双吐吐舌头，又小声说道：“也就你们如此战战兢兢，照我看来，陛下从来没觉得自己女儿身有什么不妥。甚至我觉得，陛下还引以为傲呢！”
    投身成女人怎么了？
    女人照样科考入仕，照样带兵打仗，照样登上九五至尊之位！
    第1203章 若是陛下这样的，也不是不可以
    气氛被贺双双一打搅，倒是完全松泛了。
    贺大姑娘问贺双双是怎么知道的，贺双双便说因为衡王一事，她和衡王妃反而成了至交好友。
    两人一人喜文一人好武，了解之后发现极其合拍，因为男人产生的那点不痛快，瞬间就全部散去！
    贺双双每次从军营中回来休息，都会去找衡王妃玩。
    因为京中流传过她和衡王的谣言，所以贺双双并不到衡王府去，两人约好了地方，到时间直接前往就行。
    坐在一起时，喝点儿果酒，聊聊八卦！
    贺双双给衡王妃说自己在军营里的趣事，说哪个男人看不起她和田采芽，被田采芽给吊打了。又说营中老大总黑着脸，看起来就叫人害怕。
    衡王妃全部耐心听完，帮着贺双双吐槽一番军营的糙汉，然后再说自己在王府中遇到的琐事。
    寿嘉公主这个小姑子跟着谢衡去白翎关了，她的婆婆宸妃就更加阴阳怪气，处处挑她毛病。
    衡王妃是典型的大家闺秀，从不和长辈置气，人家说什么她就听什么，明里暗里也吃了好几次亏。
    贺双双听完就教她怎么应付，还传授自己在府中和爹娘斗智斗勇的经验。如此几次后，衡王果然也发现了宸妃的刻薄，开始明目张胆的护起妻子来。
    夫妻俩的关系逐渐缓和，衡王也发现了衡王妃的诸多闪光点，此次农田水利就经常请教衡王妃。
    贺双双说到这里，眨巴着眼睛强调道：“衡王妃以前也不懂这些，可衡王除了对兵书感兴趣外，其他都不上心。衡王妃没有办法，才恶补了这些知识的。”
    就是没想到，这次竟然误打误撞给碰上了。
    还好衡王也支持衡王妃去参加考试，不然这满腹才学不都浪费了吗？
    众人听完，面面相觑半晌后，最终叹了口气。
    所以啊，不得不说人这运气，占据了命运中的一大半呢！
    贺大姑娘没有跟着感慨，反而思路转到其他地方。她认真打量了片刻这个最小的妹妹，随后才问道：“你与衡王殿下……”
    贺双双顿时跳了起来：“大姐，你不会也觉得我真和衡王有什么吧？”
    贺大姑娘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只是好奇，刚回京时听人说起过闲话。但如今听你和衡王妃关系甚笃，那必然都是谣言了。”
    “自然是谣言，还是很久之前的谣言了。”
    贺双双对衡王这个人并不反感，长相俊朗武艺出众的男儿，其实并不容易惹人厌烦。
    而且贺双双也的确想过，衡王当年若是没娶妻，自己可能也是愿意嫁给对方的。
    可偏偏，他娶了妻呀！
    只要有妻室，贺双双就坚决会远离。
    她并不愿意几人共事一夫，更别想让她去给别人做小。
    别说衡王侧妃了，哪怕是皇帝的妃子，她也是不愿意做的。
    不过说到这里，贺双双脑海中瞬间掠过玉姝清冷明艳的面容。
    想起玉姝身穿帝服的威严模样，她各种不嫁人的豪言壮志下意识就停了停。
    若是……
    若是女帝陛下这样的，倒也不是不可以！
    第1204章 考核考核考核！
    此次科考的读卷官，玉姝照例请了内阁大学士。
    只是除去大学士，还请了工部、刑部、户部等诸多部门的官员，一同参与阅卷。
    就连往日存在感很低的国子监博士，也被请来参与其中。
    众人见场面如此大，生怕自己出点差错闹出笑话，对这次读卷都抱着小心翼翼的态度。
    比起他们的谨慎，王幼薇就轻松多了。
    她当年在秦州时，虽然是被玉姝直接提拔上任，但上任后可没少参加各种考试。当然，那种考试和现在不一样，陛下将其命名为官员考核。
    一个月小考，三个月季考，半年谓之年中考核。
    到了年末，不仅要做年终总结，还要再进行年终考核。
    如今陛下虽然不待在秦州，可秦州的考核制度却一直保留着。除了已经出师的谢知州外，所有官员闻考色变，就连王幼薇也对此颇为头疼。
    不过就因为要时时考核，所以官员的功底格外扎实，不管是理论知识还是社会实践，随便拎一个出来肯定比鄞京这边的官员强。
    尤其是基础官员，那实践知识都能吊打一群人。
    但也因为这样，秦州的官员每日都忙得不分昼夜。为了让大家心甘情愿干活，玉姝还特意提出了“加班费”和“节假日福利”等等。
    用玉姝的话来说，大家赚的都是辛苦钱！
    可辛苦钱也是钱，而且玉姝给钱大方，秦州官员也愿意为这样的“老板”打工。
    思绪转回，王幼薇再看卷子上这些题目，心神都松了许多。
    诗词歌赋不用看，能在这种情况下来参加科考的女人，基本都是有真才实学的。就算当不起才女一名，也必然知识渊博。
    至于算学，可算栽到王幼薇手中了。
    在秦州时候，她每次考核都是在算学这里独占鳌头，因此也越发的喜爱这门功课。
    如今这些算术题，在她眼里简直不值一提。
    试卷都是分开批阅的，王幼薇和内阁四位大学士负责诗赋和算学这两类。几位大学士还在摇头晃脑点评其中考生的诗词时，王幼薇已经批阅了三份卷子。
    其他人见她效率如此高，好奇的围过来问道：“王大人，这算学你竟是一眼就能瞧出来对错？”
    王幼薇轻描淡写道：“是啊，这些题目都很简单。”
    “简单？”
    有人觉得王幼薇是在故意卖弄，顿时斜着眼说道：“王大人应当是事先知道答案，在这里逗着同僚们玩呢！”
    王幼薇听到这话，抬眸看了他一眼，这才浅笑着说道：“卷子都是陛下亲自审定过的，我们事先也不知道内容，又怎能知道答案。我说简单，是因为秦州官员每逢考核，必会出现这种算术题！”
    听到秦州官员考核，众人都感兴趣的围了过来，王幼薇便简单说了下考核的事项。
    只是众人听完后，感觉都有些不大好。
    月月考核，季度考核，年中和年末还要考核？
    怎么天天都在考核，这谁受得了啊？
    有人忍不住问：“就没有……没有人弹劾一下陛下？这种制度，尔等岂能忍受？”
    第1205章 有钱还有成就感！
    弹劾陛下？
    众人听到这话，下意识缩了头。
    这种事，不是只有御史台的赵铁头大人会做吗？他们谁敢做？
    秦州官员肯定也是敢怒不敢言吧？
    谁料王幼薇却道：“为什么要弹劾，虽然陛下制定的考核制度严格，可福利也很丰厚啊！光是加班费和考核合格的奖金，都要赶得上月俸了。再说了，年末还有年终奖呢！”
    大家这一年虽然辛苦，可赚到手的钱不少，甚至比起以前还翻了倍。
    能赚到钱，还有成就感，为什么不能忍受？
    王幼薇的话叫众人吃惊，大家都在心里对这话进行盘算时，她却已经重新低下头开始了阅卷。
    经手的卷子大部分都只有诗赋做的好，从算术开始就惨不忍睹。至于后面的律令和工农水利等，几乎好多人都会拿零分。
    玉姝交待过工部和户部来的大臣，只要答卷的人字迹漂亮且言之有理，都可给分。本次科考不像寻常科考那般，而是采取百分制！
    所以只有算术和律令是实打实的扣分，其他类别倒是都可以凑凑。
    王幼薇思及今年是玉姝在鄞京推行的第一届女子科考，于是阅卷更加松泛，只要字写的好看，都会多多少给点卷面分。
    这样不至于让那些参加考试的女子难过，也不会让玉姝面上难堪！
    但令她欣慰的是，这些女子中，竟也有表现十分优异的。
    就是不知道，那是谁家的女儿？
    花了半天时间，所有试卷均被批阅完毕。
    阅卷的朝臣们都走了，又来了一批人对试卷进行复核。
    王幼薇是不会走的，全程留在一旁陪同。等到复核完毕，这些试卷就被送去了玉姝跟前。
    玉姝刚批完折子，瘫在椅子上不想动。见王幼薇带着掌卷官进来，她迅速坐正，随后叹了口气：“阅完了？”
    王幼薇瞧见了玉姝方才慵懒松适的一面，却也不拆穿，只笑着行礼。
    等玉姝点了头后，她才起身说道：“回陛下，所有卷子皆已复核过。”
    “还没拆卷？”玉姝瞥了一眼，挥手叫柴福过来帮忙，“你与王大人现在就拆卷统计分数吧，朕有些乏累，先歇会儿！”
    玉姝深刻觉得，自己很需要一个秘书。
    人家总裁还有各种助理秘书呢，她就只有个柴大公公，还是个不能参与政事的。
    唉，心酸！
    玉姝进了内室，隔着屏风躺在榻上休息，王幼薇和柴福在外面拆卷。
    玉姝听着两人的对话，不知不觉中就睡了过去。
    等到再醒来，殿内只剩下柴福一人，而外面天色都黑了下来。
    柴福听到动静，连忙上前来说道：“陛下，您醒了？”
    玉姝醒了会儿神才坐起说道：“王大人呢？”
    “王大人见陛下正在休息，未敢打扰，已经先行告退了。”
    柴福说完后，在外面喊了一声，有两个婢女上前来伺候着玉姝洗了脸，玉姝这才从屏风后面出来回到了御案前。
    桌上放着拆封后的试卷，每张上面都有批注和分数。
    旁边则是一张白纸，上面写着此次成绩的排名情况。
    玉姝拿起那张纸，看到排在第一位的，赫然是已经出嫁到衡王府的衡王妃！
    第1206章 王君在教大公主练武
    衡王妃能拿到第一名，叫玉姝也有些意外。
    虽然吴侍郎早早就知道了女子科考之事，也会提前叫女儿做好准备。但以玉姝对吴侍郎的了解来看，他八成只会对那两个未出嫁的庶女上心，对衡王妃压根不抱希望。
    所以此次衡王妃的成绩，实打实属于她自己的努力。
    玉姝看了眼分数，见很接近满分后，将衡王妃的试卷挑出来仔细查看。
    这一看，竟是格外欣喜。
    所有参加科考的女子，只有衡王妃一人将律令完整的写了下来。而且后边的农田水利项目，其他人都是夸夸其谈，她却引经据典写了许多实用的方法。
    哪怕是拿到朝堂上来，也可完善后采用。
    所以，这一看就是下了功夫的。
    玉姝不由抚掌大笑，柴福在旁边笑眯眯的问道：“陛下这是瞧见好的苗子了？”
    玉姝颔首，弯眸叹息：“朕这个五弟，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若是当初因为贺双双错过了这吴姑娘，如今还不知道怎么悔恨呢？
    这吴家二姑娘看着斯文腼腆，其实是个可堪大用的人才。若是把她提拔到朝堂上，也是完全当用的。
    玉姝瞧着高兴，想了想给柴福叮嘱道：“明日放榜后，你叫蒋姑姑开朕的私库，给衡王府送些东西去。随便什么，只要是给女人的，吃的用的都行。”
    柴福好奇道：“陛下，是送给宸妃，还是送给衡王妃的？”
    “不用说明给谁，送到衡王手上她们就都明白了。”
    柴福顿时明白过来，陛下看似恩赏，这是在敲打衡王殿下呢！
    顺便也敲打一下，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宸妃娘娘！
    柴福下去传令，玉姝坐在桌前又看了几位成绩不错的试卷，发现贺家两个姑娘答得也不错。算术这一块，差不多也能拿满分，估摸着诚意伯提前下过功夫。
    玉姝对早做准备的人并不反感，甚至因为是第一次科考，她还希望众人的成绩都能好看点。
    但可惜的是，除了诗词歌赋外，其他方面的成绩众人都不太突出。
    玉姝大概挑了些试卷看完，待到天色快黑下来时，才拢紧衣裳回了长宁宫中。
    白兰正报臂站在院子里看着什么，见玉姝进来，立刻收回手行礼。
    玉姝瞧见裴琰也站在不远处，不由好奇道：“你们做什么呢？”
    白兰不太明显的笑了一下，这才说道：“王君在教大公主练武！”
    “练什么？”玉姝有些没反应过来，她往前走了几步，才看清白兰说的是什么。
    光线昏暗的院子里，裴琰手拿一根细细的树枝，在娇娇面前比划。娇娇自己手中也拿着一根树枝，跟在裴琰后面手舞足蹈。
    父女俩一高一矮，脸上表情都十分认真。只是娇娇的动作不说十分相似，只能说毫不相关。
    玉姝自己看着看着，忍不住就笑了。
    听到玉姝的声音，爷儿俩一同转过头来，娇娇更是立刻扔掉了树枝扑过来：“娘亲！”
    玉姝蹲下将她接住，抱起在怀里后，才擦擦她额上的汗问道：“怎么想起来学武啦？”
    第1207章 拼积木
    娇娇眨巴着眼睛，抱住了玉姝的脖子，然后看向了裴琰。
    “因为爹爹会飞飞，娇娇也要飞飞！”
    裴琰捏着树枝走过来，对玉姝笑道：“她今日不知想到了什么，非缠着我要学武，我便拿树枝比划给她看。”
    小孩子做事一般没什么耐心，娇娇更是个没有耐心的丫头。可谁知裴琰在这院子比划好久了，小丫头还是跟在后面学。
    裴琰恍惚觉得，这小丫头应该在这块有些天分！
    玉姝闻言，捏了捏娇娇的鼻子，这才说道：“行啊，你如果喜欢就让爹爹教你，爹爹很厉害的。”
    娇娇下意识歪头，声音脆脆的问道：“爹爹比娘亲还厉害吗？娘亲可是皇帝。”
    皇帝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这是周围宫人灌输给孩子的想法。可现在玉姝说爹爹很厉害，娇娇便要追问个高低。
    好在这次裴琰反应很快，他笑着接了话：“爹爹当然没有娘亲厉害，娘亲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
    娇娇这下心满意足了，她想说让娘亲叫她练武，但是转念一想，娘亲每天都好忙，连人都见不到，还是让爹爹教她吧！
    她干脆什么都不说了，揽着玉姝的脖子跟着进了屋子。
    软软自己坐在屋内的地毯上玩积木，奶娘在一旁边做绣活边看着，心里眼里都是笑意。
    这三个孩子中，就属二公主乖巧安静，最好带了。
    玉姝进了屋子后，软软抬起头看了眼，也第一时间爬了起来。
    玉姝将娇娇递给裴琰，又把软软抱了起来：“小软软，给娘亲说说今天都做什么了？”
    软软倚靠在玉姝怀里，伸出小小的手掌，露出一个小木块。
    “拼积木。”她说着，给玉姝指着地毯上的东西说道，“娘亲，看！”
    玉姝转头一瞧，顿时惊了一下。
    这积木搭出来竟然是秦州城门的模样，城内还有几间民居房，城门外是宽阔的河流和山脉森林。
    也不知是什么样的能工巧匠，竟然能做出如此逼真的积木图块？最重要的是，软软这么小，竟然还能严丝合缝的拼起来？
    玉姝立刻蹲下去，仔细看着那些积木。
    片刻后，她才扭头问软软：“这是蒋姑姑叫人送来的吗？”
    软软摇头，指着一旁的裴琰说道：“爹爹做的，送给软软，还有图纸！”
    玉姝惊讶的看向裴琰，裴琰有些不好意思，清隽的眉眼中带着几分羞赧。
    见玉姝眼里满是诧异和震惊，他抿唇浅浅一笑，语气温和：“每日在宫中无聊，便做了这些东西给孩子玩。”
    他也是在做完婴儿椅之后，才发现自己竟然对木匠活还挺有天赋。
    积木这个东西，只是听玉姝提起过，他自己后续看书以及特意请教过木匠后，才开始动手的。
    在做秦州城全景的拼图前，裴琰其实主要做其他的小件拼图，诸如猫猫狗狗之类的。但因为太简单，不仅他觉得玩起来无聊，就连小软软也觉得很无趣。
    有这么个聪明的闺女，身为奶爹的裴琰压力很大。琢磨几日后，他才开始动手设计秦州的图。
    这也是为什么软软说还有图纸！
    第1208章 弟弟真笨！
    裴琰说的轻描淡写，但玉姝知道，这么庞大的工程不是随便什么人就能弄出来的。
    她以前在别的世界也玩过这种积木，但大部分都是平面人物拼图，还能根据颜色什么的来调节。
    但裴琰这个是3D立体版本，有点类似手工搭建，却又不太一样。对于她而言，也是充满趣味性的玩具。
    玉姝看了眼其他散落成堆的积木，问道：“还没搭完吗？”
    软软摇头：“还有很多呢，小树小花也有。”
    积木有那么大一堆，搭出来估计和城堡没什么区别，玉姝看着还蛮期待的。
    不过这会儿已经到了吃晚膳的时候，玉姝没有再陪着她们去玩，叫奶娘照顾孩子洗手后，带她们到了膳厅。
    小亦安也被奶娘带了过来，玉姝瞧着他摇摇晃晃走路的模样，心里软成一团。
    小家伙已经满周岁了，如今喊“娘”也比较清晰，瞧这性子有点像软软，待在玉姝怀里像只小猫儿一样。
    平日里本来是奶娘照顾着小亦安吃东西，玉姝今日却自己抱着孩子喂饭。
    娇娇看到后很是嫉妒，非要往玉姝怀里钻，裴琰便抱着她说道：“你瞧弟弟这么小，还不会拿筷子。你和软软多棒呀，都能自己吃饭了。能自己吃饭的孩子，才是最聪明的孩子！”
    娇娇听到这话顿时不闹了，转头一瞧，软软已经自己坐在椅子上开吃起来，她也连忙坐回了椅子上。
    小孩子都喜欢比较，娇娇扒掉了半碗饭，抬起头见玉姝还在喂小亦安，便神气的指着小亦安道：“弟弟真笨！”
    玉姝抿唇笑，故意挑眉道：“你一岁大的时候，娘也这样抱着你吃饭，你也笨！”
    娇娇着急起来：“娇娇才不笨，娇娇自己吃饭呢！”
    说完这话，她又立刻低下头去开始扒饭。奶娘见她吃的很急，连忙说道：“公主您慢点吃。”
    裴琰虽然没有照顾两个孩子，但一直关注着她们。
    见娇娇吃饭又急又快，伸出手轻拍了拍才说道：“吃慢点，等弟弟长大了再和他比较。”
    说话间，软软已经吃过了饭，正在乖巧的拿勺子喝汤。
    玉姝见小亦安吃的差不多了，便让奶娘带着在一旁玩，她自己才开始吃饭。
    一家五口热热闹闹，虽然有些小闹腾，但也瞧着温馨。
    吃过饭，玉姝本想叫柴福把剩下的折子搬到长宁宫来批，看到娇娇和小亦安在自己办公用的桌子上爬上爬下，她瞬间就打消了这种念头。
    上次这两个小家伙，还撕掉了吏部尚书那老头的奏折，害得玉姝都不知道对方写了什么。
    吏部尚书旁敲侧击好几次，最后玉姝不得已之下才告诉他，自己并没有看到内容，奏折被小公主撕掉了。
    吏部尚书一脸懵逼，回过神后才说了自己折子上的内容。
    无非就是所有官员的调遣和任用之事，许是因为想把长孙留在鄞京，所以他有些不大好意思，这才上了折子说这件事。
    但玉姝也没觉得有什么，吏部尚书都鼓足勇气说出来了，她就给这老臣一点面子吧！
    反正探花郎留在朝内任职的先例，也不是没有。
    第1209章 谁家女人像你这般矫情？
    玉姝应了留周鸣在朝中的事，顺便将孙禹和尹弘济都留在了朝内。
    众人都没有多大的意见，毕竟这是一甲前三嘛，陛下看好也是应该的。
    至于其他的进士，择优录取任命官职，但基本都是下放在基层，让这些年轻进士们从小做起。
    当然这些交给吏部就可以了，如今让众人关注的，全部是刚结束的女子科考。
    科考成绩已出，但结果如何只有陛下和王幼薇大人知道。朝廷还没张贴皇榜，众人都在家里等的心焦呢！
    衡王妃倒是一点都不着急。
    她自己考的如何，心中也有些把握。
    哪怕拿不到女状元，前三名肯定是有的。只是她不着急，得知消息后的宸妃却有些坐不住。
    衡王妃正在房中看书，听到外面传来行礼的声音，便立刻起了身。
    手中的书还没放下，宸妃却早就急冲冲的走了进来。
    见衡王妃行礼，她斜眼看过来，一脸的嫌弃和鄙夷：“本宫瞧你天天看书，也没拿个女状元回来。有那心思参加什么劳什子科举，还不如好好在家相夫教子。都是皇家的儿媳了，做什么抛头露面那不知羞的事？”
    衡王妃被说的面红耳赤，捏着书页的手指也微微用力。
    良好的教养，让她对着长辈说不出难听的话，但想到贺双双鼓励过的，衡王妃还是温温柔柔的顶了一句：“母妃这话，莫非是在不满陛下吗？”
    宸妃眉心一跳，立刻尖着嗓子道：“本宫可没说这话，吴氏，你莫要在这里造谣生事！”
    衡王妃笑了笑，这才道：“陛下推行的女子科举，并不是什么劳什子的东西，母妃可要慎言。”
    宸妃神色讪讪，似有些气怒又觉得理亏。瞪了半晌衡王妃后，才拿出婆婆的派头问道：“你嫁来王府也时间不短了，肚子什么时候才能再有动静？不过是掉了一胎而已，还想养多久的身子？谁家女人像你这般矫情？”
    这话一出，衡王妃周围的丫鬟都变了脸色。
    谁不知道王妃上一胎滑掉后，身子一直没怎么养好，与王爷的关系也僵持了一段时间呢！
    如今两人关系刚和缓些，王妃的心结也逐渐解开了，宸妃却又戳自家王妃的伤疤！
    谁家女人不矫情？那是没痛在自己身上。
    衡王妃的丫鬟气不过，正想替衡王妃说几句，衡王妃却拦住了她。
    望着宸妃那趾高气扬的表情，衡王妃温柔的眉目中多了几分冷意，说出来的话却依然和和气气：“母妃这么急着抱孙子，不如叫王爷多纳几个侧妃爱妾？”
    “你……”宸妃听到这话，气得说不出话来。
    她伸出保养得当的手指，远远的指着衡王妃冷笑道：“你明知道衡儿不肯，还在这里装模作样。恐怕不许纳妾这事，也是你在背后教唆阻拦呢吧？”
    衡王妃立刻顶回去：“儿媳若是有这般大本事，倒也不会在这里听婆婆教训了。”
    这番话像是个不软不硬的钉子，竟叫宸妃说不出话来。
    两人就这么互相盯着，衡王妃虽然不说话，可温温柔柔站在那里，就叫宸妃不敢小瞧了去。
    第1210章 咱家王妃考上状元啦！
    宸妃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这个儿媳还是有脾气的，也不是个任人搓圆揉扁的软包子。
    她还想说些什么，衡王的声音突然从外面传来：“人都到哪儿去了？宫里来人了，快出来接旨！”
    众丫鬟奴婢连忙急急的赶出去，衡王妃看了眼宸妃，也转身出了门。
    宸妃气得咬牙切齿，却也赶紧起身，带着自己的心腹嬷嬷赶紧出了门。
    嵇常衡最近在忙农田水利的事儿，虽然被分到了皇城附近，回家的次数却也少得可怜。
    今日正好得空回来，谁知前脚刚进门，后脚就有宫里的旨意传来了。
    他顾不上和那小公公说话，连忙进了屋子去换衣裳净面，这才带人赶到了前厅。
    那小公公看着眼生，许是柴福新收的徒弟。见到嵇常衡来，先规规矩矩的行了礼，这才说道：“王爷，奴才是奉皇命给您府上送东西的。”
    话一说完，后面跟着的小太监们，立刻就端着各种东西上前。
    托盘里是漂亮的珍珠玛瑙，怀里抱着的，都是珍贵稀有的锦缎。除此之外，还有些燕窝之类的补品。
    一眼瞧过去，都是女人才需要的东西，而且还都是很奢侈昂贵的那种。
    嵇常衡不用想，都知道这是玉姝叫人从私库中取的。
    可皇姐特意开私库赏东西做什么？肯定他最近的工作，以此作为给他的表彰和鼓励？
    那应该赏他一匹好马一把好弓才是啊，怎么送这些玩意儿？
    嵇常衡有些摸不着头脑，小太监瞧了眼，很是隐晦的提醒道：“皇榜已经张贴出来了，王爷不叫人去瞧瞧王妃娘娘成绩如何？”
    嵇常衡忙得晕头转向，听到这话才拍拍脑袋说道：“今日是放榜的日子吧？是该找人去看看。”
    话刚说完，宸妃就冷笑一声说道：“有什么好瞧的？堂堂王妃竟跑去与那些妇人同场考试，也不知道丢人。若是没考上，叫我们王府的脸面往哪里搁？”
    嵇常衡的笑僵在了脸上，甚至因为宫中的小太监还在旁边站着，他只觉得又是丢人又是尴尬。
    “母妃，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宸妃不顾形象的翻了个白眼，随后道：“本宫说错了吗？放眼望去，整个鄞京也没她这般不守规矩的女人！”
    衡王妃藏在袖中的手缓缓握紧，嵇常衡的脸色已经冷了下来：“母妃！”
    他重重喝斥一声，随后冷声道：“菁禾去参加科考一事，是我叫她去的。你若有什么不满，冲着我来。”
    宸妃哪舍得责怪自己儿子，见他如此庇护衡王妃，只是心中怒气更甚，却到底再说不出什么来。
    衡王妃这会儿反倒有些释然了，比起以前那个只懂讲道理的衡王。如今这个知道体贴她袒护她，甚至还理解她欣赏她的男人，她已经觉得日子舒坦了许多。
    衡王妃也不愿叫宫里的人看了笑话，只温柔道：“莫多说了，天色不早，公公们还要忙着回宫去呢！”
    她也不叫人白跑，很大方的给了赏银，正要送几个小公公出门去，府上的一个小厮却着急的跑了进来。
    虽然神色匆匆，可他的脸上却满是激动和笑容。
    隔着老远，众人都能听见他悦耳的声音：“王爷，咱家王妃考上状元啦！”
    第1211章 女人还得自强起来才是！
    衡王妃夺了女子科举的头名！
    这消息像是长了腿般，迅速传遍了整个鄞京的大街小巷。
    暂且不说别家女子如何羡慕嫉妒，这会儿还等着看笑话的宸妃，却已经目瞪口呆！
    宫里来的小公公还没走，等的就是这个时刻。
    见小厮报喜了，立刻就很有眼色的笑说道：“奴才给王妃娘娘贺喜啦！”
    衡王妃瞧着那小太监的神情模样，突然明白了，为何他们早不送晚不送，独独今日会送来陛下的赏赐？
    这不是陛下特意的吩咐，又是什么？
    衡王妃忽然觉得鼻头有些酸涩，明明心中很是激动欣喜，眼圈却莫名红了起来。
    她觉得自己的付出和委屈，好似终于有了回报！
    这世间，有人能明白和理解自己，该有多难得啊？
    陛下……陛下这般好的人，合该有那么多的人为她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衡王妃红着眼圈，却在发笑。
    嵇常衡转头瞧见这幕，心中莫名有些说不出的难受。
    他也顾不得宸妃和奴仆们还在场，当即抱起衡王妃转了一圈：“静禾，你太厉害了。这么优秀的你，我怎么配得上？”
    男人动情时说出的话，总是格外动听。
    丫鬟们羞红了脸，衡王妃的泪意也被这话顿时逼了回去。她红着脸埋在嵇常衡怀里，却是又羞又急道：“王爷，你这是做什么？快放妾身下来！”
    嵇常衡“哈哈”笑了几声，抱着衡王妃转了好几圈才放下人。
    见衡王妃有些晕头转向，又忙把人拉进了自己怀里。
    宸妃实在看不下去，冷哼一声气呼呼的转身走了。
    衡王妃看了眼她离去的方向，这才嗔怪道：“母妃都生气了，你还当着她的面……”
    嵇常衡却神色坦然道：“随她去，母妃爱作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是这王妃的女主人，总不能时时看她的脸色。”
    衡王妃听到这话颇为感慨，若是在以前，她必然感动的无以复加。
    可两人成婚到现在，中间也经历了不少磋磨，如今再听到这种话，她没了多少感动只觉得欣慰！
    最起码，这个男人还是愿意为她做出改变的。
    但陛下说的也对，女人还是得自强起来才是。若非今日她科考夺了头名，宸妃还会这么灰溜溜的离开吗？
    衡王殿下也不会这么大胆热情的，对她说出这番话吧？
    衡王妃越发冷静下来，她打发人送几个小公公出门，又叫大厨房备上好菜，毫不掩饰自己的春风得意。
    哪怕晚膳时节，宸妃那边来话说身子不舒服，也丝毫没有影响到她的心情。
    爱作就作吧，她是有自己事业的女人，不想和宸妃这种人计较！
    ……
    诚意伯府。
    贺夫人早就差人去看榜了，谁知贺双双却先一步回来。
    这丫头照例满头大汗，却是一脸的喜意。
    进了厅中先灌了几口茶，这才笑着说道：“不出所料，衡王妃果然是头名！”
    贺夫人没好气道：“我们想知道你两位姐姐的成绩，你倒是先替别人高兴上了。”
    贺双双哈哈大笑几声，这才说道：“大姐排在第二，二姐排在第三。”
    至于四姑娘、五姑娘什么的，都排在五十开外去了，根本不值得一提！
    第1212章 时来运转，大夏的天变了！
    贺夫人听得欣喜，保养得当的脸本来很是光洁，此时却笑成了一朵花。
    贺大姑娘坐在下首安安静静的听着，脸上虽挂着依华独家整理笑意，却没有丝毫骄傲自得。
    贺二姑娘倒是个藏不住事的，已经惊喜的拉着贺双双的手连连问道：“我真考了第三？这般说来，我还是女探花呢？”
    贺双双听到她这话直笑，笑完了才道：“是哟，我们府上又出榜眼又出探花，我爹今日回来还不知道怎么高兴呢！”
    贺夫人也觉得高兴，甚至还很是扬眉吐气！
    诚意伯虽然与她感情和睦，却并不是那种深情专一的男人。在娶了她之后，后院又陆续纳了几个妾室。
    这些妾室还个个育有子嗣，四姑娘和五姑娘年纪就比双双大个把月，甚至府上唯一的男丁就是姨娘生的，这种事在她心中想起来永远都是个结。
    她膝下三个孩子都是姑娘，本想着这辈子没什么指望了。
    可时来运转，大夏的天变了。
    不仅皇帝成了女人，如今女人还能科考当官了。
    三个女儿两个科考入仕，一个直接被陛下钦点为校尉，出了门谁不说一句她有福气？
    这辈子，能看着孩子出息就够了！
    贺夫人心平气和的喝了一盏茶，然后微笑着看三个孩子在这里说话。
    过了一会儿，外面婆子传话说老爷回来，娘四个便起身去迎接诚意伯。
    后院的姨娘们也得知了消息赶来，许是那两个姑娘还不知道成绩，都跟在姨娘身后满是期待的看着诚意伯。
    谁知诚意伯进门后，看都没看她们一眼，只眉开眼笑的夸赞贺大姑娘和二姑娘：“二、三名，考得不错，没有辜负我的期盼。”
    贺大姑娘立刻躬身道：“女儿此次能有机会应试，全靠爹爹，女儿多谢爹爹的教导！”
    贺二姑娘也连忙给诚意伯行礼，表示对自家父亲的感激。
    几位姨娘在旁边看的着急，其中一个仗着得宠询问了下五姑娘的成绩。
    诚意伯也没责备，只语气温和道：“前二十才会进入殿试，五丫头此次差了些，再等机会吧！”
    顿了顿，他又补充道：“四丫头也是。”
    一众姨娘和庶女顿时如霜打的茄子般，全部垂着脑袋不说话了。
    贺夫人却笑吟吟的说道：“老爷，我叫小厨房那边烫了酒，还炖了羊肉汤。正好双双也回来了，您不如也来尝尝。”
    “好，最近天儿冷了，喝点羊肉汤暖暖身子也好。”
    诚意伯很快就应了，夫妻俩携手而去，姨娘们默不作声的离开。
    贺五姑娘心中不满，死盯着那几人离去的方向看。姨娘扯了她一把，她才愤愤不平的收回视线。
    “至于这么高兴吗？来考试的也不过二百来人，考个二、三名有什么好高兴的？”
    姨娘立刻说道：“那怎么没见你考个二、三名让我高兴一下？老爷寻来的书都是一样的，平日瞧你看的认真，怎么考试就不行了？”
    贺五姑娘顿时气的不说话，姨娘又止了话，跟着叹了口气！
    她也不想这样说自己的女儿，可庶女命途本就不好，能找到这么条出头的路多不容易啊？
    谁让小五没有抓住机会？
    第1213章 女子殿试
    同样遗憾的，还有吴家的两位姑娘。
    只是吴侍郎通知的早，这两位庶女虽然成绩不突出，但起码复习到位，名次挂在了十七和十九名。
    前二十名可以入殿试，哪怕最后不赐官，能被陛下亲自召见也是荣幸的。
    至少在婚事上，这就是个很好的筹码！
    吴侍郎虽然不大满意，但起码三个女儿都进入了殿试，次女还考上了头名，他面上还是很有光的。
    今日出宫后，同僚们得知衡王妃夺得魁首，全部都拱手与他祝贺。
    吴侍郎被众人这般羡慕，还是先前两个女儿嫁进皇家时，众人才表现出的各种羡慕嫉妒恨呢！
    如今二女儿再次给他长脸，他也觉得格外自豪。
    两个庶女乖巧，听了父亲一番训话后就各自退下，等到没人后才敢露出点喜意。
    虽然名次大不如二姐，可她们能进入殿试让陛下瞧上一眼，就已经很不错了。
    ……
    京中众人各有欢喜，放榜两日后，玉姝召前二十名进宫殿试。
    这大概是史上第一次女子殿试，众人都前所未有的紧张。就连负责传旨带路的小公公，都特意早起了一刻钟。
    所有名单上的姑娘全部侯在宫门外，各个打扮的漂亮精神，宛如皇帝选秀那般。
    到了时间后，小太监带领着她们进宫去，最后照例搜身检查后，带到了偏殿等候。
    这里的偏殿，也是上次众进士们殿试的地方，里面放着诸多桌椅，最上方还有一张宽大的御桌。
    来参加殿试的人，只有衡王妃和贺大姑娘、贺二姑娘出嫁为妇，性子略略沉稳些。其他人都是些未出阁的姑娘，她们年轻没见过这等阵仗，有的甚至是第一次进宫，如今瞧见什么都新奇。
    一开始还左顾右盼的四处打量，随后便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侯在一旁的太监管事咳嗽一声，她们才会安静下来，然后一个个的偷偷打量衡王妃。
    衡王妃很是淡定，坦然自若的坐在椅子上，也不和任何人交流。
    她倒是与贺双双关系亲密，但与贺家这两位姑娘并不熟悉，便也不刻意相谈，只安安静静等着上面的吩咐。
    也没等多久，就听见外边传来高喝声：“陛下驾到！”
    衡王妃率先起了身，其他人也连忙跟着起身，慌乱而局促的跪拜下去！
    玉姝一进门就听见清脆动人的“万岁”声，她扫视了眼众人，目光在衡王妃身上停了停，这才迈步越过众人走到了上首位。
    坐下后，她声音温和道：“平身吧！”
    动人的“谢陛下”声音过后，所有姑娘都起了身。
    玉姝没有开口，她们便不敢随意的打量天颜，玉姝却可以肆无忌惮的瞧她们。
    在发现这些姑娘们都精心打扮过，每个都精致漂亮时，玉姝忽然就明白了皇帝选妃的爽感。
    这要是，把这么多美人都纳入她的宫里，她光是看着也会开心。
    不过……
    玉姝轻咳一声，露出些笑意道：“都坐吧！”
    众人这才都坐下，玉姝又说了些冠冕堂皇的开场白，才叫气氛不那么压抑紧张。
    姑娘们这会儿也能抬头了，便有几个偷偷打量玉姝的容貌。发现陛下真和传说中那般明艳美丽时，她们似有些自惭形秽般，又迅速的低下了头。
    第1214章 如何为官？
    玉姝也不介意被这些人偷看，只叫王幼薇把准备的殿试题目宣布下去。
    众人听到这里，又偷偷打量王幼薇。一些京官的女儿敏锐发现，这位王大人就是平北侯府曾经嫁出去的那位庶女。
    京中一直都是这般传言的，说王幼薇当了女官，成了天子面前的红人。可她们始终不信，只觉得是同名同姓的巧合人。
    可如今再一看，不就是平北侯府那位庶女？
    原来她竟有如此大的造化吗？
    姑娘家们总是要想得多一些，所以看着王幼薇难免有些走神。直到她们面前被放下几张白纸，笔墨都准备好后，才顿时回了神。
    王幼薇站在上方，笑看着众人说道：“我朝如今正是快速发展之时，诸位既然进了殿试，必然是有些真才实学的。今日陛下所出的殿试题目，便是如何为官？”
    如何为官？
    这短短四字，概括的内容却极其笼统，叫衡王妃都皱起了眉头。
    王幼薇见大家一片茫然，笑着补充道：“准确的说，若是你们能够在朝为官，最想担任什么官职？若是当任了理想中的官职，你们会怎么当好这个官？具体会做些什么？”
    瞧见众人面面相觑，王幼薇温声安抚：“殿内今日考官只我一人，阅卷官只有陛下。所以诸位可大胆放心的下笔，不会有第二人知道你们写了什么。你们尽可想到什么写什么，言之有理即可。”
    又是言之有理即可，众人听到这话，条件反射的缩了下脖子。
    还有些姑娘似有顾虑，好半天都没有下笔，王幼薇看她们几眼，最终摇了摇头。
    女子科考本就是开创之举，不管是陛下还是来参加科考的女人，都需要努力往前迈步。
    没有野心没有勇气的人，有再强的能力，最终也只会泯然于众！
    这样的人，王幼薇也不屑于给她们机会。
    王幼薇转头去看衡王妃，这位卷面成绩夺得榜首的皇家儿媳，在听到题目的第一时间，就已经动了笔。
    她好似都不用思索，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以后会做什么。
    王幼薇不由得有些好奇，可她知道自己但凡靠近考生，便会影响到对方的思路，干脆站在香炉边哪里都没去！
    玉姝更是安静，名义是殿试，实则就是个陪考的人。
    下面的诸多女学子在答卷，她在上面辛辛苦苦批阅奏折。
    这朝中的折子多得能堆成山，玉姝每天批着批着就开始郁闷，尤其看到那些屁事不说只来问安的折子更是火大。
    今日有这么些人陪着她一起工作，她倒是开心极了，批奏折的效率也高了不少。
    众人全部在埋头苦写，玉姝坐在上方埋头苦批，一时间，整个殿内静悄悄的，只听见偶尔翻卷子的声音。
    这种沉浸于知识的安静，叫殿内伺候的宫人大气都不敢出。
    直到最后一炷香即将燃尽，王幼薇的声音才响起：“时辰马上到了，诸学子准备交卷吧！”
    字迹全部晾干还要好一会儿，众人却不能再落下一字，只好放下笔静静等着字迹干掉。
    这个时间是最难熬的，众人又不敢抬头看玉姝，又不能左顾右盼看别人，就只能低着头盯自己写的卷子。
    结果看着看着，发现这里有个错别字，那里典故引用错了……
    一瞬间，心态全被搞崩溃！
    第1215章 人生得意须尽欢！
    王幼薇发现，只是短短的等待时间，许多女学子的精气神好像莫名颓丧了许多。
    她暗想难道是这次命题太难了？
    可陛下说，这种考试相当于是“开卷考”，绝对史上最简单。
    既然如此，她们也不该露出这种快哭了的神色啊！
    王幼薇心中嘀咕面上不显，所有卷子收上来后，码的整整齐齐放在了玉姝的御案上。
    玉姝正好也批完了奏折，起身对着众人笑说了几句，随后道：“朕命人安排了御宴，诸位女进士可愿前来赴宴？”
    这种宴会类似于琼林宴，众人哪有不愿意的，挤破了脑袋也想来呢！
    瞧见大家的情绪终于高昂了些，玉姝便笑着带王幼薇先行离开，其他人则在宫人的带领下前往园中。
    玉姝回到长宁宫，与裴琰说了会话，又换了衣裳这才到了宴会上。
    这时候的众人已经放开了许多，有好些个甚至交起了朋友，相约着空闲时候出门赏花游玩。
    玉姝远远瞧见这一幕，觉得这才是她想象中女子该过的生活。
    不管如何，如今的女子科考，就是个最好的开始！
    玉姝再次到来，众人立刻起身行礼，玉姝却叫众人莫要拘束。
    她端着酒杯，望着这些学识渊博并年轻有为的女子，眼里是灼灼的笑意：“人生得意须尽欢，今日是你们金榜题名的日子，合该肆意快活些！”
    说完后，她痛快的一饮而尽！
    瞧见玉姝这番模样，几个年纪小的姑娘，当即就跟着一饮而尽。
    大部分女学子被规矩教条束缚着，一时也难以做出这等豪放不羁的行为。可不知道为什么，光是看着这幕，就叫她们都激动起来。
    就好似……好似浑身的血液在沸腾在叫嚣，有什么向往的东西，突然就一发不可收拾的从脑中冲了出来。
    果酒度数很低，但依然能够壮胆。
    有酒来活跃气氛，王幼薇的压力就减轻了许多，她只微笑坐在玉姝身边，安安静静的听着这些人说话。
    聊到最后，终于有人大着胆子问道：“王大人，您还打算回平北侯府吗？”
    王幼薇听到这话，放下杯子温和一笑：“我已是出嫁之身，又怎能再回到娘家去？自然是不回的。”
    众人听到这话，皆有些唏嘘，又觉得幸好平北侯府那位姑娘没考上。
    不然，当初她们最瞧不上的庶姐如今在殿试中给她当主考官，恐怕她自己也觉得难以接受吧？
    众人不由又羡慕起王幼薇来，对着王幼薇说了些恭维的话。玉姝也趁机讲了些王幼薇的优点，包括她如何刻苦努力，最后又怎么在秦州那群男人中脱颖而出！
    玉姝还特别强调：“若不是朕需要她，如今王大人还在秦州做新闻办的一把手呢！整个秦州，除了谢知州外，就属她地位最高！”
    女学子们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有钱有权有地位，还年轻貌美，这不就是她们想要的生活吗？
    既然如此，还想什么呢？
    以后就朝着王大人这个榜样，一股脑的向前进发吧！
    第1216章 你才有身孕，你全家都有身孕！
    女子琼林宴结束，玉姝特地吩咐宫人送她们出宫。
    衡王妃酒量不太好，小酌几杯后就有些晕乎，整个人看东西眼前都会重影。
    被送出宫门后，自有衡王府的丫鬟婆子来接。只是不成想，上了马车刚坐下，马车还没走几步呢她就开始狂吐！
    婆子又惊又喜：“王妃娘娘这是有了？”
    衡王妃的贴身丫鬟一脸无语，还没说什么，衡王妃就抬起头恶狠狠的骂道：“滚！”
    婆子一脸懵逼，完全想不到那么温柔斯文的王妃，竟然会骂出这般粗鲁的字眼。
    她倚在马车壁上，小心翼翼的说道：“王妃娘娘，老奴……是不是说了什么惹您不高兴的话？”
    衡王妃却不理她了，马车晃动后，她又开始拿帕子捂着嘴犯恶心。
    贴身丫鬟边替她拍后背，边说婆子道：“王妃这是小酌了几杯，肠胃不大舒服。嬷嬷你有空说这话，不如替王妃倒杯茶水来。”
    婆子这才神色讪讪的倒出一杯茶，马车虽然还在晃，只是喝了点水后，衡王妃却觉得舒服了许多。
    她脑子很晕乎，也不想和人说话，干脆靠在马车里闭目假寐！
    好不容易撑到了衡王府，刚被人扶着下了马车，还没走进院子呢，就听到有人说：“宸妃娘娘来了。”
    衡王妃仰起头，眯着眼醉醺醺的指着那传话的小厮道：“你说谁来了？”
    小厮不明所以，却还是老实道：“宸妃娘娘……”
    “宸妃娘娘是谁？”衡王妃脸上挂着红晕，眼里带着几分讥笑，“当今天子乃是女子之身，后宫仅有王君一人，哪来的什么妃什么娘娘？胡说八道！”
    贴身丫鬟连忙扶住她，附在耳边低声道：“主子，是王爷的母亲，宸妃娘娘！”
    说话间，宸妃娘娘已经到了院子门口，衡王妃却醉醺醺的说道：“是王爷的母妃呀？那不是该叫太妃了么？怎么还称娘娘呢？”
    这话叫宸妃止住了步，一张保养得当的脸气得通红。
    贴身丫鬟很想叫自己主子可别说了，这会儿王爷不在府中，可没人庇护得了她。
    可衡王妃却硬气得很，面朝宸妃喝问道：“我瞧你眼熟，你就是那个宸太妃吧？”
    宸妃气得火冒三丈，狠狠得喝斥一声：“放肆！你……”
    话没说完，衡王妃突然弯腰重重得“呕”了一声，虽然没有吐出什么，可大家着实看懵了。
    宸妃身旁的婆子，也忍不住问道：“王妃这是喝多了，还是有身孕了？”
    贴身丫鬟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衡王妃却醉醺醺的站起来骂那婆子：“你诅咒谁呢？你才有身孕了，你全家都有身孕了！”
    婆子：“……”
    她脸色很是难看，忍不住对宸妃吹耳旁风道：“娘娘，看来王妃是喝多了。只是身为王府的女主人，如此行为实在有失体统，您看……”
    “叫她给我跪下！”宸妃死死盯着衡王妃喝骂道，“不跪到酒醒，不准起来。”
    身旁几个婆子就想去拽衡王妃，贴身丫鬟却连忙挡在身前道：“岂有此理，我看谁敢动我家王妃？”
    宸妃冷笑一声：“如今竟是连一个丫鬟，都不将本宫放在眼里了？好，那就给我打，给我往死里打！”
    第1217章 儿媳打婆婆！
    贴身丫鬟被拽走，衡王妃一时无力，差点摔倒在地上。
    还是其他几个丫鬟反应迅速，将她赶紧扶住，这才免去摔跤。
    可衡王妃的贴身丫鬟却被按在地上，两个婆子左右开弓狠狠扇了她巴掌。
    衡王妃虽然喝醉了，可本能还是在的。见有人欺负她的丫鬟，立马就像个小牛犊一样冲上去，将自己的丫鬟死死护在了身下。
    她有些含糊不清的威胁道：“我看你们谁敢……动她……”
    宸妃都被气笑了，她指着衡王妃的脸，恶狠狠的说道：“不让打丫鬟，好，那就打你！”
    可她即便这么吩咐了，婆子丫鬟却也没人敢上前打衡王妃。
    宸妃骂了几句后，方才动手的两个婆子才上前拽了衡王妃，然后不轻不重的打了她一巴掌。
    衡王妃被打得有些懵，她院子里的几个婢女也尖叫一声，随后全部跑过来跪在了衡王妃前头，恳求宸妃不要动手了。
    宸妃这会儿才觉得解气，趾高气扬得看着衡王妃，眼中满是得意。
    只是醉酒后的人大多都有些蛮劲儿，婆子也没使劲儿禁锢着衡王妃，衡王妃便趁机起身，直接朝着宸妃甩了一巴掌。
    “叫你打我！”她像个小孩子似的，打完了人站在旁边得意的笑。
    整个院内突然就死一般的寂静！
    衡王妃打完了人，还不忘拉起自己的小丫鬟，歪七扭八的往屋子里走去。
    众人都不自禁的让开了路，她却边走边嘟囔说道：“哎呀谁挡住我了，好讨厌，走开……”
    所有人眼睁睁的看着衡王妃带丫鬟进了屋子，宸妃被打懵了许久，等到再反应过来时，屋门已经死死的关上了。
    她立刻叫嚣着命人去砸门，可婆子和嬷嬷却都劝她不要冲动！
    宸妃怎能不冲动？
    她这辈子一直顺风顺水，进宫后又当了那么多年宠妃。连以前的冯皇后都没碰过她一根手指头，如今却叫儿媳扇了一巴掌。
    这叫她怎能忍受？她又怎么能够咽得下这口气？
    若今日她这么灰溜溜的回去了，明日在鄞京也不要这张脸了！
    宸妃命人去砸门，屋内的小丫鬟吓得瑟瑟发抖，衡王妃却已经倒在床上呼呼大睡，俨然外面的一切喧闹都和她无关！
    ……
    次日。
    天刚刚亮，双眼猩红的宸妃就立刻进了宫。
    她要去告御状，要让陛下知道她这个好儿媳是什么样的魔鬼面孔。
    玉姝要上朝，并没有时间见她，宸妃便叫人将贴子递去了长宁宫那边。
    正在干木匠活的裴琰看到帖子，愣了一瞬才说道：“将贴子给我作甚？指望我为她出头？”
    他是王君又不是宸妃的爹，还能管着这等事？
    裴琰直接挥挥手叫人打发了，宸妃没有办法，只得长跪在宫门外不起。
    作为上一届的皇帝妃嫔，她身份本来就特殊。如今脸上还有淤青，瞧着像是被人打了，很难不引起众人注意。
    玉姝得知消息后，叫人将她传进了宫。
    正好宣华殿里的朝臣刚走，玉姝便让宸妃进了宣华殿。
    只是没想到刚碰面，玉姝乍一看见她那张脸，也是吓了一跳：“宸太妃，你这是怎么了？”
    第1218章 请陛下赐死臣妾吧！
    宸妃“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红着眼睛请求玉姝给她做主。
    玉姝忙叫人将她扶起来，随后便问发生了什么事？
    宸妃声泪俱下的将头天晚上的事情描述了一番，只是在讲到衡王妃打她的事情上，着重添油加醋！
    玉姝听完后，直接惊呆在原地。
    那看着温温柔柔的衡王妃，居然还能打人呢？
    她回过神，望着宸妃问道：“那照你看来，这事应当怎么处置？”
    宸妃顿时一噎，随后很快就说道：“吴氏这样忤逆长辈的女人，根本不配为皇家儿媳！臣妾恳求陛下，将她休掉！”
    玉姝默了默，随后面色温和道：“说白了，这也就是你们衡王府的家事。朕虽是天子，可休妻一事，岂是朕能随意插手的？”
    顿了片刻，玉姝又道：“不过这事的确要处理，否则迟早生出事端。只是朕且听了你一面之词，不足以当下定论！还是请衡王妃也进宫来，当面对质一番吧！”
    话说到这里，却又听外面来人传话：“陛下，衡王妃正跪在宫外，说是来请罪呢！”
    宸妃立刻抓住“请罪”这个字眼，激动道：“陛下，您瞧吴氏她自己也知道犯了错，您一定要治她的罪！”
    玉姝瞥了眼宸妃，眸中威严瞬间将宸妃压得面色一僵。等她悄无声息了，玉姝这才道：“传衡王妃进宫来！”
    柴福忙去传话，片刻后就有人领着衡王妃进来。
    她还穿着昨日的衣裳，看起来有些皱巴，发髻也有些凌乱。
    玉姝蹙起眉头，声音微冷：“衡王妃，你怎得如此作态？”
    新晋的女状元郎，今日这么衣衫不整的进宫来，还说要请罪，传出去叫外人怎么想？
    玉姝还想着要重用她呢！
    衡王妃听出了玉姝的不悦，也不抬头，只是叩首低声道：“请陛下赐死臣妾吧！臣妾……忤逆婆母，罪无可恕！”
    玉姝有一瞬的无语：“……你先抬起头来。”
    衡王妃果真抬起头来，结果周围的宫人都吃了一惊，玉姝也愣在了当场。
    衡王妃的脸上也是一片红肿，唇角处还有血污，明显是被人重重的扇过巴掌！玉姝眼睛好使，甚至还能瞧见她耳后脖颈处，也有些青淤。
    这是被衡王家暴了？
    玉姝怒从心起，重重的拍了下御案，怒道：“怎么回事？从实招来！”
    见玉姝发了火，始作俑者宸妃缩着脖子不敢说话，衡王妃却垂下眸子轻声道：“臣妾昨夜赴宴回府，因不胜酒力并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后半夜被婆母带人殴打，才露出如此模样。冒犯了陛下，实在赎罪……”
    玉姝也知道从她嘴里问不出什么了，干脆就叫衡王妃身边的丫鬟说。
    这丫鬟还不是平日里的贴身丫鬟，胆子不大，察觉到帝王威严后，抖了半天才把事情真相说全。
    玉姝听完很是愤怒，她盯着宸妃不语，宸妃自己先扑出来跪下哭哭啼啼道：“陛下，是吴氏借着醉酒先动手打的我，不然我又岂会做出这种不成体统的事？”
    “你还知道不成体统？”玉姝恨不得一脚直接踹过去！
    第1219章 愿自请下堂，与衡王殿下和离！
    倘若这宸妃不是承顺帝的妃子，玉姝此刻早就赏她一脚了。
    自己刚提拔出来的女状元，隔了一夜竟然因为婆媳家丑被闹到了御前，这让她皇帝的脸往哪里搁？
    叫那些反对女子科考入仕的人白白笑话吗？
    “琼林宴是朕叫人办的，果酒是朕赏下去的，吴静禾也是朕提拔起来的。她昨日刚夺得头名，成为家喻户晓的女状元，你今日就将她打成这番模样，还闹到了宫里……”
    玉姝指着宸妃，气得好半晌说不出话。
    大殿内一片寂静，宸妃吓得白了脸，明显知道这次玉姝不会站在她这边。
    她正想说些什么时，玉姝怒骂道：“宸太妃，你是不是对朕有所不满？”
    “陛下饶命，臣妾绝无此意！”
    宸妃因为这话，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她身后的婆子婢女，也赶紧磕头喊着恕罪！
    玉姝深吸口气，又看向衡王妃，一脸失望道：“吴静禾，你说这事怎么办？一点果酒就叫你乱了性子，朕如何放心把差事交到你手中？”
    衡王妃眼里含着泪，却是没有抬头看玉姝，只叩首沉声道：“臣妾有负陛下厚望，愿听陛下处置！”
    婆媳两个态度天差地别，玉姝自然还是站在衡王妃这边，毕竟事儿是宸妃先挑起来的。可清官难断家务事，玉姝作为皇帝也很难处理好。
    看着两人都跪在地上，玉姝沉默许久，才坐回去说道：“看看你们是什么样子？还有皇家妃子的模样吗？”
    两人一句话都不敢说，玉姝干脆道：“宸太妃，你日后就莫要出宫了，留在宫中给几位太妃做个伴吧！”
    宸妃不敢置信的抬头，她看着玉姝，小心翼翼道：“陛下……衡儿已经成年，且有了王府，臣妾理应是要出宫随他一起过的。”
    “你也知道那是衡王府，不是你的宸华宫。”
    玉姝骂道：“王府的女主人是王妃，你便是去了，就好好养你的老。隔三岔五的出什么幺蛾子，非要叫常衡没了媳妇打光棍不成？”
    宸妃被骂的神色讪讪，玉姝又训斥衡王妃：“你出自吴家，好歹也是高门贵女，怎得一点傲骨都没有。身为王府女主人，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吗？”
    衡王妃不说话，任由玉姝骂，等玉姝怒火发泄完了，她才温声道：“陛下，臣妾愿自请下堂！”
    “什么？”
    “什么？”
    玉姝和宸妃不约而同的惊讶出声，只是宸妃的声音中满是喜意。
    玉姝蹙起眉头，犀利的眉眼逼得宸妃讪讪住嘴后，才问衡王妃道：“吴静禾，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衡王妃终于抬起头，往日秀雅的面容此刻极其狼狈，可她的眼神却很坚定。
    她不喜欢被人叫吴氏，也不喜欢被人叫衡王妃。她喜欢听陛下这般喊她吴静禾，她也想做回吴静禾！
    什么衡王妃什么皇家儿媳，统统都滚一边去吧！
    她再也不想要忍受这些了。
    衡王妃看着玉姝，声音冷静而又平和：“臣妾知道。臣妾吴静禾愿自请下堂，与衡王殿下和离。”
    玉姝居高临下的盯着她双眼，久久没有说话。
    殿内气氛逼仄又低沉，就连宸妃也一时半会儿不敢开口。
    过了很久，玉姝才说道：“你们的婚约是太上皇赐下的，此事朕不能擅自做决定，你回府去与衡王商议好再说。”
    听到玉姝没有驳回，衡王妃心中一松，先叩首谢了玉姝。
    玉姝迈开脸，眼不见心不烦道：“去整理一番再出宫，没得丢了朕的脸。”
    衡王妃也全部应下，随后跟着几个宫人离开。
    第1220章 圈套？还是真心？
    殿内没有什么人了，玉姝才看向宸妃问道：“满意了？”
    宸妃嘴唇动了动，心中有些得意，面上却是不敢显露出来。
    玉姝眯着眼看她，半晌后才饱含深意的说道：“宸太妃，你莫要得意忘形。猎人设下圈套的时候，往往自己也中了别人圈套！”
    宸妃当然听不懂这意思，只是见玉姝嫌弃的叫她退下，又警告她在衡王府内思过半年。没有皇命，不许踏出自己院子半步。
    宸妃方才的高兴劲儿瞬间就没了，垮着脸被送出了宫去。
    将这两尊佛爷打发走后，玉姝才回到长宁宫中换了衣裳。
    裴琰又在做木匠活儿，玉姝坐在一旁边看边吐槽方才的事，说完后她问裴琰：“照你看来，这是不是吴静禾给宸妃设了个圈套？”
    玉姝怎么看，都觉得吴静禾不像是这么莽撞的人。几杯果酒而已，怎么就能醉的不知天高地厚了呢？
    许是忍宸妃很久，终于能够逮着机会发泄一番了吧？
    裴琰也颇为赞同玉姝的想法：“人喝了酒之后，感官会麻痹，但思绪却反而会活跃起来。宸妃主动来挑事，应该是撞在衡王妃心坎儿上了！”
    反正都喝酒了，干什么都能用醉酒不知掩饰，所以不打白不打。
    玉姝听到这话，立刻接了一句：“活该！”
    玉姝要是遇到这种婆婆，不把她揍得下不来床就不姓嵇。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瞧瞧乐阳郡主，再瞧瞧宸妃？
    哪一点像个当长辈的模样？
    腹诽一番后，玉姝又问：“那你说自请下堂，要与衡王和离这件事呢？衡王妃是故作姿态，还是真有此意？”
    裴琰听到这话，停下手中动作，认真思考了片刻才说道：“我觉得是后者！”
    玉姝有些惊讶：“她当真要和常衡和离？两人之间难道已经没有感情了？”
    “感情应当还是有的。”裴琰温声道，“只是衡王妃大概过腻了这种日子吧？被衡王妃的身份束缚着，和婆母每天都因为鸡毛蒜皮的事情拉扯。她已经有了更好的选择和出路，为什么还要困在这样的泥潭中？”
    若是在以前，嫁入衡王府应该是每个贵女的梦想。
    可现在，玉姝给了她们另一条路，一条更好更宽阔的路。那样的梦想，便只能避之不及！
    玉姝有些明白过来，随后又有些高兴。
    “我那会儿瞧见她的脸，的确是生气的，还有些恨铁不成钢。可如今听你一说，我又忽然高兴起来了。”
    她回到这个世界后，所作的一切努力，就是希望有一天能看到女人从根本上的改变。
    如今衡王妃思想上有了这种变化，证明她的苦心并没有被白费，一切都是值得的。
    想到这里，玉姝又软下声来，对着裴琰说道：“成玉，我这里不会是泥潭的。你想要的选择，我都知道……”
    话没说完，裴琰就抬起头笑说道：“我的选择，不就是你吗？”
    玉姝望着那双温柔的眉眼愣住，裴琰却抬起手，轻轻捏了下她的脸颊：“陛下，以后莫要再说这等话了，我和别人不一样。我最大的梦想，就是你！”
    第1221章 我受够了当儿媳和妻子的身份
    衡王妃出宫时，已经从头到尾收拾过，因为坐在马车里，并没有人瞧见如何。
    倒是宸妃颇有些狼狈，因着脸上的痕迹，被街上好些人在背后说道了一番。只是被玉姝警告过，她并不敢大肆宣扬衡王妃的行径，只暗中骂了几句。
    衡王回来已经是三天后的事情了，这时候皇城内挂了金榜，衡王妃成了板上钉钉的状元。
    而此次进入殿试的二十名女学子，其中小部分进宫成为了御前女官。剩下的大部分被下放到地方，担任县令或是依华独家整理主簿等职务。名次靠后的小部分人，则是候补状态。
    考虑到这些被授官的女子出生在鄞京周围，玉姝给她们安排的官职便也在鄞京附近，如此也可让她们有个适应阶段。
    被授予官职的女学子自然高兴，但那些候补状态的女学子，心情可就复杂多了。
    虽然陛下说是备用状态，可万一这三两年中都不考虑任用她们呢？到时候她们又该怎么办？
    女子时间宝贵，她们若是不趁着现在走马上任，年龄一到家里人就要说亲事，到时候夫家怎会愿意让她们抛头露面？
    众人都很是焦灼，可一想到那头名女状元衡王妃，如今也还“待业”在家，她们心中又踏实了许多。
    说起来，这件事还是最近流传在鄞京的八卦呢！
    只是内情大家知道的不多，就听到了些风声，说是宸太妃和衡王妃婆媳不和睦。在因为衡王妃御宴饮酒后，彻底爆发了。
    反正衡王不在府中，娘俩个扯破天的闹，最后还被闹到了陛下面前去。
    也不知道最后陛下如何处置的，反正宸太妃是被禁足了，衡王妃本是前途大好的女状元，如今也自闭在家。
    幸好现在衡王回来了，就看看他们家中有什么后续吧！
    嵇常衡也是一进京就听闻了此事，他预感到不妙，快马加鞭回到衡王府。
    本是第一时间去见衡王妃，想着安抚对方一番。谁知见面后衡王妃第一句话，就是要求和离。
    嵇常衡震惊在原地，他不敢置信的看了衡王妃半晌，才小心翼翼问道：“你……静禾，你这是在与我开玩笑吗？”
    衡王妃抬起头看他，面色平静中带着几分冷漠，语气却是毫不迟疑：“王爷，妾身是认真的。妾身配不上您，也配不上衡王妃这个身份。”
    “谁说你配不上了？”
    嵇常衡有些激动，抓住衡王妃的肩膀用力道：“又是母妃欺负你了是不是？我这就去给你讨回个公道！”
    见他真的转身往外走，衡王妃叹了口气才拉住他道：“常衡，不用去了，我们到此为止吧！”
    这是衡王妃第一次喊嵇常衡的名字，可嵇常衡并不觉得高兴，反而好似掉进了冰窟窿，浑身都发冷。
    他神色僵硬的看着衡王妃，忍不住问道：“为什么？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你说出来，我会改的……”
    衡王妃摇摇头，眼里难得有些温柔：“以前或许和你有些关系，可现在没有关系了。是我不想做这个衡王妃了，我受够了当儿媳当妻子的身份。我想做回我自己，我想成为吴静禾。你明白吗？”
    第1222章 你真的想好了？绝不后悔？
    嵇常衡当然不明白。
    他不懂为什么做了儿媳和妻子，她就不是吴静禾了。
    她是吴家的女儿，她从出生起就是这个身份，她又怎么就做不了自己呢？
    嵇常衡用复杂的眼神看着衡王妃，衡王妃望着他，在知道他确实不理解时，最后一点期冀也全部散去！
    她轻笑了一声，随即摇了摇头：“说这么多有什么用呢？反正，我们的确是不合适的。当初若知道你心有所属，我也不会再嫁进来弄出这么一堆笑话……”
    因为这话，嵇常衡觉得，终于找到了衡王妃想和离的理由。
    他捏住衡王妃的手腕，语气急迫道：“你还是因为贺双双的事？我给你解释过了，我们真的没有关系，你为什么就是不信我？”
    衡王妃觉得有些说不通，便往回抽了下自己的胳膊：“我知道，我信你。”
    “信我为什么还要和离？”嵇常衡觉得实在难以理解。
    衡王妃叹了口气，最后温声道：“你就当我是，要奔着自己的前途去了吧！我如今金榜题名，是家喻户晓的女状元。陛下即将重用我，若是再挂着衡王妃的名号，恐怕会多有影响！”
    这话本是衡王妃故意说的，可嵇常衡不敢置信的看着她，竟是当真了！
    两人沉默的互望半晌，最后还是嵇常衡先撒开了手。他后退半步，看着衡王妃低声道：“你既是想要功名利禄，那我放你走！”
    衡王妃嘴张了张，本想说些什么，见嵇常衡迈过了脸去，又什么都没说。
    嵇常衡衣服都没来得及换，就叫人拿来纸笔，写下了和离书。
    衡王妃在一旁专注的看着他，眸色温柔又平静，等嵇常衡写完了，才俯下身去说道：“妾身，谢过王爷！”
    嵇常衡拿着纸的手有些轻颤，许久之后才问道：“吴静禾，你真的想好了吗？你不后悔！”
    衡王妃还保持着半蹲的姿势，她也没有抬起头，可声音一如往日的冷静平和：“妾身想好了，绝不后悔！”
    嵇常衡听到这话，又气又怒，最后转身潦草的写下名字，才扔下笔说道：“既然如此，我成全你。”
    和离书丢在桌上，嵇常衡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
    等到人都走了，衡王妃才起身，抬头看向那个离开的身影。
    身旁的小丫鬟欲言又止：“王妃，您又是何苦呢？”
    谁不知道有个王妃的身份，才会在官场里更加如鱼得水。可她如今，却是主动舍弃掉这身份了。
    天底下哪个当儿媳的不受委屈，这起码还是王妃身份呢，比民间那些女子不知好了多少？
    王妃娘娘这……是真的身在福中不知福！
    衡王妃哪不知道小丫鬟在心中暗自嘲讽她，只是她也不在意，径自回了屋中看贴身丫鬟的伤势。
    这丫头一根筋，宸妃带来的人动手时也不知道躲开，竟一味的护在自己身前。
    如今自己倒是安然无恙，她却受了不少苦。
    衡王妃面色看不出悲喜，只是对着贴身丫鬟温声道：“明日我们就离开，以后我不会让你再受这种委屈了！”
    第1223章 真和离了？
    玉姝也是在两日后，才得知嵇常衡与吴静禾和离的消息。
    柴福说给她听后，手中的笔顿了顿，她才问道：“衡王那边没有再说什么？”
    柴福摇了头：“衡王殿下回到府中没多久，就给王妃写了和离书。当日晚上，两人没有再见面。第二日王妃就带人搬出去了，只收拾了些细软和贴身衣物，连嫁妆都没拿！”
    皇室子嗣和离可是大事，当初大皇子妃也想和离，还求到了玉姝这边来。
    可玉姝和大皇子算得上对头，与大皇子妃也没什么情分，这件事便没怎么理会。
    如今挨到了五皇子头上，玉姝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们嵇家这个血脉……男的好像都有点不大行啊！
    本以为所有皇子里面，也就老五是个好的，谁知道他在感情家事上依然一团糟。
    吴静禾那样的姑娘，能和当初的情敌贺双双成为知己，可见品性不错。况且相貌也出众，还才华横溢，该是多少人求娶都难得到的姑娘。
    可如今，她却主动和嵇常衡和离了。
    这不是嵇常衡自己的问题，又是什么？
    玉姝放下笔，对柴福道：“衡王今日还在王府吗？”
    柴福忙道：“衡王殿下昨日已经出城，去办差了。”
    玉姝便叹了口气，想着农田水利之事的确比较着急，确实需要他们早点推行下去。只是这两口子的事不解决掉，在京中也有不好的影响。
    毕竟接下来，她就要任用吴静禾了。
    玉姝往后一靠，双手交叉片刻，没什么头绪后只得先将这事放在一边。
    朝中还有六名女进士没被授官，此刻都是待业在家的状态。玉姝早就命人修建学堂，准备建立官府经营的女子书院。
    书院的一切设施和运营模式全部参考秦州书院，为了能够顺利进行，她还将秦州书院的两名女夫子也调了回来。
    等这些日子，学院建好后，就可以让这些女进士走马上任了。
    想到这里，玉姝心情终于好了许多。
    吴静禾的事儿暂且放到了一边，玉姝没有给她授予官职，她便也安安静静的在自己小院里看书。
    院子是用自己的嫁妆钱租的，也不怎么大，但胜在环境好，冬日里也不冷。
    陪嫁的婆子和丫鬟都跟在她身边，大家平日里一起做做绣活说会儿话，虽然有些冷清，可竟比王府自在多了。
    哪怕是玩闹一会，也不必担心宸太妃带着人来讲规矩找茬。
    许是因为心情好，贴身丫鬟的伤势也好得很快，在十一月初就完全恢复。
    这个时候，朝中颁布了农田水利法，所有前往各路考察的官员也全部回京。
    嵇常衡的差事也终于办完，一回到鄞京，就被玉姝召进了宫中。
    姐弟俩大眼瞪小眼片刻，玉姝问嵇常衡道：“你怎么就舍得与静禾和离了？这么好的姑娘，你以后上哪儿找去？”
    嵇常衡梗着脖子，声音僵硬道：“是她先不要臣弟的。说考上了状元，当王妃有碍她的仕途，臣弟又岂敢拦着她走向康庄大道？”
    第1224章 任屯田郎中
    玉姝被这话气笑了，她恨不得拿折子砸开嵇常衡的榆木脑袋。
    “你自己想想，你当王爷碍着你替朕办差了吗？你去了地方上，人人听说你是衡王爷而争相巴结你，你瞧瞧哪个人是去巴结钦差大臣的？寻常的钦差那都是挨枪子儿的。”
    嵇常衡也不知道枪子儿是什么，但他明白了玉姝的意思。
    有了皇室身份，对于仕途百利而无一害，吴静禾当时说那话是故意的，可偏偏他信了。
    嵇常衡顿时有些说不出话，玉姝便道：“朕瞧你不是信了，是从心底里对她提出和离，不想当衡王妃这件事不满。”
    玉姝一针见血，嵇常衡便讪讪的低了头。
    他当然不满，他是皇室中唯一被皇姐重视的王爷，是唯一能够上战场打仗又被委派差事的皇子。
    多少人想嫁到衡王府来，多少人又美妾成群，可他偏偏对吴静禾一心一意。甚至为了她还和自己的母亲对着干，可吴静禾却不知道理解他，只觉得她受尽了各种委屈。
    难道他就没有受委屈吗？
    嵇常衡有满腹的牢骚想对着玉姝说，可如今玉姝的身份不再是那个长公主了，在皇帝面前，他要有君臣本分。
    嵇常衡只得委屈的撇嘴，然后沉默的听着玉姝训话。
    但玉姝也没怎么训他，只问嵇常衡：“若是叫你们身份调换一下，你愿意吗？”
    嵇常衡不理解，抬起头问玉姝：“皇姐的意思是？”
    玉姝眉目中多了些笑意：“吴静禾如今不是租了个院子？你以后若是想与她和好，便跟随她去住进那个院子，不住在王府。”
    嵇常衡有些茫然，思索了半晌，才问道：“住在哪里，这有什么区别吗？”
    “自然有区别。那不是衡王府，是她的吴府。”
    一听到“吴府”两个字，嵇常衡立刻就炸了：“这般岂不是等同于臣弟上门入赘？”
    “儿媳和女婿，不就是等同吗？朕觉得，你若是真舍不得吴静禾，便可以这般尝试。若是你舍得她，打算另娶美娇娘，那就当朕什么都没说。”
    嵇常衡瞬间不说话了，只垂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玉姝顿了顿，才又说道：“自打放榜后，朕已经晾了她半个月，想给她一个教训，也磨磨她的性子。如今你们和离的风波过去了，朕也要将她提拔起来了。”
    嵇常衡听到这话，立刻抬起头问道：“皇姐打算将她……安排在何处？”
    “工部尚缺人手，暂且将她任为屯田郎中。”
    嵇常衡非常吃惊：“屯田郎中？这可是掌管天下屯田重任的要职。在京文武官员之职田、诸司官署公田配给都由屯田司主管。她是初次任职，怎能一上来就当此大任？况且朝臣怎会允许？”
    玉姝笑了笑，身子倚靠在后方，姿态轻松又愉悦。
    “工部尚书很识趣，知道朕要提拔心腹，早早就将这个位子腾出来了。如今鄞京周边有不少女县令，朝中还有女翰林，多一个女屯田郎中又如何？朝中人人都接受的了，老五啊，接受不了的人该不会是你吧？”
    第1225章 以后的女官，都会这样吗？
    嵇常衡被玉姝这话说的涨红了脸。
    他倒不是不能接受，只是前些日子他刚忙完农田水利之事，如今还在工部挂职员外郎呢，结果自己的前妻就要来走马上任了。
    上任也就罢了，那屯田郎中是员外郎的上司，他怎能……面上怎能过得去？
    嵇常衡脸红了片刻，最后小声央求：“皇姐……您能不能，给她调到别的部门去啊？吏部不是还缺很多人嘛，去吏部也行。”
    玉姝哈哈笑了起来：“朕在吏部放了不少人，吏部尚书那个老狐狸三天两头闹着要辞官，朕还忙着安抚他呢，哪敢再动吏部！”
    “那户部也好啊，实在不行礼部，或者翰林院都行。”
    嵇常衡一张脸变成了苦瓜，“那么多地方可去，为什么偏偏得是工部……”
    最重要的是，工部中下分四司，为什么非要放到他们屯田司来。虞部、水部什么的，吴静禾也了解，也可以胜任的嘛！
    玉姝饶有兴趣的欣赏着嵇常衡的脸色，却丝毫不动摇决定：“朕觉得她在屯田这块很有才能，就觉得她一定能办好这差事。你若是觉得两人一起办差实在不妥，要不自请调离？”
    嵇常衡：“……”
    前妻一来他就跑，传出去多没有面子啊？
    他堂堂衡王殿下，哪能做这种事！
    嵇常衡只好最后恳求玉姝一次：“要不，您干脆让我带兵打仗去吧！”
    去了边疆战场，别人总不好说他是怕看到前妻，觉得尴尬才离开。
    可玉姝却依然拒绝了他：“如今境内正是平稳发展的时候，不宜有大规模的战乱出现。边疆又有将士驻守，哪用得着你？”
    哪怕到了要打仗的时候，她的王君殿下，可还迫不及待地等着呢！
    嵇常衡这下才彻底蔫了，他垂下头去无精打采的坐在椅子上，玉姝再说什么都提不起他的兴趣。
    也不知过了多久，玉姝要忙政事了，他才被柴福请了出去。
    走在宫道上，嵇常衡感受着寒风，拢紧衣服说道：“柴公公，明日是不是就会有人嘲笑本王了？”
    柴福笑得含蓄：“怎会呢？谁人敢当您的面嘲笑您？”
    嵇常衡：“……是，当着面的没有，背后的倒是有了。”
    话正说着，迎面碰上了走来的王幼薇。
    王幼薇给嵇常衡行了礼，嵇常衡见她只是拱手，还颇有些新奇：“这是京中时下又流行的礼仪吗？”
    王幼薇露出关爱傻子般的神色，随后语气温和道：“王爷见笑了。下官见到同僚及上官，俱都是行拱手礼。唯有见到陛下，才会行叩拜之礼。”
    嵇常衡顿觉尴尬，连忙解释道：“本王不是要叫你行叩拜之礼……”
    他只是见惯了女子行蹲身礼，头一次见拱手这样的，所以才有些诧异。
    可王幼薇却微笑着解释道：“我朝女子但凡入仕，一言一行便皆以朝中为准。”
    嵇常衡这才明白过来。
    王幼薇可是御前近官，如今官职为翰林院学士，以后可是官拜宰相的苗子。
    这样的人，除了父母君亲，谁人值得让她一拜？
    况且她也明说了，女子入朝为官便是和男子一样，为何又要低三下四的行蹲身礼？
    嵇常衡也觉得有些冒犯，便很是客气的说道：“是本王礼数不周，还望王大人莫怪。”
    王幼薇却不再说什么，只是笑着微微颔首，就立刻自行告退。
    等她走后，嵇常衡下意识道：“以后的女官，都会这样吗？”
    静禾见到他也会如此？
    柴福却笑着在旁边接话：“王爷，王大人是陛下的心腹，也是被众人认可的女官。”
    他只这么提醒一句，剩下的嵇常衡却全然明白过来。
    因为玉姝看重，因为能力出众，所以众人才接受认可，就连他也会尊重对方，说了不恰当的话便下意识觉得冒犯了。
    可若是换做寻常女子，好比以前他的妻子衡王妃，他会有这种感觉吗？
    他只会觉得这是应该的。
    嵇常衡怔愣半晌，终于恍惚明白了，吴静禾到底要的是什么。
    第1226章 青山女子书院
    女状元吴静禾终于走马上任。
    等着看笑话的众人歇了心思，得知这个消息的宸太妃则摔了一套茶具。
    她面色很是狰狞的骂道：“哪个贱人何德何能？她凭什么能做官？敢辱打婆母，便是德行有亏，陛下为何要提拔这样的人？”
    若是以前，吴静禾当官也就罢了，她只在心中冷笑一番便是。
    可现在她和吴静禾结下了实打实的梁子，自然是见不得吴静禾半点好。
    “本宫还在府中禁足呢，她凭什么就能够入朝为官去？陛下应该让她也禁足才是！”
    跟在一旁的嬷嬷欲言又止，宸太妃看到后指着她问道：“想说什么便说，露出如此模样给谁看？”
    嬷嬷瞟了眼宸太妃，小心翼翼后退半步才道：“娘娘，王妃哦不，吴氏她此次被提拔到了工部任屯田郎中……”
    宸太妃没有明白嬷嬷是什么意思，嬷嬷只好挑明说道：“王爷也在工部屯田司呢，吴氏如今……正好是王爷的上司！”
    “砰！”宸太妃没忍住又摔了一个茶杯。
    嬷嬷传到了话，连忙半弓着腰退了出去，徒留宸太妃在里面发脾气。
    陛下有令，这半年内宸妃娘娘都不可踏出她的院子半步。如今前王妃已经入朝为官去了，也不知道没了妻室的衡王殿下要何去何从？
    嬷嬷长叹了口气，笼着袖子往旁边院子去。
    吴静禾上任后，有不少人前去吴家套近乎。吴侍郎却闭门不应，好似没有这个女儿。
    众人暗自打探缘由，原是因为吴静禾擅自与衡王和离，并未与父母长辈商议。
    而和离后竟也没有回娘家，反而自己在外置了一处院子，明显打算不与这两家来往。
    吴侍郎怎能不生气？
    但他生气的不止这一点，其实最根本的，是因为家中两个庶女虽入了殿试，可如今迟迟未被陛下授官的是。
    他担心努力许久，最后却打一场水漂，被人看了笑话。
    二女儿擅自与王府和离，两个庶女又在家中“待业”，这种情况很是让他焦虑。
    就算现在二女儿被分去工部任要职了，他的愁绪却还是不减。
    好在吴侍郎也是个善于伪装的人，每日和和气气的与人说话，从不提女子科考一事，也不提自己女儿还未上任的事。
    每日就这么熬着，就看玉姝什么时候再提女进士候补之事。
    入了腊月，吴侍郎终于等到了机会。
    玉姝先前命人修建的女子书院正式完工，玉姝便直接在朝上颁布了书院名字，以及入学的规矩，并令剩下的六名女进士入书院任教。
    吴侍郎有些不满足，觉得女夫子没有什么前途，玉姝却道：“以后皇族之女皆入青山书院就读，夫子授官品享俸禄，待遇可比国子监。”
    众人惊讶，随后便是面面相觑。
    授官品享俸禄，待遇可比国子监，岂不就是办了个女版的国子监！
    有人问道：“陛下，这青山书院可是只收女学生？”
    玉姝缓缓点了头：“正是！除了首任山长外，以后书院中的山长和夫子均从科考女进士中选拔，学生也只收女童。”
    第1227章 陛下该扩充后宫，置三宫六院
    秦州书院如今声势浩大，但不仅收女学生，主要收的还是男学生。
    可此次的青山书院，却只面向女子招收学生，顿时就将差距拉了开来。
    朝上站着的文武百官均觉得有些不适应，可一扭头看到了两名女官站在身侧，那位平北侯府出身的王幼薇大人还站在前面，顿时就什么话都不说了。
    女子为帝，本就会将女人的地位抬高！
    他们当初都没拦着昭德公主登基，如今又何必阻拦办书院一事？
    老臣们心中明白便不说话，有些年轻的朝臣本来跃跃欲试，见御史大夫赵纪都闭口不言，他们便也按捺了下来。
    赵纪都不敢反对的事儿，证明陛下心意已定，是怎么也更改不了的。
    若是他们没点眼力见，非要往上撞，说不得陛下会拿他们开刀！
    朝上一片安静，玉姝环扫一圈，心满意足的点头：“既然诸位爱卿没有意见，那便如此安排吧！”
    起草诏书的事交给了王幼薇，贺大姑娘性格沉稳，也晋升成了玉姝的“秘书”女官。
    朝中事务繁多，玉姝光倚重王幼薇一人也不行，所以便提拔了诸多女官在身侧。
    贺大姑娘便是其中一个，也算是王幼薇的副手吧！
    但很显然，有些人对这样的安排就比较担心，好比诚意伯。
    他支支吾吾半晌，最后竟然提议让玉姝扩充后宫：“陛下登基将满一年，我朝境内百姓安宁，边疆一切太平，陛下也该考虑皇嗣的事情了。”
    玉姝头一次，惊得坐在龙椅上不知该作何反应。
    这年头，竟然还真有人给女皇帝提议扩充后宫的？
    玉姝还没开口，又有不少朝臣断断续续站出来说道：“臣以为诚意伯说的是，陛下如今该扩充后宫，为皇家开枝散叶！”
    “臣附议！”
    “臣附议！”
    玉姝：“……”
    附议你个大鸭蛋！
    合着这些人不知道，这孩子是她自己生？
    玉姝无语的看着众人，贺大姑娘尴尬的看了她爹一眼，然后埋下了头去。
    她如今也在翰林院入职，但并不算真正的翰林学士，官品也不高，其实是不够资格上朝的。
    但因为陛下有意培养她，她便每日也混迹在百官队伍中听朝政。
    平日里听到的东西，或让她茅塞顿开或让她惊讶不已，唯有今日听到的，让她尴尬万分。
    她爹……怎么就突然提起这事儿了？
    贺大姑娘低着头，假装自己不存在的模样。
    但玉姝还是一眼就瞄准了她，看到贺大姑娘那般窘迫，玉姝也不为难她，只问诚意伯道：“朕膝下三个孩子，为何还要子嗣？”
    诚意伯被问的哑口无言，许久之后才说道：“子嗣……自然是越多越好的。更何况陛下乃是人中龙凤，皇嗣必然也不同凡响。”
    有人在一旁附和：“哪怕不为开枝散叶，陛下身为天子，也该有三宫六院的。”
    玉姝：“……”
    她按了按太阳穴，冷静了片刻才说道：“朕忙于国事和政务，没空去想三宫六院。你们也莫要在这上面动脑筋，把朕吩咐下去的差事先办妥了。尤其是你，李侍郎！”
    那位说三宫六院的李侍郎被点到，顿时缩下头不敢再说话。
    第1228章 一家七女，三个为官
    下朝后，玉姝去了宣华殿仪事。
    等议完政事，她独留下诚意伯，叫柴福上了杯好茶后，才问诚意伯道：“伯爷为何要提起扩充后宫之事？”
    诚意伯有些尴尬，不自在的挠了挠手背，这才说道：“陛下莫怪，老臣只是觉得……”
    “觉得什么？”玉姝笑看着他，将他的心事一眼看穿。
    “觉得朕将你嫡长女提拔到身边，是别有打算？觉得朕是因为她当年与王君有过婚约，而对此耿耿于怀？”
    诚意伯一张老脸被说得通红，干脆对着玉姝跪了下去。默默坐在一旁的贺大姑娘，见此也跟着跪下去：“陛下恕罪！”
    玉姝叹了口气：“行了，你们爷儿俩都起来吧！”
    诚意伯这才起了身，贺大姑娘也跟着起身，只是低着头站在一旁。
    玉姝笑看着两人，摇摇头说道：“在诚意伯心中，朕就是如此心胸狭隘之人？若朕当真介意当年之事，就不会叫你这嫡长女入殿试了。”
    诚意伯神色讪讪的笑了下，没好意思再说什么。
    玉姝却话头一转，问道：“朕叫小贺大人时时进宫伴驾，不知家中那位，可会介意？”
    贺大姑娘愣了一下，随后红着脸摇头道：“回陛下，微臣夫君并未介意，反之，很是支持微臣。他常常叮嘱微臣，一定要办好陛下的差事。”
    话是这么说，可贺大姑娘说完后，诚意伯明显翻了个白眼。
    玉姝便知道，这位老丈人看不上大女婿。
    玉姝先前就了解过这贺家几个姑娘，贺大姑娘嫁的人倒是不错，温柔知礼一心一意。唯一的不好，就是地方离鄞京很远，而婆家人喜欢搞事。
    若不是这次诚意伯提前将女儿召回来，恐怕此次女子科考一事，贺大姑娘都赶不上趟。
    现在好了，贺大姑娘入朝为官，她的夫婿带着一儿一女跟来了鄞京。
    家中有夫君和管事照料，娘家人又在身边，还没有婆婆小姑子挑事，日子比以前好过多了。
    便是现在婆婆来挑事，贺大姑娘也不怕了。
    她是伯府的女儿，嫁给自己的夫君本就是图这个人，若论起家世则是完完全全的低嫁！
    婆母若敢再给她不痛快，多得是姊妹给她撑腰！
    一家七个闺女，三个都是有官阶在身，看谁敢轻瞧了她们去？
    倒是贺二姑娘过得不太顺遂，二女婿风流成性，借着祖上荣耀在朝中讨了个官职。随后便每日吆三喝四，各种女人都往家里带！
    虽然不虐待贺二姑娘，可两口子的感情却完全好不起来。
    以前贺二姑娘还要给这一大家子小妾操持庶务呢，如今她被调至地方上做县令，带走了自己的孩子和陪嫁嬷嬷丫鬟等，管他婆家如何？
    玉姝听王幼薇说起过，那夫家没有了女主人管着，各院小妾狗咬狗，什么鸡毛蒜皮的破事都能闹起来。
    那家老太太被气晕了好几次，如今求着贺二姑娘回去呢！
    可贺二姑娘又不是傻的，好端端的女县令不当，为何要去看她们那嘴脸？不论婆母说什么也不回去，倒是叫诚意伯暗暗出了口气！
    第1229章 过去的事，就都放下吧！
    玉姝明白诚意伯的心思，也不挑破，只安抚了他几句。
    “你三个女儿如今都入朝为官，朕也愿意提拔贤才之人，你且放心便是。”
    诚意伯不好意思的点了头，玉姝又立刻叮嘱道：“扩充后宫之事，以后莫要在朝堂上提了。”
    诚意伯诧异的抬起头，却见玉姝轻咳一声说道：“王君若是知道了，会跟朕闹脾气的。”
    诚意伯一听，顿时皱起了眉头。
    他对裴琰的感官本来就很差，听到这话更加厌恶：“男子汉大丈夫，跟自己的妻子闹脾气，这是大丈夫所为吗？”
    玉姝似笑非笑道：“大丈夫受得了妻子三夫四侍吗？诚意伯愿意？”
    诚意伯哽住，玉姝便道：“朕知道你对他有意见，但这件事都过去好些年了，成国公府如今都没了，伯爷也放下吧！”
    诚意伯想起故去的成国公裴天华，眸色一暗，终于没了话。
    玉姝该说的话说到，就将人打发。等诚意伯走了，她才给王幼薇吐槽道：“别以为朕不知道，他提起后宫一事，就是想给成玉找不痛快！”
    王幼薇轻咳一声，对玉姝道：“陛下，小贺大人还在。”
    贺大姑娘红着脸站在一旁，不知道是为自己的父亲尴尬，还是为自己的存在尴尬。
    玉姝回过神，也有几分尴尬，随后便笑着说道：“朕难道说错了嘛？诚意伯就是爱女心切，想为小贺大人出口气嘛！只是这件事，在朕看来的确已经翻篇了，以后还是莫提的好。”
    贺大姑娘连连点头，心中祈祷玉姝赶紧把这件事给翻了篇。
    玉姝也不多说，当即与她们聊起了朝中的政事，又将青山书院任命的旨意安排了下去。
    待业在家的女进士们，终于等到了授官的圣旨。
    众人喜不自禁，吴侍郎虽然有些不满意，可他的两个女儿却都很高兴。
    能在青山书院任夫子一职，也好过带着这个庶女身份，嫁给没见过面的男人，最后平庸的过完一生。
    最起码，现在陛下给了她们可以选择的第二条路。
    吴氏姐妹俩高高兴兴的接下圣旨，随后便从攒下的私房钱中，置办了一身行头。
    吴家大夫人对庶女并不上心，得知她们只是被选去书院做夫子，没有祝贺也没有安慰，只叫人送来了些漂亮的首饰。
    往日里这些首饰也是不常见的，两个庶女便细心的收藏起来，想着以后在盛典或节日的时候佩戴！
    接下圣旨后，过了两日众人就去赴任。
    一同赴任的有六个女夫子，都是在琼林宴上见过的，也算彼此熟悉。
    只是听说新任的山长是从秦州书院调来的，如今已经进了京，但大家没见过，也不知道是何模样？
    众人想象着山长的模样，猜测她的年纪和身份，又在想她是不是非常严肃？
    而此时的董娘子，却正在长宁宫内，和玉姝、王幼薇等人叙旧。
    董娘子虽出身不如京中女子，可才华横溢德行兼备，尤其善为人师。在秦州书院便引导了浓厚的学风，也有了自己的经验和能力。
    为了青山书院能够早日走上正轨，玉姝这才叫她撇下秦州那块，早早赶来鄞京。
    如今时间正正好，休息上两日，就能立刻走马上任了。
    第1230章 启蒙！
    董山长的到来，好是叫众夫子讨论了一番。
    但很快，她们就没有心思讨论山长了，而是对书院的学年度开启模式头疼起来。
    书院的模式很新颖，众人光是要习惯这个都得一段时间。随后书院内开设的课程，除了六艺外还有工农法三学。
    法律这块倒是好一些，能把大夏所有的律令掌握就能过关。
    工科农科这两门，懂的女夫子基本没有，董山长还要叫她们先自学再授课。
    青山书院容纳的女学子，从七岁至十六岁都有。所以正式授课前，所有夫子还要再进行上岗考试，然后按照成绩来进行分配学年段。
    女夫子中有个稍微丰腴些的姑娘，平时因为体胖总被人嘲笑，此次殿试名次在二十，便更加自卑。
    得知夫子授课前要先进行上岗考试，便卯足了劲儿学习，从腊月到正月开春，差不多三个月的时间竟然把大夏律令倒背如流。依华独家整理
    这也就罢了，因为她每日废寝忘食的读书。不仅律法这科的上岗考试成绩在夫子中列第一，甚至人也清减了一大圈。
    一个丰腴的姑娘，瞬间就变成了杨柳腰的美人坯子。
    其他女夫子见到后纷纷惊叹，又笑着说读书使人明智，还使人美丽。
    但不管怎么样，众人也逐渐适应了这种生活。
    而宫中，玉姝在照例过完了年后，开始计划给两个丫头找启蒙老师。
    青山书院收的是七岁以上孩童，像自家两个姑娘这般年岁的，顶多上个幼儿园。所以不能送到青山书院去，只能放在皇宫里教。
    玉姝找来找去，最后还是裴琰动用关系，请来了一位德高望重的经世大儒。
    这位老先生似乎是裴琰以前的老师，进了宫中笑眯眯的看了玉姝半晌，最后才行了礼。
    先生姓徐，名讳叫什么没人知道，雅号为石林居士。长得很是仙风道骨，看年岁不低于七十。
    只是他却不似寻常老人，反而精神矍铄，一双眸子永远都透着些犀利！
    玉姝瞧出他来历不俗，也没有以皇帝的身份托大，反而随着裴琰一起喊徐先生。
    徐先生见过了娇娇和软软两个丫头，没有评价任何，只是用手指在软软额上点了一下，笑着说道：“心性沉稳，堪当大任！”
    寻常人自是以为这是徐先生在夸赞孩子，可玉姝却听出了额外的意思。
    堪当大任？
    身为皇女，除了江山还能有什么大任？
    玉姝抬眸看着徐先生，徐先生也看了眼玉姝，这才捋着胡子笑呵呵道：“陛下，这个弟子老夫收了。”
    裴琰在一旁问道：“那娇娇这丫头……”
    徐先生收回手，眼神疼爱的看了眼娇娇，笑说道：“大公主心不在此，王君可亲自教导她。”
    玉姝：“……”
    裴琰亲自教导，除了十八般武艺还能教导什么？
    她不由得叹了口气，想着反正年岁也小，还是都让徐先生启蒙看看吧！
    哪怕娇娇不喜欢读书，至少也得肚子里有点墨水才行。
    身为大夏朝的皇长女，还是储君第一继承人，如果文采都不过关，她这皇帝的脸上实在也挂不住！
    第1231章 欣欣向荣！
    阳春三月，青山书院正式开学。
    玉姝叫王幼薇亲自去剪彩，也算是给青山书院站个台。
    入学后有三日的报名时间，玉姝又将宫中十六岁以下的公主，全部打发去了书院。
    如今最大的公主也就十五岁，最小的才九岁，正是上学的时候。
    若是不读书，天天就堆在皇宫学习刺绣等着出嫁，玉姝可不想她们活成这种唯唯诺诺的样子。
    京中众人一看，连皇家公主都被送来上学了，他们还等什么？
    家中有女儿的便全部送来读书，哪怕是庶女也不能错过，不就是咬咬牙多交一份束脩。毕竟陛下可说过，女子科考入仕没有身份限制，庶女平民皆可参与。
    只是从今年开始，就没有单独的女子科考了。
    以后每年科考都是男女同场，这样也可防止有心人说陛下偏袒女人，做官机会都给了女人之类的。
    等男女同场进学，能不能考上便是凭各自实力，玉姝自然也只任用有才能之人。
    青山书院一时热闹非凡，夫子们每日接收着皇族贵亲的女儿，心理压力很大。
    反观董山长，却好似不认识这些人似的，连犯了错的公主都会训诫。
    一开始还有些女学生，想凭借着身份来威胁夫子。可见董山长连公主都不惧怕，瞬间就歇了这等心思。
    夫子们也暗暗佩服，想方设法的打听董山长来头，想知道她为何有如此强的底气。
    董山长却不多说，只笑着回她们：“我们青山书院是皇家书院，所言所行皆是为陛下办事，既然如此，何惧之有？”
    底气来源于什么？
    不是家族不是夫君，而是皇帝给她的强大自信。
    她有才华有学识，被当今天子赏识才任命为山长。学生们既然入了这青山学院，就该守青山学院的规矩。
    若是不能遵守规章，她也不强迫对方，退学便是。
    有了董山长的铁血镇压，书院中的学生们果然也乖巧了许多。
    玉姝只是偶尔听王幼薇提起过这件事，但她知道董娘子能处理好，便也没有多问。
    推行的农田水利政策如今正在施行，朝廷还推出了新的商税政策，鼓励发展商业和手工业等。
    商业中，茶叶和丝绸这两块，永远都是中原地带很大的收入来源。而盐铁等物，依然被朝廷牢牢把握在手中。
    在官盐这块，为了减少民间贩卖私盐的情况，玉姝还利用了后世一些海水晒盐的法子，争取提高官盐的产量。
    在铁器铸造这一块，也宽限政策，开始大力搞生产。
    有了朝廷和官府的支持，加上头一年的休养生息，全国各地的经济迅速发展，甚至连活字印刷术都被推行至了各个地方。
    最让玉姝惊喜的，是许多府城开始自行建立书院，以官府名义选聘夫子提倡教学。
    整个大夏，在短短半年之中兴起了浓厚的学风！
    玉姝很是欣慰，不到两年时间就有如此成效，她的辛苦一点都没有白费。
    只是不成想，到了下半年，南边州城却突然传来动乱的消息。
    而首当其冲的，便是西蜀那块，如今由徐星剑驻扎的州城。
    第1232章 西蜀战事，粮草押运官！
    自玉姝平叛结束回京，随后再登基，朝中平稳了近两年。
    两年内百姓安居乐业，边疆无一战事。大夏内部的经济迅速发展，处处都冒着繁荣景象。
    众人本以为就此会顺利发展下去，谁知如今突然又传来战事，文官们好似措不及防，可武将们都很兴奋！
    玉姝坐在龙椅上，看着下方蠢蠢欲动的众人，很是头疼。
    遥想当年承顺帝在位期间，但凡遇到战事，文官们舌战群儒，武将们缩头后逃。哪像现在，为了争个出战的机会，竟开始扯着袖子互相谩骂。
    这个侯爷骂年轻人毛没长齐，不懂带兵打仗。
    那个将/军骂后生不知尊重前辈，没有能力御下统管好军队。
    总之话语比文官那咬文嚼字要粗糙多了，各个面红耳赤，若不是碍于玉姝在场，恐怕当即就能打起来。
    玉姝默默看着，不发一言。
    等这些武将骂完了让她做主的时候，她才轻咳一声说道：“西蜀离鄞京颇远，且是易守难攻的天险地带。朕以为，的确需要派出一位身经百战的老将才行。”
    荣阳侯顿时得意一笑，捋着胡子说道：“陛下，朝中除了慎亲王之外，没有人比老臣更身经百战了吧？”
    平北侯上前一步，沉着脸骂道：“你张家后继无人，各个都弃武从文。老臣征战几十年，膝下子嗣均想着报效朝廷，区区西蜀又算得了什么？陛下，老臣愿带兵前往！”
    荣阳侯被这话气得跳脚，骂人之前先瞪了眼同在朝的小儿子张盛。
    若不是这些不孝子都跑去读书了，他哪会被王家这个老匹夫如此羞辱？
    只是他正要说话，玉姝立刻就抬手止住：“两位侯爷的忠心，朕都明白。只是这次，朕想让诚意伯去。”
    诚意伯一直没说话，也不知道是在走神还是什么。
    听到这么个差事突然落在自己头上，顿时又惊又喜：“老臣领命！”
    玉姝笑道：“五日后，相隆为先锋带领第七军前往西蜀，你率领大军随后，粮草会先你们一步出发。”
    听到粮草的事，众人就发现此次的粮草押运官压根都未定。
    有人惊讶询问：“粮草押运官还未定下，不知陛下作何打算？”
    通常的粮草押运官都是从户部选择，但因为押运官都是文臣，不懂战事机要，很容易耽误战机。
    玉姝成为储君后，便改了规矩，除去户部的文官，还要有类似先锋将士的武官在旁督察！
    如今大家光顾着说先锋抢元帅，却没有人提及这个。
    众人看着玉姝，玉姝却笑得温和：“朕自有人选，你们届时就知道了。”
    武将们互相对视一眼，心中都有猜测，只是玉姝没明说，他们也不敢妄自点明。
    下了朝后，此次的元帅诚意伯与十九营指挥使相隆，去了宣华殿议事。
    刚进入宣华殿内，诚意伯就发现里面坐着一个玄色衣衫的男子。再定睛一瞧，不是当今陛下的王君又是谁？
    诚意伯先是蹙眉，随后想起玉姝说过，以前的事都得翻篇，这才恢复了正常神情。
    他和相隆连忙行礼，裴琰立刻起身道：“两位大人不必多礼。”
    玉姝坐下，笑看着三人道：“你们也先坐，坐下后再说。”
    诚意伯和相隆分别坐下，心中却已经对先前的猜测做了证实。
    看来，此次的粮草押运官，便就是一直未曾露面的王君殿下了。
    第1233章 做个合格的工具人！
    玉姝坐下，与诚意伯和相隆说了一番西蜀的军情，随后才提到叫裴琰做粮草押运官。
    裴琰武艺超群，又出自战神裴家，诚意伯从客观上自然是同意的。
    相隆却道：“王君殿下任押运官，难免大材小用。陛下可另派押运官，任王君为先锋。”
    玉姝听到这话，忍不住看了相隆一眼。
    这是她公主府以前的府兵，曾在庞统手下做事。
    庞统如今在南边为驻疆大吏，副统领庞飞林还带着旋风铁骑奔驰在北戎草原上，剩下的府兵玉姝便带来鄞京，全部整合在了禁军中。
    禁军打乱重新编制，相隆也在这些人中脱颖而出，成为了十九营的指挥使。
    可不管怎么样，他们对裴琰的感情还是很深的。
    当年的驸马爷以一己之力，撩到了府中诸多兄弟，给相隆留下过很深的印象。
    而且虽然成国公造反了，可裴家父子都是猛将，让相隆不得不对裴琰多些偏心。
    驸马升级为王君后，如今难得有机会带兵，做个押运官怎么能行？
    相隆目光灼灼的看着玉姝，玉姝却看了眼裴琰，笑了一声：“朕懂你的意思，只是押运官就很不错。”
    裴琰也笑着说道：“多谢相指挥使，只是我如今才刚刚露面，不宜过分高调。”
    朝中任命为押运官，到了战场上，还不是元帅和统将说了算？
    所以也不必急于一时。
    诚意伯到底年纪大，听到这里已经明白了玉姝和裴琰的意思，也知道自己恐怕此次要当个工具人。
    可工具人也是人，既然陛下能瞧得上他，那他还得当好才是。
    家中那么多姑娘都被陛下重用，他这个老骨头虽然不年轻，但也不能拖后腿。
    诚意伯想到此处，便摒弃前嫌帮着裴琰说了些话，随后几人才将话题转到了战事上。
    一聊到军事，诚意伯就对玉姝这个帝王格外满意起来。
    承顺帝对打仗一窍不通，每每有了战事，便只想着找人去顶包，或是用和谈来粉饰太平。
    哪怕他们说打仗，承顺帝也坐在上面充耳不闻，聊起军情还满脸的不耐烦。
    但女帝就不一样了，她不仅有自己的思路，还能时时刻刻提供好的作战方法。对他们的战略安排，也能分析利弊。
    哪怕就是不当皇帝，她也能策马提枪，去做个万人敬仰的女将/军！
    为这样的皇帝打工，诚意伯觉得心甘情愿。
    聊完战事，已经快到了饭点。
    玉姝便留下两人在宫中用午膳，诚意伯坐下后，才发现对面一同入坐的还有自己的大女儿。
    他惊讶的看着对方，下意识问道：“你每日都在宫中用膳？”
    贺大姑娘微笑点头，对诚意伯道：“这几日翰林院较为忙碌，女儿便一直留在宫中用膳。今日陛下说父亲会前来，女儿便也过来坐坐，正好见见父亲。”
    虽然贺大姑娘因为公事能够留在京中，听起来离娘家近了些，但新皇重用她，她每天比这个当爹的都忙。
    一年到头也休不了几次假，哪怕出宫回家，也是陪着丈夫孩子。
    算起来，诚意伯上次见长女，还是在一个月前。
    第1234章 白日就不可宣……王君吗？
    此次能见到长女，诚意伯也颇为欣慰。
    但因为玉姝就坐在上首，他也不敢多说什么，规规矩矩的用膳。
    皇家人都讲究食不言寝不语，玉姝便也不多话。吃过饭后，让诚意伯和相隆自行离去，她和裴琰先回了长宁宫。
    诚意伯借此机会和贺大姑娘聊了一会，着重询问了最近政务上的事。
    贺大姑娘的职位不高，但做的都是御前工作，要起草的诏书政令自然也都能在第一时间知道。
    这种工作相当于高级秘书，都是核心人物也都是心腹，所以保密能力一流。
    哪怕诚意伯没有那个意思，只是想知道女儿工作顺利不顺利，贺大姑娘却还是委婉的转移了话题，并提醒自己老爹以后莫要问这种话。
    诚意伯顿觉欣慰，觉得自己这个长女有出息了。
    他便识趣的不多聊，只让贺大姑娘平时办差用点心，家里不用担心，她娘和妹妹几个都会帮忙照顾。
    贺大姑娘笑着全部应下，父女俩又说了会话，才各自离开。
    玉姝回到长宁宫，见殿内所有的木匠工具都被收起，就知道裴琰早就做好了准备。
    两人进入屋中坐下，玉姝才问道：“是不是等很久了？”
    裴琰浅笑着看她，眼中神色温柔明亮：“好事多磨，陛下能力排众议让我带兵，已经是意外之喜，我不敢再求其他。”
    这文邹邹的话若是放在平日，玉姝定要又生一肚子闷气。
    可大概因为今天有好事发生，她反而笑了起来。
    纤细修长的手指轻抚过裴琰眉头，玉姝低了声音：“西蜀地势凶险，那些叛军来势汹汹，瞧着应该是早有准备。你两年未曾带兵，此次前去一定要小心为上。”
    裴琰听到这话，终于正了神色。他捏住玉姝手指，缓缓的亲了一下。
    温热的触感在指尖短暂停留，玉姝抬起头看裴琰，只瞧见那双眸子里深深的眷恋。
    玉姝不由笑起来：“怎么？莫非还舍不得我？”
    裴琰长叹一口气，想说“舍不得”却又忍住，最终只是将玉姝拥在了怀里。
    机会来之不易，他不能因为儿女情长就这般舍弃。
    别人都以为只有这次不起眼的押运官一职，是玉姝为他争取来的。可他却明白，为了这次押运官，玉姝已经做了两年准备。
    这一年中，宫中公主出嫁五个，五个驸马皆入仕为官。
    有了此等先例，朝臣和百姓都习惯了驸马入仕的规矩，而他这个王君也才能正大光明的出现在世人眼中。
    时间慢慢冲淡一切，曾经的成国公府逆贼之名好似也随着人潮远去，而玉姝却是一点一点铺路，将他重新拽到了众人面前。
    如今哪怕有人背后议论，却再也没人当着面提“反贼”二字了。
    裴琰想，单单是因为这个，他此次前去西蜀，也一定要为玉姝打个漂亮的胜仗回来。
    玉姝不知道裴琰心中所想，只依偎在裴琰怀中，看着这精瘦的胸膛，心里有些想入非非。
    她嘴上说着敷衍的话，手却很不规矩的到处摸索起来。
    白兰在帝君两人说话时，早就带着人退下，如今屋中也就他们二人。
    四下无人，玉姝就格外的肆无忌惮。
    感觉到玉姝指尖挑开了他的腰带，裴琰眉心微跳，下意识抓住了她的手：“陛下，天还亮着！”
    玉姝半仰起头，漂亮的眸子里带着几分蠢蠢欲动的魅惑：“白日就不可宣……王君吗？”
    一字之差。
    可王君二字明显更撩人，裴琰脸上一本正经，喉咙却下意识的动了动。
    第1235章 永远保证下一刻还爱着你
    屋内寂静，窗子开着半边。
    入了深秋的院子，从这个角度望去能瞧见满园金菊。
    玉姝转过身抱住裴琰的腰，踮起脚在他耳边轻声道：“王君，朕的园子好看吗？”
    裴琰抬眸，下意识看向窗外，却见有一队捧着东西的宫女走过。廊下离这边虽远，却是一转头就能瞧进来。
    腰间玉带早被玉姝解开扔掉，他的衣襟此时大开。虽里面还着了亵衣，可乍一瞧见外面宫人，裴琰心中却仍是猛地一紧，立刻就要背过身去。
    玉姝却拥住他，指尖从后背划过，低声笑道：“莫怕，她们不敢往这边看。”
    裴琰再看，宫女们果然目不斜视的快速走过，他这才松了口气。
    可察觉到玉姝的用意，他心中又羞又恼，干脆不作他想，直接将玉姝打横抱起走到了屏风后面。
    玉姝躺在他怀中，故意逗弄：“在窗子那边视野更好呀，你不喜欢吗？”
    裴琰身子一紧，漂亮的双唇却径自抿了起来。
    玉姝知道他这是有些不高兴了，只是还未再说什么，裴琰就将她抵在桌边欺身而上！
    细碎的话语全部被堵了回去，两人身影逐渐重叠，屏风上绣满金线的江山社稷图，遮住了所有激情和风浪。
    屋内动静过了许久才停下来，两人不知何时回到了床上。
    玉姝躺在裴琰怀里，把玩着裴琰的墨发，享受这难得的二人时光。
    她想起那三个调皮的孩子，难免吐槽几句：“生孩子真是影响夫妻感情，你都许久没有这般与我亲近了。”
    裴琰闻言有些尴尬，侧过身去，将玉姝揽得更紧了些。
    “我以为你不愿意。”
    他的声音很低，却不见了先前的小心翼翼，只用下颌亲昵的蹭了蹭玉姝发顶。
    回想着两人闹矛盾的日子，裴琰甚至觉得哪些行为都有些幼稚：“你每日忙于政事，不怎么回长宁宫来。哪怕回来也只是看看孩子吃顿饭，晚上也不与我同寝。我就想着，你应该是厌弃我了。”
    玉姝登基为帝后，言语行为上更倾向帝王，夫妻相处的感觉便少了很多。
    加上有外界因素影响，他始终小心翼翼谨慎行事，谁知道反而加剧了两人矛盾的滋生！
    若不是有王幼薇替他们开解，裴琰甚至都会想，是不是玉姝过段日子就要扩充后宫了？
    想到这里，裴琰自己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把自己的想法说给了玉姝听，玉姝立刻不乐意的拧眉道：“你怎么就不信任我呢？”
    “不是我不信任你。”裴琰正色道，“我只是会常常想，你因为我的容貌而喜欢上我，可我终究会有老去的一日。若那个时候，我没有了别的吸引力，你还会始终如一日的爱我吗？”
    玉姝果真哑然无语。
    她望着裴琰好看的眉眼，竟一时说不出话来。
    扪心自问，事到如今她最喜欢的，也还是裴琰这张脸这副皮囊。随后才是他过人的能力，有趣的灵魂。
    人都是感官动物，还都是善变的动物。
    一辈子有好几十年，谁又真的能保证，自己的承诺和誓言能够永远兑现？
    玉姝脑中闪过好多思绪，也不知道该对裴琰说些什么。
    于情于理，这个时候她都要说些抚慰的话语，可反而是裴琰开了口。
    裴琰将她拥在怀里，低低的笑了一声：“我的女帝陛下，就这一个问题便难倒你了吗？我都想明白答案了。”
    玉姝闻言挣脱开，抬起头看向他，询问答案是什么。
    裴琰便将她的手拉至自己胸口，看着她的眼睛温柔道：“我们不保证这辈子，只保证上一刻这一刻以及下一刻，都在热烈的爱着对方，那便够了！”
    玉姝动了动唇，裴琰低下头轻轻碰了一下，才继续道。
    “而我要做的，就是永远保证下一刻还爱着你。而你永远都能在下一刻，重新爱上我。”
    这才是爱情长久而新鲜的真谛！
    第1236章 爹爹加油打胜仗！
    两日后，押粮官提前离京出发。
    玉姝今日特意休朝，换上便装出宫去送裴琰。
    徐先生给娇娇和软软都放了假，两个小丫头片子便跟着玉姝一同出去。
    原本小亦安也是要去的，但玉姝想着三个孩子太过引人注意，干脆将他送去慎亲王府玩。
    慎亲王对这小皇子来者不拒，一家人围在旁边逗弄时，这会儿的玉姝已经将马车赶到了城门口。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裴琰穿着普通的铠甲，沉默的站在几个粮草官一侧。
    待户部来的粮草官按册子清点完毕后，大军开始往外移动。
    娇娇没忍住，趴在马车窗口上，脆生生的喊了一声：“爹！”
    这大嗓门儿瞬间引来所有人的注意，裴琰瞬间回头，正好瞧见了掀起帘子往外看的玉姝。
    两人隔得有段距离，裴琰没有说什么，只是专注的瞧着这边母女三人。
    娇娇挥舞着手臂大喊道：“爹爹加油打胜仗！”
    裴琰露出笑容，对娇娇比了个父女间才能看懂的手势，随后又看向玉姝。
    玉姝也温柔的看着他，像是寻常的妻子送别丈夫那般，虽没有出口说一个字，可千言万语都在眼中。
    隔着人流对视片刻，其他人要走了，裴琰这才回了身。
    他翻身上马，干脆爽利的动作让娇娇忍不住大叫，随后便是继续大喊：“爹爹好帅！”
    “帅”这个字还是从娘亲口中学来的，虽然不太懂什么意思，但她偶尔也能运用到正确的场合。
    有许多送别亲人的百姓连连往这边看来，玉姝止住了娇娇的大喊，目送着裴琰离去。
    大军出了城后，裴琰拽住马缰绳往后回看一眼，直到确认玉姝母女三人还在城中，这才放心的策马离去！
    玉姝观望许久，直到瞧不见人影了才放下帘子。
    白兰在旁边问道：“陛下，我们回宫吗？”
    玉姝摇摇头：“今日难得出来，我们回公主府转转。也去别处走走，串串门认认亲都行。”
    当皇帝就是有这点不好，每日忙的焦头烂额，别说出宫了，有时候甚至连回长宁宫的时间都腾不出来。
    娇娇软软从跟着她住进宫里后，除了去慎亲王府，基本上就再也没有出来过。
    辛亏两个小丫头年岁不大，不然可能要被憋疯！
    马车调转方向，一直行驶到了公主府。
    玉姝登基后，这座昭德公主府却一直保留着，就连上面的牌匾也没有换。
    当初修无名和司马大饼借住在里面，这两人走后，这座公主府中就没有人了。
    莫说主人，连客人都没有。
    玉姝从大门进去，看着里面熟悉的一草一木，还觉得有些怀念。
    她带着两个孩子到了栖凤院，对着院中的摆设说道：“这就是以前爹娘住的地方。”
    娇娇很给面子的“哇”了一声，如今开始习武的她对任何事都抱着极大兴趣。加上性子跳脱，一直都停不下来。
    这会儿见她跑去小花园中玩耍了，玉姝也没叫人拦着，只让奶娘注意添衣，莫要感染了风寒。
    天寒地冻的，跑热出一身汗再吹冷风，最是容易感冒的时候了。
    第1237章 少夫人，陛下来了
    娇娇自顾自的去玩耍，软软却很乖巧的跟在玉姝身旁。
    她的性格其实有点像裴琰，在熟悉的人面前也比较开朗。若是乍然到了个陌生的环境，就忽然变得安静且高冷。
    最重要的是，她似乎也颇为喜欢做手工干木匠活？
    这次一进入院子，软软就打量着院内的设施房屋。看到主屋的门时，她微微迷茫的问自家母亲：“娘亲，这扇门为何显得要新一些？”
    玉姝：“……”
    这件事，还要从他们夫妻刚成婚准备洞房，却被人故意打扰说起。
    只是小孩子不宜听这种不健康的话题，玉姝便选择了跳过。
    栖凤院和翠庭院都被打扫的很干净，里面的仆人有原先就在公主府伺候的，还有成国公府被抄后带过来的。
    虽然没有了府兵的存在，这个府邸变得空旷了许多，但有这些人在里面住着，依然让府邸充满了人气！
    玉姝四处走了一圈，等怀念的差不多了，就喊来两个小丫头出了公主府，往皇城另一边的侍郎府去。
    魏府。
    寿康公主正坐在屋内，非常极极的教自家儿子读书。
    听说娇娇和软软已经开始启蒙了，比这两位公主小几个月的儿子，自然也不能落后于人。
    但两岁半的小娃娃，能完整的说出好几句话就不错了，背诗简直是在难为他。
    寿康公主见儿子就是不配合他，甚至拿着手上的小木雕玩得高兴时，顿时满脸失望。
    “儿啊，咱们可不能玩物丧志。你说你要是变成你爹那样，娘指望谁养老啊？”
    魏天纵恰好从外面走进来，一听到这话就不乐意了：“他爹怎么了？他爹英明神武聪明盖世呢！”
    寿康公主翻了个白眼，顺带“嗤”了一声：“就你这样还英明神武聪明盖世？那你怎么不跟着王君殿下去西蜀打仗？”
    魏天纵顿时一噎，随后结结巴巴道：“我这不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做吗？”
    他现在也不是没有正经事做，驸马入仕和女子科考为官后，陛下将他和那位叶夫人全部提拔为了皇商，他每天在忙着给朝廷赚银子呢！
    此皇商可非彼皇商，是正儿八经的官职，算起来他也是入仕为官了好不好？
    但魏天纵也不与寿康公主辩解，妻子就是这个性情，平日里总要和他斗斗嘴才觉得生活有些意思。既是如此，他也不能抹杀了这点夫妻情调不是？
    两口子正说着闲话，突然就有小厮急急忙忙跑来道：“少爷，少夫人，陛……陛下来了。”
    寿康公主顿了一下，随后立刻起了身：“谁来了？”
    小厮抹了把额上的虚汗，又笑着说道：“是陛下，陛下带着两位小公主来了。”
    寿康公主连忙一把抓住儿子，将人递给魏天纵后，才说道：“走，我们去迎接陛下。”
    夫妻俩带着儿子急急往前院赶，主院的魏侍郎和魏夫人，闻言也连忙赶了过来。
    只是行过礼后，玉姝却笑着说道：“朕今日只是出门闲逛一番，想着许久未见寿康，特来探望。你们不用多礼，自行忙活去吧！”
    第1238章 大外甥女的狗腿加铁粉
    魏侍郎这才松了口气，和魏夫人相携离开。
    寿康公主却已经跑到了玉姝面前，如同以往那般撒娇道：“长姐，您可终于想起我啦？”
    玉姝轻刮了下她的鼻子，这才道：“朝中诸事繁忙，今日也是抽时间出来的。平日我们虽见不到面，可你近况如何，我确实都知道的。”
    这话本是在表达寿康公主的关心，魏天纵却在旁边默默后怕了几分钟。
    都说天子掌控着朝野皇城的一举一动，如今看来，果真不假。
    若是他敢亏待寿康公主丝毫，恐怕第二日就要被皇城司的人捉去了。
    魏天纵抱着孩子不讲话，他怀里的呆萌傻儿子，却第一时间喊了玉姝：“大姨。”
    玉姝扭头，看到这个虎头虎脑的小家伙，顿时露出笑意。
    见小家伙伸出胳膊求抱抱，玉姝也很自然的接过了他。
    魏天纵却在旁边提心吊胆，心中暗骂这小子不省心，看到漂亮姨姨就知道往前蹭。
    但是一向内敛的小家伙，到了玉姝怀里却难得活泼，玉姝问什么就答什么，像个兴奋的小黄鸡似的。
    寿康公主觉得他不争气，指着娇娇说道：“你要是能有大姐姐这一半的活泼，为娘也就知足了。”
    娇娇顽皮勇猛，那在朝野中都是出了名的，就连前朝大臣也都知道大公主的许多勇猛事件。
    比如掏了御花园树上的鸟窝，在徐先生的课上睡大觉，还训斥欺负她小舅舅的宫中刁奴……
    插嘴一句，娇娇本以为自己在宫中是最小的了，直到有一日，在一处偏僻的殿内遇到了瘦巴巴的十三皇子。
    十三皇子嵇常禧，当年盛宠一时的盈妃之子。
    后来冯皇后疯魔死在冷宫，冯皇后的复制版盈妃也被承顺帝厌弃。那位被取名为“玺”的小皇子，因为昭德公主的善意留了一命，又改为了禧字。
    只是他的人生，并没有按照昭德公主的祝福往下走。
    盈妃留在后宫没多久，就因为身旁宫人的故意苛待病死了。
    嵇常禧毕竟是皇嗣，虽然也会被欺负，但还没有人敢明目张胆的弄死他。
    小家伙被抱养到了其他不受宠的妃子那里，饥一顿饱一顿的活了下来。因为年纪和娇娇软软差不多大，玉姝登基后也叫人关照过。
    但她很忙，自己的孩子都靠着裴琰来照顾，也没有那个圣母心去照顾自己渣爹的儿子。
    所以这孩子活倒是活下来了，就是活得有些憋屈。
    好在后来遇到了正义使者嵇娇娇同学，他的命运才算是彻底被改变。
    娇娇对这个小舅舅很好奇，从恶仆手中解救下他后，从母亲那里得到允许，自己给小舅舅找了几个照顾的人。
    然后每天逃课都要去看小舅舅，顺便带着小舅舅去调皮捣蛋。
    如今的嵇常禧，早就成了自己大外甥女的铁粉加小狗腿。
    话说回来，娇娇的性子在玉姝眼中，活泼的让人头疼。可在别人眼中，那就是有勇有谋，不愧为女帝的长女。
    就说生了腼腆儿子的寿康公主，都恨不得把这两个娃调换一下，让娇娇给她当闺女。
    第1239章 野马
    寿康公主看娇娇，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爱。
    娇娇如今稍微大些了，也学会了看人眼色，最重要的是平日经常糊弄徐先生，变得嘴甜了不少。
    她察觉到寿康公主的喜欢，立马就甜甜的喊了“小姨”，又说要去看小姨夫最近得来的那匹马。
    寿康公主被哄得心花怒放，都不征得魏天纵同意，就让人带着娇娇去看马。
    魏天纵欲言又止，玉姝看到后问他：“怎么了？可是那马有问题？”
    魏天纵连连点头：“那马不是大兴府产的，是我从塞外得来的宝马。听说是从野马群中得来，性子很顽劣，驯服不了。”
    玉姝有些诧异：“这马不是得来快一个月了，还没被驯服？”
    “没有。”魏天纵讪笑一声，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陛下也知道我这点三脚猫功夫，马儿驯服我还差不多。”
    玉依华独家整理姝：“……”
    寿康公主觉得颇为丢人，径自对玉姝说道：“长姐，要不咱们也过去看看。虽然马儿是被关起来的，但万一有什么意外。”
    玉姝这下点了头。
    既然是未驯服的野马，娇娇那丫头擅自跑过去，终有些危险。
    众人都去了练武场，只是魏天纵武艺平平，这练武场便改成了骑马的骑射场。
    玉姝手中还抱着魏天纵的儿子，小家伙很是乖巧，双手扒着玉姝的胳膊，视线却一直往下，停在软软的脸上。
    软软察觉到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魏小朋友立刻露齿一笑。
    软软却并没有搭理他，只是瞥了眼，就高冷的收回视线，转过头去又看向马场中。
    那边有专门圈养马儿的棚栏，里面有一匹全身红棕色的高头大马。虽然看起来身形有些瘦削，可它的毛发却依然漂亮，瞧着就让人心悸。
    玉姝看着，问魏天纵：“是不是饿了好几顿？”
    魏天纵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才说道：“什么法子都用了，也不给它吃食，但还是驯服不了……”
    玉姝摇了摇头：“野马比寻常烈马更甚，种群习性使得它们本就难驯，便是驯服了恐怕也不能骑出去。”
    这种马宁愿饿死都不想被人骑，说明傲骨天成。若是强行被驯服，恐怕还会造成伤人事件。
    魏天纵难免有些遗憾：“那……怎么办？送回塞外去？”
    别说他是花大价钱买回来的，就算白得来，如今塞外那么远，送回去都要花一大笔钱。再说了没有那边的商贩，又怎么送的回去？
    关键一直养在这里也不是个事，这马儿隔三岔五还搞事情呢！
    魏天纵心中正想着这事，突然听见娇娇兴奋的声音：“娘亲，马儿在蹶蹄！”
    众人连忙去看，发现那匹马突然就暴躁起来。一开始是快速的蹶后蹄，随后便是仰头嘶鸣。
    玉姝察觉不对，连忙叫寿康公主带着孩子后撤，等先离开马场再说其他。
    只是下人们刚刚紧张的抱起孩子往外走，那马儿突然就冲破围栏，风驰电掣般的往这边来。
    玉姝惊的一把抓起两个孩子丢给白兰，见娇娇还傻傻的蹲在一旁，她忙迅速冲过去将小丫头提了起来。
    但这马儿的速度，是真的极快。
    几乎是玉姝刚带着孩子后撤几步，它就嘶鸣着扬蹄到了方才的空地。随后，便又朝着她现在的方向来。
    玉姝隐隐觉得，这马儿好像是盯准了她。
    第1240章 又见金甲卫！
    身上还挂着个人形挂件，玉姝很不方便动手，见马儿再次快速冲来，她躲避不及只得大吼一声：“娇娇抓紧娘。”
    娇娇连忙抱住玉姝的脖子，玉姝趁势纵身一跃，随后猛地翻到了那野马的背上。
    野马无缰绳，玉姝只能抓住那随风而起的长长鬃毛。
    她要一边防止被翻下马去，还要一边护住自己的女儿。
    可娇娇这丫头好似天生长了反骨，不仅没有因为这险境害怕，反而有些兴奋的瞪大了眼睛。
    玉姝也顾不得训斥她，死死抓住野马鬃毛，争取在马背上坐稳。
    野马难驯不是没有道理，它察觉到背上坐了人，短短时间内连续扬蹄跳跃好多次。有一次玉姝差点就翻下来，幸好娇娇也抓住那鬃毛分担了些压力后，才能堪堪坐稳。
    但玉姝清楚，哪怕是驯马，这会儿也不是合适的时机。
    马场内早就乱成了一片，白兰心焦玉姝，可软软的安危也很重要。
    带着孩子撤离到了安全地带，她才折返回去。正好这时，她瞧见有两名金甲卫从天而降。
    时隔一年多再次看到金甲卫，白兰的呼吸还是猛地一滞。她停下脚步，看着一名金甲卫抱着娇娇离开马背，另外一名则接住了翻滚下来的玉姝。
    见玉姝和大公主都安全，白兰这才放慢了呼吸，暗中松了口气。
    可野马还在四处乱撞，甚至每次都隐隐以玉姝为目标。没了孩子牵绊的玉姝，再次翻身上马，开始了驯马的历程。
    娇娇被金甲卫转移到了白兰怀里，见金甲卫离开，娇娇惊道：“白兰姑姑，他们是什么人？”
    白兰温声道：“是金甲卫，天子亲卫。”
    “天子亲卫？”娇娇满是好奇的问道，“也就是我娘的护卫吗？”
    白兰点了点头，可娇娇还是不满足，懵懂又单纯的问道：“那皇城司的人呢？他们不也是我娘的护卫吗？”
    白兰想了想，说道：“他们也是，但他们更多的属于情报员。”
    金甲卫类似于暗卫，平时不出现在人前，就算是白兰也很难察觉到他们在什么地方。
    但只要玉姝有人身危险，他们必然会第一时间出现。
    有时候白兰也在想，现实生活中真有这样的神人存在吗？当年陛下暗中训练出这七人，是用什么样的方式训练出来的？
    为什么就连王君裴琰，以及天生神力的庞统，也不是他们对手？
    白兰想带着娇娇离开，娇娇却撒娇着不想走，非要亲眼看玉姝驯服野马。
    白兰也担心玉姝安危，便顺势留了下来。
    虽然知道金甲卫就在身边，可她不知道什么情况下金甲卫才会出现。加上行宫避暑时，众人在山林中遇险，金甲卫并未露面，所以她不敢把所有赌注都压在这几人身上。
    如今娇娇这般要求，也正好遂了她的意。
    两人站在离马场比较远的地方，全部安安静静的看着玉姝。
    娇娇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自己母亲如此英姿飒爽又锐利逼人的场面。以至于此后很多年，让她在找驸马这事儿上，遇到了极大的挫折。
    第1241章 驯马
    玉姝没了后顾之忧，便一改先前犹豫姿态，双手牢牢的抓住马儿鬃毛。
    只是野马劲儿足，一直前蹦后踢，颠簸剧烈。甚至还极端的扬蹄，妄图把玉姝摔下去。
    玉姝纤细的身子直坐在上面，犹如一片在汪洋里漂泊的小船。
    长抓鬃毛终究不是法子，这匹马比玉姝想的还要烈性。不仅撒腿长鸣，甚至还在马场中蹦越、人立。玉姝被晃的头晕眼花，只能牢牢抱住马脖子才得以坐稳。
    驯马比拼的便是毅力和耐心，只有坚持到最后，才能将对方驯服。
    只是这马也似聪慧，见扬蹄蹦越都无法将玉姝摔下来时，突然腰身一板，两条后腿向后踢撂了蹄子。
    玉姝自打上马，双手无论是抓鬃毛还是抱马脖子，都是保持着重心向前不至于被甩下去。谁知道，这马突然会前倾下俯。
    变故来得太过突然，玉姝整个人都被朝前甩去。
    白兰惊呼一声，目眦尽裂！
    她知道这种野马的烈性，只要将人摔下，便会立刻踩踏下来，到时候陛下不死也会重伤。
    白兰想冲上前去，却发现娇娇还抱着她的腿在旁边站着。再看方才离去的金甲卫，一个都没有出现。
    白兰急得额上冒了汗，再抬眼时，却见玉姝并没有如预料中那般甩出去。反而再次抓住鬃毛，用极其诡异且迅速的身法，借力马鬃，空中旋转半圈后再次翻身上去。
    她穿的是寻常便衣，也没有预料到今日会有驯马这一出。所以衣袂袖口皆较为宽大，翻越至马背时，少了些肃杀，多了几分飘逸和美感。
    生死之间，她却面目平静，淡定的看不出一丝紧张。
    娇娇惊讶的张大了嘴，满脑子都是自己母亲方才那英姿飒爽又浪漫的画面。
    若是她知道神女一说，必然会觉得自己母亲此刻是神女下凡。
    野马没有将玉姝摔下去，便再一次撒开蹄跑起来。健壮的四蹄越跑越快，最后冲破马场的栅栏往外去。
    玉姝垂眸看着身下马儿，心想这应该就是最后一道难关了。
    只是她无论如何，都保持自己的体力，争取赢得最后这一场博弈。
    马儿冲出马场往院中其他地方去，魏府的奴才都吓得惊呼起来，还有些护院忙持刀追上去，着急的喊着“陛下”等话语。
    玉姝耳中只剩下猎猎作响的风声，她抬起头看着前方的景物，发现这马儿最后竟直接从花草灌木中一跃而去。
    这一跳，前面便已经是人来人往的主院了。
    玉姝注意着这马儿的动静，却发现它的速度突然慢了下来，甚至还有闲心去嗅周边的草木。
    玉姝：“……”
    看来是驯成功了。
    护卫们着急的追上来，白兰抱着娇娇也跟在身后。
    见马儿已经停下，玉姝也好端端的坐在上边，他们全部松了口气。
    白兰半是担心半是责怪道：“陛下，您怎能做这种危险的事？想要驯马，宫中有专门的驯马师供您使唤。”
    玉姝笑了一声，翻身下马摸了摸那马儿的头，这才温声道：“若是不制住它，府中恐会出现伤人事件。”
    第1242章 请罪
    白兰听到这话，欲言又止。
    她神色很复杂的看着玉姝，因为身边人多眼杂，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玉姝也猜到她想说什么，轻轻点了点头才道：“先把马儿牵下去吧！”
    有马夫要上前来，白兰怀中的娇娇却突然伸出手臂说道：“娘，我要骑马……”
    玉姝眸光温柔的看着她，笑道：“这匹马暂且不能骑，等回了宫中，娘专门带你去猎场骑好不好？”
    娇娇也听话，见玉姝答应下来，立刻眼睛亮亮的点了头。
    魏天纵和寿康公主这会儿才赶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大批侍卫。
    寿康的眼中满是后怕，仔细看去，眼尾还有些发红。
    她见玉姝全须全尾的站着，这才松了口气，语带哭腔说道：“长姐，对不起，差点害了你……”
    “没事。”玉姝笑着揉揉她脑袋，像以前那般哄劝了她几句。
    魏天纵在旁边早就吓白脸了，想起方才惊险的一幕，又想起那些护卫说马儿疯了一样冲出围栏，他感觉自己的项上人头都在瞬间远去。
    这会儿更是想都不想，连忙“噗通”一声跪下。
    “陛下恕罪！”
    魏天纵低着头，心情忐忑的给玉姝请罪，想着自己这次恐怕难逃罪责。
    哪怕陛下不会迁怒他，他爹娘肯定要来混合双打，不把他打个半死决不罢休！
    玉姝看着低头瑟瑟发抖的魏天纵，迟疑了片刻才说道：“你先起来吧，我们回院中去，我正好有事与你说。”
    魏天纵这才起了身，众人浩浩荡荡的回到院中，那匹方才被驯服的野马又被牵了回去。
    坐下后，玉姝喝口茶润润嗓子，才对魏天纵说道：“那马儿虽然桀骜难驯，但我们未开始驯服它之前就会发狂，明显是有些问题。你随后去严查今日养马的人，还有跟在我们身边的护卫丫鬟，都要查一遍，看有没有可疑之人。”
    寿康公主顿时明白过来，她震惊道：“长姐，您的意思是今日有人故意利用这野马来对付您？”
    玉姝点了头：“若没有猜错，应该会是这样！”
    魏天纵闻言睁大了眼睛，他嘴唇动了动，好一会儿之后才说道：“可是……陛下，这马儿是微臣在一月前买来的。如今过去这么久了，那有心之人怎会算到您今日会来我们魏府呢？”
    玉姝听到这话笑了起来：“好问题。”
    她起身，双手背在身后说道：“马儿进魏府已有月余，平时虽然难驯却从没有发狂过。今日是见到我之后突然发了狂，足以证明这些人早有准备。”
    顿了顿，玉姝又说道：“我出宫是突然决定，选择去看马儿也是娇娇突然提起来的。若是我身边的人有问题，今日这马儿发狂一事，准备的也不会足够充分。这难道还说明不了，是贵府的下人有问题吗？”
    只有准备了很久，才能在玉姝突然到访时，才将这事成功办到。
    玉姝并不觉得自己身边的人出了内鬼，最有问题的，还是魏府才是。
    要知道，之前孟子曜还带人潜进府中劫持走了寿康和孩子。
    若不是魏府中下人管理松弛，怎会出现这种荒诞的事情？
    第1243章 岁月静好和鸡飞狗跳
    魏天纵察觉出了玉姝的不满，心中有些紧张。
    他连忙抹了把额上的汗，才小心翼翼说道：“陛下，微臣并不是在争辩，只是觉得难以理解……”
    寿康公主板着脸插了嘴：“你脑子笨才觉得难以理解！也许一开始这人并不是冲着长姐来的，只是冲我们来的呢？不过是因为今日长姐正好前来，让他们突然改变了主意罢了！”
    这话说来细思极恐，魏天纵露出更加愕然的表情。
    寿康公主却已经不再给他解释，只对玉姝保证道：“长姐放心，这事儿我一定会查明白，定会给您一个交代。”
    玉姝笑了笑，只点点头并没再说什么，反而又在主位上坐下去喝茶。
    魏天纵沉默的皱眉，完全想不出来这马儿是什么情况。
    坐了片刻，得到消息的魏侍郎和魏夫人急急忙忙前来请罪。
    看着两人诚惶诚恐的跪在地上，玉姝叫两人起来后才说道：“不过是受了点小惊吓，朕连战场都上过了，这点小动静算什么？”
    魏侍郎被这话安慰到，起身后又给玉姝保证一定会彻查此事。
    玉姝本想着今日在这边吃饭，顺便好好陪一陪寿康。但现在出了这档子事，肯定不方便留在魏府了。
    她只好起身说道：“今日多有叨扰，朕就不留了。”
    魏夫人倒是想留玉姝吃饭，可见玉姝已经往外走了，她最后只好抿着唇什么都没说。
    快出府时，玉姝想起那匹马，又转头交待：“事情有了结果后，就把这马送进宫吧，朕还挺喜欢它。”
    魏天纵闻言，一脸舍不得。
    魏侍郎在他头上拍了一巴掌，才对玉姝讪笑道：“叫陛下看笑话了，老臣隔几日一定给陛下送去！”
    玉姝笑着点点头，又对魏天纵道：“这马你降不住，改天朕叫人送一匹驯好的宝马给你。”
    魏天纵顿时喜上眉头，对着玉姝拜了又拜：“多谢陛下，陛下英明。”
    魏侍郎实在是觉得这个儿子没眼看，好不容易等到玉姝走了，立刻就揪着魏天纵往内院去。
    魏天纵大叫道：“爹，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解释？”魏天纵气得吹胡子，“若是陛下今日在我们府上出了事，咱这一家老小的脑袋都别想要了。你个逆子，好端端搞什么乱七八糟的野马来。”
    魏夫人也上前揪住了魏天纵的耳朵，两口子把魏天纵夹在中间，他竟一时都难以逃脱。
    魏天纵只好可怜兮兮的看向寿康公主，希望自己的妻子能帮忙解围，谁知道寿康公主冷哼一声，带着儿子转身走了。
    魏天纵这下知道自己没了靠山，只得好言好语的恳求爹娘留点面子。毕竟他如今也是有官职在身的人，每日还要去官署点卯呢！
    魏侍郎可不管这些，他将魏天纵拽进院子里，不由分说就拿出了藤条。
    寿康公主和儿子在屋子里看书，一片岁月静好。魏侍郎在外面被打的鬼哭狼嚎，一片鸡飞狗跳。
    寿康公主还担心吓到儿子，谁知道自家小团子却脆生生道：“爹爹坏人，打！”
    寿康公主：“……”
    得，在儿子心中的地位也没了。
    第1244章 没大没小
    另一边。
    玉姝和白兰带两个丫头出了魏府后，没有第一时间回宫，而是转道去了慎亲王府。
    小亦安还在王府玩，玉姝决定蹭一顿饭，到天快黑的时候再把娃领回去。
    正巧进府的时候，慎亲王府的人才开始用膳。得知玉姝来了，一个个放下筷子急急忙忙赶来迎接。
    慎亲王妃还很有远见，一边往前院走，一边叫大厨房再多加几个好菜，稍后陛下肯定会在这边用饭。
    玉姝见到皇叔一家子都来迎接她，也有些不好意思，在两位长辈即将行礼的时候立刻将人拦了下来。
    慎亲王也不和她客套，玉姝拦住他们，他就顺势起了身，用长辈的口气问道：“陛下这个点来，还没用膳吧？”
    玉姝露出羞赧的表情：“的确还没用膳，打扰皇叔皇婶了……”
    慎亲王妃笑眯眯的说道：“陛下这是说的什么话？您难得出宫一次，能来我们王府那是蓬荜生辉了。正巧今日几个孩子都在府中，您来了也能热闹热闹。”
    说话间，众人就簇拥着玉姝到了前厅。
    慎亲王世子如今留在京中禁军任职，平日里也经常回府来。今日恰好在家，看到玉姝还有些惊喜：“皇姐？”
    慎亲王听到这称呼，立刻就给了他一巴掌：“没大没小。”
    嵇修文嘿嘿一笑，对着玉姝又道：“私下才这么喊的，平日里我也不会这么没规矩。”
    主要皇室所有子嗣中，他是唯一一个当时跟着玉姝南下的，姐弟俩经历的事情多，之间的感情也非比寻常。
    再者，他的父亲慎亲王一直对皇室忠心耿耿，他自己也始终追随着这位皇姐。无论是于公于私，两人的感情都要比其他人更好一些。
    当然最关键的，是他们慎亲王府中，如今就他这么一个子嗣，实在觉得孤单。
    有玉姝这个姐姐在前面，好歹觉得还有个榜样和盼头呢！
    嵇修文笑着看向玉姝，玉姝自然也不会因为称呼就介意。打了招呼后，又见了嵇修文的妻儿。
    嵇修文成婚没有玉姝早，但生孩子早，膝下如今已经有两个儿子。
    就是因为没有丫头，才导致慎亲王夫妻俩很喜欢娇娇软软。就连世子妃也很嫌弃自家的儿子，更偏爱娇娇软软一些。
    但即便这样，小亦安在这里也让大家很是疼爱。
    照例喝喝茶闲聊几句，大厨房那边备了新菜后，慎亲王妃才带着玉姝到了膳厅。
    孩子有奶娘们照顾，吃过饭后都带去别的地方玩了，大人们便开始吃饭。
    慎亲王看着俊美矜贵，性子却更加放荡不羁些。在他这里并没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吃饭期间还间或和玉姝聊几句话。
    玉姝倒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她曾经去过的那些世界，很少有这种刻板的规矩。
    很多温馨的家庭都是像这样，一边吃饭一边讨论学习和工作。平日里众人都很繁忙，所有的交流和理解，反而都是在饭桌上。
    更独特的是，有些生意或者合作，也是在饭桌上谈成的。
    所以见慎亲王开口，玉姝也不诧异，偶尔还会应和几句。
    第1245章 上天送来的小天使
    在慎亲王府用了午膳，玉姝又陪着慎亲王妃说了会话。
    小亦安这个时候早就犯困了，一直待在玉姝的怀中用脑袋拱啊拱，软糯糯的模样看得世子妃满眼亮晶晶。
    她的两个儿子年纪已经大了些，加上丈夫和公公都是粗养孩子的性格，所以那两小子全部顽皮得很。没有哪个像娇娇软软这么可爱，也没有哪个像小亦安这么软萌。
    世子妃很想说，让玉姝把小亦安留在慎亲王府几日，她完全可以帮忙带孩子。可想到这是宫中唯一的皇子，又默默把这个心思给咽了回去。
    玉姝不知道世子妃心中所想，便带着三个孩子出了门。
    等到上了马车的时候，慎亲王妃才笑着说道：“陛下，如今王君不在您身边，您若是觉得没有时间照顾孩子，也可以将几位小殿下留在王府。”
    慎亲王妃说这话是发自内心，也是私心里把玉姝当成了至亲的晚辈。
    若是换做旁人，便是想把孩子送进王府中，她都懒得理会。
    可玉姝这几个孩子，她觉得完全可以。哪怕就是长长久久的住下去，她也能接受。
    玉姝听到慎亲王妃的话，仔细考虑了一下可行性，最后将目光投至小亦安的脸上。
    娇娇和软软如今已经在跟着徐先生读书了，若是将她们两送进慎亲王府，势必要耽搁学习的进程。所以唯一能送出宫来的，也就只有小亦安。
    只是……
    这个孩子本就来得不易，后来她又登基为帝，很少亲自去照看他。
    若是再将他送到慎亲王府，玉姝觉得有些于心不忍……
    她这个母亲，已经做得很不合格了。
    想到这里，玉姝抬起头笑着对慎亲王妃说道：“多谢皇婶，不过宫中有人手帮朕照看这几个孩子，也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等他们闲暇下来，朕会叫他们常出宫来转转的。”
    慎亲王妃自然不会再说什么，连连点头。
    世子妃站在一旁，很是遗憾的看着玉姝带三个孩子远去。
    等到马车没有影儿了，慎亲王妃才笑眯眯的对她说道：“这三个孩子的确讨喜，可毕竟是帝王的子嗣，咱们家也不可能留住的。你若是喜欢女儿，再和修文努力便是。”
    世子妃被这话羞得红了脸，但她知道婆母只是打趣自己，也不生气，就嗔怪着撒娇了几句。
    慎亲王府中如何，玉姝没有再管。
    回到宫中后，她亲自将小亦安抱去卧房中放下。
    这个孩子打还没生下来时就乖巧，如今依然乖巧得不像话。哪怕是床边离了人，也不哭不闹。
    玉姝心想，这大概是上天特地送小天使来补偿她的吧？
    在小亦安的床边坐了片刻，玉姝才起身离开。今日虽然不用上朝，可百官的折子还是需要批的。
    只是平日里长宁宫中还有个裴琰能与她说说话，如今裴琰不在，她总觉得周围有些空荡荡的。
    批了会折子，玉姝又抬起头看向周围。
    柴福不知道玉姝心中在想什么，以为她有些困倦，便叫人添了新茶来。
    刚把茶杯放下，玉姝就道：“柴福，你说成玉如今走到哪里了？”
    第1246章 上战场
    柴福想到押送粮草的大军清晨才走，神色顿了顿，不由有些迟疑。
    片刻后，他才对着玉姝说道：“若是王君殿下行军速度快，如今应当在皇城六十里地之外了吧？”
    押送粮草的士兵都是步行军，一天能走六十里地，速度已经算是相当的快。
    只是玉姝听到这里，神色有些莫名，最后却忍不住笑了一下。
    裴琰才离开皇城六十里，她却已经开始觉得孤单了。
    这在以前，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玉姝也说不清这是为什么，只是觉得整个人情绪都有些惆怅低落下来。
    ……
    粮草大军开拔没多久，诚意伯和相隆也带着大军出发了。
    贺双双和田采芽都在相隆麾下，此次西蜀平叛，她们自然也要跟着同去。
    大约是第一次有女兵名正言顺的去打仗，出发这日，前去给她们送行的人不少。
    诚意伯府来了诸多姊妹，就连贺大姑娘都在其中。田家就更不用说了，永昌伯老泪纵横的看着自家闺女，哭哭啼啼的让闺女一定要保重。
    永昌伯夫人倒是个飒爽的性子，见自己丈夫这般没出息，将他拽到身后，这才对田采芽说道：“丫头，你是娘三个闺女里头，第一个被陛下赏识的。这次前去，可一定不能丢了咱老田家的人。”
    田采芽依旧一副笑嘻嘻的模样，透着几分少女的天真。
    她对着永昌伯夫人点头道：“娘放心，我这次一定挣个军功回来。”
    永昌伯夫人很是欣慰，只是帮女儿捋捋头发后，才压低声音说道：“军功是次要，你可千万不能有事。你若是有了事，爹娘可没法活了。”
    这种话明面上不能说，但永昌伯夫人为娘的心情，却是很多将士家人心中所想的。
    田采芽依然笑着，可可爱爱的点了头：“娘放心吧，我会保重的。”
    她三言两语安慰完了这夫妻，又和大姐二姐告了别，最后才随着大军离开。
    等到所有人都走没影儿了，永昌伯才一改哭哭啼啼模样，神色怅惘道：“我这丫头年岁还小呢，居然也要上战场了。比起她爹强多了，我当年上战场时都不止这个年岁……”
    永昌伯夫人懒得听他这种话，带着自己两个闺女直接离开。
    大军出了皇城，一直往西蜀方向去。
    玉姝依旧上朝处理政事，偶尔也能得到西蜀大军的情况。
    因为叛乱来得很是突然，徐星剑还很年轻，也没有太多的经验。导致一开始的战事连连失利，好在丢掉两座城之后，他立刻就思路清晰起来，抓住机会打了个漂亮的胜仗。
    但即便这样，西蜀那边的情况却依旧不容乐观。
    据得来的军情看，这些叛军并不是临时起义，而是准备了许多年。估摸着是在承顺帝在位时侯，就已经准备起来了。
    所以他们的人手够，军备也优良，若是真打起来很可能会是一场持久战！
    如果朝中禁军不尽快赶到支援的话，徐星剑所在的城池，也可能会被围困成一座死城。
    玉姝想起徐星剑原本的结局，眉头不由紧紧蹙起。
    无论如何，这一世定不能叫他再落得如此下场！
    第1247章 习武
    鄞京的天越来越冷。
    青山书院放了寒假，所有公主又回到了宫中。
    玉姝每日下朝，都会在宫道上听见些小姑娘们的叽叽喳喳声。
    宫妃们能见到的次数倒是少了，反观那些小丫头们一个个蹦了出来。她们一改往日瑟缩模样，变得开朗活泼起来。只要是好玩的园子里，几乎都能瞧见她们。
    最重要的是，这些小姑娘们见证过娇娇的“拳法”后，竟然还诞生了些武学爱好者。
    武学爱好者的公主们不愿去书院，非要缠着自家母妃去学武。
    那些妃子被磨得没有办法，只好求到玉姝面前来。玉姝想到自己和孩子遇刺好几次的事，当即大手一挥，请了几个女夫子进宫教公主们习武。
    这些女夫子中，其中一个就是田采芽的大姐。
    永昌伯为人低调且懒散，可三个女儿武艺都不错。
    田大姑娘喜欢耍刀，二姑娘喜欢耍枪，田采芽则属于老天爷追着喂饭吃的那种，十八般武器样样精通。
    等田采芽被封了女校尉，还随着诚意伯去打仗后，已经嫁人的田大姑娘也动了心思。
    后来得知宫中选会武艺的女夫子，她便在夫君的支持下，积极踊跃的报了名。
    还别说，这些能打的女夫子，武艺大多都不如她，她便也顺理成章的进了宫。
    只是田大姑娘怎么也没想到，被教学的公主中，还有个三岁的小豆芽。
    看着三岁的娇娇公主，一本正经的给她展示拳法，田大姑娘忍笑问道：“大公主，您表演的是？”
    娇娇收起拳头，双手背在身后，故作威严却奶声奶气的说道：“这是我父君自创的拳法，一般人我不展示给他看。”
    田大姑娘：“……原来是王君自创的，怪不得如此精妙绝伦！”
    娇娇的虚荣心顿时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她抬起下巴对田大姑娘说道：“你会什么呀？我要看看你是不是比我父君厉害？如果不厉害，我就不要你教了。”
    田大姑娘一听，嘿，这可是关乎职位的问题，当然得卯足劲儿表演了。
    如此一来，她便拼尽全力耍了一手家中自创的刀法。
    这套刀法一开始是她爹用的，本想着传给儿子，谁知道自己夫人生了三个女儿。
    她爹没有办法，只得全部改动一番，成为了适合女子练的刀法。
    还别说，这套刀法不仅看着行云流水漂亮至极，打起架来也是勇猛的很。
    田大姑娘当时也就是因为这个，才一辈子认准了练刀法的。
    这次她表演完毕，娇娇果然也睁大了眼睛，眸子里全是“喜欢”之类的亮晶晶神色。
    可她是个傲娇的小丫头，在田大姑娘问怎么样时，她强忍住喜欢，很是矜持的点了头：“还可以。那我就，勉为其难的同意你教我了！”
    田大姑娘也不和小孩子计较，顿时咧开嘴露出大白牙笑道：“好，多谢大公主赏识！”
    两人愉快的成了短暂的师徒关系，其他的公主们也找另外的女夫子报了名。
    有了女夫子在宫中授武学，娇娇逃课就更加理所当然了，每日不是这借口就是那借口。徐先生看破不说破，只要她能完成每日功课，便也不怎么约束！
    第1248章 惜才
    时间一晃，又到了年底。
    女夫子们出宫回家过年，徐先生也离开了皇城。
    玉姝不知道他要去哪里，挽留几句被拒绝后，便也不再说什么。
    宫中再次变得冷清起来，好在除夕这日，收到了来自西蜀的好消息。
    大军开拔后，相隆率领三千士兵先行，比预定时间提前五天到达了西蜀。
    两军汇合，在里应外合之下，将攻城的叛军打了个落花流水。最后共歼敌一万余人，而己方的伤亡却很少。
    最重要的是，因为援军的提前到达，守城的将士们并没有太大的损失。就连玉姝担心的徐星剑，也还好端端的活着。
    玉姝暗自松了口气。
    只要过了这个年纪的坎，他的这一劫，就算永远过去了。
    西蜀大胜后，相隆率兵乘胜追击，在短短半月之内就将失去的两城收复。
    皇城中的人虽然都在过年，可心中却还挂念着西蜀的战事。一场一场大胜的战报传来时，不止朝臣，就连所有的百姓也都安了心。
    而在这场战事的背后，有个人叫所有朝臣都难以忽视。
    这人便是被提为押粮官的王君裴琰。
    诚意伯在每次战报中都会提到裴琰，西蜀的大大小小战事，这个押粮官几乎都在参与，甚至每次都起到了决定胜负的作用。
    所以这场平叛的战事，本来预估最短半年，可此次只经历了三个月就全部结束。而战事进行了三个月，诚意伯就说了裴琰三个月的好话。
    要知道，以前的诚意伯可是对裴琰一直看不顺眼的。就连先前给陛下扩充后宫之事，都是诚意伯故意提出来给裴琰添堵的。
    但这次他却一次又一次的肯定裴琰，足以证明裴琰在此次战事中起了极大的作用。
    甚至在战事即将结束时，诚意伯还特地写了信给玉姝，叫玉姝莫要因为王君的身份，浪费了裴琰这个人才。
    裴琰若是被任用，大夏必然会再次得到翻天覆地的变化。
    玉姝看到这封信时，鄞依华独家整理京已经到了阳春三月。
    皇城内处处花开盛景，朝内朝外都是欣欣向荣的景象。
    而这，是她登基后的第三个年头。
    玉姝看完了信，望着殿外开得热烈的花儿瞧了半晌，最后才长长舒了口气。
    她想做的事，好像在这个时候，终于能够光明正大做了。
    次日一上朝，玉姝就将诚意伯的信公开给诸朝臣看，大臣们听完内容，纷纷沉默下来。
    也不知过多久，还是慎亲王最先站了出来：“陛下，臣觉得诚意伯所言有理。成国公一事已经过去多年，王君当年又并未参与到此事中来，自然可赦免。我朝如今正是需要人才之时，王君这样的将才，若是藏于后宫难免可惜！”
    慎亲王一开口，许多当年与裴家交好的人，立刻也表达了支持。
    这样看来，同意裴琰在朝中任职的人，反而还超了一大半。
    玉姝扫了眼其他不说话的人，最后叹口气说道：“朕本想遵循祖训，令后宫不得参政！只是成玉之才爱卿们都看在眼中，朕也不忍用规矩来束缚他。既是爱卿们都如此提议，朕便就此同意了吧！”
    玉姝说得勉为其难，大臣们露出一副“早就看透了”的神情，嘴上却还是哼哈着表示赞同。
    玉姝唇角上扬片刻，这才继续说道：“既然如此，那朕便在六月之后御驾亲征西羌，令王君裴琰随行。威胁我大夏几十年的旧账，也是时候清算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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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49章 御驾亲征！
    元熹三年，七月。
    与大夏僵持数年的邻国西羌，擅自越界虐杀大夏百姓，掳掠妇女及钱财。
    合州将领周士达，连夜率兵围追西羌残兵，后因不慎误入埋伏，惨死在双池坡下。
    此后，西羌正式与大夏撕破脸面，公然大举进攻周边城池。
    女帝闻之动怒，令慎亲王世仲摄政监国，于八月初御驾亲征，王君裴琰随行在侧。
    ……
    羌国位于西部靠南位置，与西蜀相邻，却又更偏南些。
    北戎先前攻打大夏时，曾绕过大苑与西羌联手。后来虽被大军逼退，可野心却昭然若揭。
    北戎内乱后，西羌也悄无声息的沉寂下去。所有人都以为大夏就此和平了，只有玉姝清楚，这些周边大国一直在虎视眈眈。
    大夏需要休养生息，所以她大力支持农业手工业等的发展，希望百姓们尽快从战乱中缓和过来。如今离上次战乱已过去近三年，也是时候拔掉这些毒瘤了。
    大军南行，玉姝身穿银甲，手持一柄长枪。
    身侧除了裴琰外，还有一同前往的白兰。
    此次阵容，算起来应当是史上最豪华的一次。
    因为西蜀平叛一事，荣阳侯和平北侯没捞到机会去，这次两个老头又着急了。玉姝见状，干脆叫他们猜拳头最后定下了战事主帅。
    荣阳侯三局两胜赢了平北侯，两个加起来过百的老人，却因为结果当场在百官面前翻了脸。
    除此之外，慎亲王世子嵇修文与绥宁侯曹泾元为左右先锋，率领左右两军。而在西蜀平叛中有功的两位女小将贺双双和田采芽，则率领后军尾随。
    至于前军和中军，自然都在裴琰和玉姝的手中。
    大军行至距离合州几十里外，全军停留扎营，斥候前去探路。
    扎营第二日，曹泾元先率领左军与合州将士汇合，并在林家庄这个小地方与敌军酣战了两日。
    西羌盛产铁器，军备自然不差，在他们眼里，女人当了皇帝的大夏只会比以前更加孱弱。
    因此西羌大将眼高于顶，完全不把大夏将士放在眼中。谁知就是在这种傲慢下，曹泾元率领两万人以少胜多，最后竟歼敌三万，并活捉了对面将领。
    而这，却只是个开始。
    裴琰带领大军一路北上，越过马渡河直捣西羌大营，将二十万大军偷袭了个猝不及防。在对方反应过来时，却早已功成身退不知去向。
    嵇修文和贺双双等人也没闲着，一路强攻包抄，歼敌八千，活捉俘虏数万。田采芽这个小丫头，甚至还用长刀斩获了三位大将的项上人头。
    捷报一日复一日的传来，留在后方的玉姝又是高兴又是焦躁。
    三年未上马，此次终于有机会打仗，怎么能不趁机展露一手呢？
    这是个多么难得的机会啊？
    可玉姝心里这么想，荣阳侯却完全不这般想。
    作为皇帝，最大的作用就是鼓舞将士们的士气，上马与敌军大战个三百回合之类的，不太适合。
    再说了，如今的大夏能人将士众多，哪还轮得到天子亲自打仗啊？
    因此，荣阳侯死活都不让她前去，只严肃的要求她留在营中做个吉祥物。
    玉姝：“……”
    这不是她想要的御驾亲征！
    第1250章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玉姝没有办法，却也不想给殚精竭虑的荣阳侯添麻烦。
    于是每日除了吃吃喝喝，擦拭自己的长枪外，便就是各种查看地图。
    眼看着那些侵略大夏的蛮子都要被打出边界了，玉姝顿时着急起来。万一再打下去，对方求和了怎么办？
    对方一旦求和，那她可就再没有机会上马了。
    正心中发愁时，老天爷立马送来了机会。
    西羌大军中有一个名叫蔡崇的年轻将领，在裴琰率大军攻打大营时，就先一步率领两万将士离开。
    他越过合州等地，绕着偏僻的山脉险路，摸到了玉姝大军驻扎的后方。
    而这个蔡崇，说起来还算是和玉姝有些渊源。
    玉姝当年刚至封地秦州时，致力于抓贪官打腐败，最后抓获了通判许开诚，却因为兵马指挥使石杰的疏忽，叫秦州一把手蔡良给跑了。
    蔡良当时离开秦州，名义上是逃回鄞京请求自己在兵部的靠山做主。事实上，是逃往塞外，进了西羌的境内。
    这人虽然心术不正，却是个极有城府的人。
    在刻意讨好西羌高官之下，被举荐到了西羌皇室，并娶了一位西羌皇室丧了夫的大长公主。
    随后在公主的各种铺路之下，短短几年内爬到了武侯之位。
    只可惜的是，公主不能生育，也不准他纳妾养外室。而蔡良原先的两个儿子因为暗杀玉姝，早就被神威军就地正法。
    汉人延续香火的思想深刻于骨髓中，蔡良最后收养了一位汉人少年当作义子，便就是此次率兵来偷袭的蔡崇。
    要说蔡崇这位年轻小将，倒也算是有些经历的人。
    从小各处辗转流浪，受尽了生活苦楚和白眼，也锻炼出了些智慧。稍大些后被蔡良看上，收为养子后极尽宠爱，连西羌皇室也对他礼遇。
    只是生活骤然发生改变，叫少年人的心性也变得膨胀起来。能力不怎么样，勇气倒是可嘉！
    此次得知曾经迫害过父亲的女帝嵇玉姝就在不远处，他顿时招呼不打一声，立刻带领私兵离开。
    可谁知，他刚率领大军到达驻营地，就被大夏斥候发现了。
    蔡崇却不仅不怕事，反而坐在高头大马上朝着对方呼喝：“叫你们大夏的女皇帝出来，我要斩下她的头颅，送给我父亲做寿礼！”
    玉姝最喜欢的，就是这种狂妄且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在得知有敌军叫阵后，她不顾荣阳侯的劝阻，即刻提枪上马，直接策马出了营去。
    荣阳侯见拦不住人，只得叫众将士跟上，最后双方带兵停在了驻营地二十里外的高平镇。
    因为距离太远，蔡崇看不出来对方将领中有没有女帝嵇玉姝，只瞧见一个带头穿白甲的小将，手中拿着的长枪格外出众。
    他派人前去喊话，却被对方的副将直接骂了回来。
    蔡崇少年心性，哪还有耐心再僵持下去，当即就挥兵上前。
    玉姝一看，就知道这小孩年纪轻没打过什么仗，也没什么带兵的经验。见所有西羌士兵一股脑的往前冲，她淡定的叫大军兵分三路，前军迎战，左右两军在侧夹攻。
    蔡崇根本注意不到什么队形之类的变化，抡起长刀就策马冲过来。
    直到冲进了乱兵中，他才听到一声悦耳的女声：“来者何人？”
    第1251章 朕乃大夏天子！
    蔡崇连忙抬起头，却见那名白袍将领自对面马上跃起，长枪如同浸了月光，带着湿润的寒气自他面部刺来。
    蔡崇慌忙弯腰躲开，那白袍小将却半立在马背上，如入无人之境般再次手握长枪朝他招呼过来。
    蔡崇心中大惊，隐隐猜测这白袍将领的身份，却一时又不敢确认。
    乱军中不止刀剑不长眼，身后左右还有些弓箭手在射杀敌军。
    此时双方交战后，弓箭便开始敌我不分，蔡崇的身边已经倒下了不少人。
    他武力尚可，却没有太多实战的经验。此次出兵也只是蔡良想为他借机镀金，好叫他以后官运顺畅。
    谁知蔡崇自己不满足，私以为自己真像众人恭维中那般武力高强，这才想着击败玉姝讨父亲欢心。
    谁料和玉姝对上后，他三招都没接住，很快就被玉姝打下马去。
    战场中将士一旦落了马，基本就没了什么活路。
    好在蔡良为这个义子打算还不少，身边一众亲兵都是保护蔡崇的。眼见蔡崇落马后，立刻有副将赶过来将他拉起扔到了马背上，随后拼尽全力护送着蔡崇后撤。
    但此时后撤早就晚了时候，左右两翼的大军围攻上来，将所有敌军包围在内。
    西羌两万大军全军覆没，蔡崇也被玉姝活捉。
    寒风凛冽中，蔡崇被五花大绑着拴进了大营。他打了个寒颤后，抬起头看向眼前的白袍将领。
    离得近了，面容也能看得更清楚些。
    原以为是个俊俏的年轻将/军，谁料却是个明艳动人的美娇娘。
    望着那漂亮却又犀利的眉眼，蔡崇如梦初醒，惊叫一声：“你就是昭德公主？”
    传言中，昭德公主能征善战，威震四方。可如今过去了好几年，她又生了孩子，不管是容颜还是身体，都应该已经上了年纪。
    可眼前这个女人，分明还有着如花美貌，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蔡崇僵直着身子看玉姝，玉姝将长枪递给白兰，取下头盔居高临下的看着蔡崇，语气平静中带着威严：“朕乃大夏天下！”
    蔡崇赫然回神，这才想起昭德公主早就登基为帝了。而他此次前来的目的，就是想砍下对方的头颅献给父亲。
    蔡崇想到这里，眼圈红了红，只觉得懊悔不已。
    他实在没想到，一个身为皇帝的女人居然这么厉害，他连三招都没接住就被对方掀下了马。
    如此一来，他还有什么脸面回去见父亲？
    蔡崇此时还在想着回西羌见蔡良，玉姝却坐下问道：“方才那群人拼尽全力也要护着你，瞧起来，你在西羌身份不低。可朕瞧你分明是汉人后代，又怎会在西羌军营中？”
    玉姝此次询问，也是有些缘故。
    承顺帝在位期间，朝政荒芜战事频繁。许多忠心耿耿的将士不被重用，反倒被各种打压。最后郁郁不得志之下，皆转身反投敌营。
    这种情况虽然少，却不是没有发生。玉姝此次询问，便是想知道这年轻小将是不是也是这般出身。
    谁知道一问，就问出了个大彩蛋！
    蔡崇虎目圆睁，对着玉姝说道：“我虽是汉人，可我的母亲却是西羌大长公主，我的父亲是平北侯，以前还是你们大夏的官呢！”
    第1252章 蔡良儿子
    玉姝听到这番话，微微挑眉。
    白兰在一旁眉头紧皱，沉默片刻后，她问玉姝：“陛下，可要寻荣阳侯来一问？”
    毕竟朝中有哪些官员叛出大夏，到了西羌北戎等国，玉姝不清楚，荣阳侯定是清楚的。
    玉姝点了头，正欲喊人去请荣阳侯，却又听蔡崇说道：“莫要装腔作势了！元熹帝，当初就是你迫害我父亲，将他逼走的。”
    玉姝讶然，忍不住咦了一声。
    她自认登基后勤勉于政，虽比不上那些千古明君，却比自己的父亲要强上太多了。
    在位三年中举贤纳士，任用贤臣，也算是君臣相和。就连赵铁头大人都变成了她的死忠粉，怎会有为官者被她逼走呢？
    不会是反腐抓贪中的漏网之鱼吧？
    玉姝便试探的询问道：“你父亲姓甚名谁？”
    蔡崇中气十足的回了一句：“蔡良！你为公主时，我父亲正任秦州的知州。”
    这么一说，玉姝立刻就想起了这个人。随后，她看向蔡崇的神色，便有些微妙。
    蔡崇不明所以，对着玉姝反盯了回去，只是片刻后就不知所措的红了脸。
    “你……你为何这般看我？”
    玉姝好整以暇道：“朕以为蔡良早就死在了逃亡途中，殊不知竟逃往西羌，还成了尚公主的平北侯？”
    大夏朝内也有平北侯，还是王幼薇的暴躁老爹。
    若是被这老头子知道蔡良也用了他的封号，保准提枪杀到西羌去。
    若不是朝堂上猜拳头输了，此次征西大元帅之职，还落不到荣阳侯头上呢！
    玉姝心中想着这些好笑的事情，再看蔡崇黝黑的脸，竟也不觉得碍眼了。
    她挥挥手，叫几名亲兵给蔡崇松绑，随后才道：“你为你父亲鸣不平，想来也不知道他以前为人如何。正好我大夏军中有不少秦州人士，你尽可去寻他们了解一下过往。”
    蔡崇狐疑的看着士兵们给他松了绑，然后站起来，一头雾水的看着玉姝。
    玉姝叫人带他离开营帐，有将士说道：“陛下，就这么叫他出去，万一这小子跑了怎么办？”
    玉姝笑了笑，神色中满是笃定：“他若是跑了，朕再抓回来便是。朕能抓他一次，就能抓他两次、三次。”
    将士这下不说话了，听玉姝吩咐也出了营帐。
    蔡崇果然在营中转了一圈，负责看守他的士兵，并没有向其他人宣告他的身份。所以在提起蔡良时，那些秦州籍的将士，毫无顾忌的破口大骂。
    蔡崇好几次都想上前去争辩，却都被随行士兵给拦了下来。
    士兵笑眯眯的说道：“你若是挑明你是蔡良的儿子，恐怕会被这些将士们撕碎吃掉。安全起见，就还是当作没听见吧！”
    可蔡崇又怎能当作没听见？
    蔡良对他极好，不仅悉心教导他，还把他当亲生儿子一般培养。
    在蔡崇的心目中，自己父亲就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当初离开大夏是被逼无奈。如今西羌给了他机会，才能让他一展抱负。
    可现在，从这些人口中听来的事实，将他所有的观念都打破了。
    蔡崇觉得很难以接受。
    到了夜里，他翻来覆去睡不着，听到帐外没什么动静，便立刻翻身起床趁黑摸了出去！
    第1253章 无礼且莫名的请求
    营中有巡逻士兵点着火把走动。
    蔡崇小心翼翼的摸到角落中，等士兵走过去后，才从营口摸了出去！
    如今正是深夜，扎营的地方离山中不远，他干脆穿着单薄的衣衫闯进了山里。
    秋末冬初，山里有着寒露。今夜更是一点月光都没有，四处黑漆漆的，仿佛暗处有什么猛兽在窥伺着他。
    蔡崇从没有像这般独自出门过，一脚踏进山林的他，刚走没几步就后悔了。
    那大夏的女皇帝看起来也没想着杀他，若是留在营中，说不得还有一线生机。
    可进了这林子，如果走不出去，不是被冻死就是被也狼吃掉。
    只是现在，他好像也没有什么回头路了！
    蔡崇咬着牙往前走，林子周围传来恐怖的野兽声音，他也不敢停留。直到天色微亮，快要出了这山林时，他心中才稍稍松了口气。
    谁知刚坐下休息，后面就传来一道声音：“这就不行了？”
    蔡崇被惊得弹起来，一扭头，就看见玉姝身旁的贴身武婢白兰，双手抱剑倚靠在树边。
    她浑身上下做男子打扮，面容瘦削又冷清，眉眼中透出几分坚毅和嘲弄。
    蔡崇震惊的看了她半晌，最后目光却是落在她身后那件浅色的披风上。披风周围缝了兔绒，看起来极为暖和。
    不止如此，她的衣服是加棉的，就连靴子也是绒毛皮靴！
    蔡崇顿时觉得更冷了。
    他脱去铠甲后，浑身上下只穿了件秋日的单衣。连夜翻山越岭，动起来后还能感觉到热意。只是一停下来，寒风就“嗖嗖”的往毛孔中钻。
    若是瞧不见人倒还好，如今看到了白兰的穿着，他就感觉格外心酸！
    白兰环臂抱剑，眼睛不眨的盯着蔡崇，本想着这人可能要使什么心眼子趁机逃跑。谁知僵持片刻后，对方竟颤颤巍巍问道：“能……借你的衣裳给我穿吗？”
    白兰：“？”
    活了二十几年，从没有听到过如此无礼且莫名的请求。
    白兰蹙眉打量了他几眼，最后淡定摇头：“不可以。”
    蔡崇吸吸鼻子，有些说不出的难过。他低下头，问白兰道：“你是抓我回去的吗？”
    白兰“嗯”了一声，又说道：“不过陛下交待过，你若是不想跟我回去，也能放你走。”
    蔡崇有些不敢相信：“真的吗？这……是不是你们的什么阴谋？”
    “没有阴谋。”白兰说道，“陛下只叫我跟着你。若是你路上遇到危险，或是冻死饿死，都不要理会。顺便提一句，你们驻扎大军的营地，已经被我们的人打散了。如今四处都是西羌的流兵，没有什么大部队给你投靠。”
    蔡崇：“……”
    如果是这样，他觉得回去西羌的希望，有点渺茫。
    蔡崇站在树干边，头一次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他一直安静站着，白兰就在对面也安静站着。等他转身往前走了，白兰也跟着往前走。
    天色大亮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在了崎岖的山路小道上。太阳照在身上，蔡崇觉得暖和了不少，可空荡荡的胃却又难受起来。
    第1254章 被一个女人羞辱了
    蔡崇摸了摸肚子，转头看白兰。
    白兰挑眉，示意他有什么话直接说。
    蔡崇便道：“我们……能先找点吃的吗？我有点饿。”
    “那你找吧！”白兰说完后，从身后斜挎的小包里，拿出了一张卷饼。
    那饼好像是葱花鸡蛋味儿的，虽然已经凉了，可看起来格外诱人。
    蔡崇不由得睁大眼睛：“你还带吃的了？”
    白兰慢条斯理的吃着卷饼，打开水壶喝了一口，随后道：“我自己的，没有你的份儿。”
    蔡崇哑口无言，只能眼睁睁的很是羡慕的看白兰吃东西。
    白兰很快就吃饱喝足，她将自己的斜挎小包整理好，又拉到身后披风中遮住，这才继续看向蔡崇。
    蔡崇动了动唇，最后转过身去，垂头丧气的往前走。
    谁知没走多久，就遇上了一群西羌的逃兵。
    这些士兵应当是被打散的，也就七、八个人。衣服破破烂烂，有好几个甚至没有武器，看起来很是凄惨。
    蔡崇一看到他们，眼睛顿时一亮，立刻就喊了一声。
    他的声音很快引来了西羌士兵的注意，这几个士兵饿得很了，看到了活人，立马像是饿狼看到肉凶狠的扑了过来。
    蔡崇原本还想与他们说明自己的身份，谁知这些士兵冲上来就将他打倒，随后就开始扒他的衣服搜身。
    蔡崇被吓得思维停顿了几秒，最后见有人没搜出来东西，气急败坏的想杀了他时，他立刻使出吃奶的劲儿将几人推开。
    等他起身去找白兰时，却见白兰早就没了人影。
    蔡崇没有办法，只得自己捡起路边的棍子和这几个流兵打斗起来。可他武器不顶用，自身实力又不够，岂会是这些人的对手。
    眼看着对方刀刃要劈过来，蔡崇下意识闭了眼时，却见头顶“铮”的一声，有人替他挡住了这致命一击。
    蔡崇连忙转身，白兰正不慌不忙的从腰间抽出软剑，面带鄙夷的瞥他一眼后，冲到了几个流兵包围圈中。
    蔡崇：“……”
    虽然羞愧，但也松了口气！
    有了白兰在前面顶着，蔡崇这会儿算是轻松了不少。
    白兰的武艺高出这些人众多，哪怕她看起来是一个柔弱的女人，可闪着寒光的刀刃，却一次次毫不留情的抹了他们的脖子。
    轻轻松松解决掉这些人后，白兰提着剑，对蔡崇说道：“过来。”
    蔡崇见她的剑尖上还滴着血，心中有些后怕。可是看到白兰的眼神中满是不耐，他最终还是磨磨蹭蹭的走了过去。
    但白兰也没做什么，只是用他的衣襟擦干了剑尖上的血迹！
    蔡崇：“……”
    他真没用，竟然被一个女人这么羞辱了。
    蔡崇涨红了脸，抿着唇不说话。
    白兰擦干净剑身，收起软剑后对蔡崇道：“走吧！”
    蔡崇有些茫然的问她：“去哪里？”
    白兰斜眼看他：“你想去哪里？”
    蔡崇头一次回答不出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本应该是去西羌大营中的。可如今大军被打散，他已经找不到了大部队。更何况，他带出来的私兵全军覆没。哪怕他顺利回去，恐怕也要被砍头的。
    最重要的是，这些西羌大军似乎并不把他当自己人。
    第1255章 杀戮！
    蔡崇的情绪又低落下来，他一边往前走一边问道：“他们刚才，为什么不听我的话？我方才说的，明明是西羌那边的话。”
    白兰报臂，冷声道：“因为你是汉人！”
    长着汉人的脸，说着汉人的话，骨子里流的是汉人的血。
    这样的人，真以为西羌人会完全接纳他们吗？
    蔡崇被打击到，忍不住反驳：“我父亲和母亲对我都很好，皇室的人和那些将士，对我也很好。”
    白兰“嗤”了一声：“蔡良对你好，是希望你延续蔡家的香火。那位大长公主对你好，是因为想维持和蔡良的关系。其他人对你好，是因为你养父母的地位权势在那里，他们都有所图。若是这些都没了，你看看他们还会对你好吗？”
    见蔡崇不语，白兰又说道：“若是大长公主有了身孕，你觉得你这对父母亲，还会对你好吗？你只会成为眼中钉肉中刺！”
    蔡崇心中一颤，忽然想起此次带兵出来前，大长公主那句满含深意的话。
    “若是崇儿此次能凯旋而归，咱们府上，也算是双喜临门了。”
    所以，双喜临门……到底是什么意思？
    白兰看出了这位年轻人的呆傻，也懒得点破他，继续漫无目的的往前走。
    一直走到正午，蔡崇饿的受不住了，两人才到了一处小镇子。
    这镇子和林家镇看起来有些相似，只是破败不堪，里面也没多少人，瞧着很是荒败！
    蔡崇急于找食物，头也不回的往里面冲！
    跑到一半，听到不远处有马蹄声传来，他正想探头去看，却被白兰一把捞住带进了屋子里。
    透过那破了纸的窗户，他们看到来人是西羌的一支骑兵。
    带头的将领蔡崇还认识，正是父亲先前的部将，此次大军的主要负责人之一。
    除此之外，他还是父亲千叮咛万嘱咐，让好好保护他的人。
    蔡崇想着看到了这位将领，他回去西羌就有希望了。谁知道下一刻，这位将领就叫所有士兵挨家挨户搜人抢东西。
    若是看到女人，直接扛起来带走。看到男人老幼，一律杀死不留。
    整个镇子本就没什么人了，找出来的全都是些走不掉的老弱病残，却被他们当作玩具一般戏弄羞辱，最后甚至还打算杀个干净！
    蔡崇眼睛睁得很大，脑子里一片空白。
    明明……他的父亲说过，是大夏的君主昏庸无能，百姓度日艰难，他们才想着推翻统治，庇佑这些百姓。
    为什么现在，反而是这些西羌的士兵，在残杀大夏的百姓呢？
    蔡崇心中冒出无尽的不解和怒火，在他还没出声时，白兰早就先一步冲了出去。
    腰间软剑如同白练般被抽出，她脚踩屋檐飞身过去，一剑刺死了那扛着女人的西羌士兵。然后纵身一跃，将女人从西羌士兵的包围圈中带离。
    西羌将领看到这一幕，眼睛都亮了。在瞧见白兰脚上的软靴后，更是叽里呱啦的说道：“这是大夏有身份的人，活捉她！”
    一众西羌士兵听令，立刻冲着白兰而去。
    蔡崇看得着急，知道自己帮不上忙，干脆跑出去表明了身份：“丛朱将/军，是我蔡崇，那位是我的朋友。”
    第1256章 是汉人，就不能留活口
    被唤作的从朱的西羌将领，转过头来看着蔡崇。
    眼睛微闪后，他露出诧异惊喜的神色道：“原来是小公子……你失踪两日，我们到处在找你呢！”
    见丛朱态度和蔼，蔡崇松了口气。连忙对丛朱说道：“将/军可以叫大家停下吗？那位姑娘是我的朋友，不是敌人。”
    “是吗？”丛朱笑眯眯的问道，“那她可是汉人？”
    蔡崇不明所以，但还是点了头。
    丛朱便笑着说道：“原来是汉人，那当然不能留活口了。小公子，你难道忘了大长公主的话。既然成了西羌的人，就不要再和汉人有什么来往！”
    说完后，他轻轻挥了下手，其他骑兵立刻策马齐齐朝着白兰围了过去。
    白兰武艺的确出众，可再厉害的人，也没法以一当十，甚至还是挡这种军备精良的骑兵。
    眼看着白兰有些体力不支，蔡崇正想跑去帮忙，却被丛朱一把抓住，直接给扣在了身边。
    见他眼里有些不怀好意，蔡崇惊道：“丛朱将/军，你这是想做什么？”
    丛朱哈哈大笑：“小公子，这个女人，该不会是你的相好吧？你和你的父亲一样，都喜欢比你们年纪大的。”
    说完后，丛朱就使了个眼色，叫身边亲兵杀了蔡崇。
    蔡崇有些不明白，还想问丛朱为什么要这样对自己，前面却有骑兵突然折返了回来。
    “将/军，后边的追兵又跟上来了，比先前还要更多一些，约莫数万人！”
    丛朱脸色一变，嘴里骂了几句脏话。
    他看了眼蔡崇，见蔡崇满脸防备甚至打算死命相拼时，干脆将蔡崇狠狠的踹倒在地。随后，立刻就招呼着部下全部离开。
    镇上被掳来的几个女人也顾不上带，那些老弱病残也被丢在了路边。几个眨眼间，马蹄扬起的灰尘，就掩去了他们所有人马的身影。
    蔡崇躺在地上，捂着胸口咳出一口血后，强忍着疼痛爬起来去找白兰。
    白兰正在扶那几个街上的百姓，待到所有人都进了屋内，马蹄声才再次响起在镇上。
    白兰拿着剑站在门口，发现带头的人身着一袭黑甲，容貌是熟悉的那位时，顿时松了口气。
    “没事了。”她说了这句话后，径自走了出去。
    蔡崇“哎”了一声，担心外面又出事，便也跟着起身出了门。
    一只脚刚迈出去，就见一个身穿黑色盔甲的男人，策马停在了屋子门口。
    蔡崇不知道来人是谁，便有些紧张，却见白兰对着那男人行了礼：“王君。”
    王君？
    蔡崇脑子懵懵的，不知道这是个什么职位。
    而马上的裴琰，却是居高临下的看着两人，蹙起眉头问道：“白兰？你为何会在这里？”
    白兰解释：“陛下派我来跟着他，所以属下一路到了这镇子。”
    “他是什么人？”裴琰打量着蔡崇，神色有些不善。
    若是换做平时，蔡崇必然就把自己老爹名讳报出来了。可现在知道大夏的人都不喜欢蔡良，他便抿着唇没说话。
    但他不说，不代表白兰不说。
    白兰说完，裴琰眉头蹙得更紧，显然对蔡崇很是不满。
    蔡崇心想难道自己又活不成了？可裴琰却越过了他去，直接将他忽视了。
    “莫要再往西去了，西羌大军四散离开，你们二人行动会有危险。我在追西羌骑兵，你们便与我一起行动吧！”
    白兰自然答应，蔡崇没有话语权，便也不得已答应下来。
    第1257章 从不虐杀俘虏
    裴琰行军速度很快，蔡崇被一个将士带着骑在了马上。
    两个大男人共乘一骑有些许怪异，但此刻追击逃兵要紧，倒也没有人放在心上。
    至于蔡崇的想法，那就更不重要了。
    众人快马加鞭至先前的山后时，终于追上了丛朱一行人。
    蔡崇这才发现，原先在镇子上为非作歹的西羌大将/军，麾下将士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就连赫赫有名的丛朱，也是过了不到三十招，就被挑下马一枪刺穿胸背！
    蔡崇震惊的看着裴琰，再看着裴琰手中的长枪，瞳孔都在无意中放大了些。
    “他……他是你们大夏的什么人？”
    与蔡崇共乘一骑的将士，看了眼裴琰，与有荣焉的说道：“此乃我大夏王君殿下。”
    蔡崇弱弱的追问：“是……亲王吗？”
    那将士却反而被问懵了，好一会儿后才说道：“也算是吧，他是我们女帝陛下的夫君。”
    蔡崇顿时吃了一惊。
    原来是女皇帝的王夫，怪不得如此厉害！
    可大夏不都说后宫不得干政，为何女皇帝的夫君，却反而能上战场杀敌？
    蔡崇脑子里满是乱七八糟的东西，等到他再回过神时，丛朱麾下将士被诛杀一部分，俘虏了一小部分。
    因为这里距大营驻地不远，裴琰便决定率大军回营，顺便押送俘虏过去给玉姝开心一下。
    他整顿好将士，转头问白兰：“你们怎么安排？”
    白兰直接看向蔡崇：“你怎么安排？”
    蔡崇：“……我是俘虏的话，能活下来吗？”
    裴琰挑起英气的长眉，声音冷冽：“我们大夏从不虐杀俘虏。你不仅能活下来，若是运气好一些，你们西羌的国君，以后还可能会将你赎回去！”
    只是赎回去的代价并不便宜，所以这种事，大多都难以实现。
    但该给的希望还是要给的，裴琰便继续问蔡崇：“你如何想？”
    蔡崇连忙说道：“我跟你们走！”
    他现在没有地儿去，别说能不能回到西羌了。便是回到西羌，恐怕活命的机会也不大。
    丛朱对他的态度很奇怪，明明是听从父亲安排要保护他依华独家整理的，可那会儿，却明显是打算杀了他！若不是裴琰恰好带人赶来，他如今早就变成了刀下亡魂！
    蔡崇也不算没脑子，打算跟着夏军回去，就闭上嘴好好当自己的俘虏。
    俘虏哪有骑马这种待遇？
    他自己很有眼色的翻下马去，和西羌那些士兵们走在了一起。
    副将忍不住发笑，对着裴琰说道：“将/军，这小子倒是识趣。”
    裴琰骑在马上，居高临下的打量着蔡崇，见蔡崇低眉顺眼的走在俘虏群中，眼中的排斥终于少了些许。
    大军抄近路走，行了也就半日左右，便即刻回到了驻地。
    听到裴琰回来，玉姝从帐中出来，却是第一眼看到了白兰：“你回来了？蔡良那个儿子呢？”
    白兰示意了一下俘虏营的方向，玉姝忍不住笑道：“怎么？半路想跑被你逮回来了？”
    白兰摇摇头，抱拳说道：“不是奴婢，是王君殿下抓回来的。他们追逐西羌残兵，正好救了我们。”
    第1258章 大胜而归，指日可待！
    裴琰见玉姝一直问白兰，都没有关注到他，便轻轻咳嗽了一声。
    玉姝这才回了神，听罢白兰的话，笑着对裴琰说道：“成玉，原是你救了他们？这些俘虏，便也都是你抓回来的？”
    裴琰面色淡定，点点头说道：“本来是按计划回营的，半路遇上了这支骑兵，顺便就给逮了。”
    虽说是顺便，其实他也死追了一日左右。
    若不是丛朱这些人好掳掠，在镇上停留了些时间，又看不起大夏的将士，对他们掉以轻心。裴琰觉得，这些人也没有这么好抓。
    但玉姝不问这些，她是坐镇军帐的皇帝，不问手下将士打仗的过程，只要结果就行。
    “这个丛朱，似乎是西羌大军中有名的角色，死在你手上，倒也算是死得其所。”
    玉姝暗搓搓的夸了裴琰一句，两人又结伴进了帐中。
    荣阳侯闻声前来，与裴琰讨论了几句，得知西羌军队已经乱了军心，不由高兴的抚掌大笑。
    他看着玉姝，一脸骄傲：“陛下御驾亲征，果真有了奇效。若照此下去，我军大胜凯旋回京，指日可待！”
    玉姝：“……”
    她这是亲征了个寂寞，都没有机会上马好吗？
    好不容易来了个练手的蔡崇，结果还真是练手的，一点意思都没有。
    玉姝暗中撇了嘴，面上却是笑着附和了荣阳侯几句，等荣阳侯走后才问裴琰道：“西羌大军是否如传言中那般难缠？”
    裴琰思索半晌，很是中肯的评价：“我最近遇到的几股兵力都不怎么样，但绥宁侯那边，好似的确有些棘手。”
    曹泾元那边带领的人马不多，却是推进战线中最重要的一环。
    玉姝的本意是南下绕过合州直取正阳其他城镇，几股势力呈现包围姿势，将西羌这二十万的大军逐渐蚕食吞噬掉。
    裴琰这边的计划倒是顺利完成了，西羌大军四散离去，只要不被汇聚在一起，就能有机会偷袭。
    可若是曹泾元那边遇到麻烦，很有可能他们反而陷入被动的局面。
    玉姝左思右想，与裴琰再次察看地图后，发现曹泾元如今所处的位置，已经靠近了有名的天堑地区涡峡口。
    涡峡口外围全部是崇山峻岭，内里有一条湍急的江流。
    这道江流原本属于大夏境内，是大夏训练水师的地域。只是承顺帝在位时，并没有将水师的重要性放在心上，所以被西蜀占了去。
    玉姝继位后，重新叫人操练起了水师，但时间尚短，水师兵力还很一般。。
    可看着涡峡口的地势，玉姝却突然有了主意：“将士操练，最重要的便是实战。既是这次有机会，不如就叫最近的水师前来支援？”
    他们自另一个方向来，能将西蜀大军打个措手不及，还能顺便解了曹泾元的压力，何乐而不为？
    裴琰沉吟了半晌，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就是觉得有些不大妥当。
    这些水师都是重新组建起来的，可能连战船都还没熟悉，突然上战场恐怕只有送人头的份儿。
    但玉姝说的也有道理，以后能够在这种环境里实战的机会，肯定不多。若有机会打仗，对提升水师实力必然是有好处的。
    第1259章 挖煤
    裴琰思索许久，终究还是点了头。
    玉姝又召来荣阳侯和诸副将，商议了几个时辰后，便立刻更改作战计划。
    古代打仗就是有这个不好，部队传信都靠人力，机动性太差，很依赖将领的随机应变能力。
    便是大本营这边注意到了些情况，不能及时把信息传递出去，最终还是有可能吃个败仗。
    玉姝这么一想，就决定还是做两手打算。
    传令兵通知涡峡口水师北上支援，而她们转移大营驻地，直接去和纠缠着曹泾元的那股兵力正面硬刚。
    比起人数，这边丝毫不惧。
    若是要比能用的将领，玉姝就更不差什么了。
    手下个个都是人才，无论拎哪个人出去，都是可以威震一方的大佬。
    大军在营地停留两日后，开始顺着西羌大军的方向出发。
    蔡崇跟在俘虏营中，最后被送进了已经安全的合州。
    合州有驻军专门看守他们，虽然能够保证俘虏不被虐杀，但也不会优待。
    正好合州境内生产煤矿，玉姝干脆叫这些俘虏去挖煤！
    大夏地域内对媒的广泛使用，还是从这两年开始的。
    玉姝大力提倡发展农业手工业，就连铸铁挖矿等产业，也在官府的主持下兴办了起来。
    如今百姓们体会到了煤炭的好处，对于这种产业便也支持众多。甚至还有一些头脑聪明的人，已经开始建立专业的洗煤工厂，来实现玉姝提到的减少环境污染指标。
    媒在寻常生活中有了需求，便也需要能够加大生产力。
    合州拥有的煤山并不大，但也算是资源所在地。这些俘虏被送去后，看着那些黑乎乎的东西瞬间傻了眼。
    蔡崇也傻了眼，他看了半晌，忍不住问白兰：“我……我能去干别的吗？”
    白兰报臂反问：“你能干什么？”
    蔡崇忙道：“除了挖这个，我干什么都行？”
    “干什么都行？”白兰很是怀疑，她问蔡崇，“西羌将领得了俘虏，都会怎么处置？”
    蔡崇迟疑了一会儿，才小声说道：“大多都会直接杀掉。若是遇上心善的将领，便是带回去当奴隶！”
    白兰便“嗤”了一声。
    西羌人的奴隶可不好当，吃不饱穿不暖，每日都要干苦工。甚至还会沦为玩物，真正的生不如死！
    他们大夏虽然叫俘虏去挖煤了，可饭管饱，觉照样让睡啊！
    白兰鄙夷的看了蔡崇半晌，这才说道：“虽然我们陛下不喜杀人，但你若是不想留下当苦工，便只能被我们收编。不同意被收编，就只有死路一条。”
    军营中粮草都是很珍贵的东西，蔡崇什么都不付出，就想让人养着他，这是不可能的。
    要么干活，要么打仗，就这两条路随便他选！
    蔡崇顿时纠结起来，他是西羌平北侯之子，母亲还是皇室的大长公主。若是他被夏军收编，传到西羌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想都不用想。
    可若是不被收编……
    蔡崇为难的看着白兰：“就没有第三条路吗？”
    白兰皱起了眉头：“你作为俘虏，还想与我讲条件？”
    蔡崇顿时垂下了头去，犹豫许久，他才说道：“那我还是去挖煤吧！”
    第1260章 将有威胁的地方，变成我们的地方！
    白兰对蔡崇的选择倒也不奇怪。
    从小就没生活在大夏，虽然身上流着的是汉人的血，可身边的生长环境却是西羌。这样一来，大夏的确难以让他产生归宿感。
    但是这些都不重要，他若是能够乖乖留下来挖煤，自己便能跟着陛下去南征北战了。
    白兰打发了蔡崇，回到了玉姝身边。
    玉姝简单问了几句就将其撂在了脑后，白兰却不解道：“陛下为何对这蔡崇颇费心思？”
    玉姝笑道：“我本想利用他，来吸引西羌将领，顺便钓一下蔡良。但现在看来，西羌不待见他的人好似更多。”
    那位大长公主应当就不喜欢这个义子，所有的疼爱估摸着都是表面上装出来的。至于蔡良在西羌的处境，恐怕也没有想象中那般好。
    既然如此，玉姝便也不对这蔡家父子上心了，索性他们的结局如何，也能预料到几分。
    白兰点点头，没有再问。
    大军在合州停留数日，最后又整顿前行。
    玉姝作为后方指挥的人，这次没有被荣阳侯劝住，反而与裴琰带领小部分兵力先行。
    荣阳侯气得不行，生怕有人知道她的身份故意针对，干脆留下白兰佯装皇帝还在后方大营中。
    已经整装待发的白兰：“……？”
    就很突然！
    她明明也想打仗来着。
    白兰被迫留下，玉姝却和裴琰在前方打了个痛快。
    连续歼敌数波后，终于与曹泾元率领的大军汇合。
    天气骤冷，许多地方还降了雪。
    军中将士都换上了加厚的甲胄，曹泾元骑在马上，那身单薄的衣衫便很是显眼。
    看到玉姝身穿银甲而来，他沉默的看了片刻，才跳下马去行礼。
    玉姝也很自然的点头，随后跟着去了营帐中休息。
    两人先前的那些过往，就当从来没发生过一般，只是如今的曹泾元，再也不似以前那般肆无忌惮。
    他冷静自持的与玉姝、裴琰讨论战术，言语中带着将士的锐气，却又有君臣的疏离。
    那个毒舌不讲理甚至还有些神经病的曹世子，终究还是远去了。如今坐在帐中的，是年轻有为的绥宁侯曹泾元。
    三人谈完正事，沉默片刻后，曹泾元先起了身：“如此，便不打扰陛下与王君休息了，末将先行告退。”
    玉姝点点头，曹泾元便垂下眸子转身走了出去。
    等他没影儿了，玉姝才看向裴琰：“照这么说来，西羌便是战败，也很有可能会继续求和。我们到时是继续前进，还是到此为止呢？”
    裴琰：“……”
    他还以为，玉姝会注意到曹泾元的不同，会与他提起曹泾元，没想到脑子里装的却还是国家大事。
    而站在帐外停了片刻的曹泾元，听到这话后也僵了一瞬，随后沉下脸迅速大步离开。
    玉姝见裴琰不说话，诧异道：“你在想什么？”
    裴琰收回思绪，反问道：“陛下在想什么？”
    “自然是战事，还能有什么？”玉姝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又把地图扯了出来。
    裴琰看到她面上神色尽是认真，心中暗叹几句。
    绥宁侯果真是一腔柔情付诸于流水了！
    好在，她除了家国天下外，心中还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裴琰回了神，与玉姝一起看了地图，随后道：“我国周边战事频繁，任由他们求和，依旧会后患无穷。最妥当的办法，便是将有威胁的地方，变成我们的地方！”
    第1261章 这是我们两个人的天下！
    将有威胁的地方，变成自己的地方。
    这句话其实一点也不隐晦，裴琰的野心也直接袒露了出来。
    从被侵略者变成侵略者，他们的初衷可能不是这样，但目的却好像大抵相同。
    玉姝瞧着眼前这个温润如玉的男人，第一次觉得，好像见到了他从未露出的模样。
    “原来……你在战场上是如此铁血刚性的吗？”
    玉姝看着裴琰，声音不自觉地低了几度：“我曾经也想过扫荡周国，只是这种事情，实现起来终究有些困难！”
    戏文里的天下霸主，随随便便就可以夺得江山美人。可现实中呢，饶是玉姝这个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的，也还是要休养生息三年，才敢计划着动兵！
    想要完全踏平西羌，就更不可能了。
    但毫不掩饰的说，玉姝自己心中也有这样的想法。
    人的野心都是无穷无尽的，登上帝位后，就想要创建一代盛世，想要万国来贺。想要自己的家国，百年千年的流芳下去！
    若没有这个劲头，她又何必当这个皇帝？
    玉姝双眼明亮的看着裴琰，裴琰抿唇浅笑，对玉姝说道：“只要想，就没有不可能！陛下，我不仅是你的王夫，还会是你手中的剑！一把指哪打哪，开疆扩土所向披靡的利剑！”
    玉姝觉得，裴琰曾经说过的所有情话，都不如眼前这句来得让她震撼。
    没有振聋发聩，没有慷慨激昂。他只是静静的坐在对面，眉目温雅的看着自己，像是在说天气怎么样这般平常。
    可他的神色认真又坚定，就好像把玉姝脚下的国土，已经深深的刻进了骨子中。
    连她这个人一起，全部捧了进去。
    玉姝有些恍惚，不由得问出以前就想问的话：“你明明，有更好的路可以走，为什么……”
    他是真正的天之骄子，裴天华为他骄傲自豪，恭亲王又那么重视他。
    伪装多年，本来在大业成功后，可以继续当耀眼的裴少/将/军。但他偏偏却放弃了这一切，就因为自己，将所有计划功亏一篑！
    玉姝清楚的知道，若是裴琰这样的人做了对手，她这条帝王之路走得不会如此顺畅。
    可裴琰却选择站在了自己这边。
    这之后，他不仅要承担心中的愧疚，还要面对父亲及裴家军旧部的指责眼光。
    可所有人都在想他的命真好啊，什么都不做就能成为天下最尊贵的王君。就算成国公满门被抄斩，他也能安然无虞的活下来，甚至到了如今还能领兵作战。
    但没有人想过，若是他不站在自己这边，他也有更好的未来。
    如今走的这一条路，分明要更加坎坷崎岖！
    玉姝怔怔的看着裴琰，片刻后，她起身走过去，在裴琰面前蹲下。
    “夫君。”玉姝唤了一声，抬起手抚上裴琰的眉眼。
    裴琰安静看着她，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温柔。
    玉姝将额头贴过去，声音低了下来：“这不是我一人的天下，是我们共同的天下。以后的盛世，会是我们两个人的。”
    谁会没有雄心壮志呢？
    只是有的人，甘愿为了对方，将自己浑身的锋芒收敛起来罢了。
    第1262章 西域都护府！
    自打表明了心中所想后，裴琰和玉姝的关系就更加亲密几分。
    若要说以前的二人，之间总好似隔了点若有若无的东西。可现在的裴琰，在玉姝眼里更多了分鲜活和锐气。
    他提出以战止戈后，毫无预料遭到了曹泾元及其他副将的反对！
    没有人喜欢打仗，更没有人愿意去做侵略别人国家的刽子手。所以大家的初心，就是将西羌大军赶出大夏境内，仅此而已。
    可玉姝和裴琰的想法不止如此，两人的野心很大。只有将西羌这个名字从国家版图上抹去，大夏的威胁才能彻底解除。
    至于几十年后几百年后，又有人揭竿而起，那就是子孙后代的事情了。
    玉姝坐在上首，清减许多的双眸扫视着众人，声音不自觉地带了些威严：“周边四国，对我们大夏有狼子野心的，绝不止西羌和北戎两国。南梁及大苑，也在虎视眈眈。只要朕在位一日，就绝不允许他们窥伺我大夏的一寸国土。”
    说到这里，玉姝起身弯腰，在西羌的版图上画了一个圈，声音沉静而又冷冽：“我要将西羌大国，变成我大夏的西域都护府！”
    曹泾元吃惊的抬头看向玉姝，回过神后再看向众人，发现副将们都很惊愕，唯有裴琰眼中带笑，满是自豪。
    他是真的，发自内心赞同玉姝的决定，也是真的发自内心，为自己妻子的壮志雄心而感到骄傲！
    单单是后者这一点，就有很多男人难以做到。
    这世间甘愿做配角的男人，能有几个呢？
    明明刨去玉姝这个人选，裴琰也是发着光的天之骄子，也是众人的目光聚集之地！
    曹泾元好似恍然大悟，又自觉人的一生真是啼笑皆非！
    他和裴琰真的一点都不像。
    他看似最直接勇敢，喜欢和不喜欢，就这么张扬明显的表现出来，可偏偏却没有勇气承担玉姝的一切。
    不管当年在薛府吃苦的人是谁，只要他敢扛起这份苦楚，他和玉姝的结果就会不同。
    可他偏偏没有这么做，反而还因为那些气性，和玉姝斩断了关系！
    反观裴琰，一个毫不起眼的纨绔子弟，一个伪装彻底的浪荡公子。他前瞻后顾又捻酸吃醋，一点都不像世间男儿那般大方。
    可昭德公主鞭打驸马搅动朝堂的时候，是他默默的站在背后支持。
    在昭德公主杀掉恶毒道长被关去禁宫的时候，也是他陪伴在左右。
    就连恭亲王谋反，他这个有着重要作用的人，也反水站在了玉姝这边。
    什么是喜欢呢？现在连曹泾元自己也搞不明白了。
    有些人的喜欢藏在细节和行动里，而有些人的喜欢只存于表面。或许他就是后者，所以才永远不被放在心上。
    曹泾元出了神，已经开始在心中不断的否定自己。
    玉姝见他一直不说话，提醒了一声：“绥宁侯，你意下如何？”
    曹泾元瞬间收回了心思，他抬起头看向玉姝，见对方那双好看的眉头微拧，顿时明白如今双方只是君臣身份。
    在与天子议事时，他却走神了，这是万万不可的。
    第1263章 此去一战，不退不降
    曹泾元顿时正襟危坐，一脸严肃的看向玉姝。
    玉姝看了他半晌，才重新问了方才的话：“此去一战，不退不降。绥宁侯，你意下如何？”
    曹泾元脑子里回荡着“不退不降”四个字，好一会儿后才低头抱拳道：“末将领命！”
    玉姝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才坐回去对着其他人说道：“既然大家都无异议，便如此决定吧！”
    涡峡口水师很快就前来支援，这次的一仗，将决定此次战事的主要胜负。若是能打个漂亮的胜仗，将士们便也能安下心来过个好年。
    众人各自领了命离开，曹泾元也要走时，却被玉姝喊停了下来：“绥宁侯，你留一下。”
    曹泾元身子一僵，见其他副将都离开，他转过身来问道：“陛下可还有事吩咐末将？”
    玉姝道：“没有外人了，你不用这般生分，坐下说吧！”
    曹泾元看了眼一旁的裴琰，见裴琰神色无异，这才又在方才的位置坐了下去。
    玉姝叫人给他倒了杯热水，随后问道：“方才我们议事时你走神了，在想什么？”
    曹泾元乍一听到这个问题，尴尬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总不能当着裴琰的面，说他在把两个人拉出来暗暗比较吧？
    曹泾元不说话，玉姝也是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种神色，便也不多问，还主动给了台阶下。
    等曹泾元神色恢复正常后，她才状似无意的说道：“战事关乎王朝和将士性命，切莫因为儿女私情就乱了心神。如今正是紧要关头，不管多重要的私事，都不能将你的心神分走。”
    这话不说还好，说出来后曹泾元的脸色更加尴尬。
    他默默的坐了片刻，最后才对着玉姝抱拳道：“末将遵命！”
    玉姝想说的也就是这些，但如此生硬的结束难免有些刻意，她便又和曹泾元讨论了一会其他的事情。
    一刻钟后，营中士兵送来了吃食，玉姝才叫曹泾元离开。
    曹泾元一走，裴琰就说道：“陛下有些操之过急了。”
    玉姝叹着气说道：“平日里看他是个洒脱干脆的人，怎么反而到了要紧时候，还容易想别的事情呢？”
    虽然只是走神一次而已，可玉姝就是觉得不够妥当。
    “罢了，也是我要求太多。”玉姝站起来，双手背在身后说道，“兴许是在我们说出西域都护府时，瞧见他震惊甚至不可置信的表情，让我难免有些失望罢了！”
    曹泾元算是她的发小，后来又一直追随着她。玉姝觉得，两人哪怕没有缘分成为相爱的人，在一定意义上必然也是有默契的。
    只是没想到，她的野心和想要实现的版图，竟和曹泾元想象的完全不同。
    真正能跟她心意相通，并愿意为此付出努力的人，也就裴琰一个。
    玉姝想到这里，又笑看着裴琰说道：“等到扫平西羌，封你做西域都护府的裴大都护好不好？”
    这本是一句玩笑话，谁知裴琰认真考虑了片刻，反问玉姝：“那你做都护夫人吗？”
    玉姝觉得这个都护夫人的身份还有些新奇，便连连点头：“自然，我不做谁来做？”
    裴琰便笑了起来：“那可以，臣且先谢过陛下了。”
    第1264章 大获全胜！
    几句话将玉姝的好心情又调了出来，两人玩闹几句后各自忙碌起来，回到自己帐中的曹泾元却默默的展开了地图。
    他手中的军用地图没有玉姝那边的大，也没有那边的详细，但大概的地形和地域，却还是能看出来的。
    曹泾元看了片刻，最后坐下去长叹了一声。
    西域都护府……以后，是不是还会有安北、安南都护府？
    她的野心，果然是成为整个天下的霸主！
    曹泾元静静的坐着，眼睛透过军帐看向外面，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几日后，涡峡口水师来援。
    裴琰和曹泾元两人分别带大军出发，与北上的水师呈包围姿势攻打西羌大军。
    玉姝带领一支大军殿后，准备随时出发支援。
    与此同时，贺双双和田采芽那边传来消息，全歼一支西羌的万人队伍，夏军损伤不超过两千人。
    这样算下来，几乎算是大获全胜！
    这种消息传到将士们的耳中，众人的气势格外高涨。玉姝也趁机又进行了一段慷慨激昂的演讲，将整个队伍的气势完全推到了高潮。
    在之后几日中，裴琰和曹泾元率领的大军遇上几小股西羌大军，全歼对方。随后又在水师的支援下，歼灭了西羌的一股主力部队。
    更重要的是，西羌竟然也有殿后部队前来支援，如此一来，玉姝率领的大军就派上了用场。
    他们原以为是将裴琰的队伍包了饺子，谁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玉姝反倒又率人将他们再次包围。
    整个西羌大军如今就好比夹心面包，被包了一层又一层，简直成了史上最乱的一次战事。
    可奇迹是，大夏的军队并不慌乱，反而纪律严整分明。他们听从将领号令，打出了十分精密的配合，就连变换阵形也堪称奇迹。
    一场战事打得酣畅淋漓，最后歼敌两万，生擒西羌大军将士六万余人。
    战事中若有俘虏，其实都很难处理。
    若能收编是最好的，可以扩充军队势力，也能继续推进战线。可若是收编不了，最好的方法便是杀掉。
    因为在外征战的大军，基本都要日夜行军。粮草都有定数，根本养不起这些俘虏。
    甚至因为俘虏众多，一不小心就会翻车反被再次偷袭。更重要的是，若是将这些俘虏放跑了，这场仗可就白打了！
    所以收敛完大夏将士的遗体，又清点完战利品后，曹泾元就带着副将们找到了玉姝面前，想问问这六万余人的俘虏要怎么处置？
    曹泾元的建议是直接杀掉，但玉姝却说道：“虐杀俘虏不是我们的作风，若真如此残害生灵，我们及其后人恐会不得善终。”
    当然，行走在战场上的人煞气都重，根本不惧怕不得善终之类的话语。
    但自家的子孙后代，还是要顾及一下的。
    曹泾元便问玉姝怎么做，玉姝说道：“水师来的作用就在这里，叫他们通过水路，将这些俘虏全部送去南方一带。南疆之地多毒虫，劳动力稀少，正好用这些俘虏来提高农业生产力！”
    俘虏都是些旱鸭子，走水路还想逃脱？
    推进江里先吓唬吓唬再说！
    第1265章 她就要打仗，谁都别想拦着她！
    水师带着六万俘虏南下，剩下的兵马则朝北围拢，开始了对西羌大军残兵的清扫。
    主力部队被打败后，西羌大军开始节节败退，在年三十时就已经全面撤出了大夏境内。
    荣阳侯带兵与玉姝汇合，嵇修文、贺双双和田采芽也率部下赶来，大夏外征的军队全部集合在了戍州。玉姝叫人一清点，意外发现损伤不足五分之一，算是征战史上的最轻伤亡。
    众人都十分高兴，玉姝特令大军在戍州整顿休憩。
    荣阳侯问玉姝为何不后撤，玉姝看了眼裴琰，裴琰替她答道：“战事未停，我军还不能后撤！”
    荣阳侯顿时明白了玉姝的意思，沉默许久，最终还是点头应了下来。
    天子旨意如此，作为将领，他们便只能前进不能后退。
    戍州刚经过战乱，并没有多少物资，玉姝让人莫要节省，想让战士们暂时过个饱暖的好年。
    伙头营那边缴获了西羌不少的活羊，正好也趁机会宰掉，给众人喝了热乎乎的羊肉汤。
    那群羊看着不少，分给这么多人吃却依然不够看。但羊肉汤中加点别的东西，滋味也很是鲜美。
    玉姝也分得了一碗羊肉汤，她坐在上首喝完后，笑看着田采芽问道：“你这丫头翻过年是不是才正好十六岁？”
    田采芽连忙放下碗，站起来抱拳说道：“回陛下，属下正月十五生辰，正是即将满十六周岁。”
    玉姝听到这话倒是吃了一惊：“这般巧合，朕膝下两位公主的生辰，也在元宵这日。”
    田采芽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她年岁尚小，又长着一张娃娃脸，看起来很容易被人轻视。
    可玉姝知道，这姑娘绝对是个武将的好苗子。
    说不得，以后的史书上，就会有她名垂千古的一笔记载！
    玉姝与田采芽聊了几句，又和贺双双拉了会儿家常。说的差不多后，就叫众人各自回去休息。
    夜深以后，裴琰却一反常态的前来帐中。
    玉姝有些诧异，因为自从开始打仗以来，两人因为君臣关系都不住在一个营帐中。算起来，都三个多月没同寝了。
    玉姝便问：“你今夜想睡在这边？”
    裴琰顿了顿，随后无奈一笑：“陛下，我有事情与您相商！”
    “你说吧！”玉姝又在原位坐了下去，裴琰便也坐在了他的对面。
    见玉姝面色认真，裴琰斟酌了片刻，才委婉说道：“您离京已有三月余，朝中恐有诸多政事需要您处理。”
    玉姝顿时变了脸色，她拍着桌子站起来骂道：“裴成玉，你什么意思？刚打胜仗准备西征了，就想撇下我自己去爽了？我告诉你，没门！”
    裴琰：“……陛下，您小声点。”
    明明是在讨论战事，怎么说的好像要干些不正经事儿的。
    玉姝却依然大声道：“小什么小声？朝中有王叔监国，不需要朕回去。西征这般重要的事，不是一日两日就能结束的，朕自然要从旁监督着。”
    笑话，这次打仗压根就没轮得到她表演！
    好不容易要西征了，她还能错过这等机会？
    回去是不可能回去的，她是御驾亲征的天子，她就要打仗，谁都别想拦着她！
    第1266章 堂堂皇帝，不回去把持朝政……
    裴琰被骂得不吱声，只默默的抠了抠指甲。
    帐外偷听的几人，听见玉姝臭骂了裴琰一顿，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灰溜溜的跑回了荣阳侯的大帐！
    贺双双不好意思的说道：“元帅，陛下看起来……不打算回去啊！”
    荣阳侯胡子一翘一翘，双手背在身后骂道：“简直胡闹！堂堂皇帝不回去把持朝政，非要赖在这里打仗！咱们这里哪个不能打？非得要她亲自来打？”
    真是要被气死了！
    这要是他的孙女儿，非得呼两巴掌教训教训不可。
    田采芽笑嘻嘻的说道：“不如叫陛下先留个把月呗，早就听闻陛下能文能武，我们还没跟随她一起征战过呢，好不容易有机会……”
    话都没说完，就被荣阳侯伸指头在额上点了一下。
    “你个小丫头，家国大事岂能如此儿戏？战场之事瞬息万变，刀剑无眼。陛下子嗣又不丰，膝下只有两女一子，且还年幼。若是她出了什么意外，咱们这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大夏，岂不又要动荡一番？”
    说完后，荣阳侯隐晦的看了眼嵇修文。
    嵇修文正在低头鼓捣缴获来的西羌弯刀，也没有注意到荣阳侯的暗示，其他人却是秒懂。
    如今监国的，可是皇室最后一位根红苗正的亲王。若是慎亲王趁此作乱，陛下这个皇位能不能坐稳，真是有点悬乎。
    毕竟大夏前面两个谋反的，就是皇室里的王爷呢！
    虽说慎亲王的确忠心耿耿，可人心隔肚皮，皇位近在咫尺时，又有多少人能抵得住诱惑？
    所以，这种事不得不防！
    大家瞬间不说话了，嵇修文后知后觉的抬起头，好奇道：“你们怎么这么安静？商量的怎么样了？”
    荣阳侯一改先前神色，捋着胡子笑呵呵的说道：“世子，王君可能劝服不了陛下，你是陛下最疼爱的弟弟，不如你去试试？”
    嵇修文却连连摆手：“我才不去，姐夫都劝不了，皇姐还能听我的？”
    说完后，他拿着自己的弯刀站起来，打了个呵欠说道：“不管了，你们商议吧，我先回去睡觉了。”
    嵇修文一走，众人的思维顿时活跃起来，曹泾元蹙起眉头道：“既然如此，就叫陛下再留半个月吧！正好西征之事，我们也需要与陛下再商讨细节。”
    大家一致点了头，反正也没有什么更好的方法，便只能这样了。
    玉姝把裴琰骂走后，却也没怎么气恼，反而简单擦洗一遍就早早睡了觉。
    第二日看到其他将领，也没有露出什么神色来，头一天晚上的事也像没发生过一般绝口不提。
    等大军休整数日，粮草凑得差不多后，又开始兵分三路往西推进。
    这次荣阳侯没有拦着玉姝，给了她充分的自由。想打仗就打仗，想歇着就歇着。
    谁叫自己拦不住，谁叫这祖宗是皇帝？
    玉姝终于打了个痛快，正酣畅淋漓时，突然就收到了来自鄞京依华独家整理的信。
    鄞京来信，众人立刻意识到必然发生了大事，遂全部聚集在帐中听玉姝怎么说。
    谁知玉姝拆开一看，忍不住“呸”了一声：“浪费朕的时间！”
    第1267章 好一群臭不要脸的后生！
    信是慎亲王写来的。
    内容像是告状，又像是在吐槽。
    他说自己监国了好几个月，每日勤勤恳恳兢兢业业。可朝堂上始终有些大臣看他不顺眼，还有些人暗示他，女子为帝不符合纲常伦理，慎亲王完全可以趁玉姝不在篡位登基。
    慎亲王哪能做呢？他就把那些心术不正的朝臣给办了。
    谁知道这一办，还给办出事情来了。那些被办掉的大臣，有几个是出自安云的王氏。
    这安云王氏是近些年起来的新清贵，算是书香那一族吧，很是有几分傲骨。
    但他们的傲骨和赵铁头大人的傲骨还不太一样，赵大人的傲骨来自于自己的坚持和认知。这些人的傲骨，来自于他们人多且香火延续的时间长。
    见慎亲王把他们的族人抓了，王氏很是不服气，要求慎亲王放人。
    慎亲王想，这些人都有反心了，怎么能放出来？死活就是不放！
    于是两边就杠起来了，但慎亲王如今可是把持朝政呢，王氏又怎么斗得过对方？王氏干脆就造谣说，慎亲王怀有异心，想趁女帝不在篡夺皇位。
    慎亲王被倒打一耙，完全是有苦说不出。
    他思来想去没想出什么办法，生气得很，干脆写信叫玉姝回去。
    谁当皇帝谁来管这些狗屁朝臣，他不干了！
    玉姝看完信，叫荣阳侯也看完后，才拍着桌子骂道：“哪里来的狗屁安云王氏？琅琊王氏千年大族都不说话，由得着他们充大尾巴狼？”
    众人默不作声，荣阳侯却心想，不如趁机再劝玉姝回京去？
    谁知下一秒，玉姝就对裴琰说道：“成玉，你来代笔。告诉皇叔，朕忙着打仗呢没空回去，谣言什么的他自己看着办！”
    荣阳侯：“……”
    裴琰：“……”
    他已经能想象到远在皇城的慎亲王，被气得跳脚的模样。
    但皇帝的吩咐不能不办，裴琰替玉姝代写了书信，又叫人快马加鞭送回鄞京去。
    随后，她就当这事儿好似没发生过一样，依然每天干劲十足的带兵打仗。
    荣阳侯暗自腹诽，这陛下还真是放心自己的皇叔！
    战事一直持续到了开春，玉姝又收到了慎亲王好几副叫苦信后，终于回到帐中宣布，她准备回京了。
    荣阳侯喜极而泣，还没说几句陛下英明，玉姝就道：“侯爷年事已高，此次征战又劳苦功高，便随朕一起回京吧！”
    荣阳侯：“……陛下，末将年纪虽大，但还是可以征战沙场的。”
    玉姝看着他，眼神敬佩却又饱含欣慰：“侯爷的忠心朕都知道，只是侯夫人与孙儿还在家等您呢，朕也不好一直叫您在外奔波！”
    想让她一个人回去？不可能的。
    要回大家一起回。
    荣阳侯哑口无语，见他不说话，玉姝又扭头看向了嵇修文。
    嵇修文生怕玉姝也让他回去，连忙点头附和道：“侯爷您不如就随陛下回去吧，这边战事有我们，您就放心吧！”
    死道友不死贫道，他还不想回京呢！
    贺双双和田采芽见状，也连忙说道：“侯爷您放心，西域都护府的事情就交给我们了。晚辈们一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荣阳侯：“……”
    好一群臭不要脸的后生！
    第1268章 拿下西羌，赠给陛下做礼物
    荣阳侯终究还是，非常“自愿”的护送着玉姝回京了。
    临走前，玉姝约裴琰在旷野中彻夜交流。天为被地为床，夜空中的星海都在为两人做点缀。
    许是带了几个月的兵，裴琰突然变得格外勇猛野性，叫一向主动的玉姝反而叫苦不迭起来。
    事毕，他将玉姝拥在怀里，亲着她被汗意浸湿的鼻尖说道：“短则半年，长则一年，我必将拿下西羌赠给陛下做礼物。”
    玉姝脑子还晕乎乎的，听到这话却下意识的揽住了裴琰的腰。
    两人亲密的抱在一起，许久之后，玉姝才哑声应道：“好。”
    天边露出鱼肚白。
    城内万人大军整装待发。
    荣阳侯从帐中出来，正好瞧见裴琰抱着玉姝从外面回来。
    虽然不知道他们去做了什么，但年轻人嘛，难免有些需要，他是过来人也能理解。
    于是荣阳侯立刻转过身去，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玉姝也没睡着，只是刚运动过难免乏累。裴琰亲自帮她洗了身子，又为她换上崭新的衣裳后，这才送着玉姝出城。
    荣阳侯年纪大了眼睛却格外好使，哪怕裴琰穿了盔甲，他也瞧见了裴琰耳后的那点抓痕。
    荣阳侯便觉得有些尴尬，他不和裴琰主动说话，只一本正经的骑在马上看天看地。
    玉姝给其他将领交待过事情后，再次看向裴琰。两人对视片刻，她才温声道：“我走了。”
    裴琰浅浅一笑，却是恭敬万分的抱拳：“末将恭送陛下！”
    曹泾元和嵇修文等人，也立刻抱拳行礼：“末将恭送陛下！”
    玉姝带着白兰骑马远去，裴琰目送着他们走了很远，才重新回到了帐中。
    如今玉姝不在，他再没了后顾之忧，终于可以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
    玉姝返程回京，本应该朝东去，她却改了方向选择南下。
    最重要的是，她叫荣阳侯自己先班师回朝，只打算留几名亲兵在身边，然后微服私访。
    荣阳侯却死活不同意，说慎亲王催促得紧，如果只看到他一人回去，还不知道脑子里想什么呢！
    又说玉姝真想南巡的话，他便带兵一路护送，这样大家都可以放心。
    玉姝觉得很无奈，万人大军护送南巡，别是吓到那些州城将领，以为有敌军来袭吧？
    但荣阳侯这次说什么也不走，玉姝没有办法，只得舍弃私访的想法，叫荣阳侯麾下副将率兵先回。她则带着荣阳侯，再领一千将士去南巡！
    来都来了，总得去看看在位这三年内，各地有什么变化吧？
    玉姝退了一步，荣阳侯也很识趣的退了一步。
    副将老老实实带着大军走了，玉姝则和荣阳侯先带人抵达了南下第一站江陵府。
    大夏的水师就在江陵一带组建，上次涡峡口水师带走了六万俘虏，也不知道送往了何处，正好也可以察看一二。
    玉姝南巡的事情没有告诉任何人，所以抵达江陵时，江陵的府尹是慌慌张张来见驾的。
    见这府尹官帽都没戴正，玉姝本来有些不悦，只是被白兰提醒了一下天色后，她才把这股子不耐给忍了回去。
    也是，天都还没亮呢，正常人都是在睡觉。
    她这突然到访，府尹不被吓死才怪！
    第1269章 查岗
    玉姝整理了思绪，又开始打量江陵府尹。
    这府尹也上了些年纪，许是不知道她为何突然前来，又或者一点点风声都没得到，所以很是手忙脚乱。
    跪下行礼时，话都说的磕磕绊绊，有些不大利索。
    玉姝想起江陵曾经也是遭受过战乱的地方，便多了些耐心，叫府尹起来说话。
    府尹见玉姝和蔼可亲，说话也温柔平和，心中的忐忑顿时少了许多，人也变得自在了不少。
    打开话匣子后，君臣二人坐在厅中相聊甚欢。不知不觉中，时间就到了晌午。
    府尹小心翼翼的禀告玉姝，说他命人安排了午宴，请玉姝前去赏脸。
    玉姝自然要去，突然查岗光靠问是问不出来什么的，还得听、看以及推测。好比今日这顿极其丰盛的午宴，玉姝就能看出个江陵府衙的大概。
    就一个上午的时间，江陵府衙的大小官员都来了。
    每人面前都有一个小桌，摆着些时兴的刚出锅的热菜。
    唯有玉姝面前的长长膳桌上，摆满了各种美味佳肴。虽然菜品有二、三十道，但玉姝能看得出来，这些大部份都是当地菜品。也不算什么名贵的东西，山珍海味就更算不上了。
    玉姝也不知道是江陵钱库里穷，还是她来得匆忙府尹没时间准备，反正通过这些菜她能瞧出几分寒酸。
    府尹估摸着也怕玉姝责怪，长满褶子的脸尴尬的通红，也不卖惨不哭穷，只小心翼翼说道：“陛下，这……些都是江陵独有的风味，您尝尝是否可口？”
    玉姝缓缓点头，也不说好与坏，只叫白兰夹了一道丸子来。
    四喜丸子几乎南北两方的百姓都会做，可每个地方有每个地方的风味，玉姝就好吃这一口，第一个自然是尝这丸子。
    给皇帝的菜都要先试毒，等试完毒后，白兰把丸子夹到了玉姝的碟子里。
    府尹小心翼翼的观察着玉姝的表情，见玉姝咬了一小口后眉眼舒展，悬着的心瞬间就放了下来。
    玉姝斯文的嚼着丸子，吃过后点点头说道：“色香俱全，有家常风味，不错！”
    府尹顿时露出笑意，连忙拱手道：“谢陛下赏识！”
    玉姝见那盘子里的丸子还有不少，白兰又夹来一个后，她便将丸子赏了下去。
    江陵府衙的菜看着不是什么奇珍，但也算是实惠。就是这些地方官面前盘子里的份量都少，玉姝便把自己桌上的菜各自赏了一些。
    这么赏下去后，大家果然都能吃饱喝足，而且也没有浪费。
    玉姝心想，不管这顿饭菜是谁人安排的，倒是个能人。留在江陵府，以后必然也能大有前途。
    吃过了饭，一般情况下为官者都要差人陪着皇帝出游什么的。
    玉姝却没有心思闲游，回了府尹安排的地方去休息。
    她就待在江陵府衙中也不出去，反而让荣阳侯私下安排人手去查探。
    只要花点时间走访一下百姓，就能知道官府到底怎么样。百姓口中的父母官，往往才是最真实的父母官。
    第1270章 阿茉
    白兰也跟着那些亲兵出了门。
    她每日早出晚归，玉姝也不管她，径自在家看书或者与江陵府尹闲聊。
    一直到玉姝打算离开的时候，白兰才犹犹豫豫的对玉姝说道：“陛下，奴婢能不能带上一个人？”
    玉姝好奇，抬起头问道：“什么人？”
    “是奴婢在花坊救下的一个姑娘。”白兰垂下眸子，声音很是平静，叫人看不出她的真实想法来。
    玉姝瞧了她半晌，最后笑着说道：“可以，一个小丫头而已，想带便带着了。”
    白兰这才神色中多了点笑意，连忙叩谢了玉姝。
    两人整理好东西，在出了江陵府衙后，白兰说的那个姑娘也被人带了过来。
    她看起来也就十岁左右，面容很是清秀，身子骨似乎还没完全发育，看着很是瘦削。
    到了玉姝面前时，她也不知道这位女子是何人，只觉得极其尊贵威严，便连忙半蹲着行礼。
    瞧见她怯生生的模样，玉姝看了眼白兰问道：“叫什么名字？”
    小丫头小心翼翼道：“阿茉，茉莉的茉！”
    玉姝察觉到白兰听到这名后情绪不对，也没有多问，只笑着问小姑娘说道：“你可愿跟我们走？”
    阿茉抬起头，小心翼翼的看了眼玉姝。大概是瞧见了玉姝眼中的温柔，这才放下心点了头。
    府尹替玉姝准备了马车，玉姝便改骑马为乘坐马车。
    江陵府衙的官员都前来相送，阿茉瞧见这一幕，却很是局促不安。
    白兰站在一旁看了半晌，最后牵起她的手，低下声音说道：“莫怕，阿姐陪着你。”
    一句阿姐顿时抚平阿茉心中所有的畏惧，她仰起头看了白兰半晌，最后露出一笑，可爱的点了头。
    脸颊上两个若隐若现的梨涡，与记忆中那个小丫头逐渐重合。
    白兰握着她柔弱无骨的手，不知为何，心头莫名有些苦涩。
    两人都上了马车，江陵府衙的官员们目送着车队离去。
    因为是南巡，虽然玉姝没有大张旗鼓，但也有不少其他地方的官员得到了消息。
    得了消息便能提前做准备，玉姝再到下一个地方时，就再没见到过比江陵府府尹更慌乱的人。
    走过了好几个州城，有的官员准备山珍海味，有的准备粗茶淡饭，各有各的风格。玉姝却从不因为膳食挑剔，暗访过后反而会进行一番整顿。
    只是让她最没想到的是，竟然有人模仿当年的大兴府府尹，给她暗搓搓的送美男子。
    玉姝：“……”
    虽然这些少年们的确风流倜傥俊美出尘，可是年纪也未必太小了吧？
    十六、七岁，就打算往她后宫里塞？
    玉姝叫人打听了这些少年的来头，得知都是正经人家出生的儿郎，便明面上收下，私下里却叫荣阳侯给各自遣送回府去。
    年纪轻轻的不知道好好读书考科举，就想着走捷径！
    这样能有什么大出息？
    少年们被荣阳侯训得面红耳赤，只是来之前很清高，在对玉姝容貌惊鸿一瞥后却反而不大淡定了。
    如今的女帝，已经年方二十有七，却依旧貌美如二八年华的妙龄少女。比起那稚嫩青涩的少女，她还有着别样的成熟风情。
    这样的人，往往是最吸引男人的。
    更何况她还坐拥江山万里，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人。
    这样的荣耀和头衔，光是想想就叫人忍不住心颤。
    第1271章 攻占西蜀十三州
    少年们动了心思，哪怕被遣送回去了，也还有自己送上门来的。
    但玉姝身边戒备森严，寻常人也难以接近。这些年轻儿郎便打听了玉姝的喜好，举办各种诗会游园会，使出浑身解数吸引玉姝的注意力。
    古往今来的帝王，下江南都是看风景寻美人。哪怕不近美色的，也大多都好墨宝。
    以文会友总能引人出来吧？就算不参与进来，给他们点评一二也好。
    只可惜的是，玉姝一次都没出过门，更别说露面了。
    儿郎们耗费了很大的精力，却一次也没有成功，最后渐渐歇了心思。
    这个时候，西边战场上，传来王君裴琰拿下西蜀十三州的消息。
    这个消息鼓舞了所有大夏百姓，就连一直云批阅奏折的玉姝，都瞬间精神一振。
    “拿下十三州，岂不是已经攻占了西蜀一小半的版图？”
    玉姝连忙叫白兰拿出地图来，站在桌边仔仔细细的看了起来。
    他们离开时，裴琰带兵朝北去，约莫是调换了方向去了大苑那边。既然如此，那这十三州的份量可就重多了。
    裴琰当时说短则半年，长则一年就能拿下西蜀。
    可玉姝现在觉得，恐怕半年左右就能结束这场战事了。而距离她们离开，如今也才仅仅两个月。
    她顿觉心中畅快许多，见外面园子里花开得正好，便喊来白兰说道：“出去转转？”
    “陛下闷着了？”白兰说道，“长汀那边有处湖，听说每日都很热闹。陛下若是想去，奴婢陪您。”
    玉姝也喜欢凑热闹，见白兰如此一提，自然要跟着去。
    两人换衣服时，玉姝才问道：“阿茉呢？最近怎么都没瞧见她？”
    白兰抿唇一笑，眉眼顿时温柔许多：“奴婢请了女先生在家，教授她读书呢！”
    玉姝很是诧异，看了白兰许久，才隐隐约约察觉到什么。
    她的记忆中，好像翻出了些许片段。白兰当年在进宫前还有个妹妹，只是两人因故走散。后来她帮着白兰去寻，却发现那妹妹已经得了时疫病死在路上了。
    若没有记错的话，白兰的妹妹也叫阿茉。
    当年姐妹俩分开时，阿茉只有八岁左右。若是现在还活着，也已经过了双十年华了。
    玉姝好一会儿都没说话，等换好衣裳后，她才对白兰说道：“回京后，叫她去青山书院读书吧！”
    若是这个小阿茉能成为白兰此生的慰藉，她心里也会觉得稍许安慰。
    白兰自然感激不尽，主仆两乔装打扮成青年后，结伴出了府往长汀白湖去。到了岸边后，才发现这湖上还真是人山人海。
    瞧见湖上有许多漂亮的花船，白兰掏了钱带着玉姝去了最大的那艘，刚上去就听人说起了裴琰在西羌的战功。
    几个书生打扮的年轻公子笑说道：“要说咱们陛下，真是情深意重的人。这么多年来，后宫只有王君一人，对其他男子看都不看一眼。是不是也因为，王君殿下实在太过优秀了些？”
    大概因为这话带着明显的彩虹屁成分，有些对玉姝后宫有心思的年轻男子，便不屑的插了嘴。
    第1272章 三十岁的高龄！
    “我怎么听说，陛下当年看上王君，是因为王君长得好看呢？”
    那年轻男子说完后，很是做作的打开扇子，微微一笑露出高深莫测的神色。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女子都惧怕容颜老去，男子不也一样如此吗？
    女帝能因为王君长得好看，而与他成亲生子。自然也能因为更年轻貌美的男子，而选择移情别恋。
    这不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那男子见众人似乎在迟疑，便继续说道：“诸位可要知道，王君与陛下成亲时，已经二十有四。如今六年过去，他已是三十岁的高龄了。”
    这句“高龄”说辞，将玉姝呛了个猝不及防。
    她连连咳嗽几声，对着旁边被喷了一脸水的男子道歉。
    那男子本来很是气愤，可玉姝乔装后的模样颇为俊秀，脸上又满是歉意。那男子郁闷许久，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等男子走后，玉姝才对着白兰咂舌道：“原来三十岁，竟是已经到了高龄吗？”
    在以前去过的那些时代，男人三十岁才是最吃香的时候啊！
    就因为这样，才有男人三十一枝花的说法。
    玉姝觉得不太能理解，白兰却平静解释道：“寻常男儿都是十六、七岁就订婚，不到弱冠便成了婚有了子嗣。等到三十岁左右时，孩子都十三、四岁了，又到了快要成婚的年纪。辈分自然而然的上去，可不就是高龄？”
    玉姝：“……”
    合着她二十好几岁生了三个娃，还是个高龄产妇呢？
    玉姝沉思了片刻，对着白兰说道：“我觉得，成婚年纪还是往后推一推比较好。十五岁就成婚，有些太早了。”
    女子地位低下，一旦嫁人婆家就会要求怀孕生孩子。
    可这时候的女孩子，身子都没完全发育好呢，再孕育新生命岂不是要了自己的命？
    男人若是年幼时沉溺于男女情事，也容易毁了身子，所以成亲太早对男女双方都有害处。
    怪不得这时候长寿的老人都比较少呢，五十岁就已经能被称为老太君，官员也差不多能告老还乡了。
    玉姝喝着茶，心里想着这些事情，那边的几个公子哥还在议论玉姝和裴琰。
    有人替裴琰说话，说他文武双全才高八斗，陛下肯定不只是看脸的人，最重要的还是看上了王君的内在。
    其他心有打算的年轻人就不大同意了，表示裴琰也就打仗厉害，文采方面其实没什么突出的。
    两边人争来争去，最后有人突然问道：“新皇登基三年后，一般都会大选。你们说，陛下今年会不会选男宠进宫？”
    船上众人听到这话，顿时安静下来，显然心中都在猜测。
    玉姝很是无语，放下茶杯站起来说道：“不会！”
    众人顿时齐齐看过来，先前摇扇子那位皱着眉头问道：“你怎得知道就不会了？”
    玉姝笑了笑，用略略低沉的声音说道：“因为陛下忙于朝政，操劳家国天下的大事，对你们这些儿女私情不感兴趣！”
    “胡说八道！”有人反驳道，“是个人就会有七情六欲。陛下日日与王君相对，总会有厌烦的那天。到了那时候，她坐拥万里江山，还能不想着选几个美人在侧陪着？”
    玉姝：“……”
    说的好有道理，她竟一时不知如何反驳。
    第1273章 色令智昏
    白兰对这些人妄议君主的行为，早就厌烦透了。
    见他们还敢如此编排主子，顿时生气的就要抽出腰间软剑来。
    玉姝却按住她的手，清雅一笑，言语中透着几分兴味：“民间百姓胆敢如此调侃帝王，岂不正说明了在位君主是个手段仁和的明君？”
    倘若是杀人不眨眼的暴君昏君，谁人又敢这么堂而皇之的议论？
    更何况，这里的许多世家子弟都知道，女帝此刻正身在城中呢！
    所以玉姝并不怎么生气，说白了也就是一点小八卦而已。以前的她，也喜欢在背后听些八卦呢！
    那些兴致高昂的年轻公子见玉姝不说话了，便知道她再无辩解之话，又转头去兴致勃勃的讨论起来。
    玉姝和白兰在花船上游玩了些许时刻，听足了八卦又灌了一肚子茶水后，就回到了府尹安排的院子。
    在城内住够了时日，便又大摇大摆的离开。
    南下之行持续了将近三个月左右，慎亲王终于又送来了一封信。
    这次信中并无吐槽腹诽之语，反倒提及了已经退位的太上皇承顺帝，说承顺帝在鹭州住的不舒服，要带着宋太贵妃回宫里去。
    可宋太贵妃并不愿意，两人就闹了些矛盾，承顺帝一怒之下自己撇下宋太贵妃先回宫了。
    宫中有了个太上皇，慎亲王这个监国王爷就有些名不正言不顺，所以他让玉姝自己看着办。
    如果玉姝还打算在外面晃悠，别怪他这龙椅上又换了人。
    玉姝：“……”
    就很无语。
    她都登基三年多了，亲爹又想闹什么幺蛾子了吗？
    玉姝撂下书信，终于对荣阳侯说道：“准备启程回京吧！”
    荣阳侯简直要老泪纵横，脸上却是洋溢着极大的喜意。他中气十足的“哎”了一声，立刻叫将士们整顿回京。
    南巡的时候，众人在路上走的都不快，晃晃悠悠如同游玩似的。到了新的地方，还要暂住几个时日，简直磨光了所有将士们的耐心。
    如今的目的只是回京，那速度就快多了，简直和行军打仗没有太大的区别。
    玉姝五月中旬从南边出发，到了六月初就已经抵达鹭州。
    鹭州如今换了通判，没有方开霁那般体贴周到。但年轻的新通判是玉姝的狂热粉丝，知道女帝回京顺便路过，立刻激动的连夜准备。
    虽然玉姝只是在这里停了一宿，可她终于在登基三年后，享受到了帝王真正的尊贵待遇。
    这位铁粉不像其他人榆木脑袋，觉得皇帝是女人，那么伺候的得是男人才行。
    他就不一样，他选了十二个漂亮的美人，全部送到了玉姝下榻之处。美名其曰，都是恭候差遣的奴婢。
    因为都是女人，就涉及不到对王君殿下的忠诚之事，于是玉姝心安理得的收下。
    刚住进来这日，美人们齐齐围绕玉姝。宽衣解带拆卸发饰，全都由美人们来动手，就连白兰都被排斥在外。
    随后的热汤浴，美人们帮她揉肩擦背，说着俏皮的话儿供她取乐。还有人端了时令的葡萄和国酒来，一颗一颗的喂给她吃。
    玉姝躺在很大的浴桶中，觉得自己掉进了真正的温柔乡。
    这种被环肥燕瘦包裹住的感受，真的太让人头晕目眩了，她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能成为昏君。
    好在洗完澡之后，一起睡觉是不可能的了。
    美人们也知道，这么一位性取向正常的帝王，顶多和她们逗逗乐欣赏一下美色，别的想都别想。
    可即便是这样，最后离开时，还是有不少美人对着玉姝不停抛媚眼。
    玉姝：“……”
    快走吧，再不走她就要破戒了。
    第1274章 给皇帝送美人
    美人们走后，玉姝拥着被子坐在床上长舒一口气。
    都是妖精！
    怪不得父皇如此花心，她如今倒是都能理解了。
    这位美人温柔似水，那位美人魅惑勾人，还有的憨掬可爱，有的清冷出尘……
    各有特色的美人，拒绝哪个都让人心痛！
    玉姝掩面，觉得自己定力真是太差了。
    战场上从千军万马中挥刀而过，都能面不改色。如今面对这些貌美的女子，竟一时狠不下心肠来。
    玉姝还未完全回神，白兰略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陛下这般不舍，怎得不留下一两个可心人儿伺候？”
    玉姝抬头，看到烛光下白兰又气又恼的神色。
    作为陛下的贴身女官加护卫，她竟然被这些女人给排除在外了，关键陛下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两人在一起十几将近二十年，陛下一个心志坚定的人，居然连自身安危都不考虑，就这么屈服于美色？
    白兰实在觉得难以接受！
    若是沉迷于哪个男妖精也就罢了，居然还是一群女人。
    白兰更不能接受，所以才忍不住出言刺玉姝一句，哪怕她有以下犯上的嫌疑。
    可玉姝又怎会因为这句话，就觉得白兰冒犯。
    两人如今的关系，似朋友似知己又似亲人，玉姝自然也明白，白兰都是为了她的安危考虑。
    所以她很是尴尬的轻咳一声，这才说道：“我一人独睡习惯了……”
    白兰想，若是眼前的人是别人，她肯定要翻白眼了。
    但因为这人是玉姝，她就忍住了下意识的动作，只对玉姝说道：“虽然如今国泰民安，可想要对您不利的人，依旧大有存在。陛下不可如此鲁莽，还是得小心为上。”
    先前在魏家驯马时被人暗算，凶手查到一半就断了线索，事到如今还没有个结果呢！
    陛下倒好，每天过得比谁都放松。
    玉姝得了白兰叮嘱，连连点头，表示自己以后一定会注意。
    白兰这才没说什么，照例替玉姝挑了灯芯后，在附近的床榻歇下。
    自打玉姝没出嫁时，她就这样陪伴在玉姝身边。除了驸马爷也就是如今王君在宫中后，其他时间都是她陪着玉姝。
    两人有了最亲密最熟稔的默契关系，有了白兰在身边守着，玉姝也瞬间安心不少。
    鹭州停留一日，次日要离开时，鹭州那位通判铁粉，暗戳戳的询问玉姝要不要把那几位美人带回宫？
    若是换做平时，玉姝还可能真会犹豫。
    又会讲话又会唱小曲儿的姑娘们，真是太讨人喜欢了。
    可被白兰叮嘱过后，玉姝就义正言辞的拒绝了，还顺便批评了通判铁粉几句，最后将他打发去了东边沿海的港城。
    给皇帝送美人，还一下子送这么多，一看就是没安好心。
    贬了！
    通判铁粉觉得很冤枉，他没什么坏心眼也没想搞事，纯纯就是想让自家偶像开心点，结果还送出事了。
    好在偶像只是把他打发的离皇城远了，但官职没怎么变，俸禄什么的也还有。
    通判铁粉却有些后怕，此后再也不敢搞这些小动作，只暗暗努力要早日调回京中去。
    不过，这已经都是后话！
    第1275章 娘，你好帅！
    玉姝离开鹭州，终于回到了鄞京。
    百姓们得知消息，自发的前来欢迎皇帝凯旋而归，将整个皇城的主干道挤了个水泄不通。
    玉姝这次没有坐马车，而是身穿战甲骑在马上，用最威严却又慈和的眼神，扫视着她的百姓和臣民。
    以往的将士大胜凯旋而归时，会有很多百姓自发相迎，还有不少女儿家将自己的手帕香囊等掷给对方表示倾慕。
    不过这都是裴天华在时，几十年前的事情了。后来的承顺年间，没有出现什么能人将士，也没有什么值得庆贺的大胜仗。
    所以玉姝这次回来，百姓们都只是挤成人海欢呼，并没有出现扔东西的现象。
    当然也是因为，走在最前边的，是他们的天子。
    谁敢对天子做出如此不敬的行为？
    但百姓们没想到，还真有人做了。
    玉姝率领这仅有的一千将士进城后，走了没多久路过一处酒楼，那二楼窗户突然就扔出来一个香囊。
    香囊直直的朝着玉姝而来，一旁的白兰顿时眼皮子一跳，下意识就要护着玉姝。
    玉姝却眼疾手快的将香囊抓住，然后喊了一声：“无碍！”
    白兰这才堪堪停住，两人都顺着香囊来时的方向抬起头，却见那酒楼二层窗户那里，露出了两个小丫头肉嘟嘟的脸蛋。
    竟是近一年未见的娇娇和软软，她们的身后，站着慎亲王妃等人。
    玉姝拿着香囊，与两个丫头对上视线。
    娇娇看到自家娘亲这般英姿飒爽的模样，眼睛都要瞪直了，活脱脱的迷你版小萌妹。
    隔着喧嚣的人潮，玉姝都能听见她在撕心裂肺的喊：“娘，你好帅！”
    玉姝：“……”
    有了第一个香囊投掷下来，就有其他人开始蠢蠢欲动了。
    软软也借着舅妈的手，给玉姝扔了一个香囊。
    街上的百姓看到后，也忍不住给玉姝和这些随行将士投掷起东西来。
    除了香囊外，还有不少手帕、绢花，以及京中男子们常用来赠送给心仪女子的香果。
    玉姝作为广大皇城年轻人爱慕的对象，自然是男人女人的东西都收了一堆。但百姓们也知道好歹，东西不敢往玉姝身上扔，就扔到了玉姝的马儿身上，或是附近的亲兵身上。
    亲兵还以为是他足够帅气，引得了诸多女子的爱慕，不由得有些高兴。
    白兰却是在旁边白了一眼，暗道一声傻子。
    她不像其他人那般放松，对玉姝投掷东西的人，是最需要警惕的。
    谁知道这中间，会不会有别的人趁机再来暗害玉姝？
    好在这一路都很顺利，慎亲王带着百官来迎接玉姝回宫，玉姝也暗中派人接着娇娇软软回去。
    到了熟悉的幻境中，玉姝却顾不上休息，沐浴过后打理一番，就去见了朝臣。
    娇娇却是回到宫里，缠着白兰问道：“白兰姑姑，我娘穿的那身战甲在哪里啊？我能看看吗？”
    白兰微微一愣，随后说道：“殿下，陛下的战甲和武器，都是存放在私库中。没有她的吩咐，奴婢也不能拿出来。”
    “这样啊……”娇娇看起来有些失望，“可是娘亲她去与朝臣们议事了哎！”
    第1276章 我要继承娘亲的衣钵！
    看着娇娇的模样，白兰也有些无可奈何。
    皇帝私库没有命令都是不能开的，哪怕她是除了王君之外，天子心依华独家整理中最为信任的第一人。
    可这种事，她也不能大逆不道的去做。
    白兰只好耐心哄劝娇娇，告诉她等玉姝回来了，再带她去看那身战甲。
    娇娇终于又高兴起来，她问白兰：“娘亲这身战甲从哪里来的？长得好生漂亮！”
    白兰这下迟疑了，因为她也不知道，玉姝的这一身战甲从何而来。
    所有武将的甲胄都是铁匠精心铸造而出，唯有玉姝这一副，好似不知来源。
    当年还是昭德公主时，白翎关一役，太上皇命公主为元帅御敌。那时候的陛下，其实还从未带兵打仗过，更别说有这么一套齐全的战甲。
    最重要的是，连武器都是齐全的。
    但两人分头去换衣裳，这套银白战甲也从天而降。
    就来得很是突然。
    可白兰没有问过玉姝，这副银白战甲来自哪里。她知道自己的主子有很多秘密，但她从未想过去探寻。
    只要玉姝这辈子，过的比她曾经做过的那场梦里的一辈子，好就行了。
    白兰想到这里，笑着对娇娇说道：“姑姑也不知道它从何而来，但姑姑知道它的名字，叫夜白。”
    “夜白？”娇娇年纪尚小，只觉得有些好玩。
    居然连一副将士所穿的战甲，都有它的名字。
    白兰却还说了：“除了这副战甲，陛下亲征时带着的那柄长枪，也有名字，它叫银钩。”
    银钩这个词听起来其实不怎么样，但玉姝却很喜欢，总说如同天上的月亮一样。
    白兰没读过多少书，也不知道文人雅士偶尔会把月亮喻作银钩，只暗暗吐槽，说取个明月都比这好听。
    但娇娇却觉得很是喜欢，她整个人都兴奋起来，原地蹦跶着对白兰说道：“白兰姑姑，我以后也要当女将/军。我要穿着娘亲的夜白，带上银钩去征战沙场。”
    白兰：“……”
    她默了片刻，蹲下去对着娇娇语重心长道：“大公主，您是陛下的嫡长女，是皇室中的第一个子嗣！”
    若无意外，以后可是要继承大统的。
    咱要乖，别学你娘老想着带兵打仗好不好？
    可娇娇却欢喜的说道：“对呀，我是娘亲的嫡长女，所以我要继承娘亲的衣钵。我要穿她的战甲拿她的武器，然后去打她讨厌的敌人！”
    白兰：“……”
    漂亮，她一句反驳的话竟都说不出来。
    也就一年不见，这个四岁的小娃娃，如今这么能言善辩了吗？
    见白兰突然不说话了，娇娇又问道：“白兰姑姑你怎么了？”
    白兰心中长叹一口气，转而问道：“二公主最近怎么样？”
    “很好呀！”娇娇很是可爱的说道，“妹妹很聪明的，徐先生很喜欢她，教了她许多东西。她刚才见了娘，就又去读书了。”
    白兰提醒她：“大公主，徐先生教二公主的东西，你学了吗？”
    娇娇摇头：“没有，我记不下听不懂，徐先生就不为难我了。徐先生真是个好人，白兰姑姑，我觉得妹妹好可怜。”
    白兰：“……”
    她顿时什么都不再说了，这种事情，以后还是让陛下自己头疼去吧！
    第1277章 夜白和银钩
    玉姝接见过朝臣，刚回到长宁宫，就听说娇娇要去看自己的战甲和武器。
    这倒也没有不能看的规矩，但毕竟是陪她征战过好几个世界的伙伴，曾经还在修真界沾上过煞气，所以玉姝千叮咛万嘱咐，一定只能看不能摸。
    娇娇前脚答应的痛快，后脚就抱着银钩去玩了。
    银钩长枪通身雪白，如寒霜银月一般，光是立在那里就叫人胆寒。
    可玉姝看着，却发现银钩到了娇娇面前时，好似收敛了所有的锋锐，变得莹润而温和起来。
    一件兵器，却变得温和，要么就到了快要淘汰的时候，要么表示它接纳了眼前的人。
    玉姝觉得惊奇，银钩竟然会接纳这么小的奶娃娃，难道因为娇娇是她的血脉吗？
    娇娇却抱着银钩很是高兴，她抬起头问玉姝：“娘，以后能不能把它送给我呀？”
    玉姝惊道：“你要它做什么？”
    “我喜欢呀！”娇娇抱着银钩枪尾，美滋滋的说道，“我要像娘亲一样，成为帅气勇猛的女将/军！”
    玉姝：“……”
    倒是有志气，她还没有这银钩的三分之一高呢！
    玉姝也没有说行或者不行，只是蹲下去对着娇娇说道：“银钩是有灵性的兵器，你若是喜欢它，以后便叫它认主。它愿意跟着你，娘就送给你。”
    娇娇惊喜道：“真的吗？”
    说罢，立刻就又对银钩说道：“小银银，你认我为主吧，我是宫里的大公主，我很厉害的。”
    玉姝：“……不是这样认主。等你以后武艺变高强了之后，若是能驾驭得了它，那就可以让它认主。”
    娇娇似懂非懂，但还是点头应了下来。
    她还想摸一摸夜白战甲，却被玉姝拒绝了：“夜白不喜欢沾上其他人的气息，这副战甲娘亲不能送给你。”
    见娇娇有些失望，玉姝摸摸她的头，笑着说道：“等你长大成人了，娘亲重新送你一副战甲好不好？”
    这话才哄得了娇娇的开心，等小丫头离开后，玉姝却立在夜白面前，神思变得悠远起来。
    白兰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也不敢出声打扰，直到玉姝回过神要出门了，白兰才好奇道：“陛下，您这副战甲……奴婢以前，好像从来没有见过。”
    玉姝笑了起来：“我师父赠予的，你又怎能见过？”
    白兰顿时一脸茫然。
    陛下还有师父？是幼年时教她习武的那位女夫子吗？
    可女夫子虽然也是将门之女，但并没有去过战场，更遑论拥有这么一副战甲。
    很明显，陛下口中的师父，并不是那位女夫子，而又是陛下秘密中的其中一个。
    白兰便识趣的不再问了，反而叫人细心的关上了私库。
    玉姝只是提了一嘴便没有再说，随后带着孩子去了承顺帝那里闲坐。
    承顺帝从鹭州回来后，并没有像大家想的那样作妖，反而正儿八经的当起了太上皇。
    玉姝一打听他回来的原因，才知道是他和宋太贵妃闹矛盾了。虽然是承顺帝的错，可他自小就生得尊贵，哪学得会给别人道歉？
    当皇帝的时候，全后宫的女人还都哄着他，谁会给他甩脸子看？
    偏偏宋贵妃给他甩脸子了！
    第1278章 敢于直面错误的皇帝，才叫人倾佩！
    宋太贵妃不仅给他甩脸子，还警告他不道歉就去偏房睡，这辈子都别想进她的屋子。
    承顺帝哪可能去给女人道歉，一气之下就回了宫，等着宋太贵妃来哄他低头。谁知道他这回来都半个多月了，宋太贵妃还是没有动静。
    承顺帝又气又委屈，对着玉姝眼泪汪汪：“你说天底下哪有她这样的女人？谁家男人会给女人低头认错，哪怕是我错了，她就不能让让我吗？”
    玉姝：“……”
    一个五十来岁的老皇帝，对着她抹眼泪这种事，其实挺让人不知所措的。
    甚至还有点……让人想笑。
    承顺帝没看出来玉姝想笑，只对着女儿哭诉，想让玉姝给他评评理。
    玉姝笑完后，就叹了口气：“父皇，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您既然做错了，就给娘娘认个错又何妨？三岁小儿都知道，知错就改善莫大焉呢！”
    承顺帝被说的尴尬不已，他顿了半天，才没好气的说道：“你怎么还向着她？”
    玉姝笑道：“儿臣是您的亲闺女，咱爷儿俩都是皇帝，是天底下最尊贵的人。若是一起欺负一个弱女子，是不是也太没品了？再者，皇帝为何就不能低头了？越是敢于直面错误并低头的皇帝，才越是值得钦佩呢！”
    被玉姝这么一洗脑，承顺帝也觉得有些道理。可两人已经开始冷战了，如今没有什么台阶可下，他也不好意思腆着脸回鹭州去。
    玉姝便出主意道：“儿臣此次从西羌回来，顺便南巡一番。只是时间太过紧急，许多地方都还没有去。不如您再替儿臣去一次？顺便带着贵妃娘娘游历一番。”
    玉姝记得，宋贵妃的愿望，就是能去更远的地方看更美的风景。
    若是以南巡的名义前去，想必一路的安全都不用再费心思了。
    承顺帝果然睁大了眼睛，觉得这个办法可行，毕竟他虽然当了多年皇帝，也没有游历过他们嵇家的江山呢！
    如今正好有机会，还能与宋太贵妃和好，岂不是一举两得？
    承顺帝一口应下，玉姝又给他强调了些原则问题，什么贪污受贿之类的，全都不能涉及。不然到时候，自己这个闺女照例不手软。
    承顺帝还能不清楚自己这个闺女的秉性，当年因为立储一事，都能直接逼上朝堂。如今只是叫他安分守己，在她心里应当也是极其正常且应该的事。
    虽然心中难免有些不舒服，可现在的承顺帝心里清楚，自己如今又不是这个江山的主人，自然是玉姝说什么就是什么。
    承顺帝答应下来后，玉姝便给宋太贵妃传去了信，没过多久，宋太贵妃就带人回了宫。
    也有一段时间没见，她却依然还是年轻貌美的模样，看到玉姝时，脸上也带着温和的笑意。
    玉姝往身后看了眼，笑着问道：“庆平没来吗？”
    宋太贵妃笑了一下，眉眼柔和道：“他们忙着在家带孩子呢！今日没有空过来。若是陛下下次得了空，妾身一定叫庆平也来。”
    庆平当年的孩子没保住，之后就伤了身子，哪怕在民间再嫁后，也没了子嗣。
    第1279章 西羌国灭
    若是在以前，一个女人若是生不出孩子，自然要被夫家嫌弃且瞧不起。
    但庆平如今的夫婿是方开霁远房表弟，为人憨厚正直，对孩子这个事情并不强求。两人成婚后，就一起商议着领养了一个小丫头。这小丫头如今两岁了，也正是可爱的时候。
    玉姝想起那个圆脸的小胖妞，眼眸弯下来，和宋太贵妃叙起了家常。
    承顺帝早就在宫中等着宋太贵妃的消息，如今得知宋太贵妃在与玉姝叙旧，他便装作不经意的模样，来到了长宁宫。
    两夫妻一见面，顿时没了话，玉姝掩唇一笑，干脆把空间留给了他们。
    后来也不知道是谁先低了头，反正两人是和好了，承顺帝第二日就说要跟着宋太贵妃回鹭州去。
    临走时他问：“昭德，你说的南巡还算数吗？”
    玉姝笑着点头：“当然算数，父皇就当是再为儿臣殚精竭虑一次。”
    承顺帝就爱听这种话，他心中虽然很想去，嘴上却还说着推辞的话：“照例说，朕已经退位，就不能参与朝堂的事情了。只是你又诚心提起，朕竟一时不知要不要拒绝！”
    玉姝立刻说道：“父皇还是莫要拒绝了，虽然你和贵妃娘娘和好了，可以后又难免生口角。还不如趁着这个时候，带娘娘出去散散心呢！”
    如今鄞京是盛夏时间，他们一路走一路游玩，到了南方时正好是冬日。
    到时候，还能在那边过个暖和的好年！
    承顺帝听完后，立刻美滋滋的答应，顺便带着宋太贵妃离开了。
    玉姝笑看着他们的背影，最后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再说。
    时间一晃而逝，到了九月时，西羌那边传来消息。王君裴琰率大军直捣西羌皇室，西羌不堪为敌，情愿递上降书。
    但玉姝可不单单想要他们的降书，裴琰自然也明白她的心思，便当即与西羌国君谈判。
    最后为了保住皇室血脉，西羌皇帝自废国号和封号，成为大夏的附属国，并称西羌王。但这还不够，裴琰按玉姝心意，在西羌建立西域都护府。
    西域都护府所纳领地很是宽广，为了让这一片地方彻底成为纳入大夏版图，裴琰又率兵将将西羌和周边一些民族部落都收入囊中。
    从此，中州大地的版图上，完全少去了西羌、党项和羯等国，多了一个西域都护府。
    西域都护府内，出了西羌王的领域，便是一望无际的荒漠。
    而在那荒漠之外，是连绵不断的雪山。
    西羌被灭国的消息传遍天下，其他诸国心惊胆战，鄞京的所有朝臣也在倒吸一口凉气之后，便欢欣鼓舞。
    这个西部大国虽然不像北戎那样，隔三岔五的前来骚扰，可每过一两年，就会率兵大举进攻一次中原，随后就要掳走一两座州城。
    就像是在蚕食大夏那般，不紧不慢，却一直持续向前。
    除此之外，只要是北戎发起的战争，背后都有他们的影子。
    而这一次，他们却彻底消失了。
    朝臣们喜极而泣，百姓们也敲锣打鼓的在街上游行，到处宣告亲朋这个好消息。
    众人兴奋数日后，就开始商议后续。战事一定，王君殿下必然要回来了。到时候西域新立起来的都护府怎么办？这位王君殿下的功劳又该怎么算？
    第1280章 剑归鞘
    事情摆在了朝堂上，玉姝托腮看着众人争执。
    裴琰有了此次战功，哪怕以前出身成国公府，也没有太多人再说他的不是。
    只是如何给王君殿下论功行赏，却是个麻烦事儿。
    武将们都提议给裴琰封侯，毕竟王侯将相都是他们这些粗人的梦想嘛！但荣阳侯觉得，只用一个侯爷打发了裴琰，难免有些小气。
    要知道成国公府没抄家之前，那可是世袭不降爵的国公府。裴琰哪怕什么都不做，以后也能混个小侯爷的称呼。
    可他如今是王君，还灭了敌国立下这等战功，封王都是可以的。
    荣阳侯说完后，朝臣们都沉默了一瞬，也不知道是同意还是不同意，脸色始终不大明朗。
    玉姝等众人都争完了，才缓缓开了口：“朕听了片刻，反正爱卿们的意思是，最起码也要给王君封个侯是不是？”
    这下大臣们不约而同的点了头，玉姝便笑着，眉眼弯弯说道：“既是如此，便封个平西侯吧！”
    朝臣们惊讶玉姝如此好说话，荣阳侯皱起眉头，还想说些什么，玉姝又语气拉长说道：“总归我们大夏周边还有强敌环伺，战功有的是机会拿。”
    等下次扫平其他地方，封个国公或者亲王，不还是一句话的事情吗？
    荣阳侯：“……”
    是，你们两口子野心大。
    不到一年把人家西羌打灭国了，现在还想对别的国家起心思是不是？
    但君王年轻有为，朝中将士勇猛无畏，这对于自己的国家是好事，荣阳侯心中自然也是畅快的。
    其他朝臣也是这种想法，听玉姝说封裴琰为平西侯，都一致表示了赞同。
    曹泾元和嵇修文等人，也在此次战事中立下战功。玉姝干脆恢复了曹泾元的绥国公之位，嵇修文因是亲王世子无位可封，便提了个三等将/军。
    贺双双和田采芽就厉害了，从两个岌岌无名的八品校尉，直接提到了四品的征西将/军。
    这恐怕是大夏自建立以来，唯二的两个正四品女将/军。
    若以后再立下战功，封侯封王也指日可待！
    玉姝对两个女子的提拔有些过快，但荣阳侯是此次参与战事的主帅，自然清楚这两人的贡献有多大。他都没有反对，其他人就更不会说什么了。
    暂时定下封赏后，众人便开始准备迎接征西大军凯旋归来。
    玉姝早就收到了裴琰的信，中间说战场清扫需要一段时间，若要回到京/城，恐怕得年底了。
    又说到时候，他会带着西羌国的质子回来，还有蔡良等人也会抓回来。叫玉姝先做好准备，与朝臣们商议好后续事宜。
    除了这些战事，他还提到西羌有许多比较稀罕的物件，说他缴获了不少，打算带回来送给玉姝做新年礼物。
    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讲完，他才很是隐晦的将思念一笔带过。
    玉姝望着那力透纸背的硬挺字迹，安静半晌后，突然抿唇一笑。
    他还是那个，别扭又可爱的人啊！
    无论如何，今年又是个一家五口能团聚的好年。
    入了冬，鄞京下了一场大雪。
    玉姝掐算着裴琰回来的日子，让皇城司派人去城外官道上扫雪。
    本来应该是腊月二十才回来，谁知道腊月十八时，就接到消息说大军不日就要进城了。
    玉姝带着百官前去迎接，迎着呼呼刮来的寒风，她看到有数万兵马身负白茫茫的雪朝皇城来。
    城门大开，百姓们开始欢呼，有人还在大喊，说着“来了来了”之类的话。
    皇城司的守卫在维持秩序，可即便风雪交加，也抵不住百姓们对大军的欣喜和热情。
    随着大军的接近，玉姝又看到了当初被掷香囊和香果的一幕。
    将士们不太习惯百姓这般热情，只有贺双双和田采芽笑着咧开了嘴。
    裴琰一袭轻甲策马在前，白茫茫的雪遮住了他的肩头。可哪怕隔着人潮，玉姝也照旧能一眼就瞧见他。
    大军走了没多久，裴琰好似察觉到玉姝的视线，抬起头看了过来。
    双目交汇，隔着漫天大雪，两人都弯了眸子。
    玉姝看着他清减许多越发深邃立体的五官，想嘘寒问暖，想夸他英勇无畏，想说诸多赞美的话……可隔着这般多的人，她终究什么都没说。
    周边喧嚣，百姓们所有的热情都在此刻释放，唯有玉姝和裴琰交汇的视线，平静而温和。
    也不知过了多久，玉姝终于看到，裴琰漂亮的唇动了。
    两人还有一段距离，玉姝听不见他的声音，却能根据他的口型，猜出他说的话来。
    裴琰说的是：“陛下，您的剑，归鞘了！”
    -
    正文完，番外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