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在线阅读尽在https://www.256zww.com--- 256中文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书名:凤凰命. 作者:三分流火 文案: 算命的说她有凤凰命,可这凤凰咋还刚刚出蛋壳就夭折了呢? 每次都死在封后大典的时候,容渺也是醉了 重生三回,始终没逃过命运轮回 到了第四世,容渺表示:这辈子说啥也不要当皇后了 谁料,皇上终于给力了一回…… 注意:1,本文架空,谢绝考据。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容渺,舒懋琛 ┃ 配角:容潋,容越,五夫人…… ┃ 其它:前世今生 ================== ☆、第 1 章 临近年关正是置办年货的热闹时候,往日里城门口都要摆起好长的队,今日不凑巧,一大早就阴云密布,北风骤起,树叶掉了个光树枝被吹得吱嘎的响。 吹了小半个时辰,鹅毛大的雪就飘了下来,没一会儿就落了薄薄的一层,到了晌午已经落了一尺来厚,踩上去咯吱咯吱的响,在城门口当差的官爷往手心里吹了口热气,又跺了跺脚把脖子缩进去,看了看恍如傍晚一样的天色,自言自语骂了句:“这贼老天真的是冻死爷了!” 正琢磨着要不先进去喝口小酒暖暖胃再出来就见三辆青篷马车驶了过来,心里大骂这么冷的天居然还有人赶着进城也不怕雪大直接堵路上,抹了一把眼睛上的雪沫子瞧着走的是官道,忙挤出个笑脸来凑过去,“不知道是哪位大人?文书何在?小的需要过目下。” 车把式早有准备从怀里掏出来一叠东西递过去,官差接过去看了下,嘴不着痕迹的瞥了下,又递过去,“大人请吧。” 等三辆车依次穿过城门见不着影子了才切了声,“我还当是什么人呢,原来也就是个县太爷。” 这么一折腾在车子里打盹的容渺也醒了过来,揉了揉眼睛,把中间的小矮桌往容潋那里推了推,硬是在不大的空间里伸了个懒腰,“到京城了?” 容潋“嗯”了声,把手里把玩的盒子搁到一边,挪了下姿势,整个人跪坐,手搁在大腿上,咳了一声,一副促膝长谈的模样,容渺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容潋充耳不闻,“听父亲说同昌伯府还未分家,叔叔伯伯等都在府中同住,你我堂兄堂姐等就有十余人。” 容渺默契的接上,“你我自幼不在容府长大,此番初来乍到,府中一切皆不知晓。” 容潋,“父亲最迟正月底就要回去。” 容渺,“不过小住,不宜生事端。”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达成协议,“低调为妙。” 容潋自认为为兄长要多担忧些,掩唇咳了下,补充道,“以不变应万变。”顺便把中间碍事的小矮桌放到了角落里。 趁着这会儿的功夫容渺也用手收拾了下因为睡觉变的皱巴巴的衣服,手摸过衣角的时候眉头皱了下,“怎么破了个洞?” 容潋凑过去看了下,又看了下因为没有添炭快要熄灭的火炉,“让你离火炉那么近,烧着了吧。” 不过是个小洞,无伤大雅,容渺把兔毛披风披上刚系上带子就感觉马车停了,容潋伸手掀开帘子,夹杂着雪粒子的风吹进来,两个人立刻哆嗦了下,伸头看过去,朱门红柱,两扇门上的狮面铜扣有脸那么大,两旁摆放着两只偌大的石狮子,正上头鎏金牌匾上写着四个刚劲挺拔的大字---------同昌伯府。 两人又缩回来,面面相觑,“看着挺气派的。” 这是正门平常不开启,容渺容潋两人的爹只是府里一个不受重视的庶子就是有七八年没回来了也不会开正门,三辆马车从旁边的角门进去,两人下了车就小跑到容越跟前,脆生生的叫了声,“爹。” 两人是龙凤胎,模样长的好,又是一模一样,正跟着容越说话的于妈妈多看了两眼,“这是八少爷和十姑娘吧?一转眼长这么大了,长的真好看,等老太君见了一定欢喜的很。” 容渺容潋脸上带笑,心里心有灵犀的对这两个称呼叹息不已,一回来平白矮了这么多,亏了。 容越见两人神采奕奕,想来车上也没出什么事,对着于妈妈道:“我先回院中梳洗,等晚上再带她们向老太君父亲母亲大伯叔叔问安。” 于妈妈应了声又道:“五夫人前几天就差人收拾屋子,只是今天雪大,怕是五夫人也没想到五爷您今日回来,若是短了什么东西您尽管差人来问我。您一路风尘仆仆想必也是累了,我就不打扰五爷了。” 容越在家排行第五,原先还称呼他为五少爷,现在有了小一辈的直接升成了老爷,容越打量了下被白雪覆盖的同昌伯府,收回视线敲了下容渺露在外面的额头,率先迈步,“先去见你母亲。” 容五夫人确实如于妈妈所说前些日子就得了信儿,屋子都收拾好了,被子也让婆子拿出去晒了又放上了香薰,伺候的丫鬟婆子也在相看了,只是见雪越下越大没想着容越会在今日赶回来,得了消息就有些懵了。 连翘见她在发愣,忙推了她一把,“夫人,这会儿五爷怕是快到院门口了,您不去看看?” 五夫人回过神来,“对对对,快扶我起来。”站起来走了两步又停下,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连翘,我发鬓没乱吧?” 问完又开始着急的拉了拉衣角,心乱如麻,她还记得容越当年离开时候的样子,面沉如水,双目冷寒如冰,简直让她冷到骨子里,一句反对的话都不敢说,得知他回京的惊喜已消散的差不多了,现在想起要面对他,脚下意识的缩了回来,拉着连翘虚弱的道,“潋潋渺渺这么多年没见不知道还认不认得我这么娘亲,现在也不知道长成这么模样了,一转眼就十岁了,时间过的真快。小时候他们两个简直一模一样,现在也不知道变了没……”这话说的凌乱,看她心神不宁的样子就知道怕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连翘见她一个劲的絮叨脚步半点也不迈,心里着急,口中催促:“夫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五夫人:“他们一路赶回来,寒冬腊月的想必是冷坏了,快去让人准备暖炉,对了,再让人拎上来两壶热水……” 正说着就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丫鬟白苏的惊喜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夫人!五爷回来了!” 门咯吱一声被推开,五夫人的手一紧立刻看过去,湿冷的风吹进来让她下意识的眯了下眼睛,逆光而站的容越显得分外高大,心一跳,张口:“五爷……” 容越见屋里人还愣着,不悦的吩咐:“帮姑娘少爷换鞋。” 地上打扫的干干净净,他们一路走来沾了不少雪,雪化了地上一滩水,被这么一斥责周围人就回神了,立刻有人上前去接过来容潋容渺两人解下的披风,簇拥着两人坐下,拿两双崭新的缎鞋给他们换上,五夫人小步上前本想帮容越解下大氅却见他已经解下随手把披风递给丫鬟。 五夫人一时间僵在原地,低头不敢看容越。 容潋容渺换完鞋就起身走到五夫人跟前道:“母亲安好,女儿/儿子给母亲请安。” 五夫人顺势的看过去,看两人一模一样的模样,惊喜交加的道:“快起来快起来,一转眼你们就这么大了,我……” 她还想说什么,容越打断她,“晚上还要给父亲母亲请安,你们做了这么久的车先去回屋里歇息,等会儿我让人喊你们用膳。” 说完这些才对五夫人道,“两人的屋子收拾好了吧?” 五夫人答道,“收拾好了。” 容渺容潋出了门,跟着带路的丫鬟往前走,两人的屋子是挨着的,容渺刚坐下容潋就推门进来,这屋子虽然就不住人但是是当年他们两个的住处,屋子里也点着地龙丝毫不觉得冷,容潋坐下,先是对着容渺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容渺有学有样的跟着也叹了一口气。 双生子就有这点好处,很多事情不需要明说对方便已经知晓,容潋首先自我检讨,“刚刚还可以更热情些。 容渺接着回忆:“应该多说几句话再出来的。” 他们三岁便跟着容越去云州上任,对五夫人早已经陌生至极,虽然是生母,两人在路上也商量着见了五夫人该如何,热泪盈眶不至于,至少要把濡慕给表现出来,但刚刚一见五夫人,两人想好的东西顿时忘在了脑后,母子连心半分没有只剩下尴尬,容越让两人回来,两人没多想就利落的出来了。 两人自我反省完,面对面对坐片刻,还是容潋首先开口,“晚上记得把给母亲准备的礼物拿出来。” 说完站起来背着手推开门走了。 屋子里连口热水都没有,更不用说点心了,她的丫鬟翠竹还没跟过来,容潋又走了,容渺干脆的脱了鞋扯开被子就躺床上了,她穿的还是软底的缎鞋,这一路不长也走的游廊可也冻的脚丫冰凉,躺在床上好一会儿才觉得那股冰凉劲儿过了。 躺着躺着又开始犯迷糊了,在睡前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儿,猛的瞪大了眼睛盯着帐顶的花纹刺绣,“糟糕,刚刚忘了和阿莲商量姨娘的事情了。” 作者有话要说:开坑了。。尽量日更 ☆、第 2 章 容越在任上这些年身边不可能没有伺候的人,五夫人当初还给他选了两个通房丫环带了过去,只是当初出了差错,这两个丫鬟如今不知道流落到何地了,容越不是重欲的人,她和容潋又小,在云州他是初来乍到,公务应酬占据了大部分时间,剩下的空闲几乎全都分给了她和容潋,直到去年的时候容越让人用粉红小轿抬进来一个貌美的女子,让她和容潋喊姨娘。 她和容潋当时还忐忑了许久,对这位突然冒出来的庶母有些无所适从,过了一段时间才发现这位庶母和她们几乎没什么交集才松了口气,若是真的抬进来一个喜欢搅弄是非的人他们虽然不怕也会觉得烦闷的慌。 这次上京这位姨娘就跟着一起来了,说是给五夫人磕个头,只是不巧的很,在驿站上这位姨娘就病了上吐下泻,几乎下不得床,容越本想再在驿站多留几日,这位姨娘却硬是让容越提前走了说不能因为她耽误了老爷的事儿,她自己带着丫鬟留在了驿站。 容越肯定是要和五夫人说这件事的,容渺容潋两人琢磨着是不是在容越提之前先给五夫人露个口风,容越七八年没回京,也没怎么给他们说过五夫人,五夫人又独自留京这么久没跟着容越一起去云州,两人又不是傻子自然明白两人的感情怕是不太好,她们对五夫人印象不深,但好歹是生母,若是容越一回来就提姨娘,两人的关系岂不是更僵了? 只是刚刚她们见到五夫人尴尬的很,别说想起姨娘了,想了一路的体己话也忘了个一干二净。 容渺躺在床上喃喃自语,“爹应该不会儿一回来就提起姨娘吧?” 容越确实没提起,他换了衣服没在五夫人那多留就去给容二老爷请安了,同昌伯府到了容渺这一代已经是第四代了,老伯爷跟着□□打天下,身边伺候的人不少,生了孩子的只有两个,一个是现在的老太君,生了二子一女,出嫁的姑奶奶早亡了,现在袭爵的是她的长子,还有个小儿子也就是容三老爷,唯一的庶出就是容越的爹容二老爷。 容二老爷正经差事没有一个,整日腻在后院倚红揽翠,容二老夫人刚嫁过来也骂过管过,也寻过娘家的兄长寻过差事,只是容二老爷日复一日依旧抱着美人把酒言欢,差事抛在了脑后,庶子一个个蹦出来,气的容二老夫人肝疼,等生了小儿子关着院子守着儿子过日子了。 容越就是庶子,他姨娘在他五岁就过世了,之后就是奶娘把他拉扯大的,上面有兄下面有弟,非嫡非长,亲娘又过世了,嫡母不管事,容二老爷靠不住,简而言之就是爹不亲娘不爱,容越一路长大还科举出仕这里面的辛苦只有他自己清楚的很。 这次上京述职若是他料想不错的话估计是要往上升的,若是没有差错一个郡守跑不掉了,他心道若是真的成了郡守他才算是刚刚熬出了头。 容潋年纪也到了老跟在他身边也不是太好回去该给他请个师傅了,他自小聪明伶俐,不能耽误了他,妙妙是个女孩子更不应该老跟在他跟前,之前是没有办法,现在他能让她过的更好了,再过上几年要议亲了,该找个人给她说说姑娘家的事情了,看她跟姨娘又不亲,而且说亲事姨娘也不合适出面,留在京城他对五夫人一点都不放心,若是她自己被人哄着给妙妙定了亲事他远在云州真的是想反悔都不成。 容越想了一路,脸色沉沉,引路的小厮大气不敢喘,等到了容二老爷的院子跟前,还没进屋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脂粉味,女人的笑声更是放肆的传了出来,容越板着脸进去,容二老爷一点也不避讳,腿上坐着一个水灵的丫鬟,手里拿着糕点逗她,见着了他,道:“回来了,路上顺利么?” 容越板着脸视而不见,“回父亲话,一路还好。” 容二老爷哦了声,吩咐:“那就回吧。” 容越转身就走了。 容渺睡了一觉睁开眼睛就瞧见了翠竹,她正拿起灯罩点火,见她醒了放下灯罩忙凑过来,“姑娘,现在起?” 容渺又做梦了,脑中晕乎乎的,张开眼睛也差点不知今夕是何年,听了这句话才缓过来,嗯了声,拿过衣服开始换,心不在焉的听着翠竹说容越吩咐了醒了就去堂屋找他跟着他一道儿去老太君那里请安。 推开门被冷风一吹彻底清醒了,还在脑中徘徊的幻影登时消失的干干净净,容潋听到了动静也推开门,见她这幅样子就猜到了七八成,让翠竹离的远些,小声的道,“又做梦了?” 容渺也小声回,“嗯。” 容潋:“又梦到什么了?” 容渺想了想,梦里的事情她忘的差不多了,现在只记得模糊的画面,古怪的道:“梦到有人在唱戏。” 虽说男女七岁不同席,但她们平常都跟着容越,两人又是双生子,在情绪激烈的时候两个人都有模糊的感应,两人一向亲密的很,有些事情两人不好和容越讲,两人就商量的来。 容渺从五岁就常常跟他说她昨晚做梦了梦到了什么什么,容潋一开始听得有趣,长大些又担忧她经常做梦身体是不是有些问题,只是见她整天神采奕奕也才放下担忧,听得多了容潋也习惯了。 容渺伸出手看了看,细长白嫩,匀称修长,指甲修的短短的,指尖圆润透着健康的粉红色,看了一会儿就赶紧收回袖子里,想着改日一定要买一把琴试试看。 翠竹在前面她没说全,她依稀记得梦里她长大了不少,坐在地上抚琴,身后有人手把手的教她,桃花瓣落到琴弦上,身后的人含笑说着什么,头探了过来,如墨的长发散在她膝盖上。 迈过门槛后容渺都在想散到她膝盖上的头发,容潋借着衣袖的遮挡拽了她下,容渺敛神唤道:“爹,娘。” 容越穿着一件崭新的石青色的团花暗纹长袍,头发用玉冠竖起,越发的丰神如玉,只是脸色沉着,容渺两人只一眼就知道容越的心情怕是不好了,也不多话,跟着容越五夫人身后去寿安堂拜见老太君了。 容越是小儿辈,当初离京和今日的回府都是悄无声息的,一众长辈自然不可能为了一个小辈单独设宴,只是如今好歹也是个官身,家里得闲的全都召集了过来,容渺刚一跨入门就被一众人晃瞎了眼睛。 容渺回想着于妈妈的话:……十姑娘……八少爷…… 人真多啊。 容渺和容潋先给最上方的老太君请安,之后跟在五夫人身后听她轻声细语的道:“这是你大伯母……这是你四伯母……这是你七婶……” 紧接着还有:“这是你三姐姐……四哥哥……八姐姐……” 等叫完了人容渺看谁都是一个模样了,听着五夫人和她们说话也分不清谁是谁索性的低头扮羞涩。 老太君的儿孙多,一个几乎没见过的重孙子孙女也显不出来,只是容潋容渺两人一模一样实在是让人稀罕,老太君让他们往跟前站了站眯着眼睛打量了片刻,又让跟前的老嬷嬷赏了他们一个一个玉佩才让她们下去。 等回来自个儿的院子,容渺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幸亏我们之前没住在伯府。” 刚刚每个人都亲亲热热的,记不得几夫人了还拉着她的手说话,看着挺和气的,只是这几十口人,加上伺候他们的丫鬟婆子小厮怎么也有几百口,平常没什么摩擦她是不信的,她只要想想就头皮发麻。 幸亏只是小住啊,若是在这伯府长久的住下去,容渺觉得自己怕是要被折腾死。 人多是非也多啊。 容渺心有戚戚然的洗漱睡觉去了,几乎是刚躺床上就觉得眼前风景一阵变幻,绣着香草锦麟的帐顶变成了雕梁画柱,铜锣声尖叫声传入她的耳朵,她还在想发生了什么事儿,胳膊就被人猛的抓住,一张涕泪横流的脸凑过来,“娘娘!娘娘!叛军到了宫门口了,皇上让您赶紧随着奴婢出宫。” 容渺就感觉身不由己的推开她,张口就斥道,“本宫难道是苟且偷生之辈!陛下愿以身殉国,我身为一国之母自然要追随陛下,这里是未央宫,你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宫女接着哭道:“可是陛下吩咐……” 容渺:“不必多说了,本宫心意已决,国之将亡,本宫自当陪陛下一同殉国,你伺候我多年一向忠心耿耿,不必随我赴死,现在宫内忙乱,你且随人一同出宫去罢。” 宫女还想再哭,容渺长袖一甩直接出去了,外面乱哄哄的,红色的火光映头了大半个天,号角声也渐渐逼近,她被来往的人撞的发鬓凌乱,脚步不停径直的跑向一处宫室,里面漆黑一片,她猛的推开门,“陛下!” 背对着她的人缓缓转过身,长发半竖,身如修竹,面如冠玉,容貌昳丽,眼睛深邃恍如星河,嘴角半弯含笑,如月色皎皎,神如日光煌煌。 他看到她似乎有些诧异,张口道:“梓潼。” ☆、第 3 章 第二日用早膳的时候容渺就时不时的盯着容潋看。 等盘子碟子等一众撤下去容潋端着茶盅漱口的时候她还没回神,伸出手指头狠狠的在她额角敲了下才见她恍如梦醒,狐疑的看着她,“还没睡醒?” 容渺额角一疼,哎呦一声捂了上去,揉了揉顺势也端起茶盅漱口。 今日刚送过来的小丫鬟见两人毫无仪态的打闹,眼底闪过一丝轻蔑,拿起两块备好的帕子,提高了声音道:“请少爷姑娘擦手。” 容渺把两块帕子抽过来,其中一块递给容潋,吩咐,“这里不用你伺候了,先下去吧。” 丫鬟被她这么理所当然的态度一噎,干笑两声:“是,奴婢就在外面候着,姑娘有事再吩咐奴婢。” 等出了门走远了才朝着地上啐了口,“乡下来的丫头也敢使唤我。” 又想起给于妈妈的塞的那些银子肉痛的很,以为是哪位姑娘屋里添人才把攒的银子送上去孝敬,谁知道居然是伺候这个乡下过来的丫头,铃兰想起来那几块碎银捂了捂胸口。 容渺对着铃兰的背影轻轻切了下,“奴大欺主。” 容潋慢条斯理的擦完手随手往桌上一扔,“也就这个把月,忍忍。” “唉,哥。”容渺还惦记着昨晚的梦,忍不住叫了声。 容潋被叫的一哆嗦,她妹妹叫他哥的次数屈指可数,不是找他背黑锅就是找他顶缸,反正没什么好事,听她这么一叫差点后退半步,“妙妙?” 容渺摸了摸自己的脸,“哥,你看,你我从小跟着爹,出门做客的时候哪家夫人不夸我们长的好看,一块玩过的人也没人比我好看,我怎么都算得上咱们庆平县的一朵花吧。” 说起来这个容渺就眉飞色舞,她从记事起就开始臭美,容越那个时候还艰难,她头发都是容越自己操刀把个丝带扎的最多再绑上几个小铃铛儿,走起路来叮叮当当让她自己转圈圈都美的不行,整天掐着小腰跟在容潋屁股后面,“阿莲阿莲,我漂亮不漂亮。” 就是被容越当成男孩养在那个巴掌大的地方也是出了名的美人,穿的再简朴也被人家夸,“天然去雕饰,清水出芙蓉。”容渺每每被夸都要乐开了花,后来长大了些知道了含蓄二字,别人再夸的时候面上不显回去自己偷偷乐上半天,还时不时找容潋分享心得,而且容渺被夸一点都不心虚,她确实漂亮的很啊,比起庆平县那群小姐她简直就是天仙,况且她还聪明,他爹还说当初给他们启蒙的时候她比容潋记的还快。 容渺完全有臭美的本钱。 容潋从小被迫说过无数次漂亮自然知道容渺的这个毛病,而且随着年纪渐长,她是越来越臭美了,但是越臭美被人夸了之后越波澜不惊,一副我视浮名如尘土的清高样,等回到家里变本加厉的从他身上找表扬。 历经‘沙场’容潋自然听出她话里的沮丧,不确定的又喊了声,“妙妙?”难道是昨日见过了众位堂姐堂妹发现自己的姿容只能在庆平县里称王称霸,回到京城只能泯然于众不由的开始神伤自卑? 昨日回去的时候没异样啊。 容渺想起昨日梦中的那个男人,猛的捂住脸,“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原来世上真有这样好看的人。 在他回头的时候她就恍如一片寂静当中满园花朵绽放,枯枝吐绿,耳边全是花开的声音,连他说什么都没听到,脑中只有这十六个字来回的徘徊。 容潋没有喝水也呛了下,捂着喉咙咳了咳,立刻找到了重点,“你做梦梦到谁了?” 容渺不理他,忿忿不平的嘟囔,“一个男人居然长的比我还好看!” 她那颗臭美的玻璃心肝儿顿时碎成了渣,醒了之后只觉得天都阴暗了几分,恨不得把他那张脸皮剥下来贴在自己的脸上。 容潋:“……” 容渺被梦中的美人打击的恹恹的,又想起昨日见的众位堂姐妹,虽然她自认为她们都比不上她但是也比庆平县的小姐们好看的多,她顿时心痛如绞,在庆平县中一枝独秀的风景怕是都再也见不着了。 捂着心肝心痛片刻,猛的坐起身,“走,咱们去看看京城里有什么好吃的。” 容十姑娘除了有颗爱臭美的心,还有张喜欢吃的嘴。 正巧容潋也想出去走走,毕竟是天子脚下,他们也是头回来,繁华之景不见就可惜了,他们本想去容越五夫人那里禀告下,遣了铃兰去,没过一刻便回了语气冷淡的回道:“回姑娘少爷话,五爷出门了,五夫人去二老夫人那里请安了。” 容渺道:“知道了,你去娘那里等着吧,我和哥哥出门去了,等爹和娘回来告诉他们一声。” 铃兰不可置信的看过来,声音放重道:“姑娘,你可能刚来京城不晓得京城的规矩,伯府的姑娘轻易出不得门!还是说姑娘在京城里有来往密切的小姐妹,就是这样姑娘也应该写了帖子差人送过去再登门拜访,不然别人可说我们伯府不懂得礼数。” 容潋在旁轻笑,示意妹妹回去拿披风,对着铃兰道,“京城的规矩我们不懂,伯府的礼数也不甚清楚,但是我至少清楚一样。” 铃兰一副侧耳倾听的样子。 容潋道,“我可以让娘把你发卖出去。” 铃兰一口气噎在胸口,半响才放出来,“既然少爷这么说,那就是我多嘴了,只是姑娘少爷回头被夫人训斥可不要告我没有提醒。” 铃兰倒不是真怕容潋让五夫人把她卖出去,五夫人是个面团一样的人府里谁不知晓,别说发卖人平日里罚个人都少有,只是铃兰怕五夫人一状告到大夫人那里,到时候她被人替换下来,塞给于妈妈的银子岂不是白花了。 只是这小小年纪倒是生的一副歹毒心肠,张口就是发卖,实在是让人难受,铃兰瞧着平日来往的丫鬟就拉来添油加醋的说起来这两位新来的少爷姑娘如何的没有教养,吃饭时居然连六岁的十三姑娘都不如! 容渺拿上披风揣上自己攒银子的荷包想了想又换了双小羊皮靴子,上面缀着两个小毛团走起路来来回的晃荡,虽然被裙子一盖披风一遮半点也看不着,容渺还是觉得自己漂亮了一两分,走路都带风。 伯府虽然大但是府里住的人多,几乎没了空闲的院子,五夫人的院子位置算不得好,距离中轴线上的寿安堂远的很,在府中左后的位置,距离它不远就是后门,容渺和容潋以前出门习惯了,翠竹都没带,只带了容潋的书童松枝。 守门的婆子看着两人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犹豫了下没敢拦。 雪昨日晚上就停了,今日一大早就听到外面铲雪的声音,现在早饭时间刚过,匆忙吃过饭的小厮现在又出来扫雪,走出了伯府后门那个小巷子就是长街,最中间的雪已经扫开了,他们走的也不费劲。 容渺张口,一股白气冒出来,“京城的冬天实在是太冷了,还是我们云州好。” “咱们这好不容易来回京城,总要买些稀罕的东西带回去,惠娘还有茶朵也没来过京城我正好买些东西给带回去给她们也瞧瞧稀罕,惠娘喜欢调香,成香的话有好的就买,看着有合适的调香方子买回去给她也不错,茶朵最喜欢衣服首饰,可以去成衣铺子看看,首饰太贵的买不起有合适的再说。” 容潋等她说完,抬首张望了下,这片地方住的都是勋贵,放眼望去都是朱墙黛瓦,亭台楼阁半隐半现,街上半个闲杂人等都见不着,“我记得义父就在京城,听爹的口吻也是勋贵,咱们是不是要拜见下?” 容渺还想着茶朵的衣服首饰,听了容潋的话为难道,“咱们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哪个府的啊,回头等仔细问过父亲再说,有一年没见义父了,我记得我把绣的荷包带来了正好送给义父当见面礼了。” 越想越觉得合适。 “等回去就让翠竹找出来。” 松枝一直走在他们身后,听容渺说完,突然插了句嘴,“我说姑娘,您都准备见川爷了,他给您布置的功课还记得么?” 正讲的兴致勃勃的容渺脸一僵。 他义父算半个跑江湖的,一身功夫厉害的很,他也总是说出门在外多个防身的功夫总是错不了的,就是姑娘家练个拳锻炼锻炼精气神也不错,容越经过当初那一次变故也认为他这位义弟说得对,容渺和容潋从小就被压着开始锻炼。 容渺记得一年前他义父临走前送给她们一人一把弓,说:“好好练,等义父下次来考校下你们,不合格通通去墙角顶着书本罚站。” ☆、第 4 章 他义父二十多了还没用娶妻,膝下连个孩子都没有,平日里拿他们当自己的孩子看,每年都要托人给他们带上几箱子吃的用的穿的,他走到哪遇到稀罕的玩意儿也会让人给他们带回来。 每每两人犯错,容越要打他们手板,义父都拦着了,自己板着脸罚的不痛不痒的,每次都是顶着书本去书房罚站,容越哭笑不得,“你这样早晚把他们惯坏。” 容渺不怕罚站却觉得被罚实在是丢脸,容潋也这么觉得,只是比起容渺的消极怠工,他算得上勤奋,见容渺黑了脸转移话题道:“我记得义父提过哪家的东坡羹做的最为地道,咱们去寻个人问问这就去尝尝。” 松枝道:“好像是醉仙楼。” 一碗东坡羹是拯救不了容渺的今日饱经折磨的心肝儿,况且这还没到嘴里,她刚吃完饭小肚子撑的溜圆,四处溜达溜达才是她现在想做的。 松枝给一个摆摊的老大娘塞了二个铜钱,回来道:“少爷,姑娘,人家说了不管是想买些小玩意儿还是想买买些古玩字画都要去东城,咱们这是西城,走路去太慢了,咱们最好雇辆车。” 容渺想了想,“行,你去雇吧,我们先走着,你雇着了沿着这条路找我们就行。” 等松枝走了容渺才想起来,“我忘记带匕首了,你带了没?” 云州那块地说不上太平,两人经常出门怎么会没有准备,鞋底都有夹层,里面藏着刀片,随身也会带着匕首,衣服的夹层里还有一些暗袋。 容潋,“带了,放心。” 两人觉得有底气,走在路上旁若无人,只是两人一看就是个孩子,身上披着兔毛披风,露在外面的靴子上还绣着暗纹,长的粉雕玉琢,又在西城这块地方走动,快到年关了,大家都不想出事,来回巡逻的人就多了,一看他们身边连个大人都没有,忙去报告了上司,西城这块地方住的都是非富即贵,他们这些平民人家怎么惹得起公侯府出来的小祖宗。 步河前个日子刚被他爹扔出来看大街,天崩地裂的劲儿还没过去,听下属这么一报告,顿时乐了,嘿嘿笑了笑,“行了行了你们接着去巡逻,我去瞅瞅是哪家的小崽子。” 以前步小爷出门必须乘车坐轿,下面还必须垫上厚厚的几层垫子才算满意,自从开始看大街别说轿子了,连曾经被他嫌弃的马都没了,步河耷拉着脑袋瞄了眼前面的二人,心道,老子是没办法,你们这两个小祖宗有车不做非要溜出来简直是没事找事,害得爷还要多跑一趟。 步河上前几步,准备伸手去拍容潋的肩膀,手刚伸出来还没碰到,脚下突兀的伸出来一只脚,猛一踉跄,容潋眼睛不眨的抽出那把锋利的匕首,朝着步河的腰腹就刺了下去,容渺收回脚猛的从头上把簪子给拔下来猛的绕道他身后,撩起裙子朝着他腿弯就踹了下去。 步河一时还没反应过来见眼前的匕首雪亮腿又是一疼,直直的朝着匕首撞了上去,心里闪过一堆问候容渺祖宗的话,心都要跳出来了,在紧急关头步河猛的一歪身子,匕首紧插着他的胳膊划过,夹袄外面的缎子立刻破了露出雪白的棉花,他还在发懵,容渺却的簪子又快到了眼前,他拎起腰刀去挡,破口大骂:“我、操!”哪家的小崽子这么凶残! 身子刚站稳当,容潋的扫堂腿又上来了,下盘一向不稳的步河一歪就要倒地,容潋眼底全是兴奋,她自从被义父耳提命授了一堆防身的技巧至今都未试验过,眼下有个疑似人贩子的人凑上来试手,她没有半分心软,只是簪子在快要刺下去的时候猛的停住,扭头看她哥,“哥……”这人好像穿的是官差服啊。 可是她停了她哥还没停,等步河栽倒一脚就踩到他胸口,匕首稳稳的停在他脖子上,冰凉的刀锋凑在脖子上,步河的胆子都吓破了,“停停停停停-------------” 容潋意气风发的道:“老实---------”点。 话还留了半截在喉咙里也发现不对了,下面被他踩在脚底下的人好像穿的是步兵衙门的衣服。 听到这边动静飞快赶来的下属瞧见被人脚踩在地上吓的魂都要飞了,“大大大大人---------” 容渺二人:“……都是误会啊!” ** 步河坐在茶楼里连灌了两杯水还觉得脖子上搁着个东西。 瞧着面前正襟危坐的两人,眼睛瞪大,茶盅猛的放到桌上,水溅了一桌,“我说你们-------” 容渺低眉顺目:“大人,我们错了。” 容潋:“大人,我们以为您是人贩子。” “屁!人贩子能这么光明正大的嘛!”步河想起自己居然被两个小孩子弄的这么狼狈还被属下看到,简直是欲生欲死。 容潋争辩:“您不是跟了我们好一会儿么。”他们察觉到有人在后面跟着他们,两人想起义父说的一堆拐卖孩子的常见手法,登时决定不管他准备用哪种先发制人直接闹出动静惹官差过来直接拎衙门去。 容渺也跟着小声道:“就是嘛,您要跟我们说话直接就过来就行了,这么偷偷摸摸的谁知道你是谁啊。” 步河一口血涌到喉头,一瞬间过往种种涌到眼前,想起以前他气的他爹跳脚捂着胸口拎着拆下来的桌腿要抽他,步河含泪道,爹,我总算知道您的感受了。 使劲扣了扣桌子,想起自己友好的初衷更觉得堵心,我担心这两个小兔崽子做啥,人贩子找上门倒霉的绝对不是他们,心酸的抹了把泪,想起自己惊魂一场绝对不能这么算了,从牙缝里挤出来几个字:“你们哪家的?知道我是谁不?居然还对我动手!” 容渺眼珠子一转,正要回答,容潋猛的按住她,自己拎起杯子倒了杯茶,“确实不知道大人是谁,敢问贵姓?” 步河装模作样的道:“免贵姓步。” 容潋:“原来是步大人。”容潋把茶递过去。 步河接过来心想果然是小孩子吓吓就服软了,清了清嗓子对着水面吹了吹。 “今日多有得罪,回去之后定会差人道歉,今日大人有差事在身我们就不多打扰了,先行一步。”想了想又从腰上解下一个荷包,“这是信物。” 步河也没真准备给两个孩子计较,“好说好说。” 容潋拱手,“再会。” 两人快步下楼,正好瞧见松枝在东张西望,疾行几步,掀帘上车,“快走。” 容渺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出师不利啊。” 想起刚刚的荷包,又问道,“那个荷包上没绣什么吧?”上面肯定没有同昌伯府的印记,就是怕上面再有什么特殊的徽记。 容潋靠着车壁,“放心,里面放的是你今年夏天弄来的香草,荷包也是你买来的。”绝对不会被找上门。 登门道歉?脑子被门挤了他们才会这么做,而且他们现在也没觉得自己做错了,当时谁知道后面跟的是谁,先下手为强嘛。 出了这档子事他们都没有逛的兴致了,草草的溜达了一圈带着两包点心就回府了,回到院子铃兰就凑过来,语气有些幸灾乐祸,“八少爷,十姑娘,五夫人听说你们出去了,让你们回来后去她拿一趟。” 容渺二人衣服也没换匆匆的去五夫人那,进了屋,齐齐的叫了声,“娘。”容渺把还温热的点心搁到桌上,“这是我带回来的桂花糕绿豆糕梅花糕,娘,你尝尝。” 只是她走了一路点心早就颠散了,各种糕点全都混在了一起,颜色看起来不太好,五夫人拿出来一小块梅花糕放到嘴里,嚼了嚼,又端起一杯水抿了口,没有再拿,对着连翘道:“你去守着我和姑娘少爷说会话。” 连翘温顺的道:“是,夫人。” 掀开帘子对外面的人吩咐了声,等他们退下就在帘子外面守着。 五夫人同样对容渺二人有些尴尬,这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她自然想亲近,只是这两个孩子都不是在她跟前长大,她还记得两人在襁褓中的样子一转眼都这么大了,她有些手足无措,若是两人对她亲近些,她顺势也能对两人嘘寒问暖,只是这两个孩子对她不冷不热的,让她总张不开嘴。 斟酌了片刻,五夫人还是对容渺道:“我听说你今日连丫鬟都不带马车也不做的就跟着你哥哥出门了。” 容渺看了眼桌上的点心,嗯了声。 五夫人:“姑娘家怎么能这么大大咧咧的,下次想要出门告诉我声,我让人给你准备马车。” 容渺:“哦。” “你可能不太清楚府里的规矩,贸贸然的就出门了,府里人多口杂,会说你不懂规矩。这次就算了,铃兰是大嫂差遣过来的人从小找府里带着,下次的时候带着她也能提醒提醒你。” 容渺:“嗯。” “快过年了,你和阿潋身上的衣服要重做,京城不兴这样的款式,明日我让人来给你们量下尺寸,我前些日子在银铺给你定了下现在时兴的首饰明日就能送过来了,还有阿潋,我给你订做了一对玉佩,明日过来看看喜不喜欢。” ☆、第 5 章 五夫人不过二十些许,挽着随云鬓,头上簪着绢花,耳朵上缀着两只玛瑙珠子,长相文弱清秀,打扮素雅,说话也一向是轻声细语,话里有批评之意但是并不严厉,描绘精致的眼睛盯着容渺二人看,似有期待。 容潋笑道,“谢谢娘。” 五夫人,“母子之间说什么谢。” 从五夫人那里出来,容渺和容潋兴致都有些不高,走了一段路后面传来一阵脚步声,在后面喊他们,“姑娘,等等。” 容渺回头,“嗯?” 连翘一路小跑有些喘还是笑着说,“夫人说姑娘如果喜欢糕点的话就递话给小厨房,现端出来的也热乎。” 容渺露出一个笑容,“好的,替我谢谢娘。” 两人一路无话,容渺回到屋里,翠竹紧接着推门进来,手里提着一个大黄铜壶,“姑娘,我听见你回来了就从厨房拎回来一壶水,您是先泡泡脚还是先擦擦脸?” 和翠竹这个名字非常不相称的是翠竹又矮又胖,看起来非常的敦实,手非常的有力气,拎着这么大的铜壶也不见吃力,笑起来憨憨的,有些傻。 容渺噗嗤一笑,“翠竹,告诉你多少次了,下次擦脸泡脚不要一起讲。”尤其是泡脚还排在洗脸后面,总共就一壶水,总有种用洗脚水擦脸的感觉。 翠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放下铜壶又从屏风后拿出一个及膝高的木桶,往里面倒满水,从匣子里拿出一包用纱布包好的草药包扔到里面,看着里面热气滚滚才又把脸盆拿出来兑好水用浸湿帕子拧干后递过来。 等收拾好了躺在床上,她以为自己今天可能会失眠,但脑袋刚沾到枕头边整个人就睡了过去。 朦朦胧胧间她知道在做梦,身体像没有重量一样飘着,这是一处比同昌候府还要大的宅子,里面雕梁画栋,飞檐黛瓦,好一片富贵地儿,穿着绸缎的丫鬟走来走去,屋里一片欢声笑语。 她却独独的朝着一处僻静地飘去,里面种着一株枝繁叶茂的玉兰花,玉白趁着油绿,生机勃发,旁边是一架秋千慢悠悠的晃荡,再远些是一处绣楼,她若有所感的抬起头,二楼的窗户就支了起来,一个披着靛蓝披风的小姑娘静静的站在窗前。 眉目非常的熟悉,她每日都在铜镜里看见,只是气质和她不同,她身材康健,父亲兄长极为 疼爱她,平日里没有什么她要操心的事情,养的她多少有些无法无天,眼珠一转灵气十足,而这个小姑娘眉目里却透着一股忧愁,脸色苍白,长发半散在肩上趁着脸只有巴掌大,眼睛亮的像是最漆黑的夜空,却又蒙上了一层薄雾,欲语还休,瘦小的身上披着宽大的披风,越发的瘦弱,单单是站着就是一股清愁扑面而来。 本是她一个人站着,这个安静的小院却突然传来一阵错杂的脚步声,小姑娘无动于衷的站着,半响后脚步声更近了。 一个穿着海棠色长裙的女人走上来,头上簪着珍珠钗鬓边别着金步摇,手上戴着嵌宝石双龙纹金镯,好一个富贵雍容的贵妇人,身边只跟着一个低眉顺目的小丫鬟,见着了在窗前静立的人,飞快的闪过一丝厌恶,很快的又笑开,“宫里传来了消息,皇上有意把你许给静安王,旨意很快就要到了,你无事就在家里绣嫁衣吧。” ** 容渺第二日起来还没用早膳就被容越拉过来教训,一同和他倒霉的还有容潋。 容越坐在椅子上,让他们两个站着,“……刚到京城,我到现在连京城的形式都没摸清楚,你们两个倒是胆子够大,带着松枝就出门了!” “你们当京城是庆平县那一亩三分地?任你们晃荡?是不是觉得学了两手三脚猫的功夫就谁都不看在眼里了?昨个没出事是你们的运气好,若是真的碰到了什么人贩子,你们怎么办?别说你们那些东西,若是碰到一个算是走运,若是一行五六个大汉照应着,你们到哪里哭去?” 容越喝了口水,对准容潋,“你妹妹跳脱你做哥哥的就不能多想想?” 容潋温顺的道:“爹,我错了。”容渺忙依偎过去,抱着容越的胳膊道,“爹,我们知错了,下次我们出门一定多带着些人。” 气本来就不大被容渺这么一晃,差不多也消没了:“我不是不让你们出去,只是京城你们都没有来过,若是碰到了事找什么人都不清楚,我怎么放心的下。” “还有你。”容越抽出胳膊瞪了一眼容渺,“这次出门肯定是你的主意。” 容渺抱着头,“爹,我错了还不行么,我不该引诱我纯洁正直的哥哥和我同流合污,不该……” 还没有说完容越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剩余的那点怒气点滴不剩了,“好了好了,我反正是管不了你了,我知道是你坐不住,又是刚来京城就想着到处逛逛,但这两天不行,等我先去找你义父,让他给你找几个人来陪你们好好逛逛。” 容潋顺势问:“早听您说义父就住在京城,我和妙妙也想着去拜访下义父,不知道义父家里方不方便。” 容越笑容收敛了些,摇摇头拒绝:“你义父家有些复杂你们还是不要去了,想你们义父了过两天就能见到了。” 他这两天确实很忙以前旧友都生疏了正好趁此机会联络下,行程排的满满的,教训容渺二人都是特意抽出来的时间,一起用过早膳就匆匆的出门了。 两人被“禁足”,无处可处,府里又不熟,乱走冲撞了谁又是一场官司,容渺想起昨日五夫人让他们过去一趟,就拉着容潋一起去五夫人那,半路上就遇到了白苏,“八少爷,十姑娘,五夫人正让我去找你们那,红线夫人正等着呢。” 容渺二人推门进来,就瞧见一个穿着青缎掐花对襟上衣,下面穿着一条天青绿垂柳暗花绸缎长裙的头上插着两只银簪的三十些许的妇人看过来,见到两人,妇人对着五夫人赞叹道:“夫人好福气,这样的粉雕玉琢一模一样的人儿我可是我可是好些年没瞧见了,长大了必定是人中龙凤。” 五夫人笑道,“红线夫人谬赞了。”指着摆在桌上的十几匹布道:“我这两个孩子随她父亲在一直在云州,好不容易回来躺,总要给他们多添置些衣服我才能安心,您做了多年的针线生意眼光比我准,您看着这些料子那些好适合做什么都给他们做了罢。” 红线夫人为难道:“您也知道这块过年了,我们那里堆了不少活计,您若是做上两三件我那里还能给您挤出来若是做的多了怕是赶不急。” 五夫人:“我知道红线夫人的难处,您只要给他们一人赶出两件来就行了其余的年后再做也不迟。” 红线夫人露出笑容,“这好说。” 容渺二人站起来背过身,红线夫人从丫鬟手里拿过来尺子不时的让他们抬胳膊挺直腰杆,让人记下才去看那堆布料,随手拿过来一匹吃惊的道:“联珠对孔雀纹锦?这可是早就卖断货了的,夫人这里居然还有一匹。” 拿着布料对着在容渺跟前比划了下,“这是颜色好趁着姑娘精神好,正好过年就做件夹袄?做件长裙也不错,现在不能穿等来年开春穿正好。” 又拿过来一匹布,这是雨过天青的颜色,红线夫人随手一摸就知道什么料子了,“夫人可真疼人儿,这样卖断货的布居然还不止一匹,居然全都拿出来给少爷姑娘做衣裳。” 五夫人冲着容渺二人盈盈的笑道:“他们是我的孩子,我不疼他们谁疼。” 容渺看这料子,上面明绣绣着层层叠叠的莲花,刺绣精致,暗纹绣着水纹锦麟,颜色青碧可人,忍不住的道,“这件做件裙子怎么样?多了的给哥哥做件长袍好了。” 红线夫人想了想:“不错。” 容渺见意见采纳每每的等红线夫人把布匹拿过来就和红线夫人讨论,你一言我一语,气氛热闹了起来。 等快看完了又一个丫鬟走走进来,手上托着一个狭长的匣子,连翘也跟着进来,手上也拿着一个巴掌大的盒子,笑道:“夫人,您给姑娘订的首饰还有少爷的玉佩都给您送过来了。” 五夫人:“快拿过来瞧瞧。” 两个匣子整整齐齐的放在桌上,五夫人招呼容渺:“还不快过来瞧瞧合不合心意。” 容渺走近,五夫人正好打开那个狭长的盒子,红色绸布上整整齐齐的放着七八件首饰,有发钗有手镯有耳环,容渺一眼就瞧见了那个发钗,伸手拿起来。 拿出来后红线夫人的丫鬟小小的吸了一口气。 细薄的银丝层层的缠绕成一朵栩栩如生的山茶花,中间镶嵌着一朵小指肚大小的红宝石,花瓣之上还仿佛有水珠滚动,细看才知晓是米粒大的珍珠,茶花蜿蜒往下两三片叶子,手抖抖就见花瓣叶子也在抖动,仿佛细雨枝头最娇艳的那朵花。 容渺高兴的眉眼弯弯。 “五婶,您这这么热闹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第 6 章 这声音陡然响起让人吓了一跳。 五夫人露出一个笑容,冲着来人招手:“是瑶儿啊,快进来。” 出声的人不等她说完就掀开帘子进来了,长着个瓜子脸,十四五岁的年纪,穿着一件曳地水袖百褶凤尾裙,眉眼细长,手一伸,一件镶嵌了两三颗宝石的镯子露出来,手径直的伸向容渺手里的发钗。 “哎呀,这么漂亮的发钗五婶您居然都没拿出来过,藏着多可惜啊,正好我想着去打几件首饰,你这件我看着合心意,不如就送给我吧。”说着就欢欢喜喜地的往头上簪。 簪完朝着五夫人道:“五婶,我带着好看么?” 五夫人看了下容渺,勉强道:“瑶儿……” 容瑶已经伸手又把那个匣子打开了,水蓝色的绸缎上放着两个一模一样的玉佩,只静静的放着就感觉在生光,从里到外温润如水,躺在那里就宛如两汪碧水,容瑶拿过来往身上比了比,她上面穿了件大红的撒花夹袄,红配绿大俗,只是她看着这两两个玉佩喜欢,半响又道,“五婶,你这的好东西可真多,往日里我过来可没瞧见过,是不是五婶你觉得我贪得你的东西才不肯露出来?” 五夫人:“哪里的话。” 容渺已经后退半步,和容潋站在一起。 五夫人道:“瑶儿,这是给渺渺打的首饰,你是不是先……”先摘下来。 容瑶眉毛一扬,朝着容渺看过来,瞧了瞧她身上的穿着,往前一步,抓住她的手:“好妹妹,前个儿咱们刚见过,我是你四姐姐,还记得我吧?你看你这身衣服京城早就不时兴了,穿出去人家是要笑话的,姐姐那里还有几件小了的衣裳,姐姐让人给你捎过来换上吧。” “我看你头上也没个首饰,我那里也有,让丫鬟一起寻来,这支钗我实在喜欢的很,不如妹妹就送给我吧。” 容渺抽出手,对着五夫人道:“母亲你看?” 容瑶放开手又跑到五夫人那里,“好婶娘你就给了我吧,我那里的发钗可没有这样的款式,反正十妹妹那里没什么首饰,我把我的首饰给妹妹就行了。” 见五夫人还是一脸为难,手一松,猛的抽出发钗扔到桌上,冷笑:“五婶怎么这么小气,往日我娘可没少照顾您,怎么我要一个发钗就这么为难,我要回去告诉娘,五婶原来平日对我这么好全是装的,等妹妹回来了就把我全扔到一边去了。” 五夫人眉毛一跳,匆匆的看了眼容渺,又急看向容瑶:“瑶儿说的哪里话,五婶平日里不是最疼你了,只是这发钗……” 容瑶一把推开五夫人:“也就是个发钗!五婶平日里得了我娘多少恩惠,现在就想翻脸不认人了?难怪下人总说五婶小门小户出来的,不但气性小,也小气的很!” 五夫人给噎的喉咙疼,捂着胸口,拿过发钗递给容瑶,“好好好,是五婶不对,这发钗快带上。” 容瑶接过发钗转怒为喜,这对着五夫人道:“长公主的赏梅宴后日就要开始了,我娘说难得十妹妹八弟弟一起回来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 五夫人被顶的脑仁疼,勉强笑道:“劳烦瑶儿了,渺渺还有阿潋都没有去过到时候还要麻烦你多多照顾。” 容瑶得意道:“这是自然。” 红线娘子跟这些富贵人家打交道早已经有经验了,早在容渺被夺走发钗的时候就悄悄的后退了,等容瑶走了见气氛沉闷,便出声告辞:“夫人,天色不早了,就不多打扰了。等衣服做好我让人给您捎个信儿,您派人去取就行。” 等出了同昌候府的门,红线娘娘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可惜了。” 有了这一茬,五夫人再把打好的首饰给容渺时也有些尴尬,好在容渺脸上依然带笑:“多谢母亲。” 容潋也从善如流的接过玉佩,其中一个递给容潋。 五夫人撑起精神道:“我还让人给你买了一套笔墨纸砚等会儿就给你送去。” 容潋:“多谢母亲。” 等两人出了门,五夫人眼泪就下来了:“渺渺是不是生气了?我也是没有办法啊,五爷远在云州,留我一个人在京城,这里的事情那么多,我不讨好二嫂怎么活的下去。” “不过是一支发钗,瑶儿就喜欢上了想要,我有什么办法?我把钗给了瑶儿也是为了渺渺好,她初来府里什么都不懂,有了这支钗瑶儿也能多照顾她,若是真的闹到了二嫂跟前,丢人的岂不是还是她,保不准下人怎么嚼舌根。她也是我生的,日后我都什么不都是她的?对外人大方些是应该的,日后渺渺的前程说不准还要看二嫂。” 五夫人想着容渺二人冷淡的神色,忍不住把胳膊放在桌上埋头痛哭起来,心想你们在外面怎么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日子,我在这如履薄冰的过着还不是为了你们,一点都不体谅娘亲算了居然还要埋怨。 *** 容渺回到屋里,匣子随手扔在桌上,慢吞吞的倒了杯水,容潋推门进来,坐下,半响后突然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容渺意兴阑珊的道:“怎么了?” 容潋伸手摸了摸她的头,从袖子里掏出来一个精致的镂空的香球,下面还缀着一个绑着铃铛的如意结,“本想过年的时候再给你,现在给你吧。” “这个香球可是哥哥我亲自找人打的,独一无二的。” 容渺接过来,核桃大小的香球外面是银制的,镂空的雕刻着一些详文,摸上去凹凸不平,还有些温热,中间有小巧的机关可以敲开,里面是一个小一号半球形的容器,可以放香丸,容器最上面有三个微微弯曲的针状物,这是用来固定香丸的。 容渺伸手把玩,道:“我没生气,不用安慰我。” 容潋也不反驳她,拿过她倒的水凑到嘴边喝了一口,淡淡的道:“还记得爹说为什么带我们去云州么?” 容越又当爹又当娘的把两人拉扯大,甚少提起五夫人,偶尔有次问起她,容越就皱着眉心,似乎是想到什么事情,脸上闪过厌恶,似是而非的说了句:“你们娘亲对外人最为大方。” 脸上似乎还有些嘲弄。 容渺也想起来了,再想想今日的事情,怕是五夫人以前也做过这样的事情,惹怒了容越直接带他们去了云州。 “反正也就这个把月。”容渺自我安慰完收起银球,毫不客气的逐客,“行了行了你先回去吧,给义父的荷包我再绣绣。” *** 膝盖腿弯都青了一片的步河又被他爹揍了一顿,痛哭流涕的跑到太子殿下那里喊冤,“殿下,殿下!您不知道我有多惨,昨天有两个小兔崽子不分青红皂白的揍了我一顿之后,回到家我家老头子居然又抽了我一顿!” 添油加醋的把昨日的倒霉催的经历说了一顿,对着太子殿下含泪道:“殿下,我就是心太好!我心太好了,我好好的管他们做什么!” 放任那两个小兔崽子不管他也不会白白的挨了那几下。 捶胸顿足:“做个好人实在是太难了!” 想起枯枯等了两个时辰也没有等到所谓“赔礼道歉”的人,他爹问他在等什么人,他居然还老老实实的答了。 他爹横眉冷眼:“连两个小孩子都能抽你!你好意思说出来我都不好意思听,老子的脸都要被你丢尽了,我、操!老子抽你你居然还敢躲!” “给我过来!” “我不!” …… “让你躲让你躲!” …… 他爹抽他都是往死里抽,步河摸了摸自己现在还疼的厉害的背:“殿下!您一定要给我做主啊!” 太子殿下本来在练字,被步河这么一闹只好把笔放在笔舔上,揉了揉手腕,檀香佛珠在素白的手腕上,韵味悠长,把卷起的袖子放下,对那两个孩子倒是有些兴趣:“随身带着匕首?” 步河:“可不是嘛!那个小姑娘还拔下簪子就往我眼睛上扎!这么心狠手辣的人到底是谁家教出来的!” 太子殿下含笑道:“你让我怎么给你做主?” 步河包含希望的道:“殿下,您不是每年都去参加长公主的赏梅宴么,带上我吧,带上我吧!” 他要在宴会上找到仇人,他就不信那两个人不去! 太子殿下跪坐在软垫上,从棋盒里拿出一颗白子,对着棋盘上的残局斟酌片刻才落下一子,檀香的佛珠在衣袖间若隐若现,长发披在背后,屏息凝神间尊贵威仪。 步河一时间不敢说话,等了片刻才小声喊了句:“殿下?” 太子殿下仿佛才回神,含笑的又落下一子:“好。” ☆、第 7 章 容瑶说要给容渺衣裳首饰,一大早果然有个两个丫鬟过来了,一人手上抱着好几件衣裳,一人手里拿着一个木匣子。 其中一个丫鬟见到了容渺就笑:“十姑娘,我们姑娘让我们给您送东西来了。” 容渺随意打量了下那堆衣服,大约有八成新,大多都颜色艳丽,她在心里冷笑了两声,真当她没见过好东西? 容渺:“有劳四姐姐了,只是我这里衣裳够用的了,明年还要随父亲回云州,东西多了带着也麻烦,你们还是给四姐姐带回去吧。” 说完又觉得自己气势太弱,讽刺的补充了句:“没想到四姐姐这般节俭,这样的衣裳我都是穿过了就扔了,四姐姐居然还存着,想必是四姐姐的心爱之物了,君子不夺人所好,你们还不快回。” 丫鬟被讽刺的一愣,大约没想这位十姑娘这么的牙尖嘴利。 “十姑娘……” “十姑娘,我们姑娘让我给您送东西来了。”一个穿着果绿衣裳的丫鬟笑吟吟的进来,手上同样抱着一堆衣裳,只不过这衣裳都是崭新的,“我们姑娘说了您初来府上东西可能都没备妥当,这些衣裳就先给十姑娘穿着,若是不够了尽管去她那里说,其余的若是缺了什么东西也可管她去要。” 见着还愣在原地的丫鬟,故作惊讶道:“白鹭,你居然在这里,这些衣服是四姑娘赏你穿的?” 丫鬟脸憋得通红,抱着衣裳的手紧了紧,张口道:“你……” 容渺毫不客气的道:“好了,我头疼,不见客,我这里什么都不缺,几位慢走。” 等赶走了三人容渺才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这都是什么事啊!” 容潋推门进来手上拿着棋盘,“来,下棋。” 容越还没松口让他们出门,有了昨天的事儿,不论是容渺还是容潋都对堂姐堂兄有些敬而远之,现在能打发时间的也就那就样了。 容渺从善如流,“我执黑。”先伸手落下一子。 两人围棋都是半桶水,每每等容潋落完一子,容渺就眼睛眨也不眨的落下另一子似乎胸有成竹,容潋被带的越下越快,等下了半盘之后,容潋把棋子往棋盒上一扔,“不下了。” “有你这么下棋的么!” 她就是乱下,连带着容潋的布局都被打断了,最后棋盘上就见黑白子掺杂着分布着,一眼瞪过去:“你就不能好好的下一次。” 容渺没好气的道:“我不是习惯了么。” 脱口而出又觉得不对,她近两年才是接触围棋,一开始对弈就开始下快棋,到现在这个习惯都没改过来,只是这个习惯到底怎么养成的? 容潋其实不爱和容渺下棋,只是府里他又不想着去找那群堂兄联络感情,只能忍气吞声的道:“重来。” 刚收拾好还没落子,松枝慌慌张张的推门进来,“少爷,不好了!” 容渺在心里数数,想着每次数到十再落子,刚数到六就被打断了,不高兴道:“又怎么了?” 松枝压低了声音,“川爷护送姨娘回来了。” 容渺二人互相看了看,询问对方到底有没有朝五夫人露点口风,对方眼底都是满满的诧异,容渺捂了下脸,“爹给娘提了么?” 她也就第一日的时候想了下这事,之后就通通的抛到了脑后。 容潋不确定的道:“应该有……吧?” 在这里干想也不是办法,两人站起来往五夫人的屋子走,都在一个院子里,走不几步路就到了,刚一进去,就瞧见姨娘正在椅子上,温顺的低着头,五夫人正僵着脸喝茶。 五夫人这会儿正心乱如麻,她知道容越在云州不会一个伺候的人都没有,她还亲自给他挑了两个丫鬟带过去谁知道到,这次容越身边没带回来一个,她还暗松了一口气,谁知道今日就来了一个女人自称是容越在外面纳的妾室。 一时间各种滋味涌上心头。 容渺在屋里看了下没见到义父,走进几步道:“给母亲请安。” 又给姨娘微微欠了欠身:“姨娘。” 姨娘已经站了起来侧了侧身子,低声道:“姑娘好。” 在身后伺候的墨梅见到了两人的神色,道:“川爷说今日进京一路风尘仆仆就先不见姑娘少爷了,等明日再来和姑娘少爷叙旧。” 五夫人这会儿已经恢复如常:“白苏,姨娘一路舟车劳顿,你快带她去屋子歇着。” 姨娘后退半步,她正是年华正好的时候,大病初愈脂粉未施,头上也未带任何的钗环只簪了一朵海棠色的绢花,身形纤弱,弯腰告退时,有两缕头发垂到脸颊上,弱不胜衣,楚楚动人。 五夫人强笑转头看容渺:“渺渺,你们什么时候和靖国公府的三爷搭上关系了?” 容渺没想到她义父来头居然这么大,国公府的少爷竟然各地的跑,笑道:“我那时候还小记不太清了等爹回来您问爹吧。” 五夫人心不在焉的哦了声,身后的连翘悄悄的拽了拽她的袖子,轻声提醒:“夫人,老夫人那等着呢。” 五夫人恍然想起来正事,起身让连翘给她整了整衣服:“昨日给母亲请安时母亲说想见见你们,现在没有什么事情你们就随我去吧。” 容渺出来的匆忙并未拿披风,这会儿见五夫人立刻就要起身也没有喊翠竹去拿,谁知道五夫人看到她身后的翠竹后,问道:“铃兰呢?怎么不让铃兰跟着。” 容渺:“翠竹随我一起长大,我的习惯她最清楚,用着也最顺手。” 五夫人皱着眉心,打量矮矮胖胖的翠竹,勉强的道:“下次还是铃兰跟着吧,这府里她熟,你这丫鬟形貌难登大雅之堂,出门带着旁人是要笑话的。” 容渺淡淡地道:“多谢母亲费心。” 一行人朝着二老夫人那走去,五夫人脸色微沉,容渺二人一路闷头走路,周围的丫鬟更不敢搭话,等到了院子门口五夫人才重新露出笑容。 刚进了院子一个粉衣的丫鬟就上前,对着五夫人就欠了欠身:“五夫人,老夫人正等着您呢,刚刚还念叨今日怎么还不见您来,这就是八少爷十姑娘吧?长的果然就跟菩萨跟前的金童玉女一样,夫人好福气。” 五夫人:“还要麻烦天冬姑娘进去通报下。” 天冬:“不过是份内的事,哪里称得上麻烦。还请五夫人稍等片刻。” 她先掀帘进去,片刻后又出来,道:“老夫人让你们进去。” 里面光线很暗,只有一个小小的窗户,现在紧紧的关着,大白天的还点着灯,还有一股浓浓的熏香味,旁边的青兽香炉里香烟袅袅,软榻上正歪着一个妇人,大约是精神不太好,额头上还绑着抹额,旁边的正有个眼熟的女人弯腰在她耳边说着什么。 听见了这边的动静,二老夫人抬头,略过了五夫人,仔细看了看容渺二人,朝着她们招招手,惊喜道:“好孩子快过来让我看看。” 容渺只好上前几步,二老夫人拉过她的手,她大概是眼睛不太好,多看了一会儿才侧头看容潋,他们也知道,单单一个女孩一个男孩都不稀罕,稀罕的是他们是双生子还长的一模一样,凑到一起总让人会多看几眼。 那个颇为眼熟的女人凑趣道:“娘,您看这两个孩子一转眼都这么大了,原先他们在襁褓里的时候您还抱过他们呢。” 容渺二人乖巧的齐齐道:“祖母好。” 脆生生的声音让整个屋子都鲜活了不少。 二老夫人放开容渺,嗯了声:“是啊,一转眼都这么大了,我也老了。” 女人忙道:“不老不老,娘年轻的很,谁敢说娘老了我定不会饶了她。” 二老夫人淡淡的道:“老七都这么大了我能不老么?我活了这么大岁数唯一的盼望也就是在闭眼之前能抱抱老七的孩子了。” 女人脸色一白,嘴唇动了下,眼眶一红,似乎有泪意。 二老夫人半闭着眼睛,对五夫人道:“这两个孩子都长的这么好,你是个有福气的,往日我也没给两个孩子什么东西,我这里还有些小孩子带的玩意儿不嫌弃的话就带回去。” 五夫人从进来就一直恭谨的站着,立刻道:“儿媳怎么会嫌弃,多谢母亲。” “嫌弃什么啊?” 一人突然掀开帘子进来,和容瑶五分相似的女人笑意盈盈的进来,对着二老夫人行了一礼,站起身就冲着容渺笑:“原来渺渺在这儿啊,我正想找五弟妹说说呢,我来的时候瑶儿正趴在屋里哭我一问才知道原来是渺渺嫌弃她送东西,这多大点事,这丫头被我宠坏了这点事都要哭半天。她那里能有什么好东西大都是用的惯的小玩意儿瞧着渺渺没有才会想着送去,我那有几件稀罕的好东西渺渺去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喜欢就尽管拿走,就当是二伯母给你见面礼了。” ☆、第 8 章 绵里藏针的话一出口,五夫人脸就白了。 这话太不好接口了,二夫人直接给这件事定了性,就是容渺年纪小却爱慕虚荣,而且半点教养都没有连友爱姐妹这个基本道理都不懂。 二老夫人半闭着眼睛似乎没听到。 二夫人笑意盈盈的接着道:“说起来也是瑶儿不好连东西都不会送,回去我一定要好好的教教她,回头让她给渺渺道歉。” 容渺在忍与不忍之间犹豫,看二夫人这般模样就知道是个不好相与的,她还要府里住个把月,若是招惹了她也许接下来麻烦不断,而且她对这里不熟说不准就会吃个大亏,这事忍了也许就过去了,至于名声她倒是淡然,反正她将来嫁在京城的可能性很小,坏了就坏了吧。 只是若是忍了她自己憋得慌儿,她悄悄的深呼吸了几下,默背了三字经,只是火气还是蹭蹭的往上冒。 五夫人低声给二夫人赔不是,道:“这事是渺渺的不对,怎么能让瑶儿给她道歉?她年纪还小又没在京城长大,一些规矩还不太懂,我在这里先给二嫂陪个不是。” 二夫人:“五弟妹说什么话,小孩子的事情哪里需要我们插手,你给我赔不是可没找对人,瑶儿年纪小也受不起你这句不是。” 容渺看着温顺的五夫人,心里已经满是失望了,连一句话都没有问过她就直说是她不对,再想想那只发钗,真让她怀疑谁才是她亲生的骨肉。 容潋笑着插嘴:“二伯母说的是那些‘旧’衣裳吧?实在是对不住,妙妙在云州的时候身上出过红点,大夫说是过敏,只是没查出缘由,大夫交代说日后不论吃的用的都要小心,这些被人上过身的衣服她是不敢穿的。” 旧上面用了些力,容潋伸手拽过容渺,把她往身后拉了拉,“至于稀罕玩意儿,二伯母还是留给瑶姐姐或者敬献给祖母吧,我们虽然不懂什么规矩但是孝悌还是知道些的。” 这话一出口,二夫人眯起了眼睛,五夫人瞪大了眼眶,脸色惨白,直直的看着容潋,眼泪慢慢的涌出。 二夫人半响才道:“五弟口才甚佳,看来教的你也不差。”嘴角扬起,似是讥笑。 五夫人默默垂首。 二老夫人恰到好处的睁开眼睛,下逐客令:“好了,我这里没有什么事,你们无事都下去吧。”看了看小媳妇一样的七夫人,“你也走吧。” 等出了二老夫人的院子,二夫人道:“我还有事,先行一步。” 说完扬长而去。 七夫人抚了抚发鬓,也对着五夫人道:“五嫂,我也先走一步了,改日再找你来喝茶。” 七夫人是二老夫人的侄女,五夫人自然不会得罪她,道:“好,改日定会等着七弟妹。” 仅剩下母子三人,五夫人有心说几句只是在这里不好开头,想起刚刚容潋的话又觉得心绞痛,捂着胸口一路无话回到院子里,五夫人刚想说,容渺就抓起容潋往后退了几步,“母亲,我和哥哥棋还没写完,不打扰你做事了。” 等回到屋子里容渺脸就垮了下来,“唉。” 容潋想安慰她,张口嘴发现实在有点无处下口,五夫人刚刚的做法他也非常失望,在心里甚至想幸亏他们没在府中长大,看刚刚的情形,两人若是都在府中怕是要被欺凌死了,最后只能道:“明日不是有赏梅宴么,咱们不用呆在府里了。” 容渺嗯了声,两人无事只好接着下棋,容渺依然是一手快棋,面色肃穆,棋子按到棋盘上就是啪的一声,看起来杀气腾腾,松枝翠竹都下意识的屏息凝神。 容潋这次也没有再说她,跟着她的节奏也开始下快棋,棋谱上的起手式布局全都扔到一边,她刚落下一子,他紧跟着也落下一子,一时间只有啪啪的声音,连呼吸都闻不到了,一连下了十几盘,容渺动了动僵硬的肩膀,晃晃脑袋,环顾一圈,诧异道:“都这么晚了?”屋子都暗了下来,松枝在一旁正拿开灯罩点上灯火。 肚子咕噜噜的叫了起来,容潋也差不多的情况。 翠竹道:“姑娘,要吃的么?” 两人错过了午膳这会儿早饿的咕噜噜的叫了,闻言立刻道:“嗯,快要饿扁了,你去给我叫碗面,打个荷包蛋,加点香油,再放点葱花。” 她说的太具体,容潋眼前不由自主的开始浮现热气腾腾面上那个香喷喷的荷包蛋,捂了下胃:“给我也来一碗。” 容渺:“看看厨房有没有什么小菜,腌黄瓜腌萝卜还是腌韭菜花都行,给我端过来下菜。” 容渺吩咐完又想起来铃兰,一天没见她的影子了不知道在哪享福呢,冷哼一声,她不痛快别人也不要痛快了,毫不犹豫的道:“你去找铃兰让她在厨房盯着若是做的不和我的胃口,她这个月月钱没了。” 翠竹也不喜欢铃兰,因为铃兰看她总是下巴仰着眼珠子下飘的看着她,整天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让她很不舒服。 进了铃兰的屋子就瞧见她正歪在床边嗑瓜子,旁边一地的瓜子仁,屋里烧着炭暖烘烘的,见着翠竹进来,斜睨着看她:“进来不知道敲门么?” 翠竹:“我进我的屋子敲什么门啊,姑娘吩咐了让你去厨房盯着她要吃面。”把容渺的要求说完,又补充道:“姑娘说如果她不满意这个月你的月钱就没了。” 说完也不搭理她,转身就出去了。 铃兰气的牙痒痒,不想动又不敢违抗容渺的吩咐,骂骂咧咧的站起来:“果然是乡下来的丫鬟,吃的也是乡下人的东西,山珍海味不吃偏偏要去啃萝卜!” 厨房里没有腌黄瓜也没有腌韭菜花只有腌萝卜,巴掌大的小碟子放满了青萝卜干,上面还撒了些胡椒面提味,容渺先吃了一口面又夹起来一条萝卜放到嘴里咬了口,脆生生的。 两人吃的正香,容越推门进来,带来一身的寒气,他解下披风见两人吃的香,他在外面灌了一肚子酒,两泡尿下去没了,这会儿也正饿,吩咐道:“也给我上碗面。” 两人本来坐在炕上围着小炕桌吃,容越来了两人只好挪到桌上,容渺夹起来萝卜递到容越嘴边:“爹,你尝尝,这的萝卜挺好吃的,比我腌的好吃多了,等改日我去问问他们怎么腌的回去我也试试。” 容越张口咬下来一节。 铃兰目瞪口呆,心底的鄙视又浮了上来,她一个丫鬟都没腌过萝卜,她居然亲自去腌,还要去找人问问,食不言寝不语这些也不懂么? 容潋噗嗤一笑,“你拉倒吧,你腌的那叫萝卜么?你都放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进去,黑乎乎的一股药味,还有你上次非要跟着惠娘学酿桃花酒,弄了一堆桃花瓣回来招来一堆蜜蜂差点把你蛰了,最后酿出来两坛子醋。” 容渺振振有词:“我那是第一次手生!积累经验,等熟练了我肯定酿的出来桃花酒!” 扭头朝着容越甜甜的一笑,“爹,等我酿出来第一坛酒肯定给您喝!” 容越:“乖。” 容渺得意洋洋的转过头:“你还说我,上次你花了一百钱买了一株花还不是养死了,还说是被小鸟啄掉了根,你当我傻啊?” 两人互相揭短,时间过去的很快,容越一身的疲惫都要消失了,欣慰的瞧着这一双儿女,道:“行了,时间不早了你们收拾收拾赶紧睡觉去。” 又想起两人刚吃完饭,改口道:“再等半个时辰再睡。” 刚回来时容越本来想去书房写些东西,现在酒足饭饱,全身暖洋洋的他倒是不想动了,干脆回了屋,五夫人正坐在椅子上等他,见他进来就起身道:“回来了。” 她本来准备了饭菜,只是等容越叫了面后又让人撤了下去,她这一天都神思恍惚,站起来后愣在原地,回神见容越诧异的看她,脱口而出:“林姨娘到了……” 似乎觉得自己说的太僵硬,又露出一个笑容,不自在的挪了挪脚。 容越嗯了声:“我知道了,她在路上病了一场晚来了两日,你好好的安排她。” 容越觉得和五夫人没有什么话题好说的,他换完衣服拿了本书就在灯下看了起来,五夫人几次想要开口都停了。 等躺到床上,五夫人终于忍不住道:“五爷,不知道林姨娘家里是做什么的?” 容越已经快要睡着了,这么一问又清醒了,黑暗中皱了下眉头,“她家里做些生意,哥哥和我有些往来。好了,睡觉。” 五夫人听着旁边的绵长的呼吸声,默默开始流泪。 ☆、第 9 章 长公主是陛下的嫡长女,早已经成亲,只可惜驸马早亡,膝下只有一子,陛下对长公主甚为怜惜,亲自赐了一座园子给她,里面种了三万株梅花树,每到冬日便是满园幽香,香气袭人,冬日落雪,红梅白雪,若是再煮上一壶茶什么意境都出来了。 长公主也甚为喜欢这个园子,每每到了冬日便会带着众仆人来这里赏梅,也许是自己一人赏梅实在是无趣,每年遍广邀京城各家的小姐,几年下来赏梅宴更为广为人知,不少竟成了每年的一大盛事。 既然是邀请京城诸多闺秀,便少不了争奇斗艳,谁家的姑娘最有才华谁家的姑娘最为貌美谁家的姑娘最为刁蛮……这些流言往往会在赏梅宴后传出去。 只是容渺思忖她家在京城这片汪洋大海里只算得上一个小水滴,她在庆平县算得上貌美如花,一枝独秀,不说到时候京城诸多闺秀就是站在在众堂姐中也太起眼了,家世容貌都排不上号,到时候出风头肯定轮不上她,所以在她几个堂姐都在抓紧梳妆打扮的时候她慢吞吞的吃着面。 容渺在云州参加过一次宴会,当时她还什么都不懂,回来饿的前胸贴后背,后来就有经验了,这种宴会去了有饭菜但是大多是中看不中吃的,在去之前最好填饱肚子。 等人来催促的时候她刚好把最后一口吃了下去,铃兰殷勤的上前给她倒了杯水,自从铃兰知道容渺要去参加赏梅宴的时候就像换了一个人,待她无微不至,意图毫不掩饰,理由甚为大义凛然,翠竹从未见过大场面,若是在长公主面前出了差错可是大过。 容渺看着很有趣但还是一句话就直接拒绝了:“不用了,我看你不顺眼。” 把铃兰噎的脸色铁青。 直到上车之前容渺心情都不错,等上车瞧见了容瑶她心情瞬间就下落了,显然容瑶也是这么想的,见着了她就冷哼一声,扭过头。 容音暗地里拽了下她,容瑶不为所动,容音只好对容渺道:“渺渺,我是你三姐姐。” 容渺道:“三姐姐好。” 容音面容姣好,神色温柔,含笑的把渺渺拉到她身边去,小声的告诉她一些赏梅宴的规矩,其实参加宴会的大都是十三岁以上的少年少女,容渺本不应该参加的,大夫人却在名单上添上了容渺容潋二人的名字,还特意交代容音照顾好容渺。 家里的姐妹太多,对这个新来的妹妹她没有太多的好奇,不过既然母亲这么吩咐了,她也知道怎么做。 容音:“到时候你就跟在我身后,不要乱跑,见到了什么人记得看我眼色。” 容瑶本来不想搭理这两人,只是见容音对容渺居然比对她还要亲切,她还没有被容音带在身后一起结交名门贵女,听到这当即扭头,不满的抱怨:“三姐!你不公平,你都没待我这么好过,我就知道你根本不喜欢我!” 容音板着脸:“渺渺刚开京城什么人都不认识,她还小,我多照顾下有什么问题?我怎么没有待你好?你从我那里拿过多少首饰,我说过一句么?” 容瑶:“你也说了她这么小去赏梅宴做什么!同去的根本没有她这么小的,玩也和我们玩不到一块去,去了也是个累赘!” 容音闪过一丝怒容,加重口气:“你怎么说话呢!” 容瑶其实挺有些忌惮容音,被这么一说抿了抿唇,柿子要捡软的捏,瞪向容渺,见她居然拿着一块糕点在吃:“你说说看你去添乱做什么!” 可惜容渺一句话都不想跟她说。 容瑶气的头都要炸了,心道昨日的账我还没找你算你现在居然还无视我,你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死丫头,等回去我要让你好看! 容瑶咬牙切齿了一路,等到了地方就跳了车,容音摇摇头,先下车又伸手把容渺扶下来,见她往后看了看,伸手把她垂下来的头发别到耳后,解释道:“八弟虽然也我们一起应邀而来,但是并不和我们一起。” 原先只邀请女客,后来长公主之子年龄渐长,也开始邀请男客,只是男女客之间隔着一个偌大的湖泊。 容渺郁闷的哦了声,她梳着双丫鬓,上面扎着粉色的丝带下面是两个绒球,穿着一件淡绿色的袄裙上面绣着几只亭亭的莲蓬,比周围人矮上一节,走起路来绒球一跳一跳的,可爱灵秀,当即引来不少注视。 容香走过来多看了两眼,心里还有些别扭,昨日她送过去的衣裳也被毫不客气的退了回来,让她觉得很是丢脸,连带着对她没什么好感,走进容音催促道:“三姐,快进去吧。” 容瑶和她不对盘,当即讥笑了一声。 容音不欲这这里起争执,道:“好。” 门口早有恭候的侍女,引着一行四人往前走,没一会儿冷艳的香气便扑面而来,等穿过一道门,容渺眼前映入一片红色,定眼看去,数不清的梅花在枝头绽放,更为浓郁的香气席卷而来。 容渺小小的惊呼一声。 容瑶听到了,小声的道:“土包子。” 园子里早有人走动,三五个站在一起小声说笑见着了她们也只是看一眼便略开,容音道:“你们去年都来过了,我也不多说了,你们各自去吧。” 又单单的拉过容渺:“你跟在我身后。” 容瑶二人嗯了一声转身不知道去哪了,容音带着容渺左右看了下便朝着一处走去,那里站着三个人,其中一个看见容渺便笑了起来:“你哪里找来的小妹妹啊,真可爱。” 容音道:“这是我十妹妹。” 那人上来就摸了摸她的头,道:“十妹妹好。” 容音轻轻的拍了她一下,嗔怒道:“她胆子小,你可不要吓着了她。” 那人不满道:“你这话说的好像我是母夜叉一样!” 又一人道:“你可不是母夜叉么,听说周少爷前个儿还被你追着打了。” 最后一人接了句:“这可是京城都传遍了的,想瞒我们可不是行,说说看,周少爷怎么又招惹你了?” “哎呀呀,你们真讨厌,音音也定亲了怎么没见你们打趣她啊,整天拿我开涮!”脸色绯红,使劲儿跺了下脚。 容音三人立刻笑了起来。 容渺其实不知道自己来做什么的,周围的人都比她打,她们说的东西她也听不懂,低着头小小的打了个哈欠。 “不知道今年太子殿下今年还来不来。”为了避免再被打趣,她忙转了个话题。 容音道:“应该会来的吧,太子殿下和长公主殿下交好,每年都会来,今年想必也不会例外。” “年年来又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们又见不着。” “听说太子殿下风姿过人,让人见之忘俗,不能亲眼一见实在是遗憾。” 容渺又小小的打了个哈欠,她吃的太多,眼下就有些犯困了,容音这次瞧见了,喊过一位侍女吩咐道:“这是我十妹妹,年纪还小,现在累了,麻烦姑娘带她去暖阁休息一会儿。” 容渺眼睛蒙着水雾,皱着鼻子,看起来似乎泫然欲泣,实在是可爱的很,容音忍不住的又摸了摸她的头,叮嘱:“不要乱跑。” 等容渺走远了,最先开口的姑娘道:“你这位十妹妹倒是安静可爱的很,比你四妹有趣多了。” 容音想起她刚刚泪眼朦胧的样子,忍不住也轻笑了下:“确实。” 侍女在前面带路,容渺饶了几个弯后就不记得怎么来的了,专心的跟在她身后也不怕被她卖了,穿过梅花林后才看到掩映在其中的屋子,侍女推开一间屋子的门:“姑娘请。” 刚进去热气就扑面而来,她解下披风,又打了个哈欠更困了,对着侍女挥手:“好了,你下去吧。” 屋子里放着两个半人高的细颈青花瓶,上面插着修剪下来的梅花,满屋子都是梅香,容音走到软榻旁径直躺了上去,把披风盖在身上,眼皮黏了起来,呼吸绵长。 *** 长公主之子明德才十一岁,邀请大都是同龄的人,容潋站在他们当中不像是容潋那么突兀,只是他和同来的两位堂兄都极为生疏,一路上无话,到了这里他们没有为他引荐的意思,容潋也不想去自讨没趣,拉到一个小厮问了路就跑到凉亭里坐着了。 而步河随着太子殿下来了之后就开始四处张望,他已经十六了和这些十一二岁的小孩子显然没有什么话题,他自己不肯厚着脸皮过来就搭着太子殿下的顺风车来了。 太子殿下看他这样贼头贼脑的好笑的很,伸手推推他:“好了,我去找大姐说话,你自己想去哪就去吧。” 步河眼睛一亮,道:“殿下,您真的太好了!我这就去了,有事让人喊我。”说完就一溜烟的跑了。 一群半大不小的男孩凑在一起自然不会像女人一样赏梅,等步河到的时候他们已经让人架好了靶子,吵吵着要比试射箭。 步河眼神好,在一群吵吵嚷嚷的男孩里面飞快的搜索目标,他嘴里信誓旦旦的说容潋一定回来心里其实没底,比不得女客受邀人数多,明德邀请的大都是平日交好的人。 打量了一圈,没人。 不死心的再看了一圈,还是没人。 步河憋着气准备找第三圈就瞧见了被一人拉着过来的容潋。 顿时眼睛一亮。 ☆、第 10 章 容潋本来在凉亭做的好好的,亭子四周都用帘子隔上了,里面烧着炭,桌上摆放着点心茶水,座位上垫着柔软厚重的垫子,在里面舒服的很,容潋还不乐意出去呢。 只是这群男孩正是要面子的时候,满腔的热血,一点摩擦都能打起来,同昌候府虽然是已武起家只是到了现在也已经随大流的督促子孙开始念书了,骑马射箭自然不太行了,容潋的两位堂兄射箭的时候,一人脱靶,一人堪堪射中了一个边,被人大肆嘲笑,两人不甘之下自然想起还有容潋。 容潋被赶鸭子上架,他身上还披着和容渺一模一样的兔毛披风,脸上带着婴儿肥,容貌精致,站出来的时候简直像个小姑娘。 其余的人都怀疑的看过来。 堂兄也见着了,沸腾的热血开始冷下来,心里打鼓心道到底成不成啊,这个堂弟简直和小姑娘一样,路上害羞(?)的连话都不敢和他们说,他们也是气疯了才会想起他来。 容潋接过弓,又抽出一支箭,披风都没有解下来,堂兄眼皮跳了下,正要开口说不会就算了,就见他眼睛眨也不眨的搭弓,手指扣在箭上,弦猛的松开,他下意识的追着箭看过去,靶心上一支箭正在微微打颤。 正中靶心?!!! 堂兄眼睛发光的看向容潋,惊喜来的太快,他脑子还在晕乎,嘴巴张合就是说不出来话,嘴角却是大大的扬起。 其余的人也有些不可思议,他们当中稳稳的射中靶心的也不过两三人,没想到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小子居然也有一手好箭术。 其中一个人不服气的站出来冲着容潋道:“咱们再比!” 这个时候步河突然冒出来一把抓住容潋,冲着那人露出一口白牙:“这人我先借走了,要比等会儿再说!” 容潋心里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刚刚那箭绝对是凑巧了,再射不一定能射的中,正想着怎么拒绝,就猛然被一人抓住,侧头瞧见了步河的正脸,心一跳,想退一步却被他抓的紧紧的。 步河不容分说的拖着容潋走了,让剩下的人面面相觑,这小子怎么和长平侯府的小少爷认识? 容潋一开始被拖着走到后来就非常配合的跟着了。 等走到僻静无人处,步河阴笑的靠近容潋:“你这个臭小子可算是落到我手里?竟然敢耍我?现在知道后悔了?” 容潋挑了挑眉道:“你把我拉到这里就是为了问这句话?” 步河一愣。 容潋挣开他的手,双手笼在袖子里,头上是开的咿咿呀呀的白梅,掉落的花瓣散在他肩头越发显得眉目如画,他站在那里不动如山:“那天的事情是个误会,之后糊弄你是我不对,我在这里向你道歉,你想要什么补偿就说吧。” 步河只想着找到他,还没想找到后怎么补偿回来,他想揍回来的话,当时就能揍过来了想要他们道歉的话现在人家态度也很好,补偿?严格说来他也没有什么损失…… 不对! 害他被他爹抽了一顿! 步河很想抽回来,但是看着好像是女孩子的容潋实在下不去手,放过他他又不甘心,想了想,他又抓起他的胳膊,拖着他往后面走:“走,我带你去见个人,我不知道怎么办,那个人一定知道怎么办!” 太子殿下刚和长公主说完话,身边只跟着一个宦官三生,他还在想长公主刚刚说的话。 长公主说:“你还没找到?” 梅园里中轴线上有处四层高的观景楼,站在上面园子上下都能看的清清楚楚,加上西洋传来的西洋镜每个人的面容都能瞧得纤毫毕现,他每年都要来这里一次,长公主一年两年没察觉他让她举办赏梅宴的目的,现在五六年了也有所觉了。 长公主道:“你身为国之储君,地位尊崇,身份尊贵,想要什么人得不到,为什么非要执着于一人?退一步讲,殿下也已经十七了,也该考虑大婚了,你到底要找什么人就说出来,大姐我掘地三尺也会给你找出来。况且你这样找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纵然我广邀闺秀也总归有不来的,你这么下去不是个办法,难不成一直找不到你就一直不成婚?纵然父皇不说,大臣也不会一直放任下去,趁着现在还没到那个份上你现在最好想想办法。” 长公主说这话已经是推心置腹了,他们虽然都是嫡出,但是长公主在元后说出,他是继后说出,以前关系说不上亲密,长公主一向是点到为止,今日倒是不像是她的作风。 太子殿下在袖子底下摸了摸手腕上的佛珠,心道,三生三世的缘分又怎么能是那么容易放得开的。 他当初为了这万里江山殚精竭虑,眼底几乎容不得其余的东西,谁又能想到最后却对一个人念念不忘。 他本来不信佛,但是因为她他特意去禅院求了一串佛珠长年戴在手上,没事就对着它念几句经文,想着这一世她会长成什么模样,养成什么样的性子,她还记不记他…… 这么念叨下来,她就像长在了他心上。 他难得的走神,忽然就听到一阵凌乱的脚步,梅花瓣纷纷的落地,显然是来人太过粗鲁的把枝桠胡乱的推开所致,步河得意洋洋的声音隔上老远都听得到:“你就等着吧,我肯定会……殿下!” 太子殿下显然把他给忽略了,刚刚还在想的人忽如其来的出现他跟前,他几乎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定眼一看,才发现被步河紧紧拽着的人虽然看着像女孩子但是眉目之间还是能瞧见男孩的英气。 步河惊喜交加的道:“殿下!这就是那个耍了我的小鬼!” 太子殿下想起前日步河喋喋不休的抱怨,双生子……一模一样…… 容潋被他拽了一路,心里早就不耐烦了,看着四周无人就想挣脱开来,谁曾想眼前突然冒出来一人,身上披着没有一丝杂色的狐裘,玉冠温润,身材修长,眉目出色,一派尊贵威仪,纵然是容潋也要承认眼前这人确实风姿过人。 容潋上前一步:“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温声道:“起吧。” 见步河眼睛放光的看着他,含笑的问道:“你不是说她还有个妹妹?” 容潋心一紧,忙道:“当日是我们不懂事和这位公子产生了一些误会,我愿意向这位公子赔礼道歉,补偿也没有不应的,只是舍妹年纪尚幼,心性单纯害羞,见着了殿下未免惶恐,有事找我便是。” 步河在旁边不可思议的大叫:“害羞?”那个眼睛眨也不眨的拔簪子就扎人的丫头害羞? 太子殿下:“大吼大叫的像什么话?那日的事情我虽然不清楚但我看你活蹦乱跳没有什么大事一直揪着不放算什么?你看你还没一个孩子稳重。” 步河:“……” 太子殿下心情愉悦不想和他在这里纠缠,随口就道:“我想起我还有些事情需要找大姐商议一下,你先回去吧。” 等太子殿下没了人影,容潋把袖子从步河手里抽出来,毫不犹豫的往回走,步河被说了一顿还有些发懵,当下便问道:“你去哪?” 容潋没好气的道:“当然是回去!难不成和你一起赏梅啊!” 他面上波澜不惊,心里却还在激动,心跳还没有稳住,脚步都像在发飘,他刚刚居然见到了太子殿下?回去之后一定要给妙妙说说! 他爹还没有见过陛下呢!他居然先一步见到了太子殿下! 而被他念叨的太子殿下转头就吩咐三生:“去问问他是哪家。” 想起容潋的年纪,他就有些发愁,既然是双生子,她年纪应该也不大,等她能够成亲还需要几年啊。 长公主已经出去招待客人了,侍女没想到殿下居然去而复返,有些不知所措,太子殿下心情甚好,示意她下去,三生动作很快,管家那的帖子上都记录的清清楚楚,回来便对太子殿下道:“是同昌伯府的八少爷。” 太子殿下:“同昌伯府?”手指轻轻的敲着桌子。 三生一听着口气就知道太子殿下是在想同昌伯府的事情了,停顿片刻后,又轻声的道:“,殿下,那位八少爷的双生妹妹今日也来了。” 太子殿下的表情一滞,手指的动作也停了。 三生屏住呼吸,果然等了会儿就听到太子殿下笑意盈盈的道:“好,好,好。”一连说了三个好字,也没有说哪里好。 他站起来,道:“走,咱们也出去看看。” 三生苦着脸提醒:“殿下,那位十姑娘没在外面赏梅,侍女说正在暖阁睡觉呢。” ☆、第 11 章 容渺被侍女叫醒的时候还有些迷糊,揉了揉眼睛,道:“翠竹,这是什么时辰了?” 侍女露出了笑容,道:“姑娘,长公主现在正在梅园和诸位小姐赋诗作画,姑娘您要不要去看看?” 容渺嗯了声,彻底清醒了,跳下软榻,不好意思道:“嗯,有劳姐姐带我去看看。” 侍女把她掀开的披风拿过来,抖了抖把褶皱拂平,弯腰给她系上,见她收拾周全了才推开门带着她出去,园子的路感觉都长的差不多,容渺方向感不太好,但是并不笨,一开始没怀疑,只是跟在侍女后面走了好一会儿都没听到人声,她当即停下脚步,甜甜的道:“姐姐,我来的时候好像走的不是这条路啊。” 侍女并不惊慌,道:“姑娘有所不知,太子殿下驾临梅园,长公主殿下把那片梅园封了,怕让人冲撞了殿下,咱们要绕路过去。” 容渺放下心,细想也觉得自己想多了,她刚到京城也没有什么值得让人算计的东西,不好意思道:“哦,那我们快走吧,不然到了就要开始了。” 侍女带着她又转了两个弯,隐隐约约的人声传来,她彻底放下心,侍女停下脚步,道:“姑娘,您沿着这条路走走就能到了,奴婢身上还有差事就不带姑娘过去了。” 容渺从袖子里掏出来个荷包,递给侍女:“有劳姐姐了,我身上没带银子,这里面是我从云州带过来的糖果,送给姐姐了。” 侍女本来想推拒听了是糖果又接了过来,笑笑:“多谢姑娘了。” 比起题诗作画她倒更愿意在梅园好好逛逛,这样大片的梅园在云州她可是从未见过的,尤其是开的这样的美艳,溜达的穿过一道门,眼前果然又是熟悉的大片红梅,上面还有没有融化掉的雪,娇艳美丽,夺人心魄,枝桠很低,她伸手都能够得着,偷偷看了下周围没见着人,飞快的折下一支梅花,想了想美滋滋的插在了发鬓上,不时的有梅花瓣落下,地上也是落红点点,冷艳的香气无处不在,走了一会儿她都觉得身上也染上了这种香气。 容渺背着容越看过不少野史话本,里面说过有女自幼以花为食,以花为浴,长大后身有异香,她曾经心心念念也想着学学这位美人,只是一直没有机会,眼下瞧着这好大一片花海,又想起这事来了。 心不在焉的拂开一处枝桠,猛的一愣。 眼前多了一个人,正背对着她,身形高挑,绸缎一般的长发披在身后,广袖几乎垂到了地上,肩上发上多了些梅花瓣,飘逸中多了清艳。 容渺迷糊的开口:“你……” 背对她的人转身,面如冠玉,容貌昳丽,眼睛深邃恍如星河,嘴角半弯含笑,如月色皎皎,神如日光煌煌。 现实和梦境完美的重合。 容渺发愣,揉了揉眼睛,眼前的人还没消失,又愣了愣。 太子殿下本想开口,见她如遭雷劈,不动声色的站着,等着她主动开口,只是却见容渺愣完,突然转身,一言不发的开始闷头狂奔,枝桠被她胡乱的推开,一时间下起了一阵梅花雨。 太子殿下愕然,眼看着她的背影马上就要没了,无奈的抚了抚额,吩咐道:“把她带过来。” 容渺觉得自己也许是碰到了梅花妖精了!还是个会偷窥人心的梅花妖精!不然怎么会知道她梦中人的长相! 她快要飙泪了,死阿莲!你不是说那些野史话本都是骗人的嘛!为什么这里会出现一只! 披风下摆太长,她边跑边拎起下摆,她头一次埋怨起来这件被她称赞过好几次的披风了!嘤嘤嘤,她回去就让人裁去一节,平时美美的时候还好,等关键跑路的时候就碍事了! 和臭美相比,显然还是小命重要。 只是跑着跑着眼前突然就多了一人,容渺没刹住,直直撞了过去,被撞的人闷哼一声,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另一只手就飞快的夹住她的腰,朝着太子殿下走去。 容渺魂都吓飞了,小短腿胡乱的蹬,手使劲的打着眼前的人,张嘴就大叫:“救-----------”命!有妖怪! 只是她刚喊了一个字就被按住了嘴巴,她想都没想张嘴就去咬,抓住她的侍卫也是苦不堪言,被她弄了一身白毛汗,还被踢了好几脚,等到了太子殿下跟前,忙不迭的放下她,对着殿下示意便迅速的消失了。 容渺先是捂着脸,又想起来什么一样,往头上一摸只摸到了梅枝,懊恼的想起自己没带发簪,后腿一步紧张,道:“不要过来!” 太子殿下被她一串的行为逗的直乐,道:“你跑什么?” 容渺还想跑只是想起刚刚那个人,偷偷瞟了眼,除了眼前这人没见到其余的人,没好气的道:“那你追我做什么?!” 太子殿下道:“你跑我当然要追了。” 容渺心惊胆战的目测他们之间的距离,准备不妙再跑一回,悄悄后退一步,道:“人妖殊途,你修炼百年,保不成哪一天就修炼成仙了,吃人这种事你……” 这段话先是证明了太子殿下某个不妙的猜测,心先是一沉又被她说的忍不住的想笑,忍不住的打断她:“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你怎么说我是妖怪?” 她到底在想什么! 容渺还没放松警惕,理直气壮的道:“你不是妖怪怎么会和我梦里的美人长的一模一样!” 太子殿下心神微动:“梦?” 又看她称呼他为美人,太子殿下真的是头疼了,他倒是想过她这一世到底是什么性子,是太子妃时端庄尊贵还是淑妃时清丽温婉亦或者是王妃时的清高孤傲? 没想到她又干干脆脆的以一种全新的姿态出现,见她毫无记忆他无疑是失望的,失望过后还涌上一种淡淡的惊喜,这种惊喜恍若这无处不在的梅花香气片刻便侵占了他周身,让他开口都情不自禁的带着笑意。 太子殿下:“你过来。” 容渺做宁死不屈状:“不要!” 太子殿下:“你过来给我说说你做的梦我就放你离开。” 这惊喜来的太快,容渺小声的道:“真的?” 太子殿下板着脸:“我从来不说谎。” 容渺试探性的往前走了一步,见他不动,又往前挪了几步,等挪到他跟前,盯着他的脸看了片刻,小心翼翼的道:“我能摸摸你的脸么?” 见太子殿下点头迫不及待的伸出手往他脸上摸去,触手一片温热柔软,忍不住的用力按了下,瞪大了眼睛,道:“这是面具么?一会我走的时候你能把它给我么?” 太子殿下忍耐的看了她一眼,伸手抓住还在他脸上乱摸的手,拽着她往早已经摆好的小几走,道:“你怎么一口咬定我是妖怪,妖怪的血不都是冷的么?你摸我的脸难道还是冷的?” 容渺被抓住的时候还用力挣扎了下,只是手腕上的力气很重,让她情不自禁的跟着他往前走,脚下拖出两道长长的印子。 哭丧着脸道:“不要吃我,我一点也不好吃。” 太子殿下把她按在厚厚的毛毡上,好气又好笑的道:“你好不好吃,难道我不知道?”一语双关。 容渺被按下才微微安心又想起刚刚太子殿下的话,惊讶的看向他,到:“你是人?” 怎么会和我梦里的美人一模一样? 她纯粹是想太多,加上刚刚和梦中的场景重合才让她大惊失色,这会儿冷静下来,拍了拍绯红的脸,脑子还有点打结,张口就问道:“那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是来这里做客的?你也是么?” 太子殿下:“我当然也是来做客的。” 容渺:“叫什么名字?刚刚吓了我一跳,我明明没有见过你怎么会梦到你样子?还是说我以前见过我忘记了?不对啊,若是我见过你一定不会忘了的才是。” 最后又自言自语了起来。 太子殿下倒了杯水反问道:“你又叫什么名字?” 容渺犹豫的看了下他,一举一动行云流水都如画一样美好,老气横秋的道:“我爹说姑娘家的名字不能随便告诉陌生人,虽然你很好看,我也很喜欢,刚刚还误会了你,但是这并不能让我告诉你我的名字。” 她刚刚跑的太快,零散的梅枝把她的发鬓弄的乱七八糟的,自己插上去的梅枝也只剩下两三片花瓣,婴儿肥的脸红通通,鼻尖上还带着细汗,大大的猫眼滴溜溜的转,睫毛忽闪忽闪的动,现在故作大人的样子反而把孩子气显露无疑,他的心都要被她弄化了,小小的火气全都被烟消云散。 时空变幻,季节轮转,他兜兜转转的寻找了十几载,徒步登山拜佛,明火晃晃,佛祖拈花含笑高居莲台,金身威严慈悲,莲华无限,佛香阵阵,他诚心诚意的扣头,额头紧贴着青色的石板。 我佛慈悲,怜我众生,只愿她今生她履过时光阻隔,重临人间。 千难万险,千山万水,重拥你入怀,期盼这如画江山,有你相伴,相约白首。 太子殿下对着她笑,手指摩挲着佛珠,道:“那你记住了,我的名字是舒懋琛。” 佛祖慈悲,又让我遇到了你。 ☆、第 12 章 舒是当朝国姓,这里又是长公主的梅园,眼前这人相貌气度都非寻常人,容渺估摸着眼前这人大约也是皇族之人。 眼下对方说了名字,她不说总觉得自己的太过小气,只是平白无故的告诉他她又不甘愿,权衡片刻,容渺皱着鼻子,道,“虽然你告诉了我名字但是我还是不能告诉你我名字,不过如果咱们有缘再见的话我就勉为其难的告诉你。” 她过了年就要走了肯定再也见不着他了,现在许下这个承诺半点压力都没有。 舒懋琛何等城府,她想什么,他稍一思索便知道的一清二楚,意味深长的道:“一言为定。” 见她头发乱糟糟的,披风下摆也全是泥点,对她招招手,道:“你过来。” “做什么?”容渺疑惑的看过去。 舒懋琛:“你不是要去看人赋诗作画么?你现在的模样可不太雅观,难道想就这么过去?” 容渺摸了摸头,触碰到光秃秃的梅枝,嘟了下嘴唇就要扯下来,只是这梅枝上早就缠上了她的几缕头发,这一扯之下她立刻哎呦一声捂住头皮,眼底也盈出水雾,正在疼的很的时候,眼前垂下几缕如墨长发,按在头皮上的手也被人挪开,温热的呼吸在拂在脸上,温和的声音温和的责备:“怎么这么不小心?低头,我给你解下来。” 容渺眼泪汪汪的低下头,眼前只看得到他的下巴,嘴唇几乎贴着她的额头,说话的时候她仿佛感到有东西碰到了,脸上蒙上了一层红雾,催促道:“你快点啊。” 舒懋琛手指极为灵巧,一手拿着梅枝,一手小心的拨开她的头发,没一会儿就把梅枝解下来了,只是他却没有离开,而是吩咐道:“去拿件披风再去拿一把发梳。” 按住想闪开的容渺,解释道:“先别动,等我给你重新梳下头发。” 容渺被按住动弹不得,对他的说法非常怀疑,当即质疑道:“你行么?找个侍女姐姐来给我梳下就行了。” 不等舒懋琛反驳,她就提出了有利的证据:“我爹当初给我梳头发的时候我都不好意思出去见人,他给我梳了好几年的头发也就会给我扎一个辫子,连编都编不好!” 在她还小的时候无力反抗也没有旁人给她梳,等她终于知道美丑的时候,她坚决的抗拒他爹的这种行为! 她爹梳了好几年都没有进步,而眼前这人也不像是有经验的,万一梳的不伦不类她是绝对不会出去见人的! 舒懋琛轻轻挑了挑眉,轻声的开始套话:“你爹给你梳头?没有丫鬟么?” 容渺抱怨道:“那个时候我们没钱啊,家里只有一个烧饭的婆婆还有一个劈柴扫地的伯伯,总不能让他们给我梳吧?” 这次他微微蹙了一次眉,顺着她的话往下道:“那现在看起来你家有钱了。” “当然没办法和你们比。”容渺低头就能看到他腰上的玉佩,小巧玲珑的锦麟,只看着就价值不菲,“现在也算不上有钱吧,不说京城就是在云州比我们有钱的人多了去。” 原来是跑到云州去了,怪不得他快翻遍了京城也没有找到她,不过现在总归是落到了他手上了。 去拿披风发梳的人回来了,还多拿了一个首饰盒和一个巴掌大的铜镜,周围雕刻着精致的云纹,后面镶嵌着一块红宝石,周围环绕着小指肚大小的红玛瑙,精致绝伦,容渺当即看直了眼睛,舒懋琛把铜镜塞到她手上,道:“拿着。”示意她可以举着看。 容渺小心翼翼的摸了摸镜子,欢喜万分的举到眼前。 舒懋琛确实没给人梳过头发,不过他半点也不担心,先是仔细打量了下她头上的双丫鬓,又摸了摸她的系着的丝带,把她的毛绒球给解下来心里大概有数了,解下她丝带的结,不太长的头发顿时散了一肩,有几缕已经打结了。 挑起那几缕打结的头发左手抓住打结的上方,右手拿起梳子往下梳了梳,半点没有弄痛容渺,见她对镜子爱不释手,接着往下套话:“你这样张口闭口有钱可不要再说了,不然在京城里可是要被嘲笑的,这里讲究的可不是有钱没钱,有钱也要藏着掖着,要的就是低调的显摆。” 尾音挑了起来,勾人至极,只可惜容渺显然还没开窍,不过被他的话逗笑了,道:“没想到你还是挺有趣的。我当然知道了,只是我过完年就要回云州了,她们和我隔着十万八千里,想嘲笑就嘲笑吧,反正我又听不到。” 舒懋琛无声的笑了下,头发已经梳通了,他拿着紫檀雕牡丹梳一下一下的梳着她的长发,柔顺如流瀑。 意有所指的道:“京城不好么?怎么不想着留下来?” 容渺道:“好啊,怎么不好!人来人往的繁华的很,卖的东西也是五花八门,还有许多好吃的小吃,逛个十天半个月也不会觉得腻,可是我要跟着我爹啊,而且就像你说的我很多习惯都和京城的闺秀都不一样,她们说不定就在背后嘲笑我呢,她们说的话题我也不懂,当然回熟悉的地方更好了。” “就说钱吧,我没觉得它有多俗啊,穿衣吃饭哪一样不需要用到钱?没钱你去哪都不行啊!想买什么没钱别人会卖给你吗?我反正挺喜欢攒私房钱的。” 舒懋琛已经把头发分成两半,一半让她抓着,他自己回忆刚刚看到的开始给她绾头发,手上的力道很注意就怕弄痛了她,反倒是容一副经验老道样子道:“你用点力气啊,扎的太松一会儿肯定会散的!” 她说了一串话,有些口干,控制着头不要动,伸出手就去抓茶壶,只是她短寿短脚,身子尽力前倾距离茶壶还有一大段距离,小手在空中乱抓,舒懋琛看她做什么都觉得有趣的很,干脆的把她往前推了推,道:“好了,快倒吧。” 茶壶放了好一会儿了之下下面放着炭火,倒在白瓷杯里还冒着热气,捧在手心暖乎乎的,她试探性的抿了下,微微有些烫嘴,她就一口一口的抿,眼睛还不闲着往上瞧他的动作。 容渺坐着享受了好大一会儿而他一直为她忙着,他们非亲非故,她刚刚还误会他是妖精,没礼貌的戳了戳他的脸,他非但不生气还对她这么好,容渺一面觉得愧疚一面觉得没想到皇族的人居然脾气这么好? 容渺道:“你对我这么好,除了我爹还有翠竹还没有人给我扎过头发呢,等我回云州让人给你带点我们那的东西吧,你想要什么?先说下,我私房钱没有多少,太贵的我可没有办法。” 舒懋琛漫不经心的道:“那你要给我说说云州有什么好东西才对,我可没去过云州。” 容渺想了想,云州确实有不少好东西,可是庆云县那个地方可没有什么稀罕的东西,她为难的想了半天,道:“我正在跟着惠娘学着酿桃花酒,要不等我酿好送你一坛好了。” 这一边扎好了,他又从拿过那半边头发,比了下高度,有了一次经验,这次更顺利了,顺口答道:“好啊,我等着你的桃花酒。” 容渺高兴的点了点头,虽然她的桃花酒还没有影子但是她觉得有了一次失败经验凭借她的聪明伶俐亮出来是必定的。 等扎好之后,他又把那两个毛球给她原样给她系上,想起她插在头发里的梅枝,拨开首饰匣子,大致看了下从里面抽出两朵绢花给她带到头发上,这匣子里的首饰都是长公主的,自然不适合容渺这样的小姑娘,戴上去后不伦不类,他又扯下来,对着沉默的三生道:“去摘两只梅枝。” 容渺用铜镜照了照,发现几句和原先没有什么差别,惊喜万分的道:“哇,你真的太厉害了!” 果然还是她爹手笨,梳了几年都没有什么长进。 容渺晃了晃脑袋,没有散开的感觉,心满意足的道:“我义父经常到处跑,到时候我让义父把酒带给你,哦,对了,我义父是靖国公府的三爷!到时候别认错了啊。” 靖国公府的老三? 舒懋琛有些疑惑倒没有发问,而是把那个巴掌大的镜子递给容渺,道:“刚刚看你喜欢的很,送给你了。” 谁知道刚刚还爱不释手的容渺毫不犹豫的把推开他的手,坚决的道:“我不要!” 舒懋琛:“你不喜欢?” 容渺撇撇嘴:“喜欢啊,漂亮的东西我都喜欢,但是喜欢的东西不一定都要拿到手啊,而且你我非亲非故,说到底我们也是第一次见面,我怎么能无缘无故的要你的东西啊?而且这东西这么贵重,一定要很多钱,我可没那么多钱给你,我把玩了一会儿就很满足了,你还是拿回去吧。” ☆、第 13 章 舒懋琛挑眉反问:“怎么就无缘无故了?你不是说要送我桃花酒么?这就当是桃花酒的报酬了,你若是心里不安到时候多送我两坛子酒好了,对我来说这发梳不过是件小玩意儿,还不如桃花酒得我欢心。” “但是对我来说不一样啊!”容渺反驳道,她掰着手指看着他,“对你来说这是件小玩意儿但是对我来说它就非常贵重了,我的私房钱最多能买下后面那个的玛瑙珠子!收下了我绝对会愧疚不安,也许晚上都会被折腾的睡不着了。” “而且你如果真的对我好应该把发梳收回去才是!” “先不说我在平日里根本用不着这么贵重的首饰,带回去肯定也是要压箱底的,而且如果我平白无故的收了这么贵重的礼物,我日后再收其他的东西的时候也许会再也看不上,这样对我交友非常不好。再者我因为讨得你喜欢就得了这样的东西日后再想获得这样的东西也许会不自觉的讨好同样位于高位的人,因为我会想他们也许也会因为一时欢喜就赏赐下我贵重的礼物,这样谄媚或许会讨得上位者的厌恶,遭遇的尴尬让我因此而意识到这样的不妥,更有可能的就是我会因为这样的行为而得力,一而再下来,我很可能迷失在这种行为中,因此变成这一个谄媚的人,这样的人会让我自己都看不起。”容渺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 “还有一点最重要的!”她朝着舒懋琛伸出手指晃了晃,得意的笑了起来,嘴角翘起,“我爹说了,姑娘家可不能随便收别人的东西,尤其对方还是个男人!” 舒懋琛还在想她刚刚的那段话,没成想又瞧见她这么娇俏的一面,好笑的收起发梳,道:“不过是个梳子,你倒是想的深远,你不想收就算了。” 三生已经拿着两支梅枝过来,舒懋琛接过来,找了好几个角度给她簪上,又把她转过来看了下才满意的起身,顺便把她拽起来,瞧见旁边的披风,伸手放到她下巴上往上抬了抬,给她解开披风的系带,示意三生把那件狐裘拿过来,“这件披风就当我借给你了,回去之后记得让人把披风送到长公主府。” 见她还要反驳,舒懋琛拎着她的披风往上提了提,示意她瞧着下摆上面的泥巴,道:“难不成你还要穿着这样的披风过去?” 容渺勉强的同意,看他细心的给她系上带子,细致温柔,她又觉得自己刚刚拒绝的太不委婉了,想了想,从袖子里掏出来一个荷包递给他,道:“这是我从云州带来的糖果,送给你。” 这些糖最多也就两三个铜板,实在是太不值钱了,怕他嫌弃,又解释道:“这个荷包里的糖是我跟着惠娘学着做的!虽然糖汁不是我熬的,但是我把它放到模具里去的!” 舒懋琛却没有嫌弃的意思接过荷包颠了颠,还挺沉,心情极好的道:“你再不去恐怕赏梅宴都要结束了。” 容渺也想起来了这一茬,跑了两步又转身对他挥了挥手学着话本里的话一本正经的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有缘再见。” 一溜烟的跑了。 没了她,舒懋琛一个人又自酌自饮的片刻,不时的笑出声,眉目舒朗,如沐春风,显然心情极好,给容渺带路的侍女悄无声息的出现,把那个荷包递上去,舒懋琛接过,道:“行了,下去吧。” 打开两个荷包,把里面的里面倒出来,给侍女的荷包里的糖明显是规整的多,圆溜溜的,五颜六色没有半点变形,而递给他的荷包里杂七杂八的什么都有,不但有看不出形状的糖还有裹着白砂糖的山楂球,甚至还有砸好的核桃仁,他挑起一块糖放在空中看了片刻才放到嘴里,甜腻的味道让他有些不适,却没有吐出来,等着它慢悠悠的化开。 *** 没人带路,容渺一个转悠了好久都没找到路,明明人声就在墙的另一边,她怎么都过不去,急的团团转,跺着脚走了好几圈,才找到一个被掩盖的很好的小门,推开门小心的瞧了下外面没人才灵活的钻过来。 声音终于大了起来,她这次不用找路了直直的走了一段路就看到了来往的侍女,她终于松了一口气,快走一段路果然瞧见了乌压压的一群人,笑声阵阵,场面十分欢快。 容渺很快瞧见了容音,毫不犹豫的朝着她走过去,等她过去容音还在反应,容渺伸手拽了拽她,容音回头见是容渺,笑道:“刚刚还在想要不要去找人叫你,没想到你居然过来了。” 她站的靠边,没有多少人,旁边就有一块石头,容音道:“站上来,傅姑娘正在作画,她的画可是京城一绝,今日能见到真是惊喜。” 容渺站到石头上,眼前的视野顿时开阔了不少,就见场中摆了七八张桌子,上面摆满了笔墨纸砚,其中一面上还放着各种颜料,距离这不远坐着一位尊贵端庄的美妇人,旁边侍候着数人,容渺想着这位应该就是长公主了,而那张放满颜料的桌子后面正站着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女,面前摊着一张上好的宣纸,旁边放着诸多颜料,她却对那些颜料视而不见,直接拿起乘满墨汁的砚台朝着宣纸泼了过去,周围传来一阵惊呼声。 容渺发现她泼的角度很巧妙,宣纸上立刻出现了墨色点点,少女提笔在纸上顺着墨色勾勒起来,原先还瞧不清楚,随着她的动作顿时一株嶙峋的梅树跃然而现,旁边那片不规则的墨汁也被她巧妙的勾画了几下,一个身形曼妙的少女背影显现了出来。 容音轻声叹道:“傅姑娘的画技又高超了,比上次见到的更加举重若轻了。” 泼墨画虽然简单,但是越简单越考验作画人的功夫,而这位傅姑娘显然技艺高超,远超她的年纪,周围人也明白,讨论声更大了些。 容渺就见她没到一炷香的时间就把一副沾染了墨汁的纸变作了一幅画,不由的惊叹起来,实在是太厉害了。 傅姑娘做完画就放下笔避到一边,长公主当仁不让的第一个鉴赏,墨汁还没有干,长公主便没用拿起来,赞叹的道:“这幅画好,本宫喜欢的很,傅姑娘若是愿意这幅画就留给本宫吧,待本宫裱起来留着好好的赏析。” 傅姑娘额头上还带着薄汗,显然没有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道:“能讨得殿下欢喜自然是它的荣幸。” 赏梅宴已经到了尾声了,长公主又得了一幅画,心情甚好,道:“时候不早了,大家也累了,你们就自便吧,有事就吩咐侍女。” 侍女扶着长公主走了,有意无意的朝着容渺这里看了一眼,其余人也都不聚在一起了,和一开始一般三三两两的凑成堆,有的去找凉亭休息,有的继续往梅林深处赏梅,还有人留下来观看早先留下来的诗,不时的和人耳朵几声。 容音自然是凑上去去看傅姑娘的画,容渺也想去看,只是见那么多人,她个子小估计也挤不进去干脆的就跑到另一个桌子上看上面的留字。 容瑶嫌弃的走过来:“你头上戴的是什么东西?真的没见识见着了东西就往头上戴。” 容渺压根不搭理她,兴致勃勃的翻看了两张,对她的嘲讽充耳不闻,容瑶眼底又是一阵怒火,只是顾忌着这周围到处是人,没有发作,见她就要去下一个桌子,想都未想的去抓她:“你到底听到没?我在跟你说话呢!” 容渺身子一闪,让她抓了空,容瑶气的跺了一下脚。 梅园没在城内,他们要在赶在城门关闭之前进城,自然都是早早的告辞,依然是容音容瑶容渺三人一辆车,容香在后一辆。 容瑶见着了容渺就满肚子火,朝着容音道:“我不要跟她做一辆车!让她去和容香坐一辆!” 容渺爬上车,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就坐了下来,道:“你不想要和我坐一起就自己下去,我反正是无所谓。” 车里烧着炭,她就把狐裘解了下来,还小心的把狐裘把远离炭盆的地方推了推,容瑶正要发火瞧见了狐裘,不确定的道:“你来的时候披的是这个?” 还没细问突然就瞧见了她衣角上有个洞,找到了什么把柄的一样扬起声音:“你没有衣服了么?居然穿着一件破衣服就来参加长公主的赏梅宴?你知道要是让人瞧见我们都要陪着你一块丢脸么?!” 容渺低头也瞧见了,正是她回府那天穿的那身,衣角确实烫了一个窟窿,八成翠竹没瞧见,按了按衣角,谁没人会盯着她的衣角看? 容瑶却得理不饶人:“你到底是多小家子气一件破衣服都要拿出来反复穿?你,啊----------” 还没说完容渺豁然爆发,一改原先懒洋洋的样子猛的朝她扑去,容瑶没防备被推倒在车壁上,腰不知道碰到了什么,疼的厉害,尖叫一声,正要怒骂猛的僵住。 ☆、第 14 章 一根极为眼熟的簪子稳稳的的对着她的脖子,上面的流苏还在微微的摇晃,尖锐的顶端毫无阻隔的贴着她的皮肤,稍微呼吸用力些就能划破她的脖子一般。 而容渺正微笑的盯着她的眼睛,手上的动作却非常的稳。 “你到底在做什么啊?!” 容瑶声音都变调了,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她的手就怕她不注意就直接划了下去。 容音也被她的动作吓到了,忙道:“十妹妹!” 容渺估计靠近她,几乎脸贴着脸,鼻尖也正对着,道:“四姐姐你也知道我很从小在云州长大对京城的规矩不太懂,在云州我们都是奉行动手不动口的,四姐姐说的话让我很生气!”用力的点了点头加强说服力,又道,“我生气了就要打人的,在我们那打架出了人命的也不是没有,毕竟小孩子出手没有轻重,手边上有什么东西都会捞起来,头破血流也不少见,四姐姐你没去过我们那里可能不知道我们那的规矩,这一次我就当没听到,若是有下次……” 容渺威胁的把簪子在她跟前划了划,轻声道:“我可是会当四姐姐想要跟我打架的,四姐姐虽然年纪比我大,也比我高,但是打起来嘛……” 容瑶见她把簪子移开就火速的把她推开,再听她威胁的话先前被恐惧压下来的怒火全都重新烧了起来,甚至比原先还要恼恨,道:“你……”这个从乡下来的野丫头! 只是对上容渺笑意盈盈的样子后面的话就哽在了喉咙里,吐不出来咽不下去,现在想想也知道她刚刚不可能刺下去,自己是被吓住了,被一个小丫头吓住,还在容音跟前,容瑶脸上一片火烫,恨不得上去扇她一巴掌,只是想起刚刚她一言不合就直接发难的样子心头一凉,不论如何能直接拔簪子威胁她就证明她绝对不是善茬,一般人哪里能想得到这? 而且他们真的打起来,真的闹到了老太君那里,八成也是她吃亏,谁让她年纪大! 容瑶脸上青白交错,阴晴不定的瞪着容渺,红唇紧抿,到底没再说什么,容音也松了一口气,为难的看了看容渺,又瞧了瞧明显心情不畅的容瑶,叹了口气,也没在说话。 容渺把簪子扔给容瑶:“你的簪子。”心里得意不已,他爹果然说得对,对付这种只敢嘴上说的人直接上手就行,揍她一顿就老实了,现在虽然没有揍,只威胁了一番,她就不敢再阴阳怪气的说话了。 容瑶哪里还想要这把簪子,被她扔过来了之后一把抓住就扔到车厢的角落里,再看容渺的时候火气又有三分上浮。 等回到伯府,容瑶一会儿都不想多呆,谁知道她会不会又发疯!而且见着她那张得意洋洋的脸就觉得气的慌儿。 容渺已经饿的不行了,赏梅宴上都是些糕点,而且放着早就冷透了,她偷偷吃了两块什么滋味都没有,回到院子里就迫不及待的吩咐,“看看厨房有什么吃的给我端上点。” 铃兰被撇下一天眼下被这么使唤满心的不乐意,磨叽的不肯动,道:“姑娘不去五夫人那里做做么?夫人念叨了你一整天了。” 容渺一拍桌子,她饿的时候心情就分外不好,瞪了她一眼:“让你去就去,哪里有那么多的话!” 容潋带着翠竹松枝进来,眼下那股狂喜经过了一路的沉淀已经让他冷静下来了,他被步河烦了好久最后还是太子殿下移驾他才解放回来,坐到椅子上,“快去!” 容渺看着翠竹才想起她怎么也该和她一块才是,今日一天都没见到人,问起翠竹,翠竹满脸委屈,哭诉道:“姑娘,他们瞧不起人!说我就是个粗使丫鬟,扣着我不让我进去,还让我拿着笤帚去扫雪!” 容潋没心思听她说话,他想把今日的经历告诉容渺,一改平日的作风,迫不及待的道:“你知道我今天瞧见谁了么?” 容渺捂着胃,奇道:“谁?” “太子殿下!”容潋没有买官司,而是直接说出了答案,“太子殿下果然是风姿过人,让人心折!”满心的赞叹,陛下已经年过近半百,什么时候归天不好说,只是从年纪看,他将来若是入朝为官,他誓死效忠的对象就是这位殿下了!虽没敢细看,但这般的风采确实很让人仰慕,效忠的对象是这位实在是让人心怡。 容渺本来不在意,只是听容潋说起太子,她下意识的想起了舒懋琛,风姿过人,让人心折?完全对的上的,他说他姓舒,啊啊啊啊------------ 她按了按脑袋,把自己的胡思乱想全都扔开,不是她想的那样吧…… 抑制住心脏的尖叫,容渺顾不得自己咕咕叫的肚子里,抱着一丝侥幸的道:“太子殿下是不是大约十六七?头上带着玉冠?长的非常的好看?” 容潋诧异的看向她:“你也见到了?” 居然是真的!!! 容渺猛的捂住眼睛,她对不起她哥,对不起她爹,对不起容家的列祖列宗!她对着太子殿下大呼小叫还说他是妖怪,她还说要送他一坛子桃花酒…… 太子殿下脾气真好,居然没有发火,还给她扎头发,要送她东西…… 虽然被她不识好歹的拒绝了。 容潋很快意识到了不对,看她满脸羞愧,不确定的道:“你冲撞了太子殿下?” 他妹妹平时确实有点无法无天,但是不是傻子啊,应该不会这么蠢的就冲撞太子殿下吧?! 容渺眼神发飘,声音也在发飘:“我说要送他一坛子桃花酒,他同意了……” 容潋:“……” 翠竹和松枝早就听的眼睛发亮,这是太子殿下!龙子凤孙!皇室贵胄!他们家姑娘和少爷居然见着了太子殿下!他们虽然没有亲眼见到但是只觉得与有荣焉。 那可是太子啊! 翠竹马上道:“姑娘,那您这次可要好好的酿,不能添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松枝接上:“少爷,太子殿下真的像话本里说的天有异象?身上有金色龙气护体?” 容潋本来是很激动的,但是经过这一出,他彻底冷静了下来,板着脸道:“你们也去厨房催催,别在这干站着了。” 翠竹松枝明显的不舍,磨磨蹭蹭的片刻,见容潋瞪过来才依依不舍的退出去。 容渺垂死挣扎的看向她哥:“哥,太子的名讳是舒懋琛么……” 容潋脑仁发疼,想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看她的样子又不敢细问,快刀斩乱麻道:“今天早睡,有事明天再说!” 容渺这次乖乖的点了头,等端上来米饭就分外仔细的端着吃,最后吃的连粒米也没有剩下,让还在兴奋的翠竹打完水洗漱完就躺床上睡觉去了。 容潋倒是想把今日的事情告诉容越一声,只是问了才知道容越今天也去参加宴会了现在还没回,只好作罢。 五夫人在屋子里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容渺二人,差人去问了说是姑娘少爷都睡下了,五夫人没滋没味的让人下去,坐在灯前对着灯罩发了片刻呆眼眶一红又开始掉起了眼泪。 一夜无梦,容渺睡的舒服,躺在暖和的被窝里蹭了蹭被角不想起来,她也想开了,不就是太子么,亲身接触过了,他当时也没有怪罪的意思,她一个芝麻官的女儿,人家肯定没有放在眼里,说不定人家今天就把她扔到脑后去了,她纯粹是自寻烦恼。 容渺心道,进京一次见着了传说中的太子殿下就算不去逛京城也不算亏了!毕竟太子殿下绝对是京城排行前几的最大的宝贝! 回去以后还可以和惠娘茶朵吹嘘吹嘘昨儿个的事,毕竟不是谁都有幸让太子殿下绾发的,若是有可能,她愿意带着那个发鬓一个月! 摸了摸已经散下来的头发,有些扼腕。 翠竹早已经起来了,兴冲冲的过来,声音宏亮:“姑娘姑娘,川爷差人来看你了,说是要带着你和少爷去吃好吃的!” 容渺猛的坐了起来,口中催促道:“快把我的衣裳拿过来,我自己先穿着,你去给我打盆水来,等会儿我要擦脸,羊油也找出来,这里风太大,我没抹羊油感觉这两天脸都被风吹裂了!” 她穿衣极为麻利,有川爷这根胡萝卜在前面吊着她动作非常的迅速,连早饭都没吃,拽着容潋就出门了。 川爷派来的人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厮,长的眉清目秀,行事也极为伶俐,虽没有见过她们却在川爷嘴里应该不少,知道川爷极为喜欢这两人,当下也不拿架子,亲热的称呼两人为姑娘少爷,恭敬的把两人送上马车,朝着川爷说好的地方赶去。 容渺觉得自己这两天吃的都不太好,需要好好的犒劳下自己,等到了地方就跳下马车兴冲冲的往里面走,里面不大,她一眼就看到了川爷,也瞧见了和他一起同坐的人,眼珠子差点掉出来,结结巴巴的道:“太……”子殿下? ☆、第 15 章 容渺一时间头晕目眩,昨日的种种举止一下子涌到了心头,她说话行事那般大胆,想的就是日后就天各一方,再相见的可能性不大。 而她怎么也想不到被她认定再也不会打交道的人第二日就又出现在她眼前,惊骇之下真那声太子殿下险些叫出口。 容潋跟在她身后见她愣在原地,顺着她视线看过去就瞧见了太子殿下,心中也险些泛起惊涛骇浪,不淡定的看向和太子殿下坐在一起的川爷。 舒懋琛看着容渺脸上神色变幻,眼睛瞪的溜圆,抬起的脚也停在半空似乎有些拿捏不准该不该进来,右手抬起,食指伸了出来放到嘴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容渺下意识的就把后面的几个字咽到了喉咙里。 顾明川却心中满是诧异的瞧着太子殿下的动作,一时间实在闹不清舒懋琛想做什么,他今日出门没多久就碰到了这位殿下,之后这位殿下就顺理成章的跟着他来到这里,他委婉拒绝了几次,这位心窍玲珑的殿下却好像没有听懂一般,直到刚刚,他才似乎有点明白了这位殿下的来意。 只是他似乎有点更糊涂了。 顾明川心里疑惑面上不动分毫,冲着还站在原地的两人道:“还不快过来。” 容渺极为的别扭的走过去,坐在靠近顾明川的一边,只是这样一来,太子殿下正好对着她了,她屁股下面似乎有根针一样,怎么都做不安稳,而对面的太子殿下对着她但笑不语,她的脸却慢腾腾的冒热气,绯红从脖颈一路蔓延上去,偷偷瞥瞥了周围,压低声音道:“昨天……”刚吐出两个字就卡壳了。 严格说来她也没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最多就口无遮拦了些,容渺简直要哭了,心道她这是什么运气,胡乱跑都能撞到太子殿下。 舒懋琛看着她这幅可爱的样子实在很想再逗弄一番,只是碍于旁边还有两人,掩唇轻咳两声,宽慰道:“不知者不罪。”看她长舒一口气,恶趣味上来,又补充了一句,“我可是还等着你的桃花酒呢。” 容渺干笑两声,专心的研究桌上的陶壶的花纹。 顾明川实在有些搞不清楚状况,见两人停下叙旧,向舒懋琛请示:“公子,让他们把馄钝端上来?” 容渺平日里闲着没事就喜欢倒腾着各种吃食,他给她说起京城里的好吃的时候垂涎欲滴,口水差点流出来,这次她难得来一次京城,顾明川自然想尽力满足一下她的口腹之欲。 这家店外面不显,里面也不大,也没开在闹市区,一般人不知道这里,只有一些老饕客才知道这是一个御膳房一个老厨子告老之后开的,里面的卖的东西不多味道却是极好。 这会端上来的的混沌半透明的皮里面裹着剁的极细的肉馅,鼓鼓的滚在水面上,上面撒着葱花香菜,滴了几滴香油,刚端上桌香气就扑鼻而来,容渺的眼睛全亮了,眨了不眨的盯着馄钝,等她的上来之后就捞起筷子直直的夹起一块放到嘴里,当即被烫的嗷嗷的叫,手放在嘴边扇着,想吐出去又被它的口感征服,含着泪嚼碎咽了下去。 容渺大赞:“好吃!”这么好吃的馄钝她第一次吃!好东西就怕对比,她怕这次回去就吃不到这样赞的馄钝了,含糊不清的看着容潋,“明天我们还来这里吃!”一定要多吃几顿! 容潋吃到嘴里也是眼睛一亮,只是碍于舒懋琛在旁边坐着,没有她表现的那么夸张,对她这个提议表示同意,道:“可以带着爹过来一起吃。” 盛馄钝的碗巴掌大,里面馄钝也没有几个,她吃完险些把舌头也跟着吞下去,正要再叫一碗,顾明川道,“这么急做什么,等着。” 容渺流口水的瞧着他碗里剩下的一个,觉得义父实在太残忍了,这几个馄钝谁吃得饱啊?! 又扭头看容潋碗里还剩下两个,忙把自己的小碗放过去,讨好的娇声道:“哥哥,咱们一人一个,快分给我一个。” 往日两人经常分着吃东西,容潋也没觉得有什么,只是今日太子殿下还在旁边,容潋见她恨不得黏在他碗上的视线,难得的觉得丢脸,夹在馄钝上的筷子一顿就觉得眼前的闪过一道影子。 定眼看去就瞧见太子殿下一手夹着馄钝一手扶着广袖探过大半张桌子准确的把馄钝放在了容渺的碗里。 顿时一片寂静。 无论是容渺还是容潋顾明川都被太子殿下突如其来的动作震晕了。 容渺讨好的笑容僵在脸上,觉得有三道视线直直的落在她身上,她手上的筷子一歪,脸几乎埋在了碗里,整个人都要撑不住了,瞧着碗里的那个美味无比的馄钝怎么都不敢下筷。 有些不确定的想,她是不是该找个盒子把这个馄钝装起来留作纪念等回去得意万分的对茶朵显摆:没瞧过吧,这是当今的太子殿下给我夹的馄钝! 三人一片震惊,旁边侍候的人也被吓到了,不着痕迹的就去瞧容渺似乎在瞧什么稀罕儿,没看出什么三头六臂啊。 太子殿下放下筷子,对着容渺笑道:“怎么还不吃?” 容渺吱吱呜呜:“呃……” 舒懋琛故意的皱起眉头,为难的道:“难道……”拖长了声音,清冽的声线故意压低,这如同耳边的呢喃,“还需要我喂你么?”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心脏要炸裂了!!!!!!!!!!! 顾明川容潋已经化为石像,容渺脸色爆红,猛的夹起馄钝放到嘴里,含糊的说了句就低着头死活不抬头。 被太子殿下吓到的容渺接下来安静异常,等吃完接过容潋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嘴,站在顾明川身后不敢抬头瞧太子殿下。 顾明川也被太子殿下惊到了,越发的摸不清楚他的目的,见容渺难得的这么乖巧,有些失笑,他今日特地腾出来时间就是为了带容渺二人逛逛,现在无故多出来一位太子,只好先行请示,道:“公子,接下来您准备?” 舒懋琛瞧着容渺露出来的衣角,不着痕迹的移开,道:“不用管我,你们先前有怎么打算现在怎么去办就行。” 顾明川也看出太子殿下似乎是跟定了他们,一时间头疼无比,只能恭敬的道:“是。” 容渺从顾明川身后探出半个身子,朝着他眨眼睛,“义父,我们先去逛马市吧,你说过要送我一匹千里马的!” 顾明川没好气的道:“不行!” 容渺又往外探了探身子,气鼓鼓的瞪着他:“义父你不讲信用。” 看她上半身快和下半身呈九十度了,脚下也不稳,眼看就要踉跄一下,舒懋琛眼疾手快的疾行一步,捏起她的脖颈往前拎了一步,“好好站着。” 不等她又躲到一边去,一只手牢牢的抓住她的胳膊,抬步边往外走边道:“现在你还没马高,还想骑马?也不怕摔断了脖子!” 他教训的态度太理所当然了,容渺缩着鼻子低声哼了两声,又要扭头去看容潋和顾明川。 谁曾想舒懋琛又用力的按了下她的脖子,“好好走路。” 外面停着两辆马车,一辆是太子殿下的一辆自然是容渺的,而眼下容渺被太子殿下拽着就自然而然的朝着他那辆走去,容渺有心反抗,却在车前腰上一紧,黑色的长发垂在她脸上冰凉又带着皂荚的清香,她猛的抬头就瞧见他高挺的鼻尖,还有淡粉色的唇瓣,太子殿下又在故意压低声音,“我抱你上去。” 于是容渺晕乎乎的放弃了反抗,脑袋里已经满是浆糊。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又!想!尖!叫了! 等上了车想反悔也晚了,这辆车车厢明显比他们那辆要宽敞不少,东西也齐全,下面铺着厚厚的毛毡,容渺却坐立难安,挪了好几个姿势都没有坐定,舒懋琛伸手拍了拍她的肩,安抚的轻笑道:“你今天乖乖的我就送你一匹千里马。” 容渺被太子殿下的亲昵的姿势弄的心神不宁,见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压低声音飞快的道:“殿下,你看我们之前毫无交集,您又是那么的尊贵高高在上,”她伸手举过头顶,脸上全是难以理解,“我就是一个普通人,恐怕您之前连听都没听过,您这么突然的这么……这么……” 容渺想着措辞,低着头不敢看他,“这么的平易近人,我整个人都很惶恐,我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很忐忑,几乎是坐立难安,您能告诉我原因么?” 期待的看过去。 太子殿下反问道:“你觉得呢?” 容渺脑袋打结,“我觉得?”她如果知道怎么还会问出口?! “因为-----------” 舒懋琛靠在车壁上,姿态慵散,伸手托住下巴,似笑非笑的盯着她瞧,另一只手的食指这又伸到嘴边,再次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尾音拖的更长,摆明了要吊人胃口。 “这是一个秘密。” ☆、第 16 章 狭长的凤眼斜睨着瞧着她,卷翘的睫毛在光洁的脸颊下投下一小圈的阴影,唇角的弧度似勾非勾,未竖起的长发有垂到他脸颊上,黑白分明的触目惊心。 翩然若仙的人在这一刻近似于妖。 容渺被若有若无的妖魅惊的再次目瞪口呆。 嘴巴张的老大差点合不拢,再次看过去,还是那位风姿出众太子殿下。 也许……看错了? 她不确定的想? 而且太子殿下完美的规避了她的问题,这么一耽搁,就瞧见他已经开始闭目养神,容渺张了几次口都没成功的再次问出来,只能垂头丧气的低下头。 舒懋琛微微的抬眼瞧了下她,嘴角悄悄的弯了弯。 顾明川自然不会带容渺去马市,想学骑马可以,但至少要等她十三岁以后再学,到时候不用她主动讨要,他就会主动送上一匹好马。 他带她来的永康街,和他们住的西城路上空荡荡的不同,这条街旁边不但开满了各种铺子,路上也摆满了摊子,容渺眼睛看过去就瞧见一家卖炊饼一家卖簪子的,再扫过去就瞧见一个糖画摊子。 容渺的眼睛闪闪发亮,刚下马车就恨不得冲过去仔细看看。 舒懋琛眼疾手快的拽住她,“慢点!” 见她眼睛死死的盯着那家卖糖画的,好笑的牵起她的手慢悠悠的穿过几个摊子,走到卖糖画的摊子前打量那几个挂出来的糖画,不说巧夺天工也是活灵活现,打量了片刻指着其中一个,问道:“这个多少钱?” 老板笑呵呵的道:“公子好眼光,这可是我今天做出来最好的糖画了,一口价,十个铜板。” 容渺被舒懋琛牵着手,浑身不自在,悄悄抽了抽手,没抽出来,又用力抽了抽,不但没抽出来,握住的力道又紧了,容渺只好让自己努力忽视,听到老板明显宰人的话,怕太子殿下掏钱买了,立刻伸头道:“贵了!” 老板确实瞧着两人穿着非富即贵,有心宰人,现在被一个姑娘反驳也不见惊慌,还略微不满的道:“姑娘你说说看哪里贵了?我在这里摆摊十多年了一直是这个价钱,这些东西可都是老汉我亲手弄出来的,我敢打包票这一片就没有比我做得好的,若是小姑娘嫌贵了也可以次一点的嘛。” 说着指了指在他右手边的两个糖画,比起刚刚的那个糖画,这两个糖画不但简单而且小了一大圈,看起来不甚引人注意。 容渺砍价:“三个铜板!” 老板脸一僵:“姑娘……” 容渺把舒懋琛推到身后,挑剔的看着眼前的糖画,“你真当我没买过糖画?你这个糖画还敢说是你做的最好的?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明显的不太协调啊,如果这就是你的最高水平,我看我们真的还是要去别家看看了,三个铜板,不二价!” 见老板还想说话,容渺抢先道:“三个铜板我都嫌贵了!十个铜板这四个糖画我都要了。” 老板自然不同意,见她指的都是最精巧的几个,嘴角抽了抽,哭丧着脸道:“小姑娘你也不能这么欺负人啊,这四个糖画您十个铜板都要了我连本都赚不来!” 容渺伸出手指头,指着还在熬着的糖汁鄙视道:“这样的红糖三文钱一斤,你这四个糖画加起来有一两么?还本钱?真当我不懂行情?!” “你看我在这站了这么一会儿了也没人过来买,显然你这里生意不行,我一气买四个糖画这么照顾你生意,今天说不定就能提前收摊,天这么冷,就趁着这一点你就该我便宜点,十个铜板,四个糖画,最多再加一个铜板,爱卖不卖?!”容渺后退一步,拉着舒懋琛的手作势要走。 老板忙喊住道:“好好,十一个铜板四个糖画,小姑娘你太会讲价了,看在你是今天的第一位客人的份上我赔本卖给你了。” 容渺解下腰上坠着的荷包,从里面数出十一个铜板啪的一声放了上去,仔细选了四个糖画得意洋洋的转过头,先是大方的递给舒懋琛一个,正是他指的那个,“给你。” 又把其余的三个递给容潋,道:“阿莲,你先帮我拿着。” 舒懋琛接过黏糊糊的糖画,心情愉快,尤其是作为现场的唯一被送东西的,看容渺的眼神越发的温和。 容渺意犹未尽的看了看其他的摊子,摩拳擦掌的去了下一个摊子。 接下来容潋手上的东西越来越多,风车,小糖人,酿瓷娃娃……后来他实在抱不住了,顾明川才让那个叫惊蛰的小厮把东西接过去。 容潋就在后面瞧着他妹妹粗鲁的拽着太子殿下游走在各个摊子上杀价的不亦悦乎,好几次想要提醒一下都被顾明川拽住了。 眼看这条街还没走完她就买了这么一堆东西,尤其是身后还有个被拽了拽去也没见恼的太子殿下,见殿下被拽的又撞到一个摊子,额头的青筋跳了跳,瞟了眼一直沉默的三生,瞥了眼旁边的顾明川,道:“妙妙!你别忘了你还要给惠娘茶朵买东西!” 你这么买下去私房钱都要花光了! 容渺显然沉浸在买买买狂热里,想都没想的拽着太子殿下道:“这里有什么香料铺子?成衣铺子首饰铺子也行。” 舒懋琛当然不知道, 所以这个时候还是要看顾明川,经过这一路,不论是对容渺还是太子殿下,顾明川觉得自己需要重新评估一下,边带着他们去香料铺子边问道:“妙妙,你好好说说,你怎么学的这些?” 不说容越已经不缺钱了,就是最缺钱的时候也没有对容渺二人苛刻半分,而容渺这样一个铜板都斤斤计较让他看的大为吃惊之余又有些哭笑不得。 容渺回味着刚刚的和人砍价的滋味,想也不想的道:“义父,你不知道这些做生意的多奸诈,我以前出去买糖的时候那个老板都要多收我十个铜板!我居然一点都不知道,直到我跟着惠娘一起去买我才知道他居然骗我!” 说起那个老板来,她到现在都愤愤不平,这简直就是……看她好欺负! 容渺在心口握拳,咬牙切齿的道:“我才不要再被当成冤大头!你知道那个老板多可恨么在!他多收我那么多钱,还在背后说我傻!” 她在此之前还一直傻乎乎的觉得那个老板人好好,每次都多给她两块不同口味的糖,知道真相的时候,她简直整个人都懵了。 她过了年就十一了,但是长的比同龄人要矮,乍一看跟□□岁的孩子差不多,皮肤白皙,双颊泛着健康的红晕,红唇粉嫩的就像是刚摘下来还带着露珠的花瓣,双丫鬓上一边挂着一对拇指大小的精巧铃铛,这么握拳咬牙切齿状她做出来半点不狰狞,反而可爱的让人恨不得抱起来捏一捏,揉一揉。 舒懋琛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附和道:“怎么说来确实可恨。” 容渺道:“我不是舍不得那些钱,只是我讨厌被骗,我宁愿把那些钱给乞丐也不要便宜他!” 有太子殿下在身边,无论是顾明川还是容潋都有些拘束,只有容渺也不是神经太粗还是反射弧太长,除了开始见到太子殿下还有些吃惊,现在拉起太子殿下抱怨就显得亲昵多了,旁人见到也不会觉得他们刚见过两次面而已。 等到了香料铺子容渺的抱怨总算有了结束语,总结道:“知人知面不知心!” 抱怨完心满意足的抬头去看铺子,等瞧清楚布置,眼睛瞪的大大的,这家店铺显然做的很大,柜台后面有顶天立地的柜子,上面密密麻麻的布满了抽屉,抽屉上面贴着白条,白条写着各种各样的名字,连柜台上都摆放着各种没有经过处理的原料,空气里也弥漫着一种浓郁的香气。 容渺张大嘴:“哇--------” 她逛过最大的香料铺子还没有这个一半大! 他们一行人穿着富贵,很快便有伙计过来招呼道:“不知道客官是想要成香还是调香的配料?如果是想要香炉香熏球等一应器具楼上请。” 容渺两人明显是小孩子,顾明川虽然穿着富贵却站在舒懋琛身后,主次一看分明,伙计自然的问的是舒懋琛。 舒懋琛搂过容渺,“想要什么?” 容渺想了想,道:“你们这卖香料方子么?” 伙计笑了,柔声道:“不知道姑娘是想要普通的还是稀有的?” 容渺奇道:“怎么说?” 伙计道:“普通的就是大路货,咱们家确实有,只是姑娘也不必我们买,随便寻个书铺买本调香的即可。稀有的成香方子只有调香师父才知晓,姑娘想买小的不敢应,等回禀了掌柜的,掌柜的问了师傅才能知晓,若是姑娘急怕是耽误姑娘的事儿了。” 这就是婉拒了,顾明川怕容渺不明白,道:“那就不必麻烦了,介绍下成香吧。” ☆、第 17 章 伙计的笑容更真诚了些,也看出来容渺才是这次的买主,更亲切的道:“不知道姑娘是喜欢咱们大燕的香料还是从西域传来的香料?咱们这的成香有上百种,各种香味不尽相同,配料更有主次之分,这大燕和西域生产的同种香料也有不同的香味,调出来自然也是不同。” 容渺思忖道:“西域的吧。” 伙计道:“姑娘好眼光,这以西域传来的香料更加的浓郁,不论是制成香球香囊随身携带还是放进熏炉都都是不错的选择,姑娘更喜欢哪一种香料为主?咱们这各种香料都应有尽有,有以阿丹国的传来的龙涎香的为主的,金银香,黄香,黄速香……” 容渺听晕了,她就听懂了一个龙涎香,其余的连听都没听过,下意识的就扭头去看顾明川,舒懋琛在她脖子后面轻轻捏了捏,让她浑身一麻,忙侧脸去看他,舒懋琛道:“你们这卖的最好的香是哪种?” 伙计道:“是我们大师傅的新研制的翠云龙翔,若是焚香是烟态可爱,状若龙腾,经久不散,若是做成香囊戴在身上则三天香味不减。” 等他说完舒懋琛去看容渺,道:“这种香如何?” 容渺对香还懵懵懂懂的,听到他发问,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应该可以吧。” 伙计听完笑容又灿烂了几分,殷勤的道:“姑娘是准备佩戴到身上还是准备焚香呢?” “佩戴到身上。”回答完容渺突然又想起来一件至关重要的事情,叫住伙计,问道:“多少钱啊?” 伙计道:“香丸我们只论盒卖,一盒二十枚,一盒十五两银子。” 容渺下巴都要掉了,脱口而出,“这么贵?!” 伙计见事有波折,停在原地,愁眉苦脸的道:“姑娘,我们这的价钱可是最公道的,不说原料不便宜,我们师傅钻研方子也是要花大堆银子的,这已经是最低价了,实在便宜不了,若是姑娘中意,我们可以再赠送姑娘一枚香丸。” 容渺也愁眉苦脸,为难的道:“可是我钱不够啊。” 伙计心道您就是不想买也不能涮我啊,您身边这位光身上的这身衣服怕是都不下百两,您说您没钱谁信啊? 舒懋琛伸手敲了敲她的额头道:“行了,你去拿吧,钱我来付。” 伙计立刻喜笑颜开:“好嘞,您等着。” 容渺刚回头就被舒懋琛捂住嘴巴,温热的手贴着她的嘴,俊美的脸也逼近了,嘴唇贴着她的耳朵,温热的呼吸吹在她耳朵上,顷刻间耳垂上就泛出了粉红色,这个姿势实在太亲密了,她还没有什么男女意识也被他弄的不自在,身体往后挪了挪,身后撞上了他的胸膛,脑袋更懵了:“你……” 舒懋琛就感觉手心一阵麻痒,在她耳边轻声的提醒:“别说话。” 看她安静下来,又更亲昵道:“我知道你又要拒绝,上回那一通大道理我可不想再听一遍,而且这回儿也不是什么重要的玩意儿,如果你真的不想要占我便宜,那我们交换如何?” 容渺回视他,满眼的疑惑,努力的传达她想说的话,被他技巧制住的手挣扎了下,没有抽出来,又控诉的看过去。 舒懋琛心道不能欺负的太厉害,不然气的想跑了他可要费更多功夫了,附在她耳边说了句,“这里这么多人,你真的要再次拒绝我么?” 睫毛垂下,手也松开了,一副黯然神伤的模样。 容渺张口就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舒懋琛期待的看过去:“那就是同意了?” 他五官生的好,而眼睛生的尤其好,凤眼狭长,睫毛浓密,黑白分明,宛如夏日的夜空,这样期待的看过来,瞳孔中就像是融入了万千星辰,璀璨夺目又黝黑神秘,容渺觉得自己不但想尖叫还想眩晕了,喉咙发干:“我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交换啊?” 舒懋琛伸手指惊蛰手里的那堆东西,“谁说没有,你买的这些东西我都喜欢的很,我们就交换这些吧。” 不等她再度拒绝抢先一步道:“这些银子于我不过是随手可得之物,那些是你的心爱之物,这么说来是你吃亏不是我吃亏了,我科还没有吃亏过,今日就当尝试一番了,你愿意成全我么?” 笑意盈盈的再度向容渺看了过去,旁边就是燃着熏香的狮首象足的筒式香炉,上方青烟袅袅,久久不散,有两三缕飘到身前,他这么负手含笑而立,宛如真的仙人般风姿卓雅,低声的缱绻的叫了声:“嗯?妙妙。” 容渺伸手捂了捂耳朵,扭头不看他,僵硬的点了点头,还没有散去的红晕又层层的晕染了上来,等接过那一盒香丸的时候,她都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感觉。 抱着香丸回到马车上,容渺的脸终于降温了,脑袋也开始正常运转了,沉默了片刻额头在车厢上撞了两下! 她今天到底是去做什么的啊! 出去了一整天她最后就抱着个盒子回来! 而且她没事和太子殿下互换什么东西,她没钱,但是她义父身上有钱啊,她又不是真的穷的只剩下那可怜巴巴的几十个铜板! 容潋今天也不平静,任谁身边多了位太子都不可能泰然若素,最让他觉得不妙的是太子殿下对容渺未免太过亲昵了吧?! 太子殿下的想法不是一般人能揣摩的,而容渺经常掉链子,他自然是想昨日容渺是不是没交代全?却见容渺正拿头撞车厢。 容潋拽住她,问:“你昨日和殿下到底怎么回事?今日殿下肯定是来找你的,你最好老实想想昨日的经过,不然太子殿下这么亲切我总感觉心里不踏实。” 容渺心里也不踏实,这位太子殿下就像是从天上突然掉下来的一样,毫无缘由的对她这么好,搁谁身上都不踏实,容渺苦着脸把昨日的事情叙述一遍,又强调道:“太子殿下我真的做梦梦到过!” 容潋被惊的神不思蜀,一时间万般思绪让他头疼万分,只能草草的道:“这件事先不要告诉爹,除了我暂时谁也不说。” 容渺道:“我又不傻!” 容潋在心里冷笑一声,他也一直觉得他妹妹不傻,除了偶尔不太靠谱,但经过今天这一遭,容潋心道你不傻能被太子殿下逗的团团转? 当时太子殿下诱骗容渺交换的时候,容潋心里还对她抱着一丝期待,谁知道她居然轻而易举的就答应了。 谢天谢地,现在知道还不算太晚! *** 容渺抱着匣子回到屋里打开来看里面是暗红色的香丸,外面包着半透明的蜡纸,整整齐齐的放了两排,其中一排多出来一个,这应该就是伙计说的送的,她拿出那一个,想了想,又拿出来容潋送来的那个熏球,打开暗扣放上去,不大不小刚好,熏球挂到腰上,其余的收起来,交代翠竹道:“你好好的收起来。” 想起今天买的一堆东西全都换这个了,容渺就心疼的厉害,她当时到底多傻啊,他说换她居然乖乖的换了! 容渺躺在床上翻来滚去,越想越觉得懊恼,嘟囔道:“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在嘴里咀嚼了好多次,总算有了点睡意,在坠入梦中的时候最后一个想法是,应该不会再梦到他……吧? *** 容渺眼前一片红色,耳边锣鼓喧天,声音忽远忽近,脚下像没踩在实地,深一脚浅一脚一般,身边左右有两人搀扶着她,低头只能见到脚下的方寸之地,宽阔的袖子手心紧紧的握着一根红绸。 容渺愣了下,这怎么像是成亲? 身体却不由她控制,她像木偶一般任由两人搀扶着她不停的叩拜,直到长长的一声:“送入洞房----------” 她手上的红绸被抽走,有人扶着她不停的转弯,迈过不知道几道门槛,终于停了下来,丫鬟轻声提醒,“王妃,请坐。” 容渺坐到了床榻上,周围的安静了下来,她还在发愣,真的是成亲?她想掀开头上红盖头,可是却抬不起手来,依然端坐着,她腰杆笔直,头上的东西重的很,头皮被勒的很紧,头却是高高的抬着,容渺不知道坐了多久,身体疼的厉害,姿态却没有半分挪动,外面才又传来了声音,零碎的脚步由远及近,一个带着酒味的身体靠近她,她看过去也是红艳艳的一片,金色的撑杆伸到盖头下面,她身体立刻紧绷了起来。 容渺顺着撑杆游移着视线,从眼前的人脚下的靴子往上看,打着如意结的比目鱼玉佩,用金线绣制的巴掌宽的腰带,交叠的衣领,白皙纤弱的脖颈,温润白皙的下巴,淡粉色的唇,高挺的鼻梁,然后是一双妩媚精致的凤眼。 容渺很想捂着胸口,她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要跳出来了,而她却还是牢牢的坐着,甚至矜持的朝着眼前的人微微点了点头。 眼前的男人眼睛慢慢弯了起来,嘴唇也翘了起来,手上的还拿着那个金色的撑杆,大约是大病初愈,大红的衣裳穿在他身上骨瘦伶仃,手腕的骨节也高高的凸起。 他刚张口,突然身下踉跄了一下,捂着胸口咳了一声,哇的一声吐出了一口血。 容渺不受控制的站起来扶住他,惊愕的道:“王爷……” ☆、第 18 章 - 容渺第二天醒来又赖床了,听到开门声,猛的掀起被子盖住头,在被子里喊:“我不要起!” 容越推门进来就听到这句话,掀开帘子看过去,帐子里隐隐约约有个隆起,也不过去,站在帘子旁,道:“真不起?” 冷不丁的听到了男声,容渺又从被子里钻出来,仅仅从帐子里伸出来一个头,见他爹穿戴整齐板着脸盯着她,容渺莫名的气虚,道:“爹?” 容越亲自来叫她起床,容渺惊吓过度,乖乖的穿戴,见他爹神色状似缓和,小声抱怨道:“爹,你不是说女儿家的闺房不能乱闯的么?” 容越似笑非笑的看过去:“看来你也知道自己做了坏事,往常这会儿你应该声音更大点的。” 容渺清了清嗓子,大声的争辩道:“我哪里……心虚了!” 在她爹的视线下声音越来越低,最后一个了除了她自己估计没人听得到。 她觉得自己真的好冤枉,好委屈,她真的什么都没做!她真的不知道太子殿下到底是怎么回事! 抓了抓头发,纠结的道:“爹,太子殿下到底怎么想的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我半点也不知道!” 容越看她把自己还没有梳的头发弄的更乱了,眼角跳了跳,沉声道:“过来。” 容渺过去抱住他的胳膊,头蹭了蹭,撒娇的道:“爹---------” 容越本还想板着脸,被她这么一叫,整颗心都要化了,脸上的表情自然也维持不住了,但还是说教了两句,“你看你马上也都十一了,是个大姑娘了,不要老是找我撒娇。” 容渺又蹭了两下,“不嘛,我再大也是个爹的女儿啊,而且我才十一啊!”明明还小啊。 容越在她背上拍了几下,又嫌弃的推了推,道:“好了好了,不要蹭了,一会儿我还要出门,你再蹭下去衣服都要皱了。” “爹,太子殿下这事---------”容渺趁机的问道。 看她一副忐忑的样子,容越故意道:“你爹也不是太子殿下肚子里的蛔虫他想什么你爹怎么知道?” “爹---------------” “你也就这个时候叫的甜!”容越长叹一声,想着接下来还要去拜访座师,不再逗她,正色道:“我科举时,太子殿下还未封储,而且我位卑言轻,和殿下从未有交集,也不敢妄自揣测。只是殿下自幼聪慧,陛下甚为喜爱,自昭惠皇后过世,便抚于膝下,等殿下满十岁便立他为储,眼下殿下已经年满十七,陛下已经有意为殿下选妃。” 容渺满眼迷茫,这和她有什么关系? 容越接着道:“我非嫡非长,爵位无论如何都轮不到我来袭,官职又小,你是我女儿,太子正妃不用想了,良娣良媛还能想想……” 容渺已经明白了过来,满脸绯红,迫不及待的打断容越:“爹!爹!你想多了,我才多大 ,距离嫁人早着呢!” 容越反驳:“你难道忘了前朝的徐贵妃不就是十一岁入宫的。” “当然,太子殿下到底怎么想的,你我都不清楚,爹刚刚也说了,你我在京城都算不得什么,若是太子殿下真的喜欢想招你入宫,我自然是不同意,但是你别忘了,伯府上面还有个老太君呢,咱们伯府若是出了太子良娣她怕是二话不说就把你送进宫了。” 一个伯府的不起眼的十姑娘,一个县令的嫡女,根本算不得什么,入宫也无关紧要,以陛下对太子殿下的宠爱,怕是不等太子张口,只要表达出喜爱之情,哪怕不是男女之爱,这边圣旨就已经到了,容越就这么一个女儿,如宝如珠的养到了现在,自然不会想把她送到宫里,更不用说,容渺还是一副天真的性子,真的去了怕是被嚼的连骨头渣子都没了。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想多了,只是对容渺,他真的半点也不敢大意,他情愿未雨绸缪,最后只是白忙一场也不愿意最后眼睁睁的瞧着女儿入宫。 太子殿下可能只是一时兴起,他却是赌不起。 容渺被他爹这么一说,吓的小脸惨白,咽了咽口水,小声道:“爹,咱们过了年不久回云州了么?” 容越斜睨了她一眼,故意冷哼一声:“凡事都有意外,我也不能保证咱们能顺顺当当的回去。” 容渺哭丧着脸,举手发誓道:“爹,这些天我都不出去了!我就呆在屋子里谁也不见!” 容越恐吓了她一番,见收到效果便起身道:“好了,殿下已经开始帮陛下处理政务,临近年关,他怕是再也不便出宫了,只是你自个儿小心些,若是殿下……” “我懂我懂我懂!”容渺忙道,再一次保证她一定乖乖的,若是再次碰到太子殿下,她一定能跑就跑跑不掉就站在原地装木头人。 等容越走了,容渺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心绪还在翻涌,昨天梦到自己和太子殿下成亲的惊讶完全化成了惊悚,她一直都觉得自己还小,每天最烦恼的也就是私房钱又少了,衣服好像又要换了,百味斋的糕点今天又卖完了,今天被爹罚了要多写几张大字…… 成亲对她来说更像是别人家的事情,直到今天被她爹一说,容渺才恍如梦醒,她才快要满十一了,就要考虑成亲的事情了么?! 她完全没想过这回事啊! 容渺控制不住的又抓了抓头发,时不时咬牙切齿一番,她压根没想过成亲,更没想过成亲之后的事情!成亲之后做什么?相夫教子?孝顺公婆?她只要稍微想想就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完全没办法代入自己。 容渺又在心里默念了一句,我才将满十一啊! 我根本不想成亲,我一点都不想相夫教子,我只想每天还像以往一样,每天想做就做什么,可以时不时的去找惠娘买东西酿酒,可以去和茶朵一起讨论衣服和什么样的首饰比较搭配,还可以时不时的和阿潋斗嘴…… 可是也没听过不出嫁的老姑娘啊…… 这一天,过年才要满十一岁的容渺终于开始初识少年愁滋味。 ☆、第 19 章 容渺被迫待在伯府,她以为无聊的时候还可以跟容潋一起下棋,谁知道容潋接连两天接了帖子出门赴宴去了。 容渺对着容潋的背影各种羡慕嫉妒,都是第一次来京城,为什么他就突然交到了这么多的朋友? 容渺一个人在屋里完全不知道做什么,想起昨日去的匆忙忘记做带荷包了,又摸出来,看着上面的绣的歪歪扭扭的兰花,翻来覆去的扯了扯,叹了口气,让翠竹去找绣花针还有绣线,还特意交代了句:“记得要分开的绣线!” 刚拿到手里绣了几针,就听到敲门声,铃兰讨好的跟在一个翠衫的丫鬟后面,丫鬟见到容渺就行了一礼,笑道:“十姑娘,我们姑娘刚得了一套琉璃茶具,请您一块去瞧瞧。” 容渺也不管她们姑娘到底是哪位了,把荷包往旁边一扔,站起来就往外走:“好啊!现在就去吧。” 容渺心想就算是对着容瑶那张讨厌的脸也比现在绣荷包来的好,可显然容瑶也觉得她讨厌至极,非必要不会想看到她,所以邀请她的是容音。 容音让春映叫容渺的时候还在想母亲的话,“音音,你也知道家里的情况,你父亲虽然是世子,但是伯府已经逐渐淡出了京城权贵圈,你父亲这个世子拿出去也不当什么用。我听到风声,你五叔这次不出意外就要升为郡守,不到而立不靠伯府能挣得这样的前程,你五叔是个有能力的,将来有什么成就也不说准,说不得将来还要靠你五叔。你马上就要嫁人了,嫁了人腰杆硬不硬还是要看娘家人,你现在多多照顾容渺一二,将来也是善缘。” 大夫人说的时候脸上还带着疲惫,现在大大小小的事情全都堆到了她身上,连着几日都没有好好休息,说话却极为平静,也没有多留她,说完便让她退下了。 容音心里发沉,家里的情况已经糟糕到了这种地步了么?只差直言说伯府将来怕是不能为她撑腰了。 听到脚步声容音又扬起了笑容,站起来迎上去,笑道:“十妹妹,快进来!” 容渺对邀请她过来的容音也很有好感,回以灿烂的笑容,脆声叫了声:“三姐姐。” 刚一进去,容渺就瞧见了一个偌大的绣架,大红的料子,上面用金线绣着飞旋的凤凰,交颈的鸳鸯,亭亭玉立的并蒂莲…… 容潋愣在了原地。 容音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也瞧见了还没收起来的绣架,忙道:“春映,快收起来,今日不锈了。” 见容渺还盯着绣架不放,脸色映上了一层薄红,解释道:“这嫁衣绣娘快绣好了,娘亲让我自己绣几针。” 容渺复杂的移开视线,以前感觉成亲离她还遥远的很,现在一日之间,天翻地覆,不但爹提起了嫁人,她出来串门还能瞧见嫁衣。 在心里悲愤至极,以前怎么没觉得嫁人这个词这么频繁的出现在她周围! *** 容渺一向坐不住,又去了容音那里一次,容音是贵女做派,无事便是绣花看书,亦或者提笔练字作诗,现在又要出嫁了,大夫人请来一位宫里出来的嬷嬷教她规矩,即便容音待她亲切的很,容渺也不愿意再去了,总感觉那位嬷嬷瞧她的时候眼睛都是斜着的,况且两人差着四五岁,实在没有什么好说的。 容潋已经融入了众位堂兄当中,时不时的跟着赴宴,越发显得她形单影只,容渺可怜巴巴的坐了半天,猛的站了起来,对着翠竹期待的道:“翠竹,咱们去外面逛逛吧。” 爹不是说太子殿下近日都不会出宫了么?她这次也不找义父,她带着丫鬟偷偷溜出去谁知道?!越想越觉得有理,她更加坐不住了。 翠竹黑胖的脸上全是为难:“姑娘,老爷说了……” 容渺泄气的坐下:“打住!打住!” 翠竹坚持的把话讲完:“老爷说如果姑娘你要出去,就跟着夫人去莲台寺上香。” “真的?!”眼睛一亮,就算她对上香不感兴趣,这会儿只要不让她枯坐在屋子里就行,起身催促道:“还等什么,备车啊!” 翠竹站在原地没有动,胖乎乎的脸上简直要哭了,“可是姑娘,昨个儿夫人差人来问的时候你回了啊,夫人一大早就动身了,现在应该都到莲台山了。” 这么一提醒,容渺总算想起来了,自那日起,她对五夫人就有些复杂,下意识的不想接近她,昨天也没听仔细就回绝了,黝黑的眼睛猛的一黯,又眼珠子一转,站起来道:“无事无事,咱们现在去追也不迟啊,莲台山在城外,这么一个来回今天应该是回不来了,咱们下午到跟着住上一晚明日再回。” 见翠竹还傻站着:“走啊!愣着干嘛,再不备车晚上也到不了啊。” 翠竹犹犹豫豫跟着走了,府里的几位夫人都跟着老太君上香去了,府里空荡荡的,马车也没剩下几辆了,容渺也不嫌弃,随手指了下,“就这辆好了。” 留府的王妈妈得了消息过来一看容渺带着一个丫鬟一个车夫就要去追人,差点吓的魂飞魄散,心道外面可不算太平,若是出了差池,她肯定讨不了好,可她又不好拦她,有心去请二老夫人,却见容渺兴致勃勃已经钻进了车厢,眼看来不及了,指着驾车的两个小厮:“你们跟着十姑娘!若是姑娘出了事,小心夫人回来剥了你们的皮!” 等容渺出了门便又心急火燎的去了二老夫人那里。 ☆、第 20 章 不等二老夫人派人把她追回来,容渺就有些后悔了,因为这马车实在太颠了,马走的摇摇晃晃,车厢也是晃晃荡荡,她坐在里面只觉得胃一阵翻涌,头也一阵阵的抽疼,她简直想扑倒外面大吐一阵,这还没走一半,接下来难道就要这么难受的挨过去? 在回家枯坐和坐在这里受罪之间犹豫不决,等出了城门,容渺难受的抱着脑袋,手冰凉的厉害,她才想起来,她好像忘记让人弄盆炭火了,想起这一茬来才又觉得自己脚丫子冻的冰凉,听着外面呼啸的北风,容渺欲哭无泪。 要不……还是回去吧? 容渺犹豫的看向翠竹:“翠……” 话还没说完,她身子猛的往前倾,头咚的一声撞到了车壁上,然后那种让她难受至极的颠簸就停了下来,容渺捂着头怒气冲冲的掀开帘子:“怎么回事?!” 车夫苦着脸扭过头:“姑娘,咱们的车轮坏了。” 容渺:“……”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身边只有四个人,再加上她一个小丫头,怎么看都是图财害命的最佳人选。 容渺裹着披风还是冷的直哆嗦,和翠竹并肩站着对着坏了的车轮发了会儿呆,翠竹犹豫道:“要不,咱们走回去?” 容渺回头看了看,又往前看了看,皆是看不到头,泥沙漫漫,在外面站了这么一会儿脸就被吹的生疼,披风上落了一层土,她痛苦的低下头,猛的踹了一下车轮,为什么早不坏晚不坏偏偏这个时候坏?! “咱们是……”往回头还是往前走? 话说了半截就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地上扬起的泥沙又多了起来,地面也开始震动,容渺冻僵的脑子快速的转了起来,话本里的种种内容又开始翻涌,心惊胆战的看着翠竹:“难道是劫匪?” 马蹄声更清晰了,容渺看过去,上百匹马正风驰电掣往这边走,要不要跑的念头还没转完就已经到了眼前,似乎是看到了他们,最前面的人拉紧缰绳,“吁-----------” 马蹄高高的扬起,昂头嘶鸣,溅起了又一阵尘土,后面的一群人也眼疾手快的拉住了缰绳,马鸣起起伏伏的叫了起来,溅起的尘土几乎看不到对面的人,容渺呸呸了两声,又使劲的抹了抹嘴唇,恼怒的抬头看过去,正好瞧见舒懋琛手持马鞭,正好停在她跟前,居高临下的看过来,身后是一群虎视眈眈的护卫。 容渺声音结结巴巴:“殿下?” 翠竹四人本来还在警惕这突然出现的一群人,听到这声殿下浑身一激灵,哆哆嗦嗦的瞄了眼马就低下头。 舒懋琛瞟了眼马车,在坏掉的车轮上多瞧了眼,马鞭在手上敲了敲,这才嗯了声:“马车坏了?” 不等容渺回答,忽的伸出手递到她跟前,声音简洁:“上来。” 容渺瞪着眼前的手片刻,又想起来容越的警告,干笑两声,悄悄的后退了一步,“殿下,我们不同路啊。” “难道还要我抱你上来?”舒懋琛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头上戴着厚厚的兜帽,厚重的孔雀绿大氅披在身后,不知道什么料子做的,疾行这一路半点灰尘都没有沾上,还恍如新拿出来一般的鲜亮,衣角还镶嵌着小指肚大小的绿宝石,尊贵奢侈,同样压低了声线,声音却凛冽如北风,这么轻轻巧巧的看过来,容渺就觉得一股气势扑面而来,让她拒绝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手就停在半空,上面带着暖和的羊毛手套,依旧能瞧得出手指原本的修长匀称。 容渺仰头和他对视,风沙吹的她耳朵红通通的,眼睛也睁不开,看不清他现在的神情,对视的时间有点长,周围一片上百人除了风声马鸣声没有其他的声音,她觉得压力有点大,又悄悄挪了挪脚,干咳了两声,左右看了下,正好瞧见激动的不行的翠竹紧紧的盯着太子殿下……的马。 容渺那口气突然就散了,垂头丧气的又挪了回去,伸出手搭上去,紧接着就被紧紧的握住,听舒懋琛提醒道:“跳一下。” 容渺脚快没知觉了,顺从的往上跳了下,突然觉得咯吱窝下一紧,身体骤然一轻,整个人在半空中转了半圈,最后稳稳的坐在了马背上,紧紧的贴着舒懋琛的胸膛,容渺第一次骑马,兴奋不已,伸手要去抓鬃毛脖颈就被按住了,头都被按到了舒懋琛的大氅里,呜呜叫了两声,手来不及挥也被按了进来,只听舒懋琛道:“坐稳了。” “驾----------” 身体一晃,身下的白马已经越出,呼啸的北风都被隔在了大氅外,手也开始转暖,乍暖之下手有些发痒,容渺大呼:“我的丫鬟------------” 刚掀开一点就被吹的刺痛,忙合拢,整个人都窝在他怀里,耳朵紧贴着他的心脏,听到平缓的心跳声,好奇的伸手摸了摸,又使劲的戳了戳,顺着衣服上精致的刺绣往下摸,到了腰腹处,又使劲的戳了戳,硬邦邦的,又努力侧着身子手环抱了下他的腰,正要再往下,就感觉自己的头被使劲按了下,“老实点!” 容渺觉得这个口气有点不太对,紧贴着她的身体也紧绷了下,容渺悚然一惊,据说龙体不能轻易碰,碰了要杀头的,那太子殿下的身体也不能碰? 可是……她摸都摸过了。 容渺猛的收回手,心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阿弥陀佛,善哉善哉,殿下你要大人大量不要怪我啊,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摸你的! 等她念完所有知道的神名,忏悔结束又想起来一件事,她还不知道太子殿下要去哪里啊!万一离城太远她怎么回去啊! ☆、第 21 章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容潋缩在大氅里,头一点点的往下耷拉,等她整个人都要迷糊的时候就感觉腰身一轻,脚下踩到了实地才醒悟自己被抱了下来。 容渺回头:“这是哪啊?” 太子殿下抬头示意她往前看,几处巍峨挺拔的高山拔地而起,状如莲花,绵延不绝的石阶从山脚蜿蜒进深山,临近傍晚,吹了一天的北风也停了,天空一片湛蓝,而峰顶白雪皑皑,纯净美丽,咚咚的钟声回荡在山间。 “莲台山?”容渺着迷的看着那几处高峰,由衷的赞叹道,“好漂亮。” 再漂亮的景色看上一个时辰也会腻的,尤其是还爬了一个时辰的山之后。 容渺抬头看了看天,漆黑的夜空上星辰闪烁,弯弯的月亮高悬照的山道石阶上一片雪白,没有划开的雪映的月光,静谧幽静,只是她现在累的很,只想一屁股做到地上休息。 舒懋琛也跟着走了一个时辰,但是脸不红气不喘,见她又停下,催促道:“还不快点,你难道想大晚上的就住在这里?” 容渺悲愤的瞪过去! 她现在也不明白有轿子不乘偏偏要步行爬山,还一爬就是一个时辰,尤其是她肚子饿的咕咕叫,眼前的人居然还一直催促她往上走。 她觉得她和她爹都猜错了,太子殿下肯定不是喜欢她,而是讨厌她讨厌的不得了,不然为什么要对她这么残忍QAQ。 容渺又爬了两层石阶,只觉得腿像灌了铅一样,脚肯定磨出泡来了,看着已经近在眼前的寺庙,只觉得浑身都要虚脱,摸了摸肚子,向太子殿下哀求道:“殿下,咱们坐下歇会吧,我走不动了。” 舒懋琛伸手牵住她,微笑:“乖,马上就到了,等到了再歇歇,你肚子也饿了,到时候也有吃的了。” 容渺气的一甩手,没甩开,又甩了下,气鼓鼓的心想,你原来听到了我肚子叫了啊! 又累又饿又冷,容渺怀念她暖呼呼的床香喷喷的盖着荷包蛋的阳春面,对着舒懋琛的笑脸也摆不出好脸色,控制不住的站在地上,咬牙道:“我不要走!我累了,要歇着!你要走自己走好了,反正我就是不走!” 山上风大,呼啸的风吹着,山壁上扎根的松树被吹的呼啦啦的响,容渺吼完神清气爽之余又觉得恐慌,故作若无其事的看过去,就见舒懋琛收起笑容面无表情的看着她,她更心虚了,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接了句:“你这么看我我也不怕。你想走就走好了。” 舒懋琛真的甩手就走了。 容渺对着他的背影愣了愣,又扭头看后面,不见半个人影,再抬头看,舒懋琛的背影也快没了。 她突然就一股委屈劲儿就上来了,也不嫌脏,真的一屁股就坐在了石阶上,一抹脸,两行热泪就下来了,被风一吹脸上凉飕飕,使劲抹了两下,眼泪就是止不住,越想越觉得委屈,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随手抓起一块石头就丢了出去,一边哭一边骂:“坏蛋!大坏蛋!” 她没骂过人,骂人翻来覆去的就是大坏蛋坏蛋的来回循环,骂了一会儿又觉得不解气,身上又冷飕飕的,抽噎了下,转身准备爬起来,就听到一声凉凉的男声:“骂完了?” 容渺余气未消,再抬头看到舒懋琛不知何时就站在三个台阶之外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那股气就从她小腹一直冲到她脑仁上,眼睛都红了,三两步的冲上去,嗷呜一声撞了上去,脚丫子朝着他的脚就踩上去,声音还抽抽搭搭的,“我讨厌死你了!你还回来做什么!” 舒懋琛长叹一口气,两三下制住她的花拳绣腿,弯腰抱住她接着往上走,“脾气这么大,你爹怎么教你的?” 容渺依然在抽搭,还打了个嗝,“我爹才不会这么欺负我!” 舒懋琛冷哼一声,容渺瑟缩了一下,刚刚的胆气消失的无影无踪,又想起来她刚刚好像又打又踹的,心虚的把头埋到他怀里,舒懋琛瞧的一清二楚,:“现在知道害怕了?刚刚干什么去了?” 他心里有些犯愁,这么天真的性子将来进了宫可怎么办啊?这完全是个没有长大的小姑娘,让他觉得稍微亲昵点的动作都觉得束手束脚。 作为一个思想成熟,身体正值血气方刚的男人,殿下在和心上人并且还是他命中注定的妻子的时候,自然不会只想着拉拉手,时不时的逗弄她一番。 舒懋琛又在心里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快点长大些吧。 这还不是让他最犯愁的,最让他愁的就是这个容渺现在依旧是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马上十一岁了还时不时的冲动,见到他半分的进退有度都没有,而且做事半点不经过深思熟虑,带着几个人就敢出城,如果不是他随后就跟了出来,她今天怎么办?如果再碰到心生歹意的人,一不做二不休的弄的她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他到时候怎么办?就是把人全都弄死了给她报仇造成的后果无论是她还是他都承担不起。 容渺见他半天不说话,偷偷的瞄过去,脸色沉沉看不出喜怒,咽了咽口水,求饶道:“殿下,你不会真的要惩罚我吧?” 大眼睛眨啊眨,嘴唇紧抿,纠结又忐忑的看过来,“我道歉行不行啊?我错了,我不该打你不该骂你,我让你打回来,再让你骂回来好不好?” 见舒懋琛还是不说话,又沮丧的道:“到底你想怎么办?能不能不要告诉我爹。” “殿下,你大人大量,古人都说了宰相肚里能撑船,你比宰相地位高多了,我就说了你两句坏话,还没踩到你,你也没损失多少啊,我都让你打回来了,还没计较你非拉我走了一个多时辰的山路,咱们这也算是两两扯清了吧。”容渺越说越理直气壮,声音也越来越大,自己都觉得自己占理。 ☆、第 22 章 舒懋琛忽的站住,似笑非笑的瞅了她一眼,“既然已经扯清了,那我现在抱着你上山,里又怎么报答?” 理直气壮的容渺顿时语塞,装傻的一样的又往舒懋琛怀里一缩。 舒懋琛作势放下她,“快说,不说你就自己走上去。”半侧了下身体看了眼身下绵延的台阶,“当然,你想走下去也行。” 容渺纠结的蹭了蹭,“殿下,我需要好好想想……”所以咱们还是先上去再说吧! “不急。”太子殿下大概是不屑于和她计较,低低的哼了一声就接着抬步往上走,容渺悄悄的松了口气。 距离山顶本就没有多长路程了,又少了容渺这个拖后腿的,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山顶,进了暖呼呼的屋子,捧着一杯热茶,容渺感动的眼泪汪汪,等僧人端上米饭菜的时候容渺的口水差点流出来。 她捂着肚子,“好饿。” 眼巴巴的瞅着殿下,用眼神催促殿下快点吃饭吧,她真的好饿好饿QAQ。 舒懋琛大发慈悲的爽快道:“用膳吧。” 饿极了的时候什么都不挑的,容渺也不嫌弃桌上的白菜豆腐,连一点油腥都没有,狼吞虎咽的吞了半碗饭,容渺觉得自己总算活过来了。 吃饱喝足之后,容渺总算又想起容越的叮嘱了,想着太子殿下居然真的抱着她走了老长的阶梯,她羞愧的差点捂脸,偷偷的瞟了眼正在饮茶的殿下,纠结片刻,开口:“殿下。” “嗯?想好怎么报答我了?”舒懋琛慢条斯理的放下茶盅。 容渺:“……” 她突然有种莫名的心虚感怎么回事? 这好像就是她爹给她说的过河拆桥吧?只是这河也不是她要过的啊,容渺怀着心虚愧疚的移开视线,故意清了清喉咙,“殿下,你以后不要对我这么好了。” 你对我这么好,我不但受宠若惊,而且我完全没有办法回报你,这让我真的充满了负罪感。 容渺:嘤嘤嘤,做个知恩回报的好人实在太难了。 太子殿下却惊奇的看过去:“我对你很好么?你刚刚不是还骂我是大坏蛋的么?强迫你爬山的大坏蛋。” 容渺“……”你居然真的知道么! 又噎住的容渺决定还是按照自己的思路把谈话继续下去,“殿下,你对我这么好,我不知道怎么回报你,而且我也觉得你也不需要的我的回报,但这会让我于心不安的……” 太子殿下打断她,忽然问了一件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年后要回云州?” 容渺使劲的点了点头,“对啊对啊!”我早晚要走的,你不要对我这么好了,太不划算了? 太子殿下接着又道:“你爹告诉你的?” “呃,对啊。”她迟疑了下,还是点了点头,有些不明白这之间有什么联系。 “我明白了。”殿下点了点头。 容渺却完全会错了意,惊喜的看过去,“殿下,你明白就好了!” 舒懋琛:“……呵呵。” 去了心头大事的容渺只觉得整个人都松快了不少,紧接着她就呜呼哀哉起来,她的两条腿快费了一样,脚也疼的厉害,肯定磨出泡来了! 容渺疼的不行,虚弱的看向殿下:“殿下,我的丫鬟……” 她现在一步路也不想走,鉴于刚刚和太子殿下“讲清楚”,她实在不想和他多搭话,只是屋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脚又疼的厉害,容渺再次向意志屈服了,含泪的看过去,脸上明晃晃的写着三个字------------- 求帮忙! 舒懋琛嫌弃的看了眼她哼哼唧唧的样子,等容渺忍不住的再次仰头求助,软绵绵的叫了声:“殿下,我脚疼。” 舒懋琛这才走过去,“记得,你又要报答我一次。” 容渺快疼的飙泪了:“……殿下,你何必这么斤斤计较!” 舒懋琛停下反问:“斤斤计较?” “……我错了!” “乖。” 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干脆的又把她抱起来去往软榻上放,弯腰去拖她的鞋,容渺惊悚的一把按住他,“殿下!” 看他抬头诧异的看过来,似乎不知道她为什么制止他,容渺忍不住的又往后缩了缩,干笑道:“殿下,我要我的丫鬟就行了。” “看你疼成这样,应该磨出泡来了,搞不好已经磨破了,最好尽快的挑破没破的再上药,不然会更严重的。”舒懋琛一副语重心长的口气,看容渺的眼神分明就是不要闹了乖乖的上药。 容渺再往后缩了缩,坚持道:“我要我的丫鬟!” “你丫鬟还在山下。”太子殿下站起来,冲着门外道:“抬两盆水来,再把伤药拿过来。” 吩咐完又扭头继续说,“这里除了侍卫就是和尚,你不让我给你上药难道还要别人?”大有你只要答应了我立刻喊人过来的意思。 容渺不出意外的……犹豫了。 殿下再接再厉:“侍卫都是练武的,粗手粗脚,僧人不近女色大概是不会同意的。” 容渺果然被吓住了,犹犹豫豫的伸手腿,“……好吧。” 达成目的的舒懋琛却很复杂,看着依然懵懵懂懂的容渺,在心里长叹一声,难道没人教给她,姑娘家的脚不应该随便给人看的? 孤男寡女在同一个屋子里,她居然半点防范感都没有,抱她的时候也没有抗拒。 长的一副聪明伶俐的机灵样儿,为什么脑袋里塞的全是草包? 太子殿下上前摸了摸她的头,突然冒出来两个字:“……算了。” 容渺:“……什么?” 太子殿下若无其事的收回手,“我说还是你自己把鞋脱了吧,太臭了。” 容渺:!!!!!!!! ☆、第 23 章 容渺今天穿的是靴子,走了一路出了汗,穿着的时候却是没感觉,脱掉的时候容渺下意识的就捏住了鼻子,扭着头不敢看太子殿下。 嘤嘤嘤,感觉好丢脸QAQ。 舒懋琛叹了口气,转身把窗子打开,又转身去了里屋,从里面拿出来两双软底的锻鞋,正好端水的侍卫也回来了,匆匆的放下两个深盆,还有一个高高的铜壶就退下了。 容渺没空注意侍卫过于着急的反应,她欲哭无泪的看着自己的罗袜,果然不出所料的磨破了,隐约泛着血色,最糟糕的是和伤口黏在了一起,稍微一扯就疼的厉害,顾不得捏鼻子了,直接把脚抬到了大腿上,小心翼翼的一扯,小脸就扭曲了,这么一点点的撕开更疼,容渺一作不作二不休,手猛的一用力,嗷的惨叫一声,右脚的罗袜就被她扯下来了,脚底的一块带血的皮也被她撕扯了下来。 容渺仰着头把眼眶里的泪给逼回去,热泪盈眶的哽咽:“真的好疼。”QAQ 一个没注意就见她粗鲁成这样,舒懋琛顾不得倒水,赶紧赶过来,见她准备照葫芦画瓢的去扯左脚的罗袜赶紧按住她,斥责道:“知道疼还这么做!” “等结痂了更疼啊!”容渺抹了抹眼角,深呼吸一口,闭着眼睛又去扯罗袜,“长痛不如短痛!” 舒懋琛按了按额角,再次制止住她,“你乖乖坐着不准动。”也不嫌臭了,坐在她身边抬起她的脚,仔细看了看上面到底哪里黏住了。 “等等------------”容渺制止不及只能捂脸,见他不理她,又小声补充了句,“太臭了。” 舒懋琛没理她,先是试探性的往外扯了下,见容渺没喊疼又小心的退了点,等到了黏住的地方快准狠的往下一拽,容渺眼皮一跳来不及喊疼袜子就退了下来。 嫌弃的把袜子一扔,把倒好水的盆端过来,上面正冒出缕缕的白气,容渺试探性伸出食指试了试水温,又苦着脸哀求道:“殿下,太烫了。” 大概是嫌弃她这个时候话太多了,太子殿下根本懒得跟她说话,见她往后缩,直接抓住她的两个脚踝按在了热水了。 容渺:“啊---------------” 救命QAQ。 容渺被烫的哇哇的叫,憋了半天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控诉的看向舒懋琛,“殿下,滥用私刑是犯法的。”QAQ 舒懋琛:“再不住嘴我接着往里面加热水了。”意有所指的看了看还放着的黄铜壶。 “不准拿出来,泡够一刻钟。”吩咐完才坐到椅子上,掀起袍子脱掉靴子,一股同样的臭味开始弥漫。 容渺又捏起鼻子,嫌弃道:“你也很臭啊!” 舒懋琛偏头看过去,嘴角翘起,凤眼微眯,声音暗含威胁:“这就是你对你恩人的态度?刚刚谁给你脱袜子,谁给你端水?一会儿谁给你上药?” 习惯了温度,也不觉得烫了,除了破皮的地方还在斯斯的疼,僵硬的脚底板开始变软,舒服的感觉一波波的传来,微眯着眼睛,胆大包天的不看他,“现在我已经伤成了这样,哪里有办法报恩?等我伤好了再说不迟。” 舒懋琛:“呵呵。” …… 容渺咬住帕子,呜咽道:“嗷-----------” 嘤嘤嘤,她错了QAQ,果然恩将仇报没好下场,她刚刚不该逞口舌之利,现在报应来了,察觉脚上又是一阵一疼,强忍住抽回来的欲望,含泪的扯出帕子,道:“还有几个?” 舒懋琛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 容渺看出他的意思乖乖的再次扭头,再把帕子塞进嘴里之前,哀求了一句:“殿下,你一定要轻点!” 她怀疑明天她还能下床走路么? 好不容易挑完了所有的水泡,拿起旁边的伤药还有绷带,舒懋琛看她斜趴在软榻上,身体疼的瑟瑟发抖,干脆一只手使劲的按住她的脚踝,单手拿起那瓶药,半安慰道,“这药刚上去有点疼,忍着点。” 容渺身体又是一缩,扭头刚要问有刚刚那么疼么,就感觉脚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眼眶瞪大,眼泪瞬间就掉了下来,身体猛的一颤就开始剧烈的抖动,挣扎的就要把脚抽回来,舒懋琛早有先见之明的牢牢的按住她的脚,有点费劲的拿起旁边的绷带一圈圈的给她缠住,等缠完,察觉到她不再剧烈的挣扎了才松开,在脚上打了个结。 容渺一口吐出嘴里的帕子,虚弱的道:“这叫有点疼么?”QAQ。 等舒懋琛再拎起她另一只脚的时候,控制不住的叫停:“我不上了好不好?” 只要想想刚刚那阵让她头皮发麻的疼痛还要再感受一次,顿时懂了哀莫大于生死的这句话的含义。 舒懋琛含笑的看过去,温和道:“不好。”手上的动作丝毫不慢,不等她挣扎就直接把药倒了上去,对她的惨叫充耳不闻,这次倒是手脚麻利的把绷带缠好了。 这会儿右脚上火辣辣的疼已经过去了,阵阵凉意让她舒服的很,只是这样越发显得左脚上的疼痛难忍,在软榻上半滚了两下,等那阵疼痛终于过去,容渺额头上全是冷汗,挺翘的鼻尖上也全是汗珠,今日眼泪掉的太多,眼睛红通通的,折腾了一天,她的体力早就耗光了,现在只想好好的睡一觉,这么强撑着坐起来瞪过去,只让人恨不得抱起来使劲揉揉狠狠的疼爱一番。 “好了好了,不要生气了。”殿下一副无奈宠溺的模样,伸手捏了捏她的脸,“天色也不早了,我抱你去休息。” 容渺眼皮已经开始打架了,所以并没有反对,但等到了内室,她猛然开始清醒了过来,警惕的瞪过去:“殿下,你今天睡哪里?” 经过了一番折腾准备休息之时,容渺才总算想起来他爹曾经给她说的,孤男寡女不能同处一室。 容渺心道:完了。 ☆、第 24 章 容渺小脸变幻莫测的打量了下太子殿下,嘴唇动了动,干脆的把被子往头上一蒙,缩成一团,送客的意思溢于言表。 舒懋琛见床上隆起了小小的一团,抚了抚额,“不要一直蒙着头。”见床上的人还是一动不动,也不再催促,等她憋的慌儿了自然冒出头,“明日还要早起,早些睡。” 听到关门的声,容渺这才沮丧的伸出头来,抱着头在枕头上磕了好几下,这才朦朦胧胧的睡着了,大概是累的狠了,刚闭眼呼吸就变得绵长,只是睡的正香就感觉有人拍了拍她的脸,“小懒猫,起床了。” 容渺死死的闭着眼睛,嘟囔的抱怨,“不要不要,这才什么时辰啊,再让我睡一会儿。” 那双微凉的手又拍了怕她的脸,“不快点起就赶不上时辰了。” 容渺不耐烦的一巴掌打过来,她又没什么事情,赶不上什么啊,啪的一脆响,她终于清醒了些,她好像不在家……吧? 偷偷的睁开一只眼,手在身下摸了摸,比她的床硬啊,睁开的眼睛也正好瞧见太子殿下手背上红通通的一片。 容渺火烧屁股的坐起来,“我马上起!” 穿好衣裳在地上走了几圈,容渺后知后觉的惊喜道:“我的脚不疼了。” 舒懋琛有些不忍直视的移开视线,“你先去擦擦脸,头发一会儿再梳。” 顺着他的视线摸了一下嘴角,感觉有干巴巴的印字,容渺脸爆红,她以前睡觉不流口水的啊! 好像又丢脸了QAQ。 大概是觉得自己在太子殿下眼里已经是不可救药了,容渺干脆破罐子破摔,在舒懋琛拿起梳子示意她过来的时候从善如流的坐了过去。 等梳好头发之后,舒懋琛带着她去了一个大殿,正中央是眉目慈悲的佛祖金身,周围是几百根点燃的蜡烛,外面的天色未全亮,这些烛火把大殿映的恍如白昼,舒懋琛在佛前站了片刻,伸手拽住想溜的容渺,道:“你去上柱香。” 容渺很想说她不信佛,上香做什么,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太子殿下这会儿不容拒绝,纠结了下,顺从的上前在佛前点燃了香烛,又朝着佛祖拜了拜,这才把香插到了香炉里,容渺在心里道,佛祖,你一定要保佑我平安回云州啊。 等插上了香炉,舒懋琛把她拽到右边的一个小桌子旁,上面整齐的摆放着笔墨纸砚,还有一本厚厚的册子,上面写着三个大字,功德薄。 容渺心道难道殿下是要捐香油钱么?冷不丁的就听太子殿下问了句:“你有多少私房钱?” 问的她一愣,半响后才讷讷的回了句:“大概十几两吧。” 太子殿下把功德薄往她那里一摊,亲自磨了磨墨,把比往她手里一递,“捐了。” 容渺接过笔后才反应过来他这句话的意思,脸色大变,后退一步,怒视着他,“为什么啊!” 这些银子让她攒了好几年!而且这点银子太子殿下应该没放在眼里才对,让她捐了是什么意思啊?! 舒懋琛斜睨着她,“我是来还愿的。” “哦……啊?”容渺谨慎的又后退一步,脑子转不过来,他还愿关她何事? “你不是说要报答我么,现在你替我捐了香油钱,就当抵了一次。” 容渺在原地挣扎了片刻,想起自己那一包碎银子,只觉得天都要塌了,艰难的又挪了回去,提笔悬在功德薄上,垂死的扭头问了句:“十两怎么样?” “快写吧。”伸手先开功德簿,打开还空白的一页,“佛祖面前你也讨价还价,你这个小气鬼。” 容渺写的时候简直心如刀割,听舒懋琛的话只觉得他站着说话不腰疼,哼哼唧唧的抱怨:“捐的又不是你的钱你当然不心疼了。” 她心疼QAQ。 容渺忽然抬头道:“殿下,我银子没待在身上!”她身上只有上百个铜板! “没关系,我先替你垫上,等回去你再还我。”殿下拿起功德薄,见上面的字秀丽颀长,清新飘逸,只是落笔之处力道不足,转折稍为生硬,但已经初见风骨,只是这字…… 舒懋琛眯起眼睛,把功德薄又放回原处,见她还在心疼,轻笑道:“你这字写得不错,谁教的?” “当然是我爹教的!” 舒懋琛:“……呵呵。” 天边已经泛着鱼肚白,天色微亮,山谷中云雾起伏,山风依然鼓荡,容渺死死的拽住舒懋琛,伸头去看那变幻莫测的云雾,而在云雾的尽头已经泛出金红色,一轮红日宛如从云海中冒出,把刚刚还昏暗的天色映衬的明亮辉煌,起伏的云雾也蒙上了一层金色的薄纱。 好漂亮! 看着眼前漂亮的美景,容渺觉得昨晚爬山的辛苦也不算什么了。 舒懋琛微笑道:“漂亮吧?” 使劲的点了点头,容渺眼睛都在放光,“真想再看一次。” “你可以画下来。”太阳已经探出半个身子了,柔和的光线已经变的有些刺目,拉着恋恋不舍的她往回走,似乎不经意的建议道。 “我没学过画画啊。”容渺摸了摸头,又扭头看了看身后,遗憾的道,“就算我会画也画不出这样的美景吧,水墨画肯定不行的,金碧似乎也不太合适,最重要的我从来没学过啊!等我学会不知道猴年马月了,到时候还记不记得清楚就不好说了。” “你可以回去试试。”舒懋琛没带她去大殿也没带她回屋子,而是示意一个她跟着一个小和尚,“你娘不在这处峰,让这位小师傅带你去找她,乖乖的不要乱跑。” 交代一番之后就匆匆而去,容渺跟着小师傅往山下走,突然想起来翠竹,问道:“小师傅,你知道我丫鬟在哪么?” 小和尚打了个佛号:“贫僧不知。” 容渺有心回去再问又觉得自己大惊小怪,哦了一声觉得等找到了五夫人再求她去打听下好了,一个小丫鬟应该不难找。 等容渺找到五夫人,就见她只见过一次的太祖母冲她笑的格外的慈祥,甚至主动上前一步,一把抱住她,“我的乖孩子,你总算回来了,可让我担心坏了。” ☆、第 25 章 容渺对老太君的热情头皮发麻,从莲台山回府之后老太君居然又请来了三个姑姑,说是要教府里的姑娘规矩。 容渺一百个不愿意,可是老太君拉着她的手,和蔼的道:“这三位姑姑都是伺候过昭惠皇后的,我可是舍了老脸才才把人求来的,太、祖母我老了,没什么可求的了,也只求儿孙过的顺畅。” “我还小。”容渺只觉得被握住的手一阵发麻,鸡皮疙瘩顺着胳膊就起了一层,可她憋了一会儿只憋出来这不痛不痒的一句。 果然,老太君脸上的笑容又张开了三分,“都要议亲了,哪里还小啊?你从小长在云州,太、祖母我也没给过你什么,可我一见你就觉得欢喜,这可不就是儿孙缘?你可不要说太、祖母不疼你,你身边只有两个小丫头这怎么可以?出了事也没有商量的人,明璐姑姑我就给你了,身边有个稳重妥帖的人太、祖母我才放心。” 两个人的功力根本不在一个台阶上,节节败退之下答应是理所当然的。 这还不算完,盛情难却的收下明璐姑姑之后,五夫人紧接着又来找她了,“渺渺,我听你爹说你年后要跟着回云州?” 五夫人梳着堕马鬓,石榴色的马面裙,略显局促的看过来,很让人心生怜惜,容渺却用一种极为陌生的眼光看过去,半响后才道:“是啊,怎么了?” 五夫人想着二嫂给她说的话,手捏着帕子,慈爱的看向容渺道:“云州虽然好但是到底不能和京城比,你也快议亲了,日后总不能嫁到云州,而且你爹一个男人,也不好打听后宅之事,议亲怕有波折,不如年后留在京城?在云州只有你一个女孩,府里的姐妹这么多也热闹。” 容渺深呼吸一口气,把一波波的怒火努力压下去,差点冲她尖叫,“你怎么不和父亲说和我们一起去云州!难道是你舍不得京城优渥的生活?!” 五夫人久久得不到应答,不由的抬头去看自己唯一的女儿,再想想自从来了就很安分守己的林姨娘,心里堵的慌,二嫂说你长年在京城,五爷又有了一个样貌才情身份都拔尖的妾室,若是日后你的这双儿女被她笼络了过去,你岂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五夫人确实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妾室弄的正满是危机感,而且已经感觉出来了,这双儿女和她并不亲近,二嫂说的并不是没有道理,加上老太君突然表示出来的喜爱之情,还有若有若无的示意,她确实心动了。 她心道,如果真如老太君所说,她的地位就无可动摇了,而且她确实这么想,云州怎么和京城比?京城勋贵云集,青年才俊众多,而那人地位尊贵,相貌身份才学皆是顶尖,也不算委屈了她。 五夫人又道:“娘都是为了你好,你现在年纪轻不知轻重,但是嫁了人你就知道人情冷暖了,高门显贵出来的人应酬都是挺着腰杆的,那地方来的小门小户求人连牵个线都是千难万难,娘自然不想让你受这样的委屈,而这几年正是女孩子最关键的时候,你好好的跟明璐姑姑学规矩,到时候再让你四姐姐带你去宴会走走,等到及笄我去求老太君让她给你找个德高望重的正宾,你日后的前程也就有了。” 容渺勉强笑了笑,手在桌下使劲扣了扣,冷淡的回道:“我知道了,娘你先回去吧,我考虑考虑。” 五夫人看她已经面露不悦,心道不能逼她太急,温和的起身道:“好,你慢慢的考虑,考虑好了再让人来回我,先前让红线夫人做的衣服已经好了,记得让你的丫鬟去我那里拿。” 等她走了,容渺拿起桌上的茶杯猛的朝地上砸去,哗啦一声碎了个彻底,外面的翠竹听到这声脆响一缩脖子,推门的手僵住了,迟疑了下还是推门进来,小心的叫了声:“姑娘。” 砸完杯子容渺就后悔了,弯腰把摔碎的瓷片一块块的拾起来,无精打采的对着翠竹道:“进来吧,帮我把瓷片扔出去。” 翠竹听话的蹲坐在地上学她一块块的捡瓷片,正专心致志的时候就见一片瓷片上突然多了一滴水,翠竹一愣,水珠又接二连三的滴下来,有两滴落到她手背上,火热又冰凉,她反应过来的抬头,惊慌失措的道,“姑娘,你怎么哭了?” 容渺蹲在了地上,在第一滴泪掉下来的时候就再也控制不住的接二连三的掉泪,听到翠竹的声音,猛的抹了把脸,捂着嘴巴哽咽的道:“她怎么可以这样!” 翠竹茫然。 容渺又大声的吼了声:“她怎么可以这样?!”本来很有气势,只是中间打了个嗝,满脸的眼泪只剩下了狼狈。 翠竹不知道她为什么哭,只能一遍遍的重复:“姑娘,你不要哭了。” 两个人就这么傻乎乎的蹲在地上,等容渺终于哭够了,揉了揉红肿的眼睛想站起来猛的一踉跄差点摔倒,翠竹去扶她也一踉跄,不过眼疾手快的扶住了桌子,幸亏没摔在地上。 哭了一顿之后容渺心里好受多了,她在心里给五夫人解释,她也许并没有她想的那个意思,也许她真的是想要她离她近一点才会这么说,也许她早就有这个意思,只是太不凑巧了才会今天说,也许…… 容渺找了一连串的缘由,可等见到容越的时候,突然那种委屈恐慌的情绪又来了,眼泪又控制不住的掉下来,哇的一声扑到容越怀里,抽噎的说今天发生的事情,说完之后又觉得心虚,头埋在他的脖颈,小声的道:“爹,我们快点回云州好不好,我一点也不想留在这里了。” 容越摸了摸她的头又强硬的把她从怀里拖出来,用手帕给她擦了擦眼泪,嘲笑道:“我早给你说过了离殿下远着点,你把我的话全当耳边风,现在知道害怕了?” “当时马车坏了。”容渺缩着脖子,一副心虚气短的样子,当时被一百多人看着,她真的觉得压力好大,给她爹描绘出当时的样子,又补充了句,“当时那么多人,不给殿下面子多不好意思。” 容越皱眉,如果真的如容渺所说,他觉得麻烦大了,不过他很快的就平复了表情,他已经看出女儿眼底的很深的恐惧惊慌,现在不是加剧她恐惧的时候,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背,“放心,爹说过的话什么时候不算数过?你想回云州爹就带你回云州。” 容渺潜藏的恐惧终于平复了下来,接下来又开始不好意思的检讨,“爹,我今天不该发脾气乱砸东西,娘根本没有露出要让我入宫的意思,是我想多了,而且自从见到娘后,我一直觉得她对我不够好,给我准备的发钗也能送给别人,但我不应该一直对她这么冷淡,也许她也只是不知道怎么对我好,对于上次的事情感到十分的抱歉,而我的态度也让她不知所措,这才让我们的关系一直不好,让我总是往坏的方向想她,爹,你说我给她做个荷包好不好当做道歉的礼物好不好?” 容越听到五夫人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只是对女儿却是温和的鼓励道:“妙妙,你一向让我觉得骄傲。” 没错,虽然容潋比容渺更聪慧,但是容越却更加偏爱这个女儿,有时候她都会让他感觉到惭愧,这是他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他哪里舍得她入宫吃那份苦? 容渺检讨完这件事得到夸奖觉得不好意思,抬头看了看容越,有些吞吞吐吐的接着道:“还有太子殿下,爹,我觉得我有些不知道怎么办,我希望您能再给我点建议。” 容越:“嗯?” 把山上的事情匆匆带过,她苦恼的道:“爹,我不想进宫,但是殿下真的对我很好,我觉得我没办法直接给他说我不想进宫,这毕竟只是你的猜测一切还没有定论,并且这么说我觉得我们之间会变的很尴尬,这也会让我觉得很……愧疚。” 伤害一个对她很好的人,总让她难受。 容越心里翻起惊涛骇浪,面上还是一片平静,见她苦恼万分,鼓励的往下引导,“还有?” 得到鼓励,容渺接下来的话更顺畅了,“更重要的是,我觉得我没办法拒绝他。”她其实很难抗拒太子殿下,总是不知不觉的就顺着他的意思往下走,在事后才会察觉出来。 “您让我不再亲近他,但是如果有下次再见,他依然这么对我好或者做一些表示对我非常重视的举动,我很难做到视而不见,实际上,我觉得经过了上次,我甚至感觉对他很亲切,这种亲切让我很乐意和他亲近。” 说到这里,她迟疑了下,努力表达清楚自己心里的感觉,“上次您对我说过之后,我对他很有些抗拒,事实上直到现在我心里还有些抵触,但是我没有办法拒绝……” 说到这里她有些语无伦次,察觉到自己说的混乱,她急切的看向容越,希望他能理解她的意思,如果非要比较,太子殿下就像是一块裹着蜜糖的毒,药,她知道吃了它是不对的,但是她无法抗拒外面蜜糖的诱惑。 作者有话要说:我很想知道太、祖母这三个字都能被和谐= = ☆、第 26 章 甚至太子殿下根本算不上毒药,不论是相貌还是行事,都是让人如沐春风,对她也是体贴周到,她心里再抵触,也抵挡不住好感蹭蹭的往上涨。 如果不是有进宫威胁摆在眼前,她也许早就从善如流的接受了太子殿下的这份好感。 她甚至在心里反驳,太子殿下根本没提过这一茬,也许就是爹想多了。 容渺仰头看着容越,郑重的重复了一遍:“爹,我需要您的建议,我不知道如果再碰到他,我该拿什么态度对他。” 容越心中的惊涛骇浪已经平息了下来,再看容渺纠结苦恼眼底闪过复杂,首先对她的这种情况表示理解,“殿下平易近人,朝中多有夸赞,见过太子殿下的人少有人不为他的风姿折服,你不例外并不奇怪。” 和太子殿下这样的人相处很难不心生好感,朝中的那些大臣尚且不敌,容渺也抗拒不了,容越半分不觉得奇怪。 其次对她的心软表示了质疑,“妙妙,我从小就教导你投之以桃报之以李,别人对你好你要记得回报别人你一向做的很好,爹很高兴你长成现在这样,但是你要懂得,并不是所有对你释放的善意都是出于好意,你要学会分辨别人到底是好意还是恶意,之后才要考虑要不要回复别人的善意。” “你并不需要回复所有的善意,有些时候你甚至不要感到愧疚,你并没有义务必须去满足别人,而且你无法保证你回复了善意之后的结果会是好的。” 容渺茫然的道:“爹,你的意思是我其实不需要愧疚?” 容越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你觉得愧疚是觉得你会伤害殿下?” 她想了想,点了点头,她确实是这么想,拒绝他的好意让她觉得会伤害这个男人,而她并不想伤害他,无论是出于何种理由,只要她想到她的拒绝会让他受到伤害,她就有种难以遏制的内疚感。 “妙妙,你这种想法本意是好的,但是你要明白,殿下他是储君。”容越很难对她女儿说殿下能被这么早立为储君,在一众皇子当中杀出一条血路,而且朝中并无一人质疑陛下这种决定,太子殿下岂是那么简单,别说这么小的拒绝,纵然是有人公然弹劾他,也很难让他受伤。 他的城府恐怕不比陛下要浅。 但是对他女儿他不能这么说,她女儿生活的环境极为简单,很难想想那种生活的刀光血影,他只是说,“在殿下那个位置,他已经坚不可摧,将来更要担负起整个大燕,他如果真的受伤也不会是因为这点小事。” 他这么说,容渺觉得好受多了,只觉得心上的那块石头已经挪开了,整个人都轻松了起来。 最后,容越如实的道:“你问我该拿什么态度对殿下,其实我也不知道。” 容渺瞪大了眼睛,眼底满是慌乱不可置信,每当她遇到什么问题的时候,容越总是会给她很好的指导,甚至没有他解决不了的事情,容渺早已经习惯了依赖他,现在这么说,她整个人都慌乱了起来。 倒是容越笑了笑,“爹又不是万能的,怎么什么都知道。” “不过你如果下次还能见到殿下,可以直接告诉殿下你不想进宫,殿下不是强人所难的人,并不会为难你。” 容渺思忖了片刻,道:“爹,是因为我拿不准对殿下的态度,干脆让殿下重新考虑对我的态度么?” “妙妙最聪明了。”容越毫不吝啬的夸奖,又问道,“你不是说老太君赐给你了一个姑姑么?现在人在哪?” “我让她再房间里休息。”她老老实实的答道,“我并不想要她,但是我找不到理由来拒绝,现在我不想看到她,也知道不该冲她撒火,就让她再屋子里。” 想到明璐姑姑,就想到冲她热情的不得了的老太君,又想到她爹说的如果老太君执意送她入宫,他也无法反抗到底,忐忑的道:“太、祖母那……” “你要相信爹,爹说了带你回云州就一定能。”容越这个时候展示了无比的自信,这种自信容渺非常熟悉,也让她很安心。 她脱口而出:“我相信爹!” “至于明璐姑姑,我也想过,该给你找个嬷嬷教你一些姑娘家的事情了,明璐姑姑是宫里出来的,知道的也多,你明日去问问姑姑愿不愿意跟我们去云州,如果愿意,那自然好,如果不愿意,那爹再给你找位姑姑,正好有理由把明璐姑姑送回去。” “我明白了!”好像在他爹面前所有事情都不是事情,她甚至也觉得这根本不是什么大事,容渺举一反三,“因为是太、祖母赐给我的,我就是不喜欢也要表示对她很尊重对吧?” “对。”容越含笑的点头。 有了容越的保障,甚至大夫人送过来两匹天青碧示好的时候,容渺都没了之前的焦躁感,她直视王妈妈,“虽说长者赐不可辞,但也有句古话叫无功不受禄,这些天青碧太过贵重,大伯母的好意我实在不能接受,三姐姐快要出嫁了,就算是给姐姐添妆也比在我这里蒙尘好。” 天青碧这样娇贵的布匹,一两金色一尺布,她实在不敢往身上穿。 容瑶正好不甘不愿的过来,老太君的态度转变她自然也看在眼底,她娘甚至也做出让她亲近容渺的暗示,她觉得她娘简直是大惊小怪,莲台山上的事情她自然清楚,心里不屑一顾,殿下甚至没有出面,容渺这个臭丫头只是走了狗屎运才碰到殿下,这么一个毛都没长全的臭丫头殿下怎么能放在眼底?指不定已经抛到脑后了。 来的时候心不甘情不愿,没想到却瞧见丫鬟抱着的天青碧,顿时嫉妒的眼睛都红了,眼睛都冒火的瞪着容渺,听到容渺的拒绝更是不可置信,她到底知不知道天青碧多珍贵?! 她恨不得抢过来占为己有,好歹理智未失,视线恋恋不舍的从那两匹布上移开,强笑的叫了声:“十妹妹。” ☆、第 27 章 经过一场谈心,容渺自认为她长大了许多,面对她并不喜欢的容瑶,也露出一个微笑:“四姐姐。” 笑完又觉得失落,再次觉得她并不喜欢伯府,如果日后都要过这样的日子,她实在无法想象。 之后和容瑶的说话更是频频走神,容瑶自然察觉了,脸上的笑容差点扭曲,在心里大骂,还真以为自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居然现在都不把她放在眼里! 真的是该死! 两人相看两厌,容瑶自认为完成了二夫人的任务,没一会儿就告辞了,容潋也赴宴回来了,衣服都没换就推门进来,见她懒洋洋的趴在桌上,恨铁不成钢的道:“让你乱跑!” 容渺对到处跑的容潋充满了羡慕,冷哼道:“我们两个谁才是整天出门的那个?!” 容潋冲她呲呲牙,嘲笑道:“可是我不用担心进宫啊。” 他大概是这几天玩的很过瘾,本性都快露出来了,说完又觉得这话说的有点过分,不自在的扯了扯唇,轻声咳了两下,故作沉稳的道:“好吧,我不该这么说。” 容渺觉得他的道歉毫无诚意,只是没力气斗嘴,把头一扭,一副拒绝和你说话的模样,容潋坐过去,推推她,“我道歉,你想要什么补偿。” 容渺本还不想搭理他,可谁知道忽然窗户外面传来响声,咚咚咚的,过了会儿就换成了咕咕咕,直起身子,疑惑的道:“什么声音?” 容潋已经走过去了,支开窗户就见窗沿站着一只白鸽,翅膀扑棱棱的在半空,尖尖的喙啄着窗户,嘴里咕咕咕的叫声,左脚朝着他抬去,他立刻眼尖的瞧见上面绑着的小巧的圆筒,疑惑道:“信鸽?” 容渺也好奇的过来了,奇道:“信鸽怎么会落在我窗外?” “我怎么知道?”容潋迟疑了下伸手解下那个小圆筒,拔下上面的塞子从里面抽出来一卷卷薄如蝉翼的绢纱,展开来一看,上面赫然写着--------- 见信安,足尚痛?,勿妄之去,赠君之小物于百味斋,记取。备汝负吾十六两纹银,下次相见之时付吾。 落款是一个小小的印记,落款是个小印,上面是个栩栩如生的玉兰花。 容潋默默的转头去看容渺,他如果没记错,容渺攒了好几年的私房钱正好是十六两银子。 抽过绢纱仔细一看,也没想太子殿下会送她什么东西,为什么会让飞鸽传书,凝神沉思片刻便把绢纱往容潋怀里一扔,自己匆匆的走到书案后,裁下一小片宣纸,提笔在上面仔细写到:“殿下,你的好意我实在愧不好受,许是我想多了,但是我听说陛下有意为殿下选妃,我无意进宫,希望殿下谅解。” 当面说她还有些尴尬,现在能写出来她觉得轻松多了,至少不用面对殿下看到这席话之后的表情了。 小心的卷了起来,塞到那个小圆筒里,扣上塞子,又快步走到窗前,把圆筒系到白鸽的腿上,伸手拍了拍的头,小声道:“你要乖乖的送到哦。” 白鸽咕咕叫了两声,一展翅飞上高空,容渺扭头见容潋还在拿着那一小块的绢纱看,猛的扯过来,“有什么好看的,还看?!” 容潋冷不丁的被她夺走了绢纱,也不恼,只是疑惑的问她:“这是殿下的字迹?你不觉得这字迹有些眼熟么?” “有什么眼熟的?” 容潋古怪的盯着她的眼睛,“这字迹和你有三分相像。” “这怎么可能?!”容渺下意识的反驳,之后又猛然的惊醒,扭身又扑到桌案上,提笔写了几个字仔细看了看,又把握在手心里的绢纱打开。 果然有些相像。 只是她的字火候未到,比起绢纱上端重典雅的小楷,她的字更为飘逸秀丽,笔尖带着缠绵之意。 三分相像有些多了,却能看出来两幅字之间的联系。 拖这幅字的影响,容渺晚上就梦到了她穿着一件粉色的宫装,脸庞稚嫩,正是豆蔻之年,有人握着她的手一笔一笔的教她习字,含笑的声音很熟悉,“朕怎么就收了你这个笨学生,一点都不知道长进。” *** 以前过年的时候都是容渺三人依偎在一起烤着火炉听着炮竹声吃着饺子慢慢的等着新年的到来。 而在伯府却是复杂的很,不但要祭祖还要几十口人全都围在一起吃一顿团圆饭,当然,伯爷还有伯夫人要进宫参加宫里的年夜宴。 容渺本来就不太自在,老太君还让人把她的位置挪到了她旁边,这顿饭吃的她如坐针毡,几乎没有吃多少就匆匆的和容潋走人了。 等到了第二天,容渺起了一大早被五夫人带着去各位长辈拜年,在给伯夫人问安的时候,她抬头就看到伯夫人眼睛下面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扑着粉也很难掩盖住她脸上的憔悴。 现在容潋消息极为灵通,不等容渺问起来就主动交代:“昨晚宴会出事了,安王私会宫女,正好被陛下撞到。” 其实是两人正在行周公之礼,被陛下撞到的时候形容狼狈,连几位大臣都瞧见了这一场面,陛下当即勃然大怒,让安王回府反省,无旨不得出府。 “安王妃过世才两个月,安王又在这样的场合被人撞破,陛下恼怒非常,宴会也是匆匆散了。” 安王的名声差不多完蛋了。 容渺哦了一声就闭嘴了,一副神不思蜀的模样,这主要是她那一封言辞生硬信之后太子殿下并未解释什么,只是回了一句:“东西不喜欢?” 她压根没去拿好吧! 容渺在纠结的想到底怎么回信才好,殿下的的小纸条又到了:“新年快乐。恭喜你又长了一岁。” 提笔纠结了片刻也写了四个字---------- 新年快乐。 ☆、第 28 章 等过了年容越的调令就下来了,果然不出所料,他成了清平郡的郡守,得了调令他就开始准备行李,容渺容潋自然也是如此。 她们的动作自然瞒不过老太君等人,老太君自然不会亲自出面,她喊来五夫人,问道:“渺渺准备回云州了?这孩子怎么就呆了这么几天也不多留几天?她一个小姑娘不懂事,你这个做母亲的就该多提点她些,不然日后后悔可就晚了。” 五夫人温顺的道:“孙媳晓得了。” 晚上难得一家四口的聚在一起吃饭,林姨娘恭敬的站在五夫人身后,再给她布菜之时,突然捂着嘴干呕了起来,眼角全是氤氲着眼泪,向容越五夫人告罪之后就掩面离去。 五夫人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见容越脸上的不以为意,更是下定了决心,提筷给他夹了菜,看了眼埋头扒饭的容渺二人,轻声道:“夫君,阿潋已经十一岁了,是该找个正经师父学习了,毕竟将来是要走科举的,早学早轻松些。而且将来免不得要回京城,现在和年龄相仿的小友结下交情将来仕途也会比较顺,也可以和府中众位堂兄弟亲近起来,毕竟堂兄弟不能太生疏,将来是要相互扶持的。二来最有学问的师父都在京城当中,要拜师自然要越有学问越好,所以妾身是想阿潋这次是不是可以留在京城?” 容越放下筷子终于如五夫人所愿的看向她,眼底堆满了沉沉的光,一眼看不到底,只让人觉得心慌意乱,五夫人下意识的抚了抚发鬓借机移开视线。 容渺已经停下扒饭,桌上一片寂静。 片刻后,容越端起呈在小碗里的粥,在手心里转了转,“阿潋的事情我自有安排,你不用操心了。” 五夫人大概是已经想好了说辞,紧接着就道:“夫君,我就阿潋阿渺这两个孩子,平日里我在京城就担心他们吃不好睡不好,他们两人年纪也大了,身边最好有个人看着,又夫君初升为郡守,也需要走动一二,林妹妹毕竟是妾,有些场合不便出面,我想这次便和夫君一起回云州,不知道爷意下如何?” 容越依然一口回绝,“云州路远又多险路,夫人一向体弱,还是在京城休养吧。” 接连被拒绝了两次,屋内气氛更僵硬了,身后的连翘白苏已经恨不得缩小身体立刻消失不见了的好。 “夫君,你们都在云州,我一人留在京城实在难安,这几日便时梦到渺渺和阿潋刚出生的模样,一模一样的两个孩子,让我疼到了心坎里,阿潋将来的前程夫君自有打算,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便多说,只是渺渺的婚事我总要打算一二,既然夫君怜惜妾身不然妾身随行,不如就让渺渺留下来陪我吧。”五夫人再次提出一个要求。 果然。 容越看着依然貌美柔弱的五夫人,越看越觉得好笑,看她的视线嘲讽之意越发的显露,五夫人被看的局促不已,眼底闪过一丝的难堪,垂下头。 先转头吩咐容渺二人:“你们先回去吧,我有话给你们母亲说。” 容渺没想到最后箭头会突然指向她,还在发愣,听到容越这么说便乖乖的起身,等他们两人走了,容越又让两个丫鬟下去,冷淡的道:“刚刚你在妙妙和阿莲跟前说是不是觉得我就算考虑着他们两个人也不会不给你面子对吧?”一般接连拒绝两次之后为了彼此的颜面也不会紧接着就拒绝第三次,她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吧,他一直都知道她一点都不笨,只是没想到她居然把心思用在这种事情上。 五夫人慌忙道:“我没有那个意思……” 容越难耐的揉了揉眉心,毫不掩饰对她的冷淡,“好了,这件事我只说一次,不管你们打的什么主意,我绝对不会同意妙妙入宫的,你可以歇了这份心思了,日后她们两个的事情你也不用多管了。” 五夫人脸色惨白,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哆嗦着声音道:“夫君,你……” 容越又嘲讽的补了一句:“毕竟你以前不就是这么做的么。” 说完便扬长而去,五夫人抖着身体站在原地突然扑到榻上又开始哭起来。 容越的亲娘早已经过世了,嫡母二老夫人对他冷淡又不安管事,老太君孙子孙女一串他又不是亲生的,不说老太君愿不愿意以孝压人,纵然真的是如此,容越也自有方法周旋,只是为了夜长梦多,本来是打算等过完花灯节再启程,而经过五夫人这一茬后容越当即决定初十便启程。 只是临行之时又出了事,五夫人忽而染病,病的稀里糊涂,几乎认不清人,再容渺二人过来探病之时,五夫人忽然紧紧的抓住容渺的手不肯松开,嘴里不停的叫着:“渺渺渺渺……” 老太君听闻之后一锤定音,“既然她这是舍不得这丫头,那便让她留下来吧,府里情况你也看得清楚,定不会委屈了她,她和她娘好些年没见面,正好趁着这次侍疾留下来正好亲近亲近。” 如此一来,容越自然不能强行带着容渺离去,不然容渺身上定会多了个不孝的名声,只是现在不带她离去,容越也没准备真的让他留在京城:“祖母说的是,孙儿自然明白。” 没有听到他再找理由拒绝,老太君心里极为满意,挥手让他出去。 容渺见他回来眼泪都要掉出来了,“爹!” 容越安抚的拍了拍她的背,沉稳至极,“不要慌,既然你现在不能随我一起离开,那就只能留下了。”见她焦急万分的模样,紧接着又道:“放心,爹自有安排,等你娘病好了,你就带着人去一趟悠然居,你义父自然会告诉你该怎么办。” 有了容越的保证,她心里稍安,晚上那只白鸽又如期而至,在她窗户外面咕咕的叫,她躺着不动,窗外又传来扑棱翅膀声。 容渺心烦意乱,等了半天外面的声音还没用停住,她只好起身打开窗户,拎起那只白鸽,熟门熟路的拆下它脚上的圆筒。 打开太子殿下的小纸条,上面写着,花灯节见。 她愤怒的直接的纸条扔到了炭盆里,看它化为灰烬又拎起梳理羽毛的白鸽往外一扔,砰的一声关上了窗户。 ☆、第 29 章 她不否认她这是迁怒,但是只要想到她被留下来级难以遏制住这股愤怒,如果不是他,她定然不会是这样! 到了后半夜,她又被窗外的声音惊醒了,听着那股咕咕的声音,她恼怒万分的光着脚就跑到窗前,打开窗户抓起那只白鸽,恶狠狠的威胁:“你信不信我明天喝鸽子汤!” 白鸽欣喜万分的在她的手心蹭了蹭,咕咕的求投喂,一点没有被威胁的自觉。 容渺嗯哼了两下,泄气的放下它,解下来圆筒,上面写着简洁明了的三个字---------- 怎么了? 容渺凶神恶煞的在纸条上写了四个杀气腾腾的字:割袍断义! 系到白鸽腿上之后,容渺使劲揉了揉它的头,再次威胁:“你再敢来,我就真的炖了你!” 白鸽果然没再来,相反它的主人来了。 容渺依依不舍的送走了容越容潋,回府的路上就被一个熟人拦了下来,步河笑嘻嘻的道:“姑娘,我们家公子有请。” 抬头看去就瞧见舒懋琛站住窗前,见她看过来就笑着招了招手,容渺猛的扭过头去,越过步河就要抬步走,步河眼疾手快的拉住她,“唉,小姑娘这么大脾气做什么,我们公子可是 轻易不见人的,你居然要走!” 容渺一巴掌打过去,“男女授受不亲不懂么?!你信不信我现在喊非礼!” 步河抹了一把脸,心道,一段日子没见,这丫头又凶残了,以前还亲自动手,现在都学会借刀杀人了。 他从来不是有骨气的人,见容渺凶巴巴的模样,立刻降低声音,哀求道:“你就跟我上吧,不然我下场定然会很惨。” 左右看了下,把容渺拉近一点,小声道:“他是太子,你跟他较劲做什么?不要怪我不讲义气,你再倔下去吃亏的肯定是你。” 容渺气哼哼的道:“我没有较劲!”她单方面的决定和他绝交了!现在她爹走了,容渺做什么都提不起劲来,危机感空前的强了起来,对于太子殿下,她只想到一个词--------- 相见不如不见。 容渺觉得她已经在大悲大喜之后大彻大悟了,只可惜太子殿下不理解她这种惆怅,她胳膊拧不过大腿,最后还是乖乖的上楼了。 舒懋琛依然如初见那日一般风姿灼然,身体挺拔如修竹,端坐着也仿佛一幅画卷。 “怎么又发脾气了?” 容渺闷声坐过去,这低着头,一声不吭。 包厢里一片寂静,步河左看看右看看,屁股动了动,突然就福至心灵,猛的站起来,剩下的两个人立刻转头看他,步河干咳:“我有事啊……” 让我走吧QAQ。 步河在殿下的眼神里咽下下半句,努力回视他,试图让他明白他真的有事。 太子殿下伸手侧过头看向容渺,步河松了口气,紧接着就见太子殿下站起来,“走吧,咱们也出去转转。” 这话明显是给容渺说的。 容渺仰起头看着他,“殿下,昨天……我不是开玩笑的,我是认真的。” “虽然您什么都没做,最近发生的事情也和您没什么关系,我爹走了,阿莲也走了,只剩下我了,我很不开心。” 容渺也站起来,她依旧是满腔的惆怅,说话都带着一些忧愁,和以往差别有些大,太子殿下却突然恍惚了一下,他已经意识到了她想说什么,伸手拍了拍步河的肩膀,“你去外面守着,不要让人进来。” 步河:“好……啊?……哦。” 如愿的走了,现在他倒是突然觉得不舍得了,一步三回头,期望有人叫住他,可是等他出了门也没听到,心碎的关上门,左右看了看这间包厢的走廊里没有什么人经过,暗搓搓的想了想,耳朵贴上去,果然听到有细微的说话声。 太子殿下说:“妙妙,你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为什么对你这么好么?” 容渺:“现在这个已经不重要了……”她想起和容越的谈话,惆怅更重了,她当时还因为太子殿下不知所措,现在她突然明白以前那都是无用功,对太子殿下再大的好感也抵不住对她想回云州的期盼。 “这当然重要。”太子殿下打断她,缓步上前,昳丽的脸上带着一种欢喜,这种欢喜那么的真切,那么真实,让所有看到的人都忍不住的露出同样的微笑,他接着说,“因为我们有前世鸳盟。” 丢出这句石破天惊的话,太子殿下依然平静如初,“妙妙,你真的不记得了?你的字到底是谁手把手教的?你的画技你的琴技还有你的棋艺,你真的半点都记不得了?” 容渺被砸晕了,看他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再听这一番追问,她甚至没有细想,对方也只是问了句真的不记得了,她就……愧疚了。 “……不记得了。”容渺茫然,“我不会弹琴也不会画画,你是不是认错人了。”她说的有些心虚,因为她做梦的时候真的梦到过,虽然都是零零碎碎的片段,但是好像真的有人弹琴,这么一想,她越来越心虚了。 强自争辩道:“就算我真的梦到你也不代表我们前世就认识啊。” 太子殿下怅然的叹了口气,负手转身,黯然不已的道:“是我强求了,罢了,你先回吧。” 容渺恍恍惚惚的下楼,先前想说的话全都丢到了脑后,一路上全都在想太子殿下的话,前世鸳盟?这是话本上才会出现吧,怎么会有人亲口告诉她,你我之间有前世鸳盟? 简直比话本里的故事还要传奇。 容渺躺在床上,脑袋里乱糟糟,怎么也睡不着觉,她其实已经信了七八成,她一直知道她和容潋是有些不一样的,虽然都是大家称赞的天才,但是读书习字的时候,容潋是看上两遍就记得了,而她在读的时候就觉得以前仿佛读过,与其说学习倒是更像是回忆,就像当初认字的时候一般,她认的比容潋还要快,字也的比他也要好,但是慢慢的她就快跟不上容潋了。 她以前从来没有深究过,现在想起来,她一片茫然。 就算真的有前世鸳盟又怎么样,太子殿下于她不过是梦中惊鸿一瞥的美人,那些他说过的记忆已经全都没了,她已经……不记得了。 因为这一句话让她舍弃爹哥哥,还有两个最好的朋友留在京城,她有些难以接受,她还是不想留在京城,但是她突然意识到了,殿下今天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把他的意思表示的很明白了。 他不想让她走。 ☆、第 30 章 是一副熟悉的画面。 背对着她的人缓缓转过身,长发半竖,身如修竹,面如冠玉,容貌昳丽,眼睛深邃恍如星河,嘴角半弯含笑,如月色皎皎,神如日光煌煌。 他喊她:“梓潼。” 无奈的笑道:“梓潼,你不该来的。” 容渺挺直了腰背,笔直的走过去,端庄的冲他施了一礼,郑重其事的道:“陛下既然在此,梓潼自然也在此。” “当初陛下抬大轿抬我入宫,祭太庙,告天下,现在妾身自然与陛下生死与共。” 她从来不是贪生怕死之辈,现在国都被攻破,陛下已经准备以身殉国,她身为前太子妃现在的皇后娘娘,一国之母,自然也不会苟且偷生,这是她的尊严,若是没有找到陛下,在敌军未进宫之前她只会找个偏殿一段白绫了结余生。 陛下对着她伸出手,温和的笑道:“梓潼,你过来。” 她毫不犹豫的搭上去,亦步亦趋的跟着他,两个人的影子在烛光下拉的老长,外面的喧哗吵闹越来越大,甚至外面的灯火越来越盛,越来越近,这代表敌军马上就要进来了。 陛下牵着她的手一步步的走到窗边,“怕么?” “有陛下在,没什么可怕的。”她答的毫不犹豫。 陛下轻笑了两声,揽住她的肩膀,“你呀。” “这座皇宫已经存世了五百余年,历经了三朝。”陛下伸出手指着外面依旧数不清的亭台楼阁,俊美的脸半隐在黑暗中,她看不清楚他此刻脸上的表情,只是下意识的握紧手里的手,沉默片刻道:“陛下,今日城破并不是您的过错。” 本已经是积重难返,纵然他有经世之才,也才不及弱冠,登基未满半月,此时站在这里看着远处的敌军逼近,沦为末代君王,任谁心里也不好受,只是她作为皇后,不好评论先帝,只能如此安慰。 陛下反握住她的手,忽而揽住她的腰,转而道:“梓潼,你的封后大典我怕是没办法许给你了。” 容渺含笑道:“陛下,妾身并不在乎。” 生死已置之度外,哪里还能想得到这些微末小事,她说,“能陪陛下一起殉国,已经是妾身的荣幸了。” 陛下失笑道:“朕一直觉得太傅把你教的太好了。”他揽住她腰的手忽而收紧,让她的后背紧紧贴着他的身体,嘴唇贴在她耳朵上,纵然两人成亲已久,也没有这等亲密过,她脸上起了一层薄红,听他轻声在她耳边说:“你陪我这个太子一起如履薄冰,当上皇后一日尊荣的也未享到就要陪我一起经历亡国,朕舍不得你再陪朕受罪。” 他的手不知何时放到了她脖颈之上,他轻笑的蹭了蹭她的脸,手上的动作却分毫不停,容渺惊骇的只觉得脖颈一疼,眼前一黑,身体顿时瘫倒在他怀里,他怜惜的摸了摸她的脸,声音像是从天外传来:“这处皇宫就当是给你我陪葬吧,烈火焚身之痛,朕舍不得你受。” …… 容渺按住脖颈从梦中醒来,呼哧呼哧的喘着气,窒息的感觉仿佛还在,让她不自在的扭了扭脖子,心还在噗通噗通的跳。 殉国…… 她喉头发紧,头也在眩晕,梦里的画面还在眼前,手使劲的抠了抠身下的棉被,摸了一把额头,一身冷汗。 愣愣的坐了半天,掀开帐子看了看外面的天色,觉得后背一阵冰凉这才又躺下,她本以为这次会辗转难眠,谁料想居然又很快的睡着了,闭眼瞬间又被重新拉入了一层梦境。 …… “娘娘,这是御膳房给您新送来的糕点,您尝尝。”一个娇俏的宫女推了推她,容渺眼皮沉重,但还是慢慢的转醒,懒洋洋的应了声,“知道了,先放着吧。” 闭目养神了片刻才有了精神,睁开了眼睛,伺候的宫女忙搀扶着她起来,小声道:“娘娘,您册封大典的凤袍已经绣好了,陛下说让您过目一下,若是有什么不满意再让绣娘改改。” 容渺:“嗯,等会儿就送上来吧。” 宫女又道:“娘娘,您一会儿是准备抚琴还是练字?陛下说……啊-------------” 宫女尚未说完却仿佛见到了什么让人惊骇欲绝的东西,后退了一大步,掩唇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容渺正想发问忽然哇的一下吐出了一口血,抽筋扒皮之痛也莫过于此了,她几乎是立刻瘫倒在地上,口鼻眼角不断地额渗血,腹部仿佛被钝刀捅了进去来回翻搅,眼前一阵阵的发黑,手指在地上胡乱的划动,指甲断裂,指尖血肉模糊,她却没有闲心来管这些了。 容渺被困在这具身体里,那股疼痛没有半分删减的让她也感受到了,她疼的几乎全身抽搐,思想却在放空,她居然还在苦中作乐的想,为什么这么疼,她还没有醒过来了。 好痛好痛…… 我宁愿去死…… 容渺一时分不出这是她的想法还是她这位“娘娘”的想法,铺天盖地的疼几乎把她全身的力气抽空了,恍惚中有人把她抱到了床上,掰开的她的嘴巴喂了她一颗丹药,伸手不断的拍她的背,她嘴里却还在不断的溢出鲜血,这些东西已经抽取了她太多的生命力,在一波波的疼痛当中她终于感受到她飘出了这具身体。 那种疼痛完全远去的轻松感让她几乎以为自己要翩然登仙,她捂着胸口看向抱住她的人,容貌昳丽,嘴唇紧抿,尊贵威仪,仪容让她分外熟悉。 容渺来不及感慨又是他,眼前一阵旋转,有人抓住她的胳膊,朗声道:“阿兰,你回头看。” 又是那种不受控制的感觉,她顺势转头,就见身下是高高不知数的阶梯,下面的广场上站着兵甲染血的将士,肃杀之气几乎要扑面而来,她心一滞,又看向握住她胳膊的手,骨瘦嶙峋,指尖惨白,腕骨高高的凸起。 容渺想起了她当时梦到的成亲之时。 她发愣的偏头看他,果然是他,只是一片病容,衣服在他身上空空荡荡,本来昳丽的容貌瘦的挂不住肉,眼神却明亮如刀,连薄薄的嘴唇也带出一抹残酷来。 他含笑的看着她:“阿兰,今后你我就是这里的主人了,你欢喜不欢喜?” “逆臣!” “叛贼!” “你不得好死!” …… 尖酸刻薄的咒骂让她有些发愣,她侧头看去,正是一群衣冠凌乱的士大夫,被士兵压在地上,苍老的脸上全是无可奈何的痛恨,身旁是惊慌不已的女眷,华丽的首饰衣服已经变的乱七八糟,只是此时再也没人会在意,惶恐不安的缩在一起,不时的抬头看向他们,眼睛里有愤恨,有惊慌,有害怕,有求饶……万般情态一朝看尽。 容渺下意识的停住了视线。 他风轻云淡的道:“不过是一群跳梁小丑,阿兰看他们做什么。” 他牵住她的手走了两步,居高临下的俯视大半个皇宫,正欲说什么,眼神忽而一厉,拉着她就想退开,只是脸上忽然闪过一丝潮红。 “有刺客------------” “小心-------------” “来人---------------” 尖叫声此起彼伏,兵器抽出剑鞘的声音不绝入耳,容渺发愣之时就瞧见一把匕首已经到了眼前,而他显然是旧疾复发,咳出了一大口血,在原地动弹不得,她再回神之时,胸口一疼,他已经握住了她的手,脸色惨白如纸,手指上全是淅淅沥沥的血水,他说:“阿兰,坚持住。” 容渺低头,胸口的抽痛才涌了上来,原先月白的衣裳已经被血染红,她后知后觉的想到,原来我为他挡了刀。 容渺忽而想笑,扯了扯唇,嘴角涌出一大口血沫。 大约是经过了抽筋扒皮的那种深入骨髓的疼痛,这时候疼起来的时候她还有心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她放空的任由人摆弄她的身体,一直有人紧紧的握住她的手,在她耳边说,“阿兰,坚持住。” 她大约还是要死的。 容渺已经明悟了,他说他们有前世鸳盟,原来就是她在他跟前死了三次了么? 自嘲的时候她忽然觉得涌入了一层陌生的情绪,这种情绪让她处于半梦半醒之间,感觉整个人已经抽身而出,却还是能感觉到身体的异样,她像是一抹孤魂一样浮在半空当中,看着下面的人来来去去,躺在床上的那人苍白病弱,几乎要陷在了被子当中。 容渺已经想起了站在窗前看着玉兰花开的少女。 和她一模一样,只是更是消瘦苍白,清愁掩之不去。 她的一生也在她眼前回放。 她出生名门,只是父母早丧,独留她一位孤女,至此从云上落入尘土之中,在府里如履薄冰,养成了多愁善感的性子,等到待嫁之时,婶娘为了不让女儿嫁给病弱的静安王,更是让她以身相代。 出嫁之日,新郎吐血昏倒,她在府中更是多了流言蜚语,唯有静安王带她温柔体贴,陪她下棋弹琴,纵然是病弱,也掩盖不住他的风华,她又一次看他吐血,她握住他的手,在心里说,你待我诚,我必定待你以真,若是你早亡,我必定相陪。 她下定决心的时候,只觉得自己此时神圣而美好,爱情本就是神圣的事情,她也愿意用神圣庄重的方式来将它埋葬。 直到她听到有丫鬟在她背后窃窃私语,“徐姑娘才是王爷放在心上的人,王妃是陛下赐婚,就是出身高贵家里也没剩下多少人了,等着瞧吧,等王爷事成之日,王妃必定……” 她才恍然明白,原来静安王在筹谋谋逆大事,而且并不是一时之事。 不禁觉得好笑,连丫鬟也知晓的事情,她这个日日同床共枕的人居然现在才知晓只鳞片抓,容渺恍然整个人都成了这个仿佛被整个世界都抛弃的少女。 满心的恍然惶恐还有一种说不出的释然。 那种从强烈到从容的感情,容渺就像是自身经历了一般,她成了这个满身清愁的少女,整日站在窗前看着院子里亭亭如盖的玉兰树,油绿的叶子玉白的花,这是两人情浓时静安王为她移来的。 她心道,原来我从来不懂你,你也从来没对我说过。 曾经耳边的海誓山盟不过是为了安抚她说出的海市蜃楼?只为了不让她告密么?她在心里失笑,越发的单薄的身形站在窗前像一副淡淡的水墨画,美丽单薄,乌黑的发,雪白的肤,垂到地上的狐裘,身前是浓彩重墨的树,也被她的清愁减轻了颜色,唯有背挺的笔直,沉默挺立一如玉兰树。 容渺听她说,原来我从来都是一个人。 原先的一切都只是她单方面幻想,那日发下的誓言,神圣庄重坍圮倒塌,只剩下满眼苍夷。 我当日满腔热血只不过是笑话一场。 她本就不是激烈情热之人,静安王往日待她珍重爱惜,她面上也是淡淡,眼下知晓自己不过是一厢情愿,纵然心中经历过惊涛骇浪到风平浪静,脸上也是一片平静,只是府中有人窃窃私语,说她越发像天上的神仙。 她本来就长的好,整日养尊处优,十指不沾阳春水,纵然满心惆怅惊骇,面上波澜不惊,身形越发的瘦削,穿着广袖长裙,翩翩而立,几乎要乘风而去,美的惊心动魄又有秋水长天般的波澜不惊。 容渺几乎沉溺在过去的画面当中,思绪也沉浸随着少女的心情起起伏伏。 她看她一日比一日的沉默,一日比一日的安静,比起神仙倒更是孤魂,他依然是温柔体贴,对她有求必应,她沉默接下,心思却再无往日的炙热。 直到图穷匕见之日,他以病弱之躯终于得偿所愿,牵着她的手一步步的走上九重宫阙,在她耳边说,阿兰,日后你我就是这里的主人。 她心中已经没有半分的涟漪,随着他看向廊檐朱瓦,心中只有一片荒凉。 她自幼聪慧,有些事情只是不愿去想,并不是想不到,区区一个国公府都是勾心斗角,步步惊心,那天底下这最尊贵的地方看着金碧辉煌,只是也少不得血腥心机,他能成为这九重宫阙的主人,脚下必定是累累白骨,心机不可谓不深,那在她跟前的种种清风朗月,风光霁越不过是做戏么? 他其实想多了,纵然他不在她跟前做戏,她也不会去向皇帝告密。 皇帝最终选了她这个出身高贵且毫无根基之人作为静安王妃,心中也必定有种种考量,她也未曾面君,对金龙宝座上之人半分敬仰也无,两人之间的较量过招和她无半分关系。 两人不过是成王败寇。 在那个低着头的侍卫忽而抽出匕首刺过来的时候她想都没想的挡在了他身前,看着他惊怒,她在心里想,这次总不是做戏了吧。 容渺却忽然明白了,她不是想救他,她只是想死而已。 眼下他马上要登基了,想必也不会再容忍她这个先皇赐下来的王妃了,与其狼狈的打入冷宫,她宁愿体面的去死。 况且,她已经生无可恋了,这世上再无她留恋的东西,在这里痛苦麻木的活着,还不如一了百了。 本是年华正好,眼神却已经带着老人般的麻木,没有半分的鲜活,生命力的流失,身体渐渐发冷,也没有让她惧怕,只有因为阵阵的抽疼不时的喘息两声,她费力的想抽出被抓住的手,指上他握的太紧,她抽不出来。 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不过是手指头动了动,他却以为她有话跟他说,附身过去,她看着他的眼睛,沉痛而悲伤,她咳出了一口血,低声道:“王爷……” 她声音低不可闻,说一个字都疼的难受,眼睛已经失去了神彩,地下跪着宫女太监还有太医,他双手握住她的手,似乎在试图挽留。 “我……们……来、来生……” 她的声音几乎含在了嘴里,纵然是他努力去听,也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嘴里郑重的道:“阿兰,你是朕的元后,朕一定……” 听力也渐渐的没了,她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听到一个朕字,心中失笑,现在就口称朕了么? 她已经闭上了眼睛,没有说出的话成了永远的谜题。 容渺怔怔的留在半空,她心中骤然响起八个字。 若有来生,再也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春节走亲戚,各种累,就没写QAQ,昨天回来本来想写的,但是坐了十二小时的车,回到家躺床上死活没爬起来~~o(>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