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逆天下：至尊绝色宠妻》作者：秋水临央 文案： 十五岁那年，满室皆红，她趴在他的身上，脸红得像要滴血：“秦川……我终于可以吃到你了。” 一向淡然自持的他一个翻身把她按在了身下：“不要不正经……”可是接下来，他做的事更是不正经！ 他十六岁做了她的皇夫，从此生命里便只有一件事情：宠她保护她！ 他从不说喜欢，却恨不得把她揉进自己的骨血。 相爱是毒药，是两个人清醒的沉沦。 那年他出征承诺过，会活着回来，所以听到他阵亡却实则被敌方掳去的消息之时， 她任性地亲自督阵打败敌国抢回他，即便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正文 第1章 鸾台选婿 〖那时候，没有人想过，遇见这个人，爱上这个人，会耗尽他们余生的力气。〗 大渝三十五年乙亥月，都城飘着雪，如鹅毛，似飞絮，催开了满城红梅，冷香清淡。天空乌蒙蒙的，刚刚清扫过的大街不一会儿又落了一层薄薄的雪。然而再怎么辛苦，扫雪的工人也不敢有丝毫怠慢。 只因，今日，正是大渝新册立的太女明姬公主鸾台选婿的大喜日子，皇上要亲自陪同挑选。这可是个大日子，百姓尽皆倾城而出涌到了鸾台下看皇上和公主选婿，无论贵贱。 为了那唾手可得的荣华与权势。 这也实在是兴师动众了些，然而，也不能不兴师动众。当今诚帝的子嗣就明姬公主这么一个，他从小就把明姬当作男孩子来培养，如今的鸾台选婿，也不过是想找一个可以用心爱护她的人。 他必须让所有人知道明姬的重要性。 而明姬公主此刻正坐在诚帝身边，整个人裹在镶有白色风毛的狐皮大氅里，露出的小脸红扑扑的，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清透得仿佛会说话。 这是一个粉雕玉琢的、六岁的小姑娘。 只是，她可是现在的储君、未来的陛下，如果娶到了她，那天下至尊的权力就唾手可得了，还有谁会去在意明姬的年纪呢？ 诚帝脸色苍白，却依旧威严，咳了几声，轻击手掌，便有内侍捧着一个花纹繁复精美的绣球走出来，跪在明姬脚边，双手把绣球奉上。 “明姬，走出去，把它丢下去。”诚帝看着明姬精致的脸蛋，凝重道。明姬接过那个绣球，眼神有些游移。 思绪飘回方才—— “公主，您快些，陛下已经在鸾台等着了。”奶娘轻声催促着。 明姬有些恹恹的，看着那华丽繁复的衣裳，一点也不想穿，苦着脸问道：“奶娘，我们是要去做什么，为何要穿得如此隆重？” 奶娘看她泫然欲泣，心里柔软了几分，柔声道：“公主，陛下今天是要给您典选一个最好的驸马呢，驸马会陪着公主一辈子，也保护公主一辈子。” “真的？那他会陪我玩吗？”明姬的眼睛亮晶晶的。 “这个自然，公主放心吧。”奶娘笑答。 “那……那我们赶快去吧！”明姬又精神起来，开始主动穿起了那件礼服，对那奶娘口里的“驸马”不禁期待起来。毕竟是小孩子心性，总是想着玩的。 驸马会陪我一辈子吗？明姬默默在心里问着，心头竟有些发热起来。 咬了咬唇，明姬用尽全力，把那个精致无匹的绣球抛了下去。一时间，众公子哥再不能维持平日的矜持高贵，全都蜂拥哄抢着，人群里炸开了锅。 那个绣球被传来传去几次易手，让人的心也不由得随着它走。突然，绣球被人不小心用力推得狠了，就这么斜斜飞了出去，直落向人群之外。 怎料人群之外还有一个素衣公子，站得远远的，仿佛只是想看看热闹。见到绣球飞来，他下意识伸手去接，球便稳稳地落在了他的手中。 众人都痴愣了片刻，才听见有人低低惊呼：“那位公子是谁？天啊，不是令尚书府上的小公子吗？怎么会……” 顿时，人群中都在窃窃私语，议论着什么。 那位公子却仿佛并没有听到，只是默默看着自己手中的绣球良久，嘴角微微带了一丝笑意，却让人感觉他并没有在笑。 下一刻，他已经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上了高台，步伐坚定而优雅，好像御风而来的仙人，丝毫不在意台下众人惊异的目光。 诚帝微微眯起眼睛，看着这个不喜不悲的年轻人，依旧清明锐利的眼里闪过一抹诧异，却转而又变成了激赏。 他终于走到诚帝和明姬面前，跪下去，双手把绣球举过头顶，道：“令秦川参见陛下、明姬公主。”声音温和而清亮。 诚帝微一点头，道：“令家公子是吗？你可是自愿成为驸马？你还有反悔的机会，否则，就必须一生一世保护朕的明姬。” 令秦川答得干脆：“回陛下，秦川会一世保护公主，保卫大渝江山。如违此言，愿全族覆亡，生生世世为奴为婢。” 听到“大渝江山”这几个字，诚帝的神情微微凝滞，终是点了点头，道：“你可要记得你今日的话，从今以后，你只有明姬。” “秦川定不负陛下所托。”令秦川又深深俯下去，然后起身。 明姬走过去，站在他面前，微微仰起头看他，脆声问道：“奶娘说，驸马会是一生保护我的人，你会吗？” 令秦川看着明姬精致如同上好工艺品的脸庞，笑起来，牵住了明姬柔软的小手，柔声道：“对，我会保护你一辈子。”那笑容温暖得如同春风拂过而桃花初绽，温润了他如画的眉眼，让人禁不住沉溺其中。 明姬也跟着笑了起来，眼神亮晶晶的。 “公主，我们回家。”令秦川握紧了明姬的手，低声说道。然后不顾所有人的眼光，也不管诚帝有没有允许他走，就拉着明姬的手，一步步坚定地走下高台。 姿态高傲，修挺如竹，高华的气质仿如上神临世。 诚帝也没治他一个不敬之罪，只是看着他笔直的背影，微微叹了一口气，眼神充满了复杂之色。 此子非池中之物啊……不鸣则已，一鸣必惊人。只不知，他是否真的会真心对待明姬，若能，也是明姬的福气了。 不愿再想太多，诚帝勉力又撑起一口气，朗声对下面的百姓道：“今朕为太女明姬鸾台选婿，已有结果，着即择令堰之子令秦川为驸马，择吉日成婚，以安社稷。” 百姓对天子终究畏惧，不敢有任何疑议，皆跪成了一片，俯首高呼：“陛下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诚帝看着下面黑压压的人群，心里缓缓地舒了一口气，神经却还是不敢放松，眉头紧蹙着，脸色较之方才更显苍白。 突然，他的喉头涌上了一阵腥甜，可是这绝对不能让天下人知道。他微微按住胸口，硬把那口鲜血咽了下去。 正文 第2章 用心 次年春，明姬与令秦川择吉日成婚。因为诚帝正病着，所以婚礼并不十分隆重。但是，过了很久很久，京城里的人依旧对这件事津津乐道。 不是为别的，只是因为，令秦川今年十六岁，而去年他曾经想要娶令府的一个婢女，却被那个婢女拒绝了。 这件事一直被人们传为笑谈。令家一直是诗书礼乐之家，最重礼法和门面，令秦川却竟然想要娶一个卑贱的婢女，还被那个婢女拒绝了，真是丢尽了令家人的脸。 只不过，被拒绝之后，令秦川什么也没有说，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他不曾试图让令堰同意他娶她，她更不曾说过拒绝。 但令堰自然恼羞成怒，想要撵走那个婢女，她却被令秦川的四哥令燕堂给保了下来。 这件事被当做饭后谈资，很是流传了一阵子，然后就平静了下来。然而，这才过了一年，令秦川就成为了大渝未来女帝的夫婿，而且是绣球刚好被他拿到的。 令秦川好像真的忘记了，他曾经喜欢过一个卑微的婢女，也不曾注意，他现在的妻子是一个比他小十岁的小姑娘。 他太平静了，平静得不像是正常人应该有的反应。 入夏时，诚帝终于病得再也起不来床，身形也迅速地消瘦下去，每日只得缠绵病榻，政事亦是交给了明姬，他只负责同意或是不同意。 明姬这时早就懂了何为死亡，但此时她自己面对死亡，而且这还是来自于自己的父亲，她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明姬，过来。”诚帝声音已然十分微弱，仿佛风一吹就散了，明姬连忙附耳过去，眼睛里盈然有泪。 “明姬，朕死之后，你就是大渝的皇帝！你，一定要杀伐果决，不要令玉氏皇族蒙尘，不要对不起皇家列祖列宗。”诚帝紧紧握着明姬的手，仿佛要借着这样的大力，把这些话都刻进明姬的心里。 明姬被攥得发痛，却不敢挣开，她从来不知道，一个将死之人，还能有这么大的力气。她只是惶恐，父皇，难道真的要离开自己了吗？ 这怎么可以。 她伏下去，抱紧了诚帝的身体，哽咽道：“父皇，你不要丢下明姬一个人，你要陪着明姬一辈子。” “别胡闹。”诚帝有些恨铁不成钢，气得胸腔隐隐发痛，“人终有一死，父皇这一生已经够了，大渝以后的盛世，要你代替父皇来创造！你要成熟起来，别让父皇去都去得不安心。” “父皇！”明姬越发急了，唤道。 诚帝叹息了一声，又说道：“明姬，你听着，以后你秦川哥哥会尽全力帮助你，你要尽量听取他的建议，政事上有什么事你可以找他商量。记住，他将来是你的皇夫，就是玉氏宗族的人，绝不许他谋逆。” “谋逆？”明姬重复了一遍，有些不理解，“秦川哥哥怎么会谋逆呢？什么才叫谋逆？” 诚帝捏紧了明姬的手，道：“你只要记住父皇的话，这些事，你以后都会慢慢懂的。现在，你去，把父皇御案上的御诏拿过来。” 正文 第3章 语重心长 明姬不敢耽搁，连忙放开诚帝，跑去把他说的御诏拿了过来。“父皇，这里面是什么？”明姬疑惑地问道。 诚帝苍白的脸上现出了一丝笑意，慈祥道：“明姬，若是令秦川真的要夺权，这道御诏就是你最后的法宝。你现在不需要知道里面是什么，免得伤了你与他的感情。父皇会把这道御诏秘密交给绝对可以信赖的人，关键时刻它就会发挥作用。” 诚帝咳了几声，续道：“不过，朕希望，这道御诏永远不会派上它的用场。令秦川这个人，藏的很深，连朕也无法知道，他要的究竟是什么。如果他安安分分，不做对不起你的事情，这道御诏就永远不会公布。” “父皇……”明姬愣愣地看着诚帝。令秦川对她那么好，人又那么温和无争，她想不明白父皇为什么要这么防来防去的。难道，只是因为父皇说的那样，他藏的太深了，就要这样吗？ 诚帝仿佛知道明姬在想什么，语重心长地说道：“绾绾，我们永远无法推知未来会发生什么，人心易变，防人之心不可无。作为皇帝，更是不能意气用事。” 明姬听他用“绾绾”称呼自己，不禁心里又是一酸，眼泪又流了下来。父皇，始终是那么虚弱了，他是在交代自己的身后事啊。 “唉。”诚帝叹了口气，吃力地抬手抚了抚明姬的发顶心，柔声道：“绾绾，你母妃死的早，以后朕又不在了，你自己一个人，可一定要坚强，无论做什么，都不能放弃，更不要软弱。” “如果，你退缩了半分，你就不是朕的女儿，就不是玉氏皇族的后代。”诚帝的语气又陡地严厉起来。 明姬心里一震，终于抬起了模糊的泪眼去看诚帝，语气却坚决：“父皇，你放心，明姬一定会努力做好一个皇帝的，绝对绝对不会给父皇蒙羞！” 诚帝听到她的誓言，脸上终于有了欣慰，紧接着眼里隐隐有了泪光，却转瞬间风干了，让明姬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他仿佛极累了，拂开了明姬的手，倦怠道：“好了，你出去吧，让你秦川哥哥进来，朕还有话要对他说。” “好。”明姬泪眼迷蒙，却还是乖巧地应道。转身走出去的时候，明姬还是忍不住回头，又看了看躺在榻上的诚帝，眼泪更加凶猛地流下来。 诚帝曾经是多么叱咤风云，如今却瘦骨嶙峋地躺在这里，有些刺眼的明黄色锦被盖在他病弱的身上，却更加显得他脸色蜡黄而灰败，仿佛所有的生机都已经被夺去，只剩下了躯壳。 明姬脚步迟缓，眼睛不离自己的父皇半分，似乎不想踏出这个房间。仿佛，一踏出去，就是阴阳相隔，死生别离。 但她不管怎么放慢脚步，最终都踏了出去。 接着，是令秦川走了进去，又脸色凝重地出来。再接着，又有人进去，同样脸色凝重地出来。 这几天里，诚帝接见了无数大臣。 他只是想在死之前，用尽全部心力，把路铺的平一些，再平一些，让明姬走的不要太辛苦。 正文 第4章 帝逝 可惜，诚帝只还有一个心腹大患，他是没有办法去解决了，没有力气去解决了。 算了，也好，让明姬也经历一些事吧，他总不能事事替她包办，她总是要自己成长的。希望，事情不会脱离他的掌控。 这夜里，可真是黑啊。他的心愿也完成得差不多了吧？可以挺直脊背去见列祖列宗了，他这一生，都在为大渝付出，死前为女儿付出，他已经无愧于天地了。 还有什么遗憾呢？是了，明姬的母妃去得早，自己是对不起她的，而现在，他终于要可以去见她了。只这一样了……不知道到了黄泉，她会不会原谅他…… 漆黑而安静的夜里，诚帝缓缓合上了眼睛，再也没有睁开。他的唇角，带了一丝微微的笑意。 天明时，宫人进来准备给诚帝梳洗，却发现他早已没了气息，不禁吓得瘫坐在地上，手中东西散了一地。却又马上爬起来，扯开了嗓子悲呼道：“陛下殡天——” 天下齐哀，阖宫齐哀。 明姬以最快的速度奔到了永渝殿，甚至不顾头发还卡在侍女手中的象牙梳里，头皮被扯得生痛。 毕竟是六岁小儿，明姬一口气跑到永渝殿时，已经气喘吁吁，她却犹豫起来，想进去却又害怕进去。她怕面对死亡，更何况，那还是疼爱了她六年的父皇，她的至亲。 明姬剧烈地喘气，神思恍惚，耳边下跪和哀哭的声音却渐渐大了起来，像水一样灌进了她的耳朵，无孔不入。 明姬脸色阴寒地瞪过去，厉声道：“你们哭什么，不知道父皇正在休息吗？你们的九族，都不要了不成！” 宫人们都被明姬的话吓到了，忙忙地跪地求饶，没有人敢说出那个事实——诚帝确确实实已经薨逝了。 “明姬。”这时候，令秦川从远处走了过来，看见明姬，便出声唤道。他的身姿依旧如同芝兰玉树，清秀的眉目只有几分憔悴，倒是瞧不出伤心之色。 他走过来，拉住明姬的手，道：“我们进去吧，给陛下送行。” “我不！”明姬尖声叫起来，想挣开令秦川的手，却被更紧地抓住，“父皇生着病呢，我不要去打扰他，你也不许去，所有人都不许去！” 见状，令秦川也不再劝说，直接就硬把明姬拉进了大殿，明姬一直挣扎，奈何人小气力不足，只能被半拖半拽了进去。 进了大殿，明姬终于不得不面对事实，顿时扑在了诚帝已经冰冷多时的尸体上大哭了起来，越哭越撕心裂肺，直至声嘶力竭。 好像被明姬的伤心感染，一时间殿里殿外的人也仿佛都越发伤心起来，哭声一片。 只有令秦川依旧面无悲色，只有几分叹惋，眼神也还是清明的。听着满处都是的哭声，他的眉头不由皱了一皱。 他叹口气，走到明姬身边，张开手把明姬小小的身体环在怀里，道：“绾绾，生死有命，以后的路，该你自己走的，终究要你自己走。你没有了父亲，还可以更多其他的。” 正文 第5章 六岁登基 令秦川把明姬拥得更紧了些，又道：“你忘记陛下临终前和你说过什么了吗？你忍心让他在九泉之下还要为你操心吗？” 明姬的身体微微一颤，抽噎也在一瞬间停止了下来。 她怎么会不记得呢？父皇让她坚强，让她保护好大渝江山，开创出一个政治清明的盛世出来的。 她委屈地哽咽：“是，我还会有很多其他的东西，可是，再没有哪一样东西是疼我爱我的父皇。” 令秦川轻轻叹了口气。 这样的话，居然会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六岁小女孩嘴里说出来。她才六岁，父皇就死了，她还要成为大渝的女帝，的确是有些难为她了。 想着，他却没有再犹豫，对侍立在一旁的、诚帝最信任的内侍总管李永德使了个眼色。李永德微一点头，悄然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楠亲王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一道明黄色的卷轴，像是圣旨的模样。 李永德眼睛还红肿着，清了清嗓子，他说道：“大行皇帝已去，留遗诏一道交于楠亲王，现在，便由楠亲王来宣读遗诏，以承先帝圣命。所有人下跪听诏——” 于是人们都黑压压跪了一片，明姬也被令秦川拽着下了跪，她的眼神却是空茫的，仿佛处于恍惚之中出不来。 遗诏里说，先帝薨逝后，由皇太女明姬公主继承大统，持服三日后正式登基。此外，任命御史大夫常广、中书令王函、丞相薛明北、楠亲王越甫为四大辅臣，待新帝十五及笄后还政于帝。 明姬为帝，令秦川自然为皇夫。 “陛下，请接遗诏。”楠亲王宣读完后，轻声提醒着明姬。四下里顿时响起一阵呼万岁的声音，不管出于真心还是心怀鬼胎。 明姬茫然抬头，问道：“皇叔，你说什么？什么陛下？” 楠亲王皱了皱眉，道：“陛下，先帝遗诏命您为新帝，克承大统，持服三日后登基。” 明姬好像被冷水兜头泼下，被冻得一激灵，下一刻，她挺直了腰，双手接过那道遗诏，然后深深叩下头去，道：“明姬定然不负父皇重托，请父皇泉下安息。” 楠亲王诧异地看了一眼紧紧攥着遗诏，深深伏下去的柔弱娇小的小女孩。他没想到，这么小的孩子，又是女孩，竟然能那么快恢复理智。 不过，究竟她能不能治理好大渝江山，还要看日后她的作为了。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山呼万岁的声音又响起来，让明姬听得几乎麻木。 令秦川看着明姬，然后低下头，低下去的眼眉微微有些模糊，乌沉沉的眸子里是捉摸不透的冷淡的黑暗。 在令秦川和楠亲王的帮助下，明姬顺利处理好了诚帝的身后事，梓宫暂时停放在了皇家祠堂奉先殿里，择日下葬已经建好了的帝陵。 诚帝驾崩后的第三日，明姬正式登基，大赦天下。虽然登基大典被明姬严令一切从简，却还是马虎不了的。 令秦川毫无疑问地被册为皇夫，明姬改年号为向宁，以次年为向宁元年。明姬按例守孝三年。 正文 第6章 约定 早在明姬会写字认字时，诚帝就开始教她看奏折，所以现在明姬看着经过丞相的手然后呈上来的奏折时，虽然还不是很懂，却已经有模有样了。 令秦川陪着明姬，坐在御书房里。他看的不是奏折，而是一卷破损的竹简，文字也不是大渝的通用文字，而是前朝的前朝留下来的。 文字晦涩难懂，令秦川却连眉头都没有皱过一下。现在还懂这种文字的已经不多了，如果有人能看懂，就会知道，他看的书名字叫《帝策》，是关于为君之道的。 “秦川哥哥。”明姬终究忍受不了寂静，开口唤道。 “嗯？”令秦川抬起头，温和一笑，君子如玉。 明姬还没有开心起来，恹恹道：“这些奏折好烦，我好累。” 令秦川淡淡扬起嘴角，放下手中竹简，微微向明姬张开双手，道：“绾绾，过来。” 明姬好像瞬间找到了依靠，果断放下了御批的朱笔，放心地扎进了令秦川的怀里。他的怀抱温暖，握住她手的指尖却微凉，可是明姬依然感到心安。 从鸾台选婿那一日，明姬就觉得，令秦川会一辈子对她好，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笃定。 他一直对自己那么好，就像亲哥哥一样。 “绾绾，奏折我会帮你解决，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片刻，令秦川开口，声音温和中带着几分蛊惑。 明姬疑惑地抬头看他，道：“答应什么？” 令秦川眼里闪过一道光，道：“我教你弦文，半个月后，你把这本书完完整整背下来，一个月后，你把它的具体意思给我说一遍。” “什么？”明姬愣愣地。弦文她是听说过的，是前朝的前朝大宿朝的文字，但是很难懂也很难学，所以传不了几百年就失传了。 但是，秦川哥哥居然让她学弦文，还要在半个月之后给背下来？纵然她擅长记忆，也没有办法做到吧？ “只要你愿意学，那么这一个月里，奏折都有我帮你解决，我说解决办法，你只要把我说的写下去。而且，如果你够认真，就算不能按时做到，我也可以考虑放宽时间。”令秦川继续诱惑明姬。 明姬不明白令秦川为什么一定要自己学弦文，但一想到不用再想那些恼人的奏折，就有些心动。 想了想，她自以为考虑得够成熟了，于是点点头道：“那好吧，秦川哥哥你可要记得你答应我的！” 这本是令秦川的意料之中事，于是他只一笑，道：“那么，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他命人拿来了笔墨纸砚，在素白的澄心堂纸上写下了两个字，字体由繁复的线条构成，却又流畅刚劲，有种奇异的美感。 “这是你的名字，明姬。”令秦川一边说着，一边又写下两个字，“这是‘绾绾’。” 令秦川让明姬拿住笔，自己引导着她又写了一遍，道：“首先，你要会写你自己的名字。”写完了，他又道：“好了，你自己写一遍。” 明姬记忆力极好，很快写出了这几个字，笔力虽差，却也是有模有样了。令秦川不禁赞道：“很好。” 正文 第7章 相处 明姬心里闪过模模糊糊的欢喜，看着令秦川的字和自己的字并排写在一起，嫣红的唇角慢慢地扬起来，露出了自从父皇驾崩以来的第一个笑容。 她扯了扯令秦川的衣袖，问道：“秦川哥哥，你的名字在弦文里怎么写？你教教我嘛，我想知道。” 令秦川的神情微微一滞，不过明姬没有看出来，依旧一脸期待。他深深看了她一眼，终究什么话也没说，在另一张澄心堂纸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令秦川”三字，如同墨色的花藤缠绕，缠绕在洁白无瑕的澄心堂纸上，再加上令秦川晓畅劲健的笔法，看起来格外赏心悦目。又有点妖异的美感。 令秦川依旧先带着明姬写，神情专注认真。明姬写得也认真，不经意抬头看到令秦川的轮廓优美的侧脸，却发现他唇线紧抿，似乎不是那么开心。 明姬还不懂他的不开心从何而来，只以为是自己写得太难看了，心里暗恼，愈发认真起来。一笔一划地写出了令秦川的名字，明姬莫名地觉得满足。 就这么一个教一个学，时间也快速地流走了。令秦川不和那些私塾先生一样，先从简单的教起，而是难的和简单的一起教，让明姬混着学。 一天下来，明姬已经学了不少字。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令秦川适时停止，然后又道：“现在，你休息一下，休息完了就批阅奏折。” 明姬正放松着，听到这话，差点没吐血，“秦川哥哥，我都要累死了。”她不由抱怨，希望令秦川可以心疼心疼她。 令秦川依旧笑得温柔，说出的话却不那么温柔：“不行，闲下来你会胡思乱想的。” 明姬不明白他说什么胡思乱想，刚想要问，却又马上明白过来了。他是说，怕自己会沉浸在失去父亲的悲伤里吧？ 的确，刚才一直在学习弦文，她就没有时间再去想别的事了。 明姬不由得对令秦川格外感激，这几天来的悲伤也不知不觉淡了不少。果然，悲伤不是永恒的，总有更多的事需要她百倍的精力。 在意的人、在意的事，只要藏在心里就好了吧？ 想着，明姬点了点头，道：“好，我就去。” 令秦川看着她稚嫩却坚定的脸庞，脑海里忽然浮现出那天鸾台上，她微微仰起头来看着他的样子。那单纯而明亮的眼眸，可以点亮所有的黑暗，那灿烂明艳的笑容，可以融化所有的冰霜。 他瞬间改变了主意，道：“绾绾，过来。”明姬不明所以，却还是乖巧地走向他。他张臂环抱住她娇小的身子，道：“不用去看那些奏章了，你需要休息，就这么睡吧，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明姬的眼泪瞬间充满了眼眶，她强忍着没让它流下来，也张开双手环住了令秦川坚实的腰，软软答了声：“好。” 令秦川沉默地轻轻拍着明姬的背，像在安抚一只受伤的小兽。他的怀里有种淡淡的清香，像是草木的清香，又像鲜花的芬芳，很好闻。 渐渐地，明姬真的就这么睡了过去，睡得很安静，连姿势都没变过。 正文 第8章 绸缪 霜华殿。 清凉的夜里，霜华殿里只点了几盏灯，橘黄的烛光下，令秦川手里依然是捧着一本泛黄的古书，认真地研读着。 柔和的烛光映在他如用美玉精心雕琢的脸上，让他的眉眼也格外温柔，仿佛秋水长天，天高云淡。 “最近，那些事进展如何了？”令秦川眼睛不离手中书本，突然开口问道。 旁边一个瘦弱却精明的男子恭敬地弯下身子回道：“回公子，那边一切都好，裴统领在精心操练着，有些人已经达到标准了。” 这个男子并不是太监。自从明姬登基以来，就让不愿意再留在宫中的太监都回去了，但有想留下来的也可以留，而且终明姬这一代，都不再征用男子净身入宫。 他只是令秦川的侍从，名叫童衡。 “嗯。”令秦川点了点头，神情淡淡，并不见多大欢喜。又开口道：“那朝堂上的事你可有知晓？京中情势如何？” 童衡斟酌了一下，方答道：“楠亲王很是安然，没什么异动；御史大夫常大人自然是拥护玉氏皇族的；但丞相似乎蠢蠢欲动，开始和一些其他大臣来往密切；而中书令大人最是捉摸不透，仿佛想向丞相党靠拢，又偏偏没有表示，应该是在观望。” 令秦川闻言轻哼：“那个老狐狸。”转而他又道：“瞧着吧，他最终还是会投奔丞相的。你让裴加强力度，以防万一。必须在丞相准备好之前，就立于不败之地。” 童衡领命，道：“是，公子。” 令秦川却又皱起了眉，道：“以后，不管有人还是没人，叫我皇夫。” 童衡连忙低下头去，“是，皇夫，是属下大意了。”令秦川没有再怪他，而是挥挥手，让他离去，说道：“你先去御书房，跟陛下说，让她早些睡，不要纠结于那些奏章。” 童衡应了，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令秦川望着手中的书出了一会儿神，然后伸手揉了揉眉心，黑眸里终于透出难以掩饰的疲惫。 第二天，令秦川照旧还是教明姬弦文，然后和她一起解决奏折的问题。明姬觉得这样也不错，于是弦文也学得很认真。 明姬记忆力好，当天学过的字，基本上都能记住，所以半个月过去，令秦川已经教得差不多了，明姬也学得差不多了。 所以令秦川又改了要求，要明姬十天之后把弦文的《帝策》给背下来，半个月后根据自己的理解说出它的意思。要自己独立思考，不能问别人的。 明姬虽然认得字，但毕竟还不熟练，所以背起来也颇为吃力。 于是，明姬几乎不管走到哪里，几乎都带着一卷破损古老的竹简，只要不是手上有急事，都会拿过来默默记诵。甚至晚上不在批阅奏章的时候，也都无不在背诵着，不惜很晚很晚才睡。 内监总管不敢当面劝谏明姬，只好旁敲侧击地对令秦川说：“皇夫，陛下这么不分昼夜地背诵，如果休息不好，她的身子怎么能承受的住？真是急死老奴了。” 正文 第9章 《帝策》 “急什么。”令秦川斜睨了他一眼，淡淡道：“就让她这么努力一下吧，人总是要被逼着才能成长的更快。况且，以后她再想这样，怕是也不能了。” 那内监总管何等精明之人，此时竟然也一时不能明白令秦川的话，但他聪明地没有问下去。只要令秦川不会害陛下就是了。 那边，明姬专心地背着，完全不知令秦川这边的情况。没有了其他人语声，只有明姬稚嫩而清脆的声音忽大忽小，仿佛遥远，又仿佛近在咫尺：“臣忤……帝宜先自省，有则善改……” 令秦川微笑着倾听，用只有他自己能听到的声音接了下去：“如臣子意欲反，故衅，则按律严处之，以震朝堂，正朝纲……本朝有臣跋扈，圣武帝深恨之……” 声音与明姬的遥遥相和，却没有传播出去，很快淹没在了幽凉的风里，像一缕捉摸不透的云。 果然，还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最单纯，还不知道世间浑浊。最大的悲伤，不过是死别。 然而，单纯对于一个帝王来说，却是最致命的死穴。 “陛下，皇夫。”有宫人在帘外轻轻唤道，打断了令秦川的思绪。 “什么事？进来。”令秦川没有任何不满，微微的笑意停驻在他的唇边，声音也温和。那宫人心头稍稍放松，连忙进来回话。 明姬终于听到了这边的动静，不由得停了下来，疑惑地看向令秦川和那个宫人。令秦川正好也看过去，对上她的视线，只温和一笑，示意她不用管这边。 明姬也就放下心来，继续背起来：“君以民为本，世之所谓贤君者，非有利于民者不为也……” 令秦川这才看向那个宫人，虽还是笑着，眼底却已经没有了笑意。“秦宿，你可以说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秦宿揉搓着双手，讪笑道：“其实，也称不上什么大事……”然后，他凑近了令秦川，附耳过去轻声说着什么。 令秦川本来嘴角含笑，听着听着笑容已经再不能维持。 说完后，秦宿退开几步，兜着双手低着头站着，似乎很平静，其实心惊胆战。令秦川忽地又笑了出来，温润得如同春风拂过。 “秦宿，你口气可是够大，这样的事对于你来说也称不上什么大事了。” 秦宿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却不说话。他知道，令秦川并不是真的要怪他，只是心里终究不舒服。 令秦川扬头对明姬说道：“绾绾，我暂时有事，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明姬正好被秦宿那一跪惊得回过头来，此时听令秦川这么说，也不好再问，只好点点头。 令秦川不再浪费时间，果断地走了出去，秦宿如蒙大赦，连忙站起来，也跟了出去。明姬在身后看着这两个人，心里满是疑惑。 没多久，令秦川的身影出现在宫门口，侍卫自然不敢得罪他，于是给他放行了。毕竟他还是皇夫，就算没有权势，但眼下他要是一个不高兴处死了他们，也是没有人有什么异议的。 宫里就是这样，他们这样的人，命如草芥。 正文 第10章 重归令府 令秦川低调地坐着一辆并不起眼的马车，在街道上驰着，向着工部尚书令府的方向。马车里，令秦川脸上有着习惯性的温和笑意，眼睛深处却没有任何欢喜的神色。 到了令府，令秦川抬头看了看门上方的匾额。规整的门梁下面，庄严的朱红色大门上方，一块红木的匾，用丹砂描着“令府”二字，严谨而高贵。 令秦川缓缓地笑开，深黑色的瞳眸里，却有冰寒讽刺的光一掠而过，直欲戳中人的心里去，鲜血淋漓。 守门的家丁愣愣地，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不禁使劲揉了揉眼睛，瞠目结舌道：“六……六公子？……” 童衡看着不耐，上前去虚虚踢了他一脚，冷声道：“愣着做什么，没有眼色吗？还不去跟老爷和其他公子通报。” 那家丁缩了缩脖子，连忙告了罪，屁颠屁颠地跑进去通报了。 令秦川却没有理会他，而是抬步就直接走了进去，竟然没有人敢拦。昔日默默无闻、受尽侮辱的六公子，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一样了。 令秦川直接走进正厅，一路上婢仆都投来诧异的眼光，也不知道行礼，仿佛从没见过令秦川一样。 怎么会记得呢？昔年令秦川还在令府时，没有人拿正眼看他，一个个恨不得把他折磨死，如今他已经大变样，更没有会记起来，当年令府还有一个生存在黑暗里的小公子。 令堰正好在正厅，几个夫人也在，还有其中几个兄弟姐妹。 几个待字闺中的姊妹自然不记得令秦川，只以为是外来的男子，不由得都娇羞地用手中的纨扇障面，不敢看他。 还是令堰看到他，也没有十分惊讶，只带头行礼，道：“老臣见过皇夫，皇夫安好。”其余人听见这话都目瞪口呆，这就是从他们府里出去的皇夫，当年被所有人遗弃的六公子？ 如梦初醒般，众人都跟着跪下一一行礼。未嫁女子也都在心里升起了几分不屑，她们从来不认为令秦川有多厉害。以前是个小喽啰，日后又能有什么大气候？ 只有令堰的几位夫人脸色发白。她们都曾经迫害过令秦川的母亲，更是刻薄地对待过令秦川，不管怎样，他是皇夫，难免他不想报复她们。 令秦川微微笑着，嘴唇轻抿，却也不叫起，只是沉默地看着跪在他脚下的所谓的“家人”，那些曾经让他痛苦的人们。 气氛一下子僵持起来。令堰还没有什么，但其他人明显沉不住气。 有一个看起来活泼俏丽的小姑娘仰起头来，看着令秦川，歪头问道：“哥哥，为什么让爹爹和我们一直跪着？” 那小丫头的母亲赵姨娘心一慌，情急之下捂住了她的嘴，低声斥责道：“妩湘，不要没大没小。” 妩湘被抱在赵姨娘怀里，皱着秀眉，大大的眼睛里满是委屈。 令堰也皱了皱眉，微微侧头对赵姨娘说道：“管好你的孩子。”赵姨娘诺诺不敢言，只是把妩湘抱得更紧。 正文 第11章 令府中人 令秦川看着妩湘稚嫩的脸庞上，那双明亮清澈的大眼睛，眼前突然就浮现出了明姬天真而明亮的眼眸。 这世上没有人需要他，但只有明姬是真的依赖他，只有明姬对他说的深信不疑。 令秦川的心蓦地软了起来，于是开了口：“我并没有让你们跪下去，都起来吧。”众人这才起来，神情中不免都带了一丝怨气。 刚才一直沉默的令楚台终于开了口：“六弟，你今天回来，就是为了让我令家人难堪的吗？你的孝道何在？” 令燕堂自然附和：“不错，身为人子，居然让老父下跪参拜，传出去不免让他人贻笑大方。” 令秦川自顾自坐下，童衡连忙给他斟满了一盏茶。令秦川气定神闲地品了一口，这才说道：“你们不会让它传出去的，又何来贻笑大方？孝道对于我来说也已经毫无用处了，那么守不守也无甚关系了吧。” 令楚台冷笑一声，道：“六弟，你说这样的话，可要先考虑好后果。” 令秦川没有搭话，看也不看令楚台。令楚台何曾被人如此无视过，不禁恼羞成怒，脚下走了几步，道：“令秦川！” 令秦川斜斜瞟过去，黑色宝石般的眼里似笑非笑，温声道：“原来令公子还知道我叫令秦川，可我怎么不曾听说你还有个六弟？” “你！”令楚台气得狠了，竟再说不出话来。 令堰看着不像话，开口说道：“秦川，你就这么讨厌令家吗？再怎么样，我都是你父亲，他们也终究是你的兄长和姐妹！” 令秦川微微叹息着摇头，这话，最是冠冕堂皇，令家人可从没把他令秦川当成是自己人。令这个姓，只不过还可以提醒他，他与令家的仇恨罢了。 “令大人找我前来贵府，是有何事，不妨快些说吧，陛下还在等我。”默了默，令秦川没有再争辩下去，而是如此说道。 令堰拍了拍衣袍，端正地坐在主座上，端起尚且温热的茶杯，用茶盖轻轻拂开碧绿清亮的茶汤上漂浮着的茶沫，才慢条斯理地说道：“辛苦皇夫跑这一趟，下臣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只是想奉劝皇夫一句，决定要做什么事之前，先想想可能的后果。” 令秦川的瞳孔微微一缩，声音不复刚才的温和，带了几分寒凉：“你想做什么？” 令堰没有被他的语气影响半分，又道：“秦川，别把爹想得那么坏，若是我真的想要你死，你根本活不到现在，那个小丫头也早就死了。你以为她给你送了那么多次东西，我都毫无所觉吗？” 令秦川脸色发白，沉默着不说话。 令堰叹了一口气，继续说：“我是对不起你娘，也对不起你，你怎么恨怨都没关系。爹爹只想安稳地度过余生，保住令家的百年荣华，只要你不轻举妄动，我自然不会做对你不利的事情。” 令秦川几乎是咬牙切齿，从齿缝中蹦出了这几个字：“你，没有资格提我娘。” 正文 第12章 “母子” 站在边上的几位夫人几乎是心惊肉跳了，令秦川对令堰的恨意都那么深刻了，那他有什么理由饶过她们？ 感觉到她们的微微颤抖，令秦川冷冷看了她们一眼，眼神像冰刀子一样，直直插入她们的心腑。 暗暗深呼吸了几次，令秦川已经平静下来。略略想着，他手中的折扇轻轻点了点桌面，突然微微地笑起来，温润如玉，又如春风吹拂之下，冰冻的湖面骤然解冻，波色乍明。 “令大人，请把我母亲的灵位给我。”令秦川温言道，一丝火药味都没有。 令堰听到这话，不由愣了一愣，他没想过，令秦川竟然只有这个要求。回过神来，他微微侧头，对大夫人说道：“这事你最清楚，命人把她的牌位取过来吧。” 大夫人脸色有些难看，勉强笑道：“老爷，不如改天妾身再把芜妹妹的牌位命人亲自送到宫里吧，现在把一个灵牌拿出来多晦气。” 令堰眉头一皱，还没等他说什么，令秦川已经微笑着说道：“秦川不认为母亲的灵牌晦气。不劳大夫人再费心，秦川今日就要。” 令堰也说道：“说什么晦气，既然秦川要，那现在就把它取过来吧。磨磨蹭蹭的，像什么样子。” 大夫人眼里闪过一抹慌乱，不经意间对上令秦川温和的视线，竟然瞬间觉得好像有一根长而尖利的针扎进了自己的眼睛。 见大夫人迟迟不动，令秦川只是气定神闲地等着，令堰却觉得有些难堪。他不由低声问：“怎么？”声音已经有了几分责问的意味。 大夫人神色恐慌，腿一软，几乎要跪下。她声音颤颤地：“芜妹妹的牌位，不在令家祠堂内。” 令堰的眉头皱得更紧，斥问道：“你说什么？说清楚一点。” 令秦川母亲的牌位早就被她烧掉了，但她这么说无异于自寻死路。她咽了一口唾沫，开口道：“老爷恕罪，之前，芜妹妹的牌位被一个下人不小心摔了，是妾身疏忽了，竟然忘了给芜妹妹重新做一个，如今才想起来。老爷放心，那个不长心的东西早早被妾身处置了，求老爷饶过妾身失职之罪。” 令堰自然明白自家夫人的行事作风，那块牌位，一定是她因为私心，故意毁掉的。可是她都这么说了，他要是再点出来，岂非自己打脸。 于是他也只能怒道：“真是糊涂了，还不快命人去再打造一块？” 大夫人如蒙大赦，连连叩头，道：“是，老爷，谢老爷宽仁。”说完，她站起身来，就要出去。 “慢着。”令秦川温和的声音夹带着几分笑意，突然又响起来。吓得大夫人刚刚干了的冷汗霎时又湿了后背。 令秦川笑得越是温和无害，令楚台就越觉得瘆得慌。他自然不希望令秦川再拿他的母亲开刀，于是不耐烦地开口道：“六弟，我娘都说得这么有诚意了，也做得仁至义尽了，难道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她至少还是你的嫡母！” 听到自己的儿子为自己说话，大夫人顿时底气也足了几分，她甚至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令秦川现在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自己根本没有必要怕他。 她想明白了这一点，又摆出长辈的架势，皱眉道：“不错，秦川，你可是还有什么特别的要求，为娘能做到的都尽量满足你。” 正文 第13章 不羁之夜 “好啊，我只有一个要求。”令秦川唇边的笑容有了几分冷意，“只要大夫人自休于令大人，我就不再打扰令府的安宁。” 大夫人立刻反驳：“你放肆！” 令楚台也冷喝：“令秦川！” 令秦川唇边冷冷的笑容扩大了些，道：“真是无趣，秦川先告辞了。”说完，他已经站起身来，走了出去，童衡也默默跟着他走出去。 令堰脸色难看，扬高了声音道：“皇夫请记得，令府也是你的家！任何对令府不利的事情，也是对皇夫自己不利！” 令秦川完全不理会。 童衡跟着自家公子，心里也觉得十分解气。 本来是驾着马车来的，但现在天已经黑了，令秦川突然很想放纵自己一下，于是解下了马和车子之间的束缚。 童衡还呆呆地看着，无法理解公子到底想要做什么。令秦川却自顾自翻身上了马，扬起马鞭狠狠一抽马身，马儿吃痛，撒开蹄子就跑了起来，嘚嘚的马蹄声打破了暗夜里帝都的寂静。 他的银白色长袍在月色里猎猎飞舞着，像一朵盛开到荼蘼的巨大白花。 他温和而清冷的声音在沁凉的晚风里一掠即逝：“自己去找一匹马，否则，今晚就别回宫了。” 童衡只有苦笑，摇摇头，直接在令府的马棚里牵了一匹精壮的黑马，追上已经甩了他很远的令秦川。 晚风不断吹拂在童衡的脸上，让他的头脑也清醒了很多。原来，公子是对的，这果然是一个减压的好方法。 这样想着，他又落下了好一段距离，他不由急声喊：“公子，公子！” 令秦川却不理他，反而又是一抽马身，马跑得更加快了。童衡追得辛苦，不禁又是苦笑，心里又是爽快。 到了宫门口，侍卫拦住了令秦川的马，义正辞严道：“得罪了，皇夫。宫门已经下钥，没有陛下的手谕，我等恐怕不能放行，还请皇夫体谅我等的难处。” 令秦川的脸被风吹得满是凉意，他此刻却绽出一个温暖到令人沉溺的笑容，温语道：“我体谅了你的难处，就是苦了我自己。我也希望，你能体谅一下我的难处，让我进去找陛下复命，你能吗？” 那个侍卫脸色一变，道：“皇夫，宫规岂能轻易打破？皇夫是再明智不过的，这个道理您应该懂。” “你威胁我？”令秦川微微眯起眼睛。 “不敢。”侍卫们都齐刷刷跪了下去。 令秦川哼了一声，双腿一夹马腹，便硬生生闯了进去，此时，宫门还没有完全关闭，令秦川正好可以通过。 侍卫们一惊之下，纷纷想追上去拦住令秦川，却听到了他清凉的声音：“最好，等下连童衡也一并放行了。今夜的事我会与陛下说，御诏明天就会颁下来。如果想要和丞相他们报信，也由得你们，只是我不担保，他们会因为你们的性命而公然违抗圣旨。” 这么一段话，随着令秦川的远去，渐渐淹没在了清脆的马蹄声里，众侍卫却听的再清晰不过，全部胆战心惊起来。 他们都知道，令秦川的话虽然刻薄，却都没有一句是假话。 正文 第14章 回到宫里 童衡这才气喘吁吁地策马跟上来，看到已经到了宫门下钥的时间，正头疼着，看到守门侍卫铁青的脸色又不由奇怪起来。 他勒了马。 不对啊，宫门落了锁，那公子又是怎么进去的呢？难道公子已经事先拿了陛下的手谕或者令牌？ 童衡不禁感叹，不管事情多么紧急，公子总是能比他多想一步。什么时候，他也能像公子一样，运筹帷幄呢？ 还不等童衡叹完气，侍卫已经神色恭谨地迎了上来，道：“童大人，请进宫门吧，再晚恐怕就不行了。” 说着，又向后面道：“还不快重新打开宫门，让童大人进去？”待宫门打开，那个侍卫又道：“抱歉，童大人。虽然我等可以放行，但宫规严密，骑着马入宫始终不合规矩，还请大人下马进入。” 童衡本就诧异于侍卫的态度，此时见他要求自己下马，终于觉得他脑袋正常了。他自己也不讲究这些，当下爽朗一笑，下了马。 侍卫终于小心地松了一口气。 今天简直要被皇夫和童衡搞死。若是丞相大人还是知道了这件事……他只要想想，就觉得头皮发麻。 “听着，皇夫和童大人，都是在宫门下钥之前回宫的。”那头领侍卫忍不住叮嘱道。其他侍卫自然也知道这是关系到身家性命的大事，都连连点头。 回到永渝宫之前，令秦川就下了马，交给宫人妥善安置。 令秦川的神色又恢复了淡淡的样子，提步往永渝宫的方向走去。月亮洒下淡淡的亮银色的光华，散落在他的肩头，还有用黑色发带束起的飘逸长发上，更加衬得他如同上神一般高贵，几乎让人想顶礼膜拜。 永渝宫还是灯火通明。 令秦川没有让宫女通报，直接走进去，看到明姬伏案的身影，单薄柔弱得让人心疼。他走过去，也许是明姬太过认真，所以竟然没有觉察到。 “绾绾？”令秦川轻声唤道。 明姬没有回应。 令秦川心里奇怪，走到明姬的正面，定睛一看，才发现原来这小妮子竟是睡着了。 她小小的白皙的手还紧紧抓着御批的朱笔，她就这么拄着那支朱笔，睡得香甜，朱笔上的墨迹在下面的奏折上晕染开一片朱红，艳丽到极致。 令秦川顿时无话可说。这都能睡着……是等他等得太久了吗？还是批阅奏折太累了？ 唉，终究是难为她了。还是小小一个女孩，哪里能这样耗费自己的精力。 夜里还是有些凉意的，还好御案边上有明姬的狐皮大氅，令秦川尽量不弄出动静，把温暖的大氅披在了明姬瘦弱的肩上。又把她拄着的朱笔轻轻取下来，给她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明姬睡得实在太沉，竟也没有醒过来。 令秦川正要走开的时候，明姬纤小的手却抓住了令秦川的一截袍袖，迷糊道：“秦川哥哥，绾绾……等……好久……” 听她吐字还算清晰，令秦川差点以为明姬真的醒了，可是她却又没有再发出声音。令秦川无奈一笑，温暖的手轻轻握住明姬的，乌黑的瞳眸里现出了难得的暖意。 正文 第15章 温暖 久而久之，令秦川也来了困意，就半跪在御案旁边睡了过去，手里还握着明姬的手。 灯火一直通明，一直到了三更，秦宿觉得奇怪，于是斗胆走进内殿，轻声唤道：“陛下？皇夫？” 这一句话刚刚问出来，秦宿就看到明姬和令秦川相依着睡着的画面，顿时觉得不可思议。他是常年在宫里侍候的，对明姬有几分了解，知道明姬会干出这样的事不足为奇。 可是，皇夫令秦川虽然平时看起来很温和，也对明姬好到令人欣慰。可是，他已经在宫里浸淫多年，又怎会不知，令秦川骨子里其实拒人于千里之外。除了偶尔对明姬笑得温柔，就没见他对哪个人真心笑过。 皇夫居然会半跪在陛下身边睡着？还拉着陛下的手？秦宿觉得这个事实太难消化了。 此时明姬却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自然想不到把动作放得轻一点，于是令秦川也免不了被惊醒了。 两个人面面相觑，还没说些什么，秦宿已经被惊到了，连忙闪出去。令秦川却马上清醒了神智，低声喝道：“是谁？” 秦宿又硬着头皮进来，低下头去道：“请陛下、皇夫恕罪，奴才不是有意惊扰的，只是现在已经是子夜时分……” “我知道了，出去吧。”令秦川立马明白了始末，就让他出去。 秦宿自然不敢耽搁，连忙跪安出去。 御案上，明姬还在趴着，却眨巴了几下那明亮而清透的大眼睛，天真地笑道：“秦川哥哥，你回来了啊？” 惊觉自己还拉着明姬的手，令秦川不着痕迹地抽开了手，温言道：“都睡着了，绾绾是不是等了很久？以后，在你及笄之前，就算有很多奏折，也不要熬到那么晚了。” 明姬紧了紧身上的狐皮大氅，乖巧地笑道：“好，如果不用等秦川哥哥回来，绾绾就不熬到这么久了。” 令秦川一本正经：“不行，就算我很晚都不回来，绾绾也不能等那么久。” 明姬扁了扁嘴，道：“不行，如果秦川哥哥不回来，我就一直等。如果不想让我等太久，就早点回来。” “别任性。”令秦川一脸无奈。 明姬掩嘴笑着，道：“就任性。以后你要早点回来，别让我等，我是皇帝，可是可以治你的罪的哦！” 真是小孩子心性。 令秦川心里暗叹，笑着答应了明姬。明姬笑得一脸满足。 “对了！”明姬突然惊呼起来。 “怎么了？” 明姬欢喜得拉住令秦川的手一直晃啊晃，骄傲地说道：“秦川哥哥，你让我背的《帝策》，我已经完全背下来啦，我可以现在就背给你听！” 令秦川乍听这话，也不免有些惊异：“这么快？” 明姬笑得越发骄傲，道：“那是，刚才你不在，我就一鼓作气，把它背下来啦。绾绾是不是很厉害？” 令秦川也欣慰地笑了笑，道：“好好好，绾绾最厉害了。不过，现在你要进去睡觉了。” 明姬急忙拉住他准备离开的衣袖，道：“不行，我要背给你听才睡觉。” 正文 第16章 朝堂之事 令秦川拗不过她，只好听她格外兴奋地把《帝策》一字不漏地全部背了下来。看着她精致而又稚嫩的脸庞，令秦川也会有恍惚，其实，自己如果就这么守着明姬，也不算是最坏的结果。 有了这一次，当然就会有下一次。在后来，令秦川又变着法子让明姬背了许多书，全是与帝王心术和治国方略有关的。 令秦川希望，她能够明白。她是命定的大渝王朝的女帝，整个朝野都在看着她，她不能比男性的帝王差。 即使希望微茫，他也要帮她做到。 这一天，明姬照常去上朝，回来时脸色却比往日都要难看很多。令秦川少不得要问一句：“今天是怎么了？” 明姬苦着脸，道：“御史大夫暴毙了，丞相今天说，御史大夫之位不可空虚，就提议了几个人选。” 令秦川沉默了一下。御史大夫暴毙这件事，他比明姬听说得要早，只是，现在看来，是不是暴毙，还说不定。 想了想，令秦川问道：“这不是很正常吗？御史大夫是先帝钦点的四大顾命大臣之一，这位置的确不好空虚太久。” 明姬奇怪地看他一眼，道：“秦川哥哥，我总觉得，御史大夫的死，没有现在看起来那么简单。” 令秦川笑了笑，说话的声音更加柔和：“那么，绾绾心里怎么想？” “御史大夫身体明明没有传出过有什么陈年隐疾，为什么突然就死了？而且，我发现，今天朝堂上的大臣们对薛丞相格外恭敬，他提出的意见没有人反驳只有人附和，连我都察觉到了……御史大夫会不会，根本不是暴毙而死？”明姬思考着说道，神色中充满了犹豫和不确定。 令秦川听了她的话，眼睛里闪过一抹幽微的笑意。这一番话，可不是普通的七岁女孩能说出来的，甚至男孩也不能。看来让明姬看那些书，她是真的看进去了。 “绾绾，你是对的。”令秦川点头道，“朝堂之事波诡云谲，对大臣也不可尽信。丞相虽然是先帝指定的顾命大臣之一，可是早有反骨，只是先帝未能及时发现就薨了。御史大夫对大渝忠心耿耿，所以他也就算是丞相的拦路虎，既然不能收为己用，自然也不能容他活着。” 这是令秦川第一次在明姬面前说出自己对政事的看法，明姬听得一愣一愣，末了问一句：“可是，这些都是猜测啊，如果，御史大夫真的是暴毙而亡，丞相也并不是有心造反呢……” 令秦川理解，明姬毕竟是孩子，内心纯净，也不愿意相信世间的丑恶。 他只能循循诱导：“绾绾，现在当然不能下这个结论。但是，身为帝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保持警惕的心，会看到更多平时不会看到的事实，你在帝王之路上也可以走的更远。” “是这样吗？”明姬将信将疑，“可是，丞相现在提议的御史大夫的补缺人选我不喜欢，可不可以驳回？” 令秦川脸色严肃了几分，道：“不行。如果拒绝他，只会给他多一个造反的理由，说你不听臣下的劝谏，一意孤行。暂且顺着他，当然，也要做出是不得已的样子，明白吗？” 正文 第17章 周旋 “哦……我知道了。”明姬虽然不是很懂其中关窍，但是她对令秦川的话一向奉如圭臬。“那，明日早朝，我就同意他提议的人选。” 令秦川思考了一下，才说道：“也好。” 第二天早朝，明姬同往日一样，小大人一样地坐在高高的御座上，听着下面大臣的奏报。 大理寺卿胡承恩上前一步，作揖道：“启奏陛下，近日来京城里的连环杀人案已破，凶手乃林员外家的……私生子林恒所为。如今林恒已经被擒获，扣押在大理寺听候发落，是押入天牢再审还是立即定罪，请陛下定夺。” 明姬下意识看了丞相一眼，丞相却低头站着，眼观鼻鼻观心。 明姬强迫自己不去看丞相，不理会其他几个辅臣的目光，尽量威严地说道：“朕以为，大渝正当和平年代，应当以仁治国。那林恒是私生子，得不到承认，性格不免偏执。暂且押入天牢，若他诚心认罪并且有心改过，不妨给他一个机会。就让他去充军吧，镇守边防，也于社稷有功。” “陛下，臣以为不妥。”此时丞相却站了出来。 明姬心口一阵堵。她微微皱了眉，转而又用充满信赖的眼光看着丞相，道：“丞相有何高见？朕愿闻其详。” 丞相落落大方地走到大殿中央，又隐隐带了几分傲然，同样作揖道：“陛下不免失于妇人之仁。天子脚下，竟发生如此残忍的连环杀人案，岂非对皇权的蔑视？若是陛下从轻处置，不免令被害者的家人寒心，也让京都之人乃至天下之人寒心；再者，这一次陛下可以饶过，那么以后众人都会存有侥幸心理，犯罪只会层出不穷。” 天下人会夸我仁善才对！明姬忍不住狠狠腹诽。丞相说得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其实最终的旨意都是要她下颁的，他不就是想让百姓都觉得她残暴不仁？而且还当众给了她这皇帝一个下马威。 不过，若是真的处死林恒，也算秉公办事了…… 而众臣听丞相竟敢当众折辱陛下，都暗暗心惊，即使丞相党的大臣也一样。他们毕竟都是受过儒家正统教育的。 明姬暗暗想了几回，做出深以为然的样子，道：“丞相说得极是，是朕想得过于简单了。那么……依丞相的意思，是应该处死林恒了？” 丞相却立马化身老泥鳅，“回陛下，臣只是说出自己的看法，最终裁夺还得陛下亲自作出决定。” 此话毕，一向保持中立的中书令王函也站出来说道：“禀奏陛下，臣以为薛丞相说得不错，恳请陛下仔细定夺。” 看起来，中书令也暗中投靠丞相了？明姬气极。 大理寺卿见火候差不多，义正辞严地说道：“陛下，臣以为，林恒犯下的罪孽万恶不赦，不牵连九族已属陛下宽仁。应当处以凌迟之刑，以谢无辜亡灵！” 凌迟……明姬一阵眩晕。她听说过这惨无人道的酷刑，若是真的用上了……明姬不敢去想象那种惨状。 她拼尽全力才能抑制住指尖的颤抖，强笑道：“众卿所言皆有理，朕准奏。” 丞相抬头看了一眼那稚嫩却强装镇定的脸庞，眼里闪过隐晦的轻蔑。 正文 第18章 决策心计 大臣们纷纷下跪，高呼道：“陛下圣明！”声音洪亮得仿佛父皇驾崩那一天，所有人对她参拜的时候一样。 丹陛上的内监拖长了声音高唱：“众臣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丞相低沉的声音又响起来：“臣还有本要奏。”他微微低头，道：“臣还有一事要问陛下，原御史大夫常大人逝世已有些时日，不知补缺人选陛下考虑得如何？也好尽快安排。” 终于问到这个了。明姬心里呕血，连忙调整思绪，道：“朕昨日回去深思熟虑，认为薛爱卿提议的柳重葛甚好，就他吧。” 丞相不愧是丞相，一丝情绪也不露，只拱手道：“如此，臣谨遵圣意。” 不动声色，是因为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个结果。 然后，终于退朝。明姬耐着性子等着臣子们都跪拜完了，便急忙离开了金銮殿。 因为，秦川哥哥在外面等着她。 令秦川看到明姬走出来，就走过去，接住了扑过来的纤弱身躯。明姬虽是快七岁的身子，虽还是轻的过分。抱在怀里就像抱着羽毛一样，让人不自觉地心生爱怜。 他知道，明姬这段时间比较累，虽然她什么都不说。 “秦川哥哥，薛丞相没有怀疑绾绾哦，是不是很棒？”明姬顺势抱住了令秦川的脖子，偷偷地笑道。 令秦川的身上有着花草的清香，好闻得紧，让明姬不想离开他的怀抱。 令秦川只觉得耳边热热的痒痒的，也温暖地笑道：“对，绾绾最棒了。” 令秦川还低低说了一句：“我相信，你会是大渝最伟大的女帝，我会看着你达到最高峰的。”不过声音太小，一下子就消散在了空气中。 明姬疑惑地问：“秦川哥哥，你说什么？没听清楚。” 令秦川把明姬放下来，道：“没说什么。只是想，一样那个柳重葛能够及时醒悟，不要因为他有御史大夫的职权就帮着丞相为非作歹。” 明姬了然地笑了笑。 令秦川便和明姬一起回永渝殿。走着走着，明姬突然笑着说道：“秦川哥哥，我觉得，如果是你来做大渝的皇帝，一定比绾绾做得好很多很多。” 明姬的话语还带着天真的成分，令秦川精致的眉心却微微一蹙。 他压低了声音：“明姬。不要说傻话，这皇位是你的就是你的，其他人谁都没有资格占有，就算我也不行，丞相也不行。金銮殿上的御座，我可以替你守住，却不能替你坐。” 明姬傻傻地抬头看他，道：“我……我就是说说而已。” 令秦川握着她的手紧了紧，“这样的话，以后别说了。让有心人听到了不好。”明姬不知道自己怎么又错了，却也乖巧地点头。 明姬突然想起来父皇临死前，传自己去病榻前说的话。父皇说，要预防秦川哥哥夺位，所以给她什么最后的法宝，可是她现在也觉得，根本不用。 秦川哥哥根本不会做伤害她的事情。 不知道为什么，明姬就是这样深信着。 悄悄抬头看了看秦川哥哥分明的脸部轮廓，明姬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看法。秦川哥哥总是可以信任的。 正文 第19章 棋局变幻 自此之后，丞相的动作也更加明显了。 诚帝驾崩这一年的九月，楠亲王上书自请回封地，说是替大渝镇守疆土，也算是对新帝尽忠。 明姬也曾经挽留：“皇叔，您是父皇钦定的四大辅臣之一，若是你这时候回了封地，朕又怎么办？” 但是楠亲王还是坚持己见，婉拒了明姬的好意。见令秦川都没有说什么，明姬也就准奏，让楠亲王回封地了。 楠亲王回封地也不铺张，仪仗都是最简单的。 楠亲王走后，相府。 几位门客谋臣聚集在大厅里，而薛丞相则是在气定神闲地和朝中的另外一位大臣也就是御史中丞徐中基下着棋，一副毫不心急的样子。 棋局到了相持阶段，御史中丞步步为营，片刻后看着棋盘微笑道：“相爷，看来下臣要赢了。” 薛丞相也看着棋盘，慵懒一笑，道：“且看着，莫分心，胜负尚且未定。” 丞相眼里现出志在必得的光芒，圆润的黑子在他手里来回摩挲，终于落定。御史中丞定睛一看，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丞相只用一子，本来他稳赢的棋局就变成了丞相堵住了他的几乎所有死门，跟这样的人下棋，当真可怕。 他想扳回局面，落子的速度稍微急促，却更加落了下乘。他的气息微微凝重了起来。 旁边的人看着这棋局，也是捏了一把冷汗。那些门客想想今天聚集在一起的目的，再看看薛丞相居然还能气定神闲地下棋，不禁又是焦急，又是佩服。 “我输了，佩服。”终于，御史中丞徐中基丢了手中的白子，说道。却仿佛是松了一口气一般轻松。 薛丞相随手就把棋盘拂乱，莹润的黑子和白子全部散落一地，发出悦耳的声音。他笑了笑，嗓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徐大人是太过心急了，急于求胜，这是大忌。” 徐中基直身而跪，拱手道：“相爷说的是，下臣应该沉住气。”丞相微笑着还礼：“承让，若是平心静气下一局，赢的就不一定是本相了。” 说完，二人交换了一个彼此都看得懂的眼神，意味深长，不禁都微笑起来。 对于他们打的哑谜看得懂的人或是佩服或是心惊，看不懂的人，自然该焦急的人还是焦急，无所谓的人还是无所谓。 有门客微笑着问：“楠亲王在这种时候请求回封地，陛下也同意了，相爷究竟作何想法？”这也是他们众人都一直想问的。 这言下之意，就是说有没有可能陛下和楠亲王是一唱一和？毕竟是叔侄俩。而且，楠亲王的封地里允许有军队，这很难让人不产生联想。 徐中基首先自信一笑，道：“不足为虑，且让他回去。而且陛下未必就能有这样的心计，若是楠亲王自己的想法，陛下会不会信都说不定。相爷可是先帝钦定的顾命大臣之一呢！” 便有人反驳：“依鄙人之见，不能不防。陛下很听皇夫令秦川的话，若是皇夫提出，陛下说不定会信。令秦川虽然只是令府最不起眼的公子，却也不能轻视，先帝看人的眼光更不能轻视。” 有人暗笑，若先帝看人的眼光不错，那么薛丞相呢？王函呢？ 正文 第20章 密议 徐中基闻言嗤笑，道：“若是先帝真有识人之明，就应当择贤而为储，而非让一个六岁的黄口小儿即位。令秦川又能掀起什么大风浪？尔等可放心，相爷自有定夺。” 这么放肆的话语，若是让大众知道，定然是灭九族的大罪。可是，这是在丞相府，自然什么大逆不道都成了理所当然。 丞相右手食指有节奏地敲击着紫檀木的桌案，冷笑道：“楠亲王毕竟势单力孤，而且他那三万人马本相还不放在眼里。” 朝中一大臣担忧地说道：“大人，不可轻敌啊！” 好几个声音附和着。薛丞相眼睛微微眯起来，看向遥远的前方，凉凉道：“到时候，本相定有办法让那三万人马进不了京，还让楠亲王吃不了兜着走。而本相的人早就围了皇宫逼那小女娃就范，届时，还管什么楠亲王。” 众人一听这胸有成竹的话语，都以为薛丞相已经有了万无一失的妙策，不禁放下了大半的心。 一位门客静静思索了一下，慢条斯理地开口道：“相爷是说，到时候若楠亲王真的带着三万人马进京，即使是勤王，我们也可以说他是谋逆之臣？” 薛丞相赞许地看了他一眼，却又说道：“说楠亲王谋逆，也不算冤了他，你们当楠亲王真是那种没有野心的人吗？只是当务之急是我们这块绊脚石，如果除掉了丞相党，只要明姬一‘暴毙’，他登基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那位门客赞同地点点头，道：“所以，我等也不过是早一些揭开楠亲王的伪面具罢了。” 众人这才都恍然大悟起来。 薛丞相一勾嘴唇，道：“既然事情已经有了定论，大家也不必担心，便都回去吧。此次，本相志在必得。” 大家想想也是，于是尽皆散去。 厅里只留下丞相的心腹。 丞相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在不见阳光照进来的厅里显得有几分阴冷。那名心腹心知丞相必有事情要吩咐，于是把耳朵凑近了丞相，低声道：“相爷有事尽请吩咐。” 丞相笑了一声，又分明没有在笑：“还是你最明白我的心意。” 然后便又说道：“你去，派可靠的人潜入楠亲王的封地，最好能尽量近身。有什么不对，立马让他报过来。多派几个，要死忠，不行就喂药。” 那名心腹了然地点头，嘴边扬起一抹残忍的笑意，道：“相爷放心，属下定会办妥。” 其实，丞相并没有那么大的把握，不然也不用派人做卧底。楠亲王这个人藏的太深，他也不能很确定，他是不是也想要那个皇位。 先帝与楠亲王的关系十分微妙，死后却又让楠亲王做顾命大臣，也让丞相摸不清那位帝王的心思。 还有那个令秦川……他到底要的是什么？明姬还只是个孩子，若说他喜欢她，那也太过荒谬。 薛丞相不是完全不把令秦川放在心上，只是为了安定人心，他只能胸有成竹。 唉，希望不会在阴沟里翻船。丞相有些头痛地揉了揉眉心。 正文 第21章 上元节 光阴流逝得飞快，转眼间，就到了除夕。再过一天，就是明姬定下的向宁元年。 明姬一直都好好的，到了除夕却沉闷不语起来。令秦川自然知道，明姬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她的父皇，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父皇已经不在了，母妃也不在，我都不知道为谁守岁。” 令秦川把她抱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她，“没关系，以后你还有我。其实，守岁也是可以祈求已逝的亲人在天堂平安喜乐的。” 明姬听到这话，只勉强地笑了笑。 秦川哥哥是秦川哥哥，毕竟不能代替父皇和母妃。 明姬不高兴，宫里的新春自然也过得惨淡，连思家的宫女太监都不敢大肆庆贺，只敢默默为亲人守岁。 也因为还是国丧期间，民间也不许张灯结彩，不许有锣鼓喧天的景象。自然，每一位皇帝薨逝，新帝登基的后一年，全国都会是这样的景象。 元宵节也紧接着到了，上元之夜，宫中总算被允许挂上了几盏彩灯，却也零零星星。 夜里的风凛冽，吹打着那几盏孤零零彩灯，橘黄的幽暗的光在风雪中飘摇着，好像随时会熄灭，整座皇宫又将陷入令人窒息的黑暗。 明姬裹紧了身上的狐皮大氅，永渝殿的灯火明亮，照在她粉雕玉琢的脸上，更加显得娇小柔弱。 她就这么站在窗前，身后是她的贴身宫女，红木。红木穿得暖和却不臃肿，默默陪着明姬吹冷风。 她也才十四岁，进宫已经六年了。离开父母和兄弟姐妹的时候，她比明姬现在也大不了多少。 明姬的声音还是稚嫩的，却有着一种淡淡的沧桑，她没有回头，问道：“红木姐姐，你想不想家？” 红木对明姬坚持要叫她姐姐这件事已经无奈到无力纠正，她看着明姬背影的眼神有些怜惜，答道：“回陛下，没有人会不想家，奴婢自然也想家里的父母和兄弟姐妹。” 当皇帝注定是孤家寡人，红木不想安慰明姬，只想让她看清这个事实，不要再沉溺于过去。她觉得现在的皇夫很好，明姬应该珍惜。 明姬听了她的话，苦笑道：“可是，我再也见不到我的父母。如果你想家，明天让你回家去，好不好？” 红木震惊地抬起头，几乎以为自己是听错了。“陛……陛下，您刚才说什么？” 明姬回过头来看着她，笑得很温柔，说道：“我说，让你回家看看你的家人。红木姐姐，你开不开心？” 红木惊喜得几乎想要哭泣，连忙下跪道：“谢陛下，红木……红木很开心，很开心！”她毕竟也才十四岁，能看到已经六年没见的家人，比给她十万两白银还要令她高兴。 明姬看她又跪了，无奈地扶起她，道：“不是说过不用多礼的吗？明天回去，要是见到你爹娘，记得代我向他们问好。” 红木兴奋得只剩下一个劲儿点头。一想到明天可以出宫，她就开心。她还记得小时候，最喜欢吃的糖炒栗子，因为家里穷，只能每年和弟弟妹妹们分着吃一次。现在她有自己的钱，这一次回去，一定要买回去给家人吃。 只是这样想着，红木就幸福地笑了出来，今晚肯定要兴奋得睡不着觉了。 明姬看着她单纯的笑容，不禁又是欣慰，又是心酸。她不能给父皇母妃尽孝了，但红木可以。 她做不到的事，她在乎的人要做到。 正文 第22章 上元之夜 明姬笑着说道：“你先回去准备一下明天回去要带的东西吧，免得明天又手忙脚乱的。我还想再自己待一会儿。” 红木自顾自兴奋着，自然使劲点头，迫不及待地就要回房间去准备。 明姬也笑了，却又想起什么，叫住她：“红木姐姐，明天走之前记得去秦宿那里提前要了月钱，还有出宫的令牌。就说，是我允许的，可以向我查证。” 红木笑得更加灿烂，清秀的脸庞溢满了笑容，她轻快地行了个礼，道：“诶，奴婢红木多谢陛下隆恩。” 明姬无奈地笑了笑。以前总是红木小大人一样，替她打点好宫里的一切，然而现在只是让她回家探个亲，她就高兴的像个孩子，反倒是明姬像是姐姐了。 “皇夫。”明姬听到了宫人行礼的声音，不禁回过头看去。 令秦川走进来，一袭宝蓝色的长袍，衬得他风度翩翩，仿如芝兰玉树。那一瞬间，明姬觉得，气宇轩昂的秦川哥哥，才应该是君临天下的王者。 “怎么站在窗前吹冷风？不怕风寒吗？那个红木不好好侍候你，怎么反而满面喜色地出去了？还差点撞到我。” 令秦川一看到明姬被冷风吹得脸蛋红红的，就不禁皱着眉说道。 明姬看到令秦川，本来欣喜，转而眼眸又一暗。她勉强扯出一个不像笑容的笑容，故作轻快道：“红木姐姐说她想家了，我就让她明天回去探亲去。” 回家探亲？令秦川想说些什么，但一想起方才红木那欣喜的面容，便又压了下去。 明姬肯定也想亲人了，才会想到让身边的红木回去看望亲人。他怎么忍心打破她这样微小的愿望？她才七岁！ “不如，让红木今晚连夜出宫吧。”令秦川脱口而出。 明姬惊讶地看着他，道：“怎么了？为什么要连夜？宫门已经落锁了啊，城门也早就关了。” 令秦川沉默了一下，方说道：“没事，明天也是一样的。” 明姬突然想起来，问道：“对了，秦川哥哥，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令秦川也想起来他此行的目的，就拉过明姬冰凉的小手，说道：“你这段时间都不开心，我带你去个地方。” 明姬怔了一下，道：“去哪里？” 令秦川温雅一笑，道：“等下就知道了。” 明姬想了想，释然。反正她也不想理那些烦人又枯燥的奏折，出去玩玩也不错。而且，是和秦川哥哥在一起，她才不担心。 快要走出殿门的时候，垂手侍立的宫人们都恭敬地呼道：“恭送陛下、皇夫。”她们倒是不担心会出什么事，毕竟有皇夫在陛下身边。 明姬想了想，对那些宫人说道：“把灯灭到只剩下几盏，若是有人来问起朕，就说朕批阅奏折累了，已然睡下，叫其明日再来。” 虽然觉得有人来的可能性不是很大，明姬还是不放心地叮嘱着。 走出殿门那一刻，令秦川又回头看了看那象征着尊贵和富丽的红木雕花门，还有那些侍立的宫人，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然后，决然地走了出去。而明姬并没有觉察到他一瞬间的犹豫和纠结。 正文 第23章 花灯映雪 外面雪还在下着，片片洁白的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落进明姬的脖颈里，冰冰凉凉。她又想起往年的上元节，母妃不在，父皇会对她格外温柔。 父皇总会置办最盛大的上元宫宴，而她总是宴会上最耀眼的明星。宴会之后，父皇还会送她一盏最精美的花灯，最巧手的工匠用最好的材料做成的，每一年都不一样。 所以新年反倒不是她最期待的节日，上元灯节才是她最开心的时候。 令秦川的手不像往日那样温暖，也浸染了雪的冰寒，明姬的手被他握着，也是一片冰凉。一如她今天的心情。 他们去的方向是御花园，却越走越往北，明姬不免感到奇怪，却没有问出来。御花园北边，也几乎是皇宫的边界了。 难道这么晚了，秦川哥哥还要偷偷带她出宫？虽然这很疯狂，但是她突然很想试试，很想秦川哥哥真的带她偷溜出宫。 因为这里太偏僻，所以没有挂灯笼，黑漆漆的，明姬要靠令秦川拉着才能走稳每一步。渐渐有梅花清冽的芬芳，在寒冷的夜里格外醉人。 终于，令秦川停了下来。 明姬疑惑地问：“秦川哥哥，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难道不是要偷偷出宫？明姬竟然有些失望。 “闭上眼睛吧。”令秦川一直紧紧拉着明姬的小手，拉着她一起坐在了雪地上，说道。 明姬乖乖闭上了眼睛。 等了片刻，令秦川的声音又响起来：“好了，绾绾，睁开眼睛吧。” 睁开眼睛的那一刻，明姬又下意识重新闭上了眼睛，好一会儿才又睁开。太……太明亮了，明亮到耀眼的光，让明姬不能适应。 “好多……好多花灯啊……”明姬看着他们的周围，惊叹地喃喃道。 周围的梅花树上，红梅怒放着，傲雪欺霜。而树枝上挂满了一盏一盏精致漂亮的花灯，花灯的纸绢上或是题字，或是绘画，都是尽善尽美。 那样风骨劲健的字，潇洒写意的画，明姬都认得出来，那是令秦川的亲笔所题所画。 这里还有一条从皇宫后山引下来的河流，贯穿整座皇宫的，叫做定河。本该全部结冰了的水面，竟然从中冰雪解冻，水面正中央漂浮着一盏大大的荷花灯，花灯中心放了烛，烛光映亮了整个水面。 绚烂繁杂的花灯映照着灼灼红梅，美到震撼心灵。 明姬目不暇接，这比父皇给她的花灯还要令她震撼。一看到花灯，她的心情一瞬间好了很多。就好像，父皇还是会一直陪着她，年年岁岁。 “好看吗？”令秦川问道，语气里竟然有了一丝丝的紧张。 明姬恍神，只顾狠命点头，兴奋地笑着说道：“好看，比我见过的任何花灯都要好看多了！” 看着那明亮的笑容，令秦川意外地怔了怔。有那么一瞬，他竟然觉得，明姬脸上的笑容比那些精美的花灯还要明亮耀眼。 就连欺雪凌霜的梅花都黯然失色。 她这段时间情绪低落，所以他才会精心准备了这些花灯，让她开心起来。 正文 第24章 烟火阑珊&;初次情动 每次见到明姬脸上那几乎称得上是强颜欢笑的笑容，令秦川总会觉得难受。他的童年已经够不幸了，不能让明姬在这么大的压力下，还得不到一点欢笑。 哎唉，暂且让她开心个够吧，以后，可能更没有开心的机会了。 令秦川把明姬瘦小的身子抱在怀里，明姬软软的身子让他瞬间充满了怜惜。果然还是小孩子比较讨人喜欢，也容易满足。 “绾绾，你看。”令秦川白皙修长的手指遥遥指向远处那飘着小雪的天空，温柔地说道。 明姬觉得这一定是她此生听到的最最温柔的声音。之前秦川哥哥虽然也很疼爱自己，但总感觉那是一种责任，二人之间总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疏离，可是现在不是了。 恍惚间，她顺着那竹节般修长分明的手指看去，那个方向却突然有一个绚烂的光点升空，然后猛然爆发出了灿烂的焰火！ 接着，不断有上升又炸开的火树银花，焰光明亮间映亮了原本漆黑冰冷的夜空，也映亮了明姬仰起的光洁脸庞。 明姬觉得，那漂亮到极致的火树银花，也映亮了她从父皇逝世以来就阴影就不曾真正散去的心。 明姬激动之下紧紧抓住了令秦川还有些冰凉的手，开心地叫道：“烟花！秦川哥哥，好漂亮的烟花！” 令秦川由着她开心，也笑着说道：“对，我从过年之后就开始准备的，虽然不如你父皇给你做的豪华花灯好，我也希望你能开心。” 过年之后就准备了？明姬竟然一点也没有察觉出来。 明姬躺在令秦川的怀抱里，只觉得那里出奇的温暖，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清香。她小声，却又清晰地说道：“不，在我眼里，不论是你，还是父皇，都是一样的。你们都是我最好的，我很开心，不能更开心了！” 明姬的脸，一定红了吧？她是这么觉得的。后来想起来，明姬肯定，她一定是这个时候开始喜欢令秦川的，喜欢上这个比她大了十岁优秀的男人。 他们就这么静静地看着绚烂的烟花和精美的花灯。银色和金色的点点光屑，恍若满天星辰，伴着洁白无瑕的雪片，倏忽陨落，点点都落在温暖而明亮的花灯上。 绚美得就像是陷入了甜美的梦境，再也不愿意醒来。 “许个愿吧，差点忘记了。”令秦川突然出声提醒道。 明姬连忙双手合十，默默许了一个心愿。 她的愿望其实很简单，希望大渝可以千秋万代，秦川哥哥可以一直陪在她身边，年年岁岁。 明姬许完了愿，烟花已经差不多尽了，明亮的光屑慢慢泯灭在漆黑的夜里。 “哎呀！”明姬有些可惜，“秦川哥哥还没有来得及许愿呢。” 令秦川听到这样稚嫩的话语，不禁愣了一愣。随即轻柔地摸了摸明姬柔软的头发，说道：“没事，明年再许也是一样的。而且，这些烟花足够绾绾许一个最美的愿望，我就满足了。” 其实令秦川觉得，他没有许愿的必要。他想要的，不用上天给他，他自己会去拿。 他相信，没有拿不到的东西，只有不想要的东西。 正文 第25章 永渝殿有异 明姬没有一点怀疑，笑着点头道：“好，绾绾会记得的，明年秦川哥哥要许一个愿！” 令秦川不置可否，柔和地笑了出来。 又坐了一会儿，等到两人都觉得有寒意侵袭的时候，才一起回去。还是慢慢地走着，不知什么时候，雪已经停了，整座皇宫都变得寂静无 比。 走到回永渝殿的宫道上，明姬却看到永渝殿还是灯火辉煌。明姬不由轻轻皱眉：“怎么回事？不是让湘羽她们把灯都灭了吗？怎么还是这么亮。” 令秦川听到明姬疑惑的话，也抬头看向远处的永渝殿，果然是灯火通明。一瞬间，夜色里，令秦川的脸也格外晦暗。 明姬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拉着令秦川的手就跑回去。到了宫门口，明姬还以为自己是走错了宫殿，但明明没有错，可是不管是守宫的侍卫，还是日常侍奉于宫殿内外的宫人，全都是生面孔。 见到明姬和令秦川回来，侍卫们恭敬地行礼：“恭迎陛下和皇夫回宫。” 明姬心急，顾不得叫他们起身，就问道：“你们怎么会来这里？以前的人呢？” 为首的侍卫回答道：“回陛下，属下等并不知，只是奉命行事，履行职责。” 明姬感觉自己的心又在一点一点地下坠，急问道：“奉命？奉谁的命？没有朕的旨意，谁敢私自替换朕宫里的宫人？” 令秦川知道在这里是问不到什么的，就拉了明姬的手，往宫殿里面走，一边说道：“我们问不出来的，进去看一看。” 明姬只能按捺下心里的急切。 穿过一道回廊，明姬突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连忙惊喜地挣开令秦川的手跑过去，转而紧紧拉住那名宫女的手，好像那是她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 “湘羽！你还在！你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其他人都去哪里了？红木呢，她睡了吗？” 湘羽的手被攥得发痛，她皱了皱眉，扑通一声跪下去说道：“陛下，奴婢不知，奴婢什么都不知道，没有办法回答您的问题。也许，您应该问问您自己，奴婢一介微末宫女，不敢有所置喙。” 明姬看着跪地低头的湘羽，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她一样。 静默了一会儿，湘羽还是维持着跪地的姿势没有起来，令秦川也站在原地默默地看着明姬瘦弱得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下的身躯。 猛然地，明姬不顾一切地跑进了正殿，沾了雪的寒意的金红缎面狐皮大氅拂在回廊上，翻开巨大的深红色花朵，像血一样凄绝艳丽。 令秦川连忙追上去，“明姬！” 明姬恍若未闻。 跑进正殿的时候，明姬的脚步倏然顿住，如同一幅忽然被定格住的画面。 殿内有一个背对着她负手而立的身影，身穿金线蟒袍，腰间一横玉带，还佩着一枚莹润的玉佩。 那个人的身边，还有垂手而立静候吩咐的随从。 明姬绝对不会认错，那正是薛明北，薛丞相。 令秦川也跟着明姬站在了殿门口，看到那身影，也默然。可是薄薄的唇紧紧抿了起来，分明是在忍耐着什么。 正文 第26章 人命 听到动静，薛明北回过头来，脸上没有笑意，淡淡地点头道：“陛下，皇夫，你们回来了，臣已经在此恭候多时。” 说着，他微微弯身做出行礼的模样，可是又完全不是臣子向君王行礼的模样。 “薛爱卿？敢问爱卿上元之夜为何不在家里安享天伦，而要深夜来朕宫里？永渝殿以前的宫人，爱卿可知道她们的去向？”明姬强行忍耐住心里的惊急和愤怒，问道。 薛明北此时已经自己直起了身子，看着明姬的身影微微冷笑，又微微低头掩饰，“陛下，永渝殿的宫人也实在不像话，竟然试图向臣隐瞒陛下的行踪，骗臣说陛下已经安睡。如此居心不良之人，怎么还能日夜服侍在陛下身边？臣猜到陛下定会不忍心处置他们，于是擅作主张把他们全部杖毙，让内务阁重新挑选了一批机灵的连夜送来。相信，有了前车之鉴，一定不会再有人敢如此大逆不道。” 杖毙……！永渝殿上上下下至少几百号人，竟然就这么……被全部杖毙……薛明北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明姬眼睛通红，差点想扑上去把薛丞相掐死。她浑身颤抖，即使用意志强行压制着，也没有半分作用。死死咬着舌尖，直至感受到血的丝丝甜意，明姬才感觉心里好受了一些，抑制住了掐死丞相的冲动。 令秦川默默地握住了明姬掩在大氅下面的冰凉颤抖的小手，明姬却猛然一惊，几乎想要甩开。令秦川则握得更紧了。 薛明北满意地看着明姬的表现，目光一转却看到令秦川虽然也在压抑着怒气，却完全不是怕他的模样，脸一沉。 明姬拼命凝聚起一丝精神，哑声道：“薛爱卿……你说已经全部杖毙，那么湘羽呢？为什么她还活着？” 薛明北脸上泛起一抹残酷的笑容，幽幽开口道：“哦？臣是看只有她对陛下还算有责任心，才好心留她一命。既然陛下觉得她不应该还活着，那就依旧杖毙好了。” 他说得轻描淡写，他的随从也面无表情地领命：“是，相爷。”然而这样的声音在明姬耳里无异于惊天之雷。 “你……你怎么敢……”虽然明姬已经猜到湘羽是丞相的人，却没有想到，丞相依旧可以毫不犹豫地杀掉。 薛明北一脸无辜，“臣不过是遵陛下之意。” 这句话之后，殿外响起了湘羽惊慌而绝望的呼喊：“不！我不想死！陛下，陛下救奴婢！不，相爷您不能……” 她的嘴像是被人堵上了，只能发出呜呜的叫声，在冷冷的夜里仿佛怨灵。 明姬只觉得眼前一黑，几乎要晕倒，令秦川稳稳托住了她，终于开口说了进来之后的第一句话：“薛丞相，凡事不要做得太过，否则反而误了火候。”话声冷冷，像是在冰水里浸过。 薛明北脸上的笑容渐渐隐去，看着令秦川的眼神仿佛毒蛇，“你想威胁本相？有没有那个资本？” 令秦川没有回答，轻轻一嗤。 殿外，响起了板子打在皮肉上的声音，沉闷的一声一声，伴随着呜呜的痛叫声，没过一会儿，那呜呜的声音已经小了下去，渐渐不可闻，只有那沉重的声音有节奏地回荡在永渝殿上空。 明姬觉得，那一下下的板子，是狠狠打在了自己心上。 正文 第27章 重大的打击 片刻，板子声也停止了，方才那名随从走进来，也不看明姬和令秦川，径直走向薛明北，低首道：“相爷，那名宫女已经死绝了。” 丞相微微一点头，明姬却一阵晕眩，令秦川紧紧抿着的唇也更加没有了血色。 丞相的声音又如同阴冷的毒蛇一样紧紧缠上了明姬的脖颈：“陛下先莫惊。方才臣听到御花园最北边好像有烟花燃放的声音，也看到夜空中有很华丽的烟花。” 说到这里，他冷笑一声：“臣身为先帝指定的顾命大臣之一，少不得提点陛下一句，您已经不再是普普通通的七岁小女孩了，先帝又尸骨未寒，您肩上还担着大渝百年的重任，做什么事都要好好想一想。您是陛下不在乎，但是您身边的人身家性命可都悬着，她们会不会在乎呢？” 明姬痛到极处，反而稍稍冷静了下来，毫不畏惧地看着薛明北可憎的面目，说道：“多谢薛爱卿提点，朕已经知道了。多谢……多谢薛爱卿又教给朕一样东西。” 薛明北不想明姬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说出这样的话，不禁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转而又道：“如此臣便放心了，天色太晚，臣也不便多留，先告退了。” 说完，薛明北微微一拱手，就带着随从走出了永渝殿。 薛明北一走远，明姬便再也支撑不住，即使令秦川一直握紧她的手，她还是一下子瘫坐在了铺着金砖的冰冷地面上。 令秦川一惊，连忙蹲下去，把明姬已经冰冷得不像话的身体抱在了怀里，却一句话也不说，只是这样默默地抱着。 明姬突然想起了红木，她答应过的，让红木姐姐明天就回家探亲的，可是……红木姐姐满怀着希望和欣喜等待着明天的到来，却再也看不到明天。 不！ “被杖毙的宫人有没有好好收殓？我要去看，我要亲自去看。”明姬似乎已经狂乱了，又似乎还保持着几分清醒。 说着，明姬就要挣脱令秦川的手，往外跑。 令秦川毕竟力气大，死死拉住了她，说道：“绾绾，别去，元宵节看死人不吉利。” 明姬眼睛通红，嘶喊道：“我不怕！我要去看红木姐姐，去看湘羽姐姐，去看侍候过我和我父皇的每一个人！” 令秦川只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什么人重重地锤了一拳，痛到没有办法言语。他皱紧了眉，勉力出言：“别去，真的不吉利，会做噩梦的。” 明姬被他牢牢箍在怀里无法动弹，却还是用尽全力挣扎，说出来的话又尖锐又大声：“我还怕什么不吉利？薛明北不是都在我宫里杀人了吗？上百条冤魂在永渝殿上方飘着呢，这是我的罪！” “不是，不是你！”令秦川也提高了音量，眼神中渐渐透露出少见的迷茫，上百的人命，到底是谁的错？如果他没有带明姬出去看什么花灯和烟花，丞相根本找不到机会这么对明姬。 可是，就算丞相这一次找不到机会，肯定也会有下一次，只是时间早晚罢了。明姬迟早要面对这样的局面。 正文 第28章 狂乱 殇 明姬挣扎累了，停下来喘了一会儿气，手无力地垂下来，指甲缝还沾了一些鲜血。那是她挣扎得急了，尖尖的指甲不小心划破了令秦川的手，而留下的。 一番挣扎好像把明姬的力气全都用尽了，她的身子渐渐软了下去，本来充满了狂乱的通红的眼睛也只剩下一片灰暗。 令秦川觉得自己的心一颤。他颤抖地放开了自己的手，抬手拂了拂明姬凌乱的头发，极力柔声道：“去吧，绾绾，去看他们最后一眼。这一生，你都要记住他们，记住这个晚上。” 令秦川这样说的时候，没有想过，后来明姬真的把这个上元节的晚上记了一生。 明姬听到令秦川的话，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好像又来了力气，跌跌撞撞地往平日里用来处罚宫人的院落跑去。 令秦川也跟在她后面，却没有靠近，似乎只是想默默看着明姬的举动。 跑得越近，那股令人几欲作呕的血腥味就越发浓烈起来，但是明姬好像丧失了嗅觉，只顾向着目的地跑去。 终于，那个院落近在眼前，里面还有几个宫人在清理着尸体，虽然心里有着怨言，可是她们没有一个人敢违抗薛丞相的命令。 她们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也落得和她们正在处理的尸体一样的下场。 明姬毫不犹豫地跨了进去。那些宫人一惊，看清楚来人是明姬之后，都慌忙地下跪行礼：“奴婢（奴才）参见陛下，陛下万岁。” 明姬恍若未闻，只是看着那满地的没了生气的昔日宫人，看着那满地的鲜血淋漓，渐渐无助地蹲下了身子，缓缓用双手抱紧了自己。 宫人们不知所措地站着，也不知道上前把明姬扶起来。 令秦川就站在院落门口，静静地看着明姬，眼神里是和黑夜一样的暗，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看起来却莫名让人心惊。 明姬又想起红木姐姐，开始一具一具尸体地翻找，神态狂乱得仿佛有鬼附了身。“红木姐姐，红木姐姐，你在哪里？” “陛下！”看到这么疯狂的动作，之前呆呆的宫人们终于有了动作，争先恐后地想去拉走明姬。 “退下！”令秦川突然冷冷地大喝一声，宫人们脖子一缩，都尴尬地放下了手，脚步也僵硬地停住了。明姬却还不懈地翻找着那些尸体，鲜血把她的双手和衣服染得一片鲜红。 “皇……皇夫，陛下她……”有胆大的结结巴巴地开口，希望令秦川可以告诉她们应该做什么。 “全都离开，今夜你们看到的事，都当做一场梦，不许外传！”令秦川往日微笑着的脸庞此时尽是冰霜般的寒意，浑身也散发着不容违逆的气势，让人不敢逼视。 “是。”宫人们管不了那么多，只想先保住自己的小命，都纷纷退出了这个修罗场般的院落。 “红木姐姐……”明姬终于找到了红木的尸体，立马安静了下来，几乎是喃喃着说道。 红木十四岁的身体还那么瘦弱娇小，静静地趴在自己的血泊里，身上只草草盖了一块白色的绸布，后背上的血把绸布都浸透了一片血红。 正文 第29章 悲伤吊唁 红木死得很痛苦吧？她的脸色苍白得没有了哪怕一点点的血色，表情扭曲着，小小的苍白的嘴唇被她自己咬出了血痕，已经凝固了。 她的头发也很凌乱，湿湿地贴在也沾满了血的脸庞上，一片片雪花落在她乌黑的发上，鲜明得触目惊心。 “红木姐姐！红木姐姐……你起来，我现在就让你回家去，好不好？我还记得你说过，民间的糖炒栗子最是好吃，我给你钱，数不清的钱，你把全城所有的糖炒栗子都买了我也不拦你，你起来好不好？你怎么能不见一见你的父母……” 明姬伸手抚上了红木冰凉的脸，却又烫手一样猛地缩回来，最后一边呼喊着伏在红木的尸体上痛哭。 明姬哭得越来越撕心裂肺，越来越大声，到最后已经哭到声噎气结，肩膀一直在抖动着，眼泪还是不断地流出来。 明姬好像要把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伤心，都要在今天一次性地全都哭出来。 那哭声同样也撕扯着令秦川的心。他很想过去把哭泣的明姬紧紧抱在怀里，不让她再哭下去。可是他不能。 明姬必须要明白，她自己不强大起来，就永远保护不了她想留住的人。身为君临天下的君王，软弱是最大最致命的缺点。 任何骨子里软弱的君王，都没有可能流芳百世。 就让她一次性哭个够吧，以后，再也不能让她哭了。再想哭，心里再悲伤，再委屈，也得把眼泪咽回去。 今夜的上百条人命，他一定会亲自替她讨回来。这么默默想着，令秦川漆黑如墨的眼里滑过冰凉的光芒。 明姬觉得好像从来没有这么悲伤过，父皇去世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多人，这么多无辜的人，都是因她而死，如果不是她一味沉浸在悲伤里，秦川哥哥不会想到给她放烟花，这么多人就都不用死。 方才她说放红木姐姐回家探亲的时候，红木姐姐那欣喜若狂又万分期待的灿烂笑容总是在明姬脑海里不断回荡，可是那曾经生动的笑容现在已经被冰冷地定格。 还有湘羽。虽然她是薛明北的人，可是毕竟也尽心尽力侍候过她，明姬心情不好的时候，她也给明姬讲过很多笑话逗明姬开心。甚至明姬回来的时候湘羽还和明姬说过话，可是现在也只剩下冰冷的一具尸体。 湘羽凄厉的求救声还在一遍遍回响：“陛下！陛下！陛下救救奴婢！……” 是她没用。 她一定辜负了父皇的重望。九泉之下的皇室列祖列宗，肯定也失望透顶。 她将会受到后世无尽的唾骂，甚至，还会拖累父皇也背上恶名。 不，她不要！ 突然，明姬晕了过去，脸就贴在红木那片已经凝固的血污上，看起来格外触目惊心。 “明姬！”令秦川一惊，连忙大步走过去，把明姬娇小的身体裹在怀里。双手摸了摸明姬的脸颊和额头，竟是不寻常的一片滚烫。 但即使有上好的狐皮大氅裹着，明姬的身体也是一片冰凉，与脸和额头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明姬……居然发烧了，但令秦川竟然现在才发现。 不容多想，令秦川抱着明姬就直往永渝殿内殿跑去。他的心在胸腔里狠狠跳动着，那一刻，他真希望发烧晕倒的是他自己。 正文 第30章 发高热 看到令秦川抱着昏迷的陛下火急火燎地跑回来，守在门边的宫女们也是惊慌失措。丞相是说要她们监视陛下的起居，但没说过可以允许陛下有一点闪失。 有几个宫女想要从令秦川怀里接过明姬，却被令秦川漆黑得深不见底的眼睛冷冷一瞥，心里一害怕，就不由自主地缩回了手。 令秦川动作迅速地把明姬小心地放在了龙榻上，一边冷冷地吩咐无所适从的众宫女：“愣着是想死吗？去请太医。” 对那些宫人来说，现在“死”这个字眼绝对是最敏感的，所以她们不敢耽搁，甚至不敢说一句多余的话，就连忙去了太医属。 她们甚至暗暗想着，就算太医们全都入睡了，也要把他们揪起来。就算太医全都回家过节了，也得去宫外把他们请回来。 只要皇夫一声命令，出宫的令牌是肯定会有的。 所幸，太医很快就被请过来了。他叫严正，是多留了一个心眼在太医属值夜的。本来他已经要睡了，但永渝殿的人过来请，他就急急忙忙穿好衣服来了。 严正来了之后，正要上前给昏睡的明姬把脉，却被面无表情的令秦川拦住。严正一惊，结结巴巴地说道：“皇夫……您……” 令秦川自从入宫以来，就一直以温和儒雅的面目示人，严正也一直以为他是仁善温和的人，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面无表情的皇夫竟是那么可怕。 令秦川不管严正的惊恐，淡淡问道：“你是谁的人？” 严正才愣了一下，就明白过来令秦川问的是什么，下意识地就拱手，行了下级对上级的礼，道：“回皇夫，微臣是大渝的人，一生只忠于陛下，忠于大渝。” 令秦川用探寻的目光深深看着严正，脸上还是没有一丝可以称得上表情的东西，直把严正看得冷汗浸浸。 良久。令秦川让开了一步，淡淡说道：“好好给陛下诊脉。” 严正感觉一瞬间得到了解脱，擦了一把额上的汗，急忙走到御榻边上，把自己仍在颤抖的手搭在了明姬细细的手腕上。 严正又仔细看了明姬的眼睛和舌苔，探了探明姬额头的温度，又看了看明姬脖颈侧。这虽然只是七岁的小女孩，却也是九五至尊，他不敢不慎重。 令秦川倒是极有耐心，抱着双手斜倚着十二扇雕山水花木的嵌玉石鸡翅木屏风，静静看着严正诊脉。 说是诊脉，可是严正弄得也太紧张了。连他都知道，明姬只不过是发热，只需要开几帖药就好了。 侍候在旁边的宫人也提心吊胆，生怕有一点意想不到的差错。 终于，严正擦着冷汗站起来，对令秦川一作揖，谨声道：“回禀皇夫，陛下并无大碍，只是普通的受凉发热，再加上情绪波动过大，陛下年纪小受不住，这才晕倒的。” 严正用着最通俗的话说着，“稍后微臣会开几贴药，等下就煎服一贴以退烧之用，之后每日煎服三次另外的药，可以预防风寒。” 正文 第31章 治疗 令秦川不禁好笑，严正现在完全是如临大敌的模样。 “好了，我知道了，等下我跟你去抓药。今夜麻烦严太医了。”令秦川嘴角又挂上了淡淡的笑容，温和道。 和方才简直判若两人。 严正连忙自谦道：“不不不，皇夫言重了，为陛下排解病痛，本就是微臣身为太医的分内之事。拿了皇家俸禄，自然也要好好办事。” 令秦川听了这话，轻轻笑了出来，方才把明姬抱进来的焦急和失态仿佛从来没有在他身上出现过。 他状似无意又像有心说道：“拿了皇家俸禄就要好好办事，这是尽职尽责的事，可惜，严太医懂得，另一些人可不一定懂得。” 严正低了头说道：“皇夫不必感叹，微臣相信，别人一定比微臣更懂得这个道理。” 令秦川淡淡笑着，又说道：“算了，扯这些懂不懂的有何用？去抓药吧，陛下的身体可是耽搁不得的。” 严正从善如流，道：“是，皇夫。请随微臣走一趟御药房。” 把药都抓回来之后，令秦川又坚持自己煎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童衡早就赶过来了，令秦川就顺便叫他看好明姬，有意外之事就见机行事，不必禀报。 虽然令秦川觉得，薛明北应该不会派人暗里加害昏迷着的明姬，但是他还是不能掉以轻心，只想亲力亲为。 煎好药之后，令秦川又亲自把药端进寝殿。童衡看到他进来，连忙站直了身子，道：“皇夫，您回来了。” 令秦川微一点头，问：“怎么样？陛下没有什么异常吧？” 童衡摇头，“陛下没有什么，只是刚才昏睡时，突然叫起了红木和湘羽的名字，但很快又安静了，出了些汗，属下就叫人进来给陛下擦了擦。” “好。你先出去吧，我给她喂药。”令秦川点点头，然后说道。 童衡自然退出去了，令秦川一勺勺把药吹得温度正好了，才送进明姬的嘴巴，总算是喂了小半碗。 唉。红木和湘羽，乃至整个永渝殿宫人的枉死，不知会给明姬留下多久的阴影。不过，不管怎样，他都会一直陪着她，一直到她亲手掌权。 令秦川摒退了所有的宫人，只有他和明姬在寝殿里。他也忘记了让童衡先回去休息，只是一直握着明姬的手，看着她睡着也不安定的苍白容颜。 明姬的嘴唇因为发热而干得起了皮，令秦川只好又去找了水，让明姬喝下去。 明姬喝倒是喝下去了，却又开始说着胡话：“红木姐姐……你不要怪我，我也不想……湘羽！不，不是我不想救你……秦川哥哥，我好怕，把他们都赶走……” 明姬的手在空中胡乱挥着，眼睛还紧紧闭着，却还是能看出她脸上表情的痛苦。令秦川立刻紧紧抓住了明姬乱挥的双手，试图用自己温暖的双手让明姬异常冰凉的手染上暖意。 “别怕，绾绾。我在这里，我永远都在这里，答应过你的，我会保护你一辈子。”令秦川眼里泛出温柔，伸手拂开明姬被冷汗湿得紧紧贴在脸颊的头发。 明姬渐渐重新安静了下去，脸上的表情也不再那么挣扎。 正文 第32章 反复 令秦川静静看了她一会儿，眼皮也渐渐地沉重起来，就这么坐在冰冷的地上睡了过去。他的手还紧紧地握住明姬的手，好像怕她会被什么人劫走一样。 童衡在殿外候着，深夜之后冷气更加肆虐，虽然雪已经没有在下了，他还是冻得又是不断搓着双手又是不断跺脚。 公子不会又睡了吧……童衡无奈地想着，公子总是这样，一碰上和陛下有关的事就忘了他们这帮卖力的奴才。 不过，童衡觉得这样的公子才让他觉得比较真实。 实在冻得狠了，童衡忍不住在外面唤道：“皇夫，皇夫？” 久久没有回应，童衡便知道令秦川一定是睡着了。进去一看，看见他就这么不怕受寒地坐在地板上睡了，童衡也不禁一惊。 这里又没有令秦川的衣服，童衡只能咬咬牙自己奔回了霜华殿去拿令秦川的灰面大氅。童衡还多了个心眼，自己拿了一个暖手炉，把灰面大氅披在令秦川身上。 令秦川睡眠浅，一下子惊醒了，一双漆黑的眸子没有任何迷茫，只有冷静到冷酷的戒备。看清楚是童衡之后，令秦川也没有起身，只是轻声说道：“怎么了？” 童衡一惊之下就要跪地，却被令秦川及时制止住：“以后在我面前，没有外人就不用动不动行跪礼，看着不舒服。” 童衡嘿嘿一笑，道：“还是皇夫体贴属下。地上凉，您还是不要在这里睡了吧？可要沐浴？属下这就叫人去准备。” 令秦川伸手把灰面大氅披好，淡淡说道：“不用了，今夜我就这样睡，没事。外面冷，你先回去休息吧，别把身体搞垮了，免得办事不力。” 童衡顿时觉得心里一片温暖，亮了亮手里拿着的紫金泥暖手炉，憨厚地笑道：“谢皇夫关心，属下有暖手炉，并不碍事。属下还是在殿外守着陛下与皇夫好了。” 令秦川见他坚持，也不再劝，只道：“也好，如果实在冷，就到内殿来坐一会儿，缓一缓。” “是。”童衡应了声，就蹑着脚步，悄然步出了明姬的寝殿。 令秦川见他出去后，回头看了看明姬开始有些发红的脸颊，轻柔地抚了抚，发现有汗，才放心了。出汗了就是好事，说明药已经有了效用。 应该明天一早起来，就可以退烧了吧？ 令秦川放心地枕着明姬手边的锦被，再次睡了过去。 第二天，天还没有完全亮起来，明姬就开始挣扎起来。令秦川被猛然惊醒，抬头一看，却发现明姬的脸颊异常的红，嘴唇也又干裂得起了一层层的皮。 “不……不要……”明姬迷迷糊糊地说着梦话。 令秦川心急之下又伸手探了探明姬额头的温度，发现竟然比昨晚还要烫人，心头又是一惊。 听到动静，童衡也在外面轻声询问道：“皇夫，怎么了？” 令秦川如梦初醒，连忙说道：“衡，快去叫严正严太医，就说陛下发热得更厉害了，让他赶紧来。另外，先把几个宫女叫进来，给陛下擦一下身子。” 童衡乍闻此事，也是惊讶，连忙领命而去。 正文 第33章 迷乱的病因 几位宫女本来就要值夜的宫女很快进了寝殿，令秦川连忙让来了空间，让她们给明姬擦拭身子和脸。 那些宫女虽说是丞相挑选进来的人，办事却很麻利，一个个分工得很不错，有条理有秩序。 其中一位宫女不经意回头看到令秦川，不禁尴尬地屈膝道：“皇夫，奴婢们要给陛下擦身子了，还请皇夫暂且回避一下。” 她也不知道这样说是不是妥当。名义上，令秦川可是陛下的夫君，但是礼教上，令秦川确实应该回避。 令秦川一直在用心观察着这些宫女，乍然听到那位宫女这么说，才回过神来，也有些尴尬，咳了一声说道：“那你们用心些。” 说完，他就走出了寝殿。 那位宫女看他真的出去了，却愣愣地呆住了。刚才，皇夫是害羞了？那算是皇夫害羞了吗？？？ 其他几位急忙扯了她一把，急道：“发什么呆？皇夫是你能肖想的吗？快给陛下擦身子。” “哦哦，是我错了。”那位宫女吐一吐舌头，跟着她们忙碌起来。她哪里有肖想皇夫？只是觉得会害羞的皇夫挺可爱的嘛。 严正来到的时候，几位宫女已经退了下去。严正刚要给令秦川行礼问安，却被令秦川手一抬制止了：“什么时候了还想着行礼，快给陛下诊脉。” 令秦川听说过，发烧是能烧死人的，轻一些的也有可能烧成傻子。无论是哪一种结果，令秦川都不希望发生。 严正又开始谨慎地给明姬诊脉的那段时间，令秦川竟然等得又烦躁又焦心，全然不是昨晚那样气定神闲。 明明之前还是好好的，怎么都到了黎明了，反而烧的更加厉害了呢？ 严正看他焦急，也不敢再耽搁，很快就站起来拱手道：“回禀皇夫，陛下只是被梦魇住了，心魔太重，以至于内息紊乱，发热也就更加来势汹汹。微臣会开新的药，相信不久陛下就能退烧。” 令秦川松了一口气。这一次，他还是亲自跟着严正去御药房抓药，又亲自端着药给明姬一口口喂下。 只是明姬看起来，情形却不如昨晚那样乐观。本来已经喝下去的药，没到一炷香就又全部呕了出来，而且一直在说着胡话。额头上，全都被她自己的冷汗浸湿。 令秦川看她这个情形，不禁动了怒，对着严正冷声怒喝：“你不是胸有成竹的说，吃了你开的药，陛下会很快退烧吗？现在又是怎么回事？还说你不是薛明北的人？” 急怒之下，令秦川直呼薛明北的名字。 严正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只得不断磕头，道：“请皇夫明鉴，微臣绝对不会做这样自掘坟墓的事。其中也许有什么猫腻，请皇夫给微臣一点时间，必定会有结果。” 令秦川烦躁地在殿里来回踱步，试图使自己冷静下来。也许有什么猫腻……也许有什么猫腻…… 令秦川咀嚼着这句话，终于清醒了一些，猛地刹住脚步，冷冷说道：“我给你半天的时间，永渝殿里里外外，不管是人还是器物，随便你怎么排查，若是找不出问题，又或者你治不好陛下，你这颗脑袋就别戴着了！” 正文 第34章 追查源头 虽然半天的时间很紧迫，但严正已经松了一口气。他还有时间，想要不丢命，他还有半天的时间可以为自己争取。 “是，皇夫，微臣一定竭尽全力。”严正深深地叩头，说道。 到底是不是他开的药有问题？可是他自认为自己的医术虽然称不上国手，但在太医属里面也算是佼佼者。 那么，一定是有人下了药，想让陛下一直发热下去，然后帝位必然空虚。那么，下药的人，就不言而喻了，除了薛丞相，再无别的可能。 可是，这隐晦的事实任谁都想得到。现在的关键，是找到下药的源头，弄清楚是什么药，才好治疗。 严正觉得自己真是摊上了大麻烦。 他只能先给明姬继续把脉，这脉象其实和风寒发热区别不大，严正不禁皱紧了眉头。如果找不出药源，那他就只能先自己诊治，就算能好转一点点，也是好的。 “童大人。”严正只好出声叫道。童衡听到严正突然叫他，看着又不像是想出了救治办法的样子，于是疑惑道：“严太医有何吩咐？叫我童衡就好，不必见外。” 严正语速快了些，道：“麻烦童大人派人把我平时看的医书都拿到永渝殿，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进入宫里的藏书阁去查看一下。” 严正也是冷汗涔涔，宫里的藏书阁是什么地方？怎么可能轻易就让他进去？可是，这关系到陛下的性命，也关系到他自己的性命，管不了那么多。 童衡稍稍惊异地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就要出去。严正却又叫住了他，道：“童大人，如果属正大人有空的话，也叫他一起来吧。多一个人多一分胜算。” 童衡这一次却不同意，“这怎么可以？且不说你，太医属属正我根本不知道是敌是友，万一是丞相的人，岂不是把陛下置于危险的境地？除了你和属正，我等都不会医，若是你们想动什么手脚，我等根本不会察觉。” 严正正心急地想劝说的时候，令秦川走了进来，温和地对童衡说道：“衡，全都按照严太医说的去做。把太医属属正叫来，藏书阁也让严太医进去。” “皇夫，您……”童衡诧异。 “我相信，属正大人不敢耍什么花样的。只要陛下有一点差错，又找不出其他原因的，他的九族都要给陛下殉葬。” 这句话，令秦川是笑着说的。温文而干净的脸上，浅浅漾着一抹温暖如同三月阳春的笑容，漆黑如墨的眼里，却滑过一缕淡淡的冷光。 看起来，足以令人心惊。 严正静静垂首听着，感觉自己的心不可抑制地颤抖了一下。 童衡领命而去。 不一会儿，太医属属正青承广急匆匆地来了，后面还跟着几个侍卫，一起抬着一个大箱子，里面应该就是严正说的医书。 藏书阁里关于医术的书籍不多，所以直接也装了进去，让他们抬到了永渝殿。 青承广先是给明姬把了脉，脸上也现出和严正一样的凝重表情。严正微微一拱手，对青承广说道：“属正大人，麻烦您务必仔细排查一下这永渝殿里里外外所有的器物，看看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我要查医书，希望能找到什么有用的。” 正文 第35章 乌芨草的毒 青承广点点头，道：“不必客气。” 令秦川默默在旁边看着，心里也在想，这么多的医书，半天的时间，不知道严正能不能看完，或者找到有效的救治方法。 青承广则是在一件一件地把东西都检查了一遍，甚至于用来喝的泉水，都试过了。 令秦川突然心念一动，把严正开的那张药方给青承广过目，道：“青太医可知道这是什么药方？” 青承广正忙得满头是汗，认真地看了一下令秦川递过来的药方，回答道：“回皇夫，这是一张普通的治疗风寒发热的药方，并没有问题。” 令秦川那一瞬间竟然有些失望，问题不是出在药方上，那就还要查好久。 严正还在孜孜不倦地翻找着，动作很快，但即使看得眼睛发痛他也不敢漏过每一句有关的话。一个时辰的功夫，那一箱医书他已经看了很多。 突然，严正感觉脑子突然一片眩晕，简直要被突如其来的惊喜砸晕了。他生怕自己是看错了，连忙揉了揉发痛的眼睛，对准了柔和的光线仔细看了一遍又一遍。 “找到了，我找到了！”严正欣喜若狂，忘了自己的身份，大叫道。 正在沉思的令秦川一惊，青承广听到动静也赶忙跑过来看。“是真的吗？找到治好陛下的方法了？”令秦川急急问道。 严正连连点头，道：“是，皇夫。这本古医书里面有记载，境内有一种植物，叫做乌芨。它花开却为淡紫色，有微毒，根有剧毒。动物如果误食了乌芨的花，就会出现短暂的眩晕、发热，若误食了它的根，则必死。” 这样说着，严正自己都轻颤了一下，语调听起来凝重又诡异。 令秦川的眉心隐隐跳动，冷冷说道：“你是说，动物吃了会这样，恐怕人也是。” 严正拱手回答：“回皇夫，恐怕是这样，微臣也只是猜测，却也有一半以上的可能性。” “那你找到解毒的办法了吗？” 这回，却是青承广惭愧道：“皇夫，微臣小时候见过乌芨草，确实是这样的，不过微臣一直都是知道动物吃了会中毒，却没有想到人吃了也会，加之对乌芨草没有做过多研究，所以刚才没有想到。” 令秦川厌烦了这样告罪的废话，直接问道：“那你是知道解毒的办法还是不知道？” 青承广这才意识到他说话的不妥，连忙说道：“回皇夫，微臣知道。凡世间万物相生必相克，与乌芨草一起生长的是一种叫做芜须的草药，只要找到芜须草，就能为陛下解毒。” 严正也跟着点头，道：“没错，医书上也是如此记载的。” 令秦川这才小心地长出了一口气，还好，明姬还是可以救回来的。 说起来也是奇怪，连宫中太医都不是很了解的乌芨草，薛丞相居然会知道。这次明姬一发烧，薛丞相就立马想到了用乌芨草神不知鬼不觉地下毒，想要明姬就这么不明不白死去？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丞相府上的能人异士恐怕比他想象中要可怕很多。 “那你们赶紧解毒吧，今日陛下已经辍朝一日了，得尽快好起来，恢复早朝才是。”令秦川按下了心里的想法，对还在站着等他吩咐的严正和青承广说道。 严正却是一脸为难，再次拱手作揖道：“可是皇夫，因为乌芨草和芜须草都不常见，宫里的御药房并没有，否则，方才我等也不会一直想不到。” 正文 第36章 转为寒热症 “什么？”令秦川愣了一愣，这个他居然没有想到。那现在怎么办？ “如果现在用人参，吊住陛下的气息，能不能等到你出宫去把芜须草采回来？”令秦川脸上再没有了一丝笑容，问着青承广，语调沉沉。 严正和青承广却大惊，齐齐说道：“皇夫，不可啊！” 令秦川皱一皱眉，道：“为何不可？有何不可？” 青承广脸色凝重道：“大补亦有大毒，陛下年纪还那么轻，还不到七岁之龄的身体，恐怕根本承受不住老参的大补。” “那就不用老参。”令秦川语调更冷了。 “可是，如果不用老参，效果不大，怎么可能……吊住陛下的命？”说到后面，青承广的声音已经颤抖了起来。 若还是救不回陛下的命，后果有多严重，他完全可以想象的到。 “不！不要……红木姐姐，湘羽姐姐，不要离开我！……不……不是我害死你们的，不是……”突然，明姬又开始挣扎地说起了梦话。明明是正月里，寒冷的天气，明姬的额头却都是汗。 令秦川看了她一眼，眉心更加纠结，冷冷道：“那你说，你有什么办法？”还没有等青承广回话，令秦川便又说道：“行了，青太医，你亲自去把芜须草采回来，严太医留在这里继续想办法。” 说罢，他又扬声道：“童衡，你和青太医一起去，怎么快怎么来，不必向我请示。再多带几个人，预防不测，每人一匹马，就算真的有不测，也不许有谁拖累了青太医去采芜须草。” 现在，根本一分钟都不能再耽搁下去。争取每一分每一秒，明姬活下来的机会就会更大一些。 童衡也知道事态紧急，顾不得向令秦川告退，就进来一把拉了青承广就跑。 明姬挣扎了好一会儿，就开始无意识地扯着身上盖着的锦被，似乎是热极了的样子。可是她又突然微微蜷缩起了身子，仿佛又很冷。 令秦川觉得有些不对，连忙大跨步走过去坐在御榻边上，握住了明姬滚烫的手。再摸了摸明姬的额头，发现竟然更加滚烫了，烫的他几乎下意识手就要弹开。 “严正！快过来看看，明姬这是怎么回事？”令秦川瞬间眼睛发红，对着呆呆站立的严正低吼道。 严正连忙过去，把手搭在明姬的手腕上。片刻后，严正道：“皇……皇夫，陛下这是烧的太久了，转为了寒热症，才会忽冷忽热。” 令秦川就算再不懂医学，也听说过寒热症，寒热症可比发热还要厉害的多，若是医治不及时，随时可能丧命。更何况，明姬才七岁，这阵子还那么劳累。 令秦川刚冷冷地看向严正，严正就连忙跪了下去，道：“皇夫息怒，微臣这就开好治疗寒热症的药，让陛下马上服下去。” 还好，寒热症他还是会治的。现在，只盼着属正大人可以赶快把芜须草采回来了。 “你开的药，自己煎好，然后自己端进来，途中不管有什么紧要的事，都不许假手他人。药不能离开你的视线范围内，记住了？”令秦川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是。”严正赶忙去了。 正文 第37章 一直的守护 在严正忙活的时候，令秦川就这么坐在明姬榻边，时不时给她擦汗，或是在她觉得冷的时候把她滚烫的身子紧紧抱在怀里。 令秦川从来没有觉得他和明姬的心靠的那么近过，就好像明姬已经是他身体里的一部分，同生也同死。 “绾绾，不要怕，你一定会挺过去的，你自己可不能放弃啊。”令秦川的脸抵在明姬的头上，喃喃低语，声音是说不出的沙哑。“你能听到我说话吗？听着，你父皇在天上看着你，他还不需要你这么快去陪他。你一定要挺过去，挺过去就没事了。” “醒过来之后，你要变得强大，变得很强大，让无论任何人不敢再欺负你，不敢再欺负你在乎的人。幕后的事，我都会替你一件件处理好。一定替你报仇。” 令秦川不知道明姬是不是能听到他说话。他就这么抱着她，眼前又浮现起他小时候的事，那好像就是昨天的事一样。 他的母亲本来是令府的一个安分守己的小婢女，长得也只是清秀，令堰却在一次酒后乱性时要了，然后就作孽地有了令秦川。 那时候老夫人还在，自然不允许令家的血脉无名无份，就非让令堰娶了令秦川的母亲，让令秦川入族谱。 但所有人，包括老夫人和令堰自己，都讨厌他们这对母子。就连下人都敢随意对令秦川和他的母亲大呼小叫，甚至殴打令秦川，不给他们母子饭菜吃。而这些，令堰和老夫人自然都不管。 最后，令秦川的母亲把有限的吃食，尽管是霉烂的吃食都让给了令秦川，自己竟然生生饿死了。就算她死了，令府也没有给她修一个像样的坟墓，只是用草席子草草一裹拖去了城外的乱葬岗。 令秦川那一年还只有五岁，母亲死后他也是这样发了一场高烧，烧的不省人事。因为长期营养不良，他生命垂危。他一度以为自己会就这么随母亲去了，但那时候府上的一个小婢女发现了令秦川，就一直悉心照顾，又正好她略懂一些医术，令秦川这才捡回了一条命。 那个小婢女就是明姬五岁那年，也就是令秦川十五岁时向令堰求娶的那一个，不过她拒绝了，令秦川也就罢了。 他和明姬何其相像，都有这样命悬一线的时候，都经历过那样的绝望。只是不知道，明姬会不会和他一样化险为夷。 不过他还是相信，明姬的生命不会到此为止的。 又过了一会儿，严正把煎好的药端了进来，令秦川接过了，就让他出去了。“对了，继续检查永渝殿的东西，务必把下药的药源找出来。” 令秦川的声音已经沙哑得不像样了。 严正本来也这样想的，自然领命出去了。 让明姬服下药之后，明姬果然渐渐地不再忽冷忽热，仿佛又熟睡了。 青承广……青承广怎么还没有回来？芜须草所在的地方很远吗？令秦川疲累地靠在榻边，焦心地想着。 正文 第38章 好转 渐渐地，令秦川觉得怀里的人好像没有那么滚烫了，不禁欣喜起来，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心的微笑。 正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令秦川立刻睁开了眼睛。 “公子！公子！芜须草我们拿回来了！”紧接着响起了童衡兴高采烈的声音，也许是太过于激动，他连称呼都乱了。 令秦川也没时间管这个，欣喜得脑子眩晕了一下，才说道：“是吗？青太医在哪里？” 令秦川才问完，青承广就气喘吁吁地跟在童衡身后跑了进来，他手里果然拿着一束绿色植物，细叶的，修长嫩绿。在令秦川看来，那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可爱的植物了。 “皇……皇夫……”青承广又喘了一会儿气，才说道，“芜须草，微臣拿回来了！”这真是最最动听的话，令秦川忍不住微笑起来。 “那快去煎药，陛下还等着救治呢，不能拖。”令秦川的话语里难掩激动，童衡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自家公子这样真实情绪外露的样子了，一时也不禁在心里感叹着。 “那微臣亲自去。”青承广理所当然地说道。不知为何，见到令秦川这么紧张陛下的生命，他也不自觉地将陛下的生命放在了第一位。 “属下去监督。”童衡也赶忙说着，想给令秦川和明姬留一个空间。 “秦川哥哥……”怀里，明姬突然唤起了令秦川的名字，令秦川连忙低头去看，果然是明姬醒了过来。 令秦川一时间也欣喜得不知该说什么，稳了稳气息，才抵着明姬微微仰起来的额头说道：“没事了，绾绾，你再睡一会儿吧。今天的早朝，我已经帮你推了。” 明姬却说道：“秦川哥哥，你别骗我……我是不是快要死了？刚刚我梦到了好多人，父皇，母妃，奶娘，还有红木姐姐，湘羽姐姐，还有你……书里说，这样的现象叫做回光返照。” 她的声音微弱到几乎不可闻，令秦川却还是一个字一个字听得清清楚楚。他轻声安慰道：“别说傻话，太医已经找到治好你的药了，叫做芜须草，已经在煎了。你睡一觉，醒过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明姬艰难地扯出一抹微笑，道：“真的吗……绾绾就知道，秦川哥哥一定不会让绾绾死的。”她的声音慵懒又微弱，很快，她就又睡了下去。 令秦川爱怜地抚了抚她的鬓发。 也不知过了多久，青承广终于把煎好的药端了进来，童衡寸步不离跟在他身后。令秦川问道：“没有什么问题吧？怎么那么久？” 青承广回道：“皇夫，这芜须草要把三碗水煎成一碗，所以久了些。并没有出什么事。”童衡在后面，也点头。 令秦川这才放了心，把药碗接了过来，一口口吹凉，送进明姬干裂的嘴唇。“你们暂且休息一下吧，也累了一天了。”令秦川抽空对童衡和青承广说道。 他们想想也是，都退了下去。 渐渐地，明姬脸上那团不正常的红晕终于褪去了些许。 然而，事情总是不会那么轻易地随了人愿。明姬本来已经逐渐散热的身体，温度又开始一点点地升起来。明姬的眉头又轻轻皱了起来。 怎么回事？ 正文 第39章 又出变故 令秦川只得又把青承广叫进来。 青承广也是眉头紧皱，怎么总是出现这样的意外？诊了脉，他不由得惊讶地自语道：“怎么可能？怎么感觉好像芜须草失去了效用？” “你说什么？”听到这话，令秦川立刻问道。 青承广脸上也满是不解，道：“眼下看来，陛下这情况，竟然像是服下去的芜须草失去了效用。可是，这根本不合常理。” “怎么回事？”令秦川低哑的嗓音听起来很吓人。从昨晚到现在，他的情绪大起大落，若是换了其他人，可能早就晕倒了。 青承广思索了一下，方道：“皇夫，微臣怀疑，微臣刚刚熬的药，应该还是碰到了含有乌芨草毒素的东西。乌芨和芜须的药性在陛下身体里互相冲撞，自然会伤害到陛下的身体。” 碰到了含有乌芨草毒素的东西？令秦川咀嚼着这句话，缓慢地说道：“你的意思是，盛着汤药的瓷碗有问题？” 盛药的瓷碗是经常要好好洗的，如果乌芨草的毒真的是淬在了瓷碗上，那么丞相的心思真的是深不可测了，出手的狠辣必定也无人可以与之匹敌。 青承广也觉得事情复杂，只道：“这只是微臣的猜测，不管是不是，微臣都想先看一下那个瓷碗。” 令秦川看着放在一边的描花瓷碗，瞳孔微微缩了起来。他冷声道：“衡，去拿一些干净的水来。” 童衡没有废话，很快就拿来了一瓢平时用的泉水。令秦川以目示意青承广，说道：“水你都验过了没有问题是吧，再验一下这一瓢，我倒要看看，是不是连这水瓢都含有乌芨草的毒。” 青承广知道用银针肯定验不出来，于是用手指沾了一点水瓢里的水，放在嘴里尝了尝，摇摇头，道：“这水没有乌芨草的味道，水瓢应该没有问题。” 令秦川立马想到什么，问道：“药渣呢？药渣又有没有验过？” “这个自然。”青承广回道，遇到这样的事，大夫一般都会第一时间想到看药渣，他是太医属属正，自然也不例外。 青承广把水倒进刚才盛了汤药的瓷碗里，又如法炮制，尝了尝瓷碗里的水，眉头却皱了起来。 令秦川脸色一变，语调阴寒道：“果真是瓷碗有问题？” 青承广摇头，道：“不是，微臣也奇怪，这个瓷碗里的水也没有问题。” “那是有什么问题？”令秦川烦躁地说道。如果不是瓷碗有问题，那还有什么地方是可能有问题却没有查过的？ 突然，令秦川脑海里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那煎药的药炉呢？有没有检查过？” 青承广愣了一下，顿时连冷汗都冒出来了，“回皇夫，药炉……还没有检查过，刚才没有想到经常用的药炉会有什么问题……” “该死！”令秦川低吼，“还不快去验？” “是，是，微臣这就去。”青承广恨不得一巴掌把自己打得头昏眼花，他怎么就忘记了还有药炉也是有可能被人动手脚的？ 正文 第40章 惊意 验过药炉后，青承广更是头脑一阵要命的晕眩，这已经用了好久，而且常常清洗的的药炉，竟然真的有乌芨草的毒。 严正也跟在他身边，跟着验了一下，心头也是一惊。那么深的毒素，不知道要用多少乌芨草才能浸泡得出来。 又因为毒素是浸泡在药炉身，每一次煎药毒素都会一点点进入药汤里面，分量就小了，正好每一碗药令秦川都会全部给明姬喂下去，所以他们都没有查出来。 这下药的主使之人，到底算得有多精确？ 不管是青承广、严正，还是跟着出来看着的童衡，心里都不由升起了寒意，只觉得脊背一阵阵发凉。 青承广进入内殿给令秦川禀告，道：“皇夫，乌芨草的毒果然是在煎药用的药炉里。因为汤药里浸染的毒素太少，所以验药渣的时候没有验出来，请皇夫恕罪。” 令秦川额头上青筋隐隐跳动，冷声道：“才那么少的毒素，陛下都病成了这样，这么说，下的是乌芨草根的毒？” 青承广感觉自己在被令秦川的目光一寸寸凌迟，难受的紧，只能尽量低着头，回道：“回皇夫，是花和根的毒都有。” 令秦川没有立刻说话，那瘆人的寂静让青承广想要立刻逃离。良久，令秦川终于重新开口，道：“很好，薛丞相真是很好。青太医，麻烦你再去找一个确保没有任何毒素的药炉，亲自再煎一份药拿进来。” “是。”青承广不敢有任何疑议，连忙按令秦川说的去做。 待青承广把又一碗煎好的汤药端进来的时候，令秦川给明姬喂下去，终于没有再出什么问题。所有人都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为了陛下的这一次中毒，他们一群人都在提心吊胆，现在总算是能放松一下了，他们的性命也不用一直悬在那里了。 令秦川一直紧绷的神经也稍稍放松了一下，把药碗放在旁侧，转头对严正、青承广和童衡说道：“陛下这一次中毒的事，不许有谁透露出去半句。至于丞相已经有永渝殿告知了这件事，那是他的事，总之这件事绝对不能由我们自己散播出去。对外就说，陛下只是夜里受了风寒，身体弱，才发热躺了那么久。” 令秦川都这么说了，纵然他们心里再有疑惑，也只得低头相应。 令秦川让两位太医都回去之后，童衡还是忍不住心里的疑惑，出口问道：“公子，这一回我们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只怕整个皇宫甚至不久连整个京城都会知道了，为什么还要隐瞒？” 令秦川疲惫地看了他一眼，道：“真是越活脑子越不灵光了，整个京城心知肚明不代表整个天下的人都知道内情。本来女帝登基就为天下人所暗暗诟病，这时候再若是传出陛下中毒的事，只怕民心更加不稳，甚至危及江山社稷。我们不能冒险。” 童衡又一次惭愧了，这么浅显的道理，他居然要公子提醒才能想到。“是，公子。”他低头应道，决定以后一定要好好锻炼自己的脑子了。 正文 第41章 终于醒来 明姬的烧渐渐退了下去。几个时辰过去，她皮肤的温度已经和平常人差不了多少了，应该不久就会醒过来。 只是令秦川依旧守在明姬的榻边不肯离开哪怕半炷香的时间。童衡都忍不住叫他，“公子，您都一天一夜没有沐浴了，还是让属下命人准备好热汤浴吧。” 令秦川疲倦到极点，也只摇头道：“等下要是绾绾醒过来，一定希望看到我在旁边，否则她会害怕的，毕竟经历了那样的事。” 童衡顿时无言以对。他家公子是不是童控啊？！！以前还好好的，现在整天就把“绾绾”二字挂在嘴边，放在心上。 那么爱干净的人，居然连沐浴都不管了？ “公子……等下陛下要是醒过来，您一身……岂不是不好？”童衡还是不敢把一身臭味这样的话说出口。他家公子就算一天不洗澡，也不会一身臭味的。 令秦川看他一眼，似笑非笑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婆婆妈妈的了？我好像记得，你也是一天没有洗澡了吧？还是更久？还不快去，若是熏到我和陛下，你吃罪得起吗？” 童衡一听自家公子的反击，顿时想吐血。他好像确实是两天没有洗澡了？好吧，他服，他去洗澡就是了。 童衡离开后，寝殿里面便又恢复了一片静谧。自从永渝殿宫人都换了之后，令秦川再也不让除了童衡和秦宿之外的任何人在他视线范围之外贴身侍候明姬。 明姬应该快醒了吧？令秦川低头看着明姬睡的安详的脸庞，心里深处泛起一抹难得的柔软。果然是小孩子比较讨人喜欢，也让人心疼的啊。 过了好一会儿，明姬的睫毛颤动了一下，睁开了眼睛。似乎是被明亮的光线刺痛了眼睛，她想抬手遮住眼睛。她的手还被抓在令秦川的手里，令秦川连忙放开。 明姬缓了缓神，往上看着令秦川关切的脸庞，虚弱地说道：“秦川哥哥……你怎么还在这里？我昏迷很久了吗？” 令秦川温柔地笑了笑，道：“你昏迷了一天，我对外说了辍朝三天，所以你要好好恢复，两天之后就恢复去上朝。” 一听到“上朝”这几个字，明姬好像被刺激到了，手狠狠地揉着太阳穴，痛苦地说道：“我……头好痛！我不要上朝，我再也不要再看见薛明北！” 令秦川没想到明姬的反应这么激烈，忙抓住她的手，温声说道：“绾绾。不要怕，你是皇帝，根本没有必要去害怕一个丞相。要知道，相权也是君王授予的，难道你不想为死去的人讨回一个公道吗？” 明姬翻身把头全部埋在了令秦川的腿上，闷声道：“我想报仇，可是我现在根本没有办法报仇。怎么办？她们不能白白死掉！” 说到最后一句，明姬已然是咬牙切齿。她对丞相的痛恨，已经在昨晚就上升到了极点。就在刚才她昏迷的时候，她还梦到薛丞相拿着刀一个个砍死了永渝殿的所有人，却残忍地让她一直睁着眼睛看着。 正文 第42章 在鬼门关徘徊过 梦里，鲜血充满了明姬的视野，全身沾满了那些宫人的鲜血的薛明北，比从十八层地狱来的恶鬼还要令人脊梁骨发寒。 而她被绑着，只能待在一个阴暗的角落里，看着丞相的暴行，哭的满脸泪水也无法拯救她们那些无辜的宫人。 令秦川默然了一会儿，终究还是说了出来：“绾绾，你知道吗？差一点，只差一点，你就真的要这么死在梦里了。” 对明姬来说，这句话太难以理解，她抬头，愣愣地看着令秦川轮廓分明的脸庞。 “本来你只是简单的发烧，可是这里有丞相的眼线，他命人换了日常煎药用的药炉，而那个药炉浸透了乌芨草的毒，让你高烧持续不退，甚至转为了可怕的寒热症。” 令秦川语声沉重，似乎在压抑着什么，让明姬听着也毛骨悚然。秦川哥哥刚才说了什么？他说……永渝殿里丞相的人给丞相报信，丞相派人下了毒，想让她不明不白地发高热死去。 明姬的脸一瞬间变得很是苍白。 令秦川继续说了下去，“若不是有严正严太医和太医属属正青承广，他们努力找出了被浸了毒药的药炉，还采回了可以解毒的芜须草，你就真的再也醒不过来。” 令秦川说着，也是一阵后怕。还好，还好明姬吉人自有天相，终究还是把这样冷僻的毒给解了。 令秦川之前还从来没有想过，如果明姬死了，他要怎么做。是拥护新帝，还是就此离开这权力争斗的漩涡。 可是，丞相会放他走吗？绝对不会。 丞相一直怀疑诚帝崩逝前是不是给了令秦川什么可以置他于死地的东西，若是真的有呢？薛明北从来不会手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 “怪不得……怪不得我梦到了这么多人，原来我真的在鬼门关徘徊过……”明姬已经近乎呆滞，只喃喃说道。 “所以，绾绾，你一定要记得，你要变强，变得很强很强，强大到再也没有人敢轻视你，再也没有人敢伤害你想要保护的人。 你的父皇，诚帝，他会在天上一直看着你，等着你给他长脸的那一天，你可不要让他失望。也不要，让我失望。” 最后一句，令秦川说得很是小声，几乎还没有传播出去就消散了。 是的，他把丞相下毒的事告诉明姬，就是想激发明姬最深的痛恨，激发出她最大的斗志。只有这样，她才能一步一步走下去。 明姬咬紧了嘴唇，轻声道：“我很想打败丞相……可是，我真的可以吗？我是皇帝，可是我不是男性的帝王，根本做不到像父皇那样雄才伟略。” 令秦川听她这样说，反倒缓缓笑了出来，轻轻拍着明姬的后背，柔声道：“放心，有我在，有支持你的大臣在，你一定可以。你不是也觉得你父皇雄才伟略吗？既然他敢把大渝的江山交给你，就是相信你可以做到，可以把大渝治理得很好。” 令秦川的眼神越发幽远，道：“绾绾，你听着。你不可以退缩，为了期待你的所有人。若是你退缩了，就不是我令秦川认定的绾绾。” 正文 第43章 烙印 听到令秦川这句话，明姬突然恍惚了一下。很久了吧？距离父皇对她说那句和令秦川说的很相似的话，已经很久了。 是啊，现在已经是向宁元年了，已经很久了。 她还清楚地记得父皇临去前对她说过的每一句话，他说：“你自己一个人，可一定要坚强，无论做什么，都不能放弃，更不能软弱。如果，你退缩了半分，你就不是朕的女儿，就不是玉氏皇族的后代！” 这句话，已经深深烙印在了她的心上，刻在了她的骨髓血脉里。她一刻也不敢忘记。 现在，连秦川哥哥也这么说。那么，她是真的真的要坚强、强大起来了。 即使知道很难，可能会失败，她也要冒险试一下。有秦川哥哥支持她，有已经死去的父皇，御史大夫常广，乃至于惨死的红木、湘羽支持着她，她不怕，她也不能怕。 “是！我会变强，我再也不让身边的人无辜死去了，秦川哥哥，我一定会的！”明姬身体还虚弱，话语却异常坚定，漆黑的水眸也格外明亮。 令秦川欣慰地抚了抚她的鬓发，说道：“好。这才是先帝认定的江山继承人。” “我先去沐浴，你刚刚醒来，不能太过劳累，再睡一会儿。”令秦川说着，就站起来准备离开寝殿。 明姬小小的手却拉住了令秦川宝蓝色的衣角，令秦川诧异地低头看她。明姬脸有些发红，嗫嚅道：“秦川哥哥……你，你可不可以等我睡着了再走？” 原来如此，令秦川不禁失笑，又重新坐回了御榻边缘，又帮明姬盖好了被子，才温柔地说道：“我在这里，你睡吧。” 明姬满足地笑了笑，总算安心地闭上了眼睛。 虽然经历了那么多撕心裂肺的事情，可是骨子里，明姬还是一个单纯的孩子，需要有人保护着。正因为还小，她的爱恨都很分明。 罢了，她才七岁，也不必要求太高。能做到这样，已经算是很难能可贵了。 等到明姬的呼吸渐渐均匀而平缓了，令秦川才小心翼翼地站起来，走出了寝殿。也直到现在，他才有了精力让童衡去准备热汤浴。 不洗澡果真难受的很。令秦川现在终于忍不住嫌弃自己了。童衡看着自家公子那纠结又嫌弃的眼神，只在内心暗笑。 令秦川却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因为他憋笑的表情实在太过明显。 令秦川的脸黑了黑，说出口的话却柔和：“衡，我觉得，对于你来说，一天沐浴一次似乎是不够的。何时你比我还要爱干净了？” 童衡立马讪笑着说道：“哪有，公子，属下一直都不太注意这个，一天沐浴一次也就够了，公子您才是最爱干净的。” 令秦川柔和地笑了笑，道：“衡，你太谦虚了。既然你那么爱干净，等下回去你就去沐浴，我可以准许你沐浴到第二天天亮。” 童衡：“……” 令秦川继续补刀：“为了你的身体，你去泡温泉好了，天不亮可不要出来，否则还是洗不干净，那多不好。” …… 童衡心里哀嚎，公子，以后再也不惹你了！ 正文 第44章 后怕 这几天里，明姬似乎比往日安静了很多，总是一直躺在床上。就算是睁着眼睛发呆，也能发呆好久。 令秦川说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没有一句反对的话，乖巧到不正常。 上元夜永渝殿闹出的动静实在太大，整座皇宫的人短短时间内都知道了，永渝殿的宫人一夜之间都被薛丞相血洗。 一时间，人人自危，路上碰到的也不敢大声说话或是多说几句，生怕不小心就犯了什么错。无论是惹到明姬——或者说皇夫令秦川好一些，还是惹到丞相一党，后果都不是他们能够承担的起的。 整座皇宫似乎都陷入了低迷中，无论走到哪里，都充满了压抑的气息。 “绾绾，你整天想什么？”令秦川又恢复了往日那样笑脸对人，却不是出自真心的笑容，只是一种形式。出了这种事，他没有办法还要真心地对着别人笑。 不过在明姬面前，他还是尽量温柔，尽量小心照顾着她的情绪，几乎是有求必应。 听到令秦川突然的问话，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的明姬猛然一惊，还保持着呆滞的表情，几乎是无意识地说道：“我在想，我要怎么样才能打败丞相，怎么样才能早点报仇。” 令秦川心里一惊，明姬是很恨丞相了，也有了斗志，可是这样的状态却不是他想要的。她才是七岁的小女孩，就算肩负大任，可是该有的活力呢？ “听我的，绾绾，不要再想了。要么安静躺着不要有杂念，要么就睡觉。或者，出去御花园玩一下。”令秦川说这话的时候，用了命令的语气。 明姬嗓音还是嘶哑，“可是我睡不下去，也不想去玩，我想报仇。” “听着，明姬。”令秦川脸色又凝重起来，声调尽量温和，“现在最紧要的事情是要恢复身体，报仇不是你生命中的唯一。而且，就算要报仇，也要注意好身体。” “可是我只想报仇。”明姬嘶哑的声音像一把锯子，来回割着令秦川的心。“那么多人，不能白死，不能因为我白死。” “不是说让她们白死。”令秦川俯下身去，把明姬比之前更加瘦弱的身体抱在怀里，“只是，你一定要好好恢复身体，才能有更多的精力去对付丞相。听话，去御花园玩一趟好不好，我带你去。” 明姬突然紧紧地抓住了令秦川的衣袖，说道：“那么，秦川哥哥你会帮我的对不对？你会帮我对付丞相，不会离开我，对不对？” 明姬嘶哑的嗓音里有着前所未有的急切。 “我会，我会一直陪着你，不管最后是什么结局。”令秦川回答得很快，安抚着明姬。 明姬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了下来。“好，我要和秦川哥哥去御花园。以前红木姐姐也总是说要去御花园玩的，只是为了陪我，她去御花园玩的机会总是很少。” 明姬又说到红木，语声里不再只有无穷无尽的悲伤，还有无法言喻的坚定。红木姐姐没有实现的，她都要帮她一一实现。再也不用担心了。 正文 第45章 开始上朝 令秦川见她这样的状况，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保持着默然，让明姬下了榻，然后就牵着她的手出了永渝殿。 过了元宵节，天气已经开始回暖了，雪已经不再下，本来结冰了的池塘都开始解冻。唯有那红艳的梅花还在灿烂地开放着，在宫里独自秀丽。 它美得那么孤独，也那么孤傲。 明姬看着这初初入春的美景，心情似乎已经不再那么压抑。早晨的风还带着微微的寒意，吹拂在明姬的脸上有丝丝刺痛，却让她格外清醒。 “秦川哥哥，我们采几枝梅花回去吧，插在描青花的瓷瓶里，一定很好看。寝殿里还有地龙，暖气那么一烘，满室的清香一定很醉人。” 明姬忽然笑起来，仰头对令秦川说道，脸上除了憔悴，还能看出几分天真之色。那一瞬间，令秦川竟然错觉地以为明姬并没有经历过那么多本来不该是她这样的年纪的小女孩经历的事。 “秦川哥哥，好不好嘛。”明姬见他好像呆住了一般不回答，就拉着他的衣袖娇声说道。 令秦川如梦初醒，连忙道：“好，我帮你去折几枝好看的梅花来。” 说完，令秦川放开了明姬的手，去折梅花。明姬默默地站在原地，看着令秦川的身影，渐渐地，唇角露出了一个笑容。 那个笑容溢满了悲伤，却又有缕缕欣喜，矛盾间让人看了就会感到心酸。 又过了一天，明姬的身体已经好得差不多了，精力也恢复的比较好，就按照原先说的去上朝。 明姬辍朝的这几天，大臣呈上来的奏折，事先交由丞相阅看之后，都是由令秦川处理。令秦川除了每天要陪着明姬之外，还要抽出时间来批阅那些看起来不是很重要却很琐碎的奏折，御书房常常要灯火通明到深夜。 所以，才几天的时间，令秦川已经瘦了一圈。 明姬看着，都觉得有些对不起他。所以，这一次的早朝，明姬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情愿。只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有多么讨厌见到那个权倾朝野的薛明北薛丞相。 而且，就算令秦川没有说，她也知道的。她父皇钦定的四大顾命大臣，御史大夫常广死了，楠亲王又回封地了，但是朝中还有薛丞相和中书令王函。而令秦川只是明姬的皇夫，让他来处理政务，名不正言不顺，朝中之人肯定已经微词颇多。 所以，她要上朝。不上朝，就代表对丞相服软了。她绝不。 朝堂之上，已经几天不见明姬的大臣由丞相带着，都先表达了一下对陛下大病初愈的欣慰，说了一堆什么上天护佑大渝，护佑陛下的，听得明姬心里一阵厌烦。 待那些客套都过去了，丞相就站出来，作揖道：“陛下，陛下这一次一病就病了三天，现在病好了固然可喜可贺，可是，上元节那一夜，陛下做的还是有些过了。若非那一晚，陛下又怎么会受寒发热？平白误了朝事，可见玩心误国。” 明姬还没有说话，已经有大臣接着说道：“臣附议。先帝本就尸骨未寒，陛下如此玩物丧志，岂不是辜负了先帝的一片厚望？” 正文 第46章 众臣的发难 明姬内心恨丞相恨的牙痒痒，却还是表现得和往常一样，做出天真懵懂却故作镇定的样子，只微微笑了一下道：“薛爱卿，对上弹劾一事有言官，言官还没有发表意见。” 丞相脸色一寒。历来言官只忠于那个朝代，只忠于自己的君王，明姬知道，言官靳无尤一定会支持自己的。 就算表面上看起来，确实是明姬不对。 果然，言官靳无尤一站出来，即使手有些发抖，却还是说道：“臣以为，陛下如今还只是七岁之龄担起江山重任，如果保证了不影响到国务，去玩也无可厚非。” 可是这句话说起来可是太没有说服力，马上有人反驳道：“靳大人的意思，是说即使陛下去玩影响到了自己的身体，甚至严重到辍朝三日，也是无可厚非的吗？靳大人何时竟然如此不辨事理？” 靳无尤脸色涨红，却还是立刻反击道：“陛下明鉴，臣方才说的前提是不影响到国务，陛下生病的这几日，确实没有影响到国务。” “真是歪理！老臣还要说呢，陛下生病卧床静养三日，政务居然要交给皇夫来处理，置顾命大臣于何地？又置先帝遗命于何地？”一个老大臣气得胡子一翘一翘的。 另外的大臣马上附和道：“此话有理，从未听闻皇帝生病而让后宫之人代为处理朝政的，如果不遏制住这样的态势，只怕于国有碍。” 这话就是隐晦地说，要预防皇夫控制住陛下，然后趁机夺权了。这自然不是他们甚至于天下人喜欢看到的。 拥护大渝和明姬的大臣和拥护丞相的大臣各成阵营，都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地争吵了起来，一时间整个金銮殿吵闹得就像在集市里一样。 无论是平时表现得沉默还是活跃的大臣，此时都加入到争论里面，吵成了一锅粥。 明姬本来还想说话辩解一下，无奈人小声音也小，根本插不上什么话。明姬只觉得脑海里好像有成千上万只蜜蜂在飞来飞去，嗡嗡嗡的吵的人难受。 “众卿都安静一下！”明姬大声说道。可是好像没有人听见，都在吵的不亦乐乎。“众位爱卿，都少说一句！”明姬只好又叫了一次。 还是没有人停下来。 见到自己说的话根本没有人听，明姬又突然想起来上元节那个血腥的夜晚，一种深深的无力感牢牢攫住了她的心。 猛然地，明姬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炸响，她几乎是下意识动作，一下子就跳上了御座，双手叉着腰用尽全力大喊道：“全都给朕闭嘴！你们是皇帝还是朕是皇帝？！” 明姬的脸涨的通红，带着从心而来的的分外真实的怒气，竟然有了几分逼人的气势。 仿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所有的大臣都在瞬间安静了下来，什么争吵的声音都戛然而止，就好像刚才像闹市一样的金銮殿从来没有出现过。 鸦雀无声。似乎真的连一根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都可以听得一清二楚。所有人都在诧异地看着粗鲁地站在御座上双手叉腰的陛下。 正文 第47章 明姬的怒气 这是他们的陛下？这就是那个整天端端正正坐在御座上仿佛人偶一样只会一味地同意丞相的奏请的那个陛下？他们印象中那个柔弱的小丫头？ 这实在太不可思议。 见他们都停止了争吵，明姬终于觉得自己的头没有那么痛，也不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是有多么的惊世骇俗，只是又气呼呼地跳下了御座，重新坐好。 就仿佛，刚刚只是她像平常的小女孩一样，因为不满而乱发脾气罢了。 可是众多大臣们又分明感到，明姬不仅仅是简单的因为他们吵而发脾气。至于是什么，他们隐隐知道，却又不想去想。 还是有人不怕死的，上前一步拱手作揖道：“陛下容禀……” 明姬眼睛一瞪，厉声道：“还敢说话？朕准你说话了吗？”可怜那位大臣浸淫官场几十年，被明姬阴寒的眼神那么一瞪，竟然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陛下何时有了那么凶狠的眼神？难道，真的是被丞相在上元夜刺激到了吗？毕竟是上百条人命啊，陛下虽然年纪还小，可是一定也不能因为懵懂而无动于衷。 明姬狠厉的眼神环顾了整个金銮殿，环顾了所有在朝堂上的人。所有接触到她的目光的人，竟然都不由自主地微微打了个寒颤。 明姬气呼呼的，本来还是有些苍白的脸颊浮上了嫣红，漆黑明亮的眼眸也散发着一股气势，竟然美得令人惊叹。 明姬自己喘着气坐在御座上好一会儿，发现一直没有人再敢说话，突然心里又别扭起来。她是太激动了，现在她终于也觉得自己刚才的行为太失体统了。 “好了，你们继续说。为了保持金銮殿的庄严肃穆，请众卿不要太过激动，也不要让朕跟着激动。”明姬一本正经地说道。 怎么莫名喜感？……侍立在明姬身旁的宫人默默在心里想着，差点就笑出来。 丹陛下面的大臣们，听着明姬一本正经地说着这句话，又是尴尬又是好笑。明姬果然还是小孩子，刚才跳上御座叉腰大喊也是只有这样单纯的小孩子才能干得出来吧？ 这么一来，本来还在想陛下会不会在重压和愤恨之下有所作为的丞相党臣子们都松了一口气。而一心拥护大渝的臣子则都暗暗在心里叹气。 薛丞相于是站出来说了总结性的话，“陛下，无论如何，现在还是处于国丧期间，连民间都严禁张灯结彩，您身为君王，天下的表率，居然和皇夫在御花园放烟花和河灯，这要是传出去，皇室的威严何在？既然是为了皇室，陛下怎么都应该收敛。” 明姬一点都不想听到丞相的声音，这不，这回一听到，她心里就是一阵不爽。他的声音真是怎么听怎么刺耳。 而她也只能微微点了头，道：“还是薛爱卿考虑的周全，是朕做事欠缺考虑了。那么依丞相来看，应该如何解决？” 薛丞相听到明姬这句话，唇边扬起了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容，幽暗的眸子里闪过意味不明的光芒，看上去无端诡异。 似乎，薛明北等的就是明姬这句话。 正文 第48章 僵持不下 薛丞相又拱手作了一揖，声音变得无比的恭谨和诚恳：“陛下，臣以为，陛下您对先帝的感情十分深厚，这是尽人皆知的事情。况且，臣辅政这么些时日，也觉得陛下并不是会玩物丧志的人。” 明姬皱眉，薛丞相这会儿突然话锋一转又夸起了她，这是打的什么主意？她可不会还认为，丞相是真心觉得她这个陛下好。 “多谢薛爱卿的夸奖，那么爱卿可是想出了解决的办法？”明姬只得按捺下心思，尽量平静地说道。 “陛下勤政是没错的，可是，身边却有一个想要把陛下甚至整个大渝往深渊里带的皇夫！”丞相的语气陡地严厉起来，明姬一听，惊得几乎要从御座上跳起来。 “爱卿这是何意？皇夫对朕一直很好，对大渝也是忠心耿耿，若是没有实在的证据，爱卿可不要胡乱说话。”明姬寒着脸说道。 薛丞相微微一笑，转脸又沉了脸色，道：“就是皇夫那样温和无害的表象，才哄的陛下竟然对他深信不疑。陛下还是孩子，臣也就不说什么了，可是皇夫早已经成年，又身为皇宫里除了陛下头一份尊贵的人，他明明知道先帝尸骨未寒，却还是大半夜把陛下带去看烟花，这不是置陛下于不义之地吗？” 明姬气得说不出话来，薛丞相却又继续说了下去：“皇夫还令得陛下受了风寒发高热以至于不能上朝，随后虽然一直做出精心护理的样子，可是只是小小的发热，何以陛下竟然反反复复了一个昼夜还不能好？依臣看，又焉知不是皇夫暗里下了药呢？如此祸国祸民之人，还不如早些斩了，免得以后江山不知何时就不明不白断送了。” 薛明北是暗含着恨意说的这段话，他实在是看令秦川不顺眼很久了，这次恰好可以借机除掉他，何乐而不为呢？ 明姬简直要被气死，薛丞相颠倒黑白的能力也是没得说了，好的都能说成十恶不赦，而又把他自己撇的一干二净。 “你……简直是胡说……”明姬勉力压制住自己心里的深恨，才能说出完整的话来，“皇夫是父皇亲自挑选并且认可了的，他是什么样的人，相信丞相不会比朕、比朕的父皇更了解。丞相如此诋毁皇夫，是把朕的父皇也一并骂进去了吗？” 明姬都说到了死去的诚帝，语气又如此激烈，一时间大殿内的气氛变得剑拔弩张起来。身处期间，只有心惊的份。 谁都不敢说话，触了这两位的霉头。 相比于明姬的暴怒，薛丞相此时却已经平静了下来，只低着头道：“臣不敢侮骂先帝，请陛下明鉴。” 此时看起来，倒更像是明姬独断专行，完全不听丞相这个顾命大臣提出的忠言一样。而丞相，只是一心为大渝鞠躬尽瘁却得不到理解的失意之人。 虽然京城里没有人会这么想，可是放眼整个天下，并非所有人都知道薛丞相的狼子野心。 明姬孤零零地坐在奢华却冰冷的御座上，只觉得格外无助。满朝文武，到底有多少人是支持丞相的，又有多少人是忠于她的呢？ 正文 第49章 剑拔弩张 深吸了一口气，明姬说道：“众卿一直在说是皇夫擅自把朕深夜带去了御花园看花灯和烟花，可众卿不知道的是，那是朕要求的。因此，皇夫才会尽心为朕准备，若不然，没有朕的允许，宫里的人又怎么会帮着皇夫做这样可能会被杀头的事？” 明姬此言一出，所有的大臣都愣住了，连成竹在胸的丞相都愣了一下，猛然抬头看向坐得高高在上身影却异常单薄的明姬。 他们总以为可以一举把碍眼的皇夫令秦川给除掉，可是他们没有想到，明姬会为他开脱，把所有的恶名都往自己身上包揽。 这根本不像是一个帝王的行事作风。 “陛下，请慎言，若是皇夫真的居心险恶，陛下如此维护着他，就是为以后的大渝江山埋下了最大的隐患。”丞相仿佛一心为国着想，语声沉沉地说道。 明姬的脸上却绽出一个鲜明的笑容，对着丞相语声轻快地说道：“怎么，薛爱卿竟然不相信朕的话吗？看来这一次，薛爱卿也要对朕失望了。” 看到丞相吃瘪的表情，明姬的心里就暗爽，简直没有比这更让她高兴的事情了。 这时候，中书令王函站了出来：“启奏陛下，臣以为，方才您对薛丞相所言，实在不合礼数。再怎么说，丞相也是先帝钦点的顾命大臣，比之令皇夫，丞相总是更让人信服。让皇夫代理政事，实在是逾矩了。” 王函平时都是中立的，从不偏帮谁，这一回连他都站出来指责明姬而帮衬丞相，其他的大臣心思也就越发活络了起来。 于是又有人站出来：“陛下，皇夫是祸患，始终不能信任啊。纵然像陛下说的那样，皇夫并没有成心把陛下带坏，可是他明明知道陛下的做法不妥也不劝谏，也是大过。” 局势又开始变得几乎不可控，看得明姬是一阵烦心。 “都给我闭嘴！皇夫没有过错就是没有过错，朕是皇帝，又有父皇亲自悉心教导过，朕做事，还要你们教吗？”明姬心急之下又口不择言地大声说了出来。 她现在真是不能看到或者听到任何伤害她所在乎的人的事情。 可是这样的话的确是有些过分了，连支持明姬的少数大臣都暗暗皱起了眉头。 “陛下，您简直是中了令秦川的毒了！”一个老儒看不得明姬这样的情况，恨铁不成钢地拂袖道。甚至连令秦川的大名，他都毫不避讳地直呼了。 明姬只能冷笑，道：“那么，众爱卿又是中了谁的毒？”她也很讨厌自己那么冲动，总归还是不够火候啊。 不知道怎么的，今天她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那些大臣说的话，她总是想顶回去。她不想这么受人欺负。 能忍才算是王道。这她也知道啊，大道理谁都知道，可是能做到的才是真正的王道。 正在那么紧张得充满了浓浓的火药味，所有人都不敢再说话的时候，突然传来了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从殿后由远及近。 众人都不禁暗想，这么敏感的时候，还有人居然敢未奉诏就进金銮殿？可别是哪个不长心的奴才吧？ 正文 第50章 无诏入殿 明姬也不由自主地回头看了过去。 只见令秦川缓慢而从容地走进了众臣和皇帝议事的金銮殿。他穿着一袭干净到纤尘不染的月牙白长袍，上面只绣了几根墨色的清竹，淡淡的墨色在他身上晕染开来，让人看了就赏心悦目。 他的神情也是淡淡的，丝毫没有因为无诏而入金銮殿而有半分的局促。仔细看，还能发现他的脸上还有着习惯性的淡淡微笑，如沐春风。 他步伐也很是从容，那衣不带水、俊眼修眉的模样，优雅高贵得仿佛上神临世。 看到令秦川的到来，明姬是有意外的惊喜，薛丞相的眉头却一瞬间皱的死紧。 令秦川……他这个时候进了金銮殿，还如此从容不迫，是想做什么？ 令秦川却看也不看丹陛下虎视眈眈的众臣，直接走向了坐在御座上却显得高处不胜寒的明姬。 明姬还在傻傻地看着他。仿佛，令秦川就是上天派给她来拯救她的神仙一样。 “这早朝继续下去也没什么意思，除了吵架还是吵架。绾绾，我来带你回去。”令秦川俯下身去，牵住了明姬冰凉而柔软的手。 明姬看着他，瞬间有了一种想要哭泣的冲动。他的手，一直都是那么温暖，被他的手牵着的时候，她总是很安心。 “好。”鬼使神差地，明姬点了点头，小声地应答道。 令秦川欣慰地笑了起来，牵着明姬的手让她离开御座下了地，就要往金銮殿殿后走去。 那些大臣还沉浸在呆傻的状况中不能回神。这样的情况，似乎历朝历代都没有遇到过啊！ 还是薛明北脑子清醒得比较快，说话的声音抬高了些，也有了隐隐的怒气，“且慢。皇夫，臣等正要对你议罪，而现在你又无诏进入金銮殿，岂不是罪加一等？而且，陛下还没说退朝，你就要把陛下带走，你的眼里，到底还有没有这个朝廷在？” 令秦川听到丞相的质问，顿住了脚步，却没有回头，只是说道：“我有没有犯错，只有陛下有资格评论。况且，我眼里有朝廷，也不是一定早让相爷您时时刻刻看到。” 令秦川的父亲令堰一直沉默着没有说话，不过令秦川也巴不得他永远不说话。 这明显的挑衅激怒了丞相，他尖锐道：“后宫之人无诏不得进入皇帝与众臣议事的金銮殿，这是祖训，难不成皇夫竟然狂妄到要打破这样的祖训吗？” 听到丞相这样说，明姬的身子颤了一下。她怎么忘了？这样放肆的行为，丞相是有理由治令秦川的罪的。而她，怎么能一时冲动就要跟着秦川哥哥走出去呢？ 这样想着，明姬的手就挣扎了一下，想要重新坐回御座。可是令秦川却紧紧握住了她的手，不让她挣开。 只听到令秦川温和得没有一丝火气的声音响起来：“大渝的律法里面，只有说过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可以改的，还从没有说过有什么规矩绝对不能改变。如今这个早朝已经太久了，再争论下去也没有意义，还不如散去。” 正文 第51章 带走明姬 “呵，皇夫这样的言论可是新奇，不知是谁给了皇夫这样胡作非为的权力？”丞相冷笑着说道。他这样说，也是想激一激令秦川。 令秦川既然敢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这么做，一定有他敢这么做的理由。如果真的是诚帝给了他什么他可以倚仗的东西，那么让他早些亮出来，他自己以后心里也有些底。 可是令秦川偏偏没有跳进这个坑，只微笑道：“众卿若是都认为我令秦川有罪，就请找个时间把秦川的罪状都一一罗列出来，让天下人也心服口服。不要看着陛下小就一直施压，可别忘了还有我这个皇夫在。” 说完了这些话，令秦川又近乎喃喃地叹息道：“陛下她，不过还是个孩子。欺负孩子，又算什么？” 说完，令秦川就决绝地拉着明姬的手走了出去，再也不曾回头。 后面传来丞相气急败坏含着怒意的讥诮的声音：“好，真是好。尚书令大人，果真是生了个好儿子！” 令秦川照样没有理会。他也没有听到听到刚才一直沉默的令堰说了什么，他根本没有必要知道。 左右，他对令家人已经没有什么感情了。 对于令堰，更是如此。 明姬跟着令秦川走出了大殿，让外面清新又微冷的空气拂在自己的脸上，只觉得一阵神清气爽。 果然，还是秦川哥哥厉害，一点也不怕那些头脑死板又心怀鬼胎的大臣们。 令秦川就这么牵着明姬走回去，连步辇都遣回去了。不过明姬也无所谓，她也不想天天都坐着那个劳什子步辇，走路其实也不错的。 正月的风还是很凉的，渐渐吹得明姬的脸上都是冷意。明姬觉得脸冷的有点僵了，却还是小声地说道：“秦川哥哥，我要变强。”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明姬之前也说过，可是这一次，她是彻底地下定了决心。就算不为奶娘、红木和湘羽，不为永渝殿那上百条人命，也要为她自己，为死去的父皇，为这美好的大渝江山。 “好，我等你变强。”令秦川几乎是不假思索地说了出来。他早就下定了决心，他要亲自看到明姬站在最高峰的那一天。 就算再难，他也要把他捧上去。 听着这样不假思索的话，不知怎么的，明姬就有了想哭的冲动。她不禁握紧了令秦川那温暖而干净的手。 令秦川的心好像触动了一下。静默了一会儿，他低声说道：“绾绾，以后，不要再做跳上御座叉腰大喊大叫这样的事了。你要记住，你是皇帝，满朝文武都在看着你的一言一行，不能让他们挑出毛病。否则，扳倒丞相就更加难了。” 其实，令秦川想说的是，如果明姬本来就不怎么得人心，那么，就算扳倒了丞相，也很难守住这江山。 扳倒了一个丞相，还会有很多个像丞相一样的人觊觎大渝皇帝的宝座。 这话正好说到了明姬心里忌讳的地方，她的脸不禁发红了起来。她也很想掐死自己呀，刚才怎么就控制不住自己，跳上了那个宝座像泼妇骂街一样呢？ 丢人，丢死人。 正文 第52章 豁然开朗 令秦川看出了她的难堪，于是安抚地说道：“不过，现在满朝文武都在关注着丞相的动作，你怎么样倒不是他们主要关心的。这个阶段，不管你激动之下做了什么，只要不是很过激，都可以说是丞相逼的。如此，丞相倒是可以当一个很好的替罪羔羊。” “嗯……”明姬不好意思地轻声应道，她还是很羞耻啊，秦川哥哥都没在里面，怎么就知道了呢？ 虽然说，他迟早也会知道的。 “秦宿……怎么嘴那么多？”明姬想到了一直贴身伺候她的唯一一个没有在上元夜的血腥之中丧生的秦宿。 其实，那天晚上秦宿之所以没有被丞相杀掉，只不过是因为那天晚上秦宿刚好被令秦川叫去布置烟花去了。只因为这样，他才捡回了一条命。 看着明姬那咬牙切齿的模样，令秦川不禁好笑，却幽幽说道：“其实是我听到了你大声说话的声音，才问了一下秦宿。否则，秦宿当然没打算告诉我。” 明姬伸手捂脸，她怎么能那么丢脸，她的形象呢？……她本来应该是一个人见人爱的可爱小姑娘啊！ “你……你千万不要说出去……”明姬语声弱弱地说道。不顾形象地跳上御座大喊，这估计也就只有她才能做的出来了。 可是，谁叫那些大臣不听她的话！ 明姬一想起这个就生气。为什么她就不被那些大臣尊重？就因为她是女的吗？就因为她是小孩子吗？ “秦川哥哥，你说，为什么女的就不能做皇帝？不试一下，怎么知道女的做皇帝就一定比男的差呢？”明姬又郁闷地说道。 令秦川温暖地笑出来，伸手揉了揉明姬柔软的鬓发，说道：“谁说女的就不如男的？你现在不就是当着皇帝吗？我的绾绾肯定会超过历史上很多很多的男性帝王。” 令秦川说着，也有些感慨，“自古以来，就是男性帝王占了绝大多数，所以人们才会一直认为男性为帝本就是天经地义，而女性登基就是乱了时代。女性确实也有一个致命的弱点，那就是很容易感情用事，所以啊绾绾，你要克服这些弱点，做一个优秀的女帝，为天下所有的女性正名。” 这一番话说得明姬豁然开朗，就跟着令秦川停住了脚步，抬起头去看他，欣喜地说道：“秦川哥哥，你觉得，绾绾能不能做到？” 明姬的眼睛一扫连日的阴霾，充满了期冀的光亮，看起来炯炯有神，就像天然的水晶一样。 明姬长高得很快，才七岁，已经比他的腰还要高一些了。令秦川还是要低着头看她的，轻轻地一笑。 “绾绾，真正的强者，遇到挡在前路的障碍时，总是不会想着他能不能把障碍除掉。而是想着，他要怎么把这个障碍除掉。” 明姬一愣，随即赦然一笑，眼神越发亮晶晶的，“秦川哥哥，绾绾明白了，现在我需要想的是怎么扳倒丞相，让朝中的大臣相信我可以做好这皇帝，而不是一直想着我到底能不能做到我想做到的这些。” 正文 第53章 解疑 明姬很聪明，总是领悟得很快。 令秦川只觉得欣慰，道：“对，具体的做法，我以后会慢慢教你。现在，你只要一步步按我说的去做，绝对不会错的。” 明姬极为信任地点了点头。 和令秦川一起回永渝殿的路上，明姬的心里一阵轻松。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畅快过了，虽然她早上的时候还是因为那些大臣而那么生气。 既然有令秦川一直陪着她，指引她，那她就不怕了。至少，还是有人陪着她的。 之后的一段日子，明姬都表现得很正常，没有大喜，没有大悲，也没有大怒。一切，仿佛又回到了上元夜之前的日子里。 只是，只有明姬自己知道，那个夜晚在自己心里留下了多么大的烙印。在那个夜里，明姬看到了此生最好看的花灯和烟花，也经历了生命中最惨痛的血腥，之后还在鬼门关前面徘徊了很久。 她想，她会记得那个晚上，记得一辈子。 而薛明北似乎比以前更加浮躁了一些，大大小小的动作也多了起来，甚至明目张胆，明姬由着他来，就当做不知道。 反正，还没有造成什么实质上的危害就是了。令秦川每日也闲闲地，根本不再管丞相的样子。 明姬私下里曾经问过令秦川，道：“秦川哥哥，为什么那一次在朝堂上，丞相看上去好像很忌讳你的样子？是不是父皇临死前给了你什么可以让丞相忌惮的东西？” 这应该也是丞相死也想知道的事情吧？不过，他注定了不能知道。 令秦川闲闲地看着手中的书，道：“没有。” 明姬自然不信，摇着令秦川的手撒娇道：“有什么不能告诉我的？为什么要瞒着我？” 令秦川无奈地扯回自己的衣袖，道：“真的没有。若是有，现在也不用这么竭尽脑汁地想怎么对付丞相。又或者，先帝还在的时候，丞相就已经被除掉了，怎么还会把这么一个大麻烦丢给你来处理。” 明姬看着令秦川也不像骗她的样子，不禁惊奇地说道：“那为什么丞相这么忌惮你？就连上次你无诏进入金銮殿，他都没有再揪出来大做文章。” 令秦川的脸上难得地有了得意之色，放下了手中的书，道：“人最怕的是什么？” 明姬哪里有心思去想这种听起来就没有标准答案的问题，于是撇撇嘴，说道：“人怕的东西很多呀，不同的人怕的东西都不一样，我怎么会知道人最怕的是什么？就比如，我现在最怕的是丞相，可是秦宿最怕的不一定是丞相呀。” 莫名被点名的秦宿此时正守在殿外，突然就没来由地打了个喷嚏。 令秦川笑了笑，点着明姬的鼻子，说道：“人最怕的是未知啊。就比如人怕黑，也是怕黑夜里会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就如臆想中的鬼啊什么的，而你怕丞相，也是因为不知道自己到底能不能赢了丞相，这大渝的江山会不会改姓。” “然……然后呢？这和我问你的有半点关系吗？”明姬听令秦川一大堆的话，还是没有弄懂他到底想说什么，倒是她要被绕晕了。 正文 第54章 琐碎 令秦川还是不紧不慢，说道：“就是这样的啊，薛明北就怕我手里会不会有什么对他不利的东西，虽然我手里是没有的，但是我可以利用他的这个心理。就让他这么以为我手里真的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好了，这样他还能收敛一点。” 明姬终于恍然大悟。原来秦川哥哥打的是这个主意，不得不说，要是她是丞相，纵然是半信半疑，也会不由自主地相信令秦川手里有着父皇给他的什么东西了。 毕竟，丞相他是那么多疑的人。 “秦川哥哥……你这一招还真是绝了，还好，不是你站在我的对立面。要不然，我就必死无疑了，还谈什么打败丞相。”明姬轻抚着胸口说道，好像真的松了口气的样子。 令秦川看得想笑，道：“急什么，我现在不是在帮着你吗？况且，这只是上不得台面的雕虫小技罢了，丞相终究是要反的，只看时间早晚而已。丞相若是真的发狠了，我们还真得好好想一下对策。” “嗯嗯。”明姬好像又恢复了以前的活泼好动，只顾笑笑地直点头。 这段时间里，对于奶娘、红木和湘羽等人无辜死去的悲伤和愤怒，全都转化成了明姬的动力。 每次和令秦川讨论朝政之事讨论得感觉要心力交瘁的时候，或者批阅奏折困到快要睡着的时候，明姬只要一想到还有这么多人的仇等着她去报，她就会一下子变得很是精神。 这一日，令秦川还没有去永渝殿，而是待在霜华殿里。 习惯性地手捧一本书，令秦川惬意地半躺在窗边的青竹色绣香草的软榻上，眼睛已经舒服地眯了起来，根本没有在看手中的书。 他依旧是穿着一身素净的和软榻同色的淡竹色绣青天云纹的袍子，因为躺的太过舒服，领口微微敞开，显出几分慵懒，却又高贵的凛然不可侵犯。 童衡正在令秦川身边，静静准备听着吩咐。然而他现在心里的想法是，公子躺得可真是舒服呀，何时他也可以有这样的日子？ 公子也实在是太不会心疼他们这些为他跑来跑去的人了，他还记得上次公子上次居然让他在温泉里泡了整整一个晚上！ 他本来偷偷出去，穿好衣袍准备出去的时候，却有几个婢女礼貌地说道：“童大人，皇夫说您要在温泉里洗浴一整个晚上，请您回去继续沐浴吧。” 他心里顿时一阵绝望。虽然泡温泉是多少人想做却永远不能做的事，可是也禁不起这样泡一个晚上啊！果然，公子说过的话都是会兑现的，从来没有开玩笑过。 好吧，最后的结果，泡着温泉实在是太舒服，童衡直接靠着温泉边的栏杆就香甜地睡了一晚上，整个身子还是浸泡在温泉水里的。更无语的是，第二天他起床的时辰还比往常晚了。 差点，差一点，他就要一直在那里睡个一昼一夜了。因为守在外面的婢女换班的时候发现他一直没有出来，才隔帘叫他起来了。 嗯……这是他不光彩的事迹，他绝对不会告诉公子的。 不过他没想过，这件事令秦川早就听宫人当笑话一样地说了。令秦川只付之一笑，并不当着童衡的面揭他的短。 正文 第55章 正事 躺了一会儿，舒服到不想多说什么话的令秦川终于舍得开口了，“最近裴的那边没有出什么事情吧？进度具体如何了？” 童衡知道这事是正事，也就正经地弯了身子说道：“回公子，裴统领那边一切正常，训练的进度也适度，属下亲自审查过，训练得很不错。至少，每个人都可以打败江湖上的二流高手，有的人可以和一流高手一较高下。” “嗯。”令秦川知道总是不会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传来的，慵懒地应了一声，“那么依你和裴来看，他们什么时候可以投入使用？” “……” 听到这样的问话，童衡不想黑线都不行。公子这话说的，就像使用产品一样。裴统领辛辛苦苦训练出来的，那么随便真的好吗？ 在心里吐槽了几番，童衡还是回道：“依属下来看，如果要保证每个人素质顶尖，至少还要半年。” “半年？”令秦川重复着这个数字，好像是有些不满意。“那么，裴怎么说？” 童衡的语气里多了几分埋怨，道：“裴统领也不知道是仗着什么，居然说他只要再多两个月就可以了。难道他就不考虑一个那些还那么年轻的孩子们的身体吗？这么魔鬼训练下去，只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支持不住了。” 一说起这个，童衡再想到裴统领说只要两个月时那自信坚毅又张狂的脸庞，就忍不住生气啊。他哪里来的这么大的自信？这也太轻狂了啊。都差不多三十几岁的人了，还是像热血的小年轻一样。 令秦川听到童衡的转述，却睁开了眼睛，缓缓地笑了出来。他漆黑又深邃的瞳里突然滑过明亮的光，丝丝笑意攀上了他眼底，“裴果然得我心意。” 童衡听到这句满是赞赏的话，不禁瞪大了眼睛。公子没发烧吧？平日里那么冷静的人，怎么现在跟裴统领一样疯狂了？ 令秦川却不打算解答他心里的疑惑，又道：“看起来，你好像还有话要说？” 童衡连忙赔着笑脸说道：“公子果然火眼金睛，一看就知道属下还有别的事要禀告。”对于童衡偶尔这样的拍马奉承，令秦川只有一个反应，置之不理。 果然童衡又尴尬地摸着鼻子说道：“就是裴统领的小儿子，那小子皮得很，才九岁的年纪，天天跟着他爹在训练营地里出入，竟然也开始跟着他们学武。” 想起那个丝毫没有娇气的小人儿，童衡心里其实也是欢喜的，他总有一种预感，这小子将来一定会成一番大气候，比他爹还要出色。 “得知裴统领是附属于您手下的时候，那小子倒是没有半分对您的不屑，还说长大以后要变得很厉害，要进宫来给您当侍卫呢。他说要做什么一等的御前带刀侍卫，那狂妄的样子，倒是和他爹有得一拼。属下只是想问一问，到时候让不让那小子进来？” “哦？”令秦川也想起来，裴是有一个异常喜爱的小儿子的，还经常把他带在身边，就连血腥场面也丝毫不避讳。“你确定他说的不是玩笑话？裴的意见呢？” 正文 第56章 商议考虑 “属下觉得，那小子说的话就没有不当真的过，那脾气倒是令人欣赏。至于裴统领，儿子想要做什么，只要不是坏事，就没有不答应的。”童衡回道，看得出来他其实很欣赏裴统领的那个小儿子。 令秦川听了，嘴边也不由得现出微微的笑意，想来也是满意的。他一直很看好裴统领，觉得他能力强，脾气也很对他的胃口。 只是之前从没想过，他儿子倒是继承了他的优点，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主见。 然而，令秦川突然想到什么，唇边的笑容一下子有些凝滞。他犹豫着开口说道：“他有没有想过，在我身边做侍卫，随时可能有生命危险？毕竟，以后的局势，谁都不可能百分百料得精准。” 童衡静默了一下，语气也有些沉重起来：“属下和他说过，可是他说，他不怕，因为有危险就退缩的人永远不算男子汉，也干不成什么大事。” 想起那个才九岁的小男孩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童衡的心里竟然生出一丝凛然和钦叹。就是他，也不能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想法。 童衡继续说道：“裴统领当然懂得其中的利害，可是他也说他支持那小子的想法，只说不许他后悔，那小子当然说自己不会后悔。” 童衡叹了口气，说道：“裴统领也是的，自己那么宝贝的一个儿子，竟然看着儿子刀口舔血，也不反对。这得需要多大的勇气？” 令秦川一直在默默听着童衡的话，末了才说道：“既然他有这样的志向，那我能给的机会当然会尽量给。不过，如果我失败了，他自然不能活，你再找个时间跟他说清楚，如果他还是坚持，就让他什么时候进宫来一趟，我亲自看看。” 童衡点头应许，道：“属下会的。”顿了顿，他又迟疑道：“可是，裴统领一直隐于秘密之中，若是那小子贸然进宫来，他和您又非亲非故，容易引起他人的猜疑啊。” 令秦川愣了一下道：“倒是我疏忽了。也罢，你就说，裴……他名字叫什么？” 童衡连忙回答道：“回公子，裴统领的儿子叫裴云曜。” “嗯。”令秦川应了一声，又继续说道：“到时候你说裴云曜是你远房亲戚的侄子，由你把他带进宫来，也就可以了。” 童衡正要应答，稍稍一想，却有些惊讶，说道：“公子，这个谎言明显很拙劣啊，他们只要一查，就会知道，属下根本没有这么一个叫做裴云曜的远房亲戚的侄子。况且，既然是远方亲戚，那么突然进宫来也很让人猜忌。” 令秦川淡淡一笑，说道：“这回你倒是考虑得很周全。” 童衡平时听到这句话肯定高兴，可是现在他看着令秦川那淡淡的笑容，就觉得公子绝对不会是夸奖自己。 “公子……难道您还有什么别的考虑？”童衡倒是想不出来，就这样撒了一个拙劣到不用查证就能看穿的谎言就把裴云曜明目张胆接进宫来，还能有什么好处。 令秦川看着童衡的表情，一时间也但笑不语。 正文 第57章 打算 想了想，令秦川才接着说道：“就让他们查出来吧，也没什么关系，只是一个小孩子罢了。就算查出来不是你的远房亲戚，也查不出来是裴的儿子，更查不出来，我和裴有什么联系。” “可是公子……”童衡还是有点不放心。 就算他再神，也不能保证裴统领绝对不会暴露。如果裴统领暴露了，那么他们绝对会功亏一篑，那样的后果，公子应该能想到啊。 令秦川不慌不忙，说道：“这招可是屡试不爽的，让薛明北真的以为我暗中有什么动作吧，却又不能完全知道，让他好好焦虑一阵。然后，再暗暗透露给他假情报，让他以为是我也有心思觊觎皇位。” 童衡再一次佩服令秦川的想法了，为什么每一次令秦川想的都和他想的不一样，却又想得比他深远？ “公子好计策，是属下思虑不周。……只是，让薛丞相以为公子有心篡夺皇位，岂不是把公子您自己也置于更加危险的境地？而且，若是他撒播流言出来，陛下相信了，可如何是好？” 童衡只觉得自己的大脑在飞速运转，说着说着，又想到了一层。 令秦川想了一下，唇边的笑容变得缥缈。他无意识地拿起一边放着的折扇，轻轻敲击着紫楠木的桌案，漆黑得深不见底的眸子里突然闪现出一抹意味不明的亮光。 童衡看得心里莫名一颤。 令秦川却又很快说道：“无妨，反正我也还不知道明姬对我信任到什么地步，正好借此机会好好看一下她的心理。” 童衡惊得心剧烈地跳了几下。这可是大渝的皇帝！公子受先帝所托，务必要辅佐她坐稳皇帝的宝座，守好大渝的寸土寸金。可是，公子竟然要这样试探一个帝王的心意！ 这样做，真的好吗？ “公子……您……如果陛下没有相信您，您会怎么办？”童衡强行按捺住心里的想法，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问道。 令秦川脸上的笑容依旧，面容也温和得仿佛一块温玉。他看了童衡一眼，说道：“我本来就要替明姬稳住大渝江山的，当然不会怎样。我还是会帮助明姬扫清前路的障碍，日后她自然会明白，我是帮着她的。” 童衡看着令秦川波澜不惊的面容，他心里却是不平静的。是啊，他知道，令秦川是不会怎样的，他答应过的一定会实现。 只是，童衡知道，如果明姬没有相信令秦川，那么令秦川和明姬以后就只能是君臣，而不会是亲密无间的兄妹。或者说，皇帝与皇夫的正常关系。 令秦川最讨厌欺骗他或者不信任他的人，这永远不会变。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各有所思。 日头渐渐烈了，明晃晃地映在令秦川淡竹色绣天青云纹的衣袍上，竟然有些闪眼。 窗外有一株先前自己生长的紫藤萝，慢慢沿着墙壁攀爬上来缠绕着窗棂。还没有开花，一片片翠绿的叶子盈盈地迎风而动，亮亮地反射地太阳的光。 光线如此刺眼了，令秦川却好像没有感觉到一样，反而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看上去就像睡着了一样。 童衡本来想出声说一下，却想到自己此时也许更应该什么都不说，于是也就默默地退了出去。 正文 第58章 谁在利用 现在正好有时间，也许，应该去裴统领那里去一下。有话还是赶紧说的好，受令秦川的影响，童衡做事从来不喜欢拖泥带水。 丞相府。 薛明北脸色阴沉地坐在太师椅上，手上不停把玩着两颗珍贵的南海夜明珠，深黑的眼睛里，充满了阴鸷。 薛明北的心腹汪同成小心翼翼地垂手站在太师椅旁边，隐隐猜到丞相为什么生气，却又不敢贸然说出来。 这丞相也是个喜怒无常的主儿，他也不过是靠着所谓的会猜丞相的心思，才有了如今的地位，却还是很有可能一下子就跌入深渊。 “那个令秦川，他真的会以为陛下是我们派人下毒的？”沉默了好久，薛明北才说道，语声冰冷得让人忍不住发颤。 汪同成谨慎地回道：“回相爷，恐怕是这样。毕竟，之前有了那样的事，不管怎么看，我们的嫌疑都是最大的。” 薛明北把玩着夜明珠的那只手猛然收紧，紧到指节都泛了白。若不是他不会武，这两颗珍贵的夜明珠恐怕都已被他捏的粉碎。 “究竟是谁？竟然敢利用本相！”其实薛明北最着恼的不是因为令秦川会怀疑明姬中的毒是他派人下的，而是，居然有人敢这么无声无息地算计他。 不可原谅。 薛明北是可以耍心计，可是他不允许别人在他眼皮子底下耍心计，谁犯了这个忌，都要做好准备承受他的怒火。 “相爷息怒，属下会竭尽全力派人去查，绝对不让那个幕后的人渔翁得利。”汪同成知晓薛明北这一回是真的怒不可遏，赶紧说道。 薛明北的脸色还是阴沉，他未尝不想让明姬就这样死在那一场高热中。现在不管怎么看，他都有最好的优势可以登基，趁乱反而不会遭到太多的反对。 可是，那个下药的人居然没有让明姬这么死去。这也就罢了，还让他背上了谋害君主的恶名。敢于利用他的人，他都不可能放过。 而且，那个幕后的人，下药的目的也不过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也想当皇帝。至于这个人是谁，他想，楠亲王有很大嫌疑。 可是，又不对。楠亲王早就回了封地，根本不可能知道明姬什么时候发了高热，更不可能在短短时间找到最好的害死明姬的药。 “同成，你说，会是谁利用了本相，给陛下下药？”薛明北自己想着也是觉得闹心，于是开口问道。 只是语声越发沉重了。 如果让他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捣鬼，他一定会用最严厉的酷刑，让那个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汪同成早料到丞相还是会问出这样的话，可是当他真的问出来的时候，他还是觉得心惊。在丞相身边卖命，好，也不好。 可是汪同成不敢耽搁，连忙说道：“回相爷，依属下之见，楠亲王的嫌疑很大。” 薛明北听到这样的回答，自己已经想到过的，不禁蹙眉，说道：“为什么会是他？楠亲王早就已经离开封地。” 汪同成把头低得更深了些，恭谨道：“相爷，依属下看，楠亲王虽然已经离开京城，可是不代表他不在京城。” 正文 第59章 迁怒 “你说什么？”薛明北被他的话绕得烦了，“什么他离开了京城，却不一定不在京城？”真是该死，在这样的节骨眼上，汪同成还有心思整这些弯弯绕绕。 薛明北的眼神里的温度骤然下降到了冰点。 汪同成敏锐地察觉到了丞相情绪的变化，连忙拱手说道：“相爷请稍安勿躁，属下的意思是，有没有可能，回到封地的根本不是楠亲王本人，而是他在掩人耳目？” 薛明北这才听出来汪同成的意思，思索了一下，点头道：“你是说，回封地的可能是楠亲王的替身？” 待汪同成点头承认后，薛明北脸色又一厉，道：“那么，你派去的那么多人，居然没有一个人发觉出来楠亲王不是原来的楠亲王？这么一帮蠢货，要来还有什么用？” 汪同成一听到丞相竟然有把派去的不下十个人全部处死的念头，就算有再好的定力也不禁大惊失色，那些他派去的人，可都是精英，他可舍不得全都死了。 汪同成连忙说道：“相爷，这并不是他们的错，还请相爷再给他们一条活路。若是楠亲王真的有心要瞒过所有人，就是属下亲自去也不一定看得出来那是楠亲王的替身啊！” 薛明北极快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是想求情？你舍不得他们死？”话里面，阴沉似水，已经有了隐隐的杀气。 汪同成冷汗直冒，腿一软就跪了下去，说道：“相爷明鉴，属下并不是要为他们求情。只是让相爷看清楚前面的现实，不要被表象给迷惑。就算不是楠亲王找了替身，他那几个儿子恐怕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 “楠亲王的儿子？”薛明北倒是把汪同成的话给听进去了，重复了一遍道。 “对。”汪同成紧紧抓住这一次机会，薛明北到底还是愿意听他说的话的，那就是好的，“楠亲王现在有好几个儿子，都已经是和令秦川差不多的年纪，又传说他那几个儿子资质都很不错，难保他们不会有这个心思。楠亲王也许有阻拦，所以他们就背地搞一些小动作，想要坐收渔利，也不是不可能。” 薛明北静静想了一下，道：“可能？” 汪同成知道薛明北已经不打算杀掉派去楠亲王封地青州的那几个精英了，于是放下了一半的心。听丞相这样问，他连忙回道：“相爷放心，属下一定派出最可靠的人，都查清楚，给相爷一个最满意最肯定的答复。” “嗯。”丞相轻不可闻地应了一声，道：“这里暂时没有别的事了，你先下去吧，记得把事情都给安排好，本相一定要知道，到底是谁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说到最后一句，丞相的语气中又迸发出一股阴寒，直欲让人喘不过气来。汪同成自然不敢废话，连忙告了退，转身就走出去。 一直走出了那个屋子，汪同成才敢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刚才和丞相的问答，虽然看起来简单，可是当时有多么惊心动魄，只有他自己知道。 其实他刚才说的不全是对的，只能勉强把现在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丞相糊弄过去。可是，除了这样，他也毫无办法，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亲自训练出来的人就这么被酷刑处死。 正文 第60章 思虑与打算 汪同成方才说，就算在封地青州的楠亲王不是替身，那么下毒的人也有可能是楠亲王的儿子，其实他自己都觉得不太可能。 一来，楠亲王的儿子们不论哪个都毕竟还年轻，就算觊觎皇位，也不可能想出那么周密的计划，既能差点害死了陛下，还能嫁祸于丞相。 二来，如果楠亲王的儿子们来了都城，那么一定会有什么比较大的动静，没道理丞相会完全不知道。 三来……楠亲王的儿子应该自小都是娇生惯养，又哪里会知道连严正事前都不知道的乌芨草？还能那么快反应过来应该用这种毒药？若说是麾下有什么了不得的能人异士，那也不太可能，能人异士不会选择他们这样的主子的。 所以，楠亲王儿子这个可能已经差不多排除了。接下来，他只需要好好查到底是谁下的药就好了。 现在是丞相正在气头上，所以没脑子想这么多，他日后若是想起来，肯定又会兴师问罪。不过到时候人都已经救回来了，丞相肯定不会还说要杀掉。 到那时候，他自然还会有办法应对。 这么想着，汪同成终于放了心。他觉得，为丞相卖命，本身就是与虎谋皮。可是。他已经不能再退出。 一旦退出，哪怕是有退出的念头被丞相发现了，都是死路一条。 汪同成抬头看了看远处的天空，倒是万里无云，天空整块蓝得就像上好的蓝宝石一样，找不到坏境污染的痕迹。太阳光有点耀眼，汪同成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刺痛，便低下头去再也不曾抬起头看看那片天空。 御书房 因为天气渐渐热了，明姬穿得也不再那么臃肿，正端端正正地坐在御案前批阅奏折。这些奏折她已经能看懂很多了，也能独立地做出一些决断，所以她最近也不让令秦川帮忙批阅，而是尝试着自己来。 没想到，感觉还不错，而且效率也没有比往常下降很多很多。 令秦川就在此时大踏步进了御书房，脸上的笑容还是一如往常的令人如沐春风，细看却有几分不易察觉的凝重。 “秦川哥哥，你怎么来了？”明姬听到动静，感到很奇怪，往常如果她在御书房批阅奏折的话，令秦川一般不会亲自找过来的。 难道，又有什么大事？ 明姬不由放下了朱笔，看着那渐近的挺拔身影。 令秦川看到明姬一看到他就放下了批阅奏折用的朱笔，也不禁感到有些抱歉。 他决定速战速决。 令秦川坐到御案旁边的旁边的黄花梨木雕花座椅上，说道：“绾绾，你天天批阅奏折，累不累？” 明姬不明所以，还是如实答道：“累啊，好累的。” 令秦川笑了一笑，道：“那你是不是希望有个人可以陪你？” 明姬更疑惑了，秦川哥哥今天都在说些什么？不过她还是认真地答道：“我是希望有个人可以陪我的，可是却不可能。不过，我身边不是还有你陪着我吗？难道，秦川哥哥以后不能再陪着绾绾了吗？” 说到后面，明姬的语气几分焦急，几分黯然。 正文 第61章 说服 令秦川哭笑不得，明姬想到哪儿去了？这想象力也是够丰富的。 “没有，我是说，可以让一个年纪跟你差不多的小孩子进宫来陪你玩，好不好？”令秦川只好耐心地解释着。 “年纪跟我差不多？”明姬重复了一遍，还是不知道令秦川说的是谁，“TA是男的还是女的？比我小一点还是比我大一点？” 明姬突然觉得，要进宫来的那个人千万不要是男的，是女的的话，倒是很好的。如果是女孩子，那么她们可以成为很好的闺中好友。 明姬从小就比别人地位尊贵，被捧惯了的，皇族又没有其他的公主，所以和明姬一起玩过的人很少很少。 所以，有个同龄的女孩子陪着她的话，她一定会很开心。秦川哥哥是特意为她留意的吗？她就知道，秦川哥哥总是最疼她的。 不过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明姬的脑海里已经转过了这么多的想法。 令秦川也不再打哑谜，直接说道：“绾绾，我想让你下旨把楠亲王的小女儿给接进宫来，她和你的年龄最相近。你说可好？” 令秦川这么说了，明姬反而有些诧异，真的是女孩子啊。那可正中她的心意，终于有人可以和她一起玩了。 可是，明姬突然又想到什么，迟疑地说道：“她是皇叔的小女儿，和我差不多的年纪，那么离开皇叔的话，她不是会很想念很想念皇叔吗？还有她的娘亲和兄弟姐妹。” 明姬自己这么小的年纪就没有了爹娘，她知道这样的痛苦，所以，她不想为了自己的私利就让别人也遭受同样的不幸。 令秦川倒是很惊奇，他看出来，明姬应该很希望有个同龄人陪伴在她身边才是。可是，有了这样的好机会，她居然还能这样为别人着想。 明姬见令秦川不说话，以为他是因为她不同意他的意见而生气了，于是连忙小心地说道：“可是，她也是绾绾的堂姐妹啊，绾绾不能那么自私……” 每次明姬自己觉得不好意思或者有意撒娇或者有事要求令秦川的时候，自称都会变成甜甜的“绾绾”。对于这个，令秦川早就习惯了。 明白了明姬的想法，令秦川却也没有改变决定，只是说道：“没事，我们可以让小郡主隔一段时间就回家去看一看，或者让楠亲王和楠亲王妃进宫来探望一下她。这样，小郡主既可以陪伴你，也可以见到她的家人，免受思家之苦，岂不是两全其美？” “真的吗？”明姬听到令秦川这么说，已经有些心动了。若真是这样，她真的很想有一个同龄人和她一起玩，一起成长。 令秦川听明姬的语气已经有些松动，于是趁热打铁，温柔地说道：“是真的，这样一来，谁都可以得到想要得到的。而且，小郡主进皇宫里来看一看，也能增长一点见识。” 明姬还是想了想，最终问道：“那个小郡主，叫什么名字？多少岁了？” 令秦川知道明姬已经决定让楠亲王的小女儿进宫来了，心里不由轻轻松了口气，脸上的表情也更加柔和。 正文 第62章 让她进宫 令秦川答道：“楠亲王的小女儿，人都称月舞郡主，只比你小了两个月。” 明姬的眼睛一下子有些发亮，欣喜道：“月舞？那她是我的小堂妹了！”一直以来，在明姬所认识的人之中，她都是最小的，没想到，还有一个比她还要小的要进宫来陪她了。 这让她怎能不欣喜。她已经能够想象的到，有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跟在她后面一直叫姐姐的场景了。只是这样想想，明姬就欢喜得快要笑出声来。 令秦川见她兴奋得闪闪发亮的大眼睛，心里也不由得欣慰。 虽然他提议把月舞郡主接进宫来并不是单纯为了明姬可以有一个同龄的玩伴，而是另有图谋。 因为，他也必须提防，楠亲王会篡位，或者被逼篡位，如同历史上的黄袍加身。或者，楠亲王的儿子会有什么动作。 他只是要未雨绸缪。 外面都在传闻，楠亲王府里最小的郡主月舞是楠亲王平日里最宠爱的，几乎是有求必应，如同诚帝当初对明姬一样。 听说月舞郡主的母妃是楠亲王最宠爱的侧妃，因为那位侧妃长得花容月貌，所以月舞郡主生下来也是粉雕玉琢，很讨人喜欢。 令秦川对楠亲王总归是有一些了解的，他虽然也是有城府的人，也会谋图一些利益，可是楠亲王为人却绝对不冷血。 月舞郡主是他疼爱了那么久的，他想要做什么事的话，总会有所忌惮，若他的儿子想要有什么行动，被楠亲王知道了，楠亲王也必定会阻止。 所以，令秦川根本不介意接进宫来的不是楠亲王最宝贝的儿子，而是他最宝贝的女儿。 其实，令秦川也的确希望，月舞郡主没有被世事污染过的纯净心灵，可以给这座死气沉沉的皇宫带来一些欢笑。 也让明姬不要这么沉闷下去，越想着复仇越阴沉，完全失掉了这个年龄的孩子应该有的活力。 “绾绾，若是你决定好了，那么明天或者后天就下旨吧。”令秦川恍惚间转过了好多心思，忽而又回过神来，微笑着对明姬说道。 明姬想到下旨的事情，于是问令秦川：“那我应该怎么下这道旨意？总归是让月舞妹妹与家人分离……我有点说不出口。” 令秦川听到明姬的顾虑是这个，莞尔一笑，道：“这个不需要纠结，你可以说，自从上次发了高热之后，你的心情总是有些郁结，所以希望皇叔的小女儿能够进宫来陪伴一段时间，好让你心情放松。” 令秦川知道自己说的这个借口有多么拙劣，可是他不管，不管多么拙劣，有人买账就行了。哦，错了，是不买账也要买账。 明姬也没有在意，只顾着高兴，说道：“这么说倒是可以呀！好吧，就这么决定了。秦川哥哥，你说，月舞妹妹进宫来之后，会不会喜欢我？” 令秦川也笑了，说道：“绾绾那么好的玩伴，月舞郡主一定会喜欢和你一起玩的。况且，绾绾长得也可爱，不凶，最起码月舞郡主不会怕你。” 正文 第63章 惑 明姬：“……” 秦川哥哥这是在夸她吗？怎么听着那么奇怪…… 令秦川也不再逗她，微微正色道：“拟旨这种事情不要过多地假手于他人，你终归是要自己学会的，这一次的御诏，你就自己起草吧。起草完成之后，拿给我帮忙看一下有哪里不妥就好了。” 明姬听着，当然不会拒绝，本来她就想自己可以做到自立一点的，令秦川的建议刚好合了她的心意。 可是，明姬又突然想到，现在她还没有亲政，所有起草好的御诏，都是要送到顾命大臣处过目的，若是丞相不同意她的这道御诏，驳回了怎么办？ 明姬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令秦川，令秦川看着她，只淡淡一笑，没有立刻说话。 明姬觉得奇怪，摸了摸自己的脸，疑惑地问道：“秦川哥哥，你怎么不说话？盯着我看做什么，难道我今天洗脸没有洗干净？” 其实，令秦川只是感叹，明姬才七岁的年纪，已经能想得那么远了。这么看起来，心智倒是比他小时候还要成熟些。 不过，这也都是被环境逼出来的吧。这么小的年纪，背负了那么多。 边境的乌兰国见大渝这一代是女帝治国，早已经在暗自观望了。如果，丞相真的起兵逼宫，只怕乌兰国就会趁机进犯，到时候内忧外患，后果不堪设想。 不再想那么多，令秦川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像往常一样微笑着，说道：“没事，这个不用担心，薛丞相不会驳回的。” “为什么？”明姬显然很疑惑。 薛明北既然已经决定要反了，那么就该反对明姬要做的一切事情啊。让楠亲王的小女儿月舞郡主进宫，明姬自己都隐隐感觉到，听起来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丞相又怎么会不阻拦？ 难道，秦川哥哥又有什么想法吗？还是又捏住了丞相的什么把柄或者软肋？ 明姬突然很想知道。在她眼里，秦川哥哥永远都是那么足智多谋，永远都是那么强大，而又淡定。 就好像，不管有什么事，秦川哥哥都能事先预料到，然后想到对策。在明姬看来，秦川哥哥一直都在做一些很危险的事，可他就是有办法让薛丞相想阻拦也不能阻拦。 秦川哥哥大多情况下只是利用了人性的弱点罢了，却偏偏能将丞相卡得死死的，使情势从向丞相一边倒变成了让明姬也可以看到希望。 令秦川却没打算告诉明姬，只说道：“这个你不需要知道，总之薛明北是不会因为这件事而做出什么事情来的，更不会驳回了。” “可是，为什么我不需要知道？我不是大渝的皇帝吗？”明姬更加来了好奇心，追问道。 也许明姬说的时候是无意的，但令秦川听到她说“我不是大渝的皇帝吗”这句话的时候，却愣了一下。 是啊，明姬是大渝的皇帝，也是大渝历史上第一位女皇帝。那么，既然是皇帝，这些心术之类的东西，明姬迟早要知道的。自己，还要保护她多久？ 正文 第64章 目的 于是令秦川看着明姬习惯性仰起来的脸，伸出手轻轻抚了抚明姬柔软而熨帖的鬓发，说道：“你想啊，现在我们把月舞郡主召进宫里来，看起来像是有什么目的？” “有什么目的？”明姬想了一下，答道：“就是，以月舞妹妹为质子，要挟……要挟皇叔？让皇叔产生忌惮，不敢觊觎这皇位？” 明姬说着，自己都觉得恐怖。为什么这么一件小小的事情，内里都要有这么多的弯弯绕绕？为什么她的生活里，都要充满了这样机关算尽的谋算？ “对，我的确是这么想的。”令秦川回答得坦然，“若是不这样，我们都不能担保，楠亲王不会篡位。” 明姬倒吸了一口凉气。不就是把她的堂妹接进宫吗？为什么都能充满了这样的算计？难道，她这样的想法，也是不可取的吗？ “为什么？月舞妹妹还那么小，怎么能被我们利用？”明姬忍不住问出来。 “没事，绾绾，不要愧疚，我们这样做，其实对月舞郡主也没有多大的害处。”令秦川耐心地安抚着，“进了宫，她可以陪你一起玩，跟着你也能学到好些东西，那会是寻常闺阁小姐没有办法学到的。而且月舞郡主可以定时看一看她的家人的，她不会悲伤。” “是吗？”明姬觉得令秦川说得好像也有些道理，却还是忍不住问道。她总觉得这样对不起月舞，那可是她的妹妹，比她还要天真懵懂的年纪，却要因为这些烦人的朝堂之争，被送进宫里来。 令秦川自然是温和地点头。 “可是，这和薛丞相通不通过我下的御诏有什么关系？”明姬又问道。 令秦川脸色也不再那么轻松，说道：“绾绾，你想想看，你突然下了这么一道旨意，只要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会想到是我让你下颁的。那么，谁会第一个不悦？” 明姬回答得很快：“让皇叔最宠爱的小女儿进宫，皇叔当然会第一个不高兴。” 这么说了，明姬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脱口而出道：“秦川哥哥！你是说……本来我们是需要皇叔的帮助的，可是皇叔这么一不高兴，我们之间的合作就会受到影响，所以薛丞相当然是乐见其成的，对吗？” 令秦川对明姬是越发的刮目相看了，七岁的女童，可以这么快看出症结所在，也很不错了。若是多加锤炼，何愁不能扳倒丞相？ 可是，现在最要紧的是时间。只怕明姬还没有成长到足以和丞相抗衡的时候，薛丞相就已经迫不及待要逼宫了。 令秦川没有把自己的担忧表现出来，只是笑容如常地说道：“没错，薛丞相是巴不得我们少一些帮手甚至于没有帮手好让他自己没有障碍，所以，能让我们和皇叔有什么隔阂，他当然乐意，又怎么会驳回。” “可是，薛丞相那么狡猾，他不会猜到你的心思吗？若是他早知道你是这么想，于是将计就计呢？”明姬又提出了新的疑问。 不是她不相信秦川哥哥的谋略，只是她实在不敢小瞧了丞相。 正文 第65章 安抚 令秦川怔了怔，道：“这个问题倒是提得好，那么，如果你是丞相，明知道我是这么打算的，你会怎么做？” 明姬也愣住，她的确没有想过这样的问题，她只会看出问题然后提出来。 是啊……如果她是薛明北，明明知道令秦川之所以敢肆无忌惮地把月舞妹妹接进宫里来，就是吃准了她的心理，那她会怎么办？ 若是她，她当然会选择驳回这道御诏。可是，真的这么简单就好了吗？秦川哥哥明明说，薛丞相是不会驳回这道御诏的。 明姬的大脑在飞速运转着，她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思考过一件事关朝堂的大事。或者，这也不算大事。 可是，对明姬来说，每一件事都是大事。 “如果……如果我是丞相，我会先同意了这道御诏下颁，免得被世人诟病说他暗自扣下了陛下下颁的旨意……然后，再找机会……找机会在月舞妹妹进宫之后动一些手脚？” 明姬不知道自己说的到底对不对。如果真的像她想的那样，丞相会在月舞妹妹进宫后在她身上动手脚，那她岂不是更加彻头彻尾的罪人了？ 而且，要是月舞妹妹有了什么闪失，肯定也要把账暗暗记在秦川哥哥头上，等到丞相真的起兵的时候去帮丞相或者给秦川哥哥使绊子，那后果就严重了。 令秦川听到明姬的话只是默然。 明姬忍受不住这样的静默，追问道：“是不是？秦川哥哥，你回答我。” 令秦川看着明姬焦急的脸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只依旧笑得柔和，抚着明姬的头发说道：“对。说的不错，绾绾越来越厉害了。” 明姬却不想和他打哈哈，继续焦急地说道：“那秦川哥哥你怎么还能这么淡定？这么做太危险了，我不想把月舞妹妹接进宫里来了。” 听到明姬这样的话，令秦川竟然轻轻一嗤，仿佛明姬说的话太过天真好笑。明姬不明所以，却也没有再立刻追问。 “绾绾，你觉得，我们能想到的事，就所有人都不会会想到吗？”令秦川淡淡说道，话语里已经听不出什么情绪。 明姬只觉得脊背生凉，道：“别人能想到……然后呢？什么意思？”她觉得她的脑子已经快不能正常工作了。 令秦川还是不紧不慢，说道：“就是说，我能想到用楠亲王最疼爱的月舞郡主来要挟楠亲王，别人当然也可以想到，例如丞相。” 外面正是艳阳天，阳光明晃晃地照着，强烈的光束透过窗棂照进来，隐隐能看见灰尘在浮动。如同明姬此时不安定的心。 在这样骤然压抑起来的气氛里，令秦川的声音还是不轻不重不缓不急地响起来：“如果我们不把月舞郡主召进宫里来，反而可能害了她。在宫里，我们还能常常看照着她，有什么也可以防一下。至少我们不会害她，别人却不一定不会害她。 她在宫里，也可以得到宠爱，可以得到很多想要的东西，只除了家人的陪伴。可是即使是她的家人，也是可以定一个时间来宫里看她的。她还会有一个很疼爱她，就像疼爱自己的亲生妹妹的姐姐，你。” 说到最后一句，令秦川的语气格外柔和。 正文 第66章 安得开心颜 “不……”明姬像是一头受伤的小兽，慢慢地整个身子都伏在了御案上，“为什么薛明北要反……为什么要把一个小女孩的性命用来做筹码？为什么？” 明姬无助地喃喃自语。月舞就像是她的缩影，可是如今月舞也要被人利用不得自由，甚至还有可能就这么无辜死掉。 她很难受。为什么她总是保护不了她想要保护的人？ 令秦川没想到这么说明姬反而更伤心了，一时也有些不知所措。他走近了她，慢慢倾下身去，对她说道：“绾绾，现在已经不是再感叹这些的时候了，既然知道事情迟早会发生，那么早些做准备才是好的。不可能挽回的事情，永远不要去多想。” 明姬却没有像令秦川以为的那样还要低迷好久，而是听了令秦川的话就抬起了头，说道：“好，我一定要月舞妹妹进宫，我要亲自保护她。谁敢在我眼皮子底下动月舞妹妹半分，我绝对不会仁慈。” 说到后面，明姬依稀还有着稚嫩的脸庞上浮现出一抹不符合她的年龄的决然和狠厉。 令秦川虽然有些诧异，更多的却是欣慰。他伸手抚了抚明姬倔强的脸庞，展颜道：“那就好，我会帮助你一起保护月舞郡主，绝对不让她受到迫害。若是谁敢那样做，我也不会放过他的。” “好。”明姬看着令秦川近在眼前的温润脸庞，认真地点点头。 第二日，明姬把圣旨拟好之后，按照流程规矩先送去了御史大夫处，然后送到了顾命大臣薛丞相处。 薛明北处。 看着那道明黄绸缎的圣旨，上面是明姬的亲笔字迹，还落了国玺的印。绸缎面的明黄，字迹的墨黑，还有朱砂的鲜红，组成了一幅有着别样的美感的画面。 室内明亮的光线照耀着它，更添了几分高贵和神秘。 薛明北有些玩味地看着这道拟好的圣旨，嘴边的笑容看起来既是戏谑，也有几分阴冷。 “同成，你说，我该不该同意了陛下的这道御诏？”薛丞相倒是没有生气的样子，语气淡淡地问着静静守在一边的汪同成，仿佛，这真的是问着很普通的问题。 汪同成低着头回道：“相爷，属下并不敢置喙这些政事。相爷英明，必定已经有了想法，属下也不必再班门弄斧。” “你倒是圆滑，”薛丞相轻轻嗤笑的声音不辨喜怒，“把自己都撇的清清的，好人恶人你都不干。” 汪同成知道薛明北并不是要责怪他，于是说道：“相爷言重了，属下不敢。”但是丞相当然还是要他说出自己的看法的，所以他也只能说道：“属下觉得，令秦川必定另有目的。” 汪同成说的是“令秦川必定另有目的”，很显然，他也清楚地知道，这道御诏一定是明姬在令秦川的授意下下颁的。 薛丞相也知道令秦川是另有目的，听到汪同成这样的话，当下只挑了眉，问道：“另有目的？你且说说看，他是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又是否值得我们去在意？” 正文 第67章 城府 汪同成回答道：“令秦川是算准了，相爷一定是会批准的。否则，他不会多此一举让陛下下这道旨意。他知道，把郡主接进宫里会引起楠亲王心情不豫，而这又是相爷您想要的，所以他料定了您会同意。” 薛丞相再次挑眉，道：“这话不错，楠亲王与他有隔阂自然是我们乐见其成的，可是这对他有什么好处？你觉得，令秦川会只想到这里？” 薛明北这番话让汪同成愣了愣。令秦川心思深，确实不会做事只想得这么浅，可是，还有什么是令秦川想到了而他没有想到的吗？ “属下愚钝，还请相爷明示。”汪同成没有浪费时间去多想这样的事情，想了想没有结果，就直接问了薛明北。 “你太心急了。”薛明北有些不满地看了汪同成一眼，说道，“令秦川是想用月舞郡主牵制住楠亲王没错，可是他也是想要让我们掣肘啊。” 薛明北说着，眼睛里闪过一抹危险的光芒。从来没有人敢这样明里暗里地算计他，从来没有。令秦川算是倒霉地触到了他的逆鳞。 “楠亲王现在是各方势力都在密切关注的，毕竟他是皇室，虽说明里是支持明姬，可是他偏偏又回了封地，让人暗暗揣测。他的态度必须明朗，所以，只要有可能让他妥协的东西都在被人暗中注意着。所以，月舞郡主这个小丫头，是个敏感人物。可是令秦川偏偏拿月舞来钓着我，他还真是什么冒险的都敢碰，也不怕什么时候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薛明北一边舒缓着气息，一边一字一句地说道。令秦川……这个人什么时候从一个不得志的令府公子变成了现在这样连他都要忌惮的人物？ 其实令秦川并没有做出什么实质上让他吃亏的事，大多数情况下，他们都是在进行着低调的不为大多数人所知的心理战。 可即使只是这样，薛明北也能感觉到，令秦川是个很难缠的人物。他几乎想要把令秦川用最严酷的刑具狠狠地惩罚。 听到薛明北的话，汪同成也不由得思考了一下。这么一想，好像还真是丞相说的这样，令秦川其实就是挖好了坑，等着他们跳下去。 即使他挖的这个坑是光明正大的，让他们都能看得见的，可是他们好像就是不得不跳下去，像是木偶戏的木偶一样，只能接受他预想好的设定。 谁都不会喜欢这种感觉。 “相爷……有没有可能，令秦川和楠亲王是早就暗中商定好的，用这样的手段，挖一个坑等着我们跳下去？万一真是这样，那可不好办；现在他的心思也的确难猜了，就算不是，也要防着才好。”思索了一下，汪同成还是说道。 听了汪同成的话，薛丞相微微一怔。 现在他也不太懂楠亲王的心意，令秦川又是先帝都放心认可的，两人的城府都这样深，他也很难猜到他们的真实想法。 万一，真的是这样，他就被动了。 “你说的，也不无可能……”薛明北一边思索一边说道。 正文 第68章 可怕，也可恨 “不，不对。”前一句话话音还未落完，薛明北就否定了，脸色又变得晦暗莫名。 汪同成下意识地问道：“什么？”说完他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连忙清咳着，低下头掩饰。明明想得不错了，怎么又说不对？是哪里不对？ 薛明北也没有怪他，只是语声沉沉地说道：“若是楠亲王，他绝对不会拿月舞郡主的性命来做这个赌注。月舞郡主毕竟是他最疼爱的女儿，若是把她送进宫，他保证不了我一定不会暗中害她。” 确实是这样……汪同成心里认同，反而觉得令秦川的想法愈发不可捉摸。 “那如今要怎么办？难道要轻易遂了他的心愿？”汪同成的语气里满是担忧和不甘。 “怎么办？同成，你一向有想法，还需要问本相吗？”薛明北冷笑数声，说道。 令秦川还真的是什么都敢毫不忌讳地做呀，就连可能会得罪楠亲王也不顾及了。即使他还需要楠亲王的帮忙。 这样的人，可怕，也可恨。 不过，就因为如此，他才有更多的机会让楠亲王疏离他，而帮助丞相一党。 汪同成听了薛明北的话，担忧未减，说道：“相爷，为今之计，也许顺了令秦川的心意才是好的。可是，我们真就这么便宜了他？” “不便宜他又能怎样？”薛明北话里带了一丝烦躁，转瞬又被平静覆盖，“行了，这道御诏本相还是决定批了。今天就下颁下去，择个吉日，就让月舞郡主进宫。” 见薛明北已经下了决定，汪同成就算心里再还有什么疑问和忧虑，也不敢再说。于是他只能低了头应道：“是，属下明白了。” 薛明北揉一揉太阳穴。汪同成果然是最聪明的，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也知道他不说的话就不能多问。 汪同成极有眼色地准备退出去。 然而，他又想到了什么，迟疑着又唤道：“相爷……” 薛明北眉头轻轻一皱，“嗯？”了一声。话音里，已经有了些许的不满。 汪同成不敢再废话，连忙说道：“相爷，让月舞郡主进宫虽然是令秦川的主意，可是您完全可以驳回。如今一来，楠亲王会不会连我们也一并记恨上了？” 听到是这样一个事儿，薛明北只略略沉默了一下，便又说道：“不能驳回，这道御诏看起来名正言顺，本相再驳回就是忤上意，传出去总是不好听。至于楠亲王，呵！”薛明北冷笑一声，“他一定也明白本相为何不驳回，如若他真的记恨本相，也由着他，本相不缺人记恨。” 薛明北端起放在一旁早就凉了的茶，抿了一口，继续说道：“本相其实也可以用足够大的利益把楠亲王吸引过来，让他与本相结盟，并不是谁都不稀罕利益。不过，本相最大的目的也不是要楠亲王一定站在我们这边，只是让他不要帮令秦川就是了。两派相争，两派都不帮的人，往往最让人想要拉拢，却也死得最快。” 室外是再明媚不过的艳阳天，可是在室内，薛明北幽幽阴寒的话语缓缓回荡，让人如同置身于数九寒天，也令人毛骨悚然。 正文 第69章 终于到达 汪同成一凛，连忙应了声是，就退了出去。 以令秦川现在的作为来看，是让薛丞相越来越讨厌了。若是令秦川最终还是失败了，落到薛丞相手里，那可是会比千刀万剐更痛苦的。 想到这里，汪同成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令秦川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只可惜站错了阵营，所以，注定了他的悲剧结局。 可是，汪同成既然站在了丞相这一边，就不会让令秦川赢。否则，就是他自己死。没有人会不爱惜自己的生命。 三日后，御诏送到青州，楠亲王安然接旨，并未有何异常。 六月初八，正好是吉日。所以月舞郡主初四就从青州出发，往都城前进。仪仗也并不是很铺张壮大，就和当初楠亲王离开都城回封地一样。 可是，明姬却以皇帝之尊亲自到了皇宫城墙的角楼上，迎接月舞郡主。这是很多人，或者说绝大多数人，穷尽一生都无法得到的荣耀。 只是不知道，月舞郡主会不会知晓这一份心意罢了。 令秦川自然陪同明姬一起。 到了初八的巳时三刻，月舞郡主的仪仗终于缓缓进入了明姬的视线范围内。并不喜庆的模样，明姬看到了，眼神一暗。 是啊，有谁要离开疼自己爱自己的父母，还会很开心的呢？ 可是明姬还是万分欣喜地拍着手对令秦川说道：“秦川哥哥，你看，妹妹终于到了，我总算不用再担心了！” 确实，四天的路程，这是计算好了的，可是明姬这几天还是担心得要命。现在总算是放下了胸口的巨石。 令秦川却哪里会看不出明姬真实的情绪？却不忍心点破，只得顺着她的话说道：“对，绾绾是应该很开心的。我就说，月舞郡主一定会平安进京的。” 明姬使劲儿点着头，脸上的笑容满得像要溢出来。 “秦川哥哥，我们下去吧，让妹妹下车，和我们同乘一辆。”明姬笑得眉眼弯弯，拉着令秦川的衣襟说道。 同乘一辆？令秦川有点恍惚。明姬乘的是御辇，他和她同乘一辆已经够遭人非议了，若是连月舞郡主都乘了御辇…… 难保不会惹来什么闲话。甚至以后说月舞郡主有心夺位，也不是没有可能。 令秦川正要劝阻，明姬已经说道：“秦川哥哥你不要拒绝。我知道这不合礼制，可是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会很疼爱月舞妹妹，谁都不可以妄想把歪心思动到她身上来。” 说到这话的时候，明姬的眼神亮亮的，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坚定。 令秦川看着她，莫名心里一软。看，明姬现在多么懂得爱护妹妹了，想得也竟然比他还远了。 “好，你怎么想就怎么做。”令秦川微笑着说道。 一旁的童衡看得直皱眉。 连他都知道让月舞郡主和明姬同乘御辇是多么不妥的事情，可是，陛下这么一说，公子竟然就同意了？这是什么道理？ 就算这样是宣告了月舞郡主的重要地位，可是这样做，本来想要害月舞郡主的就会熄了心思吗？ 公子到底想要把陛下宠成什么样子……童衡不禁在心里默默翻白眼。 正文 第70章 月舞郡主 “公子……”童衡还是忍不住出了声，希望令秦川还能再劝一劝固执的陛下。 令秦川扭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童衡便再不敢说话。可是心里究竟憋闷，又着急，面上不免流露了几分出来。 令秦川看到他这个模样，便微微落后了明姬几步，低了头压低声音对童衡说道：“你以为这些不妥的事不干，薛明北就不会找到机会算计陛下和郡主？还不如让明姬自己开心，还能赚回来，何必委屈自己。” “可是……”童衡想说，不合礼制的事情少做些总是不会错的，却被令秦川带着淡笑打断了：“没有可是，我敢让明姬这么做，自然也敢面对可能带来的不良后果，甚至把可能性降到最低，不用担心什么。” 令秦川胸有成竹的时候总是让人格外相信。听到他都这么说了，童衡心里再有疑虑，也只好缄口不言。 明姬发现令秦川不知何时已经不在身边了，就回头一看，笑着说道：“秦川哥哥，你是有什么事要和童衡交代吗？” 令秦川摇摇头，加快脚步就跟了上去。 月舞郡主的车驾正好驶到皇城门口，朱红的大门早已经大开着，让车驾毫无阻拦地进来。 看到令秦川和明姬，所有人都跪下去参拜，驾着车的车夫也下来跪拜。也许因为明姬只是个七岁的小女孩，车夫并没有寻常百姓见到天子的惶恐不安，只有看起来的恭敬。 随行的月舞郡主的贴身婢女见到郡主这么久都不下车跪拜，一时间有些着急，轻声唤道：“郡主，郡主，请下车行礼。” 良久没有动静。 怎么会这样呢？在府里明明交代好了的。婢女越发着急了，声音也渐渐急促了起来：“郡主，请下车行礼。郡主，郡主？” 令秦川和明姬还在前面静静等着，只是明姬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变得僵硬，却还是坚持微笑着。 一时间，气氛变得很不好，所有人都在尴尬着。 谁也没想到，月舞郡主居然会有胆子不下车向陛下行礼！ 那个婢女顿时急得快哭出来了，却已经不敢再唤。 空气有那么一瞬是凝滞的。终究还是明姬自己打破了沉寂，扬手道：“你们都起来吧，不必多礼。朕亲自去看看郡主，其他人跟着秦宿，都安顿好。” 说着，明姬指了指不远处静静候命的秦宿。突然被点到的秦宿没有半点慌张，只是一脸理所当然地屈膝行礼道：“是，请大家跟随咱家走吧。” 众人都有些诧异。他们都跟着秦宿走了，那么郡主要怎么办？难道要自己走着？ 可是陛下都发话了，没人敢违背啊。陛下再怎么任性，也不会当众为难郡主的吧？他们纵是不放心，也只得跟着秦宿。 终于，大家都走了，只剩下明姬本来就带着的人，还有刚才唤着月舞郡主的那个婢女。 “你为什么不跟着他们走？不怕抗旨不遵的死罪吗？”明姬有些好奇地问道。 正文 第71章 月舞郡主(2) 那个小婢女急忙又抖抖索索地跪下，看得出来她还是很害怕明姬这个皇帝的。她嘴唇被她自己咬得快出血了，语声也有着明显的颤意：“回陛下，郡主她年纪轻不懂事，没有出来给陛下行礼，奴婢身为郡主的贴身侍婢，即使有罪，也要一直陪着郡主。” 这番话说得倒是条理清晰，又合情合理。 明姬听了也不禁展颜，道：“起来吧，朕不会治你的罪。郡主有你这样的忠仆，也是好福气，朕很欣赏你。你叫什么？” 听了明姬的话，那个婢女显然受宠若惊，连连摆手道：“陛下言重了，奴婢只是普通的侍女。奴婢贱名云蘅，谢陛下恕奴婢之罪。” 明姬笑了笑。 “我去看看月舞妹妹怎么回事。”转而明姬又转过头对令秦川说道。 从刚才起一直没吭声的令秦川听到明姬的话，也只是淡淡笑了笑，道：“去吧，郡主应该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没有下来行礼可能是睡着了吧。” “嗯嗯。很有可能，我去叫叫她，可别是一整天都睡在马车上了。”听到令秦川这样的解释，明姬倒是很开心。只要月舞不是故意的，那她怎么样都行。 看着明姬蹦蹦跳跳地跑过去，令秦川又笑了一笑，而一旁低眉站着的的云蘅眼里则似乎闪烁了一下。 令秦川若有所思地看着云蘅，竟然看了好一会儿。云蘅似乎感觉到了一直盯着自己的目光，不由轻轻动了动身子，道：“皇夫……” “没事。”令秦川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回答得很快。只是，他看着云蘅的目光却没有收回来，反而多了一丝玩味。 呵呵，还真是挺有趣的…… “月舞妹妹？”明姬已经走到了马车前，礼貌地没有擅自掀开车帘，而是在外面轻声唤道。就像刚才云蘅做的那样。 等了片刻，还没有回应。明姬的心里有些悬，有些迟疑地打开了帘子，却发现一个长得很精致的女孩子倚靠着马车内壁睡得正香。 明姬有些哭笑不得，同时又松了一口气。还好，真的像秦川哥哥说的那样，月舞妹妹是睡的太沉了，并不是有意不下车给她行礼，让她难堪。 月舞的确长得很是漂亮，可以看得出她的母亲当年的确是风华绝代。 樱唇琼鼻，肌肤水嫩得就像樱桃一样。穿着轻薄的水绿色单衫裙，外加同色的轻纱披帛，乌黑的头发扎成丫髻，只用蓝色的发带围了一圈，看起来青春又活力。 青州是在偏南方的，而且和她母亲一样，月舞身材也是娇小，不如明姬高挑。月舞还比明姬小了两个月，估摸着应该不会很重，明姬直接就钻进去轻轻把月舞抱了起来。 月舞没有醒。 明姬呼了一口气，用眼神制止了令秦川想要过来帮忙的动作，生怕弄醒了月舞。抱久了还是挺沉的，明姬吃力地自己一个人把月舞抱到了御辇上，才满意了。 这可是让众人看得目瞪口呆。从没见过一个帝王可以对一个人这么小心的，这完全是嫡亲姐姐才会做的事。就连令秦川，也微微愣了一下，云蘅更是连嘴巴都没合上。 正文 第72章 爱重过深 这么抱了一段路，明姬的手也有些酸痛，她不由轻轻活动了一下。看着御辇上一直没有被吵醒，而是一直安心睡着的月舞，明姬的唇角溢出一丝满足的微笑。 负责抬御辇的内侍们看着陛下这不同寻常的动作，想要出声制止，却又颤颤的，不知道该怎么说。 云蘅却没有忍住，愣愣地看着明姬，说道：“陛下，您……郡主怎么可以睡在御辇里？还是……奴婢把郡主叫醒吧。” 明姬听了这话有些不高兴，低斥道：“朕觉得可以就可以，不许你去打扰她睡觉。她是朕的妹妹，只要我想，她就可以。” 毕竟是赶了四天的路，不困才怪。明姬想着，看向月舞的目光更多了几分怜爱。只是这样看着，她就已经很高兴很满足了，那漂亮粉嫩的小脸，仿佛能让人的心都融化。 云蘅听到这样严重的话，连忙跪下请罪。明姬现在一心只在月舞身上，只是摆摆手，就不再追究了。 令秦川一直没说话，看向明姬那个方向的目光有些幽深而复杂。只是，也没人在意他的情绪。 他一直都是这样。尽管在这宫里，薛明北不在场的情况下，他的地位尊贵如斯，可是好多时候他都像不存在一样，不引人注意。 不过，一旦他引人注意了，那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令秦川走过去，对明姬说道：“绾绾，月舞郡主现在这么睡着，待会儿我们若是一起坐上去，只怕还是会惊扰到郡主。” 明姬奇怪地看了令秦川一眼，说道：“那我们不坐啊，让这些内侍把妹妹送到我的殿里，我们走回去。虽然路是远了些，但是就当做锻炼身体好了，秦川哥哥，你会不会陪我一起走？” 此话一出，一直默默听着她说话的人都禁不住出了一身冷汗。陛下居然说，让一个小小郡主乘御辇回宫，而她自己和皇夫却要徒步走那么远的路回去？ 这成何体统？简直是不分尊卑。 众位宫人都有些哀求地看着令秦川，希望令秦川可以劝一劝明姬，不要任性妄为。 他们自己可是不敢说的。自从上元节过后，明姬就变得谁的话都听不进去，总是把他们这些侍候的人当做贼一样防着。无论他们的劝谏是出于真心还是假意，明姬统统不接受。 令秦川却好像没有注意到他们的哀求，只是自顾自觉得，明姬真是太爱重这位妹妹了。竟然宁愿自己受累，也要让妹妹好好的。 可是，这对一个帝王来说，可不是什么好现象。这么下去，总会有软肋容易被别人拿捏住。 这可如何是好？ 见令秦川若有所思地一直没有说话，明姬心里一紧，说道：“秦川哥哥，你也不同意我这样做吗？你也觉得这样做不妥吗？” 令秦川听她问出来，倒是没有犹豫，就直截了当地答了道：“不是，你疼爱妹妹，所有人都会理解。只是，这方式有些不对。” 令秦川说这话的时候，可从没想过要避讳谁。 而实际上，敢这样当面说皇帝错了的人，绝大多数都死得很惨。 正文 第73章 郡主醒来 明姬也被这直接的话一噎。回过神来之后，明姬扭过了头，不去看令秦川。 令秦川看到她这么孩子气的举动，反而微微笑了笑。“别生气，我有办法。既不惊醒月舞，又不让你走那么长的路，只是，依旧还要辛苦一些。” 明姬一听，眼睛就亮了。她知道，令秦川这么说，就一定是真的，他从来没有骗过她。 “什么办法。”明姬问道。 “让他们再从永渝殿抬一顶御辇来，然后我们同乘，跟着月舞郡主的回去。”令秦川说道，眼睛一直专注地看着明姬。 明姬听了果然眉开眼笑，把手一拍，笑吟吟道：“对啊，真是个好办法，我刚才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说完，她又对那些内侍吩咐道：“这事就交给你们了，快些回永渝殿。” 他们自然不敢有违，连忙奉命去了。 皇夫果然是有办法的，既照顾了陛下的情绪，又让事情变得合情合理，还能随时关照着月舞郡主的安全。 虽然他们大多是丞相的人，却毕竟不敢让月舞郡主受到一点伤害。他们都是接触郡主最近的，若是有一点闪失，他们首当其冲要受罚。而且这一罚，他们的小命就该没了。再怎么要尽忠，也不能不顾惜自己的性命，这是人之常情。 明姬又忍不住到御辇旁边看了看还在睡着的月舞，看到她神情依旧平和，就放下了心。 她已经在脑海里不断憧憬，有了一个这么可爱的妹妹，她的生活一定会很丰富多彩。她一定会很疼爱妹妹，把所有好东西都给妹妹，那样，妹妹肯定也会喜欢她。 这么想着，明姬嘴角不由轻轻上扬。 那个小婢女云蘅好像呆了一样，一直愣愣地看着明姬，眼睛里似乎有疑虑。 然而，正在开心的明姬不知道，一直淡然的令秦川大概也不知道，御辇中本来应该安睡的小姑娘，睫毛却在不断轻颤，裙子掩盖下的小手，也握成了拳，指关节都泛了白。 又过了一会儿，内侍终于把御辇抬了来，明姬便和令秦川同乘，跟着月舞所在的御辇回去。 到了永渝殿宫门前，抬着御辇的宫人不知怎么的脚步突然一趔趄，御辇就猛地颠簸了一下，一直“睡着”的月舞便惊醒了过来，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迷茫问道：“这是怎么了？云蘅呢？” 那脚步错了的宫人连忙让大家都把御辇停好了，自己跪下去哭饶道：“陛下恕罪，郡主恕罪，奴才不是有意的。” 云蘅听到月舞叫她的名字，也顾不上和明姬报备，就紧着小跑过去，安抚道：“郡主，您刚才睡着了没起，现在陛下正让您一起回永渝殿呢，别担心。” 一直密切关注着这边动静的明姬看到有此变故，不禁惊怒，喝道：“你怎么回事？吓到郡主，是想吃板子吗？” 那名内侍垂着头颤抖着不敢动，只一味求饶，其他的内侍也是噤若寒蝉。 月舞一愣，明白过来后，下一刻就自己跳出了御辇，向明姬行礼道：“月舞叩见陛下、皇夫，方才贪睡未能行礼，还请陛下与皇夫海涵。” 正文 第74章 求情 明姬见她居然就这么跪了下来，也是吓了一跳，自己也跳下了御辇，伸出手去把她扶起来。 “说什么呢，你是我的妹妹，你怎么样我都不会怪你，并且这是无心之错，情有可原。”明姬声音还是稚嫩的，却很有长姐风范地对月舞说道。 月舞好像受宠若惊，却终究没有挣开明姬的手，而是感激地说道：“陛下对月舞这么好，当真是月舞的福气。只是，方才这位内侍也只是一时脚有些没劲儿，才歪了一下，月舞并没有受到惊吓，陛下也不要怪他了。” 月舞的神情是真真切切的哀求，这么小的年纪，应该做不得假。明姬看着她，心里又添一层喜爱。 “好，我不怪他。但是惩罚还是少不了的，就罚他三个月月钱吧，让他以后警醒着点。”明姬抚了抚月舞光滑的脸庞，看着那位宫人说道。 令秦川还是气定神闲地坐在御辇上，看到明姬的表现，微微点了点头。只是那看着月舞的眼神，依旧是幽深。 那位宫人听了自然欢喜得想要掉泪，一直磕头谢着。毕竟若月舞郡主真的有事，他就是害主的大罪，吃不准就要杀头，轻的也要受杖刑。如今连皮肉之苦也不用受了，谁还去担心那三个月月钱？ 明姬也不由微笑，说道：“你不要谢朕，谢郡主吧，是她救的你。” 他赶忙又谢月舞，一时间，月舞郡主也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令秦川这时候才步下了御辇，对靠得亲密的姐妹俩说道：“好了，反正也到了殿门口，御辇也不用乘了，我们直接进去吧。一直杵在这里说话，成何体统。” 明姬听了笑出来，拉住了月舞的小手，道：“妹妹，走吧。” 月舞这才看见了“传说中”的皇夫，不由多看了几眼。 皇夫好像也没有坊间传的那样姿容无双，可以让陛下深深着迷的啊，长得也不是一副奸佞小人的模样，看来流言果然猛于虎。 不过，皇夫年龄还没到弱冠，但周身的气质却让人不由得肃然。似乎温文尔雅，又似乎拒人于千里之外，唇边那春风化雨的微笑，也令人心折。 听到明姬的话，月舞看了看自己被她握住的手，抿了抿唇，一下子整个人都好像沉默了下来，只点了点头，道：“好。” 明姬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只开开心心地走进永渝殿。令秦川没有阻止什么，默默跟在明姬后面。 就连一向得不到什么好脸色的永渝殿众位宫人，今天看到陛下也不再是战战兢兢的了，总算能舒了口气。 月舞郡主，将来会是陛下的开心果吧？ 这么折腾了一趟，正好到了用午膳的时间，明姬都没有来得及很月舞好好说话。她也只能拉着月舞的手，说道：“妹妹舟车劳顿一定又累又饿，我们一起用午膳，秦川哥哥也会在。” 秦川哥哥…… 月舞怔忪。原来陛下是这么称呼皇夫的，也是，差了将近十岁呢。月舞也有一个很疼爱很疼爱她的哥哥，可是，因为要进宫，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才能再次见到哥哥。 正文 第75章 拒绝共膳 想到这里，月舞心里一阵不舒服，于是推托道：“陛下，我不饿，还是您先和皇夫用膳吧。坐车这么长时间，月舞肚子有些难受，想要再睡会儿。” 明姬却一下子又紧张起来，抓着月舞的手追问道：“肚子不舒服？可是不吃饭怎么可以，朕让人找太医给你看看。” 说着，明姬把头一扬，就要喊人。 可是月舞根本不是真的肚子不舒服，怎么能真的把太医喊来？所以月舞只能连连摆手，道：“没事的陛下，并不是很严重，睡一觉就好了，不想看太医。” 明姬看着月舞的脸庞，有些狐疑。虽然不喜欢看大夫是小孩子的普遍习惯，可是，她怎么觉得有点怪怪的？却又说不上是哪里怪。 月舞看到明姬的表情，强作镇定道：“陛下，你怎么了？一定要让月舞看太医吗？”说到最后一句，月舞换上了可怜兮兮的表情，看起来格外令人心软。 明姬终究释然了。也就是个比她还小的，需要人疼爱保护的小丫头，难道还会存什么害人的心思不成？ “那好吧。你先在我的寝殿里睡着，醒了让人叫我。”明姬微笑着说道。 月舞自然连连点头。 月舞没有注意到，明姬这个至高无上的九五至尊，面对她时，自称从来不用“朕”。这是明姬在极度信任的人面前才会做的。 月舞郡主把这一切都当成了理所当然。 明姬也认为这是理所当然。 明姬出去之后，令秦川正在等她起膳，一看到明姬他就淡淡问道：“月舞是不是不用午膳？睡了？” 明姬正要坐下来，听到这话连脚步都止住了。她惊奇地看着令秦川，问道：“秦川哥哥，刚才我们说话的时候你在附近？要不然你怎么会知道？” 令秦川听到明姬的话，只是了然地点点头。 明姬一阵疑惑。 “没事，我瞎猜的。月舞这几天天天坐着马车，估计会不舒服，没什么大事。”令秦川一边命人起膳，一边淡淡地说道。 “哦。”明姬没有多问，应了一声就坐了下来。 这一顿饭，吃得很是安静。只是每个人的内心不一定安静。譬如明姬，譬如令秦川，再譬如，月舞郡主。 丞相府。 “陛下真的让月舞郡主乘御辇？”薛丞相的声音在午后滞闷的空气中响起来，竟然难得地有了几分愉悦。 汪同成在丞相身后，语调低沉地说道：“是，陛下让睡着的月舞郡主单独乘一辆御辇，而她和皇夫同乘一辆回去。” “睡着？没有下车拜见陛下？”丞相咀嚼着这两个字，问道。 “回相爷，没有。还是到永渝殿门口时一个抬御辇的内侍脚步乱了一下，才把郡主颠簸醒的，郡主这才下了御辇行礼。” “是吗？”薛丞相嗤的一笑，把手里把玩着的青花瓷茶杯对准了日光照进来的方向，看那半盏碧绿的茶汤在日光下就像上好的翡翠一样。“郡主是真的睡着了？这么多动静都没能吵醒她啊……” 正文 第76章 紧张对话 汪同成自然知道薛丞相的意思，于是点头说道：“不错，属下也觉得，月舞郡主只怕是故意的。” “什么故意的？”薛丞相却瞪了他一眼，“这种话是你能说的吗？月舞郡主还这么小，就算她有什么，也只不过是小孩子脾气罢了。” 汪同成也没有辩驳，只是低头说道：“是，属下失言。” 薛丞相一下子慵懒起来，悠闲地问道：“还有什么？” 汪同成会意，答道：“郡主拒绝了与陛下和皇夫一起用午膳，说是舟车劳顿肚子不舒服，陛下便让她睡在御榻上。” 薛丞相越发来了兴致，抿了一口半温的茶，道：“御榻……陛下对这个妹妹可真是好的过分，先是御辇，再是御榻，什么都能分享。赶明儿，要是郡主对那个御座有了兴趣，陛下是不是连御座都要与郡主分享了？” 这么一番话，最是大逆不道不过的了。虽然知道不会有别人听见，或者说，就算听见了也不会有人举报，汪同成还是被逼出了一身冷汗。 不过，汪同成面上还是要冷静。薛丞相最喜欢他的冷静。 “啧啧。”薛丞相仿佛不知道自己说的是什么话，继续说道，“怎么其他人就不能这么轻易得到？那个小丫头就这么幸运？” 丞相是在说御座。 汪同成不敢接这句话，只好保持沉默，垂手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 这回薛丞相倒是敏锐地察觉到了汪同成的情绪，微微侧过头来睨了他一眼，淡淡地说道：“你太小心了。” 汪同成仿佛被电击到了，一个激灵，便又垂下头。“相爷，属下相信，小心些总是不会错的。” 这次薛丞相有些咄咄逼人：“可是，你只是自己小心，你不敢提醒本相要小心。” “都一样。”汪同成忘记了尊卑，直接就说道。 “哪里一样？”薛丞相不肯轻易放过。 汪同成没有多加思考的时间，说道：“这是在丞相府，相爷想做什么自由的。属下自然会帮相爷担心需要担心的事情，属下小心了，就会保证相爷也不会有什么事。” “哦。”薛丞相听了这话，没多说什么，甚至连肯定的话都没有说。汪同成也不敢再想，甚至不敢再想自己回答得是对的还是错的。 “这段时间里，令堰和令楚台、令燕堂他们怎么样了？有什么特别的举动吗？”汪同成还在暗自心悸的时候，薛丞相却突然转了话题，问起了令氏一家。 突然的转换，汪同成的思维差点转换不过来。还好这样的情况也不是第一次了，他又是时时刻刻记着那些重要人物的情况，因此回答得倒是不算慢。 “回相爷，令尚书他们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没有亲附丞相党，却也对拥护玉氏没有什么表示，看来也是想独善其身。” “独善其身？哼哼。”薛丞相听到这个词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冷笑起来，“令堰那个老滑头，怎么还会天真地想着要独善其身？这事完后，他能不能活下来还要看天意。” 正文 第77章 去令府 薛丞相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也不能让他早死了。” 汪同成问：“那么相爷做何打算？让他为我等效力的话，他会轻易答应吗？” 薛丞相冷笑，道：“不答应？他敢吗？他最大的愿望就是保住令家的百年荣华，可是一旦让本相知道他没有了利用的价值，令家会很快完蛋。所以，他不会冒险拒绝本相。” 汪同成赞同地点点头。这些他当然是想到了的，可是在丞相面前，他知道也要当做不知道。 宁可被责骂，也不能让他觉得你会威胁到他。这是汪同成信奉的准则。 想了想，汪同成又说道：“可是，令秦川是帮助陛下的，而令秦川又是令堰的亲生儿子。会不会……” 薛丞相倒是没有忧虑，直接就说道：“令堰不喜欢令秦川，令秦川怎么样也和令家没有关系。令堰只要保住他自己的命就可以了。” 汪同成默然。令秦川其实也不容易，从小被自己的亲人甚至是父亲和祖母厌弃，母亲又早早死了。他能活到现在，成为连薛明北都忌惮的人物，简直是一个奇迹。 可是，他不该同情令秦川。他知道。 “也不要再拖了，今天下午，你和本相一起去令府会会令堰。选的人都机灵一些，不要给本相添乱。”薛丞相脸色寒了寒，沉沉说道。 没想到这么仓促，汪同成也不由惊异了一瞬。下一秒他已经反应过来，应了声道：“是，那么属下这就去准备。” 薛明北没有阻止他，任由他走了出去。 汪同成带上了门，屋子里顿时暗了许多。丞相手里还拿着那个青花瓷小茶杯，里面的茶汤已经全凉了。 薛丞相对着浅淡的光线又看了看，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微笑，手一扬，手里的珍贵茶杯就被毫不留恋地甩了出去，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瓷片碎了一地。 还未走远的汪同成听到这动静，心里一惊，脚下的步子差点就踏错了。 垂手侍立在外面的下人更是把持不住，身子都明显地抖了几抖。在相府，下人们最怕的永远是相爷发脾气。每有风吹草动，他们这些下人都要绷紧了神经。 不过屋子里再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声音传出来，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汪同成亲力亲为，去准备好了一切，然后才进去禀告说可以去了。 薛丞相一直维持着那个坐在太师椅上的动作没有变。听到汪同成进来的声音，他睁开了微闭的眼睛，眼神就像一头慵懒的狮子，随时准备着扑向猎物。 汪同成习以为常，并不去看他的眼睛，只是恭敬地让薛丞相走在前面，自己默默跟在后面。 薛丞相坐在一辆低调奢华的马车里，走到半路，丞相又突然说道：“改道，先去中书令王大人府上。” 车夫一怔，随即马鞭一挥，马儿吃痛，便让马儿调转方向，往王大人府上去了。 现在没有人敢违逆丞相的话，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他们这些人只需要服从，不需要知道原因。 正文 第78章 王函 中书令王函府上。 薛明北的车驾刚驶到府门前，守门的小厮立马认出来，忙不迭地给他行礼，然后进入通报。 薛明北对于他们的行礼没有任何回应，只是让那些小厮把马车妥善安置好。他习惯性地抬头，头上的烫金大字很是闪眼。 微微笑了一下，薛明北好整以暇地站着，看不出什么着急抑或紧张的情绪。 不一会儿，王函亲自迎了出来，看到薛明北笔直地站在府门前，连忙紧着走了几步，拱手道：“下官参加丞相大人。” 薛明北笑了笑，走上前去把王函亲自扶起来，然后一边往里面走一边说道：“只是顺路过来看看你，不用多礼，免得生分了。” 王函虽说是归顺了丞相，可是他从没有摸透过丞相的脾气，听他这么说，也不知道该如何应答，只得唯唯应是。 “相爷，下官让人泡了上好的大红袍，还请相爷赏脸尝一尝。”让薛明北在厅堂坐下之后，王函亲自端过侍女送过来的还冒着腾腾热气的茶，恭敬地放在了薛明北旁边的案几上。 大红袍可是很名贵的茶，更何况是上好的大红袍？薛明北没有推托，拿起案几上的茶盏，用莹透的陶瓷茶盖拂开漂浮在茶汤上的茶沫，又轻轻把茶吹得温凉，慢慢地抿了一口。 果真是好茶。饶是薛明北吃过不少好茶，也忍不住暗暗赞叹。这侍女泡茶的功夫也不错，火候掌控得很好，不温也不火。 政事，也该是这样的嘛。把重要的事都牢牢掌控在手里，才能立于不败之地。 王函看到薛明北那享受的神情，暗暗地松了一口气。没有让丞相生气，那就好。 “相爷今日光临寒舍，可是有什么重要之事要吩咐下官？”王函掐准了时机，问着薛明北。 薛明北果然没有反感，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用帕子擦了擦嘴，才慢条斯理地说道：“本相等下要去工部尚书令堰的府上，你以为如何？” 听了这话，王函有些惊异。令堰……那不是皇夫令秦川的父亲吗？丞相找他，是想让皇夫倒戈？ 可是，令秦川明明不是很喜欢令堰的样子，又怎么会因为令堰而倒戈？ 王函硬着头皮问道：“敢问相爷，您去找令大人，是有何打算？” 薛明北看了王函一眼，王函眼角的余光接触到薛明北的目光，感觉神经都有些紧了。 薛明北没有生气，继续慢条斯理地说道：“皇夫当然不会背叛先帝和当今陛下，本相此去，也不是让他说服令秦川背叛大渝。只是，本相觉得，令堰这日子过得太清闲了，不好。” 日子太清闲……王函听得头皮有点发麻。自从归为丞相一党，他的日子相对来说也算得上“清闲”，因为他一直没有替丞相干过什么实质性的事。 难道，丞相也是觉得他的日子太过清闲，这才找上了门来吗？ 王函勉强扯出一个微笑，说道：“相爷是想要挟住令大人，让他为我们做事？下官以为，此法可行。” 正文 第79章 气氛沉重 薛明北看着王函已经渗出了微微细汗的额头，若无其事地笑了出来，道：“本相就知道，王大人最是知晓本相的真实想法。不错，本相是打算让令堰不得不帮助本相的。就算不帮，也绝对不能帮陛下和皇夫。” 王函见薛明北承认，自己也没有了那么多顾忌。于是说道：“那么，相爷打算怎么让令大人就范？下官觉得，那令大人也是个不好惹的角色，就像老泥鳅一样。他可不是随便我们说些什么，就会随便相信的。更何况，皇夫是他的亲生儿子，令大人不见得会舍得牺牲儿子。” 薛明北笑了出来，没有往常的阴森低沉。“可是本相觉得，一个下贱人生的下贱儿子，令堰也会放在心上？令堰也不是只有令秦川一个儿子，少一个不少。你以为，令堰是个很高尚的人？只不过比较懂得低调隐藏自己，明哲保身罢了。” 大约是有些渴了，薛明北又端起那个茶盏，呷了一口茶，继续说道：“不过，这一次，本相可看不过他的明哲保身了。想要他自己，还是想要他儿子，他必须做出选择。” 王函连连应是。只是，“下贱人生的下贱儿子”这句话，说得可有些过了。但他哪里会说出来？ 王函暗暗庆幸，自己选择了站在丞相这一边，否则，他真的活不过五十岁了。 他也很无奈。但凡有别的好选择，他就不会选择背叛先帝，背叛大渝江山。人都是要为自己打算的，大渝江山只有一个，而自己的性命也只有一条啊。 只怪先帝的子息太不争气，竟都早早夭折了，只留下一个六岁的还屁都不懂的小女孩，还荒唐地让她登基。致使堂堂皇室竟然要被一个丞相拿捏得这样死。 短短几分钟，王函的心思已经千回百转。可是他的回话速度却不敢慢：“相爷，令府一向是诗书礼乐之家，若是他真的为我们做事，那就不免背上了背主的骂名，千秋后代都要遭人唾弃。令堰，他有那个勇气吗？” 薛明北听到这样的话，似笑非笑地看着王函，慢吞吞地说道：“你呢？你也会背上千古骂名，可你还是选择了投奔本相，你可有过后悔？” 这话问得尖刻又刁钻，王函吓得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叩头道：“相爷这是说的什么话？下官做的决定，从没有打算后悔。对于相爷，下官忠心耿耿，日月可鉴。” 薛明北看他这么如临大敌的样子，自己的情绪却没有太大的波动，只淡淡说道：“你急什么，本相不过开个玩笑，对于你，没有不信的。” 薛明北没有叫王函起来，所以王函只是叩头拜谢，却不敢擅自站起来。跪的久了，膝盖一阵阵钻心的疼。 王函自从越发位高权重了起来，跪的人就不多了，陛下是一个，其他的人，也就差不多只有丞相。可是每一次跪着丞相的时候，他比什么时候都要小心翼翼。 薛明北没有立刻接着说话，王函静静跪着不敢动，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子沉重得让人想要逃离。 正文 第80章 野心昭昭 良久，其实也不算是很久，薛明北又重新开口，道：“人死如灯灭，死了就一了百了了，谁还去管身后是骂名还是赞誉？自己想要做的事，就尽管去做，管他什么身后事，反正天道报应这种事永远都是浮云。令堰，他懂得这个道理。” 这是接着刚才的话说的。 “就比如我。”薛明北不知想到了什么，轻嗤一声，“事到如今我也不怕说了，我想要的，是那个至高无上的宝位，想要，我就去拿了。 “没什么是应该或者不应该，不能因为玉氏几百年前统一了中原，就该千秋万代，甚至让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执掌天下。那会毁了这个天下。 “我想要这个天下，是因为我相信我可以治理好这个天下。我可以让它不断送这么早，至于以后我死了，有人想要这个天下，而我自己的继承人又是不能指望的，也由着他拿去！” 说到这里，薛明北竟然笑了出来。往日阴沉内敛的脸上，此时竟然是沙场英雄才会有的豪迈。让人看了，心里一凛。 这一番话里，薛明北用的自称是“我”，而不是“本相”。可见，这的的确确是他的心里话。 然而丞相的眼睛里，是第一次染上了沧桑。 王函被这一番话震撼到了，忍不住抬头悄悄看了丞相一眼，却又立马垂下了头。 这样的丞相，他从来没见过，也不敢逼视。 “相爷英明。”他只说道。 薛明北好像这才从自己的思绪里走出来，看到一直深深低着头跪着的王函，神情有微微的凝滞。 “你起来吧。”薛明北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地说道。“今天的话，我是第一次说出来。你知道了也就知道了，以后要怎么做都由得你，只要你能承担起那个后果。” 王函依言站起来，然后惊愕地发现，自己的双腿竟然在不可抑制地颤抖着，连指尖也在微微颤抖。 薛明北却没有再看他，微微闭上了眼睛，手中还拿着茶盏。夏日午后明亮光线照进来，把丞相整个人都衬托得不似真人，诡异又阴冷，与外面形成鲜明的对比。 王函不敢造次，低头说道：“相爷放心，下官不会背叛相爷。这条路既然走了，那就走到底，不管前路是锦绣河山，还是万丈深渊。” 这一次，王函是真的下定了决心。之前还有些摇摆不定的心都安定了下来，只想着，跟着丞相就跟着丞相。 丞相可以给他想要的荣华似锦，可以给他后半生安稳，可是陛下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之前还能做出跳上御座大喊大叫的行为，这不是成大事的人所为。效忠陛下，根本看不到前路。 “那么，相爷，您可是需要下官做些什么？到底怎么做，才能让令堰相信我们，而放弃他那个儿子呢？”王函身子弯了弯，恭敬地问着薛明北。 “哦不，不是让他相信，而是让他就算不相信我们的真心，也只能选择和我们联手。”王函想了想，认真地纠正道。 正文 第81章 心照不宣 薛明北闻言睁开了眼睛，看向王函的眼神里第一次有了真正的笑意。 两人又密谈了一会儿，薛明北就离开了中书令府，转而去往令府。汪同成一直在外面耐心地等着，看到薛明北出来，什么话都没说，只是自己亲自去把马牵了出来，把马车的车帘撩开。 薛明北也没有说什么，直接就着汪同成的手上了马车。 汪同成没有问薛明北到底和王函说了什么，薛明北也没有主动说出来。这仿佛已经成了他们之间的一种难言的默契。 见到薛丞相竟然亲临令府，令堰也是又惊讶，又忐忑，却少不得要硬着头皮把薛明北迎进了府中厅堂。 “相爷今日怎么有空来到我令府？您可是稀客，今日必得留在令府用过晚膳，下官好好款待相爷。”令堰脸上没有显现出什么不应该有的情绪，还是言笑晏晏的。 这只是客套，两人心知肚明。令堰不是真的要留丞相的晚膳，丞相也不会真的会答应他留下来。 所以，薛明北淡淡笑了笑，道：“本相今日这一来也没什么大事，贱内也必定让人准备好了本相的晚膳，本相就不好留下来了。令大人美意，本相心领。” 薛明北虽然是权臣，平日最是跋扈不过的。可是，这京中的人都知晓，薛明北对情专一，只有一个妻子。平日里，就连应酬，都从来不去烟花柳巷之地。 这位妻子也是最贤惠不过的，善解人意是出了名的，都成了京中妇人学习的典范。即使丞相夫人只生了一子一女，薛明北也没有提过要纳妾。 所以，用他的夫人来搪塞令堰，也是合情合理。 令堰了然地笑了笑，说道：“如此可真不巧，那就只能改日与相爷宴饮一番了。”薛明北自然也笑着点头应和。 如此几番问答，倒好像两人是多年老友一般，彼此没有各自的心思，只有坦诚相待。 但真实的情况，大家都只心照不宣。 “本相难得一来，令大人不将两位公子带过来让本相好好瞧瞧吗？自从上次宫宴，本相可是一直没有好好和两位公子说说话了。”薛明北笑着，突然说到了令楚台和令燕堂。 他说的宫宴，不是别的，而是诚帝身子还好着的那一年，除夕宫宴。算起来，的确是很久了。 其实平时上朝的时候，丞相都可以在金銮殿外看见看到令堰的大儿子令楚台，只是不打招呼罢了。他是丞相，不用和任何人打招呼。因此，说是很久没有和两位公子说说话了，倒也是的。 听到薛明北突然提到那两个儿子，令堰心里有些戒备。丞相做的事从来不是心血来潮的，让他把令楚台和令燕堂叫出来，又是要打什么主意？ 但他没有拒绝的理由，毕竟不能触怒丞相。所以他的回答也没有半分凝滞：“看下官糊涂的，竟然忽略了这回事。既然是相爷想看，自然没什么不可。” 说罢，令堰笑着喊来一个家丁，吩咐道：“相爷来府里做客，两位公子没有不出席的道理，去把他们叫来。” 正文 第82章 令家公子 那个家丁没觉得这道命令有什么问题，于是就去了。 薛明北自从说了那些话，就只笑而不语。令堰看着他脸上淡淡的笑容，心里总是有些不安。薛明北一向是个狠角色，只是诚帝时期藏的太深罢了，可他一直都是懂的。 可别把主意打到他的儿子身上来，他可不想让令府绝后。 令堰的心思刚转完，令楚台和令燕堂就一起来了。见到厅堂里的两人，他们齐齐先对着令堰行礼，道：“父亲。”转而又对薛明北作了一个长揖，道：“令楚台（令燕堂）见过相爷，有失远迎，还请相爷恕罪。” 薛明北满意地点点头道：“很好，都起来吧。”待二人都起了身，薛明北又说道：“看来令大人家的公子相互之间感情都很不错呢，那么两位公子必定很是想念宫中的皇夫吧？” 令堰脸色一变。 令燕堂毕竟还比较年轻，听到薛明北提到令秦川，控制不住自己，立马就不屑地哼了一声。令楚台吓得掐了令燕堂一下，让他安生点。 令燕堂被掐的生疼，也明白自己错了，便闭了嘴不再说话。 薛明北却似没有发现他们的小动作，又自顾自说道：“看本相真是糊涂了，令大人家的公子感情自然都是好的，皇夫独自在宫中，怕是也想念家里的亲人呢。” 令堰勉强笑了笑，说道：“但愿如此吧。” 薛明北听到这样的话，惊奇地看着令堰，道：“怎么会是但愿？皇夫如此温良之人，同家里人的感情必定很好啊。” 其实薛明北早已在心里冷笑。令堰还真是个老狐狸。 正常的父亲听到这样的话，哪个会说但愿如此？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令堰早就猜到他此来的目的是想让他站在他这一边，而令堰自己必定早已经做好了妥协的准备，如今这一说既是给了他走下一步的机会，也是给了他自己台阶。 令堰闻言极其痛心的模样，道：“相爷有所不知，皇夫已经不把下官当做父亲，也不把楚台和燕堂几个兄弟当做兄弟了。唉，也怪下官没有把他教好。” 这些是薛明北早就知道的，却还是陪着令堰一起演下去：“怎么会？令大人此话从何而来。本相觉得皇夫为人是最温良不过的，哪里会不把你们当家人。” 令堰叹了口气，道：“也是造孽啊，这个不说也罢。皇夫为人是不错的，只是与家人的感情就……也怪他娘去的早，下官又没有照顾好他的情绪。” 令楚台在一旁听着，忍不住开口叫道：“父亲！” 他不明白，这是家丑，怎么可以对丞相这样敏感的人物说起。就算他再怎么讨厌令秦川，那也是自家的事，对别人说算什么事儿。 这回是令燕堂在旁边不屑地轻哼。 令堰摆摆手，示意令楚台不要说话。 薛明北似乎感同身受地点点头，道：“那么，皇夫是今生今世都不能解开心结了吗？那可不好办，也伤了令大人的心。” 令堰叹道：“谁知道呢，下官已经很久没有再见他了，楚台和燕堂进宫想要找他，他也是拒绝接见的。” 正文 第83章 挑明 薛明北似乎觉得时机成熟，于是慢悠悠说道：“那么令大人觉得，若是皇夫日后做出了什么危害江山社稷的事情，令大人会怎样？” 危害江山社稷，这是指支持明姬、支持玉氏皇族了。薛明北始终认为，女帝登基会毁掉江山社稷，当然，还为了他自己的野心。 他总认为，若是他治理这江山，百姓一定会更加安居乐业。可是，殊不知，他现在这样残忍处事，倒行逆施，就算他真的成功夺位，也会很快失尽民心。 可是薛明北那样自负骄傲的人，不屑去明白这个道理。 令堰听到薛明北这样问，知道这层窗户纸算是捅破了，也就说道：“既然那个逆子不知进退，敢于威胁江山社稷，那么下官身为人父，自然不会包庇。无论如何，理总是重于亲的。” 薛明北脸上现出一抹微笑，令堰已经改用逆子来称呼令秦川了。他不需要知道令堰是不是违心说的这句话，他只要看到结果。 况且，若令堰说这话的时候还觉得对不起令秦川，而又不敢表现出来，那么难受的也只会是令堰，而不是他薛明北。 “令大人真是人情练达，却也大公无私。”薛明北击掌激赏道。 “那令大人可知道本相今日来，究竟是为了什么？”薛明北话锋一转，又问道。 令堰一愣。刚才难道丞相说的不是他来的目的？他还不惜以令秦川——他的亲生儿子做了挡箭牌，表了忠心呢。如今，丞相又说什么目的？ 见令堰没有立刻说话，薛明北也不着急，只又说道：“有些事还是挑明了说比较好，我想在场的众位都知道，本相要的不只是权力，还要地位。” 薛明北竟然说的那么直白……令堰吓得一激灵，下意识看向一旁站着的令楚台和令燕堂。明目张胆让这么多人知道，真的好吗？ 令楚台和令燕堂也是被吓到了，这么严重的话，他们宁愿他们只是心里知道，而从来没有听他自己说过。 看着他们的反应，薛明北唇边的笑容一直没有消退。这都是他意料之中的事，这样的场景，也不过是就像把脑海里的场景上演了一遍罢了。 令堰回过神来，连忙低下头道：“回相爷，下官……下官知道。”令堰知道，这时候还欺骗薛明北反而不好。 薛明北果然满意地点头，道：“令大人果然是明白人。”然而，丞相却突然把矛头指向一直没怎么说话的令家两位公子，说道：“对于本相的意图，二位公子有什么想法。” 二人猝不及防，令燕堂年轻些的差点就下意识跪下了，还是令楚台比较镇定，一把托住了令燕堂的手肘。 薛明北淡淡地看了令燕堂一眼，眼中划过淡淡的不屑。果然是被捧在手心里、养在蜜罐里惯了的，跟令秦川完全不能比。 令楚台终究成熟些，虽然冷汗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却还是比较镇定地回答道：“相爷，楚台觉得，那天下至尊之位，向来是有能者居之。有能力有手段的，完全可以取代不适合那个位置的人。” 正文 第84章 血浓于水 令楚台的回答其实很普通，换做是谁被人这样问，为了保命，大抵都会这样说。然而听到这样的回答，薛明北的眼睛却亮了起来。 这个令楚台不愧是大公子，年纪长的终究比较有见地。虽然跟令秦川比还差了些火候，可是他遇事也还算镇定，还能保护自己的弟弟。 “这话说得好，本相也是如此作想。”薛明北还是给了令楚台面子。 令楚台低下头，道：“不过区区愚见，相爷听听也就好了。”令堰没有插话，显然大儿子已经让薛明北满意了，此时插话反倒坏了火候。 薛明北再次确认，道：“既然令大人与两位公子都决定站在本相这边，那么本相也感激不尽。只不要让本相看见，各位又帮着皇夫胡作非为就是了。” 令堰连忙作揖，道：“这倒是不会，令家人一向说话算话，相爷请放心。也请相爷记得，若是有什么事情，就保上令家一保。” “这个简单，本相当然会记得。”薛明北哈哈一笑说道。他的心里却在冷笑，令堰真是得寸进尺，这么会儿功夫，就敢对他提条件、威胁了。 令堰终于放下了心。 薛明北见目的达成的差不多，也就说道：“贱内还在等着本相回去，今日在这里逗留的时间也长了，也罢，本相便先回去了，改日再来与令大人痛饮一番。” 令堰只怕是恨不得薛明北早些离开令府，自然也是殷勤地说道：“既然相爷着急，下官也不敢多留，改日再见相爷吧。楚台，燕堂，你们两个送送丞相大人，莫要怠慢了。” 说着，令堰转头对令楚台和令燕堂吩咐道。 他们二人自然不会推辞，便带上笑容送薛明北出府，还亲眼看了薛明北坐上马车才回去。 再回到厅堂，二兄弟见到令堰的脸色似乎越来越不好，不禁担忧道：“父亲这是怎么了，担心丞相还是会对令府做出什么事？” 令堰脸色越发差了，一拂袖，气道：“没事，你们知道什么！” 二人面面相觑，都搞不明白，既然不是因为丞相可能会对令家做什么，那还有什么是值得担心的？ “我回书房看会儿书，今晚的晚膳不必叫我，和你们母亲和姨娘一起用就行，也不要送到书房来。”令堰脸色难看，强行抑制住要不好的语气，说道。 说完，一转身就走了。 令楚台和令燕堂依旧面面相觑。 唉！令堰在心里叹气。他们哪里会知道？外人总以为他对令秦川冷漠无情，可是看着薛丞相要对付这个他一直“不喜欢”的幺子，他心里还是会难受。 血浓于水，毕竟是真的血脉相连，再怎么冷酷，也不可能真的无动于衷。 就像之前他自己说的那样，若是他真的想要令秦川死，令秦川刚出生他就会神不知鬼不觉解决掉。或者让令秦川在那场高热中名正言顺地死掉，而不会让那个小婢女有机会救他，留他到了现在。 令楚台和令燕堂也讨厌令秦川，可是令堰不相信，他们也会真的无动于衷。再怎么想，都是亲人啊。又或者，他们已经不在乎亲人了，所以也不会在意令秦川。 不在乎亲人的人，才是最可怕的。 正文 第85章 变故 永渝殿。 都已经快晚上了，明姬估摸着月舞也该醒了，于是兴兴头头地进了寝殿，想要把月舞叫出来一起玩。 一进到寝殿，明姬就看见月舞正盘腿坐在御榻上，手中不知道拿着什么，看着出神。 明姬走过去，道：“月舞妹妹，你在看什么？”月舞一下子被吓到了，手一抖，手中的纸张就从本来就握的不紧的手里滑落。 明姬于是也看清了那张纸是什么。 “妹妹，你翻我东西了？”明姬不可置信地问道。她觉得惊讶，月舞明显是受过良好的家庭教育的啊，怎么会随便翻她的东西？ 那张白纸，正是澄心堂纸，当初令秦川用来教明姬弦文的澄心堂纸。这一张是写了令秦川自己的名字那一张，明姬觉得应该收藏起来，就把它放在了一个小匣子里面。 可是，月舞怎么把它翻了出来？那个小匣子，她记得她放得并不显眼。 月舞却答非所问，道：“我……我认识这样的文字。这是什么？” 明姬皱了皱眉，说道：“这只是秦川哥哥用来给我练习写字的，妹妹，以后不要随便翻我的东西，知不知道？也不能乱翻别人的东西，这是不礼貌的。” “这是什么字？”月舞没有应答明姬的话，只是睁着一对明亮而有神的大眼睛，复又问道。她现在最想知道，那看起来笔画繁复却很好看的文字，到底是什么。 明姬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不过也没打算骗她，于是如实答道：“这叫弦文，是前朝大宿朝的文字，不过现在已经差不多失传了。” 说到“失传”二字，明姬愣了一下。刚才月舞说了什么？她没有听错吧？月舞刚才说，她认识弦文？ 可是，秦川哥哥说过，自从大宿朝灭亡以后，弦文已经传承了几百年，然后就几乎失传了呀。月舞一个比她还小的孩子，怎么会知道弦文。 “月舞，你刚才说，你认识弦文，为什么？是谁教你的？”明姬忍不住问出来。 月舞听到明姬的回答，有些失神，喃喃地重复了一遍：“弦文？大宿朝？”明姬的问话，她暂时没有理会。 明姬忍不住又重复了一遍。 月舞终于回过神来，笑嘻嘻地看了明姬一眼，说道：“回禀陛下，您说的弦文，是父王教给月舞的。起先月舞只是看着觉得好看，父王就教了我。” 原来皇叔也会弦文？明姬惊讶了一下。随即又释然，秦川哥哥都会，那么皇叔会好像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明姬伸出手抚了抚月舞的头，说道：“那很好啊，弦文确实很好看。学会了弦文，前朝留下来的没有被及时翻译的典籍都可以随心所欲地看了。” 说到典籍，明姬又想到了秦川哥哥之前让她背的《帝策》。如今经历了那么多的事，她对《帝策》的理解已经更加深刻了。 月舞眨着天真无邪的大眼睛，看着明姬近在咫尺、满满的都是对她的怜惜的脸庞，慢慢地笑了出来。 正文 第86章 争吵 “陛下。”月舞突然出声说道。 明姬还沉浸在过去的思绪里，想到了更多更多，听到月舞突然的叫唤，她有些反应不过来。“嗯？” 月舞抽出了一直握在明姬手里的她自己的手，似乎嫌恶一般离得远了些，轻笑着说道：“陛下，你刚才不是想问月舞，为什么要乱翻你的东西吗？” 明姬点点头，“对啊，你现在想说了？” 月舞垂下头，幼嫩的声音里有种诡异的阴森：“因为，我不想让你开心啊。” 明姬本来好奇地看着她，觉得小小的孩子，长得可真是赏心悦目啊，她的母亲当年得有多么倾国倾城？可是，却突然听到月舞说了这么一句话。 “你说什么？没听清楚，再说一遍。”明姬暗暗握紧了宽大的袍袖下掩着的手。对于那个回答，明姬既想知道，却又害怕听到。 月舞似乎也在压抑着什么，低着的头没有抬起来，声音却依旧清晰地传进了明姬的耳朵里：“我乱翻你的东西，你会不高兴，可是我会高兴。因为，我不想让你高兴。” 明姬不敢置信，她发誓要一直善待的妹妹，甚至已经在心里认定是亲生妹妹的月舞，居然说不想让她高兴。 “为什么？”明姬也不由自主地离月舞远了些，质问道。她现在已经下意识想要回避所有的伤害，何况这伤害来自于她在乎的人，也是她的亲人。 月舞却一下子抬起了头，目光直直地看向明姬的眼睛深处，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陛下应该很清楚才对，我才七岁，比你小，你为什么要把我接进宫里来？” 说到这个，明姬觉得自己当然是理亏的。她下意识地回避了月舞灼人的目光，说到：“月舞，你相信我，接你进宫也是为你好。你还是可以回青州的，我没有打算把你一直扣在宫里。” 月舞怎么会相信？ “为我好？可是你没有想过吗？我再也不能随随便便见到父王，见到哥哥姐姐们，这也是为我好吗？我只想回家，只想看到父王。” 现在敢于这样当面质问明姬，又不担心明姬会记恨的人不多，薛明北算一个，令秦川算一个，还有一个就是月舞了。 只不过，令秦川不会质问明姬罢了。 听到这样的质问，明姬心里也觉得委屈。她根本没有想要伤害月舞，把她接进宫里也确实是为她好啊。可是，她却成了恶人。 “月舞！你会这样质问我，可你有没有想过，现在皇叔也是敏感人物，连带着你也成了敏感人物。如果我不把你接到宫里，就会有居心叵测之人把你悄悄抓起来，威胁皇叔，这也是你想要的吗？在宫里，我和秦川哥哥都会对你很好。” 月舞看着明姬的眼神还是充满了怨恨，切声道：“这都是借口！明明是你自己想要用我来威胁父王！你是皇帝，你想做什么有谁敢拦你，所以丞相也同意了你的圣旨；你是皇帝，心思都比我们深，你想什么，却也不是谁都看不出来。你想让父王和丞相对抗，有没有想过，若是他死了呢？你赔我一个疼我爱我的父王吗？” 正文 第87章 琐碎 明姬只觉得头脑一阵晕眩。 “不是你想的那样……”明姬努力辩解，不想让她讨厌自己，“你怎么会这样想？你才七岁啊，事情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 月舞冷笑一下，道：“对，我还比你小了两个月呢，是不是就因为这样，你才会肆无忌惮地用这样拙劣的谎言来欺骗我？可是，我不会被你欺骗的。” 明姬看她情绪太激动，自己情绪也愈发激动了，于是不打算说太多，只是说道：“月舞，你情绪不太好，再休息一会儿吧，想清楚些。你要明白，不管怎样我是皇帝这没错，可我同样是你的姐姐。” 说完，明姬没有再看月舞，就走出了寝殿。 月舞半晌没有反应。直到明姬不见了身影，她才喃喃道：“可是我不觉得这样的你会是我的姐姐。我也不想讨厌你啊，谁会无缘无故讨厌一个人呢？讨厌一个人，其实也很累。” 踏出寝殿，明姬的贴身侍婢晴缨和暮雪还在低着头候着。 说是贴身侍婢，其实严格上来讲也不算。明姬已经不让任何人过多地近身伺候了，除了平日的洗漱之类。 晴缨和暮雪确实是派给明姬作为贴身婢女的，如今明姬和她们也还算亲近一些。反正明姬不做会给丞相留下把柄的事，她们也不会主动害明姬。 “皇夫现在在哪里？回霜华殿了吗？”明姬心情依旧是不好的，脸色难看得让人心疼。 晴缨弯了弯身子，恭谨地答道：“回陛下，是的。皇夫临走前说了一句话，说是如果你找过月舞郡主有什么疑问，可以去霜华殿找他。” 暮雪见晴缨回答了，自己也就不做声，只是随晴缨把身子弯了弯，极其知进退的模样。 明姬愣了一愣。秦川哥哥怎么会知道，她看过月舞妹妹就会有什么疑问呢？难不成，秦川哥哥早就看出来月舞有什么不对劲了吗？ “也罢，你们两个，随朕去一趟霜华殿。”明姬当机立断，说道。 晴缨和暮雪直起了身子。暮雪问道：“陛下，可要去叫一下秦总管，让他一同前去？” 暮雪说的秦总管就是秦宿，********如今是他。以往明姬出行都是要秦宿陪同的，明姬也比较信任秦宿，所以暮雪会有此一问。 明姬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晴缨和暮雪，终究笑道：“这一次，朕相信你们。不用去叫秦宿了，就你们两个陪我一起去，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 听到明姬这样的话，倒是晴缨和暮雪惊愕了。自从上元节她们被连夜分配到这里，就没见过陛下有对除了秦宿以外的哪个宫人放过心，现在她们好像也只有受宠若惊的份。 顾不得细想，两人齐齐弯身行礼，柔声道：“是，陛下。” 到了霜华殿，明姬正好看到令秦川正在庭院外的一个小水池里的鱼儿喂食。也许因为在自己宫殿里不用讲究太多，令秦川穿着比往日在外面还要素净清爽，长长的黑发只用了一根发带系起来。 几绺调皮的头发不安分地垂下来，更加衬得阳光下的他面如美玉，让人都不忍心上前打扰。 正文 第88章 解惑 还是令秦川自己注意到了明姬来了，转过身来，对着她微笑：“绾绾，你来了。” 他用的是肯定句，说明他早就料到明姬会来找他。 明姬却是被那个好看的笑容吸引住了。令秦川原本长得并不是貌比潘安、天上有地上无的，可是，只要他一笑起来，明姬就觉得，秦川哥哥绝对是这个世上最好看的人。 明姬回过神来，加快脚步走过去，道：“秦川哥哥，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什么？” 明姬迫不及待想要知道答案。若说秦川哥哥早就知道月舞对她有怨恨，那他为什么不说？而是要等到她自己发现？ 令秦川拉着明姬，在鱼池边直接坐下。晴缨和暮雪立马如临大敌，急急说道：“陛下、皇夫，池边地上凉，可不要坐上去，着凉了就不好了。” “无妨。”明姬不耐烦地摆摆手，“你们先离开，去宫门口等一下也可以。” 晴缨和暮雪不敢反驳，只得一脸担忧地下去了。明姬最近变得很倔强，总是要坚持自己的想法，而皇夫令秦川也一直支持她的想法。 “秦川哥哥，你快说。”明姬摇了摇令秦川的衣袖。 令秦川淡淡一笑，看着明姬说道：“我没有。” “没有什么？”明姬急了。 令秦川于是说得更详尽一些，道：“我没有早就知道，月舞她会对你这么讨厌。” 明姬呆愣住了。 听到月舞讨厌她这样的话从秦川哥哥嘴里说出来，明姬仿佛才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这个她永远不想接受的事实。 “那你怎么会知道，我去找了月舞之后，就会有什么疑问呢？”明姬还是这样问道。 令秦川又笑了笑，道：“我猜的。” 明姬觉得这样说话可真累。但她还是耐着性子问道：“怎么猜的？” 令秦川倒是没有再卖关子，淡淡道：“是你对她过于信任了。一个七岁的大家闺秀，怎么会在被一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人抱着移动了地方还是没有醒过来？她是装睡，故意没有立刻给你行礼，估计很多人都看得出来。” 令秦川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还有，月舞郡主的婢女云蘅，她也有古怪。自从我们下了角楼见到她们一行人，我一直在观察她们。” 明姬很惊奇，“秦川哥哥，你怎么就知道她们会有问题？月舞妹妹终究还只有七岁啊，你为什么会觉得她会有什么问题呢？” 明姬就没有这样觉得。难道，还是她太嫩了吗？ 令秦川眸光闪了一下，复又恢复如常，淡淡说道：“对于陌生人都要仔细一些，这已经是我的习惯了。以后你长大了，你也会这样的。” 她长大？明姬愣了愣，她长大之后，真的也会对一切都如此提防吗？如此，谁都不尽信，固然可以保护自己，可是这样还有什么乐趣呢？ 一想到秦川哥哥可能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充满防备的，明姬突然觉得有些心疼。 明姬还在想着，令秦川的声音已经又响起来：“总之，对于未知，可以恐惧，但不能不防备。身为帝王，你要学的东西还很多，我以后会慢慢教你，不着急。” 正文 第89章 明姬释然 明姬乖巧地点点头。 转而，她又苦着脸说道：“可是现在的问题是月舞妹妹不理解我们，她讨厌我们，应该怎么办？” 令秦川倒是没有很苦恼的样子，微笑了一下说道：“这个不用担心。人心如何，不是三言两语说了别人就能看得清楚的。平时你也不必刻意让着她，让她觉得你是心虚了，只要保证她的安全就好了。答应好的每个月让月舞郡主和家人相聚一次，也要安排好。” “嗯，我明白了。”明姬终于释然，说道。 ———————— 反正接下来的日子里，月舞郡主就是时不时就要跟明姬唱反调，明姬让她做什么，她就偏偏反着来。 次数多了，明姬从刚开始地内疚着急，到后面的气恼，现在却只剩下了无奈。 私下里，明姬跟令秦川抱怨道：“秦川哥哥，你看那个月舞，这不是任性的小孩子在发脾气嘛？到底什么时候她才能醒悟过来？” 令秦川只是笑了笑，并不答话。莫名地，明姬觉得那个笑容里有着幸灾乐祸。她气得直跺脚。 令秦川这时候就开口打趣了：“之前你不还是把她当成宝贝一样吗？都快成人家娘了。怎么现在又在埋怨。” 明姬心安理得地撇撇嘴，道：“那时候我怎么知道，看起来那么漂亮的小姑娘，性格那么不可爱。” 令秦川笑起来。 明姬黑线。 相府。 这回和丞相聚在厅堂的，是御史大夫柳重葛、御史中丞徐中基，还有丞相的另一个心腹，方德昀。 上次众人聚在这里的时候，陪同的也是方德昀。方德昀和汪同CD是丞相的心腹，不过方德昀为人更阴沉一些，行事也更很辣一些。 如今朝廷上的官制其实也很乱。有通常设有的三公，三省六部同样也有，职责相互交叉，有时也会出现出了事不知该让谁管的尴尬情形。 不过，大渝沿用这套官制几百年，倒也没出过什么大问题。因此，还没有人想过要改革。 因为如今已经和平了几百年，三公之中主管军事的太尉已经差不多形同虚设，只是还放了个人象征性地管一管，实际上他的作用还比不上真正军队里的将军元帅。 而且，名义上御史大夫是掌监察百官之职，代表皇帝接受百官奏事，代朝廷起草诏命文书，丞相是负责执行。可是如今先帝定下了四大顾命大臣，于是这些职权都落在了顾命大臣身上。 又因为丞相野心昭昭，分散在御史大夫和中书令手中的职权也都集中到了丞相手里。更何况，楠亲王回了封地，相当于几乎不理朝事，丞相就真称得上是日理万机，名副其实的皇帝一样的存在。 在御史台，其实真正掌权的也不是御史大夫，而是在御史大夫下面的御史中丞。不过丞相倒是觉得没什么关系，谁权力更大不是他关心的。 无论如何，现在御史大夫柳重葛和御史中丞徐中基都是他的人。不管他们谁比较大，他自己最大。 正文 第90章 重提旧事 沉默了一会儿，还是丞相薛明北率先打破了沉默，道：“你们来，是上次陛下中毒的事件有结果了？” 这么长时间了，从春天到夏天，从正月到了六月，这么长时间。丞相已经差不多要把这件事给忘了。 如今一想起来，他心里又充满了想要杀人的冲动。到底是谁胆敢利用他，私自给陛下下毒？还是那样冷僻的毒。 乌芨草？他之前听都没听说过，又怎么会给那个小丫头下毒，还是掐准了那丫头发烧的时候，正好想要她烧死或者烧傻。 虽然他也不是那么磊落，可是也没有想过要给她下毒。 御史中丞徐中基恭敬地拱手，说道：“回相爷，现在还不能确定到底幕后黑手是谁，但是，到底有一些眉目。” 虽然他说的小心，薛明北还是怒了。“快半年的时间让你们去查，竟然还查不出主使之人是谁？手底下那么多人，都是干什么吃的？当本相是白养他们的吗！” 柳重葛少不得出声安抚道：“请相爷息怒，那幕后之人也不是善角儿，既然他敢这么做，就一定会掩盖掉一切可能的痕迹。下官已经派人尽力去查了，相爷明鉴。” 薛明北自然也不是不明事理，想想觉得也是。况且，动不动就大怒，也不好。他还是需要身边之人的人心的。 “罢了。”薛明北平复了一下呼吸，说道。他真是恨不得把那个胆大包天不知死活的家伙揪出来千刀万剐，可是怎么就偏偏不能如愿？ 柳重葛和徐中基连忙拱手谢恩。 “那么方才你们说到底有了一些眉目，这话怎么说？”薛明北靠回了太师椅，懒懒说道。 方德昀一直低着头站在薛明北旁边，中间一句话也没有说，就连表情都没有怎么变化过。仿佛，只要薛明北没有点到他的名字，那就都是事不关己。 柳重葛回话道：“回禀相爷，下官追查的时候，顺着宫中的青太医去的那片长着很多乌芨草和芜须草并生的草地里，找到生长坏境类似的其他地方，整座都城都去过了，每一处都翻查得格外仔细……” 薛明北听得烦，打断他说道：“扯这些做什么，说重点。要是没有有用的，你再怎么邀功也没用。” 声音寒凉，听得柳重葛一激灵。 他连忙低声告了罪，继续说道：“相爷，下官发现，京郊的一块草地里，有一处泥土被翻开的痕迹。虽然他隐藏得很小心，却还是露了蛛丝马迹。” “哦？”薛明北挑了挑眉，尾音上扬。“那你们不会顺藤摸瓜找下去吗？又怎么会接近半年没有个结果？” 柳重葛出了些冷汗，却还是小心翼翼说道：“相爷，线索……就是从这里断了。” “线索断了？！”薛明北觉得自己简直要被气出病来。 徐中基接着说道：“相爷，稍安勿躁。下官和御史大夫仔细想过，那块草地是在京郊，而陛下发烧是在深夜，背后的那个人再怎么神通广大，也不应该会立刻做出反应去城郊取了如此冷僻的乌芨草毒，然后把药炉浸了乌芨草的毒，换了陛下常用的药炉。就算可以，时间也对应不上。陛下可是才喝了第一次药，就有了反复的情况的，迟迟不见好转。” 正文 第91章 幕后何人 听了徐中基的话，薛明北也是一凛。方才他竟然没有想到，这脑子真是僵化了。 “那么你觉得是怎么回事？照你这么说，撇开乌芨草不说，那幕后之人给陛下下毒的时间始终都不可能赶得及。那陛下又怎么中毒的？而如今确确实实，明姬是很快就中了乌芨草的毒，病情反反复复，那个药炉，毒素又是格外致命。” 薛明北说着，神情染了几分烦躁。 “还有谁，心思如此缜密，布置如此周全，时间掐的如此准确，还不落痕迹地把主凶者栽赃到本相身上？”薛明北的语气越来越阴寒。这么可怕的人到底是谁？ 现在能让他都感到害怕的人不多了，几乎没有。感到可怕的同时，薛明北更想要把他揪出来处以极刑，以消心头之恨。 徐中基看到薛明北的表情，也觉得可怕。他小心地再次开口道：“相爷，下官倒是有一个想法。” 薛明北心情正烦躁，此时听到徐中基有想法，自然急不可耐，说道：“有什么想法，但说无妨，说错了本相也绝不责怪。” 徐中基放了心，道：“相爷，下官在想，这会不会根本就是皇夫令秦川设计的一出局？” 见徐中基说了出来，柳重葛也附和道：“不错，相爷。下官也是如此作想。” 薛明北乍然听到这样的说法，倒是惊讶得险些失了神。“令秦川？你们没有见到吗，上次在朝堂上，他对那个小丫头明姬是多么护短，这么些时日了，他也一直在帮着明姬。” 徐中基刚想要回答，柳重葛已经抢先一步说道：“相爷，也不能就这样就排除这个可能。我等都不能百分百弄清楚令秦川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也许他做了这么一连串的事情，最终的目的也是为了金銮殿上的位子呢？ “相爷，您想想，陛下去责罚宫人的院场，突然发了烧，令秦川就一直在陛下身边不许他人靠近。之后的喝药、发现不对劲、再找出药源和解药，全都是在令秦川眼皮子底下完成的，我们根本不能保证，到底是不是令秦川演了这么一出精彩的好戏，嫁祸于您。” 薛明北认真地听着，不由得微微地点了点头。如果说搞出这些动作的人是令秦川，他也不会那么惊讶，毕竟令秦川还是有这种能力的。而且，关于时间，关于便利性、隐秘性，也都可以解释的通。 如果……真的是令秦川的话，那么他真是不除不行了。留着他，始终坏事，甚至有可能会因为他这么一个小人物而大厦倾。 如此想着，薛明北幽黑的眼里闪过骇人的寒光，让人不由得心底生寒。 然而，想了想，他还是疑虑道：“可是，令秦川本来就是要帮助明姬对付本相的。他演这么一出戏给明姬看，有什么用，除了让明姬更讨厌本相。” 柳重葛也噎住了。 徐中基沉吟了一下，说道：“相爷，下官以为，令秦川这出戏既可以给陛下看，也可以给天下人看。” 正文 第92章 徐中基 薛明北一听觉得有理，道：“你是说，他就是要让天下人知道，本相为了得到皇位，竟然残害先帝钦点的继位者？那么，以后就算本相让明姬同意禅位，天下人也不会相信。到时候他再要推翻本相，就容易的多了。” 徐中基点点头，道：“相爷英明。”柳重葛也豁然开朗，跟着福身道：“相爷英明。” “呵！令秦川……”薛明北咬牙切齿地低声喃语，“他想的倒是远哪，之前本相还是小瞧了他。他竟然也打起了皇位的主意，不能留。” 徐中基垂头道：“相爷作何打算？令秦川狡猾如狐，诡计多端，偏又明里是帮着陛下的。怎么着目前他都是占理的，要除掉他，可不容易啊。” 薛明北点点头。这的确是让人头疼的事情，现在他在明令秦川在暗，无形中他已经在了劣势。 真是该死。 慢着。徐中基说，令秦川明里是帮着明姬的……那么，他就有办法了。 “方德昀。”薛明北突然叫道。 方德昀没有任何的意外和猝不及防，显然他就算低着头安静侍立，也时时刻刻注意着丞相的动作。他果断地靠近了薛明北，垂手静听吩咐。 徐中基和柳重葛也在好奇地看着薛明北和方德昀。能成为薛明北的心腹，连这样的场面都可以不必避讳的人，必定不简单。 现在，他们看着方德昀，也悟出了一点：废话少说，多做事。 “方才本相和两位大人的话，你都听清楚了。”薛明北用的又是肯定句，那就是不容许答案和他说的有违。 方德昀没有让他失望，语声沉沉道：“相爷，属下都听到了。” 薛明北面无表情地点点头，他知道方德昀总是不会让他失望的：“明天你就去，把今天你听到的全都如实散布出去，散布得越广越好。” 听到是这样的吩咐，方德昀都为什么都没有问，就单膝下跪，果断地说道：“是，相爷请放心！” 这么说了之后，方德昀就告退走了出去。 反而是徐中基和柳重葛惊讶到了。 “相爷，为什么要把这么重要这么敏感的事情全都散播出去？这样岂不是打草惊蛇？”这是柳重葛疑惑的声音。 薛明北没有立刻说话。徐中基略略思索，却已经明白了始由。 “下官明白了。令秦川现在是‘帮着’陛下的，若我们把这样的话散播出去，以古今帝王的多疑，陛下与皇夫的感情必定会受影响。就算陛下没有彻查治他的罪，定然也不会再信任。到时候，玉氏皇族党就会成为一盘散沙，俗话说一个巴掌拍不响，相爷完全可以不费吹灰之力逐个击破。 “就算我们是猜错了，幕后之人不是令秦川，那么我们这么做也算能离间了陛下与皇夫二人，于我们也是有利无害。这的确是最好的办法，相爷果然想得深远。” 听到徐中基的解说柳重葛总算了然，同时又是后怕。这路是越来越凶险而不可预测，这水也是越来越深了。 薛明北也会心地笑了出来，道：“不愧是御史中丞，徐大人。果然知情晓理，甚得本相心意。” 正文 第93章 老狐狸 “相爷过誉了。”徐中基得到称赞，不管表面上还是内心里，都没有得意忘形。他只是依旧垂下了头，谨慎地站着。 薛明北看着他，心里更满意了几分。 御史大夫柳重葛虽然是他一手扶上去的，不过柳重葛心思比徐中基浅不说，还是个爱争风要强的，不如徐中基稳妥。 若不是柳重葛办事还有几分值得称道的能力，对他又忠心耿耿，完全不用担心他是否会背叛，薛明北也不会把他举荐来做如此重要的御史大夫。 “好了，今天大家大概都累了，都各自回府吧。”事情解决了，薛明北自然就不再多留他们。 “同成。”薛明北侧头扬声唤道。 汪同成立刻从屏风后面走出来，走到薛明北身侧静候吩咐。徐中基和柳重葛又是一脸惊讶地看着汪同成。 怪道呢，今天一直只有方德昀在丞相身边。他们还在想这样做会不会让汪同成觉得自己受到不公平对待，从而人心背离，看来真是他们多虑了。但他们同样没想到，丞相居然是让汪同成一直待在屏风后面，而他们也一直没有发现屏风后有人。 也是，丞相怎么会轻易做可能会把自己置于危险境地的事。而现在他又把汪同成给叫出来，让他们都知道，其实也就是让他们都放心的意思了。 丞相这一手拉拢人心的手段，真是让他们之中的任何人都自愧弗如。 丞相把汪同成唤出来，也只是简单地吩咐道：“同成，你把两位大人送出去，再派几个机灵可靠的人分别护送两位大人回府。” “是。”汪同成也没有任何疑议，肃然应了。 徐中基和柳重葛都分外感激地看着薛明北，说道：“相爷真是思虑周全，想得这样周到。如此，我等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薛明北微笑着摆摆手，道：“小事一桩罢了，二位快些回去吧，别误了用膳的时辰，让家人等得着急。” 两人自然也笑着说道：“如此，下官告辞了。” 汪同成也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让徐中基和柳重葛先走出门槛。二人不敢受这样的礼仪，都微微避开了些，向汪同成点头致意。 内室里，薛明北懒懒打了个哈欠，眼神也慵懒起来。不过明白他的人都知道，此时就算是有只蚊子飞过他脑门前，他都会很快清醒过来。 ———————— 翌日，霜华殿。 令秦川最近是越来越喜欢喂鱼了，只要来霜华殿，总能看到令秦川待在鱼池边，手中握着一把鱼食。 而童衡通常会昏昏欲睡地坐在离令秦川不远也不近的那棵树的秋千架上。这种时候，童衡的睡姿或者坐姿不管怎么难看，令秦川都不会回过头来看他一眼。 童衡觉得最近事情也挺少，也乐得清闲，睡秋千上就睡秋千上吧，晒晒太阳也不错。 “衡。”今日，令秦川却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喊出了童衡的名字。 童衡反应也很快，一听到声音就一个翻身下了秋千架，一掠身到了令秦川身侧，问道：“公子，可有什么吩咐。” 正文 第94章 准备 令秦川也习惯了他这样，以前还在令府那个黑暗的小屋的时候，童衡就一直是这样，天天飞檐走壁。 那时候无论有多难，童衡都没有放弃过令秦川，不管令秦川说要做什么，他都会毫不犹豫去做。 在心里，令秦川其实早就把童衡当做了比亲生兄弟还要亲的兄弟。这个童衡心里自然也是明了的，所以不管令秦川怎么恶搞他，他都只会觉得令秦川是真实的，而不会真的怨怪他。 想到那段日子的相依为命，令秦川的心顿时软了许多，说话的声音也不再那么冷漠。 “你之前说过，裴可以在两个月之内把那些孩子训练好，现在快半年了，怎么样了。”之前令秦川忙这又忙那，一直忘记了问起这事的进展，而童衡也一直忘了说。 说到这个，童衡难得地一脸兴奋，忍不住一击掌笑道：“公子，你还别说，那个裴统领还真有他的一把刷子。属下在两个月时间到的时候去看过，还亲自试了一下他们的身手，发现虽然还是有些良莠不齐，但大体上水平真的达到了目标。就在月前，属下又去看了一次，他们所有人的身手已经和江湖一流高手不相上下了，相信很快他们就都可以派上用场。” 一说到兴奋处，童衡的话就不免多了起来。之前他还说两个月不可能，可是裴统领还真的差不多做到了。虽然两个月时还不是那么好，但他也知道，不能苛求更多了。 当时他还问裴统领是如何做到的，裴统领却只说了一句：勤练，在身体允许的情况下，往死里练。 他就这么被那句话震撼到了，忍不住赞赏地拍着他的肩膀道：“裴统领，还真有你的！我总算心服了！” 裴统领也是不骄不躁，说了一句“过奖”。 听到童衡的话，令秦川仿佛也看到了检阅的那种激动人心的场面，不由淡淡地笑了出来。这一次，也是真心的笑。 “我就知道，裴总是让我放心，从不会让我失望。很好。”令秦川激赏地说道。 这回童衡倒是知趣地没有吃味，憨厚的脸庞上也是充满了喜悦的笑容。只要是为公子好的，他都会感到高兴。 高兴够了，童衡问道：“公子，现在都训练好了，那么对于丞相，计划是不是可以加快进度？” 令秦川却出乎童衡意料地摇了摇头，道：“还不行。” 童衡愣了一下，道：“为什么？难道还有什么问题吗？按这样的进度，最多再练两个月，他们都差不多无敌了。” 令秦川还是摇头，耐心地说道：“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没有实战经验的士兵，上阵只能死。他们，也是一样的。依我看，先锤炼他们个一两年吧，陆续给他们一些任务，让他们看看那种你死我活的残酷，以后真的有什么重要任务了，完成得也会更好些。” 童衡想了想，觉得公子说得也很有道理。只是，一两年……还能有这么长的时间吗？ 正文 第95章 要求 令秦川似乎看出了他的疑虑，说道：“放心吧，丞相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不把我解决掉，他是不会那么快就行动了。况且，他大约也觉得，他的时间多的是。” 听到“不把我解决掉”这句话，童衡只觉得肌肉都跳了一跳。“公子！”他提高了音量，“怎么能说这么晦气的话？！” 令秦川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安抚地看了童衡一眼，微笑道：“放心吧，薛明北杀不死我的，我不会那么容易死。从前那么艰难的时候都没死，现在更不会。” 听到令秦川这么说，童衡有些悻悻的。他就知道，公子铁定又是这样的话。以前……那真是一段黑暗的时光。 要不然，公子也不用时刻保持警惕，防备这个防备那个，见到个人都要先好好揣测一下其内心善恶。陛下是小孩子，还单纯着，公子也才能对她没有防备。 他每天的笑容，有几次是真心的？这样活着，真的很累。 令秦川看他表情，知道他又在一厢情愿地想着他的不容易了。可是，令秦川自己觉得自己没什么需要同情和怜悯。 “别摆着这副表情让我看到，真是烦人，我说过多少遍？”令秦川好看的眉头轻轻皱起来，对童衡说道。 童衡瞬间被打回原形。真是的，刚才他干嘛要瞎同情？每次都是好心当做驴肝肺，好人做了也白做。 “公子，那属下告退，再去裴统领那里看一看。”童衡没事可干，只好选择去看裴统领练兵，顺便把令秦川刚才交代他的告诉裴统领。再顺便……看看那个狂妄的小子吧，好久没见他了，怪想的。 令秦川自然不会拦他。待他真的走出了霜华殿，令秦川莫名轻轻笑了起来，把手中的鱼食扔了一把到池子里，引得鱼儿纷纷抢食，清澈的水面上，波纹久久未歇。 那水倒映出令秦川的面容，干净，微微的笑容令人如沐春风，却也让人有一种诡秘的感觉。很矛盾的气质。 ———————— “你说什么！”明姬正在御书房批阅奏章，听到晴缨的奏报，眉头都竖了起来。御书房是要地，不经允许，一般人都不能随便进去，包括晴缨和暮雪这两个近身伺候的宫女。 然而这一次晴缨进来了，就说了这么一句让明姬心烦的话。 晴缨莫名有些颤颤，重复道：“陛下……月舞郡主说，她想出宫。” 明姬简直要被气死。现在这么敏感而危险的时候，月舞竟然还想着出宫？她知不知道可能她会落入贼人的手里？ “月舞她现在在哪里？” 晴缨连忙回道：“回陛下，月舞郡主一直在侧殿里，不曾出门。这些话，是郡主的贴身婢女云蘅转达给奴婢的。” “你去回了她，朕不同意，让她继续好好在宫里待着。”明姬闻言想都没想就说道，语气坚决。 晴缨面有难色，说道：“陛下，若真能这样，奴婢早就这样告诉她了，也不必来御书房打扰陛下。” 说到御书房，晴缨也阵阵后怕。还好陛下仁慈，没有惩罚她擅闯之罪，而是让她进了来。擅闯御书房这个罪责，她可担不起。 正文 第96章 同意 “你什么意思。”明姬狐疑地问道，眼神渐渐不善起来。明明是一个七岁的小女孩儿，晴缨却也不敢与她过多对视。 陛下的眼神，是越来越尖锐了。 晴缨不得不说实话，道：“回陛下，郡主她让云蘅出来说，若是她今天不能出去，又或者奴婢不来禀告，侧殿的东西她就……全部摔烂。” 明姬好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忍俊不禁问道：“那她有没有摔？” 晴缨面色尴尬，回道：“回陛下，郡主还真摔了一件哥窑瓷花插，里面插了您平日最喜爱的几枝广玉兰，也全都坏了。” 听到那几枝广玉兰，明姬眉头一竖就要发怒，但是下一刻却是笑了出来。 晴缨愣住了。陛下这是怎么了，方才还是生气的，现在就笑的这么开心。难不成这就是人说的“气极反笑”？ 明姬可不管晴缨在想什么，只是越笑越觉得好笑。她笑得眼睛眯起来，连带着眼波也荡漾开了柔软的光芒。 “妹妹她摔东西啊？”明姬问着，却好像不是在问晴缨。晴缨正踌躇着想自己到底该不该出声回答，明姬已经又说道：“会摔东西，那也不可怕嘛，反而很可爱啊。” 晴缨吃不准这话是不是反话，只好闭嘴沉默不语。 明姬久久没听见晴缨有什么反应，终于想起来看她一眼，道：“这样好了……妹妹不是要出宫吗？朕允许她出宫。” 晴缨还是惊讶，喏喏地问道：“陛下……郡主她……真的要让郡主出宫吗？若是有什么危险可就……” 明姬噗嗤一声又笑起来，道：“朕只是说让她出宫，没说让她独自出宫。既然她想去玩，那朕这个姐姐也得陪着呀。” 晴缨这才恍然大悟，却转瞬又犹豫起来：“陛下，您政事繁忙……而且，您是九五至尊，怎么能随意出宫，把自己的安危置于危险之地呢？” 明姬看了她一眼，问道：“那你的意见是？” 晴缨连忙垂下头，道：“陛下，不如让奴婢和暮雪和云蘅她们一起陪郡主出去吧，再多让几个侍卫暗中跟着，也会安全一些。” “晴缨，你想得挺周全的啊，想了多久？”明姬笑嘻嘻地问道，语气中没有一丝火药味，甚至还称得上有一点点的调皮。 可是这样的语气，却还是让晴缨脊背阵阵发冷。 “回陛下，这些奴婢也是恰好想到的，并没有多久。只是，请陛下恕奴婢多言之罪。”晴缨说道。 明姬盯着她，好一会儿才又笑嘻嘻道：“嗯，你想得很周全。朕怎么会因为这个怪你。”顿了顿，明姬的语气还是没有丝毫变化：“不过，朕已经决定了，就亲自陪着她出去好了，大不了多派些人暗里跟着。毕竟，朕也没见过民间的集市，何况这是和月舞妹妹一起呢！” 晴缨不敢再说什么，只道：“那么奴婢现在就去回复云蘅，让她告诉郡主这个好消息。” 不过，估计月舞听到是这样的结果就不会觉得这是好消息了。不过，明姬也不在乎这个。 “那好，你去吧，准备好了来通知朕一声。”明姬微笑道。 正文 第97章 别扭 晴缨什么废话也没有多说，就走出了御书房。 都说她和暮雪已经差不多取得了陛下的信任，可是只有她们自己知道，这种话根本是空穴来风。 只要她们一天还是丞相的人，就一天不会得到这位年幼陛下的信任。 方才她的意思明显就是说，是丞相吩咐她和暮雪这样做，让月舞不在她的视线范围内，好方便丞相党羽下手谋害月舞郡主。 实际上，也并不是丞相说过让她们这样做。毕竟这样做的话，一出事，矛头就会对准丞相。他当然不会那么蠢。 可是，虽然她明明没有做什么亏心事，一对上陛下那分外明亮锐利的双眸，她就莫名心虚。才那么大点儿孩子，那眼神却让人想要臣服。 唉，唉，不想那么多。晴缨在心里说道，然后看见了站在不远处等着她的暮雪。 暮雪见她走出来，就问道：“怎么了姐姐，陛下怎么说？” 晴缨一边拉着她走，一边摇头说道：“陛下说，允许郡主出宫，但是她也要陪着一起去。” “啊？”暮雪听得一愣一愣，陛下会让郡主出宫已经出乎她的意料，然而陛下竟然还要陪着一起去。 这不是胡闹么！现在的小孩子怎么都这么难懂了。 当然，这样的话，暮雪只敢在心里说一说。 永渝殿侧殿。 听着云蘅的汇报，月舞也是愣住了。“我不要，跟她一起出去还有什么意思呀。”月舞反应过来后的第一句话是这个样子的。 云蘅吓得连忙捂住她的嘴，却又不敢真的捂住，只松松盖住，压低声音说道：“好了好了我的姑奶奶，郡主这样的话可不能让别人听见，您说的那个‘她’可是陛下。” 月舞也知道自己说的不妥，但是这样的不妥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对此，她只轻轻一哼。 云蘅也微微叹气。以前还在楠亲王府的时候，郡主还是个端庄知礼的大家闺秀呢，可是自从到了都城进了宫，就一直在和陛下赌气，好好的大家闺秀就变成了这样。 倒是陛下还不曾变，而且好像还更成熟了些。之前还会和郡主拌几句嘴，可是慢慢地也淡然了。现在更是比以前娴静，笑容却也没有减少。 月舞觉得自己胸腔里有一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每次她闹起来，那个讨厌的陛下总是能轻易地化解，还能做足了爱护她的样子，只有让众宫人都称颂的。 这样的感觉不好，真不好。 就像是积蓄了很大的力气，却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没有一点痛快的感觉，只让人感到憋闷。 “跟她出去就跟她出去，本郡主还怕了她不成？快些准备一下吧。”月舞烦躁了一会会儿，开口对云蘅说道。 云蘅连忙去了。 月舞疲惫地坐下来，胳膊肘搭在楠木桌案上，托腮看着窗外，心里不知在想着些什么。 她现在都还在想，自己讨厌陛下有什么用。只是觉得，就该讨厌她啊，毕竟是她拆散了原本和美的一家人。 可是，除了这个，陛下好像再也没有做过什么实际上伤害到她的事情。讨厌一个人，真没意思。 正文 第98章 一起出宫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明姬终于来了永渝殿，身后秦宿在亦步亦趋地跟着，一派恭谨的模样。 “月舞妹妹！”明姬是人未至，声先到。 月舞在侧殿听到了，脸色黑了黑。 明姬总算是满面春风而又毫不客气地进了来，首先看到了撑着头坐着的月舞，然后就看到了仍然躺在地上的，原本插着广玉兰的哥窑瓷花插。七零八落的碎片，看着狼狈不堪。 明姬笑了笑，说道：“妹妹原来也是个舍得的，这么名贵的哥窑瓷花插也舍得摔。只是，怎么不叫人好好清理一番，这样看着不闹心？” 月舞心安理得地没给明姬施礼，只是站了起来，说道：“陛下你来了。其实这也不是月舞舍得，毕竟这里不是月舞的家，这里的一切都不是月舞的。自然是，再怎么样不是月舞的事了。” 这句话可真是过分。明姬皱了皱精巧的鼻头，还是笑着说道：“妹妹怎么说这样的话？你是我的妹妹呀，姐姐的一切，自然也都是妹妹的。这里是姐姐的家，那也勉强算得上妹妹的半个家吧？” 来来回回，月舞只听到了“家”这个字眼，心头不禁又是一酸。她才不会承认宫里就是她的家，即使半个家也不是。她的家，在青州，楠亲王府。 “姐姐，你让我回青州好不好？”沉默了一会儿，月舞突然软了声音，对明姬微微哀求道。这也是这么久以来，她第一次把明姬唤作“姐姐”。 明姬本以为她还要继续胡搅蛮缠下去，所以也已经做好了陪她玩下去的准备。却猝不及防地，听到了这句话。 明姬的鼻头也是微微一酸。这才是她想要的吗？她一直都希望月舞能够真心实意地唤她一声姐姐，可是现在真的听到她这样叫了，她却没有开心。 有的，只是悲哀。 明姬走近了她，然后突然伸出手，把月舞搂在了怀里，不顾月舞反应过来后迟来的反抗。明姬的身量本来就比月舞高，这么把月舞搂住，还真有一种大姐姐的感觉。 “陛下，你要干什么。”月舞闷在她怀里，说出的话好像也是软软糯糯的。不过这声音已经冷了下来，称呼也从姐姐变成了陛下。 明姬用手抚摸了一下月舞柔软的头发，说出口的话有微微的颤意：“月舞，你要乖一点。我会对你好的，你不要讨厌我。” 听到是这样的话，月舞终于一使力挣开了明姬的手，她仰头看着明姬，乌黑的很明亮的眼睛里就像锋利的针。 “这么说，你还是不想让我回去。”说着，她自己又冷笑了一下，续道：“也是啊，我还要这里，以防我父王造反呢。你，你们，又怎么会让我回去啊。” 月舞一离开明姬的怀抱，明姬就愣愣地，只看着自己空荡荡的双手，小小的精致而又稚嫩的脸上，有茫然，也有失落。 月舞尖刻的话出口，才把明姬惊醒。 “你再打理一下妆容打扮吧，不要太久，免得误了回来的时辰。” 正文 第99章 一起出宫(2) 明姬好像刻意逃避一样，说了这句话，就急急忙忙走出了侧殿。 徒余一人的侧殿里，月舞的脸色也有些颓然。 明姬走出去之后，一个小婢女捧着一叠衣服走进来，就好像没有看见月舞脸上那不好的脸色一样，福身说道：“郡主，这是出宫要穿的衣服，陛下说让您务必穿上，否则不好出宫。” 这位婢女说得已经够含蓄了。其实这是明姬走出御书房时就吩咐的原话是：“如果她不想穿这套衣服，出宫就别想了，好好在宫里呆着，最多去看看御花园。” 都这样了，月舞哪里还会拒绝？她把衣服接过来，就说道：“知道了，你出去吧。” 这套衣服并不华丽，和民间那种大家闺秀穿的应该是同一款式。虽然不算华丽，却也称得上是精致，设计精美得体，不必平日那些衣服差，衣料的手感也很不错。 明姬想得也是够周到，还想到了就这么出宫肯定是不行的。 换好之后，月舞走出去，发现明姬也早已经换好了，在殿门口不远处等着她。她快走了几步，低低说道：“我好了，陛下，可以走了。” 明姬微一点头，就拉住了她的手，说道：“我们是姐妹，是普通人家的千金，跟紧我。” 被明姬的手不由分说地拉着，月舞下意识想要甩开，却还是克制住了，只是心里仍有些不舒服。 因为她们是扮成大户人家的千金，所以女的只带了云蘅和晴缨，然后秦宿和几名内侍扮成家丁的样子，随行着。 因为是皇帝微服出行，所以十名大内侍卫也在暗中跟随着，以免发生不测。 明姬没有刻意瞒着她出宫的消息，只是比较低调罢了。毕竟让别人知道她有出过宫，才能让丞相不敢轻举妄动。 谁都知道宫里大多是薛明北的人，只要她瞒着行踪私自出去，然后又遇到了刺杀之类的，那么谁都会首先怀疑到他身上。 悠悠众口，他就是想堵也堵不住。 这样不瞒着，那丞相可能还会派人多多注意她的安危，即使他内心不愿意。 出了皇城的范围，街道上渐渐越来越热闹起来。各种卖东西的，表演杂技的，令人目不暇接。 明姬有些惊叹。这样热闹的场面可不多见，她最多能在朝堂上看到众臣吵的脸红脖子粗的场景，比如上一次。 月舞好像也精神了起来。她说要出宫，不过是想让明姬生气罢了，其余的没有多想。毕竟在青州的时候，她也见过不少民间的集市。 只是，这里到底不同。都城，天子脚下，各种各样的人和活动都存在，热闹的很。 月舞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眼神渐渐亮了起来，神情都鲜活了起来，不再那么沉闷压抑。 突然，一阵香味扑鼻而来，让人食指大动。不说明姬和月舞，就是随行的云蘅晴缨和秦宿等，都有点馋了。 月舞难得地拉了拉明姬的衣袖，说道：“陛……姐姐，你看，那边有糖炒栗子，很香的，你要不要吃？” 正文 第100章 糖炒栗子 明姬显然没有想到月舞会因为一个糖炒栗子就这么柔顺，一时有些怔住。 糖炒栗子……对了，这是以前的红木最喜欢吃的，她死前还说过希望有朝一日可以买很多很多糖炒栗子回家去给弟弟妹妹吃呢。 可惜，她就这样死了，她的愿望再也没能实现。 明姬的心好像被人重重地捶了一拳，沉闷得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你……你怎么了？”看她脸色突然变得苍白难看，月舞有些不知所措，愣愣地开口问道。毕竟还是个孩子，经历的事情比明姬少的多。 明姬缓过神来，对月舞勉强一笑，道：“没事，我只是想起一些不好的事。既然你想吃，那就买吧，正好我也喜欢吃。” 听到明姬应允了，月舞自然也不会再管明姬是为什么脸色难看，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向秦宿。银子都是秦宿带着的，这个月舞知道。 明姬也看着秦宿说道：“秦宿，给这里每个人都买一袋吧，或者，不喜欢吃的就说出来，不买那份。” 糖炒栗子哪有人忍得住不吃？于是没人吭气儿，明姬和秦宿自然也都明了了。 这是一家正经的店铺，生意很红火，看起来口碑应该很不错，秦宿也就放心去买了。 待买回来分给每个人的时候，众人都规规矩矩地道谢，除了月舞。她一拿到，就迫不及待吃了起来，然而太烫了，她却也还是没有停嘴，看起来甚是可爱。明姬忍不住欣慰地笑了出来。 早知道一袋糖炒栗子可以收买她，她们之前又何必闹了这么久。 大街上路过的人都不住惊奇地看着她们一行人。粉雕玉琢的小姑娘最是引人注目，就连随从和婢女也是眉清目秀。这还不是最让他们惊奇的，而是，居然会有主子给奴才每个人买一袋糖炒栗子。 看她们满脸幸福的样子，那些路人也有点羡慕。如果他们也是奴才，指不定会不会遇上这么心善的主子。 “小姐，你怎么不吃？”见明姬只是捧着热乎的糖炒栗子在发呆，晴缨忍不住问道。月舞听到问话，也不由抬起头来看她。 明姬好像突然被提醒了什么，又对秦宿说道：“秦宿，你再去买一袋，带回去。” 秦宿以为是她还要吃，也就没有多问，去买了回来。 “小姐是要带回去留着吃吗？可是回去之后，凉了就失了味道。”晴缨又说道。 明姬淡笑着摇头，道：“没事，我是要带回去给红木姐姐吃的。不管凉的热的，红木姐姐都会喜欢。” “红木姐姐？”月舞听到这陌生的名字，抬起头来看着明姬，清澈的大眼睛里好像能一眼望到底，又似乎隐藏着什么透明却无法捉摸的东西。 明姬何时还有一个姐姐叫红木？而且在宫里也没有见过。 晴缨的脸色却发了白。她怎么会没有听说过红木，那个昔日最得陛下喜爱的宫女，几乎是所有宫女中名气最高的。因为，她死后，陛下还伏在她尸体上大哭，甚至为此大病一场，险些没了性命。 正文 第101章 又起念头 晴缨再不敢说话。明姬却看着她，缓慢地又笑了笑。其实七岁那么点儿大的小孩子，杀伤力能有多大呢？明姬脸上的笑容是很甜美的，毕竟有着与生俱来的精致容貌。 可是，晴缨却不敢看她。那个笑容再怎么甜美，在晴缨眼里，都无异于毒药。诡异得让人心里发毛。 晴缨清楚地知道，自己在怕些什么。明姬对红木越是怀念，越是时时刻刻想着红木，就代表她有多么恨丞相。 而她、暮雪，乃至于几乎永渝殿的所有宫人，都是丞相的。她控制不住地担心。 然而现在看起来明姬已经是丞相手中把玩的傀儡了，可是晴缨却不受控制地担心明姬，担心她报复她们。 这只是一种直觉吧？可是晴缨有点相信这直觉。 月舞也看出了两人的不对劲儿，却没有说什么，只是依旧低着头专心地吃着热乎乎的糖炒栗子。 “走吧。”捧着还很烫的糖炒栗子，明姬并没有吃，只是这样带着它，打破了沉默，继续往前走。 月舞虽然没有理会明姬，但她自己也是很开心的样子，看到奇异的东西，也会低声赞叹。明姬看着她，微微心酸地笑了出来。 如果，月舞不讨厌她，那该有多好。 月舞走了几步，又停下来，说道：“姐姐，我想自己去玩一玩，你们可不可以不要跟着我？我可以很快就回来，绝对不会遇到危险的。” 听到月舞这么说，晴缨的心又提了起来。这个小祖宗，嫌事情不够多，还没事儿找事儿啊。 明姬没有立刻说话，只是微微眯起眼睛看着她。 月舞低下了头，道：“若是不可以，那就算了，一起玩也不错。” 明姬轻笑了出来，一点也不客气地揭穿道：“妹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要找机会走，再也不回皇宫，这也是你提出要出宫的目的。” 听到她们是说这样的事情，为了避讳，秦宿他们众人都自觉地离她们远了些，只睁大了眼睛小心翼翼地看着她们，以免有什么不测。 月舞听到明姬这么说，也不再演戏，说道：“是，我不想回皇宫了，那里太压抑，我只想回家看爹爹和兄弟姐妹们。为什么要我进宫？让我回去就不可以吗？” 明姬不知道怎么回答她。 “姐姐，你让我回青州好不好，那样我就不会再与你作对了，你就是月舞的好姐姐，行吗？姐姐，让我回青州好不好？”月舞又殷切地说道，黑黑亮亮的大眼睛里满是期待的光。 明姬良久才开口说道：“月舞，我也很希望你可以不讨厌我。可是，你暂时还不能回青州。”说着这样的话，明姬感觉自己的心在被一寸寸凌迟。 “为什么！”月舞低低叫道，“你还在打我父王的主意？可是我父王也是你的皇叔，而我是你的堂妹，父王绝对会站在你这一边啊，何须拿我做人质？” 若不是顾及到大街上人太多，只怕月舞都要不顾一切地大喊大叫了。 她真的不明白，她只是父王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儿，她们怎么会看准了她，拿她来试图威胁父王。 正文 第102章 突如其来 明姬也很无奈，说道：“月舞，你知不知道，今天我为何执意要和你一起出来？” 月舞心里正烦着，也就没好气地说道：“这还需要问为什么？你无非是想拦着我，不让我逃走，逃离皇宫甚至都城。难道不是吗？” 明姬见她情绪依旧激动，叹了一口气，道：“你不明白我在担心什么。你可知，现在你是格外敏感的人物，这样单独出来，极有可能被歹人抓走，从而虐待你，用你来威胁皇叔，让他做出更过分的事？置皇叔于不义，这是你为人子女应该做的吗？或者说，应该看到的吗？” 听明姬这么一说，月舞也有些清醒过来。她明白，明姬没有说假话。 可是她怎么会就此服软，所以她也就硬着口气说道：“我不会置父王于不义，这辈子都不会，你根本是杞人忧天嘛。” 听到这样的话，明姬也不再想说什么了。很多事情，月舞并不是不懂。只是，月舞先入为主，始终认为明姬要对她不好，所以才不肯细细思索事情的前因后果。 此时，双双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的两个人，这对不像姐妹的姐妹，不知道有几个人一直在跟随着她们。 那几个人虽然是穿着平民老百姓的服装，可是手上没有像寻常百姓一样拿着赶集买的东西，而只是低着头走着。只要仔细一看，就可以发现端倪。 可是秦宿等几个会武艺的侍卫离得都比较远了，虽然都有仔细看着明姬，却也没有好好看同样穿着普通粗布衣服的那几个人。 “唔！”耳畔猝不及防地传来了月舞的叫喊，却像是被捂上了嘴巴，明姬心中一跳，连忙回过头来。却只见月舞被一个百姓模样的男子死死控制住，一把在阳光下闪耀着亮光的锋利的短刀抵在了月舞细嫩的脖颈上，谁也说不准那刀什么时候就会划破那幼嫩的皮肤。 月舞就算再怎么早熟、有心计，可是从小被楠亲王宠惯了的她又何时经历过这样的场面？她漂亮而有神的大眼睛里早就噙满了泪水，想哭却又不敢哭，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 她透着迷蒙的泪眼看向也看着她的脸色苍白的明姬，眼里分明有着乞求。 她希望明姬可以救她，即使她并不知道明姬究竟可不可以救她。 本来拥挤的人群，一见到有化装成百姓的男子挟持了一个小姑娘，还有那明晃晃的刀光，一时害怕得全都慌了神，只顾着四处惊叫退散。场面顿时乱成了一锅粥，人们就像没头的苍蝇一样四处乱窜，不时有人相撞着跌倒，喊声骂声呼救声响成了一片。 那个扼住了月舞的男子却似不想恋栈，由其他几个同伙持刀掩护着，就要施展轻功离开。有几个百姓慌乱中还是挡了他的路，他便一伸手，刀只一划，便葬送了几条鲜活的生命。 见此情景，人群中惊叫更甚。 明姬根本来不及多加思考，就猛地跑上前抱住了那个男子的大腿，死也不放开。她只知道，她要拖住他，她不能让他带走月舞。 那可是她的妹妹。 正文 第103章 受伤 那个男子看到明姬居然扑上来抱住了他的大腿，心里也是惊诧，细看他神情，竟然还有几分害怕？ 然而他表情一狠，就一脚踹在了明姬胸口，想把她踢开。可是明姬慌忙之中也只是闷哼了一声，还是拖着他的腿，就是不松手。 “姐姐！”是月舞终于挣开了那捂着自己嘴巴的手，带着哭音叫唤了一声，却很快又被捂住。明姬手一颤，更加使劲儿在手上用力。 男子恼羞成怒，看着其他那几个有些愣住的同伴，吼道：“还不把她解决了？记住，不许杀了！” 那几个人才反应过来，就要凶神恶煞地过来想要拖走明姬。 “别想带走妹妹！”明姬一发急就大喊了一声，直接一口咬在了男子小腿上。她想，若是他们真想拉走她，那这块肉他也别想要了。她明姬从来不肯吃亏。 明姬咬得很用力，咬得牙关都有点发酸了也不松开。男子痛叫一声，急怒之下，那柄短刀直接就划在了明姬的肩膀上，差一点就要划伤了脸颊。 刀口很深，血一瞬间就汩汩的流了出来，染红了明姬身上的衣服，看起来格外触目惊心。明姬感觉到了那痛楚，脸色只是更加发了白，嘴却没有松开。渐渐地，她嘴里有了鲜血的腥味。 大概，和我肩膀上流的血，味道是一样的吧？明姬的意识因为失血过多已经有些模糊了，只是混乱地想着。 “陛……小姐，小姐！”秦宿和那几个侍卫着急地喊道。看到明姬居然一直在咬着那个挟持了月舞郡主的男子的腿，而她的肩上又被鲜血染得一片猩红，他们简直要疯掉了。 方才因为离得不算很近，事情又突然，被惊慌失措的百姓这么一冲，本就拥挤的人群更加骚乱不堪，所以即使他们用了蛮力，也没能及时分开人群去救明姬和月舞。 若是明姬或者月舞有什么闪失，他们这几颗脑袋都别想要了。不，应该说，整个九族的脑袋都别想再安安心心戴着了。 人那么多，不能赶快到明姬身边，他们简直要急死。 “咝……”那男子痛得直倒吸了几口冷气，竖眉对那些同伴说道：“愣着做什么，把她也一起带走！” “可是……那边说只要……”那几个同伴犹豫地说道。 男子更加生气，吼道：“没看到会武的人都要过来了吗？你是想要自己的命还是要这丫头的命？按我说的去做！” 胆怯地回头一看，发现秦宿他们还真的是越来越近了，他们立马当机立断，打昏了明姬，把她扛到了背上，都各自施展轻功跑了。 月舞看到明姬被刀伤到了肩膀，现在还被打昏了和她一起带走，不由又拔高了音量大喊，却只能发出“唔！”的声音。 看到明姬为了她这么不顾一切，她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若不是她非要出宫，明姬也不会选择和她一起，给那些歹人创造了机会。 可是她没能继续自责下去，因为那个男子也一手敲在了她脑后，把她也给打晕了。 秦宿他们刚刚挣开拥挤混乱的人群，就看到两位主子都被带走了，眼前不禁一阵阵发黑。 完了。 正文 第104章 怒气 怎么就没人把他们抽死…… 真的刚才就不该因为避讳什么离这二位远了，如今……真是十根肠子都不够他们悔的。 “秦总管，如今怎么办？”一名侍卫担心地问道。还真不知道是哪一方的势力如此胆大包天，敢在闹市上就把月舞郡主和陛下给掳走了，还杀了无辜百姓。 是可忍孰不可忍？ 秦宿也心烦着，听到问话也反应过来，果断地吩咐道：“你，去跟上，务必要跟紧了，半路留下暗号；你，去京兆府衙门报官，要不就直接去大理寺找胡承恩胡大人；你，好生把晴缨姑娘和云蘅姑娘带回去，我自己回去找皇夫，先走一步。” 晴缨和云蘅早就六神无主，此时连哭都不敢哭出声音来了，只剩下瑟瑟发抖，脸上泪痕却未干。 听到这有条有理的吩咐，几个侍卫不敢有任何异议，忙忙地应声就去做自己该做的事了。 上天保佑，陛下和郡主可千万不要有事。 —————— “什么？”令秦川刚从宫外回来，听到秦宿的奏报，顿时变了脸色。 秦宿颤颤地，把话又重复说了一遍，可是他没有再说完，令秦川就一扬手打断了他，转而对童衡吩咐道：“衡，立马去找几个最最精锐的侍卫，记住，只要几个就好，最多五个。然后，随我出宫。” 童衡知道他拦不住令秦川出宫，于是也就毫不犹豫地按照令秦川的指令办事，也来不及问为什么。 大概，这种情况下的确是人少比较好。 令秦川又转头吩咐秦宿：“你去马厩，给每个人牵来一匹最健壮的马。” 秦宿是********，这样的事本来不该是他做的，但是这一次毕竟是他有罪，所以他也不敢说什么。 没多久，这两件事就都办妥帖了。令秦川只简单说了一句：“诸位，随我去救人。等下不管发生什么状况，只许听我的指令，都明白了吗！”他语气严厉而又铿锵，众人都不敢出声反对。 “那么，大家都上马吧。”童衡沉声说道，自己也上了一匹黑亮的马匹。 虽然知道骑马在皇宫禁苑里是不符合宫规的事，但是没有一个人犹豫。宫规再怎么大，也大不过陛下和郡主的性命，或者说，他们此刻的性命。 马奔跑在石子路上，急促而又响亮的马蹄声在安静的皇宫里震荡，仿佛破晓的光，让人心惊，而又看到希望。 到了宫门口，那些守宫门的侍卫又想拦住令秦川一行人，严肃而公式化地说道：“皇夫，若要出宫门，请出示陛下令牌或者手谕。皇夫在大内骑马也是不合规矩的，请皇夫配合，下马行走。” 真是什么人都敢随随便便撞在他枪口上啊。 令秦川心里的气正憋着没处发，此时一见到这个不知死活的丞相党人，就仿佛见到了等待已久的猎物。 令秦川反而笑了起来，笑容温润得如同江南早春新开的杏花，眼神却是彻骨的冰寒。 他一甩马鞭，细长而坚韧的马鞭一下子招呼在了那名侍卫的身上，还把他一卷，抛起来又狠狠摔下去。那名侍卫痛苦地蜷缩起了身子，只吐出了一口鲜血，却没能把呼救宣之于口。 正文 第105章 贼匪草屋 其余侍卫都大惊失色，呼啦啦跪成了一片。童衡等人也是震惊，他们没想到，一向淡然而有礼的皇夫，竟然也有一天会伤人。甚至，快把那个人杀死了。 就连童衡也有着微微的惊愕。令秦川是有着武功的，只是他从来没有用过。现在这一次，还是他第一次看见他使用武功来伤人。 这一切，就只是为了那个生死未卜的陛下吗？那个小了他十岁的女孩子？可是，他也没觉得陛下有什么值得喜欢的啊，除了容貌。 令秦川看着地上那个痛得直抽抽，不停地颤抖的侍卫冷笑，声音也冷得就像在冰水里浸过：“你说，在你的性命和陛下的生命之间，我会选择谁？” 他们一直跪着不敢起来，令秦川也不再耽误时间，一扬马鞭抽在了马的后臀上，马儿长吁了一声，立马撒开蹄子跑了起来。 其他人见状，也立刻快马加鞭，赶上了令秦川的步伐。 此时。 好不容易摆脱了秦宿等人，那几个掳人的男子终于把明姬和月舞两个人扛到了一件废弃已久的草屋子里。 明姬肩上的伤口实在是太深了，一直到了现在，伤口还在不断地涌出鲜血，几乎把她瘦弱的半边身子都染透了。她的脸色和嘴唇都是一色的苍白，几乎看不到血色。 这可是陛下啊，是天下之主，九五至尊。 看着情况太严重的明姬，有几个人脸上明显有着担心和慌乱。 他们平时也只是江湖上一些三流高手，没做过什么好事，但是名声也不算太坏。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有人找到了他们。 起初只是说，要他们伺机掳走月舞郡主，今天是好不容易逮到的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所以他们出手了。可是他们没想到，陛下居然会宁愿自己受伤，也要护住郡主。 若是陛下真死了，追究到他们身上来，该怎么办？江湖人大抵不愿和朝廷惹上关系，只是那边给的报酬实在丰厚得令人垂涎…… 但，杀害当今圣上的罪名，他们到底吃罪不起。这当中的利害，他们还是晓得的。唉，干完这一手，就真得找个地方躲起来安享余生了。 “大哥，这陛下……该怎么办？”一个长得瘦瘦高高的人担忧地说道，“若是她死了，我们还能有活路吗？” 被他称作“大哥”的男子正是挥刀把明姬砍伤的男子。 此时他也是眉头深锁，有忧也有惧。听到瘦高男子的问话，他冷声说道：“能怎么样？我们也不能去找大夫，否则立刻死的就会是我们自己。就让她这样吧，能不能挺过去就看她自己的造化。其实她活下来也是受罪，要面对吃人的大臣。” 他冷哼一声，续道：“那边既然雇了我们，又怎会让我们轻易被找到，然后问罪？” 那瘦高男子依旧难掩忧虑，说道：“大哥，朝廷众人，哪个不是心机满腹？小弟只怕……毕竟我们谁也不知道，他们让我们把郡主掳了来却又不杀，只让我们等消息，是打的什么鬼主意。” 这么一说，其他人也深有同感，不禁都忧虑了起来，道：“是啊大哥，看来我们也要做好打算。” 正文 第106章 内讧 这么一番话，说得那个男子心头也是揪紧了。的确啊，朝廷中人，有什么是他们想不到的，或者说，不敢做的？ 他们只是普通的江湖人，就算他们想灭口，也不会有人发现。 都城的这潭水，果然深得紧哪。 不能让人心涣散，他又少不得出言安抚道：“急什么，我们只是奉命行事。如果皇宫那边的人真的找了过来要把我们抓起来定罪，而那边又不伸出援手搭救，我们也只好反咬一口，把幕后之人抖出来了。” 他冷笑着，唇边的笑容阴冷至极。 众人的心都稍稍安定下来，那个瘦高男子却还是忧虑，道：“大哥，我们怎么能确定，那个来见我们的人说出的身份是真是假？万一那边早料到这个结果，给了我们错误的信息，让我们说出去，结果反而是帮了他们呢？” “对啊，说的有理。”其余几个人也想了想，都附和着，神情免不得又焦虑起来。 被称作“大哥”的男子一噎，竟然找不到话来反驳。难道，这一次他们是真错了，不管怎样都必死无疑吗？ 那边的人让他们把郡主掳了来，到底是要做什么？死的不明不白，这也太让他闹心。 真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罢了罢了，闯荡江湖这么多年，也该是还的时候了。若是真有人来，我们就尽量给他们提供有用的线索，如果他们有眼，我们就是命不该绝。”男子没有纠结哀叹太久，而是当机立断说道。 “你们都是我多年的兄弟，跟不跟我，你们自己选择，我不强求。只求你们走了之后不要还想着陷害我，就是天大的回报。”男子继续说道，眉间已是近乎冷酷的坚毅。 当然会有人不想跟随他，贪生怕死是人之常情。于是有人默默举手，说道：“大哥，是我对不起你，可是我不想死。所以，大哥请珍重。” 说完，他郑重地一抱拳，深深地欠下身去。 陆陆续续也有两个人站了出来。 瘦高男子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说道：“枉大哥对你们好了十几年，你们却……” 男子却摆摆手，道：“无妨，生死是大事，我都放你们走，只是你们不要故意陷害我，我已经感激不尽。” 那三个人脸上有了几分难堪，却还是郑重地再次抱拳，道：“大哥，你放心好了，我们江湖人的人品，你总该相信几分的。” 说完，他们便告辞了。 简陋的草屋里，只剩下那个男子、瘦高男子，还有一个年纪相对轻一些的男子。 那个男子诧异地看着那个年纪轻一些的男子，说道：“小持，你确定你不走吗？死亡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 年轻男子大概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也许更该叫少年吧。他抿了抿薄薄的嘴唇，说道：“行走江湖这么多年，我还没有学会遇到麻烦就让别人承担，自己却退缩的。” 男子眼睛亮了亮，激赏道：“好，果然是好样的。之前让你跟着我们一起过着那么憋屈的生活，真是可惜了你。你应该去正经门派学一身好武艺，执剑江湖的。” 少年神色不变，说道：“平淡也没什么不好，我没有后悔过。” 正文 第107章 后悔 男子再次露出了欣赏的神色。那个瘦高男子也会心地笑了出来。 “好了好了，现在应该去看看陛下和郡主了，不要真的让他们死了。若不然我们也跟着死了可不值当。”男子神色凝重地说道，却还是含了一丝调侃。 不过也确实，没人希望自己轻易就死掉。爱惜生命几乎是每一个正常人的本能吧？ 瘦高男子立马想到了明姬，不由往地上看了一眼。明姬正蜷缩着身子，仿佛极冷，她身边是还在昏迷的月舞郡主。 那骇人的刀伤竟然还在流血！ 领头男子不禁一阵懊恼。他怎么能一时冲动，拿刀伤了陛下？若不是他没有九族……就算没有，他也难逃罪责了。 那个叫做小持的少年也看了看地面，思索了一下说道：“我认识一些草药，出去看看能不能找到止血的药，益墀哥哥，你去找些干净的水来给她洗一下伤口吧，别让她发炎了。” 他说的益墀哥哥，正是那个瘦高男子。 他自然应得爽快：“好，你快些。” 领头男子叫做刘豫，他看到益墀和小持分工这么好，也不禁缓缓微笑了出来。果然上天最后留给他的，都是最好的。 那么，他就留在这里看着这两位贵人好了。 不一会儿，益墀就把干净的水取回来了，刘豫连忙帮着把明姬的衣服掀开，露出那个血淋淋的伤口。因为他们都是江湖人，小伤小病都遇见不少，所以益墀处理起伤口来也是熟练的很。 只是到底还是痛的，明姬额头上汗水越来越多，唇色越发没了血色，还干燥得起了皮。 刘豫是个大男人，在旁边看着，也不禁微微心疼起来。他当时怎么下得了这么重的手。 “嗯……秦川哥哥……”明姬突然不安地扭动起来，痛苦地闷哼着，昏暗的光线把她的脸衬得格外令人怜惜。 益墀的手几乎是跟着颤了颤，手中清洗伤口的动作也变得格外温柔。然而，明姬精致的眉头还是皱的紧紧的，让人看了就揪心。 明明这么痛，她一个小丫头，是怎么有这么大的勇气，敢生生受了这一刀，还死死抓住刘豫的腿不放的？ “大哥，益墀哥哥，我回来了。”刚刚清洗完，刘豫又给明姬换了个舒服一些的睡姿，就听见了小持的声音。 刘豫欣喜得连忙让开，对小持说：“很好，快给陛下上药吧。——这药你看清楚了，没什么问题吧？” 小持道：“绝对没问题，大哥你放心好了。” 刘豫这才放下心来，看着小持同样熟练地把采来的草药用水洗干净，然后捣碎，轻柔地敷在明姬肩膀的伤口上。 刘豫笑了笑，就走了出去。 那边果然没有音信传过来。看来益墀说得没错，那边的打算就是要让他们这些无足轻重的江湖人背这个黑锅。他们的目的达到了，也正好借皇宫那边的来人把他们自己杀掉了。 这样的做法，真是干净，又省事儿。 至于他们的目的……大概也只是想“打草惊蛇”吧？又或者是为了其他什么，刘豫不想知道。 他只知道，那边的人让他把郡主掳走来到这里，根本不是要杀了她。 唉，之前为了那点儿钱，他怎么就答应了那帮兄弟的建议，答应了这笔只赔不赚的买卖呢？竟然还跟皇家扯上了关系，这可是他们江湖人最最忌讳的。 简直愚蠢至极。 希望，这条命还能留下来吧。 正文 第108章 敷药止血 小持采来的草药有微微的刺激性，药性清凉，敷在明姬的伤口上，能感觉到那一瞬间明姬身体的猛然一颤动。 小持见她痛苦得厉害，不敢用太大的力，尽管他已经极尽轻柔。 伤口太深，他不得不用很多的草药，那翠绿的药汁顺着伤口流下来，蜿蜒在明姬细如白瓷的皮肤上，昏暗的光线中，竟然有种动魄惊心的诡异和妖丽。 小心翼翼地，小持的额头上也渐渐渗出了很多冷汗。 “唔……”旁边突然发出一声嘤咛，一直专心致志的小持猛地被吓到，手一抖，直接就碰到了明姬的伤口上。 明姬整个身体都一缩，五官都皱成了一团。 是月舞醒了过来。她睁着一双迷茫的大眼睛，害怕地看着这个昏暗的破旧的草屋。因为久无人住，空气中都是灰尘的那种呛人的味道，几欲令人作呕。 “陛下……”月舞终于看清了旁边躺着的人，不由喃喃唤道。下一刻，月舞又看见了蹲下来给明姬敷药的小持，眼神一下子变得尖锐。 “你是谁？要对我们做什么？” “你只要知道，我现在是在救她。”小持大概是很少和女孩子打交道，说话的话有些艰涩。 月舞直勾勾地看着他。 小持不理会她，继续给明姬上药，动作一如既往的轻柔谨慎。 “你是……那些人，那些人里面的其中一个！”月舞终于把他认了出来，顿时尖声叫了起来。她伸出手护住明姬的身体，把他的手格开，脸色也变得微微狰狞。 “你要给我姐姐涂什么药？你是不是要害死她，快滚，滚开！”月舞近乎歇斯底里。 小持的手僵在了半空，良久，淡淡说道：“我要救她，现在不救她，她很快会死掉。我劝你不要拿你姐姐的性命开玩笑。” 听到这么大的动静，益墀和刘豫也很快进来了。 一进来，就看到头发凌乱的月舞双手护住明姬的身体，大大的明亮的眼睛死死盯着手里还沾染了翠绿的药汁的小持，那眼神凶狠得好像要把他吃掉。 益墀心里叹息一声，这个小丫头是太过害怕了啊。 他走近几步，也蹲下来，说道：“郡主，我们已经知错改错了，现在是要用草药救陛下，否则陛下很快就会失血过多而死掉。你让开，好不好？” 月舞愣愣地，手却移开了。看这位叔叔的眼神，她能感觉到，他说的应该不是假话。 若是假话……她不怕同归于尽。 益墀看到她的动作，不禁微笑了起来，道：“我带你出去，在这里太阴暗了，不好。就在外面，有什么异动，你随时可以进来救你的姐姐。” 月舞想了很久，终于开口说道：“我就在门口。”益墀没有反对，只说道：“好，就在门口。” 他把手递给月舞，月舞也没有再犹豫，而是把手放在了益墀的手里，让他把自己拉起来，带到门口。 刘豫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话，月舞也没有看他。他终究是愧疚的，他把月舞卡在怀里的时候，她是如何惊慌害怕不停颤抖，脖颈还擦到了锋利的短刀尖上，他最清楚。 正文 第109章 愧疚之情 他是江湖人，这样的愧疚，很少会有。 月舞就这样，很安静地站在门口，眼里一直看着屋子里面小持的动作和明姬的动静。不说话，也不吵闹，好像她现在唯一在意的是明姬的安危，而不是自己的处境。 不知道为什么，本来她是要很恨明姬的，可是现在她一点都没有感觉，只想着，明姬一定要活过来，还要活的很好。 也许，只是感激？只是愧疚？她自己也分不清了。 方才她看到明姬不管怎样都死死抱住刘豫的腿，连被锋利的短刀划伤了肩膀，血汩汩地往外流出来，她脸上的血色慢慢褪尽，也坚决不放开的时候，她心里只有一片震动。 她哭到说不出话来，也再没有力气去想要挣开刘豫的手，只是扭动着，脖子就被横在前面的短刀划伤了。 现在那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可是月舞已经不想去管了。 不要死。 月舞在心里默默祈祷着。 只要你不死，我再也不做敌对你的事了，我们的债，全部算两清了。 你怎么还不醒来。还要睡多久。 月舞的眼睛里渐渐地带了一分热切的渴望。 刘豫却是看向了月舞的脖间。经过了那么久的混乱与癫狂，月舞的头发很是凌乱，几缕发丝垂下来落在颈间，可是遮掩不住那猩红的伤痕。 如同鲜红的蜈蚣，横亘在白玉般的脖颈上，却是刺痛了刘豫的心。还有明姬肩膀上那更为狰狞的伤口，无一不在提醒着他为了钱财而施的暴行。 突然，一直看着明姬的月舞回过头来，往刘豫所在的那块阴影区域淡淡地扫了一眼。真的只是一眼，月舞便又凝神看着明姬。 刘豫却感觉心里有一阵阴冷慢慢攀爬上来，如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了他的咽喉，让他几乎无法呼吸。 不能再想。刘豫冷静地对自己说道，今天这是怎么了？他居然会对几个小女孩心怀愧疚，还被那个小女孩的眼神吓到？ 简直可笑。 小持上好了药，站起来，腿却因为蹲的太久而有些发麻了，有些站不稳。 因为不是特别远，月舞见状就小跑过去，伸手搀了小持一把，却什么话都没说。小持有些诧异，比他矮了一个头还多的小丫头，竟然也会想到扶他一把。 他低下头道谢，月舞侧身避开，只抿了抿干燥的嘴唇，似乎想要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 “小持，先去把手洗干净吧。”益墀出声提醒道。 话音刚落，小持正要应声，几个人却都不约而同听到一阵整齐而有力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那马踏土地的声音，好像是一下一下踏在了几个人的心上。 他们都是神情一凛。 该来的，都要来了。生与死，等会儿就会有人决定。 明姬却也正好在这时微微挣扎起来，刚刚擦了的冷汗又一瞬间布满了光洁的额头。她苍白的嘴唇微微翕动，吐出模糊不清的话语：“红木姐姐……不要……奶娘！不……秦……秦川哥哥救我……” 月舞连忙抱住她，轻声说道：“陛下，秦川哥哥不在，但是我在。你要是不好起来，我就继续恨你。” 月舞说得很平静。 但她心里却不是那么平静。她还只是个孩子，她不要欠明姬一个人情，然后记一辈子。 正文 第110章 赶到 马蹄声停了。大概是因为已经进了这深山老林里，没法再骑马了罢。 刘豫、益墀、小持三人的表情仿佛更严肃了，又仿佛更平静了。 待到一行人八个到了刘豫等人的视线范围内，令秦川明显也看到了他们，不禁警觉地对后面众人说道：“等一等。” 众人心中也是警铃大作。何以这伙贼人明明是知晓他们要来的模样，却又一个个都站在茅屋门口，像在等待他们一样。 可别是有什么埋伏。 想到生死不知的陛下和月舞郡主，他们心急更甚。 刘豫却朗声问道：“来者何人？” 令秦川眉间掠过一丝讶异，却还是那清淡的语气：“我是陛下的夫君，来取你们性命的人。”话语间，已有杀气腾腾升起，笼罩了所有人的周身。 众人心里都是一凛。 刘豫也是诧异。这么说，这个看起来温文尔雅此刻却又充满杀气的男子，是传说中的皇夫？不知为何，刘豫和月舞看到令秦川，首先想到的都是“传说中”的令秦川。 “走吧。”令秦川不再多言，冷冷地说道。大内侍卫向来以听从命令为第一要义，听到令秦川命令，身形立马掠了出去，身上的佩刀在明亮的阳光下闪着寒冷的光芒。 刘豫和益墀、小持的瞳孔都微微紧缩起来，来不及说什么，他们只能先防守。 凌厉的刀锋向小持的脸斜斜掠去，他敏锐地把脸一侧避开了，那个侍卫却反手把刀一劈，直直冲着小持的脖颈而去。小持连忙又把身子后仰，柔韧的身子弯下不可思议的弧度，才又堪堪避过，因气流而扬起的头发却被削去了几绺。 一直注意着这边动静的益墀看到如此凶险，惊呼一声，下盘就空了，被一个侍卫趁机凌厉一刀划伤了大腿。 益墀身体并不如刘豫他们健壮，被这么一伤，双膝不禁颤了颤就要跪下去，却只能挺住了。 “益墀！”“益墀哥哥！”两个声音同时喊道。 益墀吃力地也大声回道：“我没事！” 刘豫连忙一边抵挡侍卫的攻势，一边大声对令秦川说道：“皇夫！等一下，我有话说，我可以告诉你是谁要求我等把郡主掳了来！” 大内侍卫毕竟是大内侍卫，而他们尽管大小场面也见过不少，却也还称不上高手。渐渐地，他们快有些抵挡不住了。 令秦川站在不远处，冷冷地抿着唇，并不相信他的话。 “郡主呢？陛下呢？”他冷冷问道。既然他们敢等在茅屋门口，那么明姬和月舞应该就不会是在里面了。 所以，他才没有进去找。万一里面有什么机关，而两人又不在里面，那就赔大了。 刘豫肩上不小心也被划伤了，却还是焦急地说道：“皇夫，请你相信我等！” 令秦川没有说话。 打斗仍在进行中。 “秦川哥哥！”突然，一声清越的女童音响起来。所有人都讶异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明姬？令秦川欣喜得想要冲进去，因为只有明姬这么叫过他。可是刚刚迈开脚步，他就停了下来。 不，不对，明姬的声音根本不是这样的。这是……月舞的声音？好像是的。 令秦川这个念头刚转完，众人就看见月舞从那个阴暗的小茅屋里走了出来。 正文 第111章 月舞 外面明亮的阳光似乎让她眼睛有点不适，她抬手遮住了那双灵动而又沉静的水眸。 她仍然穿着普通百姓的衣服，发丝凌乱，脸色苍白，而在阳光的照耀下更显得透明而脆弱。却也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 一个才七岁的女孩子啊。已经显出了天生丽质，大致也和她母亲当面一样罢。 “停！”令秦川低喝一声，快步走了过去。 几名大内侍卫立马趁着刘豫、益墀和小持愣神的空当，把他们都擒拿了下来，死死押着。小持年轻气盛，自然想反抗，却被刘豫一瞪眼，才悻悻地安静了下来。 “月舞？你姐姐呢？”令秦川走到月舞身前，问道。他比月舞高了太多，能把月舞面前所有的阳光都遮蔽住。她只能站在他高大的阴影里，仰起头来看着他。 令秦川突然觉得这场景有些熟悉。 恍惚是鸾台选婿那时候，明姬严严实实地裹在镶有白色风毛的狐皮大氅里，也是这样仰起头来看着他，明亮而清澈的眼睛里盛满了笑意，问他：“奶娘说，驸马是会一生保护我的人，你会吗？” 对的，他答应过，要保护明姬一辈子。 “陛下呢？”令秦川又问了一遍。 月舞仿佛才回过神来，低下头来，侧身让到了一边，清脆的声音里不知隐藏了什么情绪：“回皇夫，陛下在里面，她肩膀受了伤。” 看到眉头紧皱、几乎蜷缩成一团的明姬，令秦川的眼里闪过一丝危险的晦暗。 看到明姬肩膀那狰狞的伤口，令秦川脸色更是一寒！他走过去，蹲下身来看着明姬的伤势，黑暗里他的眼睛突兀地闪过一抹心疼。 看到伤口上血已经止住，还有翠绿的药汁残留，令秦川有几分讶异。 “是那伙贼人，知道自己是受了人利用，良心发现，采来草药给陛下止血。你可以看看，到底是不是毒。”月舞解释道。 “你就信？”令秦川冷冷问道。对于这个对明姬一直心怀怨恨的月舞郡主，令秦川实在是忍得够了。 “我信。”月舞回答得迅速而又坚定。 令秦川又是微微讶异。 “衡！”他扬声道。 童衡连忙走了进来，看见月舞先行了礼，才问道：“公子，有何事吩咐。” 令秦川神色未变，淡淡说道：“好生送月舞郡主回宫。”童衡自然没有反对的理由，抱拳拱手道：“是，公子。” 说罢对月舞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月舞没有异议，点点头走过去。忽然，又像想到了什么，回过头对令秦川说道：“皇夫，外面那几个不是什么大坏人，月舞请你不要让他们死。” 她说的是不要让他们死，也就是，她还是觉得那几个人需要受到惩罚的。童衡在心里赞许了一声，这个郡主也不是完全不讲道理的。 至少，不是他讨厌的烂好人。 不讲道理的是令秦川。 他只说道：“你不用操心这件事，我自己会处理。”说罢，他摆摆手，让童衡赶紧把月舞带回去。 月舞知道自己劝不住他，自己也就不再管。她自认为已经尽力了，自己的伤，陛下的伤，也不是白受的。 童衡听到这话自然也想着，令秦川不可能放过他们，但是也没什么大不了，也不管了。 正文 第112章 处置 他带着月舞走出去。 令秦川没再看他们，而是温柔地蹲下去，轻轻把明姬的身体抱起来。“嗯……”明姬似是被扯到了伤口，痛得又是一颤，轻轻哼了几声。 令秦川也随着她颤了一颤，却没有把她再放下来，而是更加小心翼翼地把明姬抱了出去。他的绾绾，不可以一直待在阴暗里。 外面，大内侍卫还在押着被视为刺客的刘豫、益墀和小持三人。令秦川抱着明姬走出去，连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童衡他们都愣了。这样一句话也不说，到底是要如何处置？ 童衡方才又变了主意，让方才随着他来的、他平日里也比较信任的一个人把月舞送了回去。他算是童衡的徒弟吧，也只有他，才能让童衡放心地把月舞郡主托付。 令秦川出来时也看到了童衡，却也没有说什么。童衡既然敢作出决定，就一定是有把握的，既然他想留下来陪他，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公子……”童衡忍不住出声唤道。 令秦川没有回头，只是淡淡说道：“把他们带回去，让胡承恩来处理吧。” 胡承恩是大理寺卿，不过三人在江湖已久，对京中之事不是很了解，自然不知道胡承恩到底是谁。 不过童衡等人听了这话心里可都跟明镜儿似的。交给大理寺卿处理，又是这样的罪行，那自然只剩下一个下场了，死。 好在他们没有九族可以诛，也还算幸运的。 然而童衡突然想到，如果是带回去交给胡承恩处理，那岂不是昭告天下，有人欲对陛下和郡主不利？那样，人心可就散了。 而且，京中惊现这样的事情，本该是大理寺彻查，责无旁贷的。如今却是皇夫把罪犯押到了大理寺，对于胡承恩来说岂不是打脸打得啪啪响？ “公子……”童衡想着，又忍不住出声提醒刚要跨上马的令秦川。 令秦川终究回过头来，面无表情地说道：“还有什么事。” 童衡也不管什么，走近了他，才低声说道：“若是这个时候让天下人知道陛下和郡主被人行凶，那人心岂不是……” 令秦川冷哼一声，怀里的明姬却还是被他抱得稳稳的：“那你想要如何？行刺之人不绳之以法，难道是鼓舞更多人来行刺吗？” 令秦川说话的声音可没有刻意压低，刘豫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顿时感觉一片冰凉的绝望涌上心头。 童衡一噎，没有立即说话。刘豫等人的心里却一直在翻江倒海，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 他们还不想死，在这之前，他们在江湖一直浑浑噩噩，虽然有一身武功，却也潦倒。然后突然接了这么一单“生意”，却还是被人利用，还把兄弟几个推上了死亡的悬塔。 他们不甘心就这样死了，他们的生活还可以更精彩纷呈。 “皇夫！”刘豫失态地喊了出来。 童衡也是吃惊，回头看着他。令秦川倒是没有什么异色，只侧了侧头，看向他的眼神格外冷淡。 “交代遗言吗？”令秦川问道，话语里没有一丝感情可言。 三人脸色同时一白。 刘豫不顾侍卫的压制，挣扎着跪下去，说道：“皇夫，鄙人想为自己求情，为我的兄弟们求情！请皇夫暂且听鄙人一言。” 童衡倒是惊讶，他从来没见过死到临头还这样求情的。关键是，他没有痛哭流涕，即使也是有着害怕，也有一分坦荡，独属于江湖人的坦荡。 单是这样，童衡对他们本身也没有什么恶感。 只可惜，他们不该为了贪财，就答应了朝堂码着居心不轨的大臣来掳劫郡主，还把陛下伤得那样重。 依着公子的性子、对陛下的看重，他是不可能放过他们的。 正文 第113章 求生 其实刘豫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会有什么结果。毕竟他并不清楚令秦川的脾气，平时听的都是偶然从市井闲谈里听到的。 但是，能好好活一场，是他现在最渴望的事情。即使只有一线希望，也要放手一搏。赢了，就能活下来，输了，也不过还是那个结果。 令秦川语声清凉，开口问道：“你有什么资格为你们自己求情？敢于伤害陛下，你不是应该知道后果的吗？” 刘豫听到这样的反问，心里一凉。是啊，他用短刀伤了天下最尊贵的皇帝，而且，当时他的确也是想着，不过是一个小女孩，杀了也就杀了。 江湖中人一向厌恶官场中人和皇室之人。 益墀却从这句话中看到了一丝希望。如果令秦川是真的下定决心让他们死，现在就不会还在这里跟他们磨叽。 高高在上惯了的人，也早就习惯了别人的贱如蝼蚁，从不会去听他们的求饶。 显然，令秦川不是那样的人。所以，要想活，或者说，好好地活，就要看他们怎么说了。 “皇夫。”益墀顾不上什么，插嘴说道。“皇夫，如果我们兄弟几人留下来，也可以为皇夫和陛下增加助力。” 令秦川听到这句话，反而微微笑了出来，道：“你觉得我需要你们几个江湖之人什么助力？打仗吗？” 这话可就严重了，如果益墀说是，那不就是隐隐说朝廷里有人谋夺皇位了？虽然大家都是心照不宣，可是从没人敢说出来。 做了是一回事，说出来让大家知道又是另一回事了。 在三人身后的大内侍卫心里也都咯噔了一下，几乎不敢再听下去。 益墀却坚定地说道：“打仗是可以的，但是别的用处也不是没有。” 令秦川冷笑一声，道：“说说看。” “皇夫的敌对之人并不知晓我们兄弟几个，借着这个便利，可以做许多皇夫平日不敢轻易去做的事。”益墀说道。 刘豫心里一直悬着，听到他说出这样的话也不敢附和，而小持则是好像事不关己一样，似乎什么都没听进去，只是沉默地跪着。 令秦川沉默了一下，道：“然后呢？” 然后？益墀本以为令秦川总会心动的，毕竟京城里见过他们的也就那个来和他们交接的小人物，他们做事的话，是会方便很多的。 没想到，令秦川居然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然后？ 益墀的心不由自主地沉下去。 令秦川却又开口了，语调也依旧没有起伏：“你们是江湖中人，以后是想跟着我？你们甘心被困在一方天地里？” 益墀又是一愣。令秦川这话……是这么同意他们活下来了？那刚才怎么…… 心思还没转完，他已是说道：“我等都相信皇夫将来给我们的不会只有这一方天地。”小持也紧跟着说道：“我也相信，好的总不会被埋没。” 刘豫自然也不敢说不甘心，道：“皇夫，我也相信。” “相信？相信可没用。”令秦川淡淡嗤笑一声。益墀待要再说，令秦川已经又说道：“我可以让你们活下来，也可以让你们待在我身边。否则，你们回了江湖之中也只有死。” 正文 第114章 自断右臂 益墀心里又是一颤。是啊，回去了也只有死路一条，还不如跟着令秦川。不用说他也知道京中之人的行事作风，他们坚信死人的嘴巴才是最牢的。 他说道：“皇夫，我们是自愿留在您身边，其他的，我们都不会再管。” “那好。”令秦川点点头，“你们之中，谁伤害过陛下？” 几人都愣了一下。除了清洗伤口上药，益墀和小持并没有接触过明姬，于是都沉默了不说话。 刘豫脸色有些发白，却还是挺直了脊背说道：“皇夫，陛下肩膀上的刀口，是我留下的。” 令秦川深深地看着他。良久，轻笑一声：“好，很好，还会承认。”刘豫勉强地笑了一下，令秦川又已经说道：“那你自断右臂吧。” 益墀立刻就激动了，几乎想要站起来，却被理智压制住，终只是压抑着声音说道：“皇夫，大哥的右臂不能没有……” “益墀！”刘豫大声喝道，“我自己做的，当然要承担责任，你不用管。没了右手，也不会死的。” 令秦川则是冷冷地笑了，道：“你大哥的右臂不能没有，那么陛下的肩膀就该被砍伤吗？如果不能自断右臂，那干脆还是消失在这个世界吧。” 他怎么会容忍一个伤害了明姬的人完好无损地待在他的身边？只是让他没了右手，这已经够仁慈了。 他自认为他不是什么高尚的人，有恩不能欠着，有怨不能憋着，有仇更不可能不报。 令秦川说话间，刘豫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身后侍卫的手里夺过了刀，利落地一刀砍向自己的右臂。因为是左手使力，力道有些不够，所以刘豫自己也疼得皱起了眉。 那条断臂应声而落，血淋淋地掉在了众人眼前。“大哥！”益墀和小持同时喊道，想要过来抓住刘豫，却又不知道该怎么抓住，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看到那条断臂，令秦川内心波动不大，只是依旧皱起了眉。明姬还在这里呢，这么血腥的东西……罢了罢了，她是帝王，要承得起常人所不能承。 “回去之后，好好上药。”令秦川说道。 那些侍卫血腥的场面见过不止一次了，所以也没有大惊小怪。他们只是没想到，平日里温文尔雅的皇夫，竟然也会说出让人自断右臂的话来。 童衡早已猜到有不好的结局，自然也不惊讶。不过，那个断右臂的人，勇气倒还可嘉。那个益墀总感觉他心思太重，那个小持也是，不过都是可以好好栽培的。 童衡不禁欣慰。 如此，他们三人是真的确定可以留在令秦川的身边了。 童衡道：“公子，那大理寺那边怎么办？” 令秦川好像才想起来，转头去问一直默默站着没有说话的秦宿：“你说，你让人去找大理寺追查了？” 秦宿连忙站出来一步，说道：“回皇夫，是的。可是……有什么不妥吗？” 若是他这样也做错了，那他真的没有再活着的理由了。 正文 第115章 回宫 令秦川听了也没多大表情变化，只是说道：“哦，让他查着吧。不过，你们三人，还是要死的。” 最后一句，他是转过头对刘豫等人说的。 刘豫也明白过来，陛下被刺，总要有人给个结果的，否则只会人心惶惶。而令秦川既然已经说让他们跟着他，那就不会是真让他们死。 令秦川思虑果然周全。刘豫不禁在心里赞叹。 “皇夫，那应该怎么做？”他出声问道。 令秦川却是转头对童衡说道：“衡，你知道怎么做吧。”他用的是肯定句，不是询问。 这么多年了，有时候，不需要说得很明白，童衡就知道令秦川想要做什么。而令秦川对童衡，自然也是，不需要说太多，他就知道童衡心里想的是什么。 “是，属下明白。”童衡答道。 令秦川的意思，他再清楚不过。既然是要他们“死”，那就要做出死的样子。找几具尸体，对于他来说还不是什么难事，拿来顶替一下就好了。 这样，对大理寺那边也有交待。不是大理寺查不到罪犯，而是罪犯被皇夫一气之下给杀了，也能平定百姓的心，尤其是亲眼见到明姬和月舞被掳走的百姓。 令秦川贵为皇夫，行刺的人又是犯了这么大的罪，那么令秦川就是真的把人杀了，又能怎么样呢？ 就算胡承恩知道所谓已经被令秦川杀死的“罪犯”不是真的死了，而是被顶替，他也不敢说出来。所以，令秦川不担心。 那么，他们自然也跟着不用担心。 益墀他们还有些不明白。但是，既然是令秦川觉得他们不用明白的，那他们就不需要明白。 “走吧。”令秦川转过身就要上马，童衡见他抱着明姬就想上去，不由说道：“公子，陛下我帮您先抱着吧。” 抱陛下？这要放在其他的朝代，可是大逆不道的，陛下是能随便抱的吗？不过童衡虽然在宫廷里和令秦川一起，内心却还是粗汉子，没想那么多。 令秦川自然拒绝：“不用，会碰到她的伤口。” 童衡无语，就因为会碰到伤口，所以令秦川这个抱着她的姿势一直持续了这么久也没有变过，估计现在手都发麻了。 回去之后，手应该就已经僵掉了吧？ 何至于此。 “公子，属下会很轻的，保证绝对不碰到陛下的伤口。”童衡连忙保证道。 公子的手要真僵了可不行，总要休息一会儿的。 “少废话，仔细扶着马。”令秦川一不想听童衡的话，就永远都是以这句话回拒。 童衡只能知趣地扶住马，让令秦川上去轻松一点。 令秦川上马的动作绝对称得上是小心翼翼了，几乎是慢慢爬上去的，手的姿势却又完全没有变。 这动作看着有点滑稽，童衡想笑，又觉得不该笑，于是生生憋住了。 令秦川的怀里，明姬苍白着一张小脸，嘴唇也是又苍白又干燥，秀气小巧的眉头皱的死紧，嘴唇偶尔翕动几下，却并不能让人听见她睡梦中说了什么。 正文 第116章 又遭阻拦 刘豫等人看着令秦川的动作，心里却只有震撼。 这对年龄相差悬殊的“夫妻”，好像不是完全没有感情。 他们都可以看出来令秦川骨子里其实也是薄凉之人，不关他的事，他绝对不会管闲事。可以，他却愿意为了陛下，宁愿用手一直抱着，也不变换姿势，生怕牵动明姬的伤口。 其实，这样的陛下，也是挺幸运的吧。 只是，他们不知道，对别人这么冷淡的皇夫，怎么会愿意对陛下好。 肯定不是为美色，因为就算是童控，令秦川看明姬的眼神也从来没有过别的什么不该有的东西，从来只是怜惜。也不会是权势，毕竟明姬自己都是被丞相拿捏在手里的。 况且令秦川看起来就不像是会贪恋权势的人。 “公子，那他们几个人怎么办？”童衡再次开口，他指的是，刘豫等三人没有马可以骑回去，难道是要他们走回去吗？ 而且，刘豫自断右臂，伤口还在不断流着血，需要赶快回去看大夫包扎才对。 令秦川想都没想就说道：“这还需要问我？不是有每个人一匹马吗，你和秦宿同骑一匹，让他们三个骑你的马。” 三个人同骑一匹……童衡有些讶异。不过，也只能这样了，总不能让他们和侍卫同骑，侍卫们一般不怎么喜欢和陌生人一同骑马的。 于是童衡扬高了声音说道：“你们都听到了吧？那就都回去吧，动作都麻利些。” 众人便都回去。 令秦川的马在最前面，因为不敢颠簸到明姬，令秦川只敢让马儿慢慢地走着，就像简单的遛马一样。 有谁敢越到皇夫前面去？于是众人也都慢慢地跟在他后面，八匹马，行进得很慢。 然而此时，天色已经不早了。没有人敢催，那可是陛下，要是真的磕着了扯到了伤口，他们吃罪不起。 回到皇宫的时候，天幕刚好完全黑下来。童衡半道去找了几具尸体去蒙胡承恩，竟然也都在令秦川之前回到宫里了。 宫门刚好要落锁，守门侍卫一看到三个生面孔，立马警觉地拦下了马匹，道：“皇夫，敢问那三人是何来历？不明身份之人，恐怕不能放任其进入皇宫。” 令秦川眯了眯眼睛，道：“那么，你是不信任我了？” 这么大一个烫手山芋，侍卫哪里有胆子接？便都恭谨地低着头，说道：“属下不敢，皇夫明察。只是，这于宫规实在有碍……” 令秦川却打断了他的话，说道：“宫规不可以改吗？如今陛下身体有碍，你还要在这里与我耽搁时间，可知该当何罪？” 见令秦川如此言语，旁边一个瘦瘦矮矮的侍卫悄悄给侍卫头领使了个眼色，他一愣，便马上会意过来，不着痕迹地敛了神色，道：“请皇夫恕罪，方才属下以为陛下是睡着了……” 说着自己都感觉说不下去，脸涨红了起来。明姬的身上还有着血污，隐隐还有血腥味，说是以为她睡着了也太过牵强。 不过，令秦川是肯买这个账的，顺着他的话头说道：“无妨，现在放了我们所有人进宫便罢。” 正文 第117章 延请太医 于是令秦川一行人又得以顺利进入宫廷。说来也怪，每一次令秦川出宫或是回宫，都受到那些侍卫的阻拦，却又是每一次都不痛不痒事情就过去了。 刚刚通过宫门，令秦川就头也不回地喝道：“秦宿，去太医属，请严正！” 总不能什么事情都让童衡奔来跑去，也该让秦宿这个犯了错的人跑一跑路了，令秦川于是这样吩咐着。 被喊到名字的秦宿身子抖了一抖，下意识就想翻身下马，然而他还在马背上，缰绳又是童衡控制着，他这么一动马儿也惊了一下，吓得他赶紧抓住了马鬃。 童衡皱眉，扬声道：“公子，属下和秦总管一起去！” 令秦川自然不会不同意。 此时，他一边拉着马的缰绳小心把控着，一边维持抱着明姬的姿势不曾变过，手已经快要没有知觉了。 即便是这样，他也不敢掉以轻心。 童衡本就知道他不会反对，此时没有听到令秦川的应答声，也没有在意，只顾微微侧头对秦宿说道：“坐稳些。” 然后双腿一夹马腹，胯下的马匹便撒开蹄子在去往太医属的宫道上嘚嘚跑了起来。 令秦川带着明姬回到永渝殿时，童衡和秦宿已然与严正在那里候着了。看到明姬和令秦川在马上，严正的脸色也不由微微发白。 怎么陛下总是有事，而有事了都是由他来医治？可是秦宿和童衡指名让他去，这个烫手山芋他是不接也得接着了。 “皇夫，还是微臣来吧。”严正满头冷汗地走过去，对正试图小心翼翼抱明姬下马的令秦川说道。 这一次令秦川没有拒绝，而是微微扯出一个笑容，道：“有劳严太医。” 严正显然有些受宠若惊，低头道：“皇夫快别这么说，折煞微臣了。”说着，用一种微妙而恰到好处的手法把明姬抱了下来。 令秦川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是知道的，严正是太医，自然知道怎样才能尽量让病人舒服一些，所以他没有拒绝。何况，他的手实在快僵硬了…… 不料，本来是诚惶诚恐抱着明姬的严正，仔细看了明姬一眼，眉头就紧皱了起来，喃语道：“这……” 这一声把令秦川惊得马上清醒过来，还没有下马就急急问道：“怎么了？” 他想到了小持自作主张给明姬敷上的草药…… 他眼色一厉，盯向后面一直默默无声的那三人。 刘豫和益墀也是愣愣地看着小持，小持却好像没发觉周遭的目光，自顾自眉头深锁，眼睛也盯着严正。 严正终于说出那句话来：“皇夫，陛下她是……伤得太重，元气也伤到了，所以在发烧。”他又忙忙地保证道：“不过皇夫请放心，这一次陛下绝不会再三反复，微臣一定把陛下治好。” 听到严正的话，令秦川愣住。他一直抱着明姬，怎么就没发现她已经发烧了？ 真是该死。 严正明白令秦川在想什么，连忙说道：“皇夫不必自责，您是抱着陛下太久了，体温都差不多融合，陛下这一次烧的也不是太严重，因此不能及时感觉到。” 令秦川终于放松了一下，疲惫地摆手道：“快给陛下医治吧，别耽搁了时间。” 严正应声是，便抱着明姬走进内殿。 正文 第118章 终于回到 走着走着，严正才觉得有些不对。这可是陛下……居然被他抱在怀里，真是罪过罪过……严正惶恐地在心里叨叨念，却没敢真的就把明姬放下来。 真要放下来，疼到陛下的，才是真的罪过罪过。 之前令秦川的神经就如同一直绷紧的弦，此时终于可以松弛下来，顿时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要失去了。 他正要下马，却发现方才一直托着明姬的右手已经完全使不上劲儿，稍稍一动就是钻心的疼，让人难以忍受。 “衡。”令秦川唤道。 童衡疑惑地走过来，看着令秦川一如既往平静的脸庞，问道：“公子可是还有什么吩咐？尽管说便是。” “给我……搭把手吧，我要下马。”令秦川语调平平，缓缓地说道。 童衡愕然。搭……搭把手？公子以前下马从来都是抓紧缰绳一翻身就利索地下了，哪用得着他搭把手啊。 不过童衡很快就反应过来。公子可是从那小茅屋出来就一直抱着托着陛下，一直到了现在，已经有好几个时辰了，如今那胳膊一定酸疼得紧。 童衡没再耽搁，连忙扶好了令秦川还好的那只手，稳稳地托住，令秦川借了力，方才跳了下来。 童衡突然觉得有些心酸。 近日来，不，应该说是从鸾台选婿之后公子进宫以来，陛下就一直大事小事不断，还大多都是公子明里暗里解决的。 若是有一天，这一切的努力都将没有回报，那……公子这半生孤苦，还得不到任何人的理解，那他到底是为谁而活？ 童衡心思还在转着，令秦川却已经若无其事地用正常的左手掸了掸衣袖，依旧是风姿卓然，对他吩咐道：“衡，你先带这三位去后边安置好，别的事以后再听我嘱咐。” 说着，令秦川又对着刘豫略微欠了欠身，道：“有劳众位赶路辛苦，等下便好好用膳吧，不必再过来见我。” 刘豫哪里敢受他这样的礼，连忙小心地避开了，才抱拳说道：“皇夫言重，这原也算不得什么，左右都习惯了。” 令秦川微微一笑，童衡已经领命带着这几位往后殿之后的耳房去了。秦宿也乖觉地牵了那几匹马去马厩安置了。 令秦川终于得以进去，再看着明姬了。再怎么疲惫，也要先看着严正处理好伤口，听着严正说出明姬已经没有危险的话来，他才敢去歇着。 令秦川提步迈进内殿，便听到有女孩子呜呜的哭声，却好像被捂住了嘴巴。令秦川本来心里一紧，却看到是晴缨和暮雪在那里呜呜哭着，双手捂住嘴巴，极力不想让声音干扰到严正严太医，却仍是不可抑制。 “哭什么。”令秦川皱了皱清雅的眉，低低问道。 二人见是皇夫也回来了，便都忙忙地拭干了脸上的泪，暮雪福下身子抽噎着说道：“求皇夫恕罪，奴婢们这是喜极而泣呢，方才真的以为陛下……” 说到一半，晴缨拧了暮雪腰上一把，暮雪的语声戛然而止，头慌乱地低得更深。 令秦川淡淡扫了她一眼，说道：“既然陛下没什么，你们也不要哭了，让别人听见了可不是好事。” 正文 第119章 王府 晴缨和暮雪于是都低着头连连应是。 令秦川不再管她们，走近了严正问道：“如何，没有什么大问题吧？” 严正脸上的表情难得地没有那么凝重，站直了身子向令秦川拱手说道：“皇夫放心，陛下的伤口看着很可怕，也很疼，不过幸而用草药止血用得妥当，因此陛下已经没有大碍，只需静养半个月左右就好。” “半个月？”令秦川皱眉，“三天之后可以上朝了吗？” 要真是辍朝半个月，那些本就不安生的大臣就更加不安生了，传出去，百姓也会有非议。 明姬才登基多久？就时不时地辍朝不上，就算是真的身体有恙，只怕也会被认为是没有能力，便装病辍朝。 严正也是一愣。若是其他病人，静养半个月也不算长时间了，只是，这个人偏偏是陛下。这可是一日都不能闲下来养病的陛下。 他沉吟着，斟酌着说道：“只要没有别的意外，再加上小心些不要乱碰伤口，三日之内也可以上朝的。” “那便好。”令秦川松了一口气。 “你在这里守着吧，我去换身衣裳。”令秦川揉了揉额角，疲惫地说道。每次都弄得这么狼狈，不沐浴换衣服还真是不舒服。 严正不敢有违，便应下了。 ——————— 青州。楠亲王府。 房间里，盘螭纹鎏金博香炉里冉冉升起几缕淡淡的烟气，和合香的香气袅袅在房间上方弥漫散开。 一应摆设皆是华丽却又典雅，已是暑热天气，房中已经供起了冰，丝丝清凉荡在和合香的暖香里，竟是一点儿也不冲突，反而更觉高雅而舒适。 楠亲王妃一身浅紫色朱雀纹深衣，依旧乌黑亮丽的秀发绾成雍容而又不失高贵的回鹤髻，髻上错落插着几支镂银翡翠钗环，面容仍然如同满月一般姣好。 王妃手中拿着纨扇，轻轻摇着，对半躺在铺了凉竹席的杨妃色软榻上的楠亲王说道：“王爷，您说，如今舞儿是怎样了？” 王妃眉尖微蹙，话语中流露出担忧，显示出当家主母对于子女的关心。 楠亲王本是半躺在软榻上假寐的，如今听到楠亲王妃的问话，也没有睁开眼睛，只是淡淡说道：“成日里担心这些有的没的做什么，我们什么也不必担心。” 王妃一愣，奇道：“王爷这么说，是有什么把握吗？舞儿只身一人在宫里，云蘅那丫头虽说是一直跟着的，怕却是不顶事儿，毕竟她年纪也小。” 楠亲王出口声音温润：“你以为，派一个聪明晓事又极能干的人跟着去到宫里，月舞就会安全？” 王妃又是一愣，自己想了想，方才恍然大悟。 月舞名为进宫陪侍，实为将来的人质，本来就是为了防着楠亲王的。若是她进了宫，还带着一位睿智能干的仆从，难免不会被猜忌，那样的话对楠亲王和月舞来说都会更危险。 那个令秦川，也不是什么善角儿。 “那，就让舞儿这么孤立无援地在宫里待下去吗？她还这么小，一定很想父王母妃啊。”王妃切切道，神情很真诚。 正文 第120章 楠亲王妃 “那又如何？你以为，本王不想舞儿吗？”楠亲王语气里带了一丝沉痛。那毕竟是他此生最爱的女人给他生的女儿啊，疼爱了七年的女儿，哪能轻易就割舍？ 只是，现在各方势力虎视眈眈，都在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他有多么在乎，就得装作有多么不在乎，方能保得舞儿一时的安全。 是的，一时。 “你放心好了，他们本来就是要用舞儿来威胁本王的，皇夫不会动她，也不会让别人动她。”楠亲王继续说道。 王妃听了这话终于展颜，又微微心酸的模样，右手轻拍了拍胸口，说道：“如此妾身就安心多了，只是舞儿还这么小，真是苦了她了。也不知道，她在宫里住得习惯不习惯。” 说着，语气里带了一丝怆然，眼角就有泪流下来。她忙用帕子拭干了，凄笑道：“瞧瞧妾身，真是失态了，请王爷恕罪。” 楠亲王本来想要低斥她又提起月舞在宫里可怜不可怜的问题，触犯了忌讳，然而眼见她是真的凄苦而伤感，自己也是悲从中来，当下也只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什么话也没说。 对于这个原配王妃，虽然没有爱意，但楠亲王也觉得自己是愧对她的。 当初月舞的母妃尚氏进了府之后，他便只独宠她一个，对王妃蓝氏从来都是淡淡的。但王妃从来没有嫉妒，而是尽心尽力照顾着尚氏，她死后也是王妃一力操持着下葬之事。 所以，楠亲王才会把月舞这个他最宠爱的女儿交给王妃来养着。王府内院的一切，也都是由王妃管着。 “王爷……”王妃蓝氏声音颤颤地唤着。像是在极力忍着哭意。 楠亲王又是叹了一口气，心里一软，道：“艺桢啊，这些事，都不要太放在心上。平日里，也不必总是请罪，你要记得，你是本王的正室王妃。” “是，王爷。妾身……记住了。”王妃低下头去，极乖顺地应道，摇着纨扇的手，也渐渐地慢下来。 她深深低下的脸庞里，光线明暗间眼角滑过一丝刻骨的凄冷。 为什么…… 对啊，她是正室王妃，原来王爷也记得的。可是，自从尚紫影进府之后，王爷眼里心里，都只剩下了她！现在她都死了，连她留下来的女儿王爷也这么珍视，甚至甘心被别人用她来威胁自己。 至少月舞还可以成为王爷的软肋啊，可是她蓝艺桢的儿子呢，什么都不是。 王爷可以对其他妾室生的儿子和颜悦色，却偏偏对她蓝艺桢这个正室王妃的儿子苛刻，总嫌他功课做不好，偶尔做的好了，也不过淡淡点头。 他的儿子，从小到大，受尽了多少委屈？若不是还有她这个母妃在，也许他早就死了。 她好嫉妒。嫉妒那个得尽王爷的爱情的尚紫影，甚至嫉妒那个才七岁的月舞郡主。 所以，当她知道月舞郡主要被陛下带去宫里做人质的时候，她有多么开心。天知道，她装了这么多年的贤良王妃和温柔主母，装得有多辛苦，现在，终于不用再面对和她母亲如出一辙的漂亮的那个小丫头了。 真是让那些有野心的大臣把月舞杀了才好。那样，关于尚紫影的一切，都不会再出现在她的生命中。 正文 第121章 楠亲王妃(2) 可是她听到了什么？ 王爷说，月舞不会有危险。她真是好恨，真是应该让月舞那丫头跟她母亲一起死掉啊，否则，她们之中任何一个存活于世都碍着她的眼。 是的，月舞的母妃根本不是正常死亡，而是她一手设计的。 跟府中其他姬妾一样，她同样是不择手段，争风吃醋。她也是正常的女人，哪个女人能够眼看着自己的夫君去宠爱别的女人，而把自己当做透明人呢？ 王妃极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待得稳定了些，方才又抬起头来，笑得极温婉的模样，道：“王爷难得来妾身这里，不如就在这里用午膳如何？妾身让小厨房做几个王爷爱吃的菜。” 楠亲王本来来楠亲王妃这里，是想着至少这里还是清净的，才来坐坐，也排遣一下心里的郁结心情，却也没想过在这里用膳。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楠亲王突然又想到王妃的好，心里软了软，说道：“难为你了，去准备一下吧。” 王妃知道这种情况下，楠亲王是绝对不会拒绝她的，但是亲耳听到他说了会留下来，她眼睛还是亮了亮。 “王爷怎么说这么见外的话，妾身可是王爷您的妻子呢，没什么难为不难为的。”王妃难得笑得真心，佯嗔道。 “那妾身便亲自下去吩咐他们了，他们到底不明白王爷的习惯和禁忌。” 楠亲王听了心里又是一暖，含笑点点头，王妃便也含情脉脉地向他笑了一笑，身子一转打起帘子出去了。 楠亲王安心地接着仰躺在杨妃色软榻上。身下凉竹席的丝丝沁凉透过薄薄的夏衣传到皮肤，鼻翼间萦绕着和合香的淡淡馥郁，让人只觉得格外慵懒而舒适。 “王爷，王爷！”突然，外面传来几声急唤，惊得楠亲王立刻从软榻上直直坐了起来。他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这是他身边的人，叫做李成涣的，按理说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该如此失态才是。可如今……总不能是薛明北提前发动政变了吧？ 喊话的人不多时便走了进来，一拂袍摆向楠亲王行礼说道：“王爷，小郡主她……昨日被人掳了去。” 他说话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只这一句话楠亲王就听了个明明白白。 “你说什么！”楠亲王不可避免地惊呼道。郡主被人掳了去……月舞被人掳了去！ 这怎么可能！ 月舞明明一直待在宫里，怎么会有人可以闯进宫闱把她给掳走呢？那个令秦川难道不应该好好保护着这个难得的“人质”吗？ 若是月舞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他怎么对得起紫影？ “现在呢？现在情况如何，你且说说。”楠亲王努力平复着呼吸，问道。“来龙去脉，本王都要知道得清清楚楚！” 他倒要看看，到底是谁，敢动他楠亲王的最宠爱的女儿。 李成涣答道：“回禀王爷，京城离青州毕竟遥远，现如今还不知道具体情况，不过皇夫已经带着好几位大内高手出去救人了，相信结果会乐观的。” 正文 第122章 楠亲王妃(3) “皇夫？”楠亲王反问道，“他去了能有什么用……他是否就是去博取一个好名声？亲自出宫救郡主，这样就可以让别人挑不出他的错来？呵呵！” 毕竟是自己最亲爱的女儿，一听到她意料之外地被掳走了，楠亲王的语气忍不住激烈了些。况且，他真不是很喜欢那个先帝钦点的皇夫。 李成涣犹疑了一下，方垂下头，说道：“王爷，是……陛下和郡主一同被掳走了。” “你替他说话做什么……”楠亲王火气还是有些旺，下意识以为李成涣是要为令秦川说话，话脱口而出才反应过来，道：“你说什么？” 李成涣只得又重复一遍，道：“陛下是和小郡主一起的，听他们说，那伙贼人本来只想掳了小郡主，但陛下拖住了那个挟持郡主的人，所以陛下也一起被掳走了。” 楠亲王只觉得一阵眩晕。 陛下居然也被掳走了……还是拖住了那个挟持月舞的贼人才被一起带走的？ “回本王院中去，你给本王仔细地说一说，到底是怎么回事。”楠亲王心烦地摆摆手，说着就站起身来。 王妃吩咐好小厨房后回来就听到房里有说话声，就悄悄站在门外听着。听到月舞被贼人掳走之后，她简直要在心里大声叫好了。 那个小贱人，总算能彻底离开她的世界了。最好是那伙贼人把她给杀了。 又听到楠亲王要回自己院中去，她便只好站出来，作出刚刚好回到房里的模样，迈进门去，讶然问道：“李成涣？王爷，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李成涣连忙给王妃行礼。 楠亲王看到王妃，似乎才想起来自己还是在她房里，愣了愣，摇摇头道：“没什么大事，只是今天的午膳恐怕不能和你一起用了。” 楠亲王说着，声音带上了几分歉意。 王妃听他这么说，眼里闪过一瞬间的怔忪和失望，快得让楠亲王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转瞬间，王妃已经又是一副温婉大度的模样，垂了头微微笑着说道：“王爷既是有公务在身，妾身又怎好缠着不放？只是再如何忙碌，也不可空腹，妾身这就让人做几道点心，待会儿送去王爷书房里，王爷可要记得吃些。” 看到她这么善解人意，楠亲王更加觉得愧对她，当下声音也软了很多，道：“艺桢，如此就麻烦你了。若是今晚没有别的事，本王再过来与你用晚膳。” 听到这话，王妃有些失态地抬起头来，脱口道：“王爷是说真的吗？” 她问着，自己心头也是一酸，眼眶也有些酸涩起来。王爷有多久没有来她这里过夜，她已经记不起来了，来用膳也很少，如今他金口已开，她自然是高兴的。 除了刚嫁进王府那段日子，她和王爷就很少亲近了。刚开始其他一些姬妾，后来有了尚紫影，便是专房之宠。再后来，尚紫影死了，王爷连女色都很少再接触了，就算有，也是去别的妾室那里。 她是人，更是女人，她也会有七情六欲。可是，就因为她是王妃，所以连嫉妒都是不可以的，是不能被允许的。 正文 第123章 失态自伤 不光不能嫉妒，还不能让其他姬妾嫉妒。每天装成贤良大度的样子，去安抚那些争风吃醋的莺莺燕燕，她早就厌倦了。 只是，她还是得继续这样下去。 楠亲王看到王妃高兴到失了态，不仅没有责怪，反而有些心酸。都是自己啊，这些年实在是薄待了王妃。 王妃好歹也是名门千金，也是自己明媒正娶的正妻，自己能娶到她，也是福气。 “是真的，本王说了就会努力做到。若是实在有事，本王会派人来告诉你，就不用再等本王了。” 楠亲王微微笑了一下，说道。 王妃也笑了笑，道：“能等着王爷，也是妾身的福气。” 见李成涣在旁边一直低着头，王妃笑道：“王爷既是有事，就快去吧，别耽搁了。” 楠亲王才又想起那件大事，眉间不禁染上了几分焦虑，道：“那本王就先走了。” 王妃温柔一笑，欠身道：“妾身恭送王爷。” 她就这么看着楠亲王滚着金线的湖蓝色袍角急速地拂过木质的地面，然而拂过门槛，终究离开了她的视线。 然后，她缓缓地站起来。依旧白皙柔美的脸庞上，欣喜过后，只剩下了苍白和凄冷。 看啊，尚紫影死了又能如何呢？ 王爷还是对尚紫影的女儿宠得入骨，一听到那个小贱人有什么三长两短，他第一个想到的还是放弃她这个王妃，而去救那个小贱人。 她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摆脱那母女两人的阴影？ 是王妃有什么用？有什么用！ 自己的儿子至今没有被立为世子，王爷又是难得来自己房里。现在王爷好不容易说要来了，她也只能欣然接受。 是的，即使这样了，她还是希望他来的。他来了，她就总是高兴的。 可是，那个小贱人！ 都是她，都是尚紫影，都是她们那对母女！ 王妃越想心里越是不甘，胸口像是闷了一口气，堵的她难受，几乎难以呼吸。 猛然，“啪”的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突兀地响起来，听得人心里狠狠一震。木质地板上，一件名贵的汝窑瓷器碎成了一片片尖利的碎片，就好像张牙舞爪的怪物。 守在外面的婢女都吓了一大跳，没听到吩咐又不敢进去，只好在外面小心翼翼而又焦急地问道：“王妃，王妃，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楠亲王妃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她是第一次这么失态……她们一定都吓到了吧。 没有听到回应，外面的侍女声音更加焦急，一遍遍唤道：“王妃，王妃！” 等气息平稳下来，王妃才又恢复了平日的温和嗓音，说道：“急什么，不过是不小心打碎了一个瓷瓶罢了，几个人进来清理一下吧。” 众位侍女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对嘛，失手打碎一个瓷瓶罢了，哪里值得如此着急，“碎碎”平安嘛。 几位侍女便都依言进去收拾白瓷碎片。 房里的王妃蓝氏则赶在几位奴婢进屋之前，从地面上拿起一块碎瓷片，在手臂上找了一个看起来比较合理的地方，就毫不犹豫地划了下去。 鲜红的血珠立马从伤口渗出来，鲜明的殷红印在白嫩如莲藕的小臂上，说不出的妖异和明艳。 正文 第124章 乱红飞过秋千去 几位婢女一进来就是看到一地的碎瓷片，还有端庄地站着的王妃，而王妃的手臂上，有一道长长的划口，鲜血顺着划口不断渗出来。王妃眉尖微蹙，看着那道划口。 几位婢女都不由慌了神，顾不得管地上那些碎片，都一拥上去围住了王妃，七嘴八舌道：“王妃怎的如此不小心，留了疤可怎么好？” “王妃是不是很疼，奴婢们给王妃处理一下伤口吧，快让人请大夫来。” “王妃先坐下吧，小心着伤口。” 于是又有丫头跑出去请大夫。 王妃被这么一些人围着，只觉得闷的透不过气来。她们一番聒噪更是心烦，脑子里都仿佛有蜜蜂在嗡嗡飞着。 “够了！”王妃不禁一声冷喝，拂开了身前众位侍女的手，扶住了额头。 几人都愣住了。 王妃对人一直是和颜悦色，对下人从来不摆脸子的，一年到头几乎看不到她生气的时候。更别说，像方才那样的冷喝，她们还是第一次听见。 她们真是怀疑自己是听错了，也看错了。然而，她们被王妃一把拂开的手还尴尬地僵在半空，收回去不是，不收回去也不是。 看到王妃不舒服地扶住了额头，她们甚至不知道该不该上去扶她一把，给她揉揉太阳穴。 一时间，房间里的气氛简直是安静到诡异。 还是其中一位小婢女机灵，很快反应过来说道：“愣着做什么，王妃受伤了，头又有点不舒服呢。快服侍王妃坐下，还是不要打扰王妃休息了。” 众人方如梦初醒，忙去扶着王妃坐下。说话的那个婢女赔着笑问道：“王妃头疼，可否让奴婢看一看，给您揉一揉？奴婢手法是家传的，保证不会让王妃不满意。” 之前一直沉默着没说话的王妃蓝氏听了她的话，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微微点了点头，就半躺在了软榻上，闭上了眼睛。 那名侍女于是绕到王妃后面给她轻轻揉起了太阳穴，其余几个人则不言不语地清理着地上的碎瓷片。 那名侍女手法果然是好的，王妃原本紧蹙的眉头渐渐松了开来。 “你叫什么名字？”王妃突然出声。 那名侍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在问她，连忙轻声回答道：“回禀王妃，奴婢贱名乱红。” 王妃轻轻点了点头，道：“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这么凄婉的名字，是你父母取的吧？你也识字吗？” 乱红回道：“回王妃，奴婢名字确是出自此句。奴婢也不过是儿时随着母亲，略略识得几个字罢了，不值一提。” 王妃“嗯”了一声，道：“以后你待在我身边吧。” 乱红心里一颤，忙答应道：“是，王妃。” 王妃没有再说话。 乱红也只专心给她揉着太阳穴，手中动作越发轻柔却又不失力度。 没多久，外面有人传话：“王妃，午膳已备好了，要现在去起膳吗？” 王妃猛地坐了起来，乱红一个不防，指甲便划到了王妃的眉角上，划出了一道红痕。她脸色一白，连忙跪下去请罪。 王妃满不在意地挥了挥手让她起来，对外面说道：“我身子不太舒服，午膳就不用了，拿去给公子和小姐吧。” 正文 第125章 究查 公子和小姐自然是指王妃膝下的公子和小姐，外面的婢女意会，便应了声退下去。 她没有劝王妃用膳，王妃是王妃，她用不用膳，何时用膳，都凭她自己喜好，哪里轮得到她一介下人置喙。 虽然王妃平日里都人都很好，可是她们这些下人都知道，哪根线是不能跨过去的。 见她步下了廊，有个小丫头笑嘻嘻地挤眉问道：“好姐姐，你说王妃今天是怎么了？” 她竖眉，毫不客气地拂开了那个丫头抓住自己衣袖的手，道：“不该你知道的，问什么问，王妃今天可好着呢，用得着你操心？” 那个小丫头也不以为意，只是耸了耸肩，吐吐舌头道：“好姐姐，我错了。” 她看她这样，也是无法，只无奈地叹了口气，便抬脚迈步走了。 —————————— 楠亲王书房。 “好了，你好好说说，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楠亲王坐在名贵的紫檀木桌案后，问出的话里，声音尽是低沉。 “是。” 李成涣应道。 “……据宫里人来报，就在昨天，郡主突然说要出宫。陛下答应了，但是也要一起出去，然后，就惹来了那伙贼人。” 李成涣说话倒是简短，不过也没什么，没有让人听不明白意思就是了。 “出宫？”楠亲王听到李成涣的话也是吃惊，月舞在家里一直很乖的，这会儿又怎么会想到出宫？别是她身边的侍从唆使的吧，那可不好办了。 “怎么突然郡主要出宫？陛下还要跟着？是月舞又闹什么小脾气了吗？”楠亲王问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回禀王爷，属下不知。”李成涣垂头低声道。 他也只能这么回答了。 “查的出是谁动的手吗？”楠亲王吐出一口浊气，问道。 李成涣声音平平：“是江湖上几个三流高手动的手，属下觉得，从他们身上并不能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不过，属下已经动用了京城里的大部分力量追查了。” “江湖？”楠亲王挑了挑眉。江湖之人向来不参与朝堂之事，但那幕后之人竟然找到了江湖上的人动手，那倒真的是比较难以追查了。 不过，三流高手…… 只怕，那幕后之人的真正目的也并不是要掳走月舞来要挟他。那么，就是有意要挑起他、令秦川和薛明北之间的矛盾了。 虽然几人之间的事情，彼此都心知肚明，然而突然来了这么一件事，却是把这晦暗莫名的关系几乎捅到了明面上。 而且，幕后之人并不怕他们猜到他的目的。 因为，就算猜到了，事情也已经发生了，结果已经不可避免。那么他的目的还是达到了，况且，他们三方在明，而他在暗。 是想坐收渔翁之利啊…… 楠亲王沉默地想着，手指无意识地一下下敲击着紫檀木桌案，神情淡漠。 李成涣知道，不需自己多说，楠亲王自己就想到了一切，因此也就没有继续说下去。 楠亲王暗自又想了良久，才回了神，对李成涣说道：“你去好好查吧，这件事，先不要透露给其他人知道，等传言自己传过来吧。尤其，不要告诉王妃，先别让她担心太多。” 正文 第126章 不能去疤 李成涣自然知道，于是毫不犹豫地应了声。 “好了，告诉京城里那些人，去查和那些江湖人接触过的所有可疑之人，务必查个清楚。让那幕后之人得意逍遥，而我们却在焦头烂额，这样的感觉可不好。” 楠亲王又说道。 李成涣一一记下了，便躬身告退。 月舞，应该不会再有危险了吧…… 楠亲王想着，觉得头有些痛，便用手捶了捶脑袋，却仍无济于事。 —————————— 皇宫。永渝殿。 令秦川沐浴完出来，看见严正还在一脸严肃地处理着明姬的伤口，口中不时念念有词，便走了过去，问道：“陛下现在如何？” 严正原本专心致志，令秦川这么一来，他倒吓了一跳。 “回禀皇夫，陛下只是还在发烧，伤口没有发炎，情况还算良好。微臣已经叫人去煎了药，稍后就能好。”严正回答道。 令秦川见他被吓到，便退后了几步，才说道：“为何不是你亲自去煎。” 大热的天气，严正本就忙的大汗淋漓，如今听到令秦川这么一句话，汗水更是流的凶猛。 他连忙作了一个揖，道：“皇夫，您这回可是冤枉微臣了，去煎药的是秦总管的徒弟，还有童大人在一旁监管着，哪能出什么意外？” 令秦川轻哼了一声，道：“如此便好，我也不是不信你，只是那些幕后的黑手实在太多。” 严正垂着头，只能连连应是。 “继续给陛下看看伤口吧，不要让她恶化了。”令秦川走到御榻旁边，看着明姬因为发烧而红彤彤的小脸说道。 “有什么膏药可以让她不留疤吗？都用上吧，若是有效果但太医属没有的，就和秦宿说，都给用上。” 说到这个，严正的脸色有些为难，道：“回禀皇夫，非是微臣不肯给陛下治疗去疤，只是这一次陛下的伤口虽然已没有大碍，却是很深，几乎见了骨，只怕恢复得不能完全。” “去不了这疤痕？”令秦川愣了一愣。明姬可是个女孩子……若是身上留了疤，也不知道她会怎么着急呢。 也罢，她是皇帝，留了疤也无所谓，还能鞭策自己，不要再受人欺负。害怕留疤的皇帝，也不是他看上的皇帝了。 “那便这样吧。”令秦川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顺着话头说道。 这回轮到严正惊讶了，他还以为，皇夫还会一直勒令他一定要去掉陛下身上的疤痕。 还没等他想完，令秦川已是又说道：“算了，你再看陛下也不会马上好起来，你回太医属吧。这里我继续守着，记住不要和别人透露陛下到底为什么而受伤。” 严正自然听从，道：“是，其实微臣也不知道陛下为什么而受伤，只是按照命令和职责治伤罢了。” 令秦川也点点头。 严正于是后退着走出去，带上了门。 服过药之后，大约是三更时分，明姬便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 寝殿里只剩下了几支蜡烛还在燃烧，光线已经有些昏暗。明姬睁开眼睛，还是被突如其来的光线刺激得眼眶发痛。 这里是哪里？梦里吗？ 正文 第127章 原谅月舞 明姬想要坐起来，然而刚动了动身子，左肩上便传来一阵阵令人全身发麻的疼痛。 “咝。”明姬倒吸了一口凉气，顿时疼的冷汗涔涔。 令秦川在一旁，本来都快要睡着了，听到动静又马上清醒过来。看到御榻上还紧紧皱着眉头的明姬，不禁欣喜地说道：“绾绾，你总算是醒了。” 听到说话声明姬转过头来看着令秦川，眼里还有着些许迷茫，问道：“秦川哥哥？” 令秦川坐得离她近了些，柔声道：“对，我把你带回来了。你身上还有伤，先不要乱动。” 明姬这才知道，原来这不是自己的梦，而是，她真真切切地被秦川哥哥带回了宫。 她鼻头一酸，问道：“那……月舞妹妹在哪里了？” 听到这个名字，令秦川的脸色变得冷淡，说道：“她能有什么事，自然是好好的。从来只有她闹事，却是让别人受罪的。” 明姬听了这句话，笑道：“秦川哥哥，我还没有生气呢，你这么大火气做什么。月舞她还小嘛，胡闹也是正常的。” “什么正常？”令秦川冷嗤一声，“她小，你不小吗？楠亲王最宠爱的小女儿，也不是像传闻中那样小小年纪就知书达礼。” “秦川哥哥，你别生气。”明姬伸出右手拉了拉令秦川的衣袖，道，“她固然是胡闹，只是我是她的姐姐，总不能看着她被认掳走而无动于衷啊。你放心，经过了这件事，如果她还是不能明白，我就再也不管她了。” 听着明姬小大人一般的口气，令秦川不禁觉得好笑。 “我还没有说你。她胡闹就胡闹，你怎么也跟着胡闹？当了这么久的皇帝，你还不知道就你们两个出宫有多危险吗？”令秦川板着脸说道。 明姬以为令秦川真的生气了，右手连忙拉紧了令秦川的衣袖，迭声道：“我知道我知道，可我不是为了打消她的念想嘛？秦川哥哥我错了，以后我再也不那么草率了。” 令秦川叹了口气，道：“你倒是真心对她，可是她能不能明白这份心意就说不定了。” 明姬知道他没有真的生气了，听了这话也只好笑嘻嘻说道：“管它这个做什么，我做好该做的事情就对了，至于她领不领情，那是她的事了。” 令秦川视线往下，就看到明姬仍旧带着未褪的红晕的脸庞，在昏黄的烛光下依旧显得如同上等白玉一般。还有那双明亮得仿佛可以说话的水眸。 又看到她左肩上缚着厚厚的白绸，想起她还在伤着，他连忙拉开她的手塞到锦被下面，道：“快别说了，你还在伤着，先好好休息吧，三日之后重新上朝。” 听到“上朝”二字，明姬脸上的神情一凝。转而又恢复了正常，道：“好，这么晚了，秦川哥哥也回去睡吧。让晴缨和暮雪她们进来陪着就好了。” 令秦川确实累了，却惊讶于明姬竟然没有要他陪着入睡，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却见她面色如常，心里不由欣慰。 也是啊，一代女帝，哪里能睡觉还要他陪着的。 令秦川于是走了出去又把正在值夜的晴缨和暮雪给叫了进去。 夜，越发深了。 正文 第128章 狗急跳墙 “什么？陛下那里又出事了？”相府里，响起薛明北烦躁的声音。 要真是什么实质上的大事也还罢了，就怕这又是什么人的计策阴谋。 汪同成站在薛明北身后，微微俯下身来，有条有理地说了事情的始末。 “相爷，只怕这一次，他们又会把脏水泼到我们身上了。”汪同成把来龙去脉汇报说清楚后，如是说道，声音里也带了几分忧虑。 自从诚帝驾崩明姬登基为新帝以来，事情就接二连三从来没消停过。有几件不是丞相一党做的，却还是被大多数人这么认为着。 薛明北听完之后，就猛地站了起来。 他又何尝不烦恼。 出了这样的事，最高兴是别人，他却要背起黑锅。 “到底是何人如此大胆？挟持月舞郡主也就罢了，竟然还敢把陛下刺伤？”薛明北在房里走了几步，一边郁郁说道。 汪同成没有回答，而是又说道：“相爷，属下听说，挟持郡主和陛下的歹人是几个江湖人，其中有几个被皇夫杀了，还有三个却是被他带回了宫里。” “带回宫里？”薛明北有些惊讶，敢于伤害明姬的人，令秦川应该恨不得杀之而后快才对，怎么还把他们带回了宫里？ “还是江湖人？能想到用江湖人来做这样的事，那在暗里耍手段的人，心思也是不简单。”薛明北冷笑了一声，更多的，是愤恨。 近日来接二连三的事，真是让他不舒心。 “是的。”汪同成沉声说道，“按照常理来说，那些人早该被杀掉了，可是皇夫却只是杀了其中几个小喽啰，而把核心的三人带回了宫。” 汪同成顿了顿，续道：“没有把他们交给大理寺，更没有一气之下就地格杀。” 薛明北听出来几分他的意思，道：“你是说，这件事还是有可能是令秦川自己演出来的一出戏？” 汪同成坦然：“回相爷，属下是有这样的想法。事实究竟如何，还有待商榷，属下只是提供这么一个想法罢了。” 薛明北脸色越发阴沉，在采光充足的房间里来回踱了几回步，然后又猛地回过身来，对汪同成说道：“没有调查到什么有用的线索吗？关于背后的黑手。” 汪同成知道薛明北并不是不相信他的说法，听他这么问，也面不改色地回答道：“相爷，那背后的人既然敢这样做，就不会给我们留下什么线索。就算能查到什么，也保不齐不是那幕后之人动过手脚的。” 薛明北没有反驳，只是点了点头。 “让你们散播出去的流言，办得怎么样了？”薛明北突然话锋一转，说起了这件事。 汪同成没有措手不及，依旧淡定从容地回道：“回禀相爷，属下和方德昀已经布置的差不多了，现在坊间已经在传了，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能传进宫里。” 总算是听到一件比较能让他欣慰的事情，薛明北脸上终于有了微微的笑意。 “你们做得很好。没有让什么人觉察出来流言是从相府传出去的吧？”其实，薛明北也只是多嘴问一句罢了。 “回相爷，自然没有。” 汪同成说得那么胸有成竹，薛明北自然没有不放心的理由了，当下脸上的笑意也越发浓厚起来。 正文 第129章 裴家男儿 “那就好，让令秦川头疼一阵子吧。也看看，陛下的伤刚刚恢复好就听到这样的流言，心里会怎么想，又会怎么做。” 薛明北想着，越发觉得有趣，甚至已经迫不及待想要看到那两个人心生嫌隙甚至感情破裂的样子了。 那时候，明姬没有了依靠，令秦川也没有了掩护，想要再把他们逐个击破，可就轻而易举了。 “是。”汪同成附和道。 薛明北听到了自己想要听到的结果，便散漫地摆了摆手，道：“下去吧，做自己该做的事去。” 汪同成不敢有异，悄然退了下去。 —————————— 这天，童衡正好出宫去看裴统领训练的进度，发现那些孩子果然有了更大的进步，心里自然高兴，感觉神清气爽了好多。 正要走之时，裴云曜拉住了童衡，说道：“童叔叔，都过了这么久了，皇夫有说让我什么时候去见他吗？” 童衡一愣，这才想起来自己答应了要带他进宫去的，然而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竟然都没顾得上这件事。 当下，他也有些歉然，却还是缓不下一贯的口气，说道：“臭小子，还一直惦记着这事儿呢？怎么这么久了都没死心。” 裴云曜皱了皱精致的鼻头，说道：“你看见哪一次我说过的话没有做到过？我说了宁愿跟着皇夫，就要跟着他了，除非他嫌弃我，觉得我没有资格跟着他。” 童衡笑起来，伸出拳头捶了捶他的胸口，道：“这才是我童衡欣赏的裴家男儿。” 然而他话锋一转，又说道：“只是你还要再等一段时间，现在还不可以。” 裴云曜疑惑地问道：“怎么了？” 童衡脸上的表情不再是轻松戏谑，道：“还不是陛下和月舞郡主的事？现在情势这么乱，还是先不要给皇夫多添一层负担了。——当然，并不是说你是负担。” 裴云曜想了想，倒也没继续纠缠下去，道：“那还是请皇夫宽些心吧，等到事情平静下去，我再去问他。” 听他这么一本正经的口气，还真像个小大人。童衡不由微笑。 “那我走了。” 他说道，然后跨身上马，离开了这个很少人知道的地方。 童衡出来时一直都是一个人的，因此回去也是一个人。感受着清凉的山风比吹拂在脸上，真是令人心旷神怡。 他很快回到了都城大街上，肚子也饿了起来。 去餐馆吃顿饭吧，要不真要饿死了。 童衡对自己说道，然后走进了一家看起来生意很红火的食肆。 饭菜很快来了，童衡立马豪迈地吃起来，完全不在意什么形象不形象的问题。 “唉你知道吗？我听人说，皇夫啊……”突然有一个声音如是说道，然后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像是在掩盖着什么。惹得童衡立马警觉起来。 可别是自己听错了吧？ 童衡连咀嚼东西的声音都尽量放轻了起来，生怕错过什么本该知道的东西。随着他的动作，那些说话的声音也逐渐清晰起来。 “皇夫？是皇宫里陛下的皇夫吗？”有人在疑惑。 最开始那个人“嗐”了一声，道：“可不是么，要不然还能是哪个皇夫？” 正文 第130章 流言初起 那人便讪讪地，转而又好奇地问：“怎么了怎么了，皇夫干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不成？” 先头那人捋了捋短短的胡须，低下头低声道：“你们是不知道，现在外面的人都在说，皇夫对陛下根本不是衷心的，而是另有所图呢。” 他说的是“另有所图”，而没有说要谋权篡位，然而仅是这么说，也足以让周围的众多人明白那隐晦的意思，不由都吃了一惊。 “你疯了？”一位年轻公子说道，脸色也有些发白。“这样的话也敢到处说，九族是随便拿来好玩的吗？” 那人也缩了缩脖子，却依旧还是说道：“你们以为我不知道这样的话说得说不得？只是，这话可不是作假啊。” 见他神情深沉，大家都被勾起了兴趣，眼神都亮起来。 这种皇家秘辛，对于他们这些既不在庙堂，也不在江湖上的人来说，最是有吸引力。什么杀头的危险，什么九族，反正又不会有人傻得让官府知道，那还担心什么？ 童衡听到那人的话，身子却是几乎要跳了起来。竟然有人说，公子对陛下目的不纯？这怎么可以。 要是让天下人都听到这样的传闻，那可就糟了。 但他还是克制住了自己想要把他们打醒的冲动，还是装作在低头专心吃饭，只是送到嘴里的菜肴到底是什么味道，他已经吃不出来了。 暂且，听听他们到底有什么理由这么理直气壮地说公子想要篡权吧。 “你快说说，怎么个有理有据法？也好让大伙都信服啊，否则，空口无凭，当心被抓个诽谤之罪，投进大牢里去。”有人催促着，神情带着兴奋。 那人又是“嗐”了一声，道：“老儿怎敢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开玩笑？大伙儿啊，尽管先听下去罢。” 大家便都敛声屏气，看着那人平凡无奇的脸，仿佛要看出个洞来。 这个皇夫可不简单啊，且不说那个大家拼命争抢的绣球怎么就到了他手上，光是他还能被已逝的诚帝认可，当场向都城人宣告未来皇夫是他，就让人不得不好奇。 这个令秦川，到底是怎样的人，又有着怎样的野心和本事？ 童衡的心跳也不禁越来越快，几乎要跳出胸腔来一样。他不由抓紧了手中的碗壁，指节白得微微泛青。 在大家期待又紧张的目光下，那个男子慢悠悠地开口道：“大家可还记得，就在今年的上元之夜，陛下发了高烧，辍朝了三日？” 这谁不记得？他们都是京城人氏，就在上元之夜，陛下居然就发了高热连续几日上不了朝。在这样的微妙局势下，谁都会关注一下的。 不过，他们会关注也还有另一层原因。也就是薛明北了。 他们这些老百姓都知道薛明北的野心了，听说上元之夜，陛下和皇夫去御花园北边赏了花灯，还放了烟花，回来之后薛明北就以失职和居心叵测之罪把永渝殿上上下下上百号人全部杖了毙。 据说就是因为这样，陛下才受了刺激发了高热辗转几日不能好。可是，这和令秦川有什么关系？ “这我们都记得，可是这和你要说的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有人不耐烦了。 谁想被吊着胃口。 正文 第131章 流言初起(2) 他算是问出了除了童衡之外所有在场之人的心声，于是也有几人附和。 那男子却还是不紧不慢，捋了捋胡须，笑道：“唉，年轻人稍安勿躁。”然后他才接着说道：“大家都明白，陛下是因为上元夜相爷的暴怒受了刺激才病了的，可是有没有人想过，这件事源头是什么？” 没人回答他。那男子自讨没趣，摸了摸鼻子继续说道：“若不是皇夫带着陛下去御花园看烟花和放河灯，相爷又怎么会找到机会对永渝殿……” 这个地方有些敏感，那男子含糊地一语带过，“就连发现陛下发了高热的是皇夫，给陛下找药煎药，最后又查出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并找到了解决办法的也是皇夫。那乌芨草这样冷僻的毒药，又有什么人能在听到陛下发热的第一时间就准备好了一切，想要趁机置陛下于死地呢？” 说到这里，再迷糊的人也听出来这说的是什么意思了。一时大家俱沉默起来，都在心里默默掂量着这一番言论。 见到他们这番情状，那个男子神情在背光处越发显得扑朔迷离起来，“那时候情势对皇夫可有利呢……陛下被人下了药，大家第一时间就想到相爷，而不是他令公子啊。陛下辍朝三日，政务被皇夫一人独揽，焉知这是不是他本来就算计好的？这样的事，有了第一次，就能有第二次第三次，唉……” 男子以一声长长的叹息结束了他的讲演，脸上的表情好像真的是沉痛不已的。一看到这样的情状，众人由原来的半信半疑，变成了几乎全部相信了。 “唉，果真皇夫是打着这样的主意吗？那么此人如此心机深沉，待在年幼不知事的陛下，让这大渝何如啊！”那个男子话音落下良久，才有人发出了这样的感叹。 “那么，仁兄你是相信咯？”旁边一个公子问他。 他看了那公子一眼，道：“信，为什么不信？对于这些事，我心里也早有疑问了，如今听他说得有理有据，由不得我不信。” “我们这样说，不太好吧？”有人又迟疑地问道。 立马有人嗤笑道：“真是不行了你，方才在他说的时候，你不也听得津津有味吗？现如今知道害怕有何用？况且，那令秦川既然敢做出这样的事，还怕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说吗？” 被驳斥的那个人涨红了脸，却没有再说什么话，只是悄悄地退到了人群的后方。 这么多人都相信了，其余还摇摆不定的人也不由都信了几分，只是不敢发表太多议论。言多必失，有些事情自己心里清楚就好，话自然有不怕死的人去说呢。 “我说，你也不过是老百姓，何以对那皇家之事如此了解？还有如亲见，想来也是和内里有些牵扯？”有个声音带着几分笑意响起来。 原来这群人之中也不全是随波逐流之人。 说出流言的那个人脸色一凝，随即如常笑道：“这位公子，小老儿也不是和他们有什么牵扯，只是这个说法已经传得火热，小老儿也不过照着原话照搬罢了。” 正文 第132章 流言初起(3) 那位公子闻言轻嗤一声，道：“也就是说，还是无稽之谈了。”话毕，他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抬步往食肆之外去了。 一边走着，一边还说道：“现在京城里人都闲成了这样吗？真是无趣得紧。” 众人看他似乎器宇不凡，又摸不清底细，便都沉默着没有说话。那个男子脸色有些难看，不过这被他掩饰得很好，旁人都没有看出来。 童衡此时终于木然地站了起来，冷冷地说道：“有时间在这里乱嚼舌根子，还不如和家里妇人做些针线活。府朝衙门的板子，可不是这么好受的。” 他常年习武，说出的话中气十足，又夹杂着隐隐的怒气和威严，听的人身子都微微一颤。 “都散了散了。”有人无奈地挥手道。 众人便都散了，有的继续回到桌子前若无其事地继续吃饭，有的人则是直接就结了账，离开了食肆。 这大渝江山……是不是真要改姓了？然而，又将改成什么姓呢？ 好多人在心里这么想着。 童衡简直要气死。这些不分青红皂白的人……都是草包！ 童衡想着，得要把这件事赶快告诉公子才是。他在宫里待着，外面许多事情都是通过他来了解的，估计他还不知道竟然出了这样的流言呢。 得赶快告诉他，也好早作打算。 这么想着，童衡果断离开了食肆，骑快马赶回了宫里。 —————————— 永渝殿。 令秦川一直在守着明姬，就怕她做了什么噩梦之类的醒过来会找不到他。不过，他也不是干等着，而是拿着一卷古书读着罢了。 今天已经是第二天了，明天再有一天，明姬便要上朝去。 也正因为如此，令秦川才让她抓紧时间好好休息。 童衡知道令秦川一定会在永渝殿，于是进了宫闱就直奔永渝殿。 “公子。”童衡赶到明姬寝殿的门口，有礼貌地先在门外叫唤了一声。这习惯，还是令秦川非要他养成的。 “进来吧。”令秦川听出是童衡的声音，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只是无所谓地叫他进来。 “公子，属下有一件急事，现在就要禀报给你听。”童衡顾不得拐弯抹角，见到令秦川还在看书也还是选择了打扰。 令秦川自然不会因为这个就责怪他，他知道，童衡行事绝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可靠的。能让他都失色的事情，定然是刻不容缓了。 只是……怎么回事？这种时候怎么还会有什么刻不容缓的大事？ 衡今天去了裴那里……难道，是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令秦川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回头看了看仍在熟睡的明姬，又再次转头看着童衡沉稳的脸庞，当机立断说道：“去后殿。” 后殿其实也不算是个宫殿，只是一片比较开阔的场地，那里没有树，只种了一些花卉，明姬并不常去，也只不过不让它那么荒凉罢了。 在那种场地里，说话不怕被人偷听，要是明姬突然有什么事也能第一时间赶过来，真真是再好不过的。 童衡自然也明白令秦川的打算，什么废话也没说，就跟着令秦川的脚步，往后殿去了。 正文 第133章 流言初起(4) “究竟何事？是裴那里出了什么事吗？”令秦川背对着童衡，问道。 童衡连忙道：“公子，不是裴统领的事。” “不是？”令秦川愣住了。见到童衡这么紧张兮兮的模样，他还以为是裴那里又出了什么问题。可是，居然不是？ 童衡也不绕弯子，直接就说道：“公子，流言，是流言。” 令秦川眉头紧皱了起来，道：“说清楚些，是什么样的流言？关于明姬这一次被人掳走的事情吗？” “不是。”童衡说道，“是说上次，元宵节，陛下发高热那一次。外面有传言说，您根本就是精心设计了这一次的‘意外’，也有很多人的确信了。” 童衡的声音很忧虑：“唉，这该如何是好？” “竟然是这件事？”令秦川说道。声音里，有几分惊讶，却没有半分忧虑。 惊讶完之后，令秦川微微眯起眼睛笑道：“流言就流言了，这不是和我们之前料想的差不多吗？也不过是晚了这么一段时间罢了，那还担心什么。” “什么晚了一段时间？这和我们之前料想的根本不一样。”他们可是怀疑令秦川要谋朝篡位啊。这样的罪名，无论是放在现在，还是荡在以后乃至于百年以后，都是很大的。 不能不重视啊。 令秦川没有着恼，而是依旧微微笑着，温润如玉：“既然早就猜到会有这样的结果，那它发生了就是发生了，还在意这么多做什么。反正都是诬陷我，诬陷我要谋朝篡位和诬陷我私囤兵力又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 童衡一噎，良久才接上话来，道：“可是，咱们就任由流言这么沸反盈天地传下去？终究有损您的清誉。” 令秦川听到他这样说，这才冷笑了一声，道：“我说了可以不在意他到底诬陷我什么，只是，我也没说过，会让他这么得心应手。敢于这么做，定然是想好了退路，就让他等着好了。” “让他准备好，想想怎么收场。”令秦川声音更加寒凉。 “其实，他选择这个时候把流言散布出来，已经晚了。若是早些时候，我们就很可能是被动的。”令秦川默了默，又说道。 “公子，此话何解？”童衡疑惑道。 “若是诚帝刚刚驾崩那时候，明姬对我还不是很了解，自然谈不上有多信任，所以那个时候明姬最容易动摇。” “而如今，经历了这么多事，明姬早就学会用自己的眼睛去看问题了。只有薛明北那个狂傲自大的人，才会以为明姬当真还像以前那般好糊弄，就像傀儡一样。” “薛明北，还真是低估明姬了，更是高估他自己了。” 听到这里，童衡才勉强放下了心来，道：“原来公子早有打算？只是，真的能够确保万无一失吗？薛丞相心机也是深沉，为防他再使出什么手段，公子不如也早些打算。” 令秦川听得出他话里的关心，当下也笑得温文尔雅，点点头说道：“这个自然，我会想好的。近期若是不能随便出宫去的话，你就直接拿出令牌，由不得他们不让你出去。” 正文 第134章 刀伤 童衡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属下就先离开了。” 令秦川点头应允，又问道：“你去哪里？” 童衡答道：“回公子，属下是要去看看刘豫他们，把他们放了这么久，他们的戾气也该去了不少。” “刘豫？”令秦川疑惑。 这两天都在忙着照看明姬，他的确也是没机会知道那几个人的姓名。 童衡于是解释了一番，令秦川才想起来，原来他还带了那几个人回来。对了，他还没有问过明姬，希望把那几个人怎么样。 “那你去吧。”令秦川只是如是说道。 童衡作了一个揖，退了下去。 —————————— 第二天，令秦川一大清早就从霜华殿去了永渝殿。明姬也才起来，洗漱好了，看见他也是吃了一惊，道：“秦川哥哥，今天怎么这么早？是有什么事吗？” 令秦川说道：“也没什么，只是明日一早你就要照常去上朝了，我就过来看看。” 明姬笑了笑，道：“上朝就上朝嘛，也不会要了我的命，秦川哥哥你也不用这么早就过来了啊，多休息休息嘛。” 令秦川也只是笑了笑，没有接话。 明姬便和他出去外面说话。因为伤口看起来可怕，晴缨和暮雪一直不敢掉以轻心，总是要跟随着。 令秦川没有说一定要她们回避，她们也就沉默地跟着。 到了大殿里，令秦川和明姬相对坐着。因为明姬肩膀上的伤还没好，所以令秦川也不敢离她太近，生怕不小心一挥手就能碰到她。 “现在你觉得伤口怎么样了？还疼的很厉害吗？”令秦川半倾了身子，问着端端正正做好了的明姬。 “不痛。”明姬笑得甜甜的。 其实，这么重的伤，说不痛是不可能的，可是她明姬不想让令秦川一直担心。毕竟，明天就要恢复上朝了，若是她说还很疼，那他肯定又会想办法延迟上朝时间了。 那样的话，那些大臣必定又会出什么闲话。 秦川哥哥护了自己那么多次，自己也不能不顾着他啊。 令秦川却没有就这样被她糊弄过去。 “过来，我看看。”令秦川如是说道。 “秦川哥哥……”明姬试图找理由拒绝，“严太医不是都说我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吗？还看什么呀。” 令秦川决定的事，又怎么会因为她打几下马虎眼就能不做了的？ 所以，他就直接走了过去，目光落在了她纤细瘦弱的肩膀上。因为那里还有厚厚的绸布包扎着，所以衣带也没有勒的太紧，怕伤到明姬。 明姬抬头看到站在她面前的令秦川高大的身影，几乎完全挡住了从门外照射进来的光线，给人一种压迫感。 明姬撇撇嘴，自己解开了衣襟，把左肩处的衣服扯开了些。 她没有反抗，令秦川便直接拨开她的衣服，露出那个被厚厚地包扎的伤口。 他的脸色一凝。今天还没有换过药，所以他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原本该是洁白的绸布上，染上了几缕血痕，大约是伤口又渗出了些许的血。 他不由得伸手碰了碰那块绸布。 “咝”，明姬立马倒吸了一口凉气，却没有呼出痛来。 正文 第135章 懂事 “这就是你所说的不疼？”令秦川不禁又是好气又是好笑。 方才他的手碰到她的伤口时，他还能明显地感觉得到那纤细柔弱的肩膀微微抽搐了几下。他不由得感到心疼。 “唔。”明姬含糊地应了声。 “不要紧。”明姬说道，“上朝而已，又不是去打仗，我不会碰到肩膀的伤口的。” 令秦川默然。 其实，就算明姬真的疼到不想上朝，又能怎么样呢？已经说好了的辍朝三日，就只能是三日，若是不按时，只会给人留下话柄。 所以，他再不忍，也没用的。明姬再痛苦，也没用的。唯一没想到的，就是明姬竟然会这么懂事地说，伤口不疼。 她果然是长大了啊，才是七岁的女孩子，已经这么成熟了。 “严正说，你肩膀上的伤口可能会留下疤痕，再也去不掉了，你会不会伤心？”令秦川沉默过后，如是问道。 明姬疑惑地看了看他，道：“留疤就留疤呗，有什么要紧的吗？只是留疤，又不是要死了，难道，秦川哥哥你会介意吗？” 令秦川愣了一瞬，笑道：“我当然不会介意，只是，你毕竟是女孩子，我以为你会在意。” 明姬小心地把自己肩膀上的衣服扯好，然后一边笑得开怀，道：“那不就对了？你不介意，我也不介意。秦川哥哥，你可不要忘了，我是女孩子，可我同样是大渝的女帝呢。帝王身上留块疤是什么稀奇事不成？” “嗯。”见明姬自己都想得这么豁达了，令秦川也就不再多说。 “秦川哥哥，这段日子月舞怎么样了？”明姬终于还是问出来了。 一提起月舞，令秦川的心情就很难好起来。他轻轻冷哼了一声，道：“她不用你担心，过得可好着呢。” 明姬一听，有些放下心来，同时又有些失落。 月舞过得很好，也就是说，即使她为她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月舞也没有感动半分吗？ 她竟然，淡漠到都没来看过她一眼？ 再怎么样，她们也都是有着血缘亲情的姐妹啊，这样的血脉相连，她就轻易割舍了吗？ 令秦川也看出了她的失落，只道：“自从那一次回宫之后，月舞郡主的行为也很令人费解。她把自己关起来，不轻易让人靠近，却也不是绝食绝世，宫人们送到她寝殿的膳食，她倒还是吃着和以前一样的分量。” “是吗？”明姬愣愣地问道，“那就好，她还懂得好好吃饭，那就是好的。反正，我救了她，也不是让她再一次以另外一种方式死掉的。” 月舞她……果然如此冷心绝情吗？连亲情都不顾了？ “也许，她是想好好反思一下她进宫以来的行为是否正确吧。希望，她能真正认识到什么是错，什么是对。”令秦川平淡的语气里没有起伏。 “嗯，我知道。”明姬勉强扬起一抹笑，对令秦川说道。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里，闪烁着明亮的光。 令秦川看着，心里莫名一软。 “让开啊，你们拦着本郡主做什么。”外面突然传来月舞疑惑的声音，又含着几分惊急。 正文 第136章 主动来找 有宫人好像在苦口婆心地劝着，“郡主，这会儿陛下还没起来呢，您这样贸然进去，怕是不好呢。” 月舞的声音又响起来，声调高了几度：“你骗谁？我知道皇夫已经来了，难道我进去是打扰，皇夫不是吗？” 外面的宫女说不过她，就不再辩驳，只一个劲儿地劝她回自己宫里去。 这样的吩咐，自然是令秦川下的。他不想那个月舞郡主又来明姬这里闹，惹得明姬情绪波动太大，还影响了休息。 听到这嘈嘈杂杂的声音，令秦川与明姬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疑惑和惊讶。 月舞主动来找明姬的次数可是屈指可数，更别说被拒绝了还不走的了。还是这么早的时辰，难道她是早就想好了的吗？ “秦川哥哥，要不，让她进来吧。我也想听听，她到底还要说什么。”明姬看着令秦川，诚恳地说道。 “好，正好我也想知道，她到底怎么想的。”令秦川没有拒绝，回应得很爽快。 于是晴缨便出去，让月舞进来。 月舞进来之后，看到令秦川和明姬一起坐着，本来很足的底气，此时也有些尴尬了。 “姐姐，姐夫……我……”月舞支吾着，忽然忘记自己本来想要说什么了。 令秦川脸上有毫不掩饰的惊讶。在人前这么完完整整地叫明姬姐姐，月舞还是第一次吧？以前，无论如何，她都是叫陛下的，或者干脆不叫。 这是转性了？ 明姬本来正要出言，想了想脸蛋突然腾地红了起来。 方才，月舞是叫姐姐和姐夫……也就是说，她也是认可秦川哥哥是她的姐夫的，而且，她愿意叫她姐姐了！ 虽然名义上明姬和令秦川是夫妻关系，可是他们二人的相处从来都是兄妹一般的。而且，令秦川比明姬大了十岁，这也是一个主要的原因吧。 明姬就是叫他秦川哥哥的，哥哥…… 真不像夫妻之间的称呼。 可是没想到，还是有人把他们当做夫妻的。只是，七岁为人妇……明姬这才真正意识到，自己不单是皇帝，她还有一个皇夫。 秦川哥哥一直帮着自己，也是因为他是她的皇夫吧？否则，她们并没有什么关系，他没道理一直这么尽心尽力。 想着想着，明姬又觉得羞恼。自己才七岁，这是想什么呢！ “月舞，过来坐吧。”明姬深吸了一口气，拍了拍自己身边那垫了坐褥的阔椅。 月舞依言坐下之后，又有些扭捏起来，几次想要开口，却又都噎了回去，似乎不知道从何说起。 “你们说会儿话，我去侧殿看书。”令秦川以为是因为自己在场，月舞才觉得难堪放不开，便主动说道。 “好，秦川哥哥你去吧。”明姬微笑着说道。令秦川这么做，也正好合了她的心思。没有他在场，她倒要看看月舞要说些什么。 待令秦川不见了身影，月舞才又认真地看着明姬，说道：“姐姐……你肩膀上的伤怎么样了？”说着，她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左肩示意。 “没事啊，你不用担心。”明姬看着她的眼睛，笑得不咸不淡，“你知道，严正虽然不是属正，医术也是很好的。” 是的，明姬也不敢相信，敌视了她这么长时间的月舞，会因为自己救了她一回就想明白了那些人情世故。 月舞却像是没有觉察到明姬的冷淡，安慰地笑了笑，道：“那就好。姐姐，让你为我受苦了，是……是我不懂事。” 想是第一次给别人道歉吧，月舞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神情几分纠结，还有几分紧张。 明姬见她这样，不由在心里叹息一声。 正文 第137章 不相信谁 若是她早就知道如此，又何至于平白惹出这么多事儿来？ 希望这一次，月舞是真的明白了，再不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了。 “嗯。”明姬于是点点头，“你说的我都知道，你是我的妹妹，为你受伤也不是什么大事。那么，既然没什么其他事，你就先回去吧，好好休息。” “姐姐！”月舞喊道。 “嗯？”明姬听到那一声姐姐，心里仿佛剧烈地一震，脸上却还是没有显露出来。 月舞肯喊她姐姐，她应该高兴的，不是吗？可是，真的听到时，她反而害怕了，害怕这一切都是假的，害怕这一切又都是善于演戏的月舞演出来的一出好戏。 之前没有得到，所以她一直想得到。如今，自己想要的近在眼前了，她却又怯懦了。没有得到过，也就谈不上失去；可是一旦得到了，却又再次失去的话，她会受不了的。 月舞见她明显比平时要冷淡好多，心里一急，那双大大的漂亮的水眸里便泛起了水光，越发显得娇柔动人。 “姐姐，你是不是不相信我的话了？”月舞问道，眼里的泪始终没有落下来。 她也是尊贵的楠亲王的女儿，是当今皇帝的堂妹，才这样就要哭，简直丢人。 明姬听到这样饱含着真情实意的话，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些松动。明姬想要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但七岁的孩子也掩饰不了什么，所以她脸上的表情似哭非哭。 “我……我怎么会不相信你的话？我只是不相信自己了。”明姬说道。 月舞听得一头雾水，微微歪了头看着明姬。 明姬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月舞，我实话说了吧，我是不敢再相信我自己的感觉。也许你不信，可是我和秦川哥哥让你进宫来的确也是为了你和皇叔好，可是你从来不肯听我的解释。我一直以为你也会喜欢我这个姐姐，可是我错了。” 月舞泪眼迷蒙地拉住了明姬的手，道：“我听你解释，你现在就给我解释，我一定会听下去。好不好好不好，我不要这么一直糊涂了。” 明姬又是轻轻叹了一口气，冷静地看着月舞精致柔美的幼嫩脸庞，道：“月舞，我给你解释过，可是你没听。” 月舞一愣，抓着明姬的手有些松开了。 是啊，她刚刚进宫的时候，明姬一直在跟她解释，可是她那时候太激动了，只顾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还做了那么多无理取闹的事情。 到底为什么，当时是在那样的情况下进宫？若是她在安宁和平的时代，而且是偶然入宫，她一定会喜欢这个姐姐的。 这个永远不在她面前自称“朕”的女帝姐姐，这个一直小心翼翼爱护她的姐姐，这个肯为她受伤也不多说一句话的姐姐。 “姐姐，我信你我信你。”月舞眼里的泪水终于肆无忌惮地流下来，越发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复又抓紧了明姬的手，手上用劲更大。 “姐姐，你也相信我好不好？”她哭道，“我再也不想糊里糊涂地讨厌一个人了，还是我最亲的人，讨厌一个人真的好累，我厌倦了。” 正文 第138章 突生变故 明姬只觉得心神俱震，脑子嗡的一声，只有月舞的话在耳边一遍遍回响。 “姐姐，我信你我信你。” “我再也不想糊里糊涂地讨厌一个人了。” “讨厌一个人真的好累。” 这些话，都是真的吗？月舞没有在演戏？没有在骗她？她到底应不应该再相信她一次？自己还能不能承受被亲人讨厌的打击？ 明姬的脑子里乱乱的，一大堆杂乱的东西在脑海里搅成了一锅沸腾的粥。 她不由得抬起双手拍了拍自己的头。 然而，这样的动作又牵扯到了左边肩膀上的伤口，痛得她短促地“啊”了一声，眉头皱的紧紧的，让人见之心疼。 “姐姐姐姐。”月舞也慌了神，连忙把明姬的手放了下来，帮明姬查看肩膀上的伤口。 只见那白白的绸布上，鲜血又渐渐地渗出来，丝丝缕缕的血痕越来越多。月舞脸色发白，不由得伸手捂住了嘴巴。 然而她又很快反应过来，奔到门口就大喊：“人呢？快来，去太医属请太医，去请严太医！”慌乱中，月舞还不忘强调是要请严正。 本来守在门口的晴缨和暮雪看到月舞冲出来慌乱地大喊，也是稍微愣了一下，晴缨才反应过来马上拔腿就跑去了太医属。 暮雪还是愣愣地，问道：“郡主……陛下是发生了什么事？” 发生了什么事？ 月舞也愣住了。发生了什么事呢？又是她的错吗？ 刚才她只是让明姬相信她，抓住了她的手，可是明姬恍惚着就突然睁开她的手，用自己的手捶着脑袋。 然后……然后明姬喊疼，是伤口又裂开了。 血…… 月舞颓然地掩面。 明姬应该是不想再让她做自己的妹妹了吧？她应该不希望自己的妹妹是个心思叵测行事不顾惜他人也不顾惜大局的人。 “陛下伤口开裂了，你进去看看吧。”月舞只说了这么一句，侧身让开让暮雪进去。 月舞对明姬的称呼，也从“姐姐”变成了“陛下”。她是刻意的，她要提醒自己，因为自己的不懂事，本来是姐姐的人再也不是姐姐。 暮雪闻言则呆住了。 这才说了多久的话？没干什么吧？怎么陛下的伤口无缘无故就突然开裂了呢？ 来不及多想，暮雪连忙跑了进去。 许是听到了动静，令秦川也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看到月舞神情失落地站在门口，令秦川脸色沉了沉。可是又莫名感觉有哪里不对劲，令秦川没有理会，或者说没有心思理会。 进去之后，发现明姬还是坐在原来的位置，左肩上的衣服敞开着，露出那被又渗出来的鲜血染红的绸布。 她唇色苍白，神情呆滞，似乎很痛，她却又没在理会这样的痛，而是在想着别的事情。 暮雪脸色也是苍白，小心翼翼地想要换下明姬肩膀上的绸布，见到令秦川进来，也只草草地行了一个礼。 令秦川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这两个人是怎么了？他就在离得不远的侧殿，也没有听到特别大的争执的声音，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两人的神情也不太对。 “怎么回事。”令秦川脸色阴沉地问着暮雪。 正文 第139章 跳进池里 暮雪身子不由自主地轻颤，声音也是颤颤地回答道：“皇夫……奴婢，奴婢也不知道。” 令秦川闻言皱眉。 连暮雪一直守在殿门外的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令秦川看了看一脸呆滞的明姬，想要问些什么，几次张口却都没有说出话来。罢了罢了，她们姐妹的事，让她们自己解决。 月舞就在门边，慢慢地蹲下身去，以手掩面。 为什么……为什么明姬反而不原谅自己了。当初说的会对她好，都已经不做数了吗？她已经完全失望了吗？ 突然，月舞站了起来，抬起脚就要往外跑。 令秦川看到了，于是大声唤道：“月舞，你去干什么？” 月舞脚步顿了下来，却没有回头，也大声地回答道：“皇帝陛下不喜欢我，那我继续待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 说完，月舞立马抬起脚步跑远了。令秦川本来想叫住她，可是她已经跑得不见了踪影。 “你在这里守着，别让陛下再出什么事情。”令秦川立马作出决定，对暮雪吩咐着。“等下晴缨把严太医请来之后，直接治疗，不用管我。” 暮雪只得唯唯应是。明姬却仍是愣愣地，眼中没有悲哀，只有深深的思考，连令秦川说了什么话，她都没有听见。 令秦川也没有等暮雪回应，就跟着疾步走了出去，雪白的衣袍随着他的脚步急速摩擦着，却偏偏还是让人觉得优雅而潇洒。 月舞一口气跑到了御花园的长碧亭里，旁边有着一座假山，假山下是脉脉的流水，几尾锦鲤自由自在地穿梭在碧绿的水草间。 月舞急促地喘着气，体力有些不济。 刚才她是花了全身的力气跑的，然而平时很少锻炼，体力都要耗光了。 仿佛这样还不够，月舞看着眼前的流水，突然就一跃而起，一头扎进了夏日清凉的池水里，惊散了一池的锦鲤。 令秦川没有跑，只是快步地跟过来，不想刚刚看见长碧亭，就看到月舞一头跃进了池水里面。 该死。 令秦川心里一惊，暗暗咒骂着。 顾不得什么，令秦川终于跑了过去，毫不犹豫地也跳进了池塘里。 “啊！”月舞终于发出一声惊呼，看着跟随自己也跳下来的令秦川，似乎忘记了一切动作，只是呆呆看着。 池塘并不算浅，月舞停止动作后，水很快漫上来，淹没了她的胸口，直到了脖颈处。 “啊！咳咳……”月舞又是一声惊呼，却正是这一声惊呼，使得池水呛进了嘴里和鼻子里，不断地咳着。 她终于记起来，于是开始扑腾。可是，许是太过于惊慌，她拨水的动作变得缓慢而毫无章法。 不要，不要。她还不想死。 月舞在心里对自己说道，试图令自己的身体放轻松，却发现，原来方才扑腾时，自己的脚被水底长长的水草缠住了。 “皇夫……咳咳，皇夫……”月舞开始绝望地呼救，“水……水草……”她觉得自己的咽喉十分难受，却还是挣扎着对正在游过来的令秦川说道。 怎么这么蠢。 令秦川有些气急败坏了，加速了划水的动作，同时说道：“身体放轻松！同时努力让自己的身体上浮。” 正文 第140章 为了好玩 月舞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听到令秦川的话，只能下意识地跟着照做。 放轻松……放轻松…… 月舞不去想自己脚上还缠着水草，只是按照令秦川说的，闭上了眼睛，只是尽量让自己的身体上浮。 没过多久，月舞就感觉自己的身子被一双强有力的手抱住，随即触及到的是一个温暖而结实的胸膛。 不知道为什么，池水明明是冰凉，月舞依旧觉得温暖。她忍不住更加贴近那个温暖的胸膛。 然后她感觉自己的脚踝上也没了束缚，只有一阵轻松。 她已经没有了力气，只得任由自己被那双有力的双手带着，在水中游弋。不，不能说游弋，她明明已经差点要溺水了。 没多久，她感觉自己脱离了水，被放在了岸边的鹅卵石小路上。背后触及到坚硬的鹅卵石，让她感觉有些难受。 “快，先不要睡，把喝进去的水都给我吐出来。”恍惚间，那醇醇温厚的声音还响在耳边，此时那个声音带着几分焦急。 她没有力气，所以只能勉强睁开眼睛看了看他，却又闭上了。 令秦川有些无奈，只好给她翻了个身，并让她身体离开地面些许，开始拍着她的后背。 “唔……咳咳，咳咳！”月舞吐出了几口池水，喉咙一阵阵发痛。 终于没有水再咳出来了，月舞觉得整个身子都不可抑制地松软下来，几乎没有了支撑的力气。 “你……”令秦川看着她苍白而又疲惫的面容，有些无言以对。 “谁叫你要去跳池塘！”末了，令秦川这样说道，声音里充满了讽刺。“你不是想死吗？刚才干脆挣开我的手自己沉下去好了，怎么还要向我求救。” 听到这句话，本来已经脱力的月舞清醒了几分，反驳道：“我不是想死……”然而她的声音无力，听起来更像是掩饰。 令秦川果然轻嗤一声，抱起了她，走到长碧亭里，才又把她放下来让她倚在红木的柱子上，把身子垫的高了些。 月舞觉得自己好受了几分，也终于有力气反驳道：“我为什么要死？我是郡主，为了一个她，我就要寻死吗？她又不是我母亲！” 月舞说的这是气话了。人生头一次服软，承认是自己错了，可是居然还被人拒绝了。她怎么能接受。 令秦川自然不信，道：“你不是寻死，那跳进池塘里是算什么，好玩吗？一个不会水的人，跳下去不是找死是什么。” “是啊，为了好玩。”月舞虽然力气不足，底气却足，说道。“怎么了，我就觉得池塘的水比较清凉，所以才跳下去的。而且，我会水，不会水我怎么可能跳下去？” 令秦川疑惑地看着她，问道：“你刚才那个样子，也算是会水？” 这句话把月舞问得一噎。 是啊，她会水，可是刚才偏偏被令秦川一个动作就搞的大脑一片混乱，都差点忘记自己会游水这个事实了。 “我怎么知道啊。”她说道，带着几分懊恼，“我本来只是想在水里待一会儿，可是你突然就跳了下来，我就被吓到了啊。” 正文 第141章 哥哥？姐夫？ 还有这种说法？令秦川扶额。 “你见过有谁像你这样突然就要跳进水里的，水里面很清凉是没错，可也不是这么玩的。刚才你赌气跑出来，谁知道你到底是要干什么。” 令秦川没好气地说道。 也是奇怪了，他一向不喜欢这个小丫头，今天居然听她在这里绕来绕去好一阵，还跟她吵上了。 他暗暗摇摇头。 月舞听他这样说，也只是撇撇嘴。刚才和明姬的谈话所带来的伤感和悲伤，此时已经淡了许多。 看来，差点溺一次水，也不是完全的不好。至少，最初的目的达到了。 只是，现在真是好冷。 现在虽然是暑热天，但在水里泡了这么久，现在身上全是湿的，微风一吹，都感觉要冷得打战。 “我冷了。”月舞直截了当地说道。 她好久没有这样酣畅淋漓地释放自己的情绪了，自从离开父王和青州来到皇宫开始。 自从来了之后，她就一直在想怎么才能让明姬不开心，然后自己就会开心了。可是结果却是明姬不开心了，可是她自己也开心不起来。 她的情绪便一直压抑着，得不到适时的释放。 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讨厌一个人，真的是一件很累的事情。 既然明姬已经明确不喜欢她了，不相信她了。那她再也不想压抑自己了，之前父王允许她怎么做，她以后就要怎么做。 反正她再也不用在意别人的想法了。 令秦川听见她说的话，也不禁有些惊讶。 还真是很少看见月舞这么直来直去的模样。之前也许有过，但那也是她在无理取闹的时候才有的。 他点点头。 “回去吧。” 他说道。 说罢，他转身就要走出长碧亭。 “哎。”月舞却又叫住了他。“你不背我回去吗？我没力气了，走不动。” 她倒是理直气壮。 令秦川唇角不禁现出一抹微笑，回身走到她面前。“上来吧。”令秦川说道，一边蹲下了身子好让月舞上去。 又是一阵风吹过来，本来是清热祛暑的习习凉风，月舞却被吹得浑身打了个冷战。 她也不客气，直接趴在了令秦川宽厚的背上。 他们便这样回去。 两人的身上同样都是湿漉漉的，彼此都能感觉到对方皮肤的温热与紧致。两人却又都默然不语，各自想着自己的事情。 月舞微微闭上了眼睛。 哥哥，哥哥。 她又想起了自己远在青州的哥哥，也就是王妃蓝氏所生的嫡子。 好想他啊。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自己不在，父王对他会不会更严格了，会不会还被罚关在书房里直至完成父王的要求。 “皇夫。”月舞突然出声。 “什么事。”令秦川应答得也迅速。 “我可不可以也叫你哥哥？”月舞微微歪了脑袋，往下面看，妄图能够看到令秦川的表情，然而不可能。 令秦川皱了眉，道：“为什么？我是你姐夫。” 月舞觉得自己心里又是一痛。姐夫，他是她的姐夫，那她的姐姐呢？是那个高高在上的陛下吗？她有这个资格吗？ 月舞沉默着，久久没有说话。 正文 第142章 歇斯底里 令秦川怎么会察觉不到她的情绪？只是，他也选择了没有说话。 “你是皇夫，她是陛下。你怎么会是我的姐夫？我可没有资格喊出这个称呼。”月舞咬了咬牙，终究还是这样说道。 令秦川听她这么说，还是冷冷哼了一声。这样的语气，这样的话，还是她之前那样不通人情世故的样子嘛。 差点就死了，还是没有想明白某些道理，还是如此的蠢钝。 明姬是皇帝，能做到这样事事为她好，已经很不错了。怎么能指望皇帝低头？莫说明姬不会这样，他令秦川就不许。 “我不是你的姐夫，那么就更不是你哥哥。”令秦川出口的话语冷冷的，丝毫不留情面。 月舞有些难堪。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又低下了头，身子也有些紧绷了起来，似乎想要摆脱。 要是她没有进宫，要是她没有进宫…… 她会是父王永远的掌上明珠，她在家里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绝对不会有人反对。她会有疼她爱她的父王母妃，还会有疼她爱她的哥哥姐姐。 何至于到这个鬼地方来受气？ 她应该是天之骄女的，比明姬还要活的自由自在。 令秦川听她沉默了下来，嘴唇便动了动，说道：“我不会是你的哥哥的，你得要承认你有一个姐姐，然后我才会是你的姐夫，也是你的哥哥。” “你懂什么！”月舞在令秦川耳边大喊，“你怎么会懂，陛下她根本不相信我，不是我不想认她，而是她不肯认我！” 月舞说到后面，声音带上了几分委屈，还有刚才好不容易消失了的悲伤。 令秦川没有生气，只是有些愣住了。 明姬怎么会不认她？她是最喜欢这个比她小两个月的小妹妹了啊，这两天养伤的时候她还一直在关心月舞呢。 “你现在还说出这样拙劣的谎言，有什么意义？”令秦川最终试探性地故意这样说道。 不料月舞反应激烈，她伸手打着令秦川的后背，带着哭音说道：“你懂什么，你懂什么。快放我下去，我不要你背了。” 她只觉得满腔的委屈。 “你不是觉得她好啊？那你快去陪着她啊，方才出来寻我做什么？是，你是她的皇夫，所以你觉得她都是对的，就我都是错的！” 月舞歇斯底里地哭喊着。 “放我下去啊！愣着做什么！”令秦川迟迟没有动作，月舞竟然开始推令秦川的身体，竟是不惜就这么摔下去了。 “你抓紧我！”令秦川终于相信了她，先是沉声喝道。 月舞一下子也是愣住了，暂时忘记了推打。 令秦川只是还在惊讶。 明姬竟然真的是不相信月舞。月舞难得服软想要认她这个姐姐，明姬竟然也没有答应她。 怪不得了。怪不得明姬只是一脸的呆滞和若有所思，而月舞则那么伤心，还冲动地跑出了永渝殿。 “我会帮你劝明姬的，她是个明事理的人，只要你态度够诚恳，她不会不相信你。”令秦川思索了一下，对月舞说道。 月舞此时已经收了泪，听到令秦川这句话，也冷哼了一声，道：“你不是也不相信我吗，你们都不信我。谁要你好心啊，我又不用求着她把我当妹妹。” 正文 第143章 犹豫 令秦川又是皱了皱眉，决定不接这句话。 永渝殿终于近在眼前。 门外的侍卫看到湿漉漉的皇夫背着湿漉漉的郡主回来，都是吓了一大跳。 然而令秦川变冷的眼神让他们什么也没敢问出来，只是让人进去传话说皇夫回来了。 出来的晴缨。 看到令秦川和月舞两人都是湿透了的，一身的狼狈，晴缨也是惊讶。 听暮雪说，皇夫是跟着跑出去的的月舞郡主出去了，可是怎么才这么一会儿，回来就是这个样子了？ 晴缨连忙招呼着跟过来的几个小丫头，让她们赶紧去准备好干净的衣服，并烧好热水。 虽然是夏日，但还是要预防着受凉，还是沐一下热汤浴比较好。 看晴缨布置得妥贴，令秦川也就没有多嘴说话。 月舞待在令秦川宽厚的后背上，渐渐地觉得有些昏昏沉沉。 “皇夫……还是把郡主交给奴婢吧。”晴缨小心翼翼地说道，生怕自己又说错了什么话。 “嗯。”令秦川没有说什么，把背上的月舞放下来，交给了晴缨身后的几位婢女。 月舞很顺从，什么话也没说。 “皇夫，您还是先去换一套衣裳吧，否则着凉了可不好。”晴缨有些紧张兮兮地说道。主子们有什么事情，作为奴婢都要担起责任的，她不能不关心。 “陛下怎么样了？没有事吧？”令秦川没有应答她，而是又问起了明姬。 看着那几个婢女把月舞扶进暖阁里，晴缨回答道：“皇夫不必担心，只是伤口重新开裂了。太医说只是看起来有些可怕，不过现在太医已经又给陛下换药了，只要不再碰到伤口，就没有什么大碍。” 令秦川点了点头，径直自己走进了侧殿里。晴缨还在犹豫到底要不要让几个宫女进去服侍他换衣裳，又突然想到皇夫这样的性子应当不喜欢自己身边有宫女服侍着换衣裳，就直接吩咐人把令秦川的衣服送进去也就罢了。 永渝殿，明姬的寝殿里。 明姬还在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的左臂，看着那暂时还不能拉上去的衣服，自顾自出神。 自己，刚才到底在犹豫什么呢？ 她明明一直盼望着月舞能原谅她，不再怪她把她召进宫里来。可是，刚才明明有这么一个冰释前嫌的机会，她居然又胆怯了。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如果她一直这样，她就会永远失去这个妹妹了吧。这个其实还有点单纯，而又漂亮聪慧的妹妹。 她不想啊，不想的。 不想失去，就只能接受。 对，她是姐姐，她应该大度地接受妹妹的不是吗？可是，万一月舞她真是又打着什么主意呢？ 那种打击，自己还想要体会吗？ 明姬的脑子一团糟。 也不知这么过了多久，令秦川推开门走了进来。 “绾绾。”他一进来就看到明姬呆呆地坐着，却刻意没有去关注她的神情，而是一如往常地笑着打招呼。 明姬被惊得回过了神，抬头叫道：“秦川哥哥！” 令秦川又微微一笑，向她走过去。 “还痛不痛？”令秦川温和地问道。 明姬瞬间好像找到了归属感一般，鼻头一酸，道：“不痛，秦川哥哥你不用担心。” 正文 第144章 步步诱导 令秦川笑道：“我不担心。” 明姬正自惊愕，令秦川已是又说道：“绾绾，你能不能告诉我，你这个伤本来恢复得好好的，怎么又开裂了吗？” 明姬低下了头，有些惴惴。 “我……”明姬咬了咬唇，“月舞跟我说她相信我，她再也不会不信我，说她承认我这个姐姐。可是我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然后……脑子有些乱，就猛地抬手揉脑袋，忘记了不能剧烈的。” “是这样。”令秦川听了，脸上的表情没有太大变化，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 “嗯……”明姬附和道，有些迷茫。 “你刚才有在想月舞怎么样了吗？”令秦川又问道。 “我当然想了。”明姬回答得不假思索。到底她是珍惜这么一个妹妹的，虽说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但那份担心不假。 “嗯。”令秦川又点了点头。 “刚才，她落水了，在御花园的长碧亭那里的池塘里。”令秦川把这番话说得轻描淡写。 “落水？”明姬惊讶地叫道。 “对，落水了。”令秦川表情还是淡淡的，“我赶去的时候，刚好看到她往池塘里跳。” “往水里跳？”明姬又是惊讶得喊出了声，“月舞她怎么了，怎么要往水里跳？这样就要寻死了吗？” “你不要着急——人我已经救起来了，现在估计在暖阁里，让她去沐浴了。”令秦川说道。 明姬闻言抚了抚胸口。 “吓死我了。”她说道，“没事了就好，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令秦川笑了笑，道：“她说，其实她会游水，只是看到我也跳下去，她就有些方寸大乱了。不过现在，已经好了。” “绾绾，你看，你还是关心她的。”说罢，令秦川唇边的笑意更浓了几分。 明姬一愣，说道：“你想要我有什么感受？我关心她也没错，她是我妹妹。” 令秦川反问道：“那你方才为何不跟她说清楚？你心里还是把她当成妹妹啊。” “我认可她是我妹妹，可是，我还是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她。毕竟，我被欺骗了这么多次。” “你不去做，怎么知道自己做的决定到底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令秦川说道。“你是皇帝，若是连这样的都不敢去尝试，那还做皇帝做什么。” “可是……”明姬还在试图找理由。 令秦川的语气却陡然变缓，道：“明姬，你是我欣赏的皇帝，还是只会遇到问题就退缩的普通人，全看你自己。” “真正合格的帝王，应该杀伐决断，该做出决断就要做出一个可为表率的决断。而不是前怕狼后怕虎，还怕自己。绾绾，这样的话，我也说了不下五遍，你到底知道不知道？” 明姬沉默，令秦川便又说道：“你不试着试试看去相信月舞，又怎么会知道她到底有没有说谎骗你？万一她这一次是真心实意的呢，而你却拒绝接受她，焉知你以后会不会追悔莫及。 所以啊，去大胆尝试，还是很重要的。” “难道，你现在还担心自己被伤害到吗？你是帝王，你要记住，帝王哪里会怕这些劳什子。” 正文 第145章 不许不去 “我……我知道了。”明姬说道。 可是她那哪里是明白的样子？ “绾绾，你自认为自己可以相信自己吗？”令秦川于是又问道。 “当然相信，不信自己的人，安可信任他人？”明姬下意识地回答道。 令秦川道：“这就对了，你相信自己，那你就更应该悦纳月舞了。你之前不是坚持相信月舞会变好的吗？现在，也不要放弃了这个当初的想法。” 明姬深吸了一口气。 是啊，她之前是一直相信假以时日月舞一定会明白她的行为，从而使两人在一起的时光都变成快乐的。 她希望她们是真正的姐妹，或者比亲生姐妹还要亲近。 这么想着，明姬咬了咬牙，对外面唤道：“去跟月舞郡主说一声，沐浴完之后，来寝殿一下。朕有话要对她说，不许她不来。” 外面的小宫女忙应声去了。 月舞此时正在暖阁里，刚刚洗好澡出来，湿漉漉的头发还在往下滴着水，有几个小宫女围着她，小心地劝道：“郡主，还是快些坐下来让奴婢们给您擦擦头发吧，任它这样湿着可是要生病的。” 月舞那双被水汽润湿的眼睛越发显得明亮而灵动，她看了那几个宫女一眼，道：“不要你们伺候，要么让我回古月殿，要么把云蘅叫来。”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要求了，那几个小宫女自然不敢有违，连忙让人去把云蘅丫头叫来暖阁里。 她们去了之后，又有一个宫女叩门进来。 月舞不耐烦地挥挥手，道：“不是去叫云蘅了吗？还进来做什么。” 那个宫女有些诧异，却还是说道：“郡主，是陛下让奴婢来叫您的，请您沐完浴去一趟内殿。” “不去。”月舞果断地说道，“没看见我头发还湿着，等着云蘅来擦干嘛？真是好没眼色。” 那个宫女有些尴尬，说道：“那奴婢在外面等着，郡主弄好之后再随奴婢走吧。” 月舞瞪大了眼睛，道：“我说了不去。她不是不喜欢我吗？我也不想去惹人烦。” “郡主……陛下说，不许您不去。”小宫女一脸为难，照着原话说道。她也知道，不使出强硬手段，郡主是不会妥协的。 月舞听到她说，明姬居然不许她不去，也愣了一会儿神。自己还又弄伤了她的左肩呢，她还来请自己去干什么，还不许不去。 想着想着，月舞笑了出来。 管她怎么想的呢，她愿意和她和好，她当然奉陪；如果不是为了和好，她也没什么要紧，说不定可以趁机提出回青州呢。 “好。”月舞点点头应道，“不用等云蘅了，劳烦你把我的头发擦拭干吧。” 小宫女似乎受宠若惊。 刚刚小郡主还一脸坚决呢，现在又变了个主意，还不用等云蘅了。 不过有什么关系呢？她能完成陛下交代的事情就好了。 这些主子们的心思，不好猜也不能猜。 于是她走过去取过了浴巾，绕到月舞后面，微微俯下身去，让月舞躺在软榻上，轻柔地把月舞长长的头发散下来，然后轻柔地擦拭着。 正文 第146章 终于面对 月舞渐渐闭上了眼睛，却是想着别的事情。 内殿里，明姬有些坐立不安。月舞这么久都不来，就连那个宫女都没来。月舞不会恼了她，连她这个陛下说的话都不听了吧？ 令秦川坐在她身后，看着她坐立不安，却沉默着什么话都没说。 明姬也已经长大了，许多事都要早些学会自己解决才对。有些事情他可以代劳，但太多了也不好。 他以后还是当个导航的航灯比较好。 终于，有人在帘子外轻声禀告道：“陛下，皇夫，月舞郡主到了。” 明姬松了一口气，身子不由自主地坐得正了些。 月舞紧接着走进来。 “臣女参见陛下，参见皇夫。”月舞目不斜视地低头，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其实她也不是像表面上看起来这么淡定。 那时候，她看到明姬毫不犹豫地扑过来抱住了那个挟持住她的男子的大腿，天知道她的内心是有多大的震动。 而且，当时那个男子暴躁地一刀划在明姬的肩膀上，差点划伤了她的脸，可是，明姬居然只哼了哼，连眼泪都没有掉。 第一次看到有人甘愿为她流血受伤，她怎么会一点触动都没有。 原来，母妃说的，也不是全都对的。 母妃说，陛下让她去宫里是别有用心，而她千万不能妥协，让父王被人死死拿捏着。 所以，她从那时候起，就深深讨厌明姬。可是，她居然看见明姬为了她的安全，不惜不顾自己的安全。 她是皇帝，她的命可比自己的命值钱的多。 明姬笑了笑，道：“不必多礼，你起来吧。”声音很是温和。 月舞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了初到京城那时候。 那时候她装睡，故意不给明姬行礼。可是她其实知道，明姬和令秦川亲自到了城门角楼上迎接她的仪仗。 不，明姬是皇帝，也许不能用迎接这个词，也不能用她的仪仗这个词。 可是，她就是这么觉得的。 那时候，明姬对她说话从来是笑容满面，语声也温和得如同亲姐姐一样。 不能再想了。还想什么呢？自己已经让她失望了。 平时那么温婉贤淑的母妃，为什么说让她到了京城不下车行礼呢？为什么要让自己讨厌陛下呢？ 她们可是姐妹。 也许，是母妃不知道讨厌一个人有多累吧。她心里一向把父王的利益放在第一位，所以可能有些偏激了。 站起来之后，月舞依旧是低着头恭谨地站着，并不落座，问道：“不知陛下唤月舞前来，是有何事交代？” “月舞，你先坐吧。”明姬看着好像变了个人一样的月舞，觉得有些心酸。 她倒宁愿她浑身是刺地讨厌她，对她大喊大叫。 “秦川哥哥，我想自己和她说。”明姬回头看着令秦川说道。 令秦川没说什么，只道：“好，别再碰自己的肩膀。”说完，他就又去了侧殿。 月舞便坐到了她旁边。 “月舞……”明姬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说自己相信她了吗？说谢谢月舞不再讨厌她了吗？ “我知道，这件事，不是你说了，我说了，就一定能够好好解决的。”明姬最后这么说。 正文 第147章 解开心结 “我知道。”月舞应答的声音有些低沉，像是在忍耐着什么。 “我只问你，你不讨厌你了，我不怪你把我召进宫里来，想要用我来要挟我父王。”月舞顿了顿，才续道：“你怎么想？还是认为我在骗你吗？” 明姬抬起头来，直直地看着月舞烟波明媚的眼睛。 月舞直直地回视着她，一脸的坦然。 也许这样话说开了才是最好的，明姬也觉得有些轻松，答道：“我相信你不是骗我。要是骗我，你也不用这么大费周章。” 明姬是说月舞跳进池塘里“凉快凉快”的事，她听令秦川说了。 月舞没有难为情，依旧坦荡荡地看着明姬，认真地问道：“那，你还是不是我的姐姐？” 明姬微笑，道：“是，我永远是最爱你的姐姐。”说到这里，明姬刻意地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我可以比皇叔更疼爱你。” 说着，自己也有了些泪意。 释然的感觉真好，为什么她们没有在第一次谈话的时候就这么爽快。 直至很多年以后，明姬还是记得她这个妹妹，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神。因为在以后的日子里，敢于这么坦坦荡荡地直视着她的眼睛的人，已经寥寥无几。 那双大大的眼睛啊，就这么无声地看着她，却又分明在说着话。眼波回转，就像揉碎了满天的星光在她眼睛里，那么璀璨又灵动。抵得上世上最名贵的珍珠宝石。 明姬这么说了以后，月舞的表情终于有了松动。她眼波轻轻一颤，洁白的贝齿咬紧了嫣红的下唇，脸上的神情似哭似笑。 “姐姐……”她喊出的声音也带着颤音，却还是端端正正，似乎在顾忌着什么。 她没有听错吧？她应该没有听错的。 明姬却是再也忍不住，直接张开了右臂，哽咽道：“妹妹，来。” 她还记得她的左臂是不能动的，不能让秦川哥哥担心。 月舞也知道，明姬肩膀的伤更严重了。但是，她还是扑到了明姬怀里，小心地避开了明姬的左肩。 “姐姐。姐姐姐姐姐姐！”月舞哭道。 其实在青州家里，那些姐姐们并不喜欢她。大抵是因为她亲生母妃的缘故，也或许是因为她自己的缘故。 不过，有父王的宠爱，她从来没在意过这种事情。或者说，让自己表现得不在意。 谁不希望自己有父母疼爱，有哥哥姐姐呵护呢？可是，她的性格也是骄傲的，她不允许自己去在意。 现在，她也要有一个疼爱她的姐姐了吗？ 月舞想着，鼻子也是酸酸的。 明姬没有像她这么夸张，还能空出右手来给月舞轻轻拍着后背。 想哭也不能哭，不管因为什么。这是秦川哥哥教给她的，也是现实教给她的。 明姬终于觉得满足。 她虽然没有了母妃，没有了父皇，可是现在她有秦川哥哥，还有月舞妹妹。 不能奢求更多了吧，她已经很满足了。 哭了有一会儿吧，月舞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挣开了明姬的手，有些局促地说道：“姐姐，是我失礼了，你可不要嫌弃我。”说着，她自己也笑了出来，脸上泪痕晶莹。 正文 第148章 疯传 明姬忙着说没关系，月舞已经站了起来，笑着对明姬说道：“姐姐，明天你就要上朝了，我就不打扰你了，你先好好休息吧。” 说完，月舞已经抬脚就跑了出去。 明姬无奈地看着她的背影，不知道该说什么。 诶？应该和秦川哥哥说一声吧？ 明姬高兴地想着，也跑去了侧殿。 晴缨和暮雪心惊胆战地跟在明姬的身后，生怕又出什么差池。不过，陛下这么开心的样子，倒是很久没见到了呢。 自从这以后，月舞和明姬的关系只有越来越好的，连架都很少吵。 明姬每天要上朝，上完朝要批阅奏折，月舞也没有去打扰过。只有明姬把她手上的工作都忙完了，她们姐妹两个才会好好地在一起玩。 宫人们自是将这一切都禀告给了薛明北。薛明北虽然恼恨，却也没有动作。 也就几个小孩子发脾气又和好罢了，也不稀奇，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反正，既然有和，也必然还会有分。 不过这个“分”的时候，还得他来决定。 他更恼恨的是，恢复上朝之后，明姬对她被刀划伤的事由绝口不提，偶尔有官员隐晦地提起，要求严查的时候，却被明姬不咸不淡地打回去了。 很多人不太理解，明姬为什么对敢于绑架她和月舞郡主的人听之任之，完全不追究。 但丞相自然是知道的，那伙贼人被令秦川带回了宫啊。刚刚听到禀报的时候，他真是要被气死了。 果然是令秦川一手策划的好局，却偏偏不留下话柄。 真是可以的。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这么耍手段。 那个流言……那个流言……也该要传遍整个京都了吧。待传遍了京都，也就该传到了宫廷里，那时候，令秦川再想要挽回什么，也已经来不及了。 薛明北只觉得烦躁，令秦川真是在他眼前晃得太久了，久到他已经恨不得立刻就把他干脆利落地杀掉。 —————————— 如今京城的坊间，已经几乎是所有人都在讨论着同一个话题。 “哎哎，那个皇夫的事情，你有没有听说啊。”有人在街头挤眉弄眼的，相互咬耳道。 “怎么没有？现在都传疯啦，啧啧。” “哎，原来你们都知道啊？要我说，这个皇夫啊，原本是令府最不受宠的小公子，你们说他为什么不受宠，令大人这么正直的人？”他神秘地笑。 待众人追问，他才又说道：“咳咳，我可是听说，那个令小公子，大约不是令大人的血脉呢。难为令大人还养了他到成年，可能皇夫就是因为这样，才对那至高无上的权力有着狂热的渴望吧。” 这话博得了众人的一致赞同。 “是啊是啊，说得有道理，我也听说那不是令大人的亲生血脉呢。” “唉，先帝可真是埋了个定时炸弹。”有人一脸惋惜地感叹。 “嘘！你不要命了！”让人大惊失色地示意他噤声，“先帝可是英明得很，哪里容得你说三道四，是皇夫太狡猾诡变了。” 之前那个人连忙掩嘴，眼中对他口中这位皇夫的蔑视和厌恶却毫不掩饰。 正文 第149章 神秘男子 “快别说了别说了，小心官府。”有人在紧张地示意着其他人，一边谨慎地四下里看了看。 “唉唉唉，你太紧张啦。”他们都哄笑起来，却也都不敢再谈。 大街上，有一个戴着斗笠的人，身材挺拔，给人的第一感觉是粗犷，可是细看又觉得那是潇洒，器宇不凡。 “又在谈这件事啊……”那个男子自言自语道，把自己的斗笠拉低了些。“看来，大渝朝气数将尽了吧？” 男子声音富有磁性，带着几分刚硬，此时又微微带着笑意，听起来竟是格外好听。 可是，若是让别人听到他的自言自语，他的麻烦可就大了。 那男子在原地又静静听了听，发现还是有很多人在悄声议论着方才讨论的那件事，他不由得轻笑出声。 “果然世风日下。” 男子一转身，走进了一家酒楼，干脆利落地说：“小二，开一间上好的雅间，上好酒好菜。” 说罢，他目不斜视地上了楼。 街市依旧喧闹，显出盛世的繁华。可是，谁又知道，这盛世繁华下面，掩藏了多少脏污不堪呢？ —————————— 安生了几天后，明姬心情总算是舒畅了几分。 这天，她刚刚下了早朝，就往古月殿走去。 事务不是特别繁忙，她前几天就答应过月舞，说要跟她对弈的。月舞难得喜欢一件事情，她自然也要奉陪。 其实，月舞最最喜欢的不是楠亲王对她引以为傲的古琴，而是连月舞的母妃都不是很有兴趣的棋。 月舞的母妃只是精通琴棋书画，不过不代表她喜欢琴棋书画，只是她必须要学罢了。再加上天分高，自然学的好。 转过一个拐角时，平时都是寂然无声的，明姬今天却听到了几个人在窃窃私语。应该是偷懒在这里闲谈吧，明姬没打算过多理会。 明姬却骤然停下了脚步。 她怎么好像听到了皇夫、陛下、小郡主这几个字眼？ 是哪几个不要命的小宫女敢在这里乱嚼主子们的舌根子？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见明姬突然停下来，后面跟着的太监和宫女都是吃了一惊，连忙刹住了脚步，才险险地没有撞上明姬的后背。 “陛下……”秦宿在后面小心翼翼地唤道。 明姬回头狠狠瞪了秦宿一眼，道：“不许说话都给朕藏好点，不要惊动了她们。” 秦宿一惊，连忙噤声。细细一听，发现还真的有几个很低微的人语声。他顿时想让人一刀捅死自己算了。 宫闱里居然有人在乱嚼舌根子，若聊的不是什么大事也还罢了，若是什么敏感的事情，要追究起责任来，他又是首当其冲啊。 不管她们在说什么，秦宿已经把她们在心里咒骂了不下百遍。 能引起陛下的注意的事情，能是什么小事啊。陛下可没有这么闲。 “难道不是吗……那什么芜须草，连……都没有见过啊，谁又能第一时间知道用它来给陛下……”一个女声道。 “的确是啊……真是可怕，一直以为……是个正人君子呢。” 正文 第150章 陛下息怒！ “切，”刚开始那个女声又响起来，“这阖宫里，起初谁不是这样想啊……对陛下多好……也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地下手啊。你说是不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呢……” 另一个人笑了，道：“行了行了，还拽什么文啊，就你肚子里那点墨水。” “……” 那几个宫女还说了好多好多，从令秦川成为皇夫开始说到日前月舞和明姬被绑架，桩桩件件，都说得仿如亲见。 明姬躲在假山后面，而那几个宫女在假山另一头，她们的谈话因为小声，明姬只能断断续续地听到一点。 可是，这并不影响她理解这两个作死的小宫女到底在议论些什么。 怎么能这样说…… 明姬咬着牙默默听着，咬的牙关都酸了，紧紧攥起的拳头上，几乎没有了血色。 秦宿也是听得心惊胆战。 这样的流言，他竟然是第一次听到。到底是谁告诉她们这些？看起来，已经传了不短的时间了。 真是该死。 其他几位宫人更是都面色雪白。这样的流言，其实她们已经知道了，可是一直不敢宣扬出去，然而现在居然还有人在传。 她们听到也还罢了，可是现在是陛下再默默听着啊，几乎一字不漏。被陛下听到了，这麻烦可就大了。 怎么会这样…… 她们都不敢抬头看一看那穿着盛装华服的陛下，脸上到底是什么表情了。 她们还在暗自紧张着自己的性命，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没了。然而，只是眼神一错，那个玄色的身影已经闪了出去，站在那几个宫女前方不远处，断喝道：“大胆奴婢！” 完了，完了。 听到这一声充满了怒意的断喝，其余所有人都不禁在心里哀嚎。 那几个宫女更是如同遇见了鬼一般惊骇地回过头，便看见明姬一身玄色朝服，头上的帝冕垂下的旒珠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跳动着，更显出她姿容无双，摄心夺魂。 也可以看出，她是有多么愤怒。 “陛……陛下息怒！”两个小宫女惊慌失措，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哭着求饶道。她们身子抖如筛糠，恐惧着未知却又可以想象的命运。 她们被选来做这样的事情，死亡是早就想到了的。可是她们活着，本来就是要为别人牺牲的，完全没有自主权。 但她们不是不怕死，但是为了不死得那么快，才会按照丞相那边的安排来做。 此刻，她们还留着一丝希望，希望能留个全尸，就已经很满足了。 她们已经没有办法去想让陛下饶过她们的家人一命，因为，丞相让她们做出这样的事，就不会还让她们的亲人还活在世界上。 丞相做事，一向是要求绝对的成功，不允许留下后患。 明姬咬着牙看着跪在碎石子上，身子抖得很厉害的两个小宫婢，暂时想不出来该怎么处置她们。 “说，是谁让你们传出这样的流言的？简直荒谬绝伦！”明姬又喝道，语气里没有丝毫的同情。 虽然她知道，她们这样做也不见得出自本意。可是，她们是丞相的人，知道这个就足够了。 正文 第151章 凌迟处死 “陛下，没有人叫奴婢们传……只是在别处听到了，拿来说嘴罢了。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小宫女连连磕头。 “别处是什么地方？是谁开始说的？”明姬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地问道。 她们抖抖索索地答道：“回陛下，说……说的人很多，奴婢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先开始说的。” 明姬好像无法忍受似的，回过头来大声叫道：“秦宿！” 秦宿心内一惊，果然是要追究到自己身上来了啊。 “奴才在。”秦宿硬着头皮站了出来。 “给朕好好整顿内廷！就给你一天的时间，若是明天过了这个时候让朕知道还有人在传这莫须有的谣言，你脑袋就别要了！” 明姬几乎是喊出来的，眼睛都发了红。 秦宿先是一愣。竟然不是找自己问罪的？也对，陛下还小嘛，该没有想那么多也是有的。 “是。”秦宿也回答得格外严肃。 就算明姬不下这道命令，他自己也要好好整肃一下宫闱了。这么肆无忌惮地利用众多宫人来做不利于陛下也不利于他自己的事情，他也不能忍受。 秦宿便连忙去了。 “你们说，朕应当如何处置你们才好呢？”明姬一步步逼近跪在地上的两个小宫女，问道。 也不是问她们吧，反正她们的命运不是自己说了就算的。 她们只能颤抖着，绝望地听着最后的裁决。 “来人，拖去慎刑司，凌迟了罢。”明姬最后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的几个宫女，语气淡漠地说道。 在场的所有人俱是一震。 凌迟。。。。 这种酷刑已经多久没有用在宫人身上了？甚至连犯人都很少用啊，可是，现在，就为了一个针对皇夫的流言，明姬要动用凌迟大刑了。 简直令人心惊肉跳啊。 那两个小宫女简直连求饶的话都不会说了，只是眼睛直直的，面色如土。 凌迟啊……就是那种把人上的皮肉一片片割下来的酷刑啊，她们一进宫就知道的。 而且，施用这种酷刑，有时候还要看主子要多久才让ta死的，如果想让受刑的人多受苦，那么行刑时还会用人参吊住受刑之人的一口气不让其死去。 然后，每天割上那么几刀，受刑之人就得这么感受着血从自己身上一点点流尽，生命力一点点流失，却还不能死去。 这才是最可怕的。 最可怕的不是死亡，而是想死却不能死。 她们。。。她们终于也有这么一天吗？ “还愣着做什么。”见她们迟迟没有动作，明姬又喝道。 “是是是。”随着明姬下朝的那几个太监和宫女，都急急忙忙地应道，便要去拉那几个宫女。 “不！不要，不要啊陛下，我们不要被凌迟。”她们终于反应了过来，胡乱挥舞着手不让明姬的人碰到自己，仿佛那就是地狱里的修罗。 “陛下，陛下！是相爷，相爷教奴婢们做的，不关奴婢们的事情啊，陛下……陛下明鉴啊！”她们的叫声格外凄苦，又格外尖厉。 看吧，生死面前，人总是要选择自己的生的。 什么然诺啊，都是那么不堪一击。 正文 第152章 杀鸡儆猴 “你们说什么呢？”明姬皱了皱精巧的鼻头，又凑近了她们几分，此时眼睛里竟然是几分天真纯然。 “真是荒谬啊，薛爱卿那么正直的人，怎么会教你们说这么些混账话？”明姬温声细语地说道，却令她们二人更加觉得绝望。 明姬一定是不想放过她们的。 “可别，是你们为了脱罪，胡乱攀污薛爱卿吧！”说到这里时，明姬的声音已经冰冷了下来，语气也凌厉。 “不，不是……陛下明察，陛下明察！”她们只会一个劲儿磕头，直把额头都给磕破了。 攀污丞相，这可是比乱嚼舌根更加严重的罪。明姬这是一定要她们死的意思了，可是，她们不想死啊，她们还这么年轻呢。 她们还想着二十五岁出宫时，可以摆脱丞相的控制，然后嫁给一个普通男子，安安心心过一辈子。 明姬只冷笑着，对随行之人吩咐道：“不需要听她们的辩解了，带到慎刑司吧，让阖宫的人都看看。都给朕瞧清楚了，乱嚼主子们的舌根子，是个什么下场！” 说罢，明姬转身离开，竟是再也不看她们一眼。她们不断的呼救，格外凄厉地传到明姬耳边，可她却没听见一样。 原来，这才是陛下的真实意图啊。随行之人都恍然大悟。 不是因为她们嚼了舌根子就要被凌迟，而是因为，她们诋毁的是皇夫的声誉。这就触碰到陛下的底线了。 原来如此啊。 那两个宫女也在想着，却是一片绝望。 随行之人随即麻利地用手捂住了那两个宫女的嘴巴，把她们拖去了慎刑司。那惨厉的求饶声，便诡异地戛然而止。 不远处，待她们终于不见了身影，明姬膝盖突然一弯，脚步一错，几乎要摔倒。然而，她却马上站稳了，继续一步一步，坚定地往前走。 只是，那脚步怎么看都有些沉重。 求饶……求饶吧，想让我放过你们吗？可是，不可能。 那时候，湘羽姐姐就是这样求饶的啊。那么凄厉，那么绝望，也是那么无力。那时候，没有人放过她。 如今，她当然也不会放过她们。 第一次开口下令杀人呢……还是用凌迟这样的酷刑。她会遭到报应的吧？可是，她不怕。 她只知道，秦川哥哥不能被这样诬陷，她身为帝王的威严不能被挑战。 —————————— 古月殿。 看到明姬来了，却没有往常那些人陪同着，帝冕朝服也没有换下来，月舞有些奇怪。想要问些什么，却发现明姬的表情也有些不对劲，她就知道明姬肯定是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可是，她终究选择了没有问出来。 大概又是些朝堂上的纠纷吧，那不是她应该知道的。 可是，在两人一起对弈的时候，明姬却好像没有缓过神来。她的棋子频频落错了地方，而月舞还是像往常那样步步紧逼。 没多久，明姬败势已显。 “我要输了，还是妹妹厉害。”明姬皱了皱眉，随即笑道。才这么会儿，她的额头上已经满是细汗。 正文 第153章 安慰 “不，不是。”月舞摇摇头。 明姬有些讶异，往常这种时候，月舞一般都会选择默默地和她下棋，绝不会多问一句。这也是明姬即使心里有事，也还是来古月殿赴约的其中一个理由。 “妹妹，你想说什么？”明姬微笑着问。 并没有火气，她只是想听听，月舞会怎么说。 “姐姐，你有事瞒着我。是什么事情？以往朝堂上的事情，也没有见你魂不守舍至此。”月舞歪着脑袋问道。 明姬没有立刻说话，月舞便又说道：“姐姐，如果是朝堂上真不能让我知道的事，你就说，我不问。可是，我总要知道你为什么心情不好。” “是不是朝堂之事？还是……还有什么别的事情。”月舞看着明姬的眼睛，试探地说道。 明姬笑了出来。 月舞果然心思聪敏，只是看到她的表现，只是这样分析，就能明白，到底是什么事情困扰着她。 “是啊。”明姬微笑起来，一想起方才那件事，脸上的微笑又僵硬起来。 明姬脸色沉了下来，把刚才的事情跟月舞说了一遍。 “不……不会吧。”月舞一直没有打断明姬的话，而是静静听着，直到明姬把话说完了，才愣愣地说了一句。 “怎么不会，薛明北那个老狐狸，真真欺我太甚。”明姬又愤慨起来，紧紧攥起了拳头。 “这么说，姐姐你也觉得这不是偶然？”月舞问道。 “当然不是偶然。为什么一些普普通通的小宫女，能够说出那些话？我自认为这宫里还没有这么厉害的小宫女。”明姬切齿冷笑着。 “不是薛明北，还能是谁？他大约早就看秦川哥哥不顺眼了。” 明姬一想到这么坏的名声居然被强加在秦川哥哥身上传播了出去，就觉得简直要疯掉。 这让秦川哥哥以后还怎么做人？ “活该那两个宫女被凌迟。”月舞说道。 其实她刚刚听到明姬居然动用了凌迟酷刑的时候，她是既惊讶又害怕的。明姬还是一个小女孩，居然这么狠。 可是现在，她觉得明姬做的是对的。不杀鸡儆猴，只怕流言愈演愈烈，直至一发不可收。 况且，令秦川对明姬好，这几乎是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的事情，可是，却被说成是别有用心。 这样的话，既伤害了令秦川，也伤害了明姬。 亏得明姬是不相信这样的混账话的。 否则，到底会引发什么事，真是难以想象。明姬现在就已经走得那么艰难，若她再与令秦川发生分歧，只怕会更加寸步难行。 然而，说到凌迟这个字眼，明姬的身躯却不由自主地颤了颤。 凌迟……她下的这道命令，她应该会记得一辈子吧。 这是她手上第一次沾染了别人的鲜血。 月舞看到明姬的反应，连忙噤声。 原来，也并不是明姬一定要这么残忍。一切都是被薛明北逼的。 薛明北，薛明北。 这个碍眼的人，什么时候才能消失在京城，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姐姐，姐姐。”月舞靠过去，抱住了明姬。“你不要愧疚，她们是罪有应得。” 正文 第154章 无条件信任 明姬勉强地笑了笑。“没有。你不要担心，我只是想到凌迟的那种场景，有些恶心罢了。我才不会对她们有什么愧疚，我是皇帝，不需要对谁有愧疚。” “那就好。”月舞笑笑，放开了明姬。 明姬是皇帝，这是她第一次在月舞面前这么说，以前她都是尽量让月舞感觉她只是个普通姐姐的。 即使在谈着朝堂之事，月舞也从来没感觉到明姬是个君临天下的帝王。 如今，她这么一说，月舞终于记起来她们之间的差距。 一个君，一个臣。 “我都不知道，秦川哥哥知不知道这个流言。若是他知道了，又该怎么想。”明姬又变得十分苦恼。 刚才的帝王气势，让人以为只是幻觉。 “不要担心，姐夫是一个很旷达的人，应该不会在意这种事情的，不要自己给自己找烦恼嘛。”月舞安慰道。 明姬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她是真的担心，秦川哥哥若是听到居然有人这么黑他，他会怎么想？对于她，他又会如何作想？ “姐姐……”沉默了好一会儿，月舞又小心翼翼地开口。 “嗯？”明姬适时地回过神来。 “姐姐，说实话，你可不要生我的气。”月舞还是在犹疑。 “有什么话就说啊，难道我会打你不成？”明姬有些奇怪。 “自然不会。”月舞笑嘻嘻地回道。转而她的脸色又沉重起来，依旧是小心翼翼地问道：“你……你就没有怀疑过吗？” “我当然怀疑过啊。”明姬回答得迅速，“我刚才不是说过吗？甚至不用多想，就能知道这流言肯定不会是空穴来风，肯定是薛丞相在背后操控着这一切。况且，那两个小宫女刚才也承认了，是薛明北叫她们这么做的，至于目的，大家都清楚得很。” 明姬愤慨地说了一大段话。 然而明姬好像意识到月舞问的好像不是这个怀疑，脸色有些难看。 “你说，我怀疑什么？”她问道。 “我是说……你有没有怀疑过，也许那个传言里，有一部分是真的？”月舞终究问了出来。 “什么有一部分是真的？我不信，我从来不信那些人。”明姬果断地说道。“月舞，你怎么会以为我会相信这些鬼话？莫不是你也有一点相信了？” 月舞连忙辩白，道：“当然不是。只是，那么多人都信了，我以为你心里也会有一些怀疑的，这不是帝王的通性吗？” 月舞笑了笑，却笑得有些尴尬。 “可是，我就是不信啊。”明姬再次说道。“所有说秦川哥哥不好的人，都是居心不良；所有说秦川哥哥不好的话，都是谣言，就该全部封杀。” 最后说出的那几句话，已经带了几分浓重的杀气。月舞听着，都不由得心内剧颤。 明姬信任令秦川，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吗？如果，令秦川真的另有所图呢？那明姬岂不是加倍的痛苦失望？ 只希望，令秦川让明姬失望的那一天永远不会出现。 全部封杀……这要多大的勇气，才能做到？可是，月舞知道，明姬真的可能会那样做。她做事，几乎不计后果。 正文 第155章 去霜华殿 或者说，她不在乎那个后果。只要是在自己在意的人和事面前，她就会不顾一切。 就好像，上次她拖住了那个男子的腿……丝毫不顾及她是个皇帝这个事实，不顾及她要肩负起的江山。 这样……是好是坏呢？ “我知道了。”月舞说道。 连她自己都发觉了，她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因为，太过震撼。 明姬却又陷入了自己的思绪。 大概，只要有人勾起这个话题，她就会想到很多。 “姐姐，那么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处理？”月舞又问道。 明姬没有回答。 月舞不禁用手在明姬眼睛前面晃了晃。 明姬却猛地站了起来，把月舞都吓了一大跳。 “姐姐，又怎么了？”月舞心有余悸地问道。似乎扯到令秦川的事，明姬总是变得怪怪的。 “月舞，我要回去了。”明姬一惊，对月舞歉意地说道。 月舞更是惊讶，道：“不留下来用完午膳吗，我都让人准备好了你的那一份。”往常，明姬都是留过午膳时间的，所以，吩咐小厨房多做明姬的那份饭菜，已经成了常态。 谁知今天出了这样的变故。 “不留了。”明姬的声音有些焦急了。“我要去霜华殿，现在就去。你不用等我用午膳了，我明日再来。抱歉抱歉。” 明姬的声音匆匆忙忙的。 这样说完之后，明姬直接告了别，就快步走出了古月殿的正殿。 月舞看着她的背影，只有无可奈何地轻叹。 ———————————— 霜华殿。 此时，不知不觉已经差不多到了霜秋季节，空荡荡的庭院里开始飘起了落叶。落叶一片片飘落下来，远远看去，还以为是落花，一样的唯美。 令秦川就在庭院里的树下，捧着一本古旧的书卷，缓缓地翻看着。 秋阳正好，还是有些强烈的光线却没有洒落在他的身上，自然也就不会影响到眼睛。偶尔会有几片落叶落在他的肩膀上，他却没有去拂，整个画面看起来有种闲适的优雅，让人不忍心去打扰。 他就是这样的，似乎不管在什么时候看见他，他手里或者旁边都会有书。 倒不是每次都看不同的书，有些书他会反反复复看好几遍。他相信，多读几遍，总会有不同的心得体会，不同的理解。 明姬没有让人通报就跑了进来，四下里寻找着终于看见了他，却首先看见了这幅画面。 原来，不是只有女子才有“秀色可餐”这么一说。男子也是有的，例如，她的秦川哥哥。 明姬的呼吸一滞。 那件事……不能让那个流言影响到秦川哥哥，所以，应该赶紧去问秦川哥哥是怎么想的才是。 于是明姬小跑过去。“秦川哥哥！”她喊道。 令秦川没有被吓到。毕竟是会武之人，早在明姬还没现在这座院落里，她就知道她来了，只是没有点破罢了。 听到明姬的喊声，才施施然抬起了头，问道：“绾绾，今天是怎么了？过来吧。” 令秦川一抬头就看到明姬竟然还没有褪下朝服朝冠，也不由得讶异。 何以都下朝这么久了，明姬都还没有换上常服？要说去了古月殿所以没来得及换，也说不通啊，此时明姬就站在这里呢。 正文 第156章 不在意 “绾绾，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令秦川又问道。 问话的内容虽然差不多，但语气却变了，变得凝重。 总感觉，有种不好的预感。 明姬听到令秦川说话，却又迟疑着没有过去，在原地站着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过来，绾绾。”令秦川又重复了一遍，语气已经变得不容置疑。 明姬几乎是挪动着脚步走了过去。 令秦川不再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明姬一步步挪过来，也不直接过去跟她说话。 能让明姬这么纠结踌躇的，会是什么事呢？而且，看她这个样子，应该还是和自己有关的。 要不然，不会连他都不敢面对。 终究是挪到了令秦川跟前，明姬还是低着头，咬紧了嘴唇。 “绾绾，你是皇帝。”令秦川微微眯起了眼睛，淡淡地说道。 明姬立刻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是啊，她是皇帝。是皇帝，就不能事事优柔寡断，不能畏惧，不能退缩，不能拖泥带水。而应该杀伐果断，用最短的时间做出最正确的决定。 她是皇帝，她想当一个好皇帝的。 于是，明姬又暗自在心里给自己放松了一下，给自己打了打气，然后鼓起勇气说道：“秦川哥哥，有一个流言……” 果然是要说这件事情！令秦川心里顿时了然，脸上却没有表露出来。 “你说的是什么流言？如今的流言可多了去了，我好像都听说过那么一点。”令秦川说道，示意明姬坐在自己旁边多出来的那几张椅子上。 明姬明白他的意思，于是坐在了他的旁边，才接着说道：“这几天，有一个对你非常不利的流言。你有没有听说过啊？” 令秦川闻言轻描淡写地说：“哦，那个啊，我自然是听过的。” 也许是这副表情成功骗到了明姬，她抚了抚胸口，道：“哎，我就知道你还没有知道，要不然怎么会当成什么事都没有。” 明姬说着，自己都难受起来。若是她告诉了他，他会有什么反应啊。 令秦川轻笑，却又马上绷住笑意，道：“你听岔了，我说，你说的那个什么流言，我前几天就听到过了。” “什么？”明姬愣住了。 她连忙回想自己都说了些什么，秦川哥哥又都说了些什么。 这么仔细一想，明姬才后知后觉地醒悟过来，原来，刚才秦川哥哥真的是说，他知道了那个流言。 他知道那个流言…… 这是什么概念啊？明姬觉得自己没有晕过去真的是万幸。 看到明姬愣愣地，令秦川又无比认真地重复了一遍：“我说啊，我知道那个流言啊，不就是说，我令秦川从成为皇夫开始，一切的对你好都是另有所图的吗？” 顿了顿，令秦川又斟酌着补上了一句：“也不知道是谁先传出来的，倒是说得不错，语言组织得不错啊。” 明姬简直绝倒。 “秦川哥哥，你不生气吗？”明姬问出这句话的声音已经有些无奈。 令秦川又是笑得风轻云淡，道：“你不是说了那只是流言吗？我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为了一个荒谬的流言生气，怕折寿呢！” 正文 第157章 事情解决 好像，说得有些道理？ 明姬想了想，发现令秦川说的话好像也没错，嗯，没毛病。 “可是……”可是什么，明姬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是啊，秦川哥哥都说得那么清楚，那么风轻云淡了，还要什么可是？ “可是，毕竟是对你不利的流言啊。这么传扬出去，对于你的声誉，始终是有影响。”半晌，明姬终于把这个可是，说了出来。 令秦川也肃了容，问明姬：“绾绾，你有没有相信他们说的那些？” 听他终于问出这句话，明姬莫名觉得像要流泪。 “秦川哥哥，我永远不信那些诋毁你的话。”明姬说道，话语格外坚定。 “那就好，事情解决了。”令秦川松了一口气，轻松地说道，语气里还带了微微的笑意。 只要明姬不信，那还有什么可忧虑的，他从来不干这些白操心的事。 明姬瞪大了眼睛。 事情这就算解决了？他们明明什么都没干，怎么事情就解决了？秦川哥哥这是什么逻辑？ “秦川哥哥，虽说放宽心是应该的，但是，不能完全置之不理啊。”明姬依旧担忧地说道。 “我是说认真的。”令秦川脸上真的只剩下了严肃，语气也认真，“都说了是谣言，那就不必理会。这个谣言你不信，我更不会信，那它就没有流传下去的意义。流言止于智者，无稽之谈，流言迟早不攻自破。” 明姬还是着急，“不可以，什么流言止于智者？什么不攻自破？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是，那些人是智者吗？秦川哥哥你可真是高看他们！” “不要这么激动。”令秦川皱了皱眉，待明姬又平息下了情绪，才又说道：“绾绾，你是希望能采取什么行动来遏制住这个流言吗？” 明姬点点头，道：“对，秦川哥哥可有想到什么可行的办法？” 令秦川说道：“没有，我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看明姬又有着急起来的趋势，他又先一步说道：“不过，既然是绾绾说要想办法遏制住流言，我就一定能想出来的。” “真的吗？”明姬还是有些狐疑。 “当然是真的。你还不相信我的能力吗？还是不相信我会真的想办法？”问出这些话，令秦川自己也微微笑了出来。 明姬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她刚才的确是想着，如果是秦川哥哥自己不想追究，所以这会儿答应她，下回又推说自己想不出来呢？ 不过，这么轻易就被秦川哥哥看出了自己的想法，可真够尴尬的。 “放心。”令秦川伸手过来，拿掉了不小心落在了明姬肩膀上的落叶，说道。“我说的事，不会不做数的。你安心处理朝政好了，其余的，我来替你完成。” 明姬眨着一双秋阳下更显得明亮而晶莹剔透的大眼睛，看着令秦川近在咫尺的手，道：“那好啊，我相信秦川哥哥。只是，这样的话，你岂不是很累？” 令秦川淡淡地笑了，说道：“别说傻话，你处理朝堂上的事情，会比我还要累的。如果不帮你，我就要闲到发霉了。” 正文 第158章 任性一回 明姬不由得笑出了声。 这么一笑，好像刚才还在忐忑不安又焦急的心情都不见了，留下的只有闲适的轻松。 “怎么还在穿朝服，回来了也不知道先去换了再来。”令秦川看她终于开心了，便说起了这件事。 明姬吐吐舌头，道：“我才一回来，就听到那几个小宫女在说你的坏话，我下令把他们凌迟了，然后就去了古月殿，没来得及呢。” 去了这么多地方？令秦川不禁有些无奈。 额……凌迟？ 令秦川终于听到了这个关键的字眼。他不由得看向那个柔弱的身影。 大渝尚黑，而大宿尚明黄，所以其他的地方虽然和大宿朝一样用明黄，但皇帝的朝服却是用了玄色。 玄黑的朝服，彰显着权力的高贵凛然不可亵渎，象征着无上的地位。明姬虽然只是一个小女孩，却竟也能穿出几分那种气势。 到底是帝王。 这样的帝王，却偏偏只是个七岁将近八岁的小姑娘。身量还是娇小的，瘦弱，不过相对于同龄人来说长得挺高的了，分明是个小姑娘，却穿着最最尊贵的朝服，戴着高高在上的帝冕。 她能说出把别人凌迟的话，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吧。 “这种血腥的事，你还小，以后就不要亲自去碰了。”令秦川终究皱了皱眉，说道。 “秦川哥哥，我也是想杀鸡给猴看，否则他们越发不知道收敛。”明姬回道。她又何尝喜欢杀人？何尝喜欢用酷刑？只是，这是薛明北逼她的。 “听我的，这种事，传出去对你也不好。以后，你想杀什么人，我都帮你杀，不用你亲自下令。”令秦川坚持道。 明姬应该是一个光明的贤明的女帝，那些阴暗不堪的事情，不是该她来碰的。 虽然不知道令秦川为什么一定要这么说，明姬还是点了点头。 “还没有用午膳吧？留在霜华殿用吧，我让他们多添一份碗筷和饭菜。”令秦川似乎不想再纠结这件事，说道。 “好。”明姬的眼睛亮亮的。 自从和月舞关系改善之后，明姬就只是经常在古月殿和月舞一起用膳了，和令秦川一起的时间倒是少了很多。 所以，今天，奏章不管了，月舞不管了。就让她任性一回，在霜华殿跟秦川哥哥一起吃顿饭吧。 ———————————— 青州楠亲王府。 听了李成涣的奏报，楠亲王脸上现出喜色。 “你确定情报没有错吧？郡主真的被救回来了？还完全没有受伤？” 李成涣明白楠亲王的心情，于是再一次确定道：“回王爷，是的。郡主安然无恙，安全地回了宫。不过，受伤的是陛下。” 楠亲王正在欣喜于月舞的平安无事，突然之间听到李成涣说受伤的是陛下，整颗心瞬间又提了起来。 “为什么反而是陛下受了伤？到底怎么回事？”楠亲王问道。 李成涣于是又把当时的情形重复了一遍。 楠亲王听了，也是惊奇。 “陛下可是陛下，她真的能这么做？”他“啧啧”两声，感叹道。如此看来，也是月舞有福气，也是陛下的确重情义啊。 正文 第159章 起疑心 李成涣起初听说的时候，惊讶并不比楠亲王少。他也是怎么都想不到，一个帝王，居然能为别人做到这种地步。 他都不禁要想，是不是让陛下为郡主去死，陛下也会义无反顾了。 或许，这就是女性帝王与男性帝王的区别？ 心里虽是这样想着，但李成涣可不敢说出来。 想了想，他只道：“是的王爷，属下也挺惊讶的。” 不知想到了什么，楠亲王的脸色稍微有些凝滞。 “没想到，他那样的人，也能教出这样的女儿。”楠亲王近乎喃喃自语，脸上充满了回忆的神色，却没有开心。 闻言，李成涣身子有些紧绷了。 他自然知道楠亲王在说什么，是在说先帝嘛，所以他才觉得紧张。 世人都说当初诚帝与楠亲王感情是多么多么的好，可是他知道，其实并不是的。所有世人能看到的一切，都不过是粉饰过的表面。 诚帝自始自终都没有放下过对楠亲王的戒心。 终其一生。 所以，即使明姬还这么小，而楠亲王还是风华正茂，诚帝也还是执意要把明姬立为古所未有的皇太女，并让明姬以六岁稚龄登基。 不知道的人说楠亲王生性淡泊，不奢求储君之位乃至于皇帝之位。 而知道的人，也只有无奈或者冷笑了。 “王爷……”李成涣试图说些什么，却发现说什么都似乎不太适合。 “得了。”楠亲王回过神来，不屑地轻哼道，“本王知道你想说什么。这点分寸，本王还是知道掌握的。” 既然，月舞和明姬关系好了起来，那他也不需要再担心什么了。以令秦川那样的性格，明姬想要保护的，他自然也会上心。 只是，有一件事情他一直很奇怪，就是月舞在家里时一向很听话，就算他给了她为所欲为的权力，月舞也向来懂事，不会跋扈。 可是，只是离开家而已，连他自己都没有跟月舞多说过什么话，只叮嘱她照顾好自己，但月舞怎么会一开始就对明姬有着这么大的敌意？ 他就是怕月舞还小，若是真的厌恶明姬表现得太明显，会遭到令秦川的厌恶，从而安全没有保证。所以他每次一听到禀报说月舞又对明姬干了什么，他有多么提心吊胆是可想而知的。 若说是有人教她……不，哪里会有人教她这种事情？ 王府里那些看起来心术不正的人，都很少有机会单独接近月舞，更何况跟月舞不相熟的人说的话，月舞是不会听的。 是谁如此居心不轨？必定是他和月舞都认识并且熟悉的人，这件事情，可不能不重视。 这个人不一定是针对整个王府，但一定是针对月舞。如此想来，范围就又缩小了。 只要找到不喜欢月舞的人。 楠亲王于是把自己的想法说给李成涣，让他去查。 李成涣则显得很踌躇。 “王爷，有没有可能是郡主身边侍候的人因为愤慨而胡乱说了什么，郡主就当真了，从而对陛下如此讨厌？”他斟酌着说道。 让他去查主子们的事情啊，那可是一件可大可小的事情。万一真的查出来，他反而不好做人。 再说了，有谁可能是熟识郡主并且又居心不良的？怎么想都想不到啊。 这件事可是棘手。 李成涣的想法，楠亲王又怎么可能想不到？ 正文 第160章 因由训斥 然而李成涣的话却也提醒了楠亲王。 若说是月舞身边的人，那倒是也有可能。毕竟，都是没什么见识的奴婢，胡乱抱怨了几句也是有可能的。 比起说他身边有人居心不良，他更能接受这个说法。 “你说的不无道理。”楠亲王于是点点头说道，“不过其他的也不能忽视，否则只会留下隐患。你还是去查查。” 这么说，楠亲王就是已经决定好了的，李成涣便再也不说出什么推辞的话。 “王爷，还有一件事。”李成涣又想起一件事，说道。 “什么事？但说无妨。” “王爷，三公子今天被王妃训斥了一通。”李成涣如是说道。 楠亲王有些惊奇，这样的事往常也可能有，只是少罢了，这也值得让李成涣拿到他跟前来说道？ “训斥了就训斥了，王妃是主母，难道还要受一个庶子的气吗？不听话或者做错了事，就应该受罚。”楠亲王说道。 李成涣口中的这个三公子，是楠亲王平时最喜爱的一个儿子之一，想来就是因为这个，李成涣才会来禀告吧。 楠亲王不禁在心里轻哼。李成涣何时也变得这么世俗了，都懂得投其所好了。 不过，他最喜爱的儿子又怎样，犯了错照样要受罚，没有谁可以有特权。 “不是，”李成涣听着楠亲王有些不悦的话，却是丝毫不以为忤，继续说道：“王爷，今日早饭时分，王爷您没在，王妃难得让大家都来正堂用早膳，用膳时三公子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 不该说的话。 这样范围可就广了，什么话不该说？很多话宁可闷死在心里，也是不该说出来的。 “你继续说下去。”楠亲王说道。 都说食不言寝不语是正经人家生活的基准，他倒要好好听听，这位他一向宠爱的儿子，说出了什么能让一向和善温柔的王妃都忍不住训斥的话。 “是，王爷。三公子，在早膳时埋怨了一句，说陛下一登基就惹出了这么多事情，不过是个小丫头，就……就该禅位给王爷您……” 李成涣小心翼翼地说道。 他知道这句话有多么敏感，所以若不是知道这里不会有任何其他人，他也是万万不敢说出这样的话来的，可是，三公子居然就这样说出来了。 真真是口无遮拦。 况且，能说出让当今陛下禅位给自己父亲的人，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一点，谁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更别提楠亲王了。 也无怪乎王妃会生气地训斥他一通了。 此时楠亲王语气更是阴寒了。“他真的这么说？” “自然是真的。”李成涣说道，带着几分无奈与心惊肉跳。“于是王妃好言让他不要如此放肆，然后三公子说……” 李成涣的脸色有些难看。 “说下去。” 李成涣只好又说道：“三公子说，王妃不过是顶着一个虚位，根本没有资格管他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然后，王妃很痛心，却还是晓之以理，劝三公子说话注意些。最后三公子实在过分了，王妃语气才严厉起来，呵斥三公子几句。” 正文 第161章 怒而处罚 楠亲王冷笑一声。“图谋皇位，冲撞嫡母，他可真是出息了，以前倒没看出来。”他此时说话的语气严厉到不近人情，哪里还有往日疼爱三公子的和蔼模样？ 顿了顿，他又补充了一句：“也是本王往日宠他太过，越发不知天高地厚了。” 李成涣不知道该不该接这句话。 犹豫之间，楠亲王自己已经又有了定论。“成涣，你去传个话吧。”楠亲王面色又恢复了平静，说道。 李成涣洗耳恭听。 “三公子出言不逊，顶撞嫡母，让他去祠堂跪个一两天吧，然后关一个月禁闭，让他好好想想自己错在哪里，以后还敢不敢再错。” 这番话，楠亲王说得很是果断，都不带细想的，直接下了处罚令。 李成涣虽然做好了心理准备，却还是吃了一惊。 往日，楠亲王对三公子多么偏爱，大家有目共睹。这一次，对外说出的只是出言不逊，便罚了跪祠堂两天，还要关一个月禁闭。 这样，三公子就算是罚完出来了，以后要想再恢复以前的春风得意，可就难了，别人也会带上有色眼镜来看他。 那岂不是毁了他？ 楠亲王看出了他的想法，于是淡淡地说道：“你不用为他惋惜，本王这一次不罚他，可能下一次他就要送上自己的性命。名誉没了，总比小命没了要好得多。” 李成涣了然。 “可是，罚这么重……” “无妨，若是他由此心里对本王有怨恨，也是本王之前就看错了他，也是辜负了他的聪慧头脑。太冲动了，要吃亏的，让他记下吧。” 楠亲王唇角带了一丝笑意。 见楠亲王自己都考虑得那么清楚了，李成涣也不好再多言，于是告退出去，让人去把三公子送去祠堂。 没想到，才刚走出去没多远，就看到三公子已经走了过来。 李成涣走上前去施礼，道：“三公子，小的正要去找您呢。” 这三公子还小，十三四岁的年纪吧，长得却是唇红齿白，极其秀雅的模样。 见到李成涣，他也停下来，还了一礼说道：“原来是李叔叔，不必客气。真是好巧，我也正要去找父王呢。” 李成涣像是意料之中，只低了头，说道：“公子不必去了，就是王爷让小的去找您的。王爷说，要你跪在祠堂两天，然后罚一个月禁闭。” 三公子听到这话，并没有意外。他向来知道楠亲王的脾气。若不然，之前也不会得他喜爱这么久。 “没事，在这之前，我只是想见一见父王——他没有说不见我吧？”三公子说道。 李成涣诧异地挑眉。连他听到这个处罚时，都吃了一惊，想着能罚轻一点，三公子这个当事人却一脸淡定？ 楠亲王倒是没有说不让三公子见他…… 李成涣思索着，终究说道：“回公子，王爷并没有说不见。那么，您快去吧。” “那就好，谢谢李叔叔了。”三公子十分感激地对李成涣拱手说道。 李成涣可受不得这个礼，连忙侧身避开了。 三公子却也不再管他，直接奔着楠亲王居住的院落去了。 他不是不着急。 正文 第162章 不服气 他必须找父王说明一切。即使死，也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要不然，他才真的要毁了。 楠亲王本来正想要午睡一下的，所以当他听到仆从通报说三公子求见的时候，很是吃了一惊。 “李成涣还没有把他拖去祠堂吗？怎么现在还找到这里来了？”楠亲王的声音里有着几许不悦。 仆从有些惴惴的，说道：“王爷，三公子说，您没有说过不让他来见您，所以他执意要见您一面。要不要小的直接去回绝了？” 楠亲王冷笑一声，道：“你也说了，他说本王没有不许他来见本王，还回绝什么？” 那个仆从便有些讪讪地。 “那小的这就去把三公子叫进来。”他说道，然后退了出去。 三公子进来之后，楠亲王就慵懒地躺在软榻上，似乎很困，见三公子也只是给个面子罢了。 无妨，他也需要这个面子。 三公子行礼之后，走近了楠亲王，轻声道：“还请父王听儿子一言吧。” 楠亲王倒是没有故意忽视他，问道：“为你自己叫屈的？那就不用了，事情已经很清楚了。” 三公子一咬牙，道：“不可以，父王，这一次，我必须为自己叫屈。” “这一次？难道你以前没有为自己的错事狡辩过吗？”楠亲王不为所动。 “那是狡辩，可是我现在不是狡辩。”三公子坚持这么说道。 不等楠亲王又说出什么话，他好像怕被打断似的，已经急着说道：“父王，您觉得儿子就是一个说话不懂得分寸的人吗？会把自己心里想的都说出来？” 楠亲王愣了一愣。 是啊，自己喜欢他这个儿子，并不是毫无理由的。他反应机敏，天资聪颖，更重要的是。他懂得什么时候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察言观色，审时度势，这就是楠亲王对于后继之人的基本要求，然而他的嫡子老二身上显然还没有这样的优点。 “那又如何？”楠亲王只是如此说道。 “父王，儿子斗胆，儿子觉得，今天早膳的事情，是有人在背后捣鬼。”三公子说道，语气沉沉的。 “哦？”楠亲王睁开眼睛，看着三公子的脸，笑了笑道：“那你觉得是有谁在捣鬼？” “我不知道，但肯定有。”三公子说得很坦诚。 楠亲王笑道：“是吗？你倒是说说，为什么这么肯定？有人在背后捣鬼，竟然还能左右你自己说那些话。 “父王，我喝的茶里面，有被人下了药，让人精神暂时错乱的药。要不然，我也不会说出那些敏感的话。” 三公子皱着眉头说道。 “你查过了？”楠亲王问道。 三公子回答，道：“父王，那些茶渣已经被人收拾好了，所以，根本无从查起。” “哦。”楠亲王神色淡淡的，只应了一声。 “那就是说，你只是猜想的，只是以为有人给你下药，实际上，并不是。” “父王！”三公子急了，“您为何不相信我？您应该知道啊，您的儿子虽然不是天下第一，却也没有蠢到那种程度。” 三公子毕竟年少冲动，听到自己的父王不相信自己，不由得急红了眼。 正文 第163章 另有想法 楠亲王依旧是不紧不慢的样子，笑道：“你是说，是我判断错误了？” “没有，我没有那个意思。”三公子梗着脖子说道。 “那好，我问你，什么样的人会想到下那种禁药来使你神经错乱，从而说出那种足以诛九族的话来？” 楠亲王脸上的笑意终于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冰冷。 “我……不知道。”三公子说道，底气却明显不足。 他怎么知道有谁会想出这么阴毒的法子来对付他？他在家里一向是可以我行我素的，谁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又有谁有这样做的动机？ 他根本没有办法去解释。 楠亲王接着说道：“你要知道，你所怀疑的人，都是王府里的人，都是你的至亲。敢怀疑亲人的，这首先就错了。如果我说，是我给你下的药，你会怎么做？” 三公子回答得很迅速：“那根本不可能。父王怎么可能会下药害我？” 随即他又说道：“父王，我不认同你的话。为什么至亲就不能怀疑？如果至亲真的有那种行为呢？况且，我怀疑的不一定是亲人，那些奴才也不能排除嫌疑。” “好。”楠亲王冷笑，道：“我刚才让你说怀疑谁，你没说，如今要说起来，你是怀疑整个王府的人了？什么我就不会给你下药，按照你的说法，你怀疑我也是无可厚非。” “父王！”三公子叫道。“儿子不明白，你为何一定要曲解儿子的意思。难道就因为我不是你的嫡子吗？” “是不是嫡子，都一样。”楠亲王神色木然地说道。“本王只在乎，谁是真心为了整个王府着想。” “那父王你觉得我没有为王府着想吗？” “你不明白。”楠亲王叹了一口气。 三公子本来是想着，让楠亲王一定要给他一个回答。没想到，却是等来了这么一声叹息。 他有些愣住了。 不明白？他不明白什么？父王又明白什么？ 楠亲王看着他，压低了声音说道：“你知道这个王府里面，有多少其他势力的眼线吗？ 也许只是一个端茶的小婢女，也许是哪个人贴身伺候的人，都有可能是别人派来的眼线，你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可能没过多久别人就会知道得一清二楚。” 三公子呆住了。 “真的吗？那为什么不把他们都给揪出来？整日都要如此谨言慎行，岂不是大家都要受累。” 楠亲王听到他的质疑，也没有生气，只道：“打草必惊蛇。” 三公子想了想，终于算是大概明白了楠亲王的意思。 这么说，父王就不是不相信自己，只是为了做给别人看的，是吗？ “那么，父王是相信儿子的，对不对？”三公子问道，脸上充满了希冀。 楠亲王摇摇头，说道：“本王可从来没有不相信你。只是，有些想法，你最好不要有，否则，本王也不会再管你。” 三公子有些惴惴。有些想法？是指什么想法？ 父王，他觉察到了什么吗？ 正文 第164章 私心 “父王，还请明示，什么叫‘有些想法’？原谅儿子愚昧。”他说道。 楠亲王说道：“什么想法你自己竟不知道吗？若不是你自己心里原本就是那样想的，那么就算别有用心的人再怎么给你下药，又能怎样？” “终归是你自己心术不正，才让人家给看了出来。如果以后你还是这样，十个我都救不了你。” 楠亲王说着说着，语气逐渐凌厉起来，神色也冰冷着。 三公子仿佛承受不住似的，往后连连退了好几步。 是啊，父王果然看出来了。 他的确是不认同那个比他还要小的小女娃来做皇帝，她根本不能胜任，这大渝的江山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易姓。 与其让薛明北占了便宜，当上这大好江山的君主，还不如玉氏宗族的人来执掌大渝，还能保住这大好河山，也不让列祖列宗蒙羞。 所以，他觉得父王最适合。 若说私心呢，也不是没有。 父王对他一直是宠爱的，自己也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现在王妃生的嫡子又被父王丢在一边，世子迟迟未立，那他就是有希望的。 如果，父王成了皇帝，他就会是将来的太子。再不济，也会是一个王爷。 他有野心，一直都有。皇室或者宗室子弟，不想得到那无上的权力的，根本不能算有追求地在世上活了一遭。 然而现在，父王也看出了他的野心。 不知道父王要怎么处置他呢。 “父王……”三公子脸上终于有点发白了。咬了咬牙，他终究还是说道：“对，父王，我心里的确是那么想的。因为我觉得，皇位从来是有能者居之，如今这个陛下，的确是不济的。” 他不认为这样想有什么错。 楠亲王听了他的话，竟然奇迹般的没有怪他轻狂，而是笑了笑，道：“果然是本王看好的儿子，不错，没有白宠你。” 三公子听他这样说，反而愣住了。 楠亲王则又说道：“你还年轻，轻狂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跟自己的父亲说话，不能不坦诚，如果你方才没有对本王说实话……” 楠亲王笑了笑，没有再说下去。 三公子觉得有些心惊。 还好，他性格上本来就不喜欢一直弄虚作假，上一回是让别有用心的人看出了他的野心，这一次却是救了他。 也算是有得有失吧。 不过，只要父王不是厌弃了他，那些失也都不算是失了。 “那，父王，你现在要儿子怎么做？”他问道。 楠亲王重又闭上了眼睛，身子挨在了软榻上，道：“本王不是已经都安排好了吗？就按照方才说的去做。去祠堂吧，一个月之后，你再出来见本王。” 原来如此。 原来早在父王下这道命令的时候，他就不是不信任自己，而是做做样子给别人看罢了。 既然如此，那他还有什么可求的呢？ “是，父王，儿子知道了。儿子必定会在祖宗面前好好反省，一个月以后，必定更不会让父王失望。”三公子行了一个大礼，对楠亲王郑重地说道。 正文 第165章 静思其由 于是，三公子走了出去，对守在外面的李成涣说道：“李叔叔，我好了，现在就去祠堂吧。” 李成涣知道，就算三公子亲自去见了王爷，王爷也不会收回对他的惩罚，所以，三公子出来这么对他说，他是不应该诧异的。 可是，三公子这样的反应实在令他觉得匪夷所思。 被罚了，去找自己的父王讨要说法；然而又没有讨到想要的说法，依旧被罚着，可是，三公子怎么好像一点都不在意？ 实在是奇怪啊。 然而，他也只是楠亲王的一个下属，这样的疑问，怎么好对着三公子问出口。 还不如去问王爷。 三公子率先一步迈步走了出去，李成涣便默默地跟在后面。 “李叔叔，还有一件事情，我想要拜托你一下。”走着走着，三公子突然说道。 李成涣急忙说道：“三公子有何事尽管说就是，不必言重了。小的只是个奴才，当不起这一声拜托。” 三公子看他紧张，笑道：“李叔叔你太紧张了，不用害怕我的。” 顿了顿，他又说道：“我要被罚跪祠堂两天两夜，这件事我还没有和母亲说过就来了，若是我母亲事后闹起来，李叔叔你可要千万拦住她，不要让她闹到父王面前。” 原来是这件事啊。 李成涣恍然大悟，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 这件事还不简单，反正这样的事情也不是没见过，没办过。 “公子您放心，这种事情，小的自然会注意的。”李成涣说道。 不让三公子的母亲闹到楠亲王面前，是怕她太冲动，而会冲撞到楠亲王，从而遭到厌弃吧。 三公子其实也挺孝顺，就是其他方面的品性……其他方面可真不行，要不然也不至于说出那种话，让王妃都发怒了。 “那就好。李叔叔，若是她情绪实在不稳，可不可以请你把她带到我这里来？如果是需要念经文的话。” “好，小的记住了。”李成涣说道。 也是做个顺水人情吧，人活在世，总要让别人受一点自己的恩惠。如此，才会得到回报。 —————————— 书房里。 楠亲王躺在软榻上没有上床休息，眉头紧紧地皱成一团。 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有点奇怪啊，究竟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呢？ 但是，不管哪里出了问题，总归是有问题的。这个他很确定。 先是月舞进了宫，这个且不说，毕竟是令秦川亲自决定的，没有其他人插手。 然后月舞就很诡异地讨厌上了明姬，各种胡闹；再接着，月舞和明姬出宫，一起被袭击；再接着，竟然是王府内部出了问题，有人胆敢引着子怀(三公子名字)说出了自己和他的野心，从而被王妃训斥。 接二连三的事情，不可能都是偶然的吧？ 当然，主导的人肯定不止一个，也许是一件事一个主导力量。 让月舞讨厌明姬的人，现在想来也许是云蘅那丫头。只不知她是误打误撞还是暗有图谋。 被袭击这件事，只要查下去，应该还是可以查出来的。 但是，今天这件事，就格外诡异了。 正文 第166章 王妃蓝氏 当然，他是相信子怀的。他自己看好的人，就会一直看好下去，除非他真的亲眼见识到那个人变得不再是他想要的样子。 而很显然地，子怀并没有变。 该有的野心还是有着，该有的分寸把握的也还行。就是防范力不够，竟然被人看出了内心的想法却还毫无所觉。 这个没关系，以后可以慢慢培养的。 培养好了……将来可以给未来的世子乃至未来的王爷做个左右手。 而，究竟是谁，竟敢这样明目张胆地给子怀下药。还把整个王府的安危都拿来开玩笑，那就真的不可饶恕。 楠亲王只觉得想得头脑都要炸了，眉心一突一突地跳着，更让他觉得心烦意乱。 “王爷。”外面又传来奴仆的轻唤。 也怨不得他们，楠亲王一直没有说他要休息，不许外人打扰的话，这些仆从都以为这会儿他正在看书呢。 况且，来人的身份让他们也不敢不通传啊。 “怎么了？”楠亲王不耐烦地应了一声。 外面有声音应答：“王爷，是王妃亲自送吃食点心来了，说是怕王爷忙得忘记了用午膳，饿坏了身子。” 原来是王妃。 是了，她是说过让小厨房做好一些吃食点心，然后送过来的。楠亲王想着，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只是，现在都已经过了午膳时间了吧？王妃也还没有午休，还给他送点心来？往常这种时候，如果没有别的事，他大抵都休息了，今天是例外，王妃居然也掐准了。 “请王妃进来吧。”楠亲王说道。 于是不多时王妃就款款走了进来，手上提着一个红漆木食盒，食盒有一层内胆可以保温，外围镂空的花纹典雅优美。 食盒上有亮亮的光泽，越发衬得王妃手如柔荑，肤如凝脂。 “妾身见过王爷，请王爷安。”王妃手中提着食盒屈身施礼，姿态柔和静雅。 “这是自己家里，不必多礼。”楠亲王也是和颜悦色，亲自起身扶起了王妃。 “艺桢，怎么这时候来了？你知道本王今日没有休息才来了的吗？”楠亲王笑着问道。 王妃放下了食盒，一边把食盒里的点心拿出来摆放好，一边微笑着说道：“其实，妾身也不想这么迟才来的。” 王妃手很麻利地把做好的点心都拿了出来，放在桌案上，然后招呼楠亲王说道：“王爷您快尝尝，从前您可是最喜欢妾身做的云英玉露糕的，也好让妾身知道这手艺有没有退步。” 听到这句话，楠亲王沉默了一瞬。 以前……那是好几年前了吧，有十年了大概。 那时候，他还是经常去王妃的院子，也确实是很喜欢她做的云英玉露糕，可是，现在都多久再没有吃到过她亲手做的了？ 其实，不是王妃不做，只是他不去王妃那里，所以一直没有再吃到过。 楠亲王顿时又觉得几分歉疚。 “你也吃吧，是你亲手做的对吗？”他说道。 王妃笑着摇摇头，道：“王爷您忘了，妾身如今可是吃不得太甜的东西了。不过，这点心确实是妾身亲手做了送过来的。” 正文 第167章 终于问起 吃不得太甜的东西？楠亲王愣了愣。 好像是的，王妃自从前年得了什么病，大夫就嘱咐说不能吃太酸太甜的东西，很多东西都要忌口的。 他竟然忘了。 他避开了这个话题，又问道：“本王记得，你方才是说让小厨房的人给本王做些点心，怎么又是你亲自来做了，他们做得不好吗？” “不是啊。”王妃笑着说道。“妾身方才正要说下去呢。本来小厨房是做好了的，妾身便亲自送来。不想到了外面仆从说老三正在里面与王爷说话，妾身不便打扰。妾身担心等得太久点心都凉了不好吃，但王爷又不能不吃，便又回了院子里，自己亲手做了一份送过来，估摸着时间刚刚好，实际上时间也的确刚刚好。” 王妃说完，又对楠亲王笑了笑，似乎很满足的样子。 原来是这样。 楠亲王不禁又在心里感叹。王妃对他，可真是用心良苦，负了她简直是他最大的过错。 此生，能有这样一位贤良淑德的王妃，彼此相敬如宾，夫复何求呢？ 不过，如果让他在紫影和艺桢之中选一个，可能他还是会选择紫影，毕竟所爱和所敬是很不一样的。 但是，虽然王妃贤良淑德是没错的，这些年来都是她在打理王府内院的事情，也没有因此出什么大差错，但有时候太过于贤惠和仁慈也是不好的。 “今天，子怀是不是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话？”楠亲王吃着点心，用手帕抹一抹嘴边，若无其事地问道。 王妃的神情有些尴尬起来。 “怎么会呢王爷。”王妃蓝氏说道，“老三他一直都很懂事的嘛，怎么会没有分寸？王爷是不是听谁又在乱说？” 她这样说，有一种欲盖弥彰的味道。 只可惜，楠亲王是不会想到的。在他的印象中，王妃蓝氏向来是温和宽容，最是善解人意的，哪里会想到，这么多年来，他对她的疏于关照，已经让她的心灵变得扭曲了。 果然，楠亲王听到王妃这样说，并没有怀疑她就是背后主导这件事的人。 他放下了手中拿着的点心，颇有些语重心长地说道：“艺桢，不是本王说你。只是，你这样做，让当时在场的人怎么想？她们可不会说是你宽宏大量，只是说子怀平常得尽本王宠爱，连王妃都不敢轻易动他。” 楠亲王缓了口气，继续说道：“这样的话若是流传出去，你让子怀怎么继续堂堂正正做人？” 子怀，子怀。 王妃暗自绞紧了手中的帕子，牙关紧咬。 他都说出了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王爷话语里还是没有流露出怪他的意思。为什么，为什么要区别对待于她的儿子和别人的儿子呢？ “王爷，我……妾身……”王妃做出局促的样子，“妾身已经警告了他们，谁都不能说出去的。” 楠亲王又叹了一口气，问道：“本王知道，你本意是好的，只是太好了，底下人也就会肆无忌惮，你在府里的威慑力也会减弱。本王问你，你为何不把这件事告知与本王？” 正文 第168章 暗中试探 王妃回答道：“王爷教训得是。妾身只是不想让家里的事情困扰到王爷，这才想着不必让王爷知道了，徒然烦心。” 听到果然如自己心里所想，楠亲王深吸了一口气，又说道：“你放心，子怀我已经处置了，你控制好府里，不要让其他人再提起这件事。” 王妃温顺地点头，又问道：“王爷处置了子怀什么？可不要太重，他还小呢。” 楠亲王淡淡地笑了笑，道：“不重，只是让他去祖宗灵前思过两天，然后关一个月禁闭罢了。” 王妃很惊讶。在祖宗灵前思过两天，也就是跪在那里两天不许外人接近甚至于不许吃饭了。 三公子一向得王爷心意，不想这一次也会罚得这么狠。三公子也才十四岁，不吃不喝两天也够呛吧。 “王爷……这还叫不重吗？瑜妹妹不知要心疼得如何呢。” 王妃说道，还不忘提了提三公子子怀的母亲。 楠亲王也想起来子怀的娘亲，不禁头痛。女人哪里有不喜欢哭哭啼啼的？而他最不喜欢的就是女人的眼泪。 楠亲王说道：“若是她知道大体，就不会来本王跟前闹。” 见王妃还有话要说，楠亲王却有些不想再听下去了。 “本王现在想要好好休息休息，艺桢你就先回去吧，今天晚上本王再去看你。”楠亲王说道。 “好。”王妃温顺地说道，然后行礼退了出去。 她知道，想要说话，就一定要找好时机。别人不想再听下去的时候，说得再好听也没用。 白费力气罢了。 —————————— 王妃走了之后，李成涣正好走进来给楠亲王复命。 “王爷，三公子已经安生去祠堂跪着了。要不要属下去关照关照那边守着的人？”李成涣说道。 “不必。”楠亲王果断地说道，“让他受罚也不是只是做给别人看的，也让他好好想一想今后应该怎么做才能避免吃亏。哪能还让他顶着受罚的名头去享福？没的脏了祖祠。” “毕竟是年轻人，总要挫挫他的锐气，他才能沉得下心来，对日常的事情淡然以对。” 李成涣点了点头，应了一声。 果然，他的决定是正确的。王爷说要罚的，从来没有当成场面话。 然而，两天过去了，三公子从祠堂里出来，又进了自己的院落里禁足一个月，三公子的母妃也没有任何表示。 没有去楠亲王那里哭诉，也没有找王妃道歉，甚至连三公子出来之后又回去了，她都没有去看过一眼。 楠亲王不由称奇，道：“瑜妃真的没有反应？连三公子都没去看？” 其实他这样问出来也是徒然。 看看她都没有来找她哭诉就知道了。这可真是奇怪呢。 李成涣面色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如实回答道：“是的，王爷。瑜妃她自从前天知道三公子被您罚进了祠堂，就一直没多大反应。” 甚至，没有说王爷如何如何，王妃如何如何，更没有说她的儿子到底是不是做错了，该不该被罚。 正文 第169章 可惜了 “唔。”楠亲王含糊地应了一声。 “今晚我去看看她。”楠亲王突然没来由地说出这句话。 亏自己之前还在想，这段时间先不要去她那里，免得耳朵和心灵都要受罪呢。 没想到，是人家根本就不在乎，淡然以对啊。 或者，她也已经火急焚心了，只是不表现出来，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对她留下深刻印象？ 不管是不是，他都要去会一会这个小女人了。才不到半个月没有去她那里，好像她又变了？ 楠亲王唇角边慢慢地勾起笑容来。 见状，李成涣也明白了情况，连忙低下头应道：“那么王爷，属下这就去瑜妃主子院里说一声？也好让她们准备准备。” 楠亲王却摇摇头，道：“不必了，又不是什么大事，还需要准备什么？” “是。”李成涣又应道。 “他母亲连问他都没有问一声，他有没有不高兴？”楠亲王想了想又问道。 李成涣自然知道楠亲王说的是三公子，便也就答道：“王爷，三公子和瑜妃主子的反应一样，都是一样的平淡。没有生气，也没有欣喜，照例和进祠堂一样的平静。” 李成涣自己都没有察觉到，他这句话其实已经有了几分对于玉子怀的赞赏。 能够做到像这对母子俩一样的，在世家大族中可不多见。甚至可以说，是几乎找不到的。 就算瑜妃是作秀吧，可以，能摸准王爷的心思，作秀作到这种程度的，也不容小觑。 “是吗？”楠亲王无声地笑了出来，像是意料之中一样，脸上的神情并不能算作惊讶，“那可是有趣了，不愧是本王的儿子。” 可惜了。 可惜了，不是嫡子。 楠亲王心里的叹息并没有让李成涣看出来，若是让他知道了，恐怕他的信仰要崩塌的。 这么想着，楠亲王自己都忍俊不禁，慢慢地笑了出来。 笑了之后，又觉得怅然若失。 李成涣也觉得奇怪，问道：“王爷您在笑什么？” “没什么。”楠亲王掩饰着说道。“你还是要好好查一查府里的事情，发现什么人有什么异动都要禀告本王。” “是，属下记住了。”李成涣应道。 “去吧，再把二公子叫进来，带上先生上课的讲义。”楠亲王又吩咐了一下，便让李成涣出去。 唉，二公子…… 二公子是王妃蓝氏生的嫡子，但是，这王府里，上到各个主子，下到众多的奴仆和侍卫，很少有人看好这位二公子。 论天资，他比不过比他还小的三公子；论口才，他也不如三公子乃至大公子四公子；为人又很木讷，整个人没有一点同龄人的机灵与活力。 只有出身这一方面，他比别人要强。 不过只有这个也够了，爵位的世袭，从来都是嫡长子继承制。就算有立长立贤一说，但有哪个会放着嫡长子不用，而要去考虑贤者？ 就连王爷这般一向公正的，对于二公子都是很严苛的，甚至到了苛责的地步。 不过，毕竟是王爷的家务事，也轮不到自己来管，李成涣也就深吸了一口气，摒弃了心中的一切杂念。 正文 第170章 徐中基 京城，相府。 “徐大人，今天请你前来，是有要事相询。”楠亲王坐在宽敞明亮的客堂里，桌案的对面坐着的也是御史中丞徐中基徐大人。 两人面前都摆放着精致的玉色茶盏，茶盏中是名贵的君山银针，因为有茶盖盖着，不见有茶雾袅袅，却有丝丝缕缕清冽的茶香溢出来，飘满了整个客堂。 相府里从来都是那么的讲究，丝毫不肯落了俗套。 徐中基听到薛明北这样说，连忙客气地说道：“相爷可是客气了，有什么事是下官可以帮忙完成的，便尽自己的微薄之力相帮就是了，哪里当得起相爷您一声请？” 薛明北只笑了笑，便直入正题，到：“难道徐大人不好奇，本相让你来一趟相府，到底所为何事吗？还是徐大人已经猜到了？” 徐中基做了一个作揖的动作，低垂了头说道：“下官愿闻其详。” 薛明北于是说道：“想必最近发生的事情，徐大人了解的都比较清楚了，对吧。” 薛明北用了肯定的语气，徐中基也不好再装傻，只好说道：“对的，相爷，下官都知道。只是若说了解的比较清楚，其实也并不尽然。” 薛明北听到他的回答，笑道：“无妨，只要知道，了解了一点，便也足够了。” 薛明北故意停顿了一下，没有说下去。 徐中基便一直洗耳恭听。 “最近，陛下和月舞郡主一起被歹人给掳走了，你怎么看这件事？” 薛明北最终选择了先从这件事开始说，然后再说别的事。 毕竟，似乎一切事情的始源都是从这件事发生之后开始的。 徐中基不紧不慢，说道：“相爷问这话可是奇怪，陛下和月舞郡主是被掳走了没错，可是掳走陛下和月舞郡主的歹人已经抓到了，我们还能怎么看？” 见徐中基在打太极，薛明北也不以为忤，又说道：“徐大人不必忌讳那么多，有本相在，就算有事也会变成没事。” 薛明北这话，说得很是自信。 徐中基也笑了笑，道：“谢相爷力保，下官自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只是，今日柳大人怎么没有被相爷召过来。”徐中基先提到了柳重葛，毕竟柳重葛是御史大夫，比他还高一层。 薛明北把他叫过来，却没有把柳重葛一起叫过来，这样对他来说可不好。 若是来日柳重葛知道了，吃心起来，他可是罪过大了。 他不怕让薛明北知道自己的想法。按照薛明北的洞察力，就算他什么都没说，薛明北也什么都没看出来才叫奇怪呢。 果然，薛明北闻言，只笑道：“徐大人是担心柳重葛会对你不满吗？这倒不必担心。” 徐中基并不说话，只以眼神相询。 薛明北便又说道：“柳重葛是本相亲自选定的御史大夫，自然不会忽略了他。而你是原本的御史中丞，按照大渝如今的国情来看，御史大夫虽然官阶在御史中丞之上，但御史中丞却是有着实权的那个。” 徐中基听了有些尴尬。 正文 第171章 有如亲见 虽然实权掌握在他这个御史中丞的手里，这是谁都知道的事情，但是从来没有这样当着他的面说出来。 因为这似乎已经成了大渝历代默认的规则了。 “相爷，不管怎么说，柳大人毕竟是下官的顶头上司……”徐中基说道，却没有把话说完。 他知道，有些话只要说一半就好了。 薛明北丝毫没有被徐中基的神情和言语影响，依旧神色清淡地说道：“这个，本相自然是知道的。所以，柳大人已经被本相吩咐去做另外一件事了。请徐大人来相府商议的事，也已经和他说过。” 徐中基听了，有些愣住。 他没有想到，丞相居然能算计到这个地步。 并不是说他早一步就安排好了柳重葛去办别的事，而是说，他故意起先没有说出来，而是等他徐中基问出来，引着他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然后才揭晓他的做法，让他安心。 这样，可是既安了他的心，又探知了他内心的想法，同时还让柳重葛不生异心，一心为薛明北服务，还以为薛明北处处为他着想。 而且，他这样上上下下都打点好，也让他和柳重葛的关系不会恶化，从而可以同在御史台好好共事。 这样，办事效率也提高了。 真的是把手底下人的心都给抓牢了。 能算计到这种程度的，可真是太可怕了。 “徐大人，你以为这样如何？”薛明北见徐中基愣住了不说话，于是又温言说道，语气也是没有任何的强硬之感。 “相爷这样做，极好。想来柳大人也是和下官一样的想法。”徐中基面上表情也依然平静。 他知道，他在想什么，薛明北肯定也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可是，知道了又如何？现在他是站在薛明北这一边的不是吗？ 薛明北根本就是故意让他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打算的，也算是一种隐晦的敲打吧，让他不敢生出背叛他的心思。 而事到如今，他明白，就算他想要背叛，也是不能的了。 一条路，既然走了，那就要走到底。就算前路有数不清的明刀暗箭。 “那就好。”薛明北满意地点点头，说道。“那么徐大人如今可是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给本相谈一谈你的想法了？” 终于还是又回到了这里。 “是，相爷。”徐中基正色道。 “相爷，下官愚见。陛下会和月舞郡主一起出宫，想来应该是月舞郡主自己的意见。” “嗯。”薛明北点了点头。 徐中基于是继续说下去。 “但是，出宫之后，月舞郡主应该是想要自己逃跑的。可是陛下发现了，两人便僵持，随从的人因为不便去听她们谈话的内容，所以退的远了些。然后，一直潜伏在她们周围的人，终于有了可乘之机。” 徐中基说的，竟然都无一例外有如亲见。 “嗯……这话何解？你是亲自去调查过吗？”薛明北问道。 “没有，相爷。”徐中基摇摇头。 “看陛下和月舞郡主这段时间以来的关系，就可以推知一二，而且，身为下人，也确实应该避讳那些敏感的话题。否则无法解释为何歹人出现以后秦宿他们没有及时在她们身边。至于是否真的如下官所言，还有待推敲。” 正文 第172章 无奈 这倒是很有道理。薛明北笑了笑，示意徐中基继续说。 “下官听说，挟持月舞郡主和伤了陛下的人，是一群江湖人，还是三流的高手？”徐中基先是问道。 “没错，这个很多人都知道了。而且，那几个人中，令秦川只杀了其中几个，剩下的三个带回了宫里，到现在都还没有任何处罚。简直一反常理。” “那么，相爷是以为，那几个人是令秦川早就安排好的吗？”徐中基试探性地问道。 薛明北看了他一眼。 “难道你以为不是吗？” 令秦川也想要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这已经很明显了，那么他做出这件事来也没什么可吃惊的。 徐中基暗暗在心里叹了口气。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这句话挺符合现在的薛明北，只是他不敢说出来罢了。 薛明北的胆识，谋略，各个方面都比“乳臭未干”的令秦川好那么一些吧，可是品性方面，薛明北可是比令秦川差了太多。 以他看来，令秦川根本不可能去争抢那个皇位。 “是的，下官以为不是。”徐中基终究还是说道。 “以为，呵。”薛明北有些生气，轻哼了一声。 自己的想法被说成是错的，谁的心里会好过？ 看吧看吧，果然是的。 徐中基又在心里叹气。 “相爷，您可能忽略了一个细节。那就是，那带回来的几个人当中，有一个叫刘豫的，他回来之前自断了右臂。” “那又如何？”薛明北并不认为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大约，他自己残忍嗜血，他就以为所有像他这样谋夺皇位的都会是残忍嗜杀的人。 “相爷，令秦川不像是会隐藏自己的真实情感的人，他想要做什么事，都是直接去做的，完全不问结果。” 徐中基说道。 “您可以想一想，鸾台选婿的时候，即使诚帝威严还是在的，可是那时候令秦川连告退都没有说就带着当时的太女走下了鸾台。若是他想要当皇帝，就应该讨好诚帝，而不是如此不知分寸。” “他是真的不在乎，才会凡事只按照他的想法来做。” “还有上次上元节过后，我们在朝堂上，可是令秦川就是敢不顾祖训直接走上了金銮殿，还没有退朝就敢把陛下带走。” “还有就是这一次，月舞郡主进了宫，令秦川察觉到月舞郡主不喜欢陛下，甚至陛下和月舞郡主闹翻了，两人关系紧张，正需要缓解的时候，他也是自顾自讨厌月舞郡主，并不去劝她们两个人。要知道，她们关系好可比关系不好对他有利得多。” “他讨厌一个人，就讨厌着，从来不顾这样做后果是怎样。因为他相信，不管后果如何，只要他能解决就好，或者，只要他自己开心就好。”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徐中基才觉得自己好像有些逾越了。可是…… 也怪他自己，一说到令秦川，就有些停不下来了。如果能够有幸结识到他，倒是一件好事。他已经想认识令秦川好久了。 正文 第173章 步步小心 唯一可惜的地方就是，他们身处的阵营，本来就是相互对立的。 也许，能做个好对手吧。 薛明北听完他的话，若有所思，脸色却是铁青的。 徐中基好像说尽了令秦川的好。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然而，他说的好像又都是对的。 “你是说，令秦川想要那个至高无上的皇位这个说法，也是谬论？”薛明北声调沉沉地说道。 徐中基知道自己刚才说得太过了，不管薛明北对他的印象变成了什么样，他都应该低调一些了。 于是他把头低了下去，话语却还是坚定的，道：“回相爷，下官以为是这样的。令秦川的确主要不是为了皇位。若是为了皇位，他可以有很多次机会。” 薛明北笑着击掌，道：“徐大人果真是能谋善断，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怎么回事？ 徐中基听到薛明北大笑，有些始料未及，不禁抬起头看了看他，却又马上低下去。 “相爷过誉了，只是不算是胡言乱语就是了。”他自谦地说道。 “徐大人，不必太过于谦虚。其实你说得很对，是本相以前被一堆事情弄得昏了头，一直没有去细想其中的关窍。还是徐大人观察得细致入微，点醒了本相，本相可真要谢谢徐大人才是。” 徐中基哪里当得起这样的恭维赞誉？急忙摆手说道：“相爷也是没有那么多精力去想罢了，若是细想了，只怕也会明白的。” “嗯。”薛明北没有再继续自谦下去，而是渐渐又沉下了脸色，说道：“既然他不是肖想那个皇位，那他一直帮着明姬是怎么回事？” 这个问题确实也值得思考。 徐中基照旧低着头，说道：“相爷不必操心这个问题，这种问题，下官想，令秦川自己应该也是想过的。” “哦？”薛明北有些惊讶，挑了挑眉。 “徐大人倒似很了解令秦川啊，可徐大人又怎么知道令秦川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帮着明姬呢？” 徐中基知道，也许自己又说错话了。 “相爷，令秦川现在是我们的对手，下官多去了解他，也是好的。”徐中基说道。 “嗯，这也对。”薛明北倒是没有反驳。一般这种时候，都是他觉得自己已经知道了他想要知道的，就不想再说下去。 徐中基约略也知道，一时间沉默着没有说话。 “可是，令秦川不想要皇位的话，那么现在的流言……可是更妙了。”薛明北唇角又勾起一个愉悦的笑容。 徐中基见终于说到了这个传得沸沸扬扬的流言，不禁竖起了耳朵。 “这个流言……果真是相爷您让人传出来的吗？”徐中基问道。之前他就觉得这个流言来得太是时候，太过于不寻常，当时就在想是不是丞相党故意散播出来的。 这件事薛明北可从来没有和他说过。 现在看来，果真是吧，他没有猜错。 薛明北也不打算刻意隐瞒于他，于是说道：“是，本相看他蹦跶太久了，心里不舒服。” 正文 第174章 意想不到 说这话的时候，薛明北脸上的表情满满写着厌恶。 “原来如此。”徐中基说道，“相爷好计策，如今既然明白令秦川根本想要的不是那个皇位，那么这个流言对他就是实打实的污蔑了。” “对。”薛明北吐了一口浊气，快意地说道，“本相倒要看看，面对这样凶猛地流言，又是对他的污蔑，他还能不能安之若素。” 徐中基也跟着笑了起来。对手被打击，他自然也是高兴的，这跟他本人的想法没关系，但是跟他的立场有关系。 但笑着笑着，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相爷，有些事情不太对劲。”徐中基说道。 薛明北正想象着令秦川生气却又无处发泄的样子，心胸正畅意着，猛然听见徐中基这样说，一根神经立马紧绷了起来。 “哪里不对劲，你且说一说。”薛明北说道。 “相爷，按理说，现在这个流言已经传进宫廷里去了。” 薛明北隐隐察觉到他想要说什么，却不愿意去细想，于是说道：“是，宫里的人说，令秦川应该已经知道了，就连明姬那个小丫头都知道了，甚至把本相安排的人赐了凌迟酷刑。” 说到这个，薛明北一阵憋闷。 即使那几个人无足轻重，可毕竟是他安排的人，明姬肯定知道的，可是，她却如此果断地赐了凌迟酷刑，许久没有再出现的凌迟酷刑。 现在那么多人知道了，也因此噤若寒蝉，这让他丞相的威严，让他的脸往哪儿搁？ 这个小丫头，真是被令秦川宠坏了，翅膀也硬了起来。 什么？！ 想到这里，丞相突然也是一个激灵。 他之前听说的时候，只顾着生气了，汪同成只管禀报，竟然也没有点出这个方面。 徐中基说出了他心中所想，道：“现在陛下和皇夫都知道这个流言了，却是一个把传话的人赐了凌迟，整顿了整个宫廷，一个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顿了顿，徐中基说出了最最致命的那句话：“现在陛下和皇夫令秦川的感情非但未有受到破坏，反而比这以前更好了。” 听了徐中基的话，薛明北自己联想到这段时间宫里那两个的表现，气得脸色铁青。 事情……好像已经快要脱离他的控制了。 “怎么回事？那两个的脑子到底怎么长的，这样的事情发生，就这么点反应？”薛明北几乎是气急败坏了。 自从令秦川这个人出现在的视线范围内，他使出的所有计策全都像抡起了重重一拳，却打在了软绵绵的棉花上，都快把他给憋死了。 “相爷，下官觉得，想要对付令秦川这个人，还需要等待时机，从长计议。我们必须要找到一个可以一击成功且不留任何副作用的方法，把他解决掉。” 徐中基语气也凝重起来，一边思考一边说道。 “等？我还能等得起吗？现在都什么时候了，再等下去，恐怕那个小丫头和令秦川不知什么时候就稳定了朝政，那时候，想要做成我想要做的事，更是难上加难。” 正文 第175章 军队 也许是太过激动，薛明北的自称都从“本相”变成了“我”。 徐中基自然感觉得到。 “相爷，只凭他们，恐怕还没有稳定朝政的能力。令秦川是皇夫，不能在人前出现，不能无缘无故插手政事。而陛下还小，只要她还没有及笄，朝上的人就不会相信她。” 徐中基说道。 这是安慰薛明北，但实际上，它也是实情。 “你觉得，我们现在需要什么？”薛明北问道。“时间，需要吗？” 徐中基答道：“时间固然重要，可是，我们不能制服住令秦川，但我们可以考虑从另一个方面入手。” 徐中基停了停，没有说下去。 直至薛明北用眼神催促他，他才好像终于考虑清楚了，说道：“军队，相爷，是军队。” 薛明北一震。 对的，军队。 丞相这个官职，自古以来都是文官官职。所以，他并不能掌握兵权。不过，现在他也算是有军队的，但是只有大内里的禁军。 大内禁军向来是皇帝亲自管辖，但是无奈明姬太小了，那些禁军也不认为她能把大渝治理成什么样的盛世。 所以，薛明北轻而易举就把中央禁军的军权暗中夺了过来。 但是，仅限于此。 京畿地区周围的几个大营的军队，他已经垂涎已久，只是他们的将帅太过于死脑筋，无论威逼利诱，他们就是不肯交出兵权。 若不是因为这个，他早就是金銮殿上那个御座上坐着的人了，接受百官的参拜。 都是军队的问题。 徐中基算是点出了其中的要害之处。 “南北大营的将帅，可都死脑筋的很，你有什么好的想法。”薛明北没有用询问的语气，因为他太需要一个好的办法了。 十分迫切。 他不想听到否定的回答。 徐中基说道：“下官以为，一个人不管怎样，总是会有弱点的，只要一个个地找到他们的弱点，不担心不能让他们妥协。” 这又不是什么实质性的建议，但好歹提供了一个方向。 薛明北点了点头。 “那么，还得劳烦徐大人也帮本相上上心了。”薛明北说道。 徐中基提出来的想法，当然还是他来出力。要不然，这样的结盟有什么鬼用。 “是，下官必定会竭尽全力。”徐中基没有推辞。 虽然他现在还没有强有力的军队，但令秦川实际上也不算有吧，那么，若是他拥有了京畿南北大营的军队，何愁打不下一个空荡荡的皇宫？ 想到这里，薛明北心里终于有了一些安慰。 令秦川居然蹦跶了这么久，简直该死。 “相爷，下官还听说，最近这段时间，边境很是不安分。”说完了令秦川，徐中基边说起了真正的朝堂问题。 他知道，薛明北想要谋朝篡位是真的，但他希望这个国家可以被治理好也是真的。 要不然，他早就直接把明姬给杀了，在诚帝刚刚崩逝之时。又何必等到现在。 “唔。”薛明北应了一声。说到这个，薛明北也是一阵心烦。 边境小国…… 正文 第176章 纠结 自从大渝开国以来，边境的小国虽然也是不安分了一段时间，可是经过前面几代皇帝的雷霆出击，他们便元气大伤，一直安分到了如今。 可是，诚帝死了，明姬以六岁稚龄登基，四大顾命大臣个个心怀鬼胎，臣下欺主，那些小国家似乎感受到了风向，又蠢蠢欲动起来。 如果，在这种时候就篡位，社稷动荡不安，只怕会加快那些小国的进攻。 那时候，受苦的就是边疆的百姓。 “这件事也是让我很头疼，说要进攻也不是，不进攻他们又会猖獗。如今边境已经开始时不时产生一些小摩擦，百姓都开始内迁了。” 薛明北觉得太阳穴又隐隐发痛起来。 徐中基也是满脸的忧虑。 现在朝中的大臣也已经就这个问题大致分成了两派，一派主战，一派主和，而薛明北自己的意见都还没有确定。 主战的说，边境小国不打击的话只会越发肆无忌惮，以为大渝真的内部空虚，怕了他们。 而主和的呢，则说如今大渝还是新帝登基第一年，国力还不可与之前相提并论，跟他们打只能是硬碰硬，免不得两败俱伤。 反正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新帝登基新帝登基，说到底，都是诚帝的错，都是明姬导致的。 “相爷以为，应不应该和乌兰国打一场？这几个小国之中，乌兰国挑衅得最是激烈。”徐中基说道。 薛明北挑了挑眉。 “方才本相说，战也不是和也不是，如今怎么又要叫本相抉择了？” 徐中基低了头，道：“相爷，下官知道，您心里必定是有想法的。” 薛明北听了这话，眼睛危险地微微眯起来，道：“徐大人，本相说过的话，很少有人敢反驳。本相说不知道，那便是不知道。” 徐中基坚持道：“相爷，您……” 他没有说完的话，薛明北用脚趾头想都能想的出来。 可是，他这一生只会犹豫这么一件事，又怎么会说出来。徐中基还偏偏明知道是如此，还往他的枪口上撞。 “徐大人，你很好。”薛明北笑着说道。可是那个笑容配合着他阴沉的脸，就让人比较心惊肉跳了。 徐中基没有反驳，也没有附和。 “相爷，下官有一个想法。”徐中基默了默，又说道。 “什么想法？”薛明北没好气地应道。 一天该有的好心情，都被接二连三让他吃惊的事情和眼前这个徐中基给破坏掉了。 徐中基有想法，有能力，能够熟悉地了解令秦川，这当然很好。就是说话太不会说，只会给他的伤口上撒盐，还搓上几把。 “如果，乌兰国先动了手，那么我们大渝应战就是理所应当的自卫了。到时候，就不会有什么主战派和主和派。”徐中基说道。 薛明北莫名觉得很雷人。这种话，居然也能从徐中基这样的人口中说出来，可是稀奇，也让人惊讶。 让乌兰国先动手，他们只是一个小国，就算这些年来休养生息够了，又怎么可能居然敢先动手？ 正文 第177章 坚持要去 这不是痴人说梦是什么？ “相爷，下官不是说，让他们就这么主动出击。”徐中基补充道。 徐中基这样说，薛明北就明白了很多。 “你这样岂不是让我通敌叛国？”薛明北竖起了眉头，脸上有隐隐的怒气。通敌叛国，这辈子他都没想过。 可是，徐中基想到了，还想让他通敌叛国。 他也是敢想啊。 “不是通敌叛国。”徐中基强调，“只是暗中让人去乌兰国的阵营查探一番，然后暗中煽动他们的反叛情绪，那么乌兰国的皇室迫于舆论压力，也不得不起兵攻打边境。” “到时候，我们这边早就已经准备充分了，就可以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赢得战功。而去打仗的将领是相爷亲自点的，那么所有的百姓都会拥戴相爷。” “他们总不可能相信，是一个七岁的稚龄女帝的雄才伟略。如此，也算是为相爷赢得了民心，还可以打击其他的边境小国，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徐中基后面说的话很有道理。薛明北只注意到了这些，因为，他还是不能接受，他要成为通敌叛国的人。 “那你说，让谁去乌兰国，你去吗？”薛明北问道。 徐中基苦笑。 若是真的能让他去，那倒还好。只是，御史中丞突然不在京中了，怎么都不可能让他人不起疑。 尤其是令秦川那样敏锐的人。 只要一查，什么都败露了。若不是这样，也许他真的可以去。 他又不怕。没什么好怕的。 所以，徐中基斟酌了一下，说道：“相爷，也许下官真的可以去。只要那时候说下官突然得了什么重病，需要在家休养。那么下官就可以趁着那段时间，去一趟乌兰国。” 他竟然真的要去？ 薛明北愕然。 总以为京城里这些当官的人，是不会想要去边关的，因为太过寒苦。可是，徐中基说了，就竟然是真的想要去。 他就这么坚持？当一个千夫所指的卖国贼，有什么好处？ “相爷以为如何？”徐中基看薛明北若有所思地一直不说话，知道他一定是在想自己到底为什么要执意去边境，却也没有点出来，只是这样问道。 “如果是下官去的话，就算出了什么事，死的也只是下官，还可以推说是重病死了然后找个替身尸体。这样，完全不会累及相爷的名誉。” 薛明北默然了一瞬，问道：“你究竟为了什么，一定要去挑拨乌兰国与大渝边境的矛盾？让乌兰国攻打边境，从而本相是有了一个机会，可是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徐中基笑了笑，说道：“相爷，下官本来就是相爷这一边的人了。就算不为相爷您着想，也要为自己着想。” “自古以来，唯有成功的人可以被后世的人记住，无论成功的手段是什么。而失败的人，从来只有被遗忘的余地。” “我登上这个官位，却没有遇上一个好的君主，那样对我来说又有什么意义？相爷希望自己可以被后世人记住，我也如此希望。所以，我们不能失败。所有的可能，都要紧紧抓住。” 正文 第178章 知音难觅 这番话让薛明北也莫名一震。 是啊，自古以来，只有成功的人被人记住，无论是痛骂或者称颂。而失败的人，无论多么高尚，也只是被人称颂一段时间，就过去了。 那是悲剧。 他不想成为悲剧。 起初，他的初衷不也就是如此吗？ 薛明北看着一脸坚定的徐中基，突然感觉自己总算是找到了真正的知己。 而自己刚才还在猜疑他……徐中基大概心里很无奈吧。 薛明北想到这里，站起了身子，竟然对低着头安静地坐着的徐中基拱手，深深地弯下腰去，鞠了一个规规矩矩的躬。 他口中还说道：“中基，对不起，是我没有理解你，真是惭愧，还请你不要见怪。” 徐中基早就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给弄得懵了半晌，如今见他如此真诚地鞠躬，如此真诚地说出这句道歉的话，连忙把薛明北给扶了起来。 “哪里当得起相爷如此大礼？这不过是区区小事罢了，如果相爷真的把徐某人当成知音，那便是彼此懂了就好。” 徐中基突然觉得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然而男儿有泪不轻弹，他也只得忍住了鼻头的酸涩。 能得到认可，特别是自己追随的人的认可，其实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不管自己追随的这个人是好还是不好。 薛明北大抵这辈子就没有对谁鞠躬认过错，可是，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御史中丞，竟然能得到如此的对待。 这一生，也许他所求的，也差不多了。 只还剩下一件事，就是薛明北没有当上帝王，而他还没有为世人所知，所仰望。 “中基，你说得没错。”薛明北也很激动，拍着徐中基的肩膀说道。 这么多年，这么多年……总算是找到了一个有共同语言的人啊。 他怎么可能不兴奋，不激动？ 他的抱负，他执政的真正目的，他也就只有一次没有忍住，和汪同成说过，可是那个时候，汪同成只是震惊，而并不能真正理解他。 这些，其实他心里都知道。所以，那时候他是比较失望的。 可是现在，他还没有把自己最终的目的说出来，徐中基就说出了如此契合他内心想法的一番话。 以后，总算可以不再寂寞，总算可以有一个知己陪伴在身边。 “中基，我决定了。乌兰国，是要去的，我明白了你的想法。成大事者，必须不拘小节。”薛明北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呼吸，然后说道。 徐中基也是欣喜，说道：“相爷，您果然想明白了，那么，下官一定会很好地完成这件事。” 薛明北却是摇了摇头，道：“要去，但不是让你去，我会安排其他人的。你以为就一直留在京城里吧，要不然，我真的是很寂寞的。” 说着说着，薛明北笑了出来。 寂寞。 这样的字眼，他第一次对别人说出来，还是形容自己的。 然而，徐中基知道，薛明北的笑不是开玩笑，而是真的觉得好笑。寂寞。他也第一次听到薛明北用这样的词语来形容自己。 没有知己，的确是寂寞的，他知道。 正文 第179章 知音难觅(2) 因为，他也一样。 身处高位又如何，没有好的君主，什么用都没有。没有懂自己的人，更是一种悲哀啊，但是，之前没有人懂。 不过薛明北这样的话，他不能认同。 “相爷，我还是一起去吧。”徐中基还是如此说道。“乌兰国那样凶险的地方，没有一个可以主事的人跟着一同前去，只怕他们也会乱了方寸。” 这个，薛明北自己当然也是明白的。他手下的人什么水平，他最是清楚。 虽然也是有能力的，不至于什么事都干不成，但悄悄潜入敌国去挑拨离间这种事，他们大约还办不了。 可是，如果要让徐中基去的话，万一……怕的就是这个万一。已经没有更好的人选了，这要怎么办。 人选……更好的人选。 薛明北开口说道：“要不，你还是留在京城里，让柳重葛去乌兰国。我相信，他的能力不会比你差的。” 薛明北知道，徐中基一向比较在意柳重葛这个同僚对他的看法，在乎他们之间的关系和感情。 所以，他断定，徐中基一定不会说他自己的能力比柳重葛强的。 可是，他料错了。他还没有真正看清过这个他引为知音的、如今附属于他的这个御史中丞。 御史中丞这个官位是诚帝还在时，徐中基就一直在做着的，可想而知，徐中基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相爷，我不认为柳大人在这件事情上会做得比我好。去乌兰国这件事，非我不可，还请相爷不要再阻止。” 徐中基声音恳切地说道。 薛明北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你怎么一直坚持要自己去？你不是知道这件事有多凶险吗？”薛明北不解地问道。 去乌兰国，能不能煽动他们挑起战争还说不定。能煽动，那是通敌卖国之罪；没有煽动成功，更不知会被那些蛮子们如何虐待，他在中原的声名更会一片狼藉。 甚至还会连累子子孙孙遭受骂名。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子孙后代着想。有一个通敌卖国的祖先，他们只怕世世代代都抬不起头来做人。 薛明北不相信徐中基没有考虑过。 “正因为凶险，所以才非我不可。”徐中基也不多说，只说了这么一句，就又保持沉默，等待着丞相作出决定。 “你以为你这样做，别人会以为你高尚吗？柳重葛会以为你高尚吗？哼，不会。”薛明北冷了脸色，依然试图打消徐中基的念头。 “你这样做能得到什么？如果你死了，还会连累许许多多的人，本相也会失去你这个唯一的知己。” 薛明北特意强调了“唯一”这个字眼。 徐中基心里还是有些触动的。 “相爷，我保证，一定会安然无恙地回来。不管能不能挑拨成功，都会回来，若无其事地回来。”徐中基还是坚持。 他是铁了心要自己去。 而他做出的决定，从来不会因为别人的一两句话左右，不论那个人是谁。 薛明北此时也已经知道，他劝不动徐中基了。 正文 第180章 令尚书 他叹了一口气。 算了，这样也好。徐中基的确是一个再好不过的人选。 刚才想要换人选的的时候，他几乎想不出别的人来。最初想的是汪同成，毕竟他办事比较稳妥。 可是，另一方面，汪同成有的时候脑子过于死板，说话又不是很会说，再加之他只是相府里的下人，派去敌国自己也会显得没有诚意。 然后他才想到了柳重葛，他是御史大夫，比徐中基高了一层，能力也还可以，说不定真的可以。 但他心里其实也知道，柳重葛年纪还是太轻了，阅历不够，去敌国难免会有什么真实的却不该有的东西流露出来，令人生疑。 “那好吧，到时候你去，我多派几个人在暗中跟随着保护你。你自己到时候也要多多留心一些。至于京中的事，本相都会一一打点好。” 薛明北最终说道。 既然都已经定好了，所以这些话说出口时，他的语气里不再是担心。而是，势在必得的肯定。 一旦出手，就必须一击成功。 “是，相爷，下官记住了。多谢相爷关照。”徐中基的神情也是平静的，就好像刚才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想。 “现如今，还有一件事。既然中基你要走了，那么就顺便替本相去一趟吧。”薛明北微笑着说道。 事情谈完了就走，这一向是他们默认了的。 “相爷但说无妨，举手之劳，不足一提。”徐中基说道。他没有先问是什么事，也是给了薛明北极大的信任。 “令尚书，中基还知道吧？”薛明北脸上笑意未变，问道。 令尚书，就是皇夫令秦川的父亲啊，这还有记不得的？工部尚书嘛。 于是徐中基点头应是。 “唔。”薛明北说道：“如今，中书令是本相的人，而六部尚书则是尚书令下面的人。我们，可没道理不让工部尚书成为我们的人。” 他这么一说，徐中基立马明白了他的意图。 “这样可行吗？”徐中基心有疑虑。“令尚书毕竟是令秦川的亲生父亲，血浓于水，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割舍的吧？” 薛明北则不以为然，道：“若是真的割舍不下，那这十六年来，他令堰做什么去了？让令秦川如此讨厌令家，不是只那几个女人和下人就可以做得到的。” “说什么割舍不下，其实都是安慰自己的蠢话罢了。令家是诗书礼乐之家，令堰当然不允许自己厌弃了自己的儿子，虽然他已经做了。” 其实，这一次，薛明北确实是看到了最本质的地方。 令秦川与整个令家的关系，已经再也无法修补了。 徐中基听到薛明北这样的言论，心里不禁也有些震颤。 若令堰果真是这样，只想着让令秦川远离他，那可真是可怜又悲哀。只不过，令秦川大抵不需要这个可怜罢了。 “如此，相爷是想让王大人控制住令堰吗？”徐中基问道。 “对，这件事我会亲自和王函说的，只需要让你回府的时候顺便去一趟王大人府里就是了。放心，让你去请王函，也是让你知道有这么一件事罢了。” 薛明北说得很是坦荡。 正文 第181章 江南郭家 其实，就算薛明北不说，徐中基自然也会明白的，但是，既然他选择了解释清楚，那就是对他徐中基的信任。 徐中基心里不由得感到满足。 被信任的感觉……可是很难得的啊。 “是，相爷，下官知道该怎么做了。只不过，是说要今天就来吗？”徐中基问道。 薛明北毫不犹豫地点点头，道：“对，要今天，你跟他说了之后，让他即刻就来，不要再耽搁那些无所谓的时间。” “好，下官一定会办好。”徐中基胸有成竹地说道，“那么，若是相爷没有别的事情交代，下官就先告辞了。” “嗯。”薛明北点点头，让他离去。 徐中基刚刚告辞离开，汪同成紧接着就走了进来。 “属下请相爷安。”汪同成神色木然地下跪行礼，一如往日。 “有什么事？”薛明北其实也不指望能有什么好事。毕竟他已经很久没有再得到过什么好消息了。 汪同成起身，走到薛明北的旁边，说道：“王爷，此次陛下和月舞郡主被掳劫，已经查出了一些眉目。” 是这件事？薛明北有些惊讶。原来，是明姬和月舞这件事，虽然也值得高兴，不过薛明北更想听到汪同成查出了上次是谁给明姬下了药。 “你说吧，到底是谁雇了江湖人掳劫了陛下和郡主。”薛明北还是说道。 于是汪同成开始叙述他所知道的事情：“回禀相爷，那几个江湖人当中，他们的老大在事前曾经见过一个人，不过那个人身份还是不明。 我们的人追查那个神秘人的行踪，发现他绕了很多地方，最后到了一个地方，就没见他再出来过。应该是易容过了的。” 听到这里，薛明北问道：“那个地方，是什么地方？” “属下这就说。”汪同成脸色有些凝重了起来，道，“那个地方，是江南郭家名下的一家茶庄。” “江南郭家？”薛明北有些惊讶。江南郭家很少有人不懂，除非从来不关心自己家以外任何事情的人。 他们家可是商贾大家，生意遍及许多地方，京城里也有很多他们名下的店铺，可谓白玉为堂金作马。 而更重要的是，郭家的女儿是令堰的妻子，正妻，也就是大公子令楚台的母亲。 虽然商人之女令人不喜，但那还是还看到底是什么样的商人之女的。只要娘家能给夫家带来好处的，那就没什么不喜。 更何况，郭氏已经生了一个这么能干的大公子，想让人对她有什么诟病都难。只除了一件事，那就是她也对令秦川的母亲施予过残暴。 想到这里，薛明北已经明白了汪同成这么说的意思。 “你是说，是令堰他们一家在背后捣鬼？”薛明北说道，声音低沉，看得出已经生了怒气。 他们搞出这么些许事情来，让这么多人被耍得团团转，而他们是等着令秦川和他尽快动手，自己好收渔翁之利啊。 然而，汪同成却是摇了摇头，表示不同意薛明北的这个说法。 正文 第182章 令大人 “那你怎么想？”薛明北没有动气，而是先这样问道。 “属下认为，这件事情，令大人也并不知道。”汪同成没有遮遮掩掩，而是说得格外坦荡。 “并不知道？你怎么可以肯定？说说你的想法。”薛明北稍稍一想也就明白了，但他还是希望汪同成可以没有任何顾忌的在他这里说出自己的想法。 “相爷，令堰向来自诩正直无私，这种事情他并不屑于为之。况且，他也没有那个胆子，起谋权篡位的心思。又或者，有这个心，却不敢去做。” 汪同成一针见血。 薛明北赞许地点了点头。 “那你是想，是令楚台串通郭家的人去做的？”这说得也有道理，也只有郭家这样财大气粗的家族，才会开出高价兴师动众地请来几个江湖三流高手。 “是，属下就是如此作想。”汪同成说道。 “嗯。”薛明北点了点头，道：“真是看不出来，令楚台还有这等心思，真是不比令秦川差多少。” “是。”汪同成应和着说道，“那么相爷如今打算怎么办？令大公子是绝对不能再留了，还是继续等待时机。” 薛明北沉吟了一会儿，方说道：“先留着吧，以后也要多多注意他的动向，发现有什么异动，即刻禀报本相。这个毛头小子既然这么不安分，这么能耐，那也许留着他以后还有用。” 令楚台……上次见了他，只觉得他有些不普通，没想到，他这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了。令家，都是出这么些讨厌的人的。 如果不是追查到那个“神秘人”的行踪，只怕到很久以后，他都有可能查不到这背后的人。 知道利用这个机会，知道用不引人注意的三流高手，知道易容，知道用没有官府印记的银票，知道封锁消息，这可真是步步为营，机关算尽。 可是，这也没用，他应该知道的，还是知道了。也算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吧。 “你说，令楚台为什么要这样做？”薛明北玩味地笑了笑，漫不经心地问汪同成。就好像，他并不需要什么正经的回答。 可是汪同成知道，不是的。 “相爷，属下愚见。属下以为，令楚台应该是为了让陛下与郡主的关系早些破裂，或者让令秦川以为是我们做的，从而对我们更加怨恨。那样，内战就一触即发。 到时候，等我们和令秦川斗得两败俱伤，他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了。他就可以凭借皇夫之兄的名义，坐上金銮殿的宝座。” 说到“坐上金銮殿的宝座”之时，汪同成自己都颤了颤。 那是多么大的诱惑啊。权力的象征，金钱的象征。这让多少人对其趋之若鹜，让多少人因此丢掉了性命。 薛明北听着，觉得甚是有道理。 “对，令楚台那个小子，活得真是腻歪了。想什么不好，非要想在本相身上获取什么利益。”薛明北轻笑起来，笑声中却满是讽刺，没有半分真正的笑意。 令楚台……也怪他命不好，脑子也不好，在背后搞小动作，竟然还以为别人什么都不知道。 正文 第183章 棋盘政事 不过，大家都一样，谁又知道谁呢？ 也许，此刻以为的，也仅仅是以为罢了。真相，不是推测出来的，不是吗？ “相爷，接下来要怎么做？”汪同成再一次问道。薛明北的主意一般都是多知道一些事情就会改变一次，所以他需要确认。 “接下来？”薛明北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道：“接下来，我们什么都不做，就看狗咬狗好了。” 狗咬狗…… “相爷您是说……” “对。”薛明北再一次肯定了他的决定，“中基不是说，令秦川最终的目的根本不是那个皇位吗？可是他的哥哥可想要，让他们互相算计着吧，也好让本相知道知道，兄弟阋墙到底是何等光景。” 想了想，薛明北又补充说道：“也好让本相知道知道，不要皇位，那令秦川到底要的是什么。” 可别是那个就算再长个一两岁也看不出女人的样子的小陛下吧？ 薛明北唇角勾起一抹微笑，玩味的笑容。 汪同成想想也觉得有道理。兄弟阋墙，要是他们两败俱伤了，也就好了。 “属下明白了。”汪同成低了头，拱手说道。 “你找个机会，在他们之间搅上几搅，不怕更麻烦，只怕这台戏不好看。不过，若是找不到好机会，也就不要贸然动手了，免得打草惊蛇。” 薛明北又如是叮嘱道。 汪同CD一一记下。 汪同成退了下去，然后再过几柱香的时间，王函也恰好到了。 今天的相府，可是热闹的很。就算有人知道他们这些人的来往，也知道他们肯定又在密谋什么大事，可是那又如何。 朝堂中那么多人都归顺了丞相，他们只求事情能成功，而不会妄自去干涉什么。 毕竟，他们觉得还是自己的性命比较重要，家人的性命比较重要。 至于国家，只要他们还生活在这里，那么谁统治不是一样呢？永远没有他们好的时候，只能在权力争夺的夹缝里求得生存罢了。 是不是苟且，在这种时代，也没人去在意了。 这件事情，到这里就算告一个段落了吧，虽然实际上，依旧是暗潮涌动，你方唱罢我登场。 都城的夜里，各人都有各自的心思。 —————————— 皇宫里。 一如既往地，下朝之后，明姬和月舞就在古月殿里对弈。 对方各自都还是七八岁的孩子，棋路在有些地方还是显得有些稚嫩，可是经过了那么多的练习，可以说，她们的棋艺已经比很多男子都要好了。 明姬执黑子，月舞执白子，在蓝田玉做成的棋盘上落子。黑与白交错，就是生与死的厮杀。 然而也许是因为彼此心绪都还算平静，落子的速度并不算快，一切都是如此的井然有序，不慌不忙，从容落子。 “姐姐，这段时间朝政怎么样了？还算得心应手吗？”月舞首先开口。 这局棋会下成平局，她看出来了，只是还不想收局罢了。正好趁这点时间，姐妹俩好好说说话。 她能看出来的，明姬自然也能。 不过，她也不说，依旧下着。 正文 第184章 必须调查 “这段时间啊，还好吧，我都不管他们了。”明姬调皮地眨眨眼睛，笑着说道。 “不管他们？”月舞有些奇怪。 “是啊，他们总是在说秦川哥哥如何如何，我管他们做什么，最多，点点头说声是是是咯。”明姬说着，自己都笑起来。 月舞也是忍俊不禁。可真是任性啊，这么一帮大臣，肯定都说得口干舌燥了吧？然而明姬一声“是是是”就把他们全都打发了，其实实际上什么也不做，他们还不得呕死。 明姬笑着，又皱了皱眉，说道：“唔，我现在不理他们，他们大约也是无趣吧，竟然也都不再谈起了。可是我知道，那个流言在京里还是传得很厉害。” 这的确是一个问题。人想要说什么，靠惩罚也是堵不上他们的嘴的，可是，若说要晓之以理，也无异于开玩笑。 这么多百姓，大多数没读过什么书，等着他们听你讲道理，想都不要想。 “或许，应该让皇夫做点什么吧。”月舞斟酌着说道。其实，她也不知道，现在皇夫能做什么来平息这个流言。 现在也只有令秦川能做什么可以推翻那个流言的事情，流言才会平息。要想让它过了这阵子的热度，然后不攻自破，可太难了。 “做点什么……”明姬沉吟着，手中落下一子，“可是，秦川哥哥好像根本不在乎这个流言，他不让我管。若是让他为了这个无聊的流言做点什么事，可能他不乐意。” “他不让你管？”月舞第一次听明姬说起令秦川对于这件事的态度，不由得有些惊讶。自己不在乎，也不让明姬管，这样的做法还真没什么人可以做的到吧。 这个皇夫果然不简单。 “那，到底要怎么办？”月舞问道，也紧跟着明姬落下一子。 明姬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的态度很明朗，就是不相信那个流言，希望我这个当事人的选择能够让百姓们都看清楚，秦川哥哥根本不像流言里说的那样。” “姐姐你错了。”月舞也摇摇头，“你的态度虽然至关重要，可是这不是这样体现的。你越是相信皇夫，他们就只会认为是皇夫蛊惑了你。” “真是岂有此理！”明姬也知道月舞说得很对，于是又生起闷气来。“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就让秦川哥哥这样被世人诟病吗？” “皇姐。”月舞郑重地唤道。 明姬诧异地看着她。 “皇姐，你去调查这些事，调查得越详细越好。必须要找到真凶，不能让他们一直被迷惑，冤枉皇夫。”月舞说道。 也许是跟明姬混得熟了，她的语气并不恭谨，反而带了几分命令的语气。 不过明姬还挺享受这样的相处方式。她喜欢亲近的人不把她当成皇帝，而只是亲人。 调查……对，调查。攻破流言最好的办法，就是用真相去击败谣传，所以至关重要的事情就是找到真相。 “可是，这真相，可不好调查。”明姬说道。连秦川哥哥都没有调查出来的真相，她不认为自己可以查出来。 正文 第185章 探问 “你们在聊什么呢？”说话间，一个月白色的身影闪了进来，说话的声音带着几分似笑非笑。 是令秦川。 “秦川哥哥你怎么来了？”明姬连忙抬头看向他。 因为方才想得太投入，手中的黑子便不小心落在了白玉的棋盘上，叮然一声脆响，断了明姬的思绪。 令秦川解下身上的外袍挂好，然后走到明姬和月舞旁边，道：“没事，只是来看看你们。怕打扰你们下棋，就没有让人通传。只是方才听到你们在说话，这才唤了一声。” “哦。”明姬应和了一声。 月舞这才从棋盘边上起身，对令秦川行礼，笑着道：“月舞见过皇夫。” 明姬忙拉住她，嗔怪道：“都是自家人，还行什么礼啊，多生分。秦川哥哥，你说是不是？” 令秦川自然跟着微笑，道：“嗯，月舞你以后不必向我行礼，别让那些繁文缛节玷污了家人间的情感。” 明姬连连点头表示同意。 月舞当然从善如流地应了。 明姬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惊讶地说道：“月舞，我现在才发现，你竟然一直叫秦川哥哥皇夫呢？怎么这么生分？其实你可以跟我一样叫啊。” 月舞“嘻嘻”笑了，道：“都是小细节，我只是不太习惯嘛。反正他知道我是叫他，不就够了吗？” 虽然明姬还是觉得怪怪的，却也没再说什么。只要月舞自己觉得开心就好了。 “你们还没说，刚才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明明在对弈，竟然都只顾着说话了。”令秦川又问道，拾起了方才明姬落下的黑子。 明姬低头一看，这才发觉刚才只顾着说话，想着那件烦心事，竟然都没怎么动这棋局。 她不禁哑然失笑。 “没有啦，只是聊了会儿天，有些投入就忘记了这局棋。然后你就来了。”明姬回答道。 “可是，我可都听到了。”令秦川这句话说得一点都不客气。 明姬有些尴尬，然后又释然，道：“听到就听到，这本来就是事实，还不许我们说不成？” 月舞没有说话。 令秦川方才也并不是全都听到了，只是最后一句月舞说的话他可是听得清清楚楚，只要稍微想一想，也就知道她们到底在说什么了。 “明姬，这件事，你管不了，更不应该管。”令秦川脸上没有了笑容，说道。“月舞，你也是。” 令秦川对明姬说了之后，又转过头去对月舞强调。 “我不明白。”月舞第一时间抬头反驳道，“为什么要任由他人把自己贬低成什么都不是的混蛋？你对皇姐这么好，难道你自己没有考虑过吗？ 你不在乎，不代表皇姐也不在乎。你越是不在乎，她就越是在乎啊。到最后，你自己一个人倒是自在悠闲了，皇姐却整日在担心这件事会不会对你造成什么影响。” 明姬听到月舞这样说，也是愣了愣。 这样新奇的说法，她还是第一次听到呢。虽然她有时候是这么想的，但是她没想到月舞会知道。 正文 第186章 耐心解释 令秦川也愣了愣。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在他眼里只会无理取闹的被宠坏了的小郡主，说话这么尖锐，也一针见血。 “没事，月舞，不要说了，我可以不担心的。”明姬怕令秦川听了生气，于是抢先说道。 月舞则一脸倔强地看着令秦川的脸庞。 令秦川也看着那娇小稚嫩的脸庞。半晌，他说道：“我说过，这流言不会对我产生什么影响。我说过的，自然就是真的。” “可是，你这样说，皇姐又怎么会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打算的？”月舞不甘示弱地反驳，眼神亮亮的好像水晶石一样。 “反正，这趟水浑得很，你们谁也不要想着涉入。里面的事情盘根错节，查了也白查，别白费力气。”令秦川不再解释，只是又转过头对明姬说道。 “秦川哥哥，你真的不会有任何不良影响吗？那大概要到什么时候，流言才会消失？”明姬睁着大大的黑亮的眼睛，殷切地看着令秦川。 “影响当然会有，但是以后自然会消失。而这流言……离平息的时候也不远了。”令秦川回答道。 “为什么？”这一回发问的是月舞。 她问的是为什么流言不久后就会平息。 令秦川耐心地回答道：“绾绾上朝的时候应该也听到朝臣上奏过的，现在的边境，不是太安宁。” 岂止是不是太安宁，是很不安宁。令秦川已经说得很隐晦了。 听他这么一说，明姬也想起来，道：“对对对，是边境。那些蛮夷子，真是可恶，边境的百姓都被偷袭好几次了。” 本来听到边境二字，月舞的心就提了起来。青州就是位于边塞之地，只是环境不如其他边塞之地那么苦寒罢了。 父王…… “边塞哪个地方？”月舞问道。 明姬也想起来楠亲王正是在边疆附近地区的青州，于是立马安抚月舞道：“月舞你放心，不是青州，是乌兰国。——咦，话说皇叔和王妃也该要到了进宫的时间了吧？” 令秦川回答道：“对，就在几天后了。” 明姬点点头，道：“好，到时候我就不来打扰你们亲生的叙话了，你们好好聚一聚。”说到这里，明姬还是感觉自己很对不起月舞。 “真的吗？太好了！”月舞听到父王和母妃终于可以进宫来看自己了，顿时欣喜得忘记了所有的不如意。 果然还是小孩子。 “皇夫，你继续说，流言为什么会在短期内平息？”心情好了，月舞说话的语气也变得格外的轻快。 “嗯。绾绾你应该明白的，这一战，许是在所难免了。”令秦川于是继续说道。 明姬皱着眉点点头。 这一仗迟早要打，只是明姬没想到会来得这样快。她还这么小，还不满八岁，而现在国内又是混乱，丞相在虎视眈眈着这把龙椅。 如果现在这时候打起来了，那就是内忧外患了。国库会更加空虚，还要大量征兵，由于供给问题，免不得还要提高百姓的赋税，那时候，只怕民间更加怨声载道，苦不堪言。 正文 第187章 主帅为谁 对啊。 这么想着，明姬突然明白了令秦川的意思。 “仗一旦打起来，百姓当然只会去关心这场战争，谁还去管别人的事情。应该都只顾着自己家的男丁会不会被征去了吧。” 明姬说着，神色黯然。 若真出现这样的景象，她也确实不该高兴。至少这说明了，她并不能让百姓都安居乐业。 而且，该派谁出战，也是一个问题。 月舞也沉默了起来。 还是令秦川说道：“你们放心，这件事我都考虑得差不多了，到时候，自然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秦川哥哥你已经想好对策了？”明姬很惊讶，她是昨天才听到大臣的奏报，今天秦川哥哥就已经把对策给想好了，那也太可怕了。 “对，到时候我再跟你说。这段时间你就当作一直在认真考虑这件事，丞相可能会有什么行动也说不定。”令秦川果断地说道。 明姬点了点头，又问道：“那秦川哥哥是想着让谁来做主帅？” 听到这敏感的问题，月舞直觉自己不应该再听下去了。但是此时走开又显得落了刻意，于是只安静地坐着，并不插话。 令秦川说道：“主帅，就先看看薛明北推荐谁吧，我心里有了一个好人选，不过还是到时候再斟酌比较好。” 令秦川这是把口关都咬死了，就是要保密。 不过明姬唯一知道的就是，秦川哥哥不会做对她有害的事，于是也就不纠结下去了。 “你们继续下棋吧，趁着现在好好玩，真要到那时候，可就要一直焦头烂额了。”令秦川说了这么一句，就起身离开了古月殿。 来时干净，去时也干净。 “来来来，我们继续下完这局未完的棋吧，其他的先不管。”明姬又说道，语气轻快无比。 大抵见过了令秦川，她的心情一般都会变好。 “好。”月舞也笑着应道，重新执起了手边的白子。 她不知道，为什么明姬和令秦川谈这些朝政之事也从不避着她，是因为信任吗？ 不过，她觉得朝堂上的波诡云谲，好像也很有挑战性？明姬和令秦川说的那些话，她都暗暗记在了心里。 既然他们都不避讳自己，那自己也不能讨厌自己啊。自己想要知道的，就要想尽办法知道。 —————————— 之后某日早朝。 “乌兰国的事情，不知陛下考虑得怎么样了？”薛明北问道。 此时徐中基还没有去乌兰国，乌兰国也还是只敢在边境时不时偷啊抢啊的，不敢发动大规模进攻。 薛明北在等待一个良好的时机。 “不知各位顾命大臣的意见都如何？”明姬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问起了四大辅臣的意见，不过楠亲王不在罢了。 这样的情况可是比较少见的。因为明姬一直想着他们都归顺了丞相，他们唱得再好听，也不如薛明北直接说一句话，所以之前她从来没有问过顾命大臣的意见，都是直接问薛明北的。 薛明北一时间也有点摸不着头脑。这个小皇帝想一出是一出，心思也是不太好猜的。 正文 第188章 邱尚婴 由不得多想，中书令王函首先站出来说道：“启奏陛下，臣的意见与丞相大人一致。” 紧接着御史大夫柳重葛也站了出来，拱手道：“启奏陛下，臣也觉得邱尚婴邱将军最适合领兵出征。” “唔。”明姬奇迹般地点了点头，道：“那么，所有人都支持邱将军吗？如此看来，邱将军倒是……” 明姬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个老大臣站出来打断：“陛下，臣以为邱将军领兵不妥。” “哦？”明姬来了兴致，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薛明北的脸色黑了黑。 明姬权当作没看见，依旧聚精会神地看着那个老大臣。他是少数几个没有归顺丞相而忠于大渝的大臣之一。 这年头，不怕薛明北的淫威的，可真是难寻了。 唔，姑且，她自己也可以算一个吧。 只听得那个老大臣说道：“邱将军如今虽然是身处将军的职位，可是臣听说其日常行为极其不端，由他领兵，恐难以服众。” 老大臣说得已经够客气了。邱尚婴的行为岂止是不端，简直是社会的败类了。性格轻佻，经常流连于烟花柳巷之地，家里的小妾也是不少。 这个暂且不提，更重要的是，邱尚婴这个大将军的职位得来也是名不正言不顺。能力虽然也有，只是性格暴躁，经常动不动就用皮鞭抽打士兵，仗着薛明北需要他，放肆横行。 这样的人，根本不配身为一个将军。 薛明北对他当然也是不满的，这样放浪形骸的人，薛明北会喜欢他才怪了。只是邱尚婴领兵打仗的本事摆在那里，他还需要这个人。 所以，在警告了邱尚婴几次之后，邱尚婴还是没放在心上，他也就只能当作没看见了。 这些明姬自然是了解过的，不过老大臣说完之后，她还是作出一副很惊讶的样子，转过头去问邱尚婴：“邱将军，曲爱卿说的可是确有其事？” 薛明北没有插话进去。 本就是他理亏，让他睁着眼睛说瞎话，他可很难做到。 邱尚婴大部分时间在军营中生活，行为举止自然是粗犷惯了的，而且儒书中说：食色性也。他没觉得自己享受生活有什么不对。 “回陛下，末将冤枉，末将做事从来对得起自己的心。”于是邱尚婴说道，虽然是回禀，他却站得直直的。 在他眼里，明姬不过是个小小的傀儡，他不觉得自己需要向一个傀儡屈膝。 粗神经的人，果真是不会说话，不懂得人心叵测。也是单纯到愚蠢。 明姬已经在心里笑了出来。 邱尚婴说，他做事从来对得起自己的心，可不是对得起大渝，对得起她这个陛下。 想来其他大臣也都听出来了，一时间，大都神色复杂。似乎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样子，却又不便多言。 薛明北正要说话，然而言官靳无尤已经早一步站了出来，拱手说道：“陛下，您可不要相信邱将军的狡辩。他近来在京城里的作为，大家都是有目共睹，只是陛下身处宫中，所以不能及时知道罢了。” 正文 第189章 殿上冲撞 停顿了一下，靳无尤用更坚定的声音说道：“陛下，邱尚婴此人，决不能用为此次防御乌兰国之战的主帅！” 听到靳无尤这样说，邱尚婴立马就炸毛了，他往靳无尤的方向跨了一大步，大声吼道：“老东西，你胡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看邱尚婴这架势，旁边的人都被吓到了，连忙七手八脚地去拉邱尚婴。 他们越是这样，邱尚婴心里越是愤愤，骂出口的话语更加难听，周围的人大惊失色，却什么话都没敢说。 明姬皱了皱眉，道：“邱将军！有话请好好说。” 薛明北眉头也是皱得死紧，也提高音量说道：“邱将军！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想要证明你是清白的，就用事实来证明，不要靠口头上的胜利。” 薛明北看似是在责备邱尚婴，实则是提醒他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要在这个方面被人抓到了把柄。 希望邱尚婴能明白吧。 不过薛明北确实是要失望了，邱尚婴听了他这句话，直以为是薛明北也要抛弃他了，情绪更加激动起来。 再看靳无尤。 他虽然年纪大了，但是那气质却确实是许多人所不能比的。他还是一脸淡定，看着邱尚婴神情狂乱地对着他开骂。 “陛下，众位大人们，大家也都看清楚了。邱将军品行实在是有缺，在金銮殿上依然吵吵闹闹，言语粗俗，这不是对陛下、对大渝的不尊重是什么？” 靳无尤言语平静，却是直切要害。 明姬在心里满意地点点头。言官果然就是言官，观察力强，擅长抓重点，口才更是棒。 于是明姬顺着他的话说道：“靳爱卿说得对，只是，如果不能是邱将军做主帅，那应该让谁去好呢？” 群臣面面相觑。 这根本很像是陛下故意演了一出戏，而邱尚婴却是稀里糊涂地配合了，还配合到了陛下想要的效果！ 所以如今陛下说出这样的话，就是顺理成章的。既没有直接否定顾命大臣的建议，也让不明内里真相的百姓心服口服。 而且，她达到了自己想要达到的目的。这才是最可怕的。 陛下也不过快要八岁，什么时候心思变得这么缜密了？ 薛明北自然也看出来，明姬在跟他耍手段，心里当然也是生气的。 这个他从她出生起就一直看着的小明姬，总算是长大了啊。 “恕臣冒昧，那么陛下心中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吗？”薛明北站出来，手执象牙长签，低着头问道。 他没有否定明姬要换人的想法，毕竟邱尚婴是个什么样的人，众臣都看得清清楚楚了。只是，到底要换成谁，他还是要关心的。 如今，去掉了邱尚婴，能用的人也就只剩下京畿地区北大营的南桥生南将军，南大营的辜远辜将军，还有西大营的周长风周将军了。 或许，这三位将军手下还有什么能干的参将副将什么的，这也还要靠举荐的。 他倒要看看，明姬到底会选择谁。 她选择了谁，也就代表谁是他不能用的了吧。以后要拉拢或打压也有了个具体的方向。 正文 第190章 另谋主帅 “我。”这时，突然有一个清亮的声音从薛明北身后传来，“陛下选择的是我，由我去防守边境。” 薛明北听到这个声音，本来只是觉得有些熟悉，却一时没有想起来到底是谁的声音。是谁，谁敢这么狂妄。 不单是薛明北，金銮殿的文武百官都不由得下意识地转身看向那个从殿外走进来的人影。 明姬也惊愕地抬起了头。 她明明是想让周将军去的。周长风领兵能力不比谁弱，性格虽然沉默，却也是最为可靠的。最重要的是，周长风一心只想报效国家，从不牵涉党派之争。 可是，这又是谁竟敢说她选择的是他去打乌兰国？ 而且，这声音…… 从殿外进来的人逆着光线，一身严整的金色铠甲战衣明晃晃地反射着秋阳明亮的光线，使得他整个人如同高贵的天神一般，却又透露着肃杀的气息。 当所有人还在恍惚时那个人影已经一步步走进了金銮殿中间，他下跪行礼，道：“陛下。” 这个声音响起来，众人才如梦初醒。 “怎么是你！”有人忍不住说道。 明白过来走进来的人是令秦川，薛明北的瞳孔微微一缩，却什么都没说，不动声色。 明姬也愣愣地，说道：“秦川哥哥……” 令秦川并不理会那个人的声音，目光只是专注地停留在明姬身上，道：“陛下，请恩准我去领兵防御外敌。” 因为乌兰国对边境地区还没有实质上的军事行动，所以令秦川也只说是防御外敌入侵。 “这怎么可以。”有大臣立马反驳，然后开始算账，“皇夫也只不过是陛下后宫里的人，怎可一而再再而三地不经奉召就进入朝堂议事重地？” “是吗？”令秦川反问道，却没有打算让他回答，而是又接着说道：“你进来金銮殿是干什么的呢？我进来是为了江山社稷，我问心无愧。” “真是大言不惭。”有人冷笑道，“能站在金銮殿里直面皇帝议事的大臣，大抵都于社稷有功，或者是有这个能力，而你，有什么？” “我不需要现在有什么，我只要明白以后会有什么。”令秦川神色没有半分变化。“现在我能说我可以领兵出征，那就是对社稷有功。” 还有人想要说什么，明姬已经断然喝道：“不可以！” 明姬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令秦川，说道：“皇夫，你不可以带兵出征。”她不想秦川哥哥离开她，去到那么危险的地方。 原来前几日秦川哥哥说的已经有了打算，就是这样的打算。他要出征，却选择了这样极端的方式，让所有人都知道，她也才知道。 听到连陛下都反对，众臣嗅出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这一次皇夫的行为，似乎没有和陛下说好，既然连陛下都反对，那可就好办了。 反正军功绝对不能让令秦川得到。 他们也不想想，到底会不会万无一失地绝对会有军功。战场上形势变化莫测，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会预知到结果。 正文 第191章 被迫同意 于是有人附和明姬的话，说道：“对，皇夫从来没有打过仗，怎么就能带兵出征？这岂不是把千千万万个士兵的性命放在危险的境地？” 许许多多的人提出了反对。甚至连靳无尤也提出了反对。 靳无尤支持的是大渝的江山，而不是明姬，更不是令秦川。任何可能对大渝有害的事情，他都要反对。 明姬紧咬着嘴唇，等着令秦川说话。 他知道，只要是他自己愿意的事情，不管别人怎么阻挠，他都是会去做的。无论任何人。 明姬知道，就算是她阻挠，也不行。她突然觉得心慌。 薛明北听到令秦川说要自己领兵去边塞，便若有所思，没有说话，就任由他们在那里唇枪舌剑。 令秦川要去边塞，目的是什么呢？ 为了军功？还是单纯为了大渝的兴亡？然而，就算乌兰国真的打进来了，大渝的主权也未必会丧失。 如果用一些条件，能够让乌兰国退兵的话，他想双方都会乐意的。边塞的人，毕竟水土不服，这中原他们绝对治理不好。 令秦川为何要自己亲自去？他自己也是从来没有过带兵的经验，战场又如修罗场，他就不怕死吗？ 而且，他也不怕自己会阻拦？他知道自己不会阻拦？ 呵呵，那恭喜他，他猜对了。 “陛下，其实臣觉得，让皇夫领兵出征，也未为不可。”薛明北终于站出来发言了，于是整个大殿里的臣子的目光都汇聚到他身上来。 连明姬的目光都不由得移向了薛明北所在的方向。 薛明北同意……薛明北居然同意，那就真的不能让秦川哥哥去了，太危险了。凡是有薛明北掺和在里边的事情，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令秦川本来不想理会薛明北，此刻听到薛明北说同意自己领兵，少不得回过头去看了他一眼，道：“多谢相爷的信任。” 他们到底在搞什么？ 明姬咬紧了嘴唇，不懂这个时候应该说什么话。 私心里，她自然是不希望令秦川亲自带兵去攻打那些已经养足了精神的恶狼的，可是，现在令秦川和薛明北表面上都已经达成了共识，自己再拒绝，似乎也没什么意思。 可是……她若是同意了，就是亲手把秦川哥哥推上了那条死亡之路。 月舞说得的确不错，令秦川做事只要自己问心无愧，对大渝也问心无愧，可是为什么偏偏不肯多考虑一下她的感觉？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秦川哥哥就不再告诉自己应该怎么做，也不告诉自己他想做的是什么。她整天为了他担心来担心去，总是到最后的时刻才知道，原来他早就已经做好了决定。 可是，他是她的秦川哥哥，她怎么会违背他的意愿。 “让皇夫领兵出征，可以。”明姬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薛明北听了首先问道：“不知陛下还有什么要求？”他想要知道，这到底是不是又是他们在唱双簧。 至于那个分裂他们二人的流言，现在已经几乎失去了作用，那自己也就当作从来不知道好了。 正文 第192章 封大将军 “让皇夫做主帅，可以，但是，还必须有其他几位有经验的将军一起前去。”明姬说道。 她还是不可能不担心。她知道秦川哥哥会武功，可是会武功并不代表会带兵。兵书读的再多，没有实战经验也是枉然。 就好比东汉时期的赵括，纸上谈兵，只会导致失败。而与乌兰国这一仗，输了不仅仅是输了，这关系到大渝的江山，大渝的尊严，也关系到，秦川哥哥的性命。 这场仗，必须要赢，秦川哥哥也必须要安全地回来。 薛明北问道：“不知陛下心里可有合适的人选？” 这也正是令秦川想要问的。出征的时候带上别的带过军的将领，也是他本来就想着的，所以他不反对。 明姬没有犹豫，按照之前的想法说道：“朕觉得，京畿禁军西大营的周长风周将军就不错。” “陛下英明。”薛明北奇迹般地没有反驳，只是顺从地低头同意。 被点到名字，周长风从武将的座列中出来，单膝跪地，声音洪亮：“末将愿意随皇夫领兵出征，还边疆百姓一个安宁的生活！” 令秦川低头看着头低得几乎匍匐下去的周长风，点点头，道：“很好。” 明姬这一次的眼光不错，找到这么一个忠君爱国的人来跟他一起奔赴边疆。 明姬看到令秦川点头，又赞叹，终于心里也有些安慰，于是清了清嗓子，道：“如此，便封皇夫令秦川为威远大将军，授兵权，允许按照自己的意愿调兵遣将。西大营周长风将军加晋为骠骑大将军。众卿可有异议？” 没有人有异议。 实际上，自从薛明北说让令秦川领兵出征也未为不可的时候，就没再听到什么反对的声音了。 即使他们并不知道，薛明北到底为什么同意让令秦川出征，还是大将军的品阶。 多少热血军人奋斗了多少年，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已经数不胜数，却依然够不到那大将军的位置。 永远是那么可望而不可即。 可是，令秦川只是突然这样穿着一身军人的铠甲，还擅自闯进了金銮殿，却还是这么不费吹灰之力地坐上了大将军这个位置。 但是，他们不敢反对。 谁知道令秦川怎么想呢？谁又知道薛明北到底怎么想呢？ 万一薛明北是暗自又有什么很好更加万全的打算，而自己贸然反对，打乱了他的计划，到时候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死呢。 没有人反对，但还是有比较特别的声音的。 “陛下，末将自请跟随周将军和皇夫一起去乌兰国边境，保家卫国，建功立业，还请陛下恩准！” 武将的行列里又走出来一个人。 这又是什么人？不是特别突出的人，明姬一般都不怎么关注，所以看到这个人的身影，也只是微微觉得有点眼熟。 不过他提出的这个请求倒是合情合理，明姬找不到拒绝的理由。毕竟连皇夫都能成为大将军领兵出征了，一个小将领想要跟着去，又是用保家卫国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明姬不知道该怎么拒绝。 正文 第193章 反常即妖 “哦？”明姬微微挑了眉，问道：“你又是何人？” 皇帝不知道天天站在朝堂上跟自己议政的人是谁，这似乎是一种失职和罪过。但明姬是微微歪了头，以一种天真的姿态问着他，又让人觉得无可厚非。 于是那人没有丝毫异样地再次行礼，声音依旧洪亮而平静：“末将长水校尉王琛，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明姬这才了然。 原来这也是掌管中央军队的，屯兵八校尉之一的长水校尉。 那么他应该也是薛明北的人吧，到底该不该让他去呢？毕竟他看起来的确像是想要跟着去建功立业的，这是很理所应当的事情。 “周将军，你意下如何？”明姬自己不知道应该怎样决定，于是就问周长风。 她没有问令秦川，是因为她又怕他会只凭自己的意愿决定。她知道，他根本不怕危险，或者说，他相信凭自己的能力可以化险为夷。 令秦川也只是站着，并不多说一句话。 明姬在害怕。 他怎么会不知道。 薛明北站在文官之首的位置，离令秦川不算近也不算远，他就这么玩味地看着令秦川和明姬两个人，眼中渐渐有了笑意。 周长风听到明姬问他的意见，于是抬头看了身后的王琛一眼，然后又转回头说道：“启奏陛下，末将对此不敢多加妄言。” 明姬微笑，“周将军不必有顾虑，直言无妨。” 薛明北始终没有再说话。 周长风也没有去看薛明北，直接说道：“王校尉并不属于末将管辖，但也不免接触过几次，末将认为，王校尉能力绝对是可以的。” 能力当然是有的。不然薛明北也不会用他，他也不会贸然站出来请求同去边境。 明姬倒是忽略了这个，周长风看人从来看能力。至于人品和所在阵营，因为不是直属管辖，他必定也不了解。 这样，连周将军都说可以了，那这个王琛，她是不能不同意他去了。 算了，就这么一个人，能掀起什么大风大浪来。最多，让所有人都小心一点，她就不信，这个王琛难道还敢让己方军队输不成？ 就连薛明北自己都不会这样做吧？ 所以，明姬只是略略沉吟了一下，便说道：“极好。那么，就加封长水校尉王琛为骠骑将军的参将，等到乌兰国真的动用武力之时，同去前线。” 明姬没有把他分到令秦川麾下，也是怕他有更多的机会对令秦川不利。希望自己的安排，能够让危险发生的可能性降低一些吧。 王琛也没有任何异议，又一次参拜道：“末将叩谢陛下皇恩！” 明姬笑着摆摆手，让他起来。 此时明姬才装作很疲倦的样子，掩嘴打了个哈欠，转过头去问薛明北，“薛爱卿怎么一直没有发表什么意见？不用拘着的。” 此时这一句话，仿佛是最尖刻的讽刺。 薛明北笑了，拱手说道：“陛下说笑了，臣只是觉得陛下的安排很好，不需要臣再提出什么意见。” 明姬有些奇怪。 薛明北到底在打着什么鬼算盘？今天那么诡异地竟然说她的安排很好，这还是他吗？ 俗话说得好，反常即为妖，薛明北定然是在盘算着什么。 正文 第194章 她很想哭 只是，就算他确实是在盘算着什么，也不是她所能知道的。 “既然如此，”明姬敛容说道，“众卿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吧。” 众臣都不由自主地看了看一脸淡定的薛明北。 然而薛明北自然是不会管他们的。他想做什么，可不会一个个都告诉他们，反正他们都是依附于他的，他有这个任性的资本。 众臣忽然觉得无趣，于是都沉默着，没有再提出什么意见。 见状，站在丹陛下的小司礼太监扯开了尖细的嗓子，拉长声音传唱道：“退朝——” 明姬仍是正正经经地端坐着，看着满朝文武恭恭敬敬地跪地山呼万岁，然后又一个个退下去。 最后，只剩下令秦川。 他还保持着跪地的姿势，没有变过，好像凝固住了一般。 明姬看着他，嘴唇咬紧。 这样的沉默不知过了多久，明姬猛然站起身来，快步走向了殿后。她的脚步很急促，就好像后面有猛兽在追着她一样。 秦宿看见她，又回身看了看仍匍匐在地上的令秦川，低低地叹了口气，然后快步跟上了明姬。 明姬其实一直在等着令秦川追上来的，她需要他的解释，需要他的安抚。 可是，她一直就这么徒步疾走，一直回到了永渝殿，自己一个人空坐了很久，也没有等到那穿着金色的铠甲的身影，或者是换了一身月白色衣衫的身影。 她突然很想哭。 她为他担心，可是他就这么擅自做了决定，连一个解释都没有。 难道她不是他珍视的吗？ 可是她不能哭，她是帝王，所以不能见眼泪。这也是他教给她的。 明姬又坐了一会儿，呆呆地想了很多事情，便径直去了御书房，把自己一整天都关在里面，也不许人传膳。 侍候的人都是六神无主，她们也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况且，陛下今日回来得格外早，似乎是忘记去古月殿了？ 但也没人敢去这样提醒明姬，毕竟她们是微贱之人，明姬也一直因为她们是薛明北的人而敌视她们。 不去就不去了吧，古月殿而已，一天不去又能怎么样？明姬是皇帝，她想不去就可以不去，完全不需要什么理由。 唔……皇夫今天也没来。 到底发生了什么？ 很多人都在这么想着。 到了晚上，月舞自己跑了过来。 “去通报一声，就说我来了。”月舞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命令，毋庸置疑。 守门的宫女显得很是为难，道：“郡主……不是奴婢不肯为您通传，实在是陛下说了，今日奏折繁多，不许有人打扰。” 月舞比那个宫女要矮小很多，但她却仰着头看着那个宫女，一瞪眼道：“你到底去不去？” 那个宫女被瞪得心里一寒，有些无措地说道：“是……奴婢这就去，请郡主稍等一下。” 对待这些宫人，果然不能给什么好态度。 月舞抱着自己的双臂，好整以暇地站着，心里想道。 不一会儿，月舞听到御书房里传来一个幼嫩却低沉的女声：“让她进来吧。” 月舞心里一喜，连忙跑了进去。 正文 第195章 总要吵起来 月舞跑进去的时候，明姬还在低头专心批阅奏折，对于月舞的到来，就像没有看到一样。 “姐姐！”月舞声音清脆地叫道。 看到她这么热情，明姬也不好太过冷淡，于是放下手中的御批朱笔，道：“你先坐吧，我暂时没时间和你说话。” 就算月舞不说，她也知道她到底是要说什么。她不想听。 “不行，我的事情，必须立刻说，立刻解决。”月舞果断地说道，身子一晃晃到了御案前面。 那就是说，连国家大事、批阅奏折这种事都要放在后边了？ 明姬皱了皱眉，语气严厉起来：“月舞，我宠着你，很多事不和你计较，可是这并不代表你可以忘记你的身份！” 但是这样的话对于月舞来说，杀伤力为零。 “我知道我什么身份。我是你妹妹，你是我姐姐，姐姐有什么事做得不恰当，妹妹理应指出来。” 月舞想了想，又加上一句：“若是不指出来，我就不能算作是好妹妹，而你也当不成好姐姐。” 居然敢当面说皇帝是错的，这种事情，现在也就只有月舞能办得到了吧。 谁叫她从小被宠到大呢？以前在家是楠亲王宠着她，兄弟姐妹让着她；在皇宫里，那段时间过后，她也是被宠得几乎有着跟明姬差不多的地位了。 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不然也不会明知道明显表现出对明姬的厌恶对自己甚至对父王没有什么好处，她还是任性地那样去做了。 她想做的事，从来不想压抑在心里。 明姬的脸色果然很难看。 到底是谁做错了？明明是她处处为他担心啊，可是他根本不把她已经当回事。在他心里，就连他身边的童衡，都比她来得重要吧。 “我的事，你不要管！”明姬整个手掌抓着朱笔狠狠往下一顿，上好的狼毫散开，上面的朱红墨水也在御案上的一叠宣纸上洇染开来。 鲜红的，格外刺目。 许是心里太过憋屈，明姬的声音也带了几分怒气。 月舞没有被她吓到，她干脆从不远处的隔帘间搬来一张椅子，坐定了，才无所畏惧地直视着明姬的眼睛说道：“我怎么不能管？我就偏要管！” “我就管了，你能怎么样？让人杀了我吗？”月舞仿佛觉得事情还闹得不够大，语气一点也不客气。 明姬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道：“你要是再敢管，就滚回你的青州去，也别让楠亲王再进京来。” 这是气话了。 明姬就是不希望有人管这件事。这是她和 秦川哥哥的事情，她只需要秦川哥哥给她一个说法，其他人她不管，其他人也不该来管她。 即使那个人是她妹妹。 月舞依旧没有被这句话影响到，却还是提高了声音说道：“好啊，我正巴不得离开这里呢。我父王也不稀罕来这什么劳什子京城。” 外面守着的宫人心惊胆战。 怎么这个月舞郡主每次都要惹事？才来了没多久，总是要吵起来，现在还……说出了这样的话。 这么大声，大概很多人都听到了。 正文 第196章 针尖对麦芒 她们恨不得离这个岗位远一点，再远一点，再也不要听到什么敏感的话。 但是，不坚守岗位，又一定会被领班的姑姑责骂。所以她们只得都低下了头，强迫自己不要去听里面的声音。 里面，明姬听到月舞竟就顺着她的话这样说了，于是她就这么睁大眼睛看着月舞，嘴唇紧闭不发一言。 月舞毫不客气地回视她，道：“我说过我可以走，但是在走之前，我还是要把我要做的事情做好。” 明姬沉默良久，才吐出一句话：“月舞，你真是……越发胆大了。” 月舞嘻嘻笑了出来，道：“我胆子不大，还做什么郡主？但姐姐你还少说了一个方面，就是我不光胆子大，脸皮还很厚。” 明姬本来想严肃一点，听到这里，终究憋不住笑，又连忙敛容。 月舞见她笑了，知道她心里已经有了一丝松动，就趁热打铁，说道：“姐姐，去找皇夫吧。” 明姬听到这个敏感的名字，身子立马绷紧了起来。 “我不去。”她果断地说道，“我是皇帝，他是皇夫，为什么要我去找他？又不是我对不起他。” 她是皇帝，让她向别人低头，她还是很不愿意的。即使在别人眼里，这或许只是可怜的自尊。 月舞就知道她会拒绝。 不过她本来就没想过，她一说了，明姬就会照样去做的。 “姐姐，你的面子重要，还是你和皇夫的感情重要？也许皇夫也有自己的考虑呢？你都不想着去了解，误会就会渐渐地多起来啊。” 月舞认真地说道。 可是她这么一说，明姬反而觉得鼻子一酸。哪里是她不想去了解？是秦川哥哥从来没想过让她了解。 鼻子这么一酸，忍了许久的眼泪便再也忍不住了。 “你不知道，你哪里会知道？”明姬有些抽噎着说道，“是他根本不想让我知道。就像你那日说的那样，他只想着他自己高兴了才去做某件事情，从来不顾及我会不会担心。” 原来明姬是把这句话当真了？当时她只是拿这句话来激一激令秦川而已啊。 月舞有些无奈。 “姐，”月舞靠近了御案，双手撑着腮，说道，“你忘了？皇夫的话一向比较少，你看见他做事什么时候向别人解释过？” 这倒是真的。 “可是……”可是以前秦川哥哥做事是会向她解释的呀。 但月舞好像看出了她想要说什么，说道：“以前你刚刚登基不久，很多事都还不懂，所以皇夫会一步步引导着你，可是你现在也应该自己去看待、处理每一个问题了。” 月舞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来：“若是皇夫知道你如此不理解他，他才是最失望的那个呢。”不过月舞相信，明姬一定会知道的。 明姬的脸色看起来很难堪。 “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明姬抬起了头，看着月舞认真地问道。 ———————————— 翌日。 霜华殿。 明姬是刚刚下朝就跑过来了的，脸色还泛着几许潮红。她的心也是扑通扑通地跳着，好像要跳出胸腔一样。 正文 第197章 紧张，激动 秦川哥哥……你千万不要让我失望。 明姬在心里默念着。 刚要转过一座假山，明姬觉得自己走得太久了，于是干脆提起玄色的袍摆，跑了起来。 跟在后面的秦宿大惊失色，急忙“哎哟”一声，喊道：“陛下！陛下您慢些，可别摔着呀！” 假山附近到处都是些尖利的小石子，要是不小心踩到了，或者是跌倒了，可就不好办了。 唉，他都一大把年纪了(其实也就三四十岁)，却还是天天提心吊胆地担心来担心去，陛下还不听。 明姬像是没有听到一样，身子敏捷地避过所有的危险，只一下两下，就不见了人影。 可怜后面的秦宿和几个小宫女太监追得辛苦。 果然小孩子精力旺盛，这也太窜了。 守在霜华殿门口的侍卫首先发现了明姬，于是都恭敬地跪下来行礼。 奇怪，陛下今天居然身边一个人也没有跟着，还气喘吁吁的，连清晨束好的发髻和发冠都歪了。 嗯，对了，朝服还没有换，朝冠也没有除。 嗯……假装没有看到好了。 事实上，明姬也不打算搭理他们，连叫起都懒得，直接又提起袍摆，轻快地越过了纹路精美的垂花门，进去了宫殿里面。 这里的风景还是一如既往的迷人。 也是，天若有情天亦老，草木无情，自然是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自顾自繁茂。 童衡刚好从里殿出来，就看到满面红晕气喘吁吁的明姬，不由吃了一惊。 “属下见过陛下。”他按照礼节下跪行礼道。 “免礼。”明姬看到童衡也是始料未及的事情，为了掩饰尴尬，便抿了抿唇，说道。 “秦川哥哥在吗？” 童衡就知道，明姬会来霜华殿，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他家公子。 “回禀陛下，昨夜公子晚睡了些时辰，因此今晨也起得晚，这会儿还正在用早膳呢。”童衡说道，又试探地问道：“可要属下进去通传一声？” 晚睡？ 会不会……跟自己想的是同一件事情呢？明姬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这句话上，所以听到童衡的问话也只含糊地“哦哦”了几声。 随即又想到了什么，连忙又叫住他，道：“不必通传，你忙去吧。” 童衡便也不再坚持，告了退便转身离开。 陛下……终归还是小孩子，心思浅显，他故意说出这样的话来安抚她，她也没有听出来。 这样的单纯，当然是好的，毕竟不是污浊就够了。不过，在其他的时候，这样的单纯也是要不得的。 罢了罢了，公子和陛下之间的事情，他又何必去干涉。 不是当事人，也许看什么都是错的。 明姬没有再管童衡，直接就走进了内殿。 此时秦宿他们也追了上来，但发现明姬已经进了内殿，自己不好再进去打搅，也就只是站在外面等着。 内殿里，有隐隐的香味。不是饭菜香，因为令秦川的早餐一向比较清淡，能在他的早膳看到肉会是一件很稀奇的事情。 也不是熏香。他一向也不怎么爱熏香，不是必要的时候，一般不会熏香。 是花草香，清淡，而又馥郁，沁人心脾。 正文 第198章 解释 令秦川习武，感官一向很是敏锐，明姬还没有踏入内殿的大门，他的视线已经扫了过来。 看到她，令秦川似乎是没有想到的样子，微微一愣。 明姬讪讪地跟他打招呼：“秦川哥哥，在用早膳啊……” “嗯。”令秦川眉眼低垂，低低从喉咙里应了一声，带着几分平时没有的漫不经心和冷淡。 明姬顿时觉得自己问了一个非常愚蠢的问题。 “还没有用膳吧，过来一起。”正当明姬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令秦川适时地出声。 明姬还不想吃饭，但还是挪动脚步，坐了过去。 令秦川什么多余的话也没有说，只是默默拿了一只莲纹青瓷碗，盛了一碗汤递给明姬，道：“先喝碗汤，对脾胃有好处。” 明姬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便也默默接过了汤盅，小口小口地喝。 食不言寝不语，这会儿还是先不要说话吧。 但是令秦川却开口说话了：“等下我要去军营里，你要不要一起去？” 明姬当然要跟着去。是和她来的目的有关的事情，她怎么可能不跟着去。 然而太急了，她本来是想咽下口中的汤然后再说话，结果就呛到了。 “咳咳，咳咳……”明姬一边咳，一边还在心急，“要去……我要去的！” 令秦川不料她反应这么大，不由有些默然，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帮她顺着气。“别急，听你说话，我还是等得起的。” 听到这句话，明姬的眼泪突然就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 她又慌忙擦去，讪笑着说道：“看我，眼泪都给咳出来了。”然后她又用力地咳了几声。 令秦川没有戳穿她。 这么小年纪就要求她不能再哭，的确是难为了。而让她哭的，居然会是他自己。 令秦川干脆停下了用膳的动作，看着明姬，说道：“绾绾，我要出征，这是不可避免的，之所以不告诉你，就是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不会同意。” 话说出口，声音有些艰涩。 他向别人解释的时候不多，解释得最多的，就是对明姬。 他可以不管别人的想法，却不能不管明姬的，他需要给明姬一个好的交代。 明姬依旧是泪眼迷蒙，努力睁大了眼睛看着令秦川，说道：“为什么不可避免？你告诉我。” 她不要什么都不懂。 “绾绾，你觉得要打仗——无论内战还是御外——什么最重要？”令秦川首先这样问道。 明姬现在脑子都是一片空白，想了想，说道：“正确的决策？一个好的将帅？” “嗯，差不多吧。”令秦川含混地应道，“但是，有优秀的将帅的还不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首先，必须要有军队。而这个，是我们现在极其需要的。” 明姬恍然大悟。 “你自请身为主帅出征，目的就是为了兵权？” “对，想要获得兵权，这是唯一的途径。毕竟那些老辈的将军士兵都不熟悉我，不知道我究竟能不能信赖，所以不敢贸然依附。想要得到他们的信赖，就必须要打胜仗，拿军功和人格说事。” 令秦川一脸严肃地说道。 正文 第199章 如初 “可是，你从来没有上过阵，带过兵啊……万一有危险怎么办？要是这军功根本拿不到或者被别人抢了，该怎么办？” 明姬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出来。 不是她乌鸦嘴，而是她真的担心。这些情况，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让秦川哥哥去冒这个险，她实在担心。 “我自有谋断。到时候，就随机应变吧，计划也赶不上变化。”令秦川神色淡淡地回答道。 “我知道我没有打过仗，所以用完早膳才要去军营里看看。” 说到军营，明姬便又想到另一个问题。 “秦川哥哥，你是第一次上战场，更是第一次带兵，而周将军又不是主帅，会不会有很多人不服你？”明姬说道。 军队上下不齐心，这可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不会的。”令秦川安慰着明姬道，“面对外来敌人，士兵们大抵都会先考虑他们的妻儿，只会更加认真地去打仗。就算他们不接受我，我也自然会让他们逐步接受。” “真的吗？”明姬半信半疑。 当然是假的。 令秦川也在苦恼这个问题，只是他不会把不好的告诉明姬。现在他只是想到了解决这个问题的大致方向，能不能有成效还说不定。 所以，更加需要去军营了。 不过明姬总算是放下了一半的心。 “虎符还是在你手里的，对吧？”令秦川问道。 明姬点点头，今天她还特意把虎符带上了，生怕会有什么用处，没想到真的用上了。 她从怀里把虎符拿了出来。 令秦川满意地笑了笑。他是想凭借自己的能力打好这一场仗的，有了虎符，他就可以按照自己的设想调兵遣将了。 每一个男儿大抵都有一个醉卧沙场的梦想吧？他也不例外，能打好一场仗，也是他自己的能力。 “待会儿带上它，随我去一趟军队的训练营吧。”令秦川说道。“听说那里条件比较苦，又整日汗臭味弥漫，你怕不怕？” “不怕。”明姬干脆地说道。 她是闻过血腥味的人，她觉得，血腥味才是世界上最最恶心的气味。至于汗臭味，至少它不带任何死亡的气息。 “很好。”令秦川笑了笑。 他们本来还在互相别扭着，然而现在已经一切恢复了正常。连他们自己都很难说清楚，这关系是怎么又好起来了的。 他们没有互相说是对方的错，也没有说到底是谁的责任，只是把事情的因果说清楚了，然后便又谈了起来。 他们还是有着许多的共同语言的嘛。明姬有些高兴地想着。 ———————————— 步兵训练营。 童衡是跟着令秦川和明姬一起来的。来的路上，他还一直在纳闷，公子居然让一个七八岁的小孩子来这种鬼地方？ 而陛下，居然也没有反对？ 早知道他们和好是一件必然、也很快的事情，可是他还是没想到，这两人关系一恢复，就什么稀奇的事情都能干得出来，还是你情我愿的。 还没有步入步兵训练营中，他们一行人就听到了低沉浑厚的鼓声，还有士兵们的呼喝声。 正文 第200章 步兵训练场 一走进步兵训练场中，便看到排列得整整齐齐的黑压压的士兵，个个赤着上身，汗水蜿蜒在黝黑健康的皮肤上，于秋阳下闪闪发亮。 锣鼓震天，所有人都在跟随着指挥官指示动作，不断做着几乎重复的一套动作。 可是这样看起来，仍然是无比震撼人的心灵。 明姬不由看呆了眼。 步兵校尉扬辰看到令秦川和明姬来了，起初还不懂到底是谁，但看到守卫连阻拦都没有阻拦，再结合一下他们的年龄差，便立马明白过来。 妈呀，这对祖宗怎么说都不先说一声就一起来了？ 该不会是来挑什么刺的吧？这些年来，大渝一直安稳太平，没有打过什么仗，虽然军队还是保留着一定的规模，但训练的确是有些松怠了。 “末将参见陛下，皇夫。”不敢有所怠慢，扬辰连忙走近了他们，下跪说道。“不知陛下与皇夫一同前来，可是有所指教？” 扬辰小心翼翼地斟酌着语气。 明姬和令秦川都没有回答他的话。他便有些讪讪地，赔着笑脸说道：“陛下，皇夫，这里乌烟瘴气的，可别冲撞到二位的贵体，还是进营里歇着吧。” 那边确实有一个搭起来的帐篷，姑且也算作营了吧，里面的布置因为军官常用，还是很不错的。 “不必。”明姬开口说道，“我就在这里看，哪里都不必去。” 令秦川当然也不会想去什么营里歇着。 “那……您二位是想了解些什么？末将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扬辰被拒绝了，便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又问道。 明姬皱了皱眉头，转过头对扬辰说道：“现在的军队小将官，都是像你一样吗？” 远处，士兵们还顶着烈日训练着，完全不知道这上面的情况。排山倒海的呼喝声整齐划一地传过来，转瞬就能把明姬的声音湮没。 但扬辰还是清楚地听到了。 像他一样？这句话，是褒是贬？ “敢问陛下是说什么方面？”他终究还是忍不住问出来。 明姬看起来也就一小孩子，跟他家里的孩子一般大罢了，扬辰觉得自己对她真的尊敬不起来。 “对上位者阿谀奉承，对下严苛无度，只顾自己，不顾国家命运。拿着国家的俸禄，却不办实事。” 明姬像连珠炮一样，把这些评价一一说了出来，丝毫不顾及扬辰。 她最厌烦这种人，还不如薛明北好些。 听到明姬用这么严重的词语来责备他，扬辰腿一软，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陛下，末将冤枉啊，末将绝对不是陛下您想的那样，还请陛下明鉴。” “你是说朕错了？”明姬看着跪在她脚边的人，眼中闪过毫不掩饰的厌恶。“朕自认为依旧耳聪目明，不会把你们这些人给看错。” 这便是更加严重的罪名了。 扬辰不知道该如何回话，只顾着一个劲儿求饶辩解。 “朕告诉你，你到底错在哪里。”明姬与他拉开了距离，才说道。“朕与皇夫是什么人，只是来看看，你就抛下你的士兵来讨好朕与皇夫，这不是阿谀奉承是什么？” 正文 第201章 教训 “该有，现在明明是秋天，我却看到很多士兵脸上有着不正常的红晕，这是中暑的症状之一，你这不是对下严苛是什么？必定是你完全不给他们休息的时间，才会降低了他们的免疫力，这样到时候上了战场，只会给整支军队带来灭顶之灾。” “让我多给你分析一下，——”明姬语速快起来，“你这等时候才这么死命地让士兵们训练，是为什么？必定是你们平时疏于监督训练，导致现在的士兵素质根本不足以与已经养足了精神的乌兰国军队抗衡。如此看来，你们就是空顶着虚衔，在其位，不谋其政。” 说着说着，明姬本来还算平静的心情又激动起来。 “现在的文官武官，都是要不得了！国家养着你们这群只会吃饭不会做事的人，有什么用？还不如赶紧都回家种田去，把位置腾出来给更有能力的人！” 这是明姬的真心话，只是今日才说出来而已。 她早就想改革了，只是，国家内患还没有解决，她年龄又尚小，要想改革，受到的阻力一定很大。 裁撤冗官，这绝对是如今的大渝刻不容缓的一件必须要做的大事。 扬辰被吓得脸色苍白。没想到这个陛下小小年纪，居然这么凌厉。 “陛下，末将知错，还请陛下再给末将一次机会。”他只好这样说道。能拖得一时，便是一时了吧。 先前一直看着努力操练的士兵们久久没有说话的令秦川，此时终于淡淡地说了一句话：“机会你应该在我和陛下来之前就抓好，现在，不好意思，没有了。” 他的语声是如此的淡漠平静，听在扬辰的耳朵里却好似惊雷炸响。 “衡，这件事，你去完成吧。”令秦川不理会被惊得已经没了反应的扬辰，直接又说了一句。连头，他都没有回。 童衡低低地应了一声是，便走过去，单手把扬辰扯了起来，押到了主营。 那扬辰好像魔怔了，自从令秦川说了那句话之后，就好像失了魂一般，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一直到他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里，也没有听到他再次求饶的声音。 “绾绾，你这样做得很好。”令秦川看着远处黑压压的人头，感叹似的说道。 “唔。”明姬含混地应了一声。她没有觉得自己做得好，若是她做得好，这种败类就不会总是出现了。 突然，明姬注意到了一个挺拔的身影，就立在士兵们的前面，不时还跟着士兵们一起呼喝。 那不是王琛吗？怎么他也来了？ “那边有个人，我们去会一会他吧。”明姬拉了拉令秦川的衣袖，然后就自己先走了过去。 令秦川自然跟着过去。 士兵们就看见突然有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出现在练兵场上，衣饰华贵，好像世外来的仙子。 本不该在这污浊的地方出现的世外仙姝。 看到士兵们的视线有所变化，王琛也敏锐地转过头来。 原来是这两个人。 王琛没有很意外，直接下跪参见道：“末将王琛参见陛下，皇夫。” 正文 第202章 训练 “原来是长水校尉啊。”明姬点了点头说道，“哦不，是朕忘记了，现在是王参将了。” 王琛的神色没有丝毫局促，只说道：“无事，只凭陛下喜好便好，直呼末将全名也未为不可。” 明姬笑了笑，说道：“今日王参将怎么也来了步兵训练营？是想要亲自视察吗？” 如果他真的答是，那便是对周长风周将军不好的了。他如今是处在周将军麾下，这样岂不是对周将军的能力的信不过？ 不过，大抵周将军也不会计较。明姬只是想知道，王琛会怎么回答。 “回陛下，末将的确是来看看的，不过也称不上视察，只是看看还有什么地方可以改进。末将相信，这也一定是周将军希望的。” 王琛说道。 在冒险与冒险之间，当然要选择风险更小的，所以王琛选择了把话说得滴水不漏。 “嗯。”明姬点点头，又问他道：“那你可是看出了什么名堂来？” “回禀陛下，”想了想，王琛还是决定如实告知，“末将觉得，也许是之前训练的强度不够，所以现在的士兵素质普遍低下，现在想要在短时间内取得成效，可能反而会坏。” 明姬倒是不想，王琛竟然毫不避讳地说起了这敏感的事情。之前的训练强度不够，由这句话，可是可以挖出很多东西来的，到时候，麻烦也会随之上身。 “那你觉得，他们到底能不能上战场？”明姬故意忽略了他的第一句话，直接如此问道。 毕竟，这个才是最重要的。有些事情往往不是找出原因就足够了的，还需要找到解决的方法。 “陛下，末将认为，既然在经验和体力方面比不上对方，那就在方法上面下功夫。”王琛说道。 “方法？”明姬奇怪地“咦”了一声，“方法，应该是对将领的要求啊，士兵一般都听命于指挥官。” “不然。”王琛直接就说道，“在士兵身上也需要下功夫，这方法只是说杀敌的方法，并非战术方面。” 说到后面，王琛微微笑了出来。 “那你觉得你能不能胜任？”这是个清醇的男声，虽然没有感情，却是格外的好听，不属于军营的那种温润，却也凉薄。 是之前一直噤声的令秦川。 他一向只在需要他说话的时候说话，其余时候，大约都在思考，判断局势。 王琛听到令秦川的声音，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能让薛丞相都苦恼那么久却还是没有办法除掉的，大约很是独特吧。 唔……根据他这段时间见到他的时候来判断，的确很是独特。 而现在，令秦川口中的意思，明显就是说，改进士兵进攻杀敌的方法的事情，可以全权交给他去办。 明姬自然也听出来了，于是不由自主地抬头看向令秦川，想要从他的面部表情抢看出什么端倪。 然而，她什么也没有看出来。 令秦川已经学会伪装自己这么多年了，又怎么会让明姬一个小孩子看出什么来。 王琛自己也是感到吃惊得很。 正文 第203章 调配 令秦川居然会相信他？这可倒是稀奇，明明对方都知道对方与自己不是同一阵营的人，却还能放开手让对方去做本来自己可以做的事情。 “回禀皇夫，末将可以做到。”王琛没有再深想下去，而是直接这样说道，端的是胸有成竹。 “那就好，那件事就交给你去办了吧。夸下了海口，可不要到时候做不到就好。”令秦川了然地点头，然后说道。 这番话已经带了几分警告的意味。这是王琛自己包揽下来的，要是最后还是出了什么事情，是要让王琛自己负责的。 “大将军请放心，末将一定会办好这件事，绝对不会让大将军和陛下失望。” 王琛单膝下跪，对令秦川行了一个下级军官对上级最高的礼节，语气郑重地说道。 此时，他不把叮嘱他的人当作皇夫，而是他的顶头上司，大将军。 位比三公的大将军。 “那就好，那你现在可以开始实施你的想法了。”令秦川早知道王琛一定会应下来，于是也就这样说道。 “末将多谢大将军和陛下给末将这么一个机会。”王琛郑重地抱拳说道，“那么，就请恕末将失陪了。” 明姬还没有搞明白他们到底在搞什么，但是看起来应该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也就没有提出什么意见。 “好，你去吧。”明姬发话道。 王琛没有再多说什么，再次行一礼，就转身走开，融入了士兵们训练的队伍之中。 王琛示意远处掌梆头的人咚咚咚敲击了几下牛皮鼓，浑厚的鼓声便响起来，所有人都停下了正在进行的动作，肃容看向高台上。 王琛走上了高台，用最大的声音说道：“兄弟们，我就是此次陛下亲自任命的骠骑将军参将，王琛。今后，我会每天来这里，帮助大家训练！” 台下的士兵们都有些震动。 他们之前是贪于享乐，不过那是因为他们都以为战争离自己很远，以为战火永远不会重新燃起来。 而如今，乌兰国都挑衅到那种地步了，他们又是士兵，他们不想在战场上死去。从前那些说什么战士最大的光荣就是战死沙场时，他们都觉得那是扯淡。 打完仗衣锦还乡才是最好的。谁家里没有妻儿父母，他们还想在家里享受那么几年亲情，没有人想要战死沙场，然后尸骨都收不回家乡。 如今，他们也知道他们自己的素质到底是有多差了，现在来了一个将领说是可以把他们训练好的，他们当然高兴。 这起码让他们看到了一点儿希望吧，不至于渺茫得让所有人绝望。 “好！”士兵都齐声欢呼道。 训练再怎么辛苦，将领大抵也都不会让他们死，可是在战场上就不一定了。刀枪无眼，他们不比对方强大，就只有被杀掉的命运。 所以，他们更希望自己在这段时间里，可以训练好，至少不要一上场就当炮灰。 “我会根据你们各人的实际情况，把情况相似的一些人分成一个个小队伍，然后进行针对性的训练，希望大家到时候可以配合，共同抵御外敌。” 王琛有条有理地说道。 正文 第204章 士兵们 此时，他平静的声音让所有本来心悬着的士兵都放下了心里的疑虑。 有个主心骨就是好的，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只要跟着那个主心骨去走去办就好了。 “现在，全体士兵休息一炷香的时间。一炷香时间过后，大家一起先按照我说的去训练，有没有意见？” 王琛做出了一个让除了明姬和令秦川之外的所有人意外的决定。 休息？ 这在乌兰国开始进犯大渝边境的时候开始，就没有人敢这么奢侈地想过。 以前，都是训练完了训练，训练完了再训练，别想有什么休息的时间。不把训练的进度跟上，监军就一定不会罢休。 如今王琛这样充满人性化的安排，还有谁会有什么意见？ “好！”全体士兵再次高声呼道。 这一次的声音，除了开心之外，更有几分感激。 令秦川和明姬一起，站在高台的边缘的地方，一点也不显眼。训练场上的人隐隐知道他们的身份，但是都更愿意自己不知道他们的身份，于是也就不靠近他们。 所以，他们基本是处于无人问津的情形。 但他们看着王琛的做法以及士兵们的表现，唇边不由都有几分笑意。 看起来，让王琛来做这件事，是一个十分正确的决定。至少，他有能力，有办法，还可以通过让他！自己说来让他不敢动什么手脚。 等到一炷香的时间过去，王琛再次让人打响了打鼓，浑厚苍凉的鼓声让所有士兵都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 王琛依然昂然站在高台上，身形看上去格外挺拔。 “今天，陛下与威远大将军也已经亲临训练场上，对大家予以训导。”王琛的声音同样浑厚，却传得很远。 “威远大将军和陛下还有话要对大家说，请大家认真听一下，然后再进行训练。” 台下的士兵顿时一片哗然。 大多数人都是没有发觉明姬和令秦川已经来到了的，如今自然是很吃惊。 不过，也不光是吃惊。 威远大将军是谁？他们早就第一时间听说了。 虽然朝廷为了不让乌兰国以这个为借口先挑起战事，所以对外只说令秦川能力卓越，由陛下和丞相共同作保，说他担得起大将军之职，所以才封了他做威远大将军。 可是，他们这些人又怎么会不知道，这威远大将军就是用来打乌兰国的。掩人耳目，掩的只是敌国的耳目，或者说，掩不住任何人的耳目。 但是朝廷既然都这么说了，就算有人说这是用来防备乌兰国的，也没有证据，只要朝廷一口咬死了就好。 所以，乱说也没用。 但是，即使他们只是最底层的士兵，也知道，这个大将军，就是深宫里出来的那个皇夫。 没人喜欢这样的人做自己的主帅。 在他们眼里，令秦川是因为做了皇帝的夫君，才会有如今的地位，若是离开了陛下，他什么都不是。 而当今陛下，也不值得他们相信。一个才七岁的女孩子，不足以让他们产生安全感。 正文 第205章 威服众人 可想而知，当他们听说新任命的威远大将军竟然是皇夫令秦川时，他们的反战情绪有多么严重。 只是他们的监军不允许他们把这种情绪表露出来罢了。 要是表露出来，所有人都会惹上麻烦。 在他们眼里，令秦川会自我请求带兵征伐乌兰国，根本就是一时兴起，只是想要那个耀眼的军功罢了。然而军功，哪里是这么好拿的？ 所以，他们就觉得令秦川不仅贪心，还很没脑子。 “肃静！请不要大声喧哗！”步兵训练场的监军们大声喊道。 士兵们终究是害怕的，便都立马噤了声。 站在高台边缘的明姬和令秦川也是惊讶。 不知道这个王琛在打什么算盘，竟然把他们都给暴露出来了。虽然，他们一直没有想过要隐藏自己。 正好，正愁没机会让士兵们了解一下他呢。令秦川想着，也就没有在意王琛这一次逾矩。 “绾绾，我们出去会一会这些士兵，你的子民，也是江山的护卫者。” 令秦川说道，随即自己先走了出去。 明姬也觉得这也没什么不好，就跟着走了出去。 士兵们的眼光直勾勾地锁在这二人身上。 皇夫身姿挺拔，气质潇洒从容，而陛下粉雕玉琢，眉宇间却尽是坚定。两个人的面容都是如此的赏心悦目，但是真要放在一起，却让人觉得有些怪怪的。 但是往深了想，又发觉好像是异常的和谐，并没有什么不对。 看到令秦川和明姬一起走过来，王琛行了个礼，退到了一边。 令秦川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明姬是皇帝，所以令秦川示意让她先说话。 明姬没有胆怯地推脱，而是落落大方地整了整衣袖，开口的声音清脆响亮，好像春天融化的冰溪缓缓流过每个人的眼前。 “士兵们，我的子民们！”明姬开口先这样说道，同时深深地弯下腰，鞠了一躬。 士兵们有些不知所措。 皇帝怎么可能向他们这种微贱之人鞠躬？ 站在高台侧的监军也是大惊失色。“使不得啊陛下！”他们嚷道。 令秦川回过头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他们身子一僵，便不敢再说话。 明姬也不理会他们，又开口说道：“方才朕的鞠躬是感谢你们的辛苦，对大渝的付出，并没有别的意思，所以，你们每一个人都受得起。当然，你们也可以认为朕是在作秀。” 没有人说话。 确实是有人认为明姬是在作秀的，但明姬这样直白地说出来，他们反而感觉有些怪怪的。 “想必大家都知道朕的年龄，七岁，即将八岁而已。所以，大家不相信朕能够把大渝江山守住，也是情有可原的。不过，现在不相信，以后朕我总会让大多数人都相信。” “朕的能力，总有一天会让全天下的人都看见，并且心服口服！” 依然没有人有什么反应。 豪言壮志谁都会说，但不是谁都是说了就可以做到的。 “朕听说，前些日子大家的训练强度不够，所以这段时间都在狂补，对吗？”明姬没有气馁，又说道。 正文 第206章 振聋发聩 士兵们的心都不由自主地提了起来，监军忙代替他们回答道：“陛下多虑了，这样的混账话是哪里听到的？只是最近情势危急许多，所以末将等才寻思着要加大训练的强度。” 明姬听了这话，猛然回过头去，说道：“混账话？这自然是你的上司王参将禀告给朕的，难不成是他谎报了？” 监军听说是王琛说给明姬的，不由得心底一惊。 “陛下息怒。”监军下跪说道，没有别的话可以反驳。当然不能说是王参将谎报，那样绝对会死得更惨。 明姬哼了一声，没有再管他们，而是继续看向台下的士兵们。 士兵们同时也在仰头看着明姬，只是刚刚对上明姬的眼睛，都不由自主地又连忙低下头去。 这不是他们能做的事。 直视皇帝的眼睛，这可是大不敬。而且，明姬的眼睛太亮了，明亮得让他们几乎不能与之对视。 陛下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呢？也是让他们加大训练强度的意思吗？可是，她对监军大人这么凶，又是什么意思？ 可别刚看到一个好参将，又来一个不择手段一定要他们训练好的皇帝吧？那可太让人绝望了。 这么长的时间里，都在训练，没有休息，军营里营养又不太跟得上，时间久了，换谁受得了。 还不如干脆死了算了。 明姬在所有人的心思各异中，又说了话：“朕决定，让每一个士兵每天减少训练时间一个时辰，而且每天的食饷要更加丰富，营养必须要跟上。” 等来等去，众人等来了这么一句振聋发聩的话。 的确是振聋发聩，这完全不夸张。 还没有上战场，就是改善食饷补充营养，这还是第一次遇到呢。一般粮草都是要留到真正打仗的时候才会用的。 而且，本来是魔鬼训练，现在每天却可以多休息一个时辰。这该是多么大的恩惠啊。 “好！好！好！”士兵们的欢呼声猛然爆发出来，瞬间响彻了整个步兵训练场的上空。满天的烟云都好像被震开了许多。 听到这话，又听到士兵们一阵阵的欢呼声，旁边的监军顿时感觉头脑一阵晕眩，彻底要炸毛了。 “陛下，万万不可啊！”其中一个说道，声音无比的焦急。 他的声音很大，却还是被排山倒海般的欢呼声几乎湮没。 不过明姬听到了。 刚刚有了一些笑容的脸庞，因为他的这句话，又恢复了冷淡。 “为什么不可？你觉得怎么样才可？”明姬不悦地问道。 秦川哥哥都还没有说她的决定不好呢，他一个小小监军，有什么资格和立场这样说？ 因为是要出宫，所以明姬并没有穿着朝服，甚至连可以代表皇帝身份的衣服都没有穿，可是那个监军却很明显地感觉到明姬身上真的发出一种王者天生的气场。 原来，气质不一定是要靠衣服撑起来的。天生的强者和王者，即使衣衫褴褛，也让人心生敬畏。 他的腿不由自主地软了软，强撑着没有跪下去，颤颤地回答道：“陛下，这些士兵的训练时间都是固定的，若是多让他们休息一个时辰，只怕达不到预想的目标啊。” 正文 第207章 争论 “那么，你的意思是，不让他们休息吗？”明姬声音阴寒地说道。就是他们这些监军，每天只顾自己享乐，直到情况危急之时才想到压榨手下的将士。 “当……当然不是。”那个监军冷汗涔涔，其他几个看着，也是冷汗涔涔。 明姬什么都不追究就一切都好，可是她要一追究起来，好多人要吃不了兜着走。 毕竟还是小孩子，做什么事都很认真，很认真地做到极致。自己想做的，做不到就决不罢休。 明姬果然更加咄咄逼人，继续问道：“那么，你就是有办法咯？有办法既不让将士们休息，又可以提高训练的效率？” 他哪里会有这么大的本事？ 然而他还没有说话，明姬已然又说道：“这么说，你是觉得自己比王参将还有本事了？那需不需要朕把负责将士们战前训练的任务的事情交给你来办？” 明姬这番话可是十分危险的。 那个监军冷汗如浆涌，忙忙地磕头说道：“陛下言重了，末将不敢与王参将相提并论，这个本事，也的确是没有啊！” 他算是学聪明了，不说实话，撑面子的话，只会被明姬堵得更惨。 明姬看着他，低头冷笑了一下。 本来也不想闹得太大的，所以明姬也没有打算一定要治他的罪，于是也没有再反驳下去。 “既然承认自己没有本事——至少没有别人有本事——那就管好你自己的嘴巴，不要乱说话！”明姬冷冷地说道。 她最讨厌这样的人。 “是是，谢陛下恩典。”那个监军听到明姬没有惩罚他的意思，不由松了一口气，欣喜地连连磕头。 不杀他，就是天大的恩典。 不过，明姬没有再管他。 她在意的，是高台下这些她并不是很熟悉的兵士们。 她扬了扬手，示意将士们停止喧闹。 人群很快就再次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明姬娇小的身影上，还有她身后一直没有说过话的皇夫令秦川。 令秦川，他们此后的大将军，他们怎么可能不关注。 明姬满意地笑了笑，然后又肃容，朗声道：“将士们，朕知道，你们大多数都是有妻室的，还有父母，若是将来真的有那么一天，你们要出征了，那么与家人就很有可能是生离死别了。” 明姬是在陈述着一个沉痛的事实。 的确啊，在战场上，刀剑无眼，有可能呼吸之间，一条鲜活的生命就已经离开了这个多姿多彩的世界。 被戳到心中最痛的地方，所有的士兵都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气氛一下子变得很沉重，很压抑。 谁不想和家里的人一直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即使贫苦又如何，起码有家人一起努力。 可是一上战场，又回不去的话，怕是整个家庭都要就此崩塌了。一般家里都是以他们这些男的为顶梁柱的。 顶梁柱没了，上有老，下有小，这个家都差不多分崩离析了。 明姬一想到这地方，心情也很难受。 她也不希望看到生离死别。这死别，还是她亲自造成的。 正文 第208章 万岁！万岁！ “所以，”明姬继续高声说道，“朕不管是谁，在战事起之前，都要给朕把所有需要训练的东西训练好，争取能够平安回来见到你们的家人！” “就算，就算有士兵不幸陷阵，朕自然也不会亏待你们的亲属。所有阵亡士兵的遗骸，朕都会让人收殓好，带回你们的家乡，带回你们的亲人面前！” 明姬自己说着，也触动了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情感，鼻头一阵阵发酸。但她却强行忍住了，没有让自己在这么多人面前哭。 她是皇帝，如果连她都哭了，那这些士兵就真的是没有什么战斗的斗志了。哭，不管因为什么而哭，对于此时的士兵来说，都是懦弱的表现。 为什么要有战争呢？为什么人心总是不足呢？ 为了一个人或者一群人的野心和欲望，就要毁掉所有将士的幸福家庭。 明姬没有想要借此让士兵们对她感激涕零，她只是在客观地分析，客观地陈述事实。以前是没有什么人敢在上阵之前对士兵说什么他们死了之后会怎样怎样的话的。 可是明姬不在乎，这些事实谁都看得到，她不怕说出来。不怕说出来之后，士兵们会胆怯。 若是这样就胆怯了，上阵之后会有什么表现也是可想而知的。 台下的士兵听到明姬幼嫩却坚定而铿锵有力的话语，不由心头震动。他们不至于分不清一个人说话时的语气到底是真是假。 若是真挚，那是掩盖不住的，若是虚假，也是伪装不了的，总会有痕迹。 “陛下万岁！”寂静了很久以后，久得让人以为时间已经静止的时候，有一个声音突然响起来。 那个声音苍凉，沙哑，还带着几分颤抖。那是一个老兵的声音。 紧接着，所有人都好像才回过神来，脸上的表情瞬间都变得非常激动。 “陛下万岁，陛下万岁！”很多人下跪高呼道，有一种语无伦的感觉，却更让人感动，触至心灵。 其他人也都跟着跪了下来，一遍遍的高喊声在训练场上的天空中不断回荡：“万岁，万岁，万岁！” 万岁！万岁！！ 明姬的眼眶变得湿润了。 这是第一次，她听到很多人这么真心实意地对她高呼着陛下，高呼着万岁。如此壮观，如此惊心动魄。 这是她的能力，她这一次没有依靠任何人。没有依靠秦川哥哥，也不是因为薛明北。 “将士们！”明姬极力忍住心中的澎湃，高声说道。虽然士兵们的声音很大，已经盖过了明姬的声音，人群还是慢慢安静了下来。 明姬说道：“朕已经知道了众位将士的决心，相信将士们也知道朕的决心。只要大家能打好这场仗，后勤绝对不会滞后，粮饷绝对会充足！现在你们可以暂时不相信，可是，朕说了，就一定会做到！” 将士们又是一片欢腾。 明姬知道，一定不会是所有人都对她心服口服，可是，她觉得这样就已经足够了。有这么多人都选择了支持她，还有什么可以奢求的呢？ 正文 第209章 水能载舟 若是换做是她，面对一个七岁的君主，也不一定会毫无理由地信任。 若真有这样的人，那便是愚忠了。 那些不相信她的人，她总有一天会让他们心甘情愿地相信她。所以，现在相信，还是以后相信，都是差不多的。 明姬和士兵们在欢欣，但是旁边站着的监军脸色却是越来越难看。 明姬果然是小孩子家家的，一点不懂得世道艰难。说什么改善食饷啊？都他妈是扯淡。 她是上位者，所以说出这些话轻而易举，但是她有没有想过，这些食饷，到底从何而来呢。 为了她这样的一句话，可能整个天下都要乱了。 因为大渝这些年来，虽然还是盛世繁华的样子，可是内里败坏成了什么样子，别人不知道，他们会不知道吗？ 国库早就差不多空了。而且京官里，有实干能力也很少。为什么？买官卖官。虽然薛丞相知道有这样的现象之后，明里暗里禁了很多次，却也不能遏制这种腐败的态势。 现在薛丞相还是在禁止这种行为的，可是他只禁得了他能看到的，他看不到的时候可多了去了。 所以，想要改善将士们的食饷和衣服方面的问题，谈何容易？唯一的途径，就是提高赋税。 可是，战乱在即，百姓们家里身强力壮的男丁大抵都被征去军队里了，现在提高赋税，无异于把百姓们往死路上逼。 若是百姓发起了什么暴动，那整个大渝就会陷入****之中，还谈什么打乌兰国？自己人就把自己人给搞死了。 大渝，也会加速灭亡的进程。 可是，他们说这个，明姬会听吗？大约是不会的，看她方才的表现就知道了。高高在上的人，往往只能看到自己想象中的良好图景，不断地自我麻痹。 他们虽然贪图享乐，可是这样的情势，他们也是看得出来的。但是明姬不过是个不到八岁的小孩子，个性又倔，看不出什么来也是正常的。 再看看令秦川，他也是什么意见都不提出来，一直在沉默。 要说明姬看不出这背后的情况，他们还可以相信，可是他们不相信，令秦川也看不出来啊。 能让薛丞相都头疼了这么久的人，怎么会这样浅显的道理都看不出来？可是，他竟然没有提出来，没有反对明姬错误的决定。 他到底在想什么？难道真的如同传言里说的那样，他根本不是真心对明姬，根本不是一心为了玉氏的大渝王朝？ 他们这些人在不断地想着，然而当事人一无所知，该怎么样的，还是怎么样。 “将士们，朕知道，你们之中很多人都选择了相信朕。所以，你们还应该相信，这一次领兵出征的大将军，令秦川。”明姬又开口说道。 士兵们听到令秦川的名字，却都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 明姬有些错愕。 秦川哥哥看起来就比她值得相信，怎么士兵们却很抗拒他的样子？ 还是因为那个流言不成？真的传得尽人皆知了吗？ 明姬想着，有些恼火起来。 正文 第210章 只问一个问题 “明姬。”令秦川也看到了将士们的反应，却也没有多大的情感波动，只是叫了明姬一声。 旁边的监军听了，有些惊讶。令秦川竟然可以就这样直接叫陛下的名字，而陛下根本不在意他的称呼。 他们的关系，真的好到了这种不分君臣的地步了吗？他们突然有些嫉妒。 就连薛明北，都没有当面叫陛下的名字过啊，不管是明姬还是太女时，还是已经成为皇帝之后。 听到令秦川的声音，明姬回过头来。 令秦川朝她笑了笑，道：“你先别管，我来说吧。” 明姬本来有些犹豫，但是一想到秦川哥哥自己的事情一向喜欢自己解决，便也不再坚持，往后退了一步，让令秦川站在略靠前的位置。 令秦川也没有任何推却的意思，直接就朗声说道：“将士们，在战场上，你们要记住，我是你们的大将军，而不是令府的公子，也不是陛下的皇夫。” 台下的士兵有些抬起了头。 他们没想到，令秦川一直没有说话，一开口竟然是这样的一句话。 就是说，他点出了现在士兵们对他的偏见。士兵们的确是一直把他当成皇夫，而不是一个将领。他们只记得那个流言里陈述的观点，皇夫令秦川暗地里谋朝篡位。 事实上，令秦川现在除了顶着的这个头衔，还真没什么资格可以让他们把他当做一个将领的。 一个没有打过仗的人，现在一上来就说要当大将军，带领他们打仗，这不是开玩笑吗？ 在这种事情，身为士兵的他们，往往是最直接的。谁有能力谁当大将军，谁没有能力的，还是趁早下台吧。 没有人喜欢拿着自己的身家性命开玩笑。 令秦川看到他们的反应，自然也没有多大的反应。反正他们该有什么样的反应，又不是他能决定的。 他只需要把自己想要说的话都给说清楚就好，要是他们还是不能理解，那也没多大关系。只要战场上他们只能听他的就对了。 只要他们听话，他就有办法打胜仗。 “我知道你们现在对我有意见，但是我不在乎。我只在乎，你们训练完之后，能不能跟着我打胜仗。”令秦川说道。 打胜仗？众人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面部表情都变得有些奇怪。 这种事情，在前几个月也许他们还会相信，可是现在，将领不像将领，士兵不像士兵，还谈什么打胜仗。 令秦川可别是脑子烧糊涂了吧。竟然痴心妄想这样的事。 台下的士兵开始有些骚动，议论纷纷。 令秦川没有制止他们，而是用同样平静的声音，用同样的音调，说道：“我不想带没有追求的士兵，不想带没有自信的士兵。所以，我只需要问一个问题。” 令秦川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台下的士兵们，然后才接着说道：“你们有没有信心可以打败乌兰国？我说我可以带你们打胜仗，那么你们能不能跟着我打胜仗？” 令秦川语气铿锵有力，没有一点狂妄或者开玩笑的意思。 正文 第211章 选择 许是被令秦川脸上一直淡定的表情吸引了，台下渐渐安静下来。令秦川说出来的话，实在是太像真的了。 太像身经百战的大将军，在阵前鼓励他的士兵们，那么的自信，也是同样的坚定，毫不动摇，好像下一秒就可以冲锋陷阵。 然而，令秦川的神情和语气分明都是平淡的，没有什么大的波动。 明姬本来就是一直在注意着令秦川的一举一动和台下士兵的一举一动。也是和令秦川方才一样，她始终没有出声。 但是，她心里是不平静的，是赞叹的。 秦川哥哥永远都是这样，不紧不慢，只把他想要说的说出来，不知不觉的，就让人从心里认同他的话。 她就没有这样的气魄。也许，还需要再好好“修炼”。 “我再问一遍。”令秦川见他们一直保持沉默，也没有着急，问出来的话语，依旧是平静到冷漠。 “我令秦川一定会带着相信自己可以打胜仗的的士兵，去打一个漂亮的胜仗，有没有人相信自己是可以打胜仗的？” 令秦川这么问，就是变相的在问，有什么人愿意跟着他打仗的了。可是，他们本来就没有选择，大将军是他，他们总不可能说自己不跟着他，就能回家吧？ 然后令秦川就说出了他们心里的疑问：“如果有谁不相信你们自己的，或者是不相信我的，可以提出来，陛下会允许你们选择自己喜欢的将领。”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比如说，周将军。” 周将军！ 这可是声名远播的京畿西大营的周长风周将军，谁不想归在他的麾下？这才是能打胜仗的将军啊。 没有人会不相信周长风周将军的。 令秦川这句话说出口，马上就有人高声喊道：“我选择周将军！” 还真有人敢这么说啊。监军们狠狠瞪向那个说话的人，明姬也不由看了过去。 可是那又怎样？只要能去周长风麾下。这是令秦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的，总不可能反悔的。 见有人带了头，马上有人跟着说道：“我也选择周将军！” 越来越多的人都说选择周将军。监军气得直瞪眼，这么不给面子，万一私下里令秦川把气撒在他们身上怎么办。 明姬的脸色也格外难看，不过她是真的为了令秦川不平。她甚至在想，那时候选择了周将军跟随前去边境，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但令秦川依旧淡定，淡定得让人以为他是不是突发性面瘫了，脸上一直只有这个表情。 不过令秦川下一刻就证实了他的想法是错的。 “很好。”他朗声说道，“你们至少让我看到了你们的勇气！那么，我有理由相信，我们大渝可以打好这场仗。如果最后没有一个人愿意归属于我，那么我自动请求辞去大将军一职，所有人作证！” 都走吧，都走吧。有异心的都走了，就算剩下来的只有一个，他也不必担心他的忠诚程度。 但如果所有人都不选择他，那他也没办法，这就是人心所向，不是他能够阻止的。 反正，这个大将军，他也不是非做不可，不是吗？ 正文 第212章 突兀之感 说完之后，令秦川就不再说话，看着台下的人在做出选择。还有人多人在犹豫不决，他倒想看看，最后会有多少人留下来。 然而那些士兵已经被惊到了。这样的话……竟然能在一个他们瞧不起甚至很讨厌的人嘴里听到，这可是稀奇啊。 不在乎选择他的人到底有多少，不在乎士兵们都选择了别的将领，还说就因为这样，他觉得大渝有获胜的希望。 他们不觉得这是开玩笑了。 这不是开开玩笑就可以的，这需要勇气。毕竟他们都是士兵，正如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在将领的眼里，士兵的意见和对他的看法，都是很重要的。 能在这么多士兵面前说出这样的话，本身就很了不起。 “我选令将军！”此时的一个声音，显得格外的突兀。却让在场的所有人的心都仿佛震颤了一下。 选……选谁？他们没有听错吧？ 那个人则是在下一刻证实了他们的耳朵没毛病。他高高地昂起头，道：“我愿意跟随令将军，令将军带我打胜仗！” 而且，他的称呼也变了，不再是人人都会喊的“皇夫”，而是代表着他此次身份的“令将军”。 这也就是说，他不仅愿意跟着令秦川，还愿意承认他大将军的职位。 令秦川有些诧异，但面部表情还是没有多大的变化，只微微笑了笑，点头道：“好！愿意相信我的，即使只有一个人，我也不会让他失望。” 喊话的那个人表情也是豪迈，一拱手说道：“谢大将军！”说完，他自动离开了队伍，站到了另一边。 这个意思就是说，要划分阵营了。既然选择的人，那当然不适合再站在一起。 有一个监军喃喃地自语道：“这是，平时最奇怪的那个家伙啊……” 是，他认得这个人。平时里，这个人言行举止都是让人很匪夷所思的，也不喜欢跟别人说话。 而且，平时到了训练时间，别人在偷懒的时候，他总是在一个人默默训练。因为他平时人缘也不好，所以倒是没有人去阻止他训练。 在他旁边的士兵们明显也都是知道他的，看到他毅然选择了令秦川，脸上的表情都有些怪怪的。 反正，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心情。 不过，不管那个人是什么人，有了第一个支持令秦川的人，就接着有了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 越来越多的人，站到了支持令秦川的阵营中去。 看得监军们和明姬是一阵阵的惊讶。 刚才明明还是这么抵触的样子，现在却都选择了支持他，这是都被灌了什么迷魂汤不成。 当然不是。 令秦川看着一个个从聚集在一起的人群中分出来，站到了代表他的阵营中时，竟然渐渐地不知道该如何作想了。 这是他唯一没有料到的地方。竟然有这么多人会在最后的关头选择了他，即使有之前那样严重的谣言。 看来他说的，在战场上不要把他当成皇夫，或者令府公子，是真的有人愿意这么去做的。 正文 第213章 震撼 既然如此，他又怎么可能让他们失望。更不会了。 如果说之前他说的时候还有些许的不确定，那么现在，他已经完全确定了。 他一定会打赢这场仗。他想做的事，就没有做不到过，从来没有。这一次，他也不允许自己做不到。 不就是小小的一个乌兰国吗？一个边境小国而已，就算他们再怎么兵强马壮又怎样？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大渝再怎么不济，经过这段时间的努力，也一定会赶上的，赶到能够跟乌兰国抗衡的地步，就已经差不多了。 令秦川不知道他应该有怎样的表情才好了。 属于他的队伍里，人越来越多，甚至有超过周将军那边的人数的趋势。他甚至还看到，有些本来已经归入周长风阵营中的士兵，都悄悄地挪到了属于他的阵营里面。 终于，士兵们终于分好了阵营，各自站着，不吭一声。 站在高台上往下看去，依旧是人头攒动，黑压压的一片。但是，却有一条很明显的界线，在他们中间分隔开来。 归在令秦川这边的人果然比在周长风那边的人，不用去计算，这是很显眼的事情。一眼，就能看得清清楚楚。 明姬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语言来形容自己心里的震惊了。 她以为自己刚才可以让那么多的将士为她而欢呼，这已经很厉害了。可是，秦川哥哥只是平静地说了几句话，一句强硬的话语都没有，就让她看到了这么震撼的场面。 果然秦川哥哥就是秦川哥哥，她还是太嫩了。 “很好。”令秦川站得笔直，说道。一样的话，可是情感却不一样。 “既然大家愿意相信我令秦川，那么以后行军打仗，一切就得听从我的号令。”令秦川说道。 他说的，包括任何人。包括选择了周长风的士兵，因为他刚才是说如果没有人选择他，他就自动辞去大将军一职，而现在，他不必请辞了。 那么，他就还是大将军，那就是所有士兵都要听他的。 这个意思，相信他们也都听的出来的。 “愿意听从令将军调遣！”又是有人先带头喊了声，然后所有人都跟着大喊起来。 洪亮的声音，在上方的天空中缓缓回荡。 “很好。”令秦川再次说道，“那么为了方便，各位以后还是在一起训练，由王参将为主要指挥官，一切听从他的安排。如果真的打起来了，现在选择了周将军的人，自然被分到周将军麾下，其他人跟我一起。” 他吩咐道。 他的吩咐是想好了的，一直想这样安排。 王琛终于再次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于是站出来，对台下的所有士兵抱了抱拳。 没有人提出异议。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令秦川和明姬又在训练场里待了很久，不时提出一些，不过主要是看看他们训练的方式罢了。 不得不说，王琛提出来的办法，很有针对性。谁那个方面薄弱，就重点训练哪个地方。 而现在还没有把组给分好，所以，所有人都在学基本的东西。 正文 第214章 梦一般 到了傍晚时分，明姬和令秦川看着士兵们休息了，吃完饭了，甚至还跟他们吃了同样的一顿饭，才离开了。 老实说，军营里和训练场的饭菜，是真的不好。不过，无论是令秦川，还是明姬，都没有表现出嫌恶。 所以，几乎是所有的士兵，这顿饭都是吃得心不在焉的。那可是皇宫里最尊贵的两个人，竟然和他们一样吃着这些粗饭砺食，还没有一点点意见。 他们的饭菜确实是从他们平常吃饭的那个大锅里盛出来的，绝不会是有假啊。 看来，他们没想到的东西，还有很多。或者，换个说法，他们从没深想过很多东西，他们所能看到的，只是表面。 直到明姬和令秦川都走了，士兵们都还沉浸在今天发生的事情上面。 从前都没听说过的事情，他们就这么遇到了。 ———————————— 而已经在回去的路上的明姬和令秦川，心里也同样不平静。没有人经历了这么多震撼的事情，还能镇定如初的。 只有表现出来和不表现出来的区别罢了。 “秦川哥哥……”明姬首先开口道。 “嗯？”令秦川应了一声。可以听得出来，令秦川同样是心不在焉的。 他今天也是人生中第一次来军营，或者说比较像军营的地方，他也是第一次见识到士兵们是如何训练的，那种场景又是何等的震撼。 “今天我看到的，都是真的吗？那些将士们，是真的支持我们了？”明姬问得一脸恍惚。 真的，这一切，都好像梦一般，让人难以相信，又怕相信了又是空梦一场。 令秦川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道：“是真的，今天的一切，都是真的。你看，绾绾，你也可以凭自己得到子民的爱戴。”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又说道：“所以，你对自己，我们对自己，也要有自信。只要有自信，什么事都可以办到。” 明姬本就璀璨的双眸在听到他的话之后，变得更加明亮，“好，秦川哥哥，我们都要相信自己。” 令秦川微笑，手忍不住抚了抚明姬光滑幼嫩的脸庞。 ———————————— 第二天。 相府。 “你说什么？”又是薛明北的声音，低沉，压抑着隐隐的怒气。 汪同成在一旁回道：“相爷，的确是的。昨天陛下和皇夫就这样大摇大摆地去了步兵训练营，然后，就发生了这么些事。” 至于“这些事”，汪同成早就已经禀报过了。 薛明北“呵呵”冷笑了几声，想象着当时的场景。“他们倒是真有这个胆色，也是真有这个本事。竟然敢拿周长风来赌，还赌赢了？” 他也是没想到啊，那个令秦川就几句话的功夫，整个训练营的士兵，大半都信了他，还愿意支持他，支持他大将军的地位。 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是，当时，王琛王参将也是在的，他看到了全部的过程。”汪同成低了头，低声说道。 王参将也在。这可是可以挖出很多信息的呢。 正文 第215章 王琛 “王琛？他去步兵训练营做什么？”薛明北的注意力果然被这个名字吸引了过去。 汪同成回道：“说是去视察一下士兵们的训练进度，然后陛下他们紧接着也去了训练营。” 汪同成一向擅长说话只说一半。 “然后，皇夫和陛下都同意把训练士兵的任务交给王参将去完成，说是要加快进度，争取在出征之前，士兵的素质能够达到要求。” 薛明北听了汪同成的话，心里几分狐疑，却还没有怀疑王琛有没有背叛他。 对于王琛，他还是有几分了解的，他不会轻易变换阵营。而且，如果王琛真的是令秦川的人，那怎么会做的这么明显。 他们谁都不是傻子。 此时，徐中基也是在场的，还有王函和柳重葛。 他们没有像薛明北那样想，但各自的看法也是不同的。他们不是不相信王琛，只是觉得，凡事都需要防范。 “相爷，依下官看来，这个王琛，可需要我等好好防备。”柳重葛首先发表了意见。 薛明北以为柳重葛是觉得王琛会背叛他，而去选择令秦川，于是没有立刻说话。他思索了一下，问道：“中基，你怎么想？” 自从上次之后，薛明北一直觉得徐中基的意见最可靠。对于知音，他是绝对的信任。 不过，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徐中基缓缓开了口，说出来的却是：“下官认为，这个王参将，的确需要好好防范。” 连徐中基都这样说？薛明北不由得仔细思考了起来。 “为什么？你们都觉得，王琛是令秦川安插在我身边的人？”薛明北缓慢地问道。他不希望听到肯定的答案。 “当然不是。”徐中基回得很迅速。 薛明北挑了挑眉。至少，没有让他失望吧。 “相爷，请您细想想，王琛是一个武将，而武将最看重的是什么？”徐中基说道。 柳重葛也附和道：“不错，王琛，他可是一个武将。” 薛明北有些明白徐中基接下来想要说什么了。“武将最看重的，是自己在军队中的地位，是军功，是其他将士对他的爱戴。” “对，没错。”徐中基说道，“武将不像京中的文官，想要的最大利益就是自己的地位和权力，他们最在乎的还是军威，以及军权。” 王函一向不太爱发表自己的意见，此时听了徐中基的话，也不由得说道：“所以，谁能够给他想要的这些，他就听谁的话。” 徐中基点了点头，道：“并不是王琛自己对相爷一定不忠诚，只是，他为了自己的目的，可以听谁的，就可以不听谁的。这只是一种趋势，而我们应该及早遏制住这种趋势。” 薛明北听着他们发表各自的见解，这一回意见竟然是如此的统一，也不由暗叹。 “本相明白你们的意思了，的确是很有道理。”薛明北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真是可惜了，如此有才能的人，竟然就因为这样的势头，就不能为自己所用了。 “不过，相爷也不是一定要把他除掉。”正当薛明北这样想的时候，徐中基又说道。 正文 第216章 刺杀 薛明北又挑了挑眉。 徐中基继续说道：“其实，这样有野心的人才是最好控制的，只要不让他再从别的地方看到更大的利益。如果是表面上看起来无欲无求，实际上却暗有计算的人，才是最难以防范的。” 不让他从别的地方看到更大的利益吗？ 薛明北心中重复着这句话，渐渐地脸上露出笑来。这个简单，只要令秦川败势已定，王琛当然就不能从他身上再得到什么利益。 所以，解决问题的源头，还是在令秦川身上。 当初没有阻止令秦川成为皇夫，真是他进入官场以来最大的失误。 “所以，令秦川更加是留不得了。”薛明北眯了眯眼睛，说道。微微上挑的眼角，颇有几分危险的意味。 其余几位都保持沉默。 这样的事都是薛明北自己决定的，只要他决定好了，自己照着做就好了，对谁都好。既然他说令秦川不能留了，那就不留了。 “相爷，其实，想要令秦川死，也不是什么难事。”柳重葛说道。 “哦？你怎么想？”薛明北倒是极有兴趣，不由倾了倾身子。 不过，柳重葛说出的办法却不是什么计谋之类的东西：“相爷，依属下看，直接派几个杀手把令秦川解决了就完事了，哪里需要谋算这么久。” 这个办法，多么简单粗暴，而且速战速决。 倒是很符合柳重葛稍稍有些粗的神经。 他的确是有些不明白，明明看起来很容易就能够解决的事情，哪里需要搞得这么复杂，担心这个担心那个，最后事情越来越糟糕。 薛明北听了他的话，脸色顿时不好看了。 柳重葛这个人，果然除了那点办事能力，什么都没有。 薛明北还没有说话，徐中基已经反驳道：“这不行。” 看到柳重葛脸上有不服之色，他加速了话语：“且不说，令秦川自己上也是带着武功的，他的心腹童衡也是，而且我们都不知道他们的功底到底有多深。若是他们一直在伪装呢？而且大内也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进去的，我们总不能跟每一个我们的人说，有人要去刺杀令秦川，让他们不要阻拦。” 薛明北听到徐中基的解释，脸色缓和了几分，道：“知我者，果然中基也。” 顿了顿，他才又说道：“中基说得对，刺杀堂堂皇夫这么一件大事，总不能宣扬得人人皆知。而且，就算成功杀了令秦川，可是收尾时，谁能够保证没有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无论将来我们是否成功，传出这样的话来，都是不利的。” 王函依旧沉默，却也点了点头。 听了他们的话，柳重葛也知道，是自己的眼皮子太浅了，完全比不上徐中基和王函的一点半点。 他不由得涨红了脸。 不过，薛明北最擅长安抚人心。他又说道：“你也不必觉得丢脸，你说的办法，也不是在什么地方都不能用。” 柳重葛的眼睛亮了亮。没有什么比自己的意见对别人有好处更让他开心的。 正文 第217章 借刀杀人 薛明北看着他，笑了笑，然后才又说道：“刚才也说了，最主要的，是大内侍卫。那要是在没有大内侍卫的地方呢？想要做了他，轻而易举。比如，借刀杀人。” 柳重葛脑子里灵光乍现，脱口而出道：“比如，这一次乌兰国之战。” 看到柳重葛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薛明北也终究有几分欣慰。 “对，战场上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死了个大将军，也没什么稀奇的。况且，他完全没有作战经验，那他死得就更加顺理成章了。” 薛明北快意地说道。 令秦川没有作战经验，这大概是令秦川算漏了的一个地方吧。他一心想要凭借这场战争取得兵权，可是他没有这一点算进去。 所以，活该他死了吧。谁叫他跟自己作对了这么久，真的是，碍眼得很。 徐中基和王函默默听着他们的对话，脸上也不禁由衷地微笑起来。 令秦川死了，那么接下来的阻力就不大了。如果说楠亲王的军队算是一个，那也不值得忧虑了。 只要他们到时候掌控了京畿地区的所有兵力，再加上所有的中央禁军，包括常在宫里行走的大内侍卫，何愁拿不下皇宫和楠亲王的军队？ 楠亲王虽然有军队，但他们心里都清楚，楠亲王其实是一个十分保守的人，轻易不会冒险。而且，他很在意自己的名声。 有实力是真的，却没有胆量。还没有令秦川这个几乎一无所有的人有胆气。 这样的人，根本不足为虑。 只要令秦川死了，他们想要施展的抱负，他们想要实现的理想，相信薛明北都会给他们这个机会去完成。 那么，就不枉此生了。 他们和薛明北，其实是同一类人，都渴望着能干出一番大事业，让后世的人，让子孙万代，都能记住他们。 只是这样想想，他们已经觉得热血沸腾了。 “那么，相爷，需要下官尽早去乌兰国了吗？若是下官不去，只怕乌兰国还会犹豫很久，那样到时候令秦川把军队都训练好了，我们可就被动了。” 薛明北笑了笑，神秘地说道：“要的就是令秦川把军队都训练好。” 听到这么一句话，不仅仅是徐中基，柳重葛和王函也都愣住了。 这句话又是怎么讲？ “恕下官愚昧，请相爷明示。”徐中基惭愧地低下了头，说道。 薛明北脸上的笑容绽开得更大，他“哈哈”一笑，道：“这也不怪你们不理解，大概本相的想法的确比较出人意料了些。” 薛明北接着说道：“本相最大的目的，不是为了除掉令秦川。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就是打击乌兰国。要不然，那个蛮夷小国，还真以为天朝气数已尽了，便蹬鼻子上脸。” 说到这里，薛明北冷笑了一声。 原来如此。 四人同时恍然大悟。他们确实是知道的，薛明北有野心，但涉及到国家根本利益的地方，他还是站在正义的一方。 也是因为这样，他们才会选择跟随薛明北去做这样不成功便成仁的事情。 也是因为这样，也才会有这么多人选择相信薛明北这样一个权臣，也不相信那个幼龄女帝。 正文 第218章 驳斥 大抵，薛明北是很不像普通权臣的权臣。而他的想法，也只有徐中基略知一二，然而，也并不是完全理解。 不过他们两个人都不在乎。只要两个人有某个方面心意是共通的，是相互可以理解的，那就足够了。 “相爷果真心系国家大事，让人不由得心生佩服啊。”徐中基感叹地说道，语气中有着一丝怅然。 一个真心为国家着想的人，却偏偏还要靠造反来取得他想要的利益，那是一个国家的悲哀，也是薛明北自己的悲哀。 不过，薛明北自己不觉得这是一种悲哀就可以了。有些人，天生适合暗处，天生适合权谋，也许他自己不知道，但他自己其实已经沉浸在这种尔虞我诈的环境中了。 唯有争斗，能让他的人生变得有乐趣可言。 薛明北听到徐中基这样感叹，很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觉，说道：“便是本相心系国家大事，但是却有一个年幼不知事的小皇帝，还有一个保有私心的先帝，那便是不如意啊。” 这话，算是十分放肆大胆的了。徐中基和王函尚且可以保持面部表情的平稳，柳重葛和汪同成的脸色却有些发了白。 果然，在薛明北身边做事，不仅要有能力，有胆色，还要有很强的心理承受能力。 虽然他们知道薛明北就算说出了更加放肆大胆的话，也不会有人会对他怎么样，可是他们就是提心吊胆。 毕竟薛明北有的资本，不是他们的。 但是，表面上，他们也只能应和着薛明北的话。 但是薛明北怎么可能看不出他们的害怕与敷衍？ 不过，也不能怪他们。这种害怕的感觉，本就是人之常情。既然他不喜欢他们这样，那也只能当作不知道了。 “相爷准备怎么对付令秦川？”柳重葛咽了口唾沫，问道，语气里依然还是小心的。 “令秦川嘛，”薛明北冷笑道，“自然是让他英勇献身。如此，也保得了他的身后名，就算死去，也没有理由再怪本相了。” “相爷是想让他打败仗，然后神不知鬼不觉地让他死掉？”柳重葛又问道。这也是王函想知道的。 不过徐中基和汪同CD知道，薛明北不会的。 果然，薛明北挑了挑眉，说道：“本相为什么要让他打败仗？若是他打了败仗，边境百姓怎么想，乌兰国又怎么想？乌兰国只会得寸进尺，更加猖狂。” 被这样不留余地地驳斥，柳重葛面子上多少有些挂不住。 “是，相爷，是下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他低下头，唯唯诺诺地说道。 薛明北却冷笑，“你也不必给我戴什么高帽子，是不是君子，你们心里都清楚得很。只是，我不喜欢别国轻视了我的国家罢了。” 对啊，就算是坏人，也有底线。而这种底线，往往是人天生的情感。 比如，亲情、友情、爱情，抑或，爱国之情。 而爱国，也分为到底是爱这个国家的姓氏，还是爱这个国家的百姓和山河。 正文 第219章 父女之情 听到薛明北这么说，柳重葛更加不敢说话。 薛明北看着他的样子，突然觉得无趣。果然世间知音难得，如徐中基一样的人，再也找不到第二个了。 “若是你们没有别的事，便都回去吧。本相也有些乏了。”说罢，薛明北伸出手，揉了揉太阳穴。 这么明显的送客，所有人都听的出来，也没什么脸面再留在这里了。于是，众人纷纷起身告辞。 只一会儿的功夫，厅堂里就只剩下薛明北一个人。 因为汪同成觉得自己也不应该留在这里打扰薛明北，所以也就跟着出去了。薛明北独自一人坐在紫檀木阔椅上，眉心渐渐揪紧了。 他现在处在这样尴尬的境地，有人恨他，有人鄙弃他，更有人怕他，这样到底是为谁呢？ 他一直觉得，这样都是为了自己，因为他想要在史书上被世人看到。 可是，看到了之后呢？或者说，他如愿当上了皇帝之后呢？把他想要做的事情都做完了呢？他会很开心吗？ 也许会吧。 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现在也不想去怀疑自己。 “相爷，大小姐求见。”忽然听得外面有奴仆的通告声，薛明北的思绪又回到了当前。 “让她进来吧。”薛明北的声音变得柔和，整个人也都显得和颜悦色起来。 一般父亲都会比较喜欢自己的女儿，特别是聪明而且毓秀灵透的女儿，薛明北也不例外。 对于这个唯一的女儿，他几乎看得比他那个唯一的儿子还要重。 不多时，一个粉蓝色的身影闪了进来。 “爹爹！”她叫道，声音清脆动听宛如黄鹂啼啭。这分明是一个正当豆蔻好年华的少女。 看到她，薛明北的心情似乎都不再这么郁结。“言儿，今天怎么想到来这里找爹了？” 被称作“言儿”的小姑娘还只有十三岁的年纪，身量苗条修长，一身粉蓝色的衣裙恰到好处地显示出她这个年纪该有的活力。 她继承了父母的良好基因，小小年纪就长得唇红齿白，星眸琼鼻，因为年纪还小，只在腮上搽了淡淡的胭脂，眉间一点朱砂，更加把她衬得美貌天成。 可想而知，她长大以后会是怎样的倾城动人。 十三岁，虽然还是豆蔻芳华，但是离及笄也没有多久了。及笄之后，就差不多可以谈婚嫁之事。 原来，生养一个女孩，真的会有这么多的不舍。眨眼之间，女儿就不再待在自己身边了。 言儿小跑了过去，微微撒娇地抱住了薛明北的胳膊，道：“这些天里，言儿已经很久没有看到爹爹了。今日才听说有人来家里做客，言儿就想，不管怎么样，他们找完你，我就要找你。” 言儿说到这里抬起头，眼睛亮亮地看着薛明北，继续道：“爹爹，你会不会怪言儿不懂事？” 少女的声音温软甜糯，薛明北觉得自己的心仿佛都要被这声音化开了。 “当然不会。”薛明北慈爱地抚了抚言儿乌黑的鬓发，说道，“言儿就是爹爹的小公主，不管你做什么，都没关系。这段日子太忙了没有去找你和你母亲，也是爹爹不对。” 正文 第220章 父女 言儿听到薛明北这样说，笑得甜甜的，说道：“爹爹知错能改，就是好的，母亲、哥哥还有言儿都决定原谅爹爹啦。” 一番话，虽然普通，却把薛明北逗得笑了起来。“真是个小调皮鬼。”他嗔道，伸手刮了刮言儿精致的鼻头。 言儿也笑起来，趴在薛明北的膝盖上不肯起来。 这个世界上，只有父亲的怀抱，亲人的关爱，是最让人温暖的。如果可以的话，她宁愿一辈子都不要出嫁，就这样守在父亲母亲身边，留在哥哥身边。 虽然她知道，这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罢了？哪有女孩子长大了赖着不嫁人的？她知道，爹爹是不会允许的，娘亲更不会允许。 薛明北无奈地推了推她，语气中更多的却还是宠溺：“你说你，再过一两年也要及笄了，都要嫁出去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爱撒娇？” 听到“嫁出去”这几个字，言儿并没有像寻常大家闺秀那样扭捏，而是依旧坦然地说道：“那也是还有两年多呢，现在还能在自己家里，当然是怎么想怎么来。反正，爹爹不会打我。” 她的语气很俏皮，带着几分任性和对于薛明北这个父亲的依赖。 “再怎么样，你也是要长大了。”薛明北说道，终究没有把她推开。 自己的这个女儿，的确是长大了。不是指年龄上的，而是心理上的还有行为上的。其实只要不是闲暇之时和爹娘在一起，言儿各方面都很让人放心。 虽然有时候她做事不讲道理，有些偏激，却还是很讨人喜欢。而且，从严格意义上来讲，那也不算是偏激，只是处理事情的方法有些特别。 薛明北平时处理的一些事情，有时会让她哥哥薛信祎也看着，学习着，而她又是跟着她哥哥的。所以，在很小的时候，兄妹俩就已经对朝中的局势有很深的了解。 有些时候，处理跟民生有关的问题时，薛明北甚至会特意询问他们兄妹俩的意见。人小还没有这么多的顾虑，也没有那么多的忌讳，所以他们提出的意见反而会是最直接有效的。 而且后遗症也很少。 都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可是薛明北不信这个。是男是女有什么关系？反正都是人，都是他的孩子，还是唯一的儿子，唯一的女儿。 虽说言儿是个女孩子，可是她却也跟得上兄长的思维，提出的见解有时候有些缺陷，也已经称得上很好了。 所以薛明北选择了给他们足够的自由成长的空间，让他们长成他们自己喜欢的模样。 “爹爹，你说，那个令秦川到底是不是你说的那么神奇啊？”静默了一会儿，言儿疑惑地问道。 这个问题她已经问了不下五遍，每次得到的答案都是大同小异，但她还是一遍一遍地问。 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有着怎样的心机与谋算，才能让爹爹这么放在眼里呢？爹爹在她心里，可一直都是无所不能的。 “不是神奇。”薛明北无奈地轻叹，纠正道，“在我眼里，没有人是神奇的，不过，他很难对付倒是真的。” 说令秦川很难对付，已经是高看他了。薛明北从来没说过谁很难对付，而现在薛明北还是觉得，令秦川虽然是个威胁，却也不是唯一的威胁，更不是最大的威胁。 “那么，方才御史大夫、御史中丞还有尚书令大人他们来，是在和爹爹讨论什么呢？”言儿从薛明北膝盖上抬起了头，认真地看着薛明北。 正文 第221章 言儿的心思 薛明北笑了笑。“也没聊什么，只是处理一些很琐碎的事情，包括最近发生的很多事情。” 他说道。 言儿点了点头。她怎么会看不出来，薛明北是不想她再问下去，那她也就不问了吧。 “爹爹，也许，言儿也可以为您分担一些比较简单的事情呢？”言儿离开了薛明北的膝盖，站了起来，转而紧挨着薛明北坐下了。 听到她的话，薛明北愣了一下。 “你还嫌你帮我处理的事情不够多啊？这让你哥哥怎么想？”薛明北半开玩笑地点了点言儿光洁的额头。 言儿答道：“对啊，我整日闲着，还不如多为爹爹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不然都要发霉了。至于哥哥，我并没有说要做了他的那一份啊，他一向让着我，这一次定然也不会责怪我的。” 她的话语是那么的理所应当，薛明北一时也找不到什么话来反驳她。 “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我的事情又都是和民生朝政有关的，瞎掺和进来做什么？”薛明北说道。 言儿闻言皱了皱精巧的鼻头，娇声道：“爹爹啊，你什么时候也会在意这些了？女儿又不是去杀人放火。” “有这闲心，还不如跟着你母亲学学绣花，学学弹琴歌舞，将来做一个多才多艺的大家闺秀，方不辱了我薛府的门面。”薛明北似乎就是不想答应言儿的请求。 “可是那些东西我都学了快十年了，早就熟悉得不得了了，学那些用处真的不大。我是堂堂相府千金，又不是歌舞伎，老是摆弄那些取悦他人的东西做什么？以后的夫家又怎么敢嫌弃我？” 说话间，言儿已经流露出一股骄矜之色，话语更是大胆。 是啊，她是相府千金，需要担心什么夫家会嫌弃她的事情？她不嫌弃人家已经很不错了，她以后要嫁的人，可一定要是最优秀的人。 也幸而她是生在了相府，生在了薛家，这样权势煊赫的钟鸣鼎食之家。也只有这样的出身，才能够允许她这么任性，一切只按照自己的想法来。 也许她母亲会害怕薛明北，毕竟她们这样的大家闺秀一直信奉的就是出嫁从夫，可是，言儿可不害怕薛明北。 薛明北对于她来说，不只是一个父亲，还是她的老师。她不会怕自己的老师，更不会怕自己的父亲。 正是有疑问，才要经常去打扰老师。也正是因为需要进步和温暖，她才会去打扰自己的父亲。 所有的一切，她都认为是理所当然。 薛明北也正是喜欢她这一点，而不仅仅是因为她的聪慧和她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聪慧的人容易找到，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人也是随便一抓就是一大把，但是凡事遵从自己的本心和初衷，并且不畏惧任何阻力这一点，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他的女儿，果然就要是最好的。行事果决，不容易被感情左右，而且专注认真，这些方面，他觉得天天坐在御座上的明姬也比不上言儿。 果然，听了言儿出口的这番话，薛明北的心情又舒畅了几分。 正文 第222章 向往 他薛明北的女儿，就应该是这样的。 “这倒也是。”薛明北赞同地点头说道，“我薛明北的女儿，堂堂相府千金，京城里身份最尊贵的贵族千金，怎么能去取悦他人？” 听到薛明北也认同了自己的话，言儿的眼睛又亮了几分，用手拉了拉薛明北的袖子，道：“是吧是吧？爹爹你也这么觉得。” 此时的她，又分明只是一个渴望得到父亲的认可的小女儿。 薛明北其实已经忍不住要笑出来了，却还是憋住，故意绷紧了脸说道：“你到底是想要干什么？都给我说清楚。” 言儿知道薛明北不是要怪她了，于是又恢复了娇憨情状，拉着薛明北的手臂说道：“爹，我就想你多陪陪母亲和我们，所以我想着我能帮你处理一些事情，那么你就能多出很多的休息时间和家人在一起了，这样不好吗？” 言儿看着薛明北的眼神很热切。 薛明北有些哂然。原来是这样，看来这段时间没有去看他们，他们是真的有意见了。但平时饭都差不多是一起吃的啊。 “小丫头，还不跟爹爹好好坦白。除了这个，还有什么目的？”薛明北感叹之下，也不肯这么轻巧地放过言儿。 “爹爹心里都很知道嘛，哪里还需要问言儿？”看到薛明北的样子，言儿就知道，自己心里的想法终究还是没有瞒过薛明北。 不过，还好她也不是故意不让他知道。知道了就知道了，她也不是心虚。 薛明北看着言儿，似笑非笑。 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道：“好啦，说还不简单？我想做这些事情，是因为我喜欢，我喜欢这种朝政上的事情，而不是整日绣花。” 这种豆蔻年华的女孩子，说出喜欢朝政之事这样的话来，应该是很奇怪的吧。可是，言儿自己不觉得奇怪就好了。 喜欢就是喜欢，不可能因为别人的什么想法就放弃。 薛明北听她亲口说出来，心里还是有些惊讶的。毕竟，看着这么小一个女孩子说出这样的话，怎么看怎么奇怪，怎么听怎么奇怪。 薛明北也并没有生气，只是笑了笑，说道：“言儿，你自小生活在都城里，应该很清楚地知道，寻常人对于女子涉政这种事情，有多么忌讳。” 这个，看看如今的陛下就知道了。她登基的时候，或者说知道她将来会登基的时候，相信没有什么人是欢欣鼓舞的。 不少官员和百姓甚至觉得绝望，仿佛这个王朝再也看不到希望。 女子执政，这对很多人来说就是一种灾难。况且，从严格意义上来说，明姬还算不得女子，而只是个孩子。 这些，言儿当然也是想过的。十三岁的她，已经有了很强的自主性和独立思考的能力。也无怪乎很多女子十三岁就可以出嫁了。 “爹，言儿可以不参政，但我想接触这些事情。你想啊，将来祎哥哥也是要干大事的人，我可以辅佐他啊，那样多好。” 言儿说得很认真，似乎已经看到了未来的美好图景。 薛明北只有叹气。 正文 第223章 隐忧 就是因为以后他手里的东西都要交给他唯一的儿子薛信祎，所以言儿才不能过多的接触这些东西。 更别说，以后要辅佐薛信祎了。这不可能。 她是不知道。如果以后他起事成功了，坐上了那个宝座，那么百年之后，那个位置就要传给薛信祎，这是毋庸置疑的。毕竟现在看来，薛信祎也很优秀。所以他不会考虑再生一个儿子。 而一个皇帝，怎么会容忍他的妹妹一直对他的政事指手画脚呢？这是在挑战他帝王的威严。 如果言儿的意见都是正确的，那就更不可取。这样只会衬托出他的无能，让他的近侍们甚至他以后的嫔妃们怎么想？ 虽然现在看起来，薛信祎也很疼爱言儿这个唯一的妹妹，唯一一个血脉相连的同龄人，可是，人都是会变的。 也许登上那个至高无上的宝座之后，下一刻他就能对这个妹妹横剑相向。 他身为父亲，不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薛明北久久不回应言儿的话，这让她有些狐疑。她不由伸出手在薛明北眼前晃了晃，问道：“爹爹，你在想什么？” 薛明北猛地回过神来，看着言儿近在咫尺的娇美脸庞，更加觉得不能让她犯险。“言儿，这一次，爹爹不能答应你，你还是安于现状吧。” 乍闻此言，言儿顿时觉得很不可思议。以往，无论她提出的要求多么离谱，薛明北都能笑着答应，可这一回，是怎么了？ 不就是帮他处理一些简单的朝中事情吗？既不损害祎哥哥的利益，还能满足她的渴望，何乐而不为呢？ “为什么啊？”言儿问道，声音带上了几分委屈和不平。 “没有为什么。”薛明北说道。“往日我可以迁就着你，可是这一次不行。我知道你的想法，知道你没有不良居心，可是，不可以。” “父亲！”言儿急了，不由得喊道，连以往的称呼都变了。 薛明北看她激动，叹了一口气，说道：“爹知道你聪慧，也很有主见，所以有些话我也不怕告诉你，只怕不告诉你你心里越发不舒服。” 说到这里，薛明北停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着措辞。 “你知道吗？如果你哥哥将来成了天下之主，他会不会喜欢有一个妹妹天天在他身边指手画脚？他会不会喜欢所有的功劳都是因为你才有的？” 其实这措辞也并不委婉，是因为薛明北并不想委婉。太委婉了，只怕言儿还以为他是逗她玩的。 “什么？”听了薛明北的话，言儿愣住了。 薛信祎会成为皇帝，她当然是考虑过这件事情的。可是，这不是很好的，她是皇帝的妹妹，可以相互扶持，一起走下去啊。 相信祎哥哥也会很开心的。 可是，现在爹爹说…… 这不可能。 “爹，这是不可能发生的。我和祎哥哥的感情这么好，哪里是历朝历代那些皇亲血脉能比的？”言儿果断地说道。 “爹，祎哥哥也是您的孩子啊，你怎么能这样怀疑他，怀疑我们兄妹俩的感情？”言儿看着薛明北的目光有些异样。 正文 第224章 兄妹俩 薛明北听了，也并不急着反驳。 他们兄妹如今的感情，他是自小就看着的，哪里会不知道？他又何尝想这样怀疑。 可是，帝王真的可以相信吗？即使那是他的儿子。 “言儿，你还太小，信祎也还小。你们都还不懂人对于权力的贪念，不懂得人心也是会变的。”薛明北只能这样说了。 尽管他也知道，言儿绝对不会相信。 “爹！”言儿加重了语气。“请你不要怀疑祎哥哥，他很好，他对我也很好。你是从小看着他成长起来的，即使有这方面他没有做得像你所希望的那么好，可是也不至于要这样揣度他啊。 “根本不是我们太小，不懂得人情世故，而是爹爹你现在真的是草木皆兵。祎哥哥其实也很好啊，你不要总是忽略他的好，只记得人心易变。” 言儿一口气说了许多，只觉得心里还是十分的憋闷。 她不明白。难道涉入朝堂的人，心思都要这样千回百转的吗？连自己最亲近的人，甚至是血脉相连的人，都要猜忌。 她说的时候也没有想过，这样说对于薛明北是不是一种忤逆，会不会受到他的惩罚，会不会招来他的厌恶。 这些，她以前就从来没有想过。因为她也从没有触怒过薛明北。 “言儿，不是我猜忌信祎，信祎好不好，我心里也清楚。可是，你不明白那个皇位对于男人来说是多么大的诱惑，得到它之后，又会有多么想守住它。” 奇迹般地，薛明北并没有生气，而是依旧是用心良苦地给言儿解释。 不为别的，只因为这是他的女儿，他最爱的女儿。他不能容忍任何人对他不敬重，却可以容忍女儿的。 或许，作为一个父亲，都会比较喜欢自己的女儿吧，对于儿子，要求则会更加严格一些。 “我不想听。”言儿瞪了薛明北一眼，捂住了耳朵说道。 “那你想怎么样？”薛明北有些无奈。 其实，这样也是挺好的。言儿既然不相信薛信祎会对她不好，那就说明她的确很在意亲情，将来就不用担心她会对薛信祎做出什么。 他们兄妹感情好，也是他一直希望的。 言儿听薛明北终于不再说什么薛信祎会对她下毒手啊人心易变啊之类的话，终于把手放了下来。 “当然还是原来的要求。”言儿说得很理直气壮，似乎应该羞愧的是薛明北，“我要一起处理政事，跟祎哥哥一起，也跟爹爹一起。” “跟祎哥哥一起”这几个字，言儿咬得格外重。 她就是想通过这样，来提醒薛明北。 薛明北听到这样的话，虽然是意料之中，但还是沉默了。他到底该不该放弃自己心中的猜忌，去相信他们之间的兄妹感情呢？ 言儿看薛明北久久不说话，心里越来越紧张。爹爹到底还在怀疑什么？哥哥这么好，是除了爹娘之外，唯一一个对她最好的人了。 因为她没有朋友，所以连巴结的人都没有。 然而，虽然心里有想法，她还是极力克制住，不想显露出来。 正文 第225章 总算同意 但是，薛明北是什么人？言儿只是一个小孩子，他又怎么会看不出她心里在想什么？ “好，我同意你参与处理一些比较简单的政事，也答应你，到了一定阶段，会让你更加深入地学习。”薛明北沉默着思考了很久，才缓慢地说道。 他说出口的话，从来没有后悔过，所以每一句话他都要经过深思熟虑才能说出来。 “只是，言儿，你给爹记住。”薛明北又说道，“我现在让你学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哥哥，你将来不许对你哥哥有什么不良的念头，不许害他。 “而你，既然你说这是你喜欢的，我也就成全你，也是成全你们兄妹。 “这是你的选择，不管发生什么，你都不能忘记你的初心。不要后悔，也不要怨怼，毕竟朝政之事，无论大小都很繁琐。” 想了想，薛明北又添了一句：“还有一样，就是不许你真正踏入朝堂，不管是不是为了你哥哥。不要想着像明姬一样，会死得很惨的。” 言儿听着，心里感觉受到很大的震动。 爹爹答应了……他答应了，虽然有那么多的条件，这些都是他对他们兄妹的不放心，也是关爱。 不能像明姬一样，也就是说不能妄想成为女帝。就算她没有想成为女帝，也不能入朝为官。 女子为官，历朝历代都没有过。即使是以前有过女帝统治的朝代，也都是男子为官，从没有女子任过正经的官职。 “爹爹……言儿，一定会记住的。”得到了薛明北的许可，自己一直希望的得到了实现，言儿并没有自己之前想象中的那么激动。 “嗯。”听到言儿郑重的回应，薛明北也没有表现出很欣慰的模样，只是闭上了眼睛，又伸手揉了揉眉心。 似乎很是疲倦，很是劳累。 言儿看了，有些心疼，有些愧疚。 爹爹这都是为了她，为了祎哥哥，才这么心力交瘁啊。 她开始觉得，自己刚才对爹爹说话的语气，实在是太不应该了。她张了张口，想要道歉，却发现那句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爹……爹爹……”言儿有些局促不安，只能这样轻声地唤着。 “嗯？”薛明北还是回应得很快，睁开了眼睛。 “去吧，把你们母亲叫过来，我有话要对她说。你要是没有别的事，也早些去休息休息。”薛明北依旧是和颜悦色，只是眉间的疲惫怎么都是挥之不去。 “是，言儿这就去。……爹你趁着这段时间，也眯一眯眼睛吧，不要太累了。”言儿答应得很乖巧，还有些担心地嘱咐着薛明北。 薛明北终究还是笑着点点头，说道：“嗯，爹爹知道言儿最乖最懂事了，快去吧。” 言儿听了，鼻子莫名有些发酸。 她这哪里是懂事啊？要是她懂事，就不会总是要爹爹操心，还让他伤心了。 是她不好，是她不孝。 嗯，她一定要用余生所有的日子补回来。 “那，爹爹，言儿就先告退了。”言儿没有让自己哭出来，而是又十分乖巧地低头施了个礼，然后脚步轻轻地走出了薛明北的书房。 正文 第226章 温氏 才走了几步，言儿在低头走路，突然发现自己的路前面多了一双纹饰精美的的缎绣面平底绣花鞋。 言儿有些惊愕地抬头，正对上一张格外秀美的脸庞。此时，这个美妇人正在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神也有几分戏谑。 言儿一惊，道：“娘……” 是的，眼前这个看起来年岁并不大的美妇人，正是薛明北唯一的妻子，也就是言儿的母亲，温氏。 温氏长得自然是很出众的，不是京城本土人氏，有一种江南女子的温婉。可能是因为府里没有其他姬妾争宠，而她本身肚子又争气，儿女双全，生活太幸福，所以连岁月都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什么痕迹。 五官精致柔美，有着成熟女子的风韵。身上服饰也是一丝不苟，更加衬得她端庄大方。 “言儿，怎么了？走路都不看路了？”温氏问道，声音也是格外的温柔，让人听了就觉得很舒服。 跟着言儿的几个小婢女早就下跪见礼了，只是没有来得及提醒言儿。她们的请安声，言儿也没有听见。 言儿看到温氏，顿时觉得有些尴尬，于是说道：“那个，娘，爹爹正好要找你呢，你快去吧，我也要回去休息一下了。” 忽然想到什么，言儿又说道：“哦，那个，爹爹现在也有些累了，可能要眯会儿，娘你先去正堂里坐坐吧，等下再去。” 温氏听了言儿的话，只笑了笑，道：“不必了，让你爹多休息一会儿吧，他总是累着自己也不肯停的，难得这一次肯听你，睡下了。” 温氏看着言儿，又笑了笑，道：“所以，为娘还是跟着言儿一起回去好了。” 言儿脸上的表情有些尴尬。“娘……言儿想自己回去嘛，要是你现在不去找爹爹，万一他醒来就怪罪我怎么办？” 温氏就知道言儿会这样说。 “行啊。”温氏说道，抚了抚言儿柔顺的黑发，“只是言儿你要告诉为娘，你有什么事瞒着为娘不肯说出来？” “没有啊。”言儿故作坦荡。 “是吗？那你怎么魂不守舍的？难道是跟你爹吵架了？”温氏问道。 若是吵架了，那可不好。温氏一向以薛明北为天，所以，她是不可能让孩子去冒犯天的威严的。 言儿摆摆手，说道：“怎么可能嘛。但是，我不说，你自己问爹爹去。” 说完，言儿就草草地施了一礼，道：“母亲，言儿先回去啦。”然后便不等回答，一溜烟儿跑了回去。 几个小婢女慌忙在后面追赶着，竟然也没顾得上跟温氏告退。 温氏在后面，依旧站得笔直而优雅，却摇了摇头，无奈地笑了笑。 自己这个小女儿啊，平时最是鬼精鬼精的，关键时刻也最会逃避，逃避她的询问。 “算了，先去看看相爷到底找我什么事吧，正好也要找他呢。”温氏自语了一句，就转过身向着薛明北书房的方向走去。 ———————————— 皇宫。 霜华殿。 “现在，事情都差不多了，你让裴云曜进宫吧，就在近期，乌兰国正式发兵之前。”令秦川说道。 正文 第227章 召进宫里 童衡有些诧异。 这个时候正是百忙的时候，怎么公子突然就说要见那个臭小子了？难道是一时兴起？ 不，公子从来不会一时兴起。他要做的事，总是会有很明确的规划，虽然没有列出来，但他心里总是一直在衡量着。 衡量着时间，衡量着时机。 不过，也难为公子这么久了，居然还记得裴家小子的名字。可见他的确是把这件事情放在了心上的。 “那，属下明天就去通知他？还有一些其他的布置，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可能要后天才能带他入宫。” 童衡回道。 令秦川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道：“这个没事，只要是去边境之前，都可以。当然，早些是好的，现在正好差不多。” 去边境？公子怎么老是说到这个？这个跟要见裴家小子有关系吗？ 童衡多想了那么一下下。 “公子，你不会是想着要让他上战场吧？”童衡瞪大了眼睛说道。 “……” 令秦川沉默了一下。童衡于是更加觉得自己猜对了，不由得震惊到一时说不出话来。 一个十岁的小少年，就算武功学得再好，也不能上战场吧？本来令秦川自己要领兵，他都已经觉得很不可思议了。 不过公子毕竟是公子，他要做什么事情，他只有同意的份。 “你想到哪里去了？”看到童衡的表情，令秦川就知道他又误会了。 “我怎么会让他上战场？不过，现在正是战乱即将发生的时候，找他来，也是再好不过的了。” 战乱的时候再找他来还好？童衡有些想不明白这到底好在哪里。不过，大抵他是不需要明白的。 “好吧，属下会尽快安排。”童衡没有再说什么了，直接应了令秦川的命令。 “嗯，没什么事，你就先出去吧。我想，我要去骑兵训练场一趟。”令秦川点点头说道。 童衡一听此言，顿住了脚步。“去骑兵训练场？公子，不用属下一同前去吗？万一……” 跟乌兰国这样的边境小国打仗，其实最重要的不是步兵，而是骑兵，所以，令秦川说要去骑兵训练场，童衡不奇怪。 令秦川闻言摇头，道：“不用，就算有什么情况，我也能自己解决，你去做该做的事情吧。” “公子想做什么？”童衡有些冒昧地问道。 令秦川神情坦然，道：“没什么，就跟去步兵训练场一样，没什么特别的事情。” 令秦川都这样说了，童衡也就不好再问下去了。 于是，童衡欠了欠身，便走了出去。—————————— 日子又如同流水一样，转瞬就溜过去了。 今日正是秋阳正好的好时节，宫里的各色菊品开得正热闹，还有名贵的绿菊，那娇嫩的绿色开在宫道两边，让人心生欢喜。 只是，绿菊名贵，就这样摆放在宫道两边，任它开着，也实在是铺张了。尤其是如今国库空虚的时候。 明姬虽不喜欢，却也无可奈何，因为这是丞相的意思。 在秋天，同样开得繁盛的，还有那香飘十里的桂花。 正文 第228章 困在树上 玉兰、海棠、牡丹、桂花、翠竹、芭蕉、梅花、兰八品，一直是宫廷之中最喜欢种植的植物，因为它们的谐音。 玉堂富贵，竹报平安。 这昭示着宫廷祥瑞。 不过，也希望能带来祥瑞吧。 “云蘅，若是我掉下去，你一定要接住我啊。”月舞的声音咋咋呼呼的，带着几分害怕。 然后云蘅有些惊颤的声音也响起来：“小姐小姐，你小心点啊。” 要是不知情的人听见了，指不定要吓死。什么掉下去？难不成这个小祖宗还爬墙了不成？ 当然不是爬墙。是爬树。 此时，月舞正在一棵高大的桂花树上，手里紧紧拿着一个篮子，另一边手紧紧抱着树干。 而云蘅则在树下，紧紧抓着那个扶梯。一个小太监也没有带，月舞也是可以的。 …… 这小祖宗还跑到树干去了，是想乘凉吗？ 当然也不是。她只是想采一些桂花，晒干了可以泡茶喝。在宫里，天天喝着那些贡茶，早就喝腻了。 树根高，所以月舞也要爬到很高的地方，但同样的，高处的枝干都比较脆弱，所以月舞站着的那根枝干也是摇摇晃晃的。 “呼。”月舞吐出一口气，极力想要平稳住自己的心情。 自己一向是天不怕地不怕，怎么能被这棵树给吓到？要是被这棵树吓到，那她还采什么桂花？简直丢人都丢死了。 不怕，不怕，我什么都不怕。 月舞这么对自己说道。 然后，她伸出了手，向不远处那最繁茂的一丛桂花探去。 习习凉风吹来，月舞身上就落了满身的桂花，整个人都被香甜的桂花香包围着。 终于，不知不觉中，月舞已经采了整整一篮子的桂花。桂花是小小的，嫩黄色的，躺在浅绿色的竹篮里，分外的可爱。 月舞看着自己的成果，满意地笑了起来。 然而，正要转身下去的时候，月舞差点没被吓晕。 方才一直在专注地采着桂花，所以就没有注意自己脚下到底是离地有多高了，如今一看，原来她已经比方才还往上走了许多。 天啊，这么高…… 月舞觉得自己已经欲哭无泪。 “云蘅……我……好像下不去了。”月舞一动也不敢动，对树下一直尽职地紧抓着扶梯的云蘅说道。 “什么？”云蘅这才愣愣地抬起头，看着树上的月舞。 刚才月舞一直没吭声，只顾着采桂花，她还以为月舞已经克服了自己的害怕呢。不想现在月舞又怕成这个样子。 “小姐，奴婢去找人来。”云蘅立马说道，下一刻就立马撒开了步子。 “别啊，云蘅你给我回来！”月舞又大叫道。让云蘅去叫人来，那她被困在树上下不来的事情岂不是整个宫廷的人都知道了？ 那她更没脸见人了。 云蘅听到她的叫喊，也顿时想到了这个方面，只好又走了回去。 “郡主……那，现在怎么办啊。”云蘅担忧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啊……”月舞苦着脸。看来，是她之前没爬过树，所以才会这么害怕。看来，以后要多爬才好。 正文 第229章 云蘅 她不是怕了就躲的人。只是，要克服这种害怕，是需要时间的。 云蘅正苦恼着，突然，脑子一激灵，想起了她此来的目的和任务。 王妃，楠亲王妃。 对的，她就是楠亲王妃安插在月舞身边的人。月舞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由她禀告给楠亲王妃。 所以，当初月舞来的时候故意装睡没有给明姬和令秦川见礼，是她挑唆的。就连让月舞讨厌明姬，除了王妃在青州就动了的手脚，还有她在其中推波助澜。 不过，就算是月舞如此聪慧的人，也没有觉察到她的异心。 月舞一直很信任身边的人，尤其是她这个几乎从月舞有记忆起就一直跟在她身边的人，月舞更是深信不疑。 因为月舞一直坚守着“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原则，也很相信她的嫡母，所以，嫡母派给她的人，她没有理由不相信。 不过，一旦月舞知道了云蘅不过是王妃派来监视她的，而且王妃也是对她心怀鬼胎，估计会出离愤怒。 没有人能够容忍自己相信了这么多年的人对自己的背叛，还有处心积虑的欺骗。 而楠亲王妃在月舞出发之前对云蘅的嘱咐是：盯紧她，挑拨她与陛下的关系，看到有什么能够让她遭到麻烦甚至是能够置她于死地的机会，一定要紧紧抓住，不能放弃。 如今，不就是一个绝好的机会吗？ 月舞独自一人爬上了这么高的桂花树，又是这么小一个人，若是“不小心”掉了下来，不是死就是残废，要么脑子也得摔坏了。 无论是哪一种结果，相信楠亲王妃都是乐见其成。 可是，真的要这么做吗？ 月舞毕竟是自己跟了五六年的人啊，从月舞很小的时候，云蘅就一直跟在她身边了。 而且，月舞在王府里虽然有时候也很大胆，很跋扈，但是，对于她们这些下人，月舞从来没有亏待过。 甚至于她们有时候做错了什么事，楠亲王要责罚时，月舞还会帮他们求情。 也许，在王府里，月舞不过是恃宠而骄的、最骄傲的小郡主，可是，在很多下人眼里，月舞无疑是一个仅次于王妃的好主子。 云蘅不想害月舞，可是，她更不能害了她自己的家人。 她的家人，可全都在王妃蓝氏的手里。她的一生就是为了家人活着的，若不是王妃拿她家人的性命来威胁她，她也不会答应王妃做这样违背良心的事情。 她的家人…… 云蘅感觉自己的心抽痛了一下。 “云蘅，你在想什么？”耳边又传来月舞的声音，让云蘅又是一激灵。 “没有没有，郡主。现在到底要怎么办？”就这么一晃神的功夫，云蘅已经做出了抉择。 主子没了还可以有别的主子，可是，家人没了的话，世界上再也找不到另一个家人了。 云蘅的视线移到了那棵高大的桂花树还有那个扶梯上。 与此同时，裴云曜正在跟随着童衡，在宫道上慢慢地走着。 因为对外称说是童衡的远方侄子，所以，裴云曜的穿着并不俗。毕竟，童衡可是令秦川最信任的人，也是宫里人人想要巴结的人。 虽是秋天，宫道边上的姹紫嫣红，却让人有一种春天生机盎然的感觉。 正文 第230章 防不胜防 秋海棠、秋杜鹃开得如火如荼，还有各色娇艳的菊花。 什么侧金盏、金芍药、貂蝉拜月、剪霞绡，还有美人红、西施粉、玉楼春、木香菊，各自争奇斗艳，开得热闹无比。 谁说菊花就只有淡泊名利孤高自傲的？宫里的菊花，可完全不同。 也许，是环境原因吧。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就好比人一样，无论多么清高自好的人，只要进了宫廷，只要接触到了这污浊的心机，被卷入了权利争斗的中心，还有谁能保持本心的纯洁。 都特么是扯淡。 这是裴云曜心里的想法。这只是对于薛明北而言的，同时，也是对于自己的询问。 询问自己到底能不能一生保持着原先的心境。 才十岁的孩子，已经有了这样的思考。 但是，虽然这样想，他还是很相信令秦川的。 因为，令秦川本来只是一个令府一个几乎被所有人遗忘的小公子，却愿意不畏世俗眼光答应了诚帝的要求进了宫，成为新帝的皇夫。 并且，现在还让这么多人忌惮他，让诚帝愿意相信他，也让他的父亲愿意归附于他，这本身就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怎么？对这繁花似锦的宫廷，也沉醉其中了？”童衡看到裴云曜一直在看宫道旁边的菊品，便打趣着说道。 明明是一个武人，却也难得地拽了一回文。 裴云曜回过神来，看到笑得不怀好意的童衡，不由得翻了翻白眼。 “谁沉醉其中？只是觉得，太奢华太艳靡了。”裴云曜说道，却是一语道破了繁华背后的不堪。 童衡只笑了笑，没有说话。 本来还想嘱咐他一些事情，让他在公子面前不要说错话，但想想还是算了吧。没准儿，就因为他胡乱叮嘱了这些，才会惹得公子不喜裴云曜。 况且，他叮嘱了是叮嘱了，裴云曜会不会听还不一定呢。他可不想到头来，两边不是人。 “这样吧，云蘅。”月舞想了想，终于想出一个办法。 “我不怕了，就这么闭着眼睛下去，哪里走错了你可要告诉我啊！”其实这也不算是个办法吧…… 但是，天知道月舞用了多大的勇气才能做出这样的决定。毕竟，要是云蘅不小心指挥错了，或者她理解错了，她又很可能掉下去啊！ ……去特么的恐高！ 听到月舞的建议，云蘅一阵欣喜。对啊，只要月舞这样说了，那么，她的机会不就来了吗？ 真是上天助她。 可是另一边，云蘅又觉得有些愧疚和害怕。愧疚的是对于月舞的情感，害怕的则是，若是被月舞发现了她的不良居心，整个宫廷的人都不会放过她。 “好。”云蘅应道，声音中有不易察觉的苦涩和轻颤。 于是她走过去，更紧地抓紧了扶梯。而月舞看到云蘅的动作，终于有些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云蘅，这里对吗？”月舞试探地把一边脚放空了，探寻着相对粗壮的树干。 可千万别踏错了。月舞在心里对自己说道。若是踏错了，她就悲剧了。 正文 第231章 惊险万分 为了不让月舞过早疑心，云蘅做出了正确的指示：“不是，郡主，要往左一点。对，还要再左一点。” 月舞终于踏到了实处，一颗心不由得放下了稍许。“这里对吗？额，往右？好了没啊……” 在云蘅的指引下，月舞已经往下走了好几步，不过她仍旧在很高的地方。 云蘅的心也加速跳动了起来。 时机……快到了吧…… 云蘅暗暗给自己加了把劲，终于下定了决心。 在月舞快要踏上另一根树干时，本来只差了一点点，云蘅却说道：“郡主，还没到，还要再往右边一点。” 月舞的脚的右边，正是一个很空的没有其他枝桠的地方。大约是之前那边的枝桠因为什么原因就被砍掉了。 月舞毫无所觉地按照云蘅的指示，移动了她的脚。 与此同时，裴云曜跟童衡也正往这边的宫道上行走，只是离月舞这边还有一段距离。 “这里的桂花倒是挺香的。”童衡闭上眼睛闻了闻，如是说道。 裴云曜点点头，道：“是挺香的，是宫里桂花开得最好的地方吧？” 童衡道：“对，你倒是猜的准。” 一语已了。童衡忽然看见弯弯的宫道对面的那棵高大的桂花树上，有一个他十分熟悉的身影。 “月舞郡主？她怎么跑到树上去了？”童衡有些奇怪地自言自语道。他还以为这又是月舞的什么奇怪癖好。 听到童衡谈起月舞，裴云曜也集中了注意力，往童衡视线所投的方向看去。 桂树虽然枝繁叶茂，桂花也正开得热闹繁盛，但从他们现在这个角度，还是可以看到她们的。 枝叶的掩映间，有一个小姑娘，身着葱绿色的绸衣，下裳也是葱绿色的，缀着小小的格外圆润的珍珠，看上去格外可爱。 有春天的气息。 此时那个小姑娘正一手紧紧提着一个小竹篮，在他这个角度可以看到那个小竹篮里装满了嫩黄可爱的桂花。 她还一边抓着树干一点一点往下挪动着脚步，看起来，她很害怕，嘴唇不停地翕动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这就是月舞郡主？ 他之前也是听说过的，听说这个小郡主一直是我行我素，连陛下都不怕，还敢跟她对着干。 还是后来陛下以身为盾，替这个郡主挡了一刀，这个郡主才认识到了陛下对她的关心，这才冰释前嫌了。 传言中听起来，月舞郡主其实是一个飞扬跋扈的人，几乎是一个被宠坏了的小公主。可是现在看起来，也不尽然。 至少，她还会怕高。 “童叔叔，要不我们过去看看她吧。”裴云曜抬起头，对依旧在愣神思考的童衡说道。 童衡也就回过神来，道：“也好，以防会出什么意外。” 于是他们往那个方向去了。 因为宫道是弯的，所以他们虽然能大概看到那边的情况，走过去也不是这么快的。 云蘅则正在紧紧顶着月舞的脚步，能不能骗到她，让她从树上掉下来，可就看这一回了。 若是不成功，那就是她死，她的家人也会死。因为已经没有了利用价值。 正文 第232章 日出有曜 突然，也许是因为精神太过于集中，云蘅听到了脚步声。还是不止一个人的脚步声。 会是谁？会有谁这个时候来了这边？ 云蘅想不出来。但是，这一次，肯定是不能让月舞掉下来的了。因为这样若是让人看到，月舞会被救下来，而她则会被处死。 “郡主郡主。”云蘅煞白了脸色，拔高了声音说道，“奴婢不小心说错了，不是右边，不是右边，您快把脚收回来！” “什么？”月舞被云蘅这一番话给吓到了。竟然不是右边？她刚刚准备把脚踏出去啊…… 月舞惊吓之下，睁开了眼睛，猛地一抬头，就看到不远处有几个人走了过来。 “啊……”月舞惊叫一声，脚步本来就没有来得及收回来，就一不留神一脚踏空，就这样，她直直地从树上掉了下去。 反而是这种时候了，月舞什么都喊不出来。 天啊……真的要死了。 云蘅也被吓呆了。明明她已经叫郡主收回脚步了啊，怎么郡主还是掉下来了？完了完了…… 忽然，有一个蓝色的身影从远处奔了过来。云蘅看到，那像蓝天一样的蓝色似乎只是一闪，蓝色和葱绿色就已经融在了一起。 是裴云曜看到月舞要从树上掉下来，就施展轻功过去抱住了月舞。月舞这才没有摔得……那么惨。 童衡还没有反应过来。 云蘅也没有反应过来。 怎么就这么一时半会儿的功夫，裴云曜就不见了人，还抱住了要掉下来的月舞郡主？童衡想道。 云蘅则已经完全没有办法思考了。 她连忙跪下。 其实……裴云曜抱住了月舞，并不是众人可以想象中的那种完美的接住。 而是，裴云曜几乎当了月舞的肉垫。他只能半抱住月舞，然后整个人仰躺在草地上。而月舞也是十分狼狈，眼睛一直紧紧地闭着，整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裴云曜身上。 然后，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为什么她身下竟然是软软的，温热的，凹凸不平的，她腰间还多出了一只手！ 月舞猛地睁开了眼睛，回身朝她后背下面看去。 “你你你……”月舞看到的是一张精致而又英气的俊脸，肌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眼睛炯炯有神。 他也在错愕地看着月舞。 “喂……月舞郡主，你先起来行不行？好重。”还是裴云曜先反应过来，对一直目不转睛盯着他看的月舞说道。 月舞听到他说话，终于回过神来，“哦哦”了几声就手忙脚乱地起了身。 什么好重？真不会说话。 月舞起了身，裴云曜也才得以站了起来。 见到裴云曜想要走，月舞连忙叫住了他。“哎，你是什么人啊？我以前在宫里怎么没见过你？” 裴云曜一脸无奈地走着，听到她的问话才又回过头来，道：“我叫裴云曜，是……童衡童叔叔的远房侄子。今天，也是他想让我进宫来长些见识。” 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句：“‘云无心以出岫’的云，‘日出有曜’的曜。” 原来如此吗？是童衡的远房侄子。 可是，要长见识，需要千里迢迢进宫里来吗？ 远房。 正文 第233章 可惜 “原来如此。”月舞并没有选择把自己心里的怀疑说出来，毕竟人家会救她，也就说明了他是没有恶意的。 况且，他还说他是童衡的远房侄子，那么童衡应该是知道的。 但凡一个聪明人，都不会冒充是童衡的亲戚。因为，那样会死的很惨。 “刚才，谢谢你……接住了我。”月舞想了想，觉得自己怎么都应该表达一下自己的感谢。 但是，太羞愧了啊……自己居然当着外人的面，从树上掉了下来，还被他以那样不雅的方式“接住”了。 月舞的脸庞不禁越来越红。 “哦，那个啊，没事。”裴云曜满不在意地说道，“只是，恐高的话，以后还是不要再胡乱爬树了。” 最后一句话，裴云曜说出口的语气是戏谑的。 月舞的脸蛋更加羞红。 怎么说话的这是？真是……气死人了。 不过，月舞还是选择了什么都没说。脸面都在刚才丢尽了，现在再说话，只会显得她很蠢啊。 不过，这样一点也不怕她的人，还是宫廷之外的人，倒是很少见。那不是故作不羁，而是真的不在意。 不在意，所以不害怕。 这样的精神，其实很好啊，是个干大事的人。 “郡主，后会无期吧。”裴云曜微微点了点头致意，然后转身走向了童衡。 童衡目睹了这件事发生的全过程，不过他看到裴云曜和月舞自己能够解决，便也一直站在宫道上看着，不过去了。 月舞现在还小，脸皮薄，自己若是过去了，只怕她会更加尴尬。 也幸好，裴云曜并没有说错什么话，就是无礼了一点。不过看起来郡主也没有很介意，便也罢了。 “童叔叔，我们继续走吧。”裴云曜走到童衡身边，若无其事地说道。就好像，他刚才什么事也没有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童衡也没有再提这件事的意思，于是点点头，道：“好，走吧，公子该等久了。” 他们便渐渐远离了月舞的视线。 后会无期？ 月舞有些怔愣。 看起来，裴云曜进宫应该是童衡的授意，或者说是皇夫令秦川的授意。怎么他以后再也不会进宫了吗？ 还是说，就算他会进宫，也不会再见她这位郡主了？ 月舞突然觉得有些憋闷。 好不容易来一个跟她差不多年纪的，又不怕她的身份的人啊，居然以后还不能见到了。 以前在王府，她也是几乎没有玩伴的。唯一会对她好的人，只有王妃的那个嫡子，其他哥哥都是巴结她。而其他的姐妹呢？不是不理会她，就是很厌恶她。 为了她自己的尊严，她也从没有主动对那些姐姐们说过好话。 不跟她玩就不跟她玩，反正她有父王的疼爱就可以了。你们不跟我一起玩，自然会有别人愿意跟我玩，不缺你们。 月舞一直是这么想的，可是，她也一直没有等到真心地愿意跟她一起玩的同龄女孩子。当然，男孩子也没有。 月舞很厌恶他们一个个的献媚，巴结，讨好。这样，还不如一直孤独，只有父王母妃，只有哥哥。 正文 第234章 未有察觉 月舞自己惋惜了一阵，也就放下了。 反正，不该在她人生轨迹里出现的，挽留也是没用的。一切，都已经是注定好的。 如果两个人有缘分，自然还会有再次相见的时候。 月舞回过神来，然后转身，看到云蘅还在抖抖索索地跪着，不由诧异。 “云蘅，你怎么了？还跪着做什么？”月舞语声惊讶地问道。 云蘅听到月舞的声音，抬起头来。她的脸上已经满满都是斑驳的泪痕，看上去令人心生怜惜。 “郡……郡主，是奴婢不好，都是奴婢不小心走神了，才给郡主指示错了。不然……不然郡主您也不会从树上摔下来，差点就出事了……” 云蘅哭着说道。她故意说她是不小心走神了，就是怕月舞自己想着整个过程，会觉察到什么。 月舞听到云蘅这么说，沉默了一瞬。 云蘅觉得那一瞬对她来说十分十分的难熬。那种感觉，就跟等着被行刑一样。 让人绝望。 “没事啊，你起来吧。”月舞终于开口说道，声音并不凝重，反而有几分轻松。 “你不也说了嘛？是不小心，反正现在我也没有收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你下次小心一点就好了啊。” 说着说着，月舞突然掩上嘴巴，说道：“呸啊，以后我再也不爬这棵树了，先找比较矮一点的，练练胆子。” 云蘅愣了愣，顿时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噗嗤。”云蘅笑出来，“郡主你还想着爬树呢。就不怕再恐高了吗？” 云蘅站了起来，不忘调笑月舞几句。她知道，只有这样，月舞才不会疑心。 真是要感谢那个自称是童大人的远房侄子的那个少年。还好，他及时救下了月舞郡主，不然，现在她应该已经被论罪了。 “云蘅，你再说一遍。”月舞也笑了，作势要去挠云蘅。 云蘅连忙笑着躲开，口中嚷着让月舞住手。 原先月舞采的桂花，早就从她掉下来时就散开了一地，满地的嫩黄色，满地的馨香。 欢声笑语里，月舞并不知道云蘅那如花般灿烂的笑容背后，是怎样的凄苦和阴暗。 —————————— 霜华殿。 有侍卫进去禀告令秦川，道：“皇夫，童大人回来了，还带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要不要立刻让他们进来？” 令秦川从书卷中抬起头，“哦？”了一声。“快让他们进来吧，别让他们等着。哦不，让他们去正堂等着，我换身衣服就去。” 那名侍卫应了声是，走了出去。 令秦川更衣都是喜欢自己来的，所以他也不需要叫人进来服侍。 没一会儿的功夫，令秦川已经换好了衣服，到了正堂。 他换的是一身轻便的衣服，宽襟窄袖，利于行走的，看起来也并没有违和感。 “来了？”令秦川象征性地问了一声。 “是，公子。”童衡低头回答道。 裴云曜则打量了令秦川几眼，才按照应有的礼节行了礼，道：“晚辈裴云曜，见过皇夫，皇夫万安。” 语气倒是十分正经。 正文 第236章 如何决定 裴云曜当然是知道的。 “这样的壮观和震撼之下，是你死我活的厮杀，是九死一生的搏杀。”裴云曜说道，说完，他自己心里都震颤了一下。 是啊，战场，就是这样的。 “既然你都清楚，”令秦川早知道是这样的回答，于是直接问道：“为什么这一回还是来见了我？” 令秦川顿了顿，才又继续说道：“你心里也应该清楚得很，我是给了你很多的考虑时间的。” 听到令秦川这样的话，裴云曜抬起头，仰视些令秦川。 令秦川因此也就可以清楚地看到，裴云曜脸上那坚定的表情。 裴云曜突然笑了，洁白的牙齿在明亮的秋阳照耀下，有些闪眼。 “会动摇，我就不是裴云曜了。”裴云曜说道。这句话，他说得很自信，也很骄傲。 裴家男儿，一向是这样的。想要做的，就不会动摇，做了的，就不会后悔。 可是，令秦川还是没有松口。 他摇了摇头，道：“这不是你想着，你不动摇，就可以的。你还没有领略过真正战场上的残酷，现在，你还有机会可以后悔，我也不会怪你。” 裴云曜闻言也摇头，道：“我考虑得很清楚，令将军。”他换了个称呼。 “令将军，请不要因为我年纪小，就认为我什么都不懂。我没有上过战场，可是并不代表我害怕上战场。我决定去做了的事，从来就没有后悔过。” 请不要用“后悔”这两个字玷污了我的一片心意。 这一句话，裴云曜终究还是没有说出来。 他也不是没有分寸。 “公子，属下觉得，还是让裴云曜试一次吧。若是他领略了这种残酷，还愿意坚持，才是最可贵的。”童衡在一旁说道。 令秦川还是看着裴云曜，道：“你有没有想过，上战场可以，可是你死在战场上了呢？你父亲还管不管？” 裴云曜可是裴家的独苗。若是他真的死在战场上，裴家就要绝后了。绝后，这样的风险，他们有没有胆子去冒。 “我父亲支持我。”裴云曜没有多说其他的话，只这样说道。 “你父亲支持你，可是你自己没有想过你们裴家的子孙后代吗？”令秦川步步紧逼，追问道。 “令将军。”裴云曜又加重了语气，说道：“我相信，我不会死的，为了我自己，为了我裴家，我不会让自己死在战场上。” 说到这里，裴云曜顿了顿，继续说道：“相反，我还要打胜仗，杀敌人，为自己争得荣耀。那样，整个裴家都会因为我而骄傲。” 令秦川闻言，只有微笑。 “豪言壮语，谁都说的出来。”他说道，“你又凭什么认为自己不会死，还会干出一番别人干不出的大事业？你有什么资本，敢这样说？” 裴云曜倔强地昂着头，道：“我就是有这样的信心，我就是相信我可以。”稚嫩的童音，却在说着常人轻易不敢说出来的豪言壮语。 即使是身经百战的大将军，也不一定敢说出自己一定不会死在战场上这种话。裴云曜还没有成年，真不知他哪里来的底气说出这样的话。 正文 第237章 敢不敢 童衡看着裴云曜倔强的脸庞，眼睛渐渐地亮起来。 他一直欣赏这个只有十岁的少年，此时他也不由觉得公子有些苛刻了。 既然裴云曜是自己想要跟着他，没有想过要放弃，裴统领也没有任何异议，那直接让他跟着不就好了？ “好。”正想着，童衡突然听到公子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淡然，听不出什么多余的感情。 裴云曜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见他愣着，令秦川便又说道：“我同意你以后跟在我身边。只要有我令秦川在，就不会让你明珠蒙尘，你想要的，我能给就都会给。” 裴云曜终于反应过来。但是，令秦川同意是同意了，还许下了这么重的诺言，他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了。 “裴云曜，愿意永远追随令秦川令将军。”他郑重地跪下来，郑重地说道。 在远处偷偷留意这边动静的人不由得都感到有几分诧异。刚才看起来这个小孩子还跟皇夫起了争执，怎么现在就这么真诚地下跪了？ 这个世界太奇妙。 令秦川看了他一眼，说道：“我的话还没有说完。我的付出一定要得到回报，我可以给你想要的一切，唯一的要求就是，你不能后悔。因为我已经给过你很多后悔的机会了。” 令秦川很现实，从来都是。 裴云曜回答得不假思索，道：“我裴云曜，绝不后悔。” “很好。”令秦川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亲手把裴云曜扶了起来。“那你以后就跟你父亲一样，是我的人。” “若是让你跟我一起去乌兰国的战场上，你敢不敢去？” 裴云曜惊讶地抬头看着令秦川。 童衡直接失声：“公子！他不能去！” 开什么玩笑啊，裴云曜才是十岁的身躯。心智成熟又如何，武艺学成又如何？这样上战场，只有死的份。 令秦川回头瞟了童衡一眼，道：“你稍安勿躁，我要听他自己说。” 童衡还是满脸的不认同，却还是没有再说下去。 裴云曜此时也已经做出了选择，“当然，我可以去，我不怕。” 他是不想放过任何可以锻炼自己的机会。虽然很可能会死，但是这个机会很重要。而且，刚才他已经说他不会让自己死在战场上了。 现在说不去，岂不是打脸打得啪啪响？ “那就好。”令秦川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童衡这次是真的被吓到了，他狠狠地瞪了裴云曜一眼，又转过头对令秦川说道：“公子，他怎么能这么小就去战场？九死一生啊。” “那不是还有一生吗？”令秦川很不以为然，说道。“我又不是让他去打仗，也不是让你去打仗，你紧张什么？” 对啊，不是让他们去打仗，而是他自己要去打仗。因为他是大将军。 童衡有些愣住了。 去战场不是去打仗？那还能去干什么？ 令秦川对裴云曜说道：“让你去战场，不是让你上阵杀敌，因为现在你也不会。但是我需要你去学习怎么打仗，多长长见识也是好的。你的安全，我自然会安排好。” 正文 第238章 挑起事端 裴云曜信任地点点头，道：“我知道令将军最会安排这个，那我就只听安排了。” 童衡不说话了。 每次一说话就是猜错公子的心意，真是丢脸，还不如保持沉默，不开口说话。 “那这些日子，你就待在宫里，我会每天都带你来这里，你看看他们到底是怎么训练的。” 令秦川说道。 这是他打算好了很久的。让裴云曜多看看将士们到底是怎么训练的，他以后也就能设身处地地为他的士兵着想。 “为什么？我父亲训练的时候，我看了很多，这不一样吗？”裴云曜有些奇怪地问道。 “不一样。”令秦川也回答得很认真。“你父亲的训练方式跟现在这个王参将的训练方式，可一点都不一样。你多看看，也许能有一些发现。” 是吗？ 裴云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 又过了几天，御史中丞徐中基称病告假，明姬批准，还特意送了名贵的人参灵芝等药去徐中基府上。 而徐中基却是暗中去了乌兰国。薛明北给他派的人不多，但看起来都是精英。话不多，做起事来丝毫不含糊。 他们扮作商人的模样，几乎是每进了一家客栈，就要提起一次这场即将爆发的战争。 久而久之，很多乌兰国的人，心里都兴起了一种战斗的欲望。 因为徐中基他们一直在说大渝内乱已久，国库实际上很空虚，但宫里的人还在享受，大渝必亡矣。 所以，趁机起兵，夺取大渝江山，这是再好不过的时机了。 当然了，他们说得很隐晦，绝对到不了会引来官兵的地步。他们还没有蠢到那种程度，故意给自己找麻烦。 这一次，就算没我接触到乌兰国的最高统治者，目的也能够达成了。所以，过了几天之后，他们又回到了京城。 奇迹般地，他们居然没有被任何人发现。挑起事端的因子悄然在乌兰国与大渝的交界处泛滥。 终有一天会爆发。 薛明北也没有想过，本来想象中凶险万分的乌兰国之行，竟然这么轻易就达到了想要的效果。 不过，他们都没有想过，并不是运气好，他们的事才会这么顺利的。 试想，想要战争快点爆发，何尝不是乌兰国君主的希望呢？ 大渝现在看起来败势已显，这正是他们的机会。可是，可能是因为以前被大渝打得太惨了，百姓们却是大多数还在犹疑，并不是很愿意跟大渝起冲突。 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百姓只求安居乐业，不想再被打败，然后再北退几十里。那样，他们的生活会更加艰难。 如今，既然有人来说服他们的百姓，让他们有了起兵的欲望，这样也是帮了乌兰国的统治者了。 或许，他们一直在等待这个机会。 爆发吧，爆发吧。 最好是能够一举成功，一路打进中原，打进大渝的都城。这样，整个天下，都是他们乌兰人的了。 好多人都在这样想着，战士们更是摩拳擦掌，蠢蠢欲动。 正文 第239章 开战 仲秋时节之前，七月末之时，边境。乌兰国军队大举进攻边境的一个战略要地，涪城。 涪城军队殊死抵抗。 乌兰国的军队，也暂时无法更近一步。但是，这样长久下去，占优势的还是只会是乌兰。 向来两国之间打仗，从来不会选择夏天或者冬天。因为天气恶劣，可能补给很难跟上，而且士兵也很容易产生厌战情绪。 最好的季节，当属秋天。因为此时正是农耕丰收的季节，而像乌兰这样的边境小国，因为处在草原地带，牛马羊也正是肥壮可以杀来吃的时候。 这时候，补给最是充足。绝对不会出现断粮的情形。除非是有内鬼或者是敌军动了手脚。 不过，马上就中秋佳节了，乌兰国的野心很明显。 他们是想要在中秋之前一举把中原大渝王朝拿下，然后到节日之时一并庆祝啊。这个，倒是想得挺美的。 也怪他们给了令秦川和王琛他们那么多的训练时间。若是一个月前，乌兰国就发兵，可能大渝军队会很轻易就被击溃。 可是现在，怕是有些难度了。 有时候，统治者的一个错误的决策，会导致结果有很大的不同。 八月，令秦川率领大军到达涪城。 然而，此时涪城已经陷落了。守城将领不堪乌兰军队的猛烈攻势，不得已投了降。涪城里的所有百姓都被俘。 只不过，难得的是，乌兰将士并没有进行屠城，也算是他们有几分人性吧。实际上，屠城这种事，乌兰不是没干过。 那是好几百年前的事情了，王权更替，乌兰国又是趁乱进攻，屠了当时边境的一座城。也就是如今的涪城，只不过当时涪城不是叫涪城，而是叫阜城。 大渝的统治者，怎么会让曾经有一座城被屠这样不光彩的事情传世？所以，大渝的开国君主，登基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边境阜城改称为涪城。 如今，他们没有屠城，一是不想想起当年的错误，二，也是他们的王的吩咐。 这一任王，宏图伟略，心胸也很宽广。他在位的这短短几年里，乌兰国的国力发展得很快。 也只有这样的王，才会有这样的野心，想要把整个中原，乃至整个天下收入囊中。 到达边境的三十万大军，看到涪城的守城将领已经缴械投降，不由得都有些迷惘，甚至有人已经有了怯战心理。 涪城是出了名的易守难攻，却两次被攻破，这一次居然还是守城将领自己投降了。那么，他们真的还有打下去的必要吗？ 但令秦川依旧淡定。 守城将领不行，那无论地形和天时对己方多么有利，都没用。若是有一个堪当大任的守城将领，指不定涪城还能撑多久呢。 只是，只有他淡定，还不够。 将士们都想要逃回去了。 尤其是骑兵。 跟边境国家交战，永远都是骑兵冲锋陷阵。因为对方也是靠骑兵取胜。若是己方骑兵不行，那基本就完蛋了。 让他们跟凶猛的乌兰人交战，真不如让他们去坐牢痛快。 正文 第240章 退守邗城 “听我命令！”令秦川神色淡然，高声喊道。“如今涪城已经失守，不能再前进，所有人，全部退守邗城！全军整顿休息一个晚上，明天准备出战！” 军队顿时哗然。 现在这个时候了，退守邗城他们也不好说什么。可是，整顿休息一晚？现在还有谁可以若无其事安心入睡吗？ 万一，就在他们熟睡之时，乌兰军队不知什么时候就潜入了邗城，所有人，就全都要命断邗城。 还是在睡梦中。 “这个时候，怎么能休息？”有人叫起来。 的确，现在还只是申时三刻左右，还不如现在去打一场，摸摸对方的底。 此话一出，马上有人附和：“对啊，现在回到邗城，只怕会引起全城百姓的恐慌啊！” 将士们怨声载道。 虽然细想想，现在去攻打乌兰国也不是个事儿，但是，回去休息更加不是个事儿啊！陛下派他们来，是让他们打仗的，怎么能一来就要休息。 “周将军，你觉得此法如何？”令秦川没有回应将士们的不满，而是高声问着一直没有出声的周长风。 “既然是令大将军手下的，末将就听大将军的号令。大将军想要怎样决定，末将都不会犹豫。”周长风说道，几乎不带思考的。 他的声音不大，语气也不是很强烈，但所有人都听见了他的话，也都听进了心里。 因为他的威望。 周长风这句话一出来，整个军队都陷入了沉默。 塞外黄沙阵阵，就连吹来的风好像都是黄色的，细细的沙砾吹刮在将士们的脸上。只是，没有人去管。 塞外天气的恶劣，他们早就想象过了，他们早已经学会不去抱怨。这片戈壁的后面，是半荒漠草原，再后面，就是肥美的大草原，乌兰人定居的地方。 大草原，应该是所有人都想过要去玩的地方。但是，没有人想以这样的方式去大草原。 周长风周将军这样的人，都能听从令秦川的号令了，他们还在纠结什么呢？ 反正最多是一死，跟着周将军死也是一种光荣吧。 没有人再提出反驳了。 见到此情此景，令秦川知道将士们是没有异议了，于是又高呼道：“大军调整方向，退守邗城！” 几十万大军异常缓慢地往邗城退去。 这么大的动静，应该已经惊动乌兰军队了，可是，他们没有打算在这种时候进攻大渝军队。 时机是很重要的。 虽然他们现在已经险险地占据了优势，却还是不能贸然出击。 涪城。 “怎么？令秦川和周长风他们来了？”一个气宇轩昂的男子背对着大家站着，淡淡地问道。 他一身衣服正是草原民族的传统装束，紧身衣袍，长筒靴，更加衬得他身形修长挺拔，矫健得如同草原上脱缰欲奔驰的黑马。 这正是乌兰国的王，乌托格尔。 回话的人并不是传统的传统装束，而是草原的将士服装，同样是挺拔，矫健。不过，气势上，他是比不上他们的王的。 那是天生的王者，就像草原上的狼，随时准备着择人而噬。 正文 第241章 乌托格尔 “王，是他们来了。”那个小将领回道。 “不过，他们没有选择进攻涪城，而是退守邗城了。而且，听说他们命令全军整顿休息一晚，明日出击。” 小将领又补充说道。 “是吗？”乌托格尔玩味地笑了一声，问道。“那么，他是想要干什么呢？” “末将以为，那个令秦川，当是另有打算。”那个将领说道。他考虑事情相对来说还是比较慎重的。 所以，他不相信，已经腐朽得差不多了的大渝王朝，派出的大将就真的会是草包。 况且，不说那个大将，只是骠骑将军周长风，他就是早就有所耳闻的。不能掉以轻心。 “什么打算？”乌托格尔问道，语气依旧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那个将领有些语结。他只能大概猜到令秦川不会那么简单地拿他们的士兵来开玩笑，可是要说兵法，他还是一知半解。 “王，末将以为，不管令秦川有何打算，我等都是按兵不动比较好些。毕竟，令秦川自己唱独角戏也没意思。” 他终究如实说道，提出了一个比较稳妥的办法。 乌托格尔转过身来，看着那个将领，微笑道：“你是说，放弃今晚的偷袭？然后真的让他们休养生息，明天再来打我们？” 那个小将领连忙低下了头，道：“王，今晚去偷袭，怕是真的不好。” 怎么能去偷袭呢？大晚上的，如此兴师动众，若是被敌方的侦察兵提前发现了，按照现在人数的比例，惨败的会是他们。 “没事，你通知下去，让勇士们都准备好，今夜，只要一支精锐轻骑队伍，直接去邗城，偷袭大渝军队。” 乌托格尔满不在意地轻笑，下命令道。 “王……”那个将领惊讶，抬起头来，无礼地直视着乌托格尔的眼睛。 乌托格尔不以为忤，解释一样说道：“令秦川是什么样的人，也许我比你清楚很多。他不攻城，而是带领全军去了邗城，其实真的只是为了休息，毕竟他们已经行军了那么多天，直接开战的话，必败无疑。” 乌托格尔说着，眼神似乎透过纱窗看向了更好更远的天空。有一种运筹帷幄的感觉。 “他正是利用了我们这样的心理。那么，我们只好陪他好好玩一场。要是他们真的休息好了，我们今日的优势，也就不算优势了。” 那个小将领终于明白了他的王的打算。 “可是，令秦川那边，可是三十万大军……”他还是有些不放心。一支轻骑队伍，都不够他们杀的。 其他的将领只是站着，并不说话。王还没有叫他们说话，那就是让他们把自己当成是透明的了。只要听着就好。 乌托格尔道：“不必，我们此去，也不是一定要对他们造成什么实质上的伤害。”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他们几十万大军，就在邗城外驻扎，这样，肯定也引起了城中百姓的恐慌。如果今夜我们真的去偷袭了，对民心、军心，都会是一种重创。 “最好，我们还能把他们的粮饷给烧了，暂时断了他们的补给。让他们自乱阵脚，这场仗，我们就胜了一半。” 正文 第242章 暗中策划 这才叫深谋远虑啊。 他们这样的蛮夷之国，已经多少年没有出过这样的奇才了。 “是，王，末将知道了。”那个将领郑重地说道。 既然是要让敌方军队自乱阵脚，那自然，派去的这支轻骑部队，就一定要是精锐中的精锐，确保不出任何差错。 大渝驻营中。 “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全军退守休息吗？”令秦川语气淡漠，问道。 裴云曜没想那么多，直接说道：“休整还能有什么目的？自然是为了让士兵们都养足了精神，明天好打仗。” 童衡在一旁听了，想要提出质疑，想想又觉得，其实他自己也不太明白，令秦川为什么让将士们退那么远。 而且，还什么都不和将士们说，不和他们说，更不和周长风说。 令秦川听到裴云曜明显有些快人快语的话，也没有反驳，而是点了点头。 “嗯，我的确是想让所有人都安心休息一晚上。虽然肯定有很多人睡不下，但一晚上没有打仗，明天的体力必定不会差。” 果然如此，裴云曜得意地笑了笑。 其实，这有什么好想的啊。裴云曜觉得那些大人，脑子里的弯弯绕绕就是多，一件很简单的事情，都能反反复复想好几遍。 “看着吧，今晚，必定不寻常。”令秦川说道，低头喝了一口手中的烈酒。 他不怕喝了酒他神智会不清晰，相反，喝了烈酒，他才能想更多的东西。 童衡看着似乎又已经沉入自己的思绪里的令秦川，不由轻轻叹了一口气。 “公子，若是不寻常，那我们要不要做什么打算？万一事情脱离您的掌控，那可不是一件小事。”童衡还是如是说道。 许是那壶酒实在是太烈了，令秦川有些提高了音量，说道：“我不是什么公子，在军营里，叫我将军！” 裴云曜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怎么突然情绪就有些失控了？ 童衡连忙低下头，道：“是，将军请息怒。” 令秦川又清醒了过来，声音重新变得如同死水一样平静，毫无波澜。“我没有发怒，何来息怒。” 没有等童衡和裴云曜说话，令秦川已是又说道：“打算？不必担心，我已经安排好了。今晚，不会是我们输的。” 就算是令秦川自己想要试探乌托格尔，也不会拿三十万人来开玩笑。那可是军心，战争中至关重要的军心。 他知道掌握分寸，所以，他不会让乌托格尔得到他想要的结果。 “那属下就放心了。”童衡说道。 他没有去问令秦川到底安排了什么，因为令秦川既然没有告诉他，自然有不告诉他的道理。 既然他没必要知道，那先不知道也没什么的。 反正，公子这么胸有成竹，那他还担心什么呢？ “令将军，那我要做什么？”裴云曜问道。 “你？”令秦川看了他一眼，说道：“你……注意一下王参将的举动吧，发现他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就禀告给我。” 裴云曜没有觉得这是一件小事，于是十分爽快地说道：“好，我一定会盯紧他的。” 夜，静悄悄地来临了。 正文 第243章 夜袭 “都跟在我后面，不要发出不必要的声音。”乌托格尔压低了声音，更加显得格外的低沉。 这是王的命令，他们哪里敢不遵守？于是所有人都噤了声。 夜很黑，却也有明月照耀着大地。这是苦寒之地，可是要说月夜美景，还是这里的最好看。 在这样的月夜下，只有人穿行时发出来的沙沙声。在万籁俱寂的深夜，显得格外诡异而阴森。 只不过，当事人不觉得罢了。 大渝营地里，还有侦察兵不断地来回走着。就算所有人都睡了，他们侦察兵也是不能睡的。 不过，还是会有换班的时候。 乌托格尔已经带着那支精锐轻骑在草丛里潜伏了很久，就等着时机，一举成功。 快要换班了吧。 根据他们的侦察兵禀报的，他们的侦察兵说敌方的侦查兵隔了两个时辰就换了班。虽然还没有侦查很久，找到一般的规律，但是，换班时间大抵是不会变的。 果然，乌托格尔计算着时间，到了时候就看见另有几个士兵打着哈欠走了出来。 “喂，兄弟们，换班了。”走出来的侦察兵说道。 本来当值的侦察兵看起来有些担忧地看着他们，叮嘱道：“今晚很可能会有什么突发情况，大家可要小心点，不要一晃神就让敌军钻了空子。” 他也是压低了声音。不想惊醒那些已经入睡了的将士们。 他还是觉得很紧张。对于乌兰蛮夷子，他向来是觉得捉摸不透的。他们不讲武德，不讲君子之道，什么事情都可能做得出来。 出来换班的士兵又打了个哈欠，道：“行了行了，这些话都听了多少遍了，我们自然会注意的。” 之前当值的听他们这么说，顿时有些不乐意。自己还不是为了几十万将士的性命着想？ 不过却也管不了了。他也是很困了的…… 这正是大好时机。 乌托格尔正好是看得懂唇形的，所以也知道他们在讨论着什么。既然是这样，他行事就更加简单了。 “听我的，等下，从这条小道，慢慢绕过去……”乌托格尔回过头对跟着他的乌兰将士们说道。 从他来的时候开始，他就一直在观察，他也弄清楚了主营到底在哪里，还有一些重要军士的帐篷所在处。 自然，他也看到了大渝军队储藏粮食的帐篷。当然了，会这么快观察到这么多重要的东西，得益于他敏锐的观察力，还有之前己方侦察兵的汇报。 这个方面，他自问不输于任何人。 所以，他坚持要自己带领他们来。 乌兰将士们都按照乌托格尔说的去做，小心地往他说的方向慢慢挪近了。 他们身上，都有几样很重要的东西。 硫磺粉，还有油。 这些都是可以帮助火快速地烧起来，并且迅速蔓延的东西。烧了大渝所有的粮食，看他们还要怎么打。 到时候，就算他们有三十万的军队，就算他们每一个士兵都训练好了，又能怎么样？从别的地方运送粮食过来，也是需要时间的。 饿着肚子，能打什么仗？这样下去，他们有信心一举攻入大渝腹地，收入中原，也是指日可待。 正文 第244章 夜袭(2) 只是这样想着，他们的血液已经快要沸腾了。 不过，他们这样想，也是想得太过轻巧了。 兔子被逼急了都会咬人，若是令秦川的军队被逼到那种惨景，谁能保证他不会做出什么出人意料的事情？ 他们静悄悄地挪过去，终于挪到了简陋的看起来算是“粮仓”的帐篷的不远处。 真大啊……所有人都在心里感叹着，嫉妒着。 不管大渝是怎样的穷途末路，他们的农耕业也是很棒的。每年都会有这样的收成，可以纳税给朝廷。所以，每次打仗，大渝总是能有源源不断的补给。 哪里像他们？在茫茫的大草原上，远处是戈壁，过渡地带也只有无尽的高山和树林，还如此险要。 都是在什么地方就吃什么的人，他们自然不会富庶到哪里去。唯一的指望，就是游牧人的牛马羊产品。 这样想着，他们更想拿下中原了。 只要拿下中原，他们，他们的子孙后代，就不用再过以前那样食不果腹的日子了。他们所有人都会过上好日子。 为了他们的家人，为了子孙，也要努力啊。这场仗，只许赢，不许输。 至于什么大渝百姓，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都见鬼去吧。 “粮仓”这么重要的地方，外面自然是有很多人在看守着的。而且，换班的时间，和侦察兵换班的时间并不一致。 所以，乌托格尔他们还要再等。 这很正常。 但凡一个有脑子的将军，都会把所有岗位的换班时间弄成不一样的，就为了不让敌军找到任何可趁之机。 乌托格尔知道，令秦川绝对是一个有脑子的将军。 也只有这样的对手，或者周长风那样的将军，才值得让他把这场仗真正放在心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直到天空都微微发青了，才看到从远处的营帐里走开好几个士兵，走向“粮仓”。 “等下我做手势，你们知道该怎么做吧。”乌托格尔一边眼睛紧盯着那边的情况，一边沉声说道。 他们不敢发出声响引起大渝士兵的注意，便都点了点头。 正在两拨人交接的时候，正是防备最松懈的时候，乌托格尔瞅准了时机，悄然举起手，往下一切。 所有乌兰军士都看到了这个手势。几乎是第一时间，所有军士都涌了出去，暗夜中来看，只有几条黑影闪了出去。 诡异。 如同人人口中相传的魑魅魍魉。 精心挑选过的人，自然不会差。乌托格尔看到了，也很是欣慰。当然了，他自己是不出去的，他要以防万一的发生。 “是……”有人隐隐察觉到了什么，想要惊呼。 几乎只是一瞬间的功夫，那几个乌兰军士已经解决掉了在那里的所有大渝军士。 当然，那个军士的惊呼也没有呼出来。可惜了，只差了这么一个“谁”字。 乌托格尔紧紧盯着那边的动静。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懈怠。说不准，在他不注意的时候，就从哪个角落冒出了一支奇兵。 而乌兰军士可不会想这么多，他们本就是粗人，只懂得执行命令。 正文 第245章 夜袭(3) 解决完所有的大渝军士后，乌兰军士也开始他们的布置。先是在帐篷四周撒上硫磺粉，然后再涂上一层油。 还好，现在是秋天，正是天干物燥的时候，就算不用柴火，只要有了火种，他们就能让火势快速蔓延。 至于火会不会烧到其他军士的帐篷，他们可不管，这不在他们考虑的范围之内。要是真能烧到，就好了。 反正敌人不好，他们就高兴。 真是天助我军也。他们在想。感谢现在是秋天。 没一会儿，他们已经把硫磺粉撒好了，油也泼好了。只差一把火，他们的目的就达成了。 当然不能击石取火，那样弄出来的动静太明显了。虽然他们自认实力不输大渝军队，但他们还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作为主心骨的那个军士，从怀里拿出了火折子，然后点燃，直接扔在了那个“粮仓”上。 果然是很容易就能燃起来的，火势一下子就壮大了起来，几乎是一瞬间就吞噬了整座帐篷。 火光映亮了半边天空。 只是，依旧还是比较安静的。 “快跑！”点了火折子的乌兰军士说道，扯着身边的同胞就跑。 正是现在这样火光正亮的时候，才要快些跑。这样他们太容易暴露了，若是大渝的士兵们赶了过来，他们就没有好果子吃了。 “不！”草丛里的乌托格尔突然一声低吼。 那几个精锐轻骑兵听到声音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们已经被一根投掷过来的长枪拦住了脚步。 他们可以清楚地看到长枪投掷过来时，那一闪而逝的寒芒。 因为太过惊吓，他们几乎摔倒。 而在他们愣神乃至于快要摔倒的时候，更多的长枪已经架在了他们的脖子上。铁的冰凉的触感压迫着他们的神经，让他们几乎不敢动弹半分。 这……是死亡即将来临的触感。 暗夜里，了无声息。但是，他们看到，那边帐篷的火已经被扑灭得差不多，只剩下黑色的灰烬。 而那灰烬里，并没有看见有粮食被烧尽的余烬。 一阵绝望涌上了他们的心头。 他们这是……掉进圈套里了。真是好恨！ 大渝的将军是早就料到他们会漏夜前来这里的营地，想要烧掉他们的粮饷了。所以，才一早就准备好了这个圈套，一步步诱导着他们跳下去。 躲在草丛里还不敢动的乌托格尔，手已经紧紧握成了拳。他觉得拳头已经紧得，好像指关节都要脱节了。 自从他夺得王位，成为乌兰的王以来，何曾吃过这样的哑巴亏？而如今，精锐中的精锐，竟然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生擒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的粮草，还是安然地在某个地方，没有被他烧掉！ 是谁，这到底是谁出的主意？ 来日，他必定要加倍讨还回来！他乌托格尔，从来不肯吃亏。 “将军，火已经被扑灭了，没有殃及其他地方。”有个小将士恭敬地说道。 周长风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道：“那就好，把他们几个，押到我帐篷里面去。” 正文 第246章 谁的好计策 那个小将士有些愣住，为什么要把人押到将军的帐篷里面？直接找个地方关押起来不就好了吗？ 关在将军的帐篷，要是他们挣脱了束缚，而对将军有什么不利……那后果可不堪设想。 若是连周将军都没了，那还打什么仗？ “无妨。”似乎看出了他的顾虑，周长风说道。“若是放在我的帐篷里，还能看住他们。若是在其他地方，只怕他们要找机会逃跑也是有可能的。” “那将军您也要休息啊，放他们在您帐篷里，您还要怎么睡？”他还是担忧。 周长风说道：“困了我自然会休息，至于他们，只要在我这里，就绝不可能逃得掉。” 听到周长风都这么说了，那个小将士也不好再说什么。 其实早在刚才，他就没有了发言的权利。将军决定好的事情，哪里还会轮得到他来插手？ 但是周长风却肯跟他解释。这就够了。 “要说起来，将军的计策也是真好，竟然料得分毫不差，让他们都落了网。”那个小将士想了想，又说道。 周长风本来正要抬脚走过去，闻言回过头，问道：“你是说哪个将军？” 那个小将士很奇怪，问道：“当然是周将军您啊，这里还有哪个将军？” 他说的是这里就是指在这里，但周长风却以为他是说这个边境之地。 “不是我好计策，而是大将军好计策。”周长风淡淡地说道。 是的，这不是周长风的主意，而是令秦川的吩咐。 是令秦川跟他说，在哪个点要安排什么人，还要作出假象来迷惑乌托格尔派来的人。就比如说，像刚才那样，明明看起来戒备也是很森严的样子，却偏偏让那些人看出其中的漏洞。 半真半假的，才能真正骗到人。 “大将军的好计策？”那个小将士惊讶了很久，大将军……是那个宫里来的皇夫担任的大将军？ 威远大将军？ 周长风看他愣住了，于是又很耐心地回答道：“是令大将军，所有的预料，所有的布防，都是令大将军事先嘱咐好的。还有对于如何引诱敌方下套，都是令大将军安排好的。我，只不过是执行命令的。” 周长风说的这番话，所有在场的人，都听见了。也都震惊了。 他们想象中除了享福和指手画脚什么也不会干的皇夫？他怎么可能想出这么好的计策？怎么可能。 他们不愿意相信。 他们宁愿相信这是一直在步兵训练场训练的王参将在出谋划策，也不相信，这是那个天天去训练场，却是除了到处看看就什么也不干的皇夫想出来的。 “将军，这怎么可能？皇夫他……”有个小将士不服气地反驳。 “怎么不可能？令大将军本就睿智过人，那是我若不能比的。既然比不过，就要甘拜下风。”周长风语气里多了几分斥责的意味。 “还有，这是在军营里，他不是宫里的皇夫，而是全军的统领。不要再让我听到有谁再叫他皇夫！”周长风的语气更加重起来。 正文 第247章 失败 周长风本来话就是挺少的，但他只要一说话，都会有很强的威慑力。全军里，就没有人不服他的，或者不听他的。 因此，所有士兵都是一凛，不敢再说下去。 不过，不说了，不代表他们心里就已经对令秦川心服口服。 持续了这么久的流言，对于令秦川的鄙夷，已经根植于他们心中了。让他们改变看法，这哪里是轻易就能的？ 这个周长风自然也是看得出来的，只是，他言尽于此，再说下去，只怕这些士兵要以为是令秦川逼他说出这番话来，要为自己洗白的了。 虽然，就算是有人威逼，他也不会服从。 他在意的，从来只有他的国家。为了这场仗，他必须听从令秦川正确的安排。也必须尽力维持军心的稳定。 主将，是很重要的。 光有他来指挥，绝对是不够的。 众人都收拾好了，便都渐渐地回去了。反而是这个本来放着“粮饷”的地方，一个看守的人都没有留下。 被抓住的那几个乌兰兵士，看到此情此景，更加恼恨。 可惜了，他们身上并没有可以自尽的毒药，因为他们来的时候就没有想过自己会失败。 而现在，大渝士兵看的紧，他们想死也是困难的。 躲在草丛里一直没有出声的乌托格尔，看到他们走远，既是松了一口气，又是恼恨万分。 刚才他们说的话，他一字不落，唇形全都看到了，再加上听到了模模糊糊的稍许，他就明白了整件事情的始末。 果然是令秦川。 令秦川令秦川。 这到底是什么人？让这么多人非议，也让这么多人忌惮。 大渝的民间还在说什么他有心谋夺皇位。要他说，如果他真的有这个心，就算是有十个丞相，就算他一开始什么都没有，他也可以做到。 问题是，他根本不像是喜欢那种权力地位的人。 只要只是有一个小小的目标，就能成为他努力的动力。比如，他就是不想让丞相得逞，或者，他想让那个女娃子做皇帝不用做得那么艰辛。 再比如，他不想让大渝江山葬送，不想让江山易姓。 乌托格尔又悄悄地回去了，只是，不是顺着原路回去的。狡兔有九窟，现在这个道理也是一样。 没准就在他来的路上，令秦川已经派兵把守好了，就等他自投罗网。 呵，令秦川。 乌托格尔一边注意着周围的动静，一边突然轻笑了起来。 这倒也好，如果对手是一个屁都不懂的小毛孩，他才不屑于与之对抗。这种人，他分分钟就能搞死。 但是令秦川不同。瞧，这一次他都没露头，就已经让他败得这么没面子了。 只是，他不会气馁的。 他没有吩咐人来搜寻他，是不是就代表他也没有想到他会亲自带兵来？ 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好了。今晚发生的事情，回去也不能说出来。那样，军心就还是稳定的，毕竟他来的时候也没有让将士们都知道。 这样的话，可就好办了…… 他可以随便说，反正他是王，还是有威望的王，说了也不会有人敢不信。 正文 第248章 担惊受怕 至于令秦川这边。大抵也是不会传扬出去的吧。无论是百姓还是士兵，对他们乌兰都还是忌惮的，要是让他们大多数人知道他们曾经夜袭，指不定要多么恐慌。 虽然他们夜袭失败了，可是那又怎样？他们的“名声”已经远播，这一次失利了，他们也只会认为是他们侥幸了。 然而，乌托格尔转念一想，心又提了起来。 令秦川那个人，是能用常理推测的吗？要是他什么都不怕，就是把这件事公布了出来呢？ 而且，就算他公布了出来，反而振奋了他们那边的军心呢？ 这种可能，不能不考虑。看来，回去之后，一定要找出一个好说辞，一个天衣无缝的说辞。 乌托格尔只觉得这件事越来越棘手。可是，他的神经却也逐渐兴奋了起来。 令秦川，我等待着下一次，与你的正面交锋。 下一次，还会是我输吗？抑或是你输？暂且，等着瞧吧。 ———————————— 大渝皇宫里。 明姬坐在御书房的御案前，托着腮，眼神似乎已经凝住了。 以往，她还会假装认真批阅奏折来麻痹自己，可是这一次，她连御批朱笔都没有拿在手上。 “皇姐，别想了。”月舞走进来看到这样的情景，于是绕到了明姬身后，俯下身子轻声说道。 如今的御书房，已经不是她不能进来的了。 明姬猛地一震，回过头来，看着月舞的眼神却是空茫的，好一会儿才有了神采。 “月舞。”她说道。 “是我。”月舞笑了笑，坐在了御案旁边平时一直备好的椅子上。“皇姐，我就知道，你不会放心的，这都几天了。” 明姬一听此言，拉住了月舞的手。 “月舞，我真的很害怕。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都几天没有安稳地睡过一觉了。”明姬的神情看起来很迷惘，很迷茫。 月舞明明比她还小，可是她也只能找月舞来倾诉了。 无论是晴缨，还是暮雪，这都是不能与之倾诉的。只有月舞，只有月舞可以听她说这些话。 “皇姐皇姐。”月舞也知道明姬的害怕，连忙用手轻拍着明姬的后背，就好像母亲对伤心的子女那样。 “不要担心了，皇夫他的能力，这么久了你还不知道吗？而且，从来是他让别人吃亏，他哪里肯吃亏？”月舞说道。 其实她也是担心的。可是，感情毕竟比不上令秦川和明姬之间来得深厚。 明姬可是和令秦川一起相依为命两年了。从六岁，到将近八岁；从她父皇崩逝，到如今向宁元年，即将向宁二年。 “可是，秦川哥哥从来没有带过兵、打过仗！”明姬的语气变得强烈起来。 这是重点。 秦川哥哥从来没有过带兵打仗的经历，可是对方的将领不仅是王，还已经身经百战了。收服其他小部落时，从来是他亲自带兵出战啊。 这怎么能比。 现在明姬都要后悔死了。为什么秦川哥哥当初要自请当主将带病出征，而她为什么要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正文 第249章 城池失陷 现在……现在…… 她想哭。 “皇姐……”月舞有些责备地说道，“既然皇夫带兵出战已经成为了事实，那我们就不应该只有担忧。 “我们应该是希望他能够首战告捷才对啊，难道你不是一直希望他能够胜利吗？这么担心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反而应该解决掉他所有的后顾之忧。不要……” 月舞说到一半，突然住了口。 明姬一直听着，看她停下来，自己想了想，不禁脸色苍白，几乎是颤抖着问了出来：“你说……不要什么？” 月舞看定了明姬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道：“皇姐，我也不怕说出来你会不高兴——不要，让他出师未捷身先死。” 最后一句话，好像一记耳光，狠狠地扇在了明姬的脸上，火辣辣的疼。 果然还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种时候，月舞看的反而比明姬还要清楚。而且，一个七岁的小女孩，能够说出这样有见地的话，已经很难得了。 若是让人听见了，指不定要如何的震撼。 “是这样……是这样吗？”明姬喃喃说道，眼神又开始变得空茫起来。 她没有责怪月舞说得这样不吉祥，因为她知道，月舞说得很有道理。是她自己，一直走不出去。 这些日子以来，她都差不多要疯了。 “对，皇姐，越是这种时候，越要镇定。至少，表面上要镇定。”月舞说道。因为，这个永渝殿里，到处都是薛明北的眼线。 “好。”明姬眼神又恢复了清明，坚定地说道。 “现在，秦川哥哥已经到涪城了吗？”明姬问道。这些日子以来，因为秦川哥哥不在，明姬一个人不想处理那么多事情，就吩咐人说事情也可以告诉月舞，再由月舞转告给她。 所以，月舞应当是知道的。 事实上，月舞这一次来了御书房，也是要告诉明姬这件事的。 “对，皇夫今天已经到了涪城。”月舞说道。因为战争之事非同小可，所以前线的消息都是首要的，由重重专用驿站传回京城，八百里加急，敢拦者死。 所以，前线的消息能很快传到京城，传到皇宫。 “可是，涪城早在前一天，就已经陷落。”月舞又语声沉痛地补充道。“守城的将领不堪乌兰的猛烈攻势，已经投降，如今乌兰军队已经入驻涪城了。” “什么？”明姬被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投降了？该死。” 明姬这也是气话罢了。乌兰军队的厉害，她哪里会不知道？这种结果，应该很早就料到了才是。 明姬烦躁地拍了拍脸蛋。 “涪城里面的……百姓，都怎么样了。”明姬掩面问道。千万不要……千万不要又被屠城了。 以前那段往事，明姬作为皇帝，自然是知道的。 “他们没事。”月舞摇摇头，说道。“这一次，乌兰是把百姓都安顿好了，没有去惊扰太多。所以，百姓们甚至……很感激乌兰军队。” 听到百姓都没事，明姬本来已经放下了心，可是听月舞说完话，她的心又提了起来。 “感激？百姓，很感激乌兰军队？”明姬问道，语声中满是不可置信。 城池失陷，如果是真的爱国，当是非常悲哀才对。可是，现在涪城的百姓，已经开始感激起了乌兰军队。 正文 第250章 担忧 这是她这个皇帝的错。 不能怪百姓。百姓才是最无辜的啊。每次和乌兰开战，首先要提心吊胆的边境的百姓，尤其是涪城的百姓。 因为要打进中原，涪城是关要。只有把涪城这条路给打通了，才有可能。 然而，百姓应当是最最厌恶战争的。只要有战乱，他们就要天天惶恐不安，不能去耕作，不敢出来经商，久而久之，整座城的经济结构都会陷于瘫痪。 那他们就更加活不下去了。 所以，能少一点战乱就少一点战乱吧。谁能让百姓安居乐业，百姓就相信谁。 在战争年代，这种想法尤甚。命都要没有了，谁还会有那种闲心，去管国家到底是怎么样呢？ 都是她的错。 “月舞，我这个皇帝，是不是当得很失败？”明姬的声音听起来，情绪很失落。这个问题她早就很想问了，可是她不敢去问令秦川。 因为令秦川绝对不会允许她质疑自己。既然做了，就尽管尽自己最大的能力去做，绝对不许回头去看。 所以她只能问月舞了。 “皇姐。”月舞的称呼还是很郑重，“如果，你觉得你确实当得很失败，那么你就是很失败。” 月舞的答案出乎明姬的意料之外。 虽然期待着什么，可是明姬潜意识里还是以为月舞会安慰她的，像很多人已经做了的那样。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明姬无力地问道。 “意思很简单。”月舞的童音听起来有一种不谙世事的天真，只不过她说出的话却并没有那么天真，“每天都在想着自己做得不好，自然也就做不好了。如果你觉得你可以做好，自然就可以做好。” 顿了顿，月舞补充道：“人的潜力，都是无限的。普通人如此，你是皇帝，更加如此。” “那……”明姬的眼睛有了些光彩，“你会不会一直支持我？” 她想听到肯定的回答。她知道，她会听到肯定的回答。 “会。”月舞果然笑了笑，握住了明姬伸过来的手。 也许，已经不需要说太多。 “可是，现在秦川哥哥怎么样了？正面交锋了吗？”明姬突然想起这个，问道。她很奇怪，月舞为什么没有提到交战情况。 “没有。”月舞摇摇头，“因为涪城失守，所以皇夫率领全军退守邗城了。一整夜都在休整，没有和乌兰军队起正面冲突。” 月舞毕竟小，又没有读过兵书，更没有关注过军事，所以她问道：“皇姐，你知道皇夫为什么不直接去打吗？而且，乌兰军队居然没有趁机偷袭？” “这样啊……”听完月舞的话，明姬陷入了沉思。 秦川哥哥不直接去打乌兰，肯定有原因啊。 而且，为什么敌军没有趁机偷袭……这根本不符合乌托格尔的性格。 “等着吧。”思索了一会儿，明姬说道，“现在消息应该是还没有传回来，说不定昨夜乌兰已经偷袭了呢？只是不知道结果……希望乌兰没有得逞。” 明姬的声音里有了几许担忧。 若是他们得逞了，那后果必定很严重。然而，现在就算她担心，也没有办法。 正文 第251章 提高赋税 “等着？”可是，若是真的发生了什么事，可是会直接影响今天的对战的。要是，这一战，我军没有把涪城收复，不知道所有人都会怎么想。 怕是要彻底失去希望了。 “你知道皇夫为什么要退守邗城吗。”月舞问道。 明姬答道：“当然纯粹为了休整，按照秦川哥哥的性格，他应该从来不打没有把握的仗。只有休息好了，才有取胜的希望。” 其实，明姬还是觉得秦川哥哥应该是另有计策，只不过，她选择了先不说出来。毕竟，没有百分百把握的话，不能乱说。 也不好说给月舞听。 “是这样吗？”月舞有些疑惑地问道。但是这个方面，她的确是不太懂。所以，当明姬再次肯定的时候，她也就相信了。 反正，明姬骗她也没有什么意义。 “现在这时候，两军应该要开战了吧？”明姬喃喃说道。天已经亮了这么些时候了，虽然秦川哥哥率领三十万人行军肯定没有那么快，却也应该差不多了。 千万千万，不要出什么差错。 “皇姐。” 两人各自沉默了一段时间后，月舞突然出声。 “怎么了？”明姬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 “你说，要不要提高百姓的赋税？”月舞的语气更加的凝重，双眼也直直地看着明姬的眼睛问道。 提高赋税？明姬愣了一下。 这件事，好像今天在朝堂上时，就有大臣提过了。不过，那个时候她心神不宁，整个人都好像身处天外，他们的话都没有听进去。 好像，奏折里也是有提到的？明姬突然想到这件事，不由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下压着的奏折。 果然是。 这个时候，要提高百姓的赋税……只怕要出乱子的。 可是，如果不提高赋税，边疆前线的战士不多久就要全部饿死了。不仅仅是将士们，秦川哥哥也会死。 这样的话，她被千夫所指，再也没有人安慰她。她以后再遇到什么问题，也没有人会那样无条件帮她出主意，解决问题了。 她不要。 可是，鱼和熊掌，不可得兼。 “我……我不知道。”明姬只能如实说道。提高赋税不是，不提高赋税也不是，这让她如何抉择？ 天下百姓与前线士兵之间，江山与至亲之间，必须要做出选择。 这才是作为皇帝的至痛之处。 “皇姐，还是提高赋税吧？”月舞试探地提出建议。 “为什么？”明姬转过头去问她。 “你想啊，与乌兰的对战，这是至关重要的一次，如果这一次我们不是被打败了，而是将士都被饿死了，整个天下的人会怎么想？那时候，群雄割据，想要瓜分这个江山，这是皇家列祖列宗希望的吗？” 月舞故意没有说出关于令秦川的只言片语，而是完全从天下大势出发。其实，也是想给明姬隐晦地提个醒。 往外说的时候，千万不能照实了说。否则，民变就更加容易发生了。 月舞其实说得很有道理。明姬是这样觉得的，只是…… 正文 第252章 出主意 “可是……提高赋税，民间一定会怨言纷纷，我怕……”明姬迟疑地说道。 月舞也觉得十分头痛。可是现在她是来给明姬提建议，加油鼓劲的，她不能首先倒下来。 “皇姐，这个，你不需要担心，更不需要害怕。”月舞想了想，坚决地说道。 “怎么？”明姬诧异。现在，她已经差不多无法思考了。 “皇姐，你想想，提高赋税，是为了谁？” 明姬几乎是机械地答道：“当然是……为了整个国家，为了边疆浴血奋战的三十万将士。” “对！”月舞响亮地应道，“征税，都是为了百姓们好。因为，只有家里的男丁好了，整个家庭才能好。若是不征税，怕是民间的大部分家庭，都要毁了。若是有需要，皇姐你就把这个意思，好生传达给百姓们。相信，这样，他们不会太抗拒的。” 明姬认真地听着，点了点头。 可是，虽然这样听起来，是不错的，实际上，用这样的办法，还是杯水车薪啊。 “月舞，你只考虑了百姓是不是愿意捐税，可是没有想过，这税，是从哪里来的。”明姬，叹了一口气，说道。 “嗯？”这一回，换做是月舞惊讶了。 税是从哪里来的……自然是从百姓的收成里来的，都是从百姓的日常收入里面扣除的。 对啊…… 想到了这一茬儿，月舞也不禁脸色发白。 这几年，因为水患依旧，多少良田被淹，已经多久没有得到过好收成了。 只是因为别的州县和省份并没有出现水患等自然灾害，才勉强保证了朝廷每年都要征的税收。不至于，让天下的人饿死。 可是，水患不解决好，早晚会出大问题。因为，有水患的地方，正是众所公认的粮食大省，瞿芗省。 如果这个问题得不到解决，只怕，瞿芗省要饿殍遍野了。 税收不上来，要怎么办？ 现在治理水患，也已经来不及了，因为丰收的季节已经到了，而粮食歉收，新的农耕时节，还没有到。 “对啊……怎么办怎么办，皇姐怎么办？”月舞想着想着，就慌了神。 “我也不知道啊。”明姬只觉得头痛的要命，烦躁地说道。她倒不是厌烦了月舞，只是要发发牢骚。 怎么才能解决粮饷问题？总不能去乌兰的大草原上抢吧？他们中原人，从来没有干过这么丢脸的事情。 “要不，让那些民间里只想着发国难财的人，捐款捐粮吧。”月舞咬咬牙，想到了这个办法。 所谓只想着发国难财的人，就是指那些米粮商，平时卖的米粮就死贵死贵的，一到战争降临的时候，就大量屯粮。 而等到战争爆发的时候，他们就开仓。只不过，开仓不是为了济民，而是要把这些米粮以比平时还要高很多的价格售卖出去，从而发大财。 无论是在什么朝代，只要有战乱发生，这样的人从来不会少。 这也算是整个社会的毒瘤了吧，只是以前没有人能够管得了。或者管得了一时，管不了永久。 正文 第253章 难以抉择 让他们捐款捐粮，应该是最能榨得出油水的，只看他们肯不肯应了这个号召，乖乖地捐出来。 “皇姐，这个主意怎么样？”月舞急切地问道。 明姬先是眼睛一亮，然后沉吟了一会儿，为难地说道：“这个主意，好是好，就是太难执行了。而且，交给谁去完成？这个人也很难找。” 而且，就算是找到了，又怎样呢？去劝服他们捐款，或许还挺容易的，毕竟谁也不愿意被说成是冷血无情的。 但是，捐多少，可都是他们可以自己决定的。哭穷，一直是他们这样的人最最擅长的。没有之一。 若真是这样，这个计策也就是废的了。而且，同样的方法，只能用一次，用多了就没用了。 “啊……”月舞短促地叫了一声，也沉默下来。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啊……这一仗，当真凶险万分，处处都是阻力。难道，大渝真的要亡在这一代了吗？ 不可以啊，她还没有用事实证明，女帝治国也没有什么不好。就要用事实来证明，女帝治国就是整个国家的灾难了吗？ 不行，不行，一定要找到方法。 “盐商，盐商！”明姬突然大叫起来，看起来心情很是激动。 “盐商？”月舞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对，盐商！月舞，你想，你好好想想，天底下最有钱的人，除了官员和皇室，还有谁？是盐商，盐商啊！”明姬激动地说道。 好不容易想到一个办法，明姬已经激动得想要哭出来了。 “盐商一直是官府可以控制的，不同于米粮商。如果是让盐商来‘捐’，会容易许多，可以内部解决。而且，百姓受这些盐商的压榨，已经受够了。” 明姬说道。她只觉得，心胸之间一阵快意。既能筹集到资费，又可以整顿一下腐败的风气，何乐而不为呢？ “可是，”月舞提出了担忧。“让那些利欲熏心的盐商来‘捐’，也是挺困难的啊。他们早就是铁公鸡了，想从他们身上要一枚铜子儿，都是个难题啊。” “我不管。”明姬咬了咬牙，说道。“他们享受着皇家的特殊保护，赚百姓的血汗钱，难道不应该返还回来吗？不管怎么样，这件事，一定要做成。” “可是……他们这些人，很难搞定啊。现在站在我们这边的人，就在京城里的大多不堪大用，可堪大用的人都已经去了边疆了。能想到的人，都是只有忠心，没有胆子也没有能力的。” 月舞想着觉得着急，于是说话的语速也很快。 不过明姬还是挺清楚了她的每一句话，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 “让谁去？”明姬咬紧牙关，冷笑着说道，“眼前不就摆着一个非常合适的人吗？让他去，最好不过。” 月舞想不出来，问道：“是谁？” 明姬眼神凶狠起来，直直地看着正前方，一字一顿地说道：“还有谁？薛、明、北。只有他，才能做好这件事。” “薛明北？”月舞惊讶得几乎要叫起来，“皇姐，你是说，丞相薛明北？” 正文 第254章 天亮 “对，就是他。”明姬回答得毫不犹豫。 “他不是自诩做事从来为大渝江山着想吗？他不是说他做的任何事情从来都是为了天下黎民吗？那么，现在有那个一个他可以表功的机会，他应该十分高兴才对啊。” 明姬说道。 “而且，论能力，还有谁可以比得过他这个威风八面的丞相？就让他去，他不敢不好好完成这件事，这个好差事！” 明姬说得很用力。好像是要用这样的用力，克制住心里对薛明北的愤恨。 要不是薛明北这样野心昭昭，乌兰怎么可能找得到机会，对边境州县发动大大小小的偷袭来试探大渝现在的实力？ 简直该死。 就这样的人，还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每天想着这至高无上的皇权宝座，整天想着怎么算计他人，好让江山社稷全面瘫痪。 他倾覆了这江山，然后呢？他自己还能剩下什么？只能是给边境的小国和小部落创造机会，把本来完整统一的大渝分裂成碎片。 而他自己，也只有惨烈地死掉的份。 “好，那就让薛明北去完成这件事吧。”月舞自己想着，也十分厌恶这个只会玩弄权术的丞相，于是也十分痛快地说道。 “嗯。”姐妹两人相顾点头。 ———————————— 此时，乌兰与大渝的交界处，已经是狼烟四起了。 天还没有完全亮，令秦川就已经让所有人起来，开始行军。昨天很多人没有睡好，不过，令秦川可是睡得十分的安稳。 而且，没有睡好的人，都听见了晚上的动静。 好像，他们还闻到了着火时的油烟味。虽然只持续了不是很长的时间。到底是怎么回事，一直没有个说法。 令秦川召集好了大军，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声说道：“将士们，实不相瞒，昨晚敌军来我军营地偷袭，想要烧毁我军的粮饷。”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哗然了。 粮草，这是多么重要的东西，没有一个人不知道。粮草被烧毁了，他们还打什么仗啊，直接等死好了！ “然而，在周将军的积极防御下，我们的粮饷并没有被烧毁，深夜潜入我军营地的乌兰人，也已经全部被生擒。”令秦川又高声说道。 也许是大家都太过关注令秦川的反应，他不算很大的声音，竟然压住了全军的杂音。这么多人，都齐齐止住了喧闹。 周长风仿佛被震颤到了，一脸惊异地回过头，紧紧地盯着那淡定的身影。 这明明不是他的功劳啊……令秦川这么说，对他自己可半分好处都不会有。可是，若是另有目的，能有什么目的？ 现在，什么目的也比不过自己身为大将军，在军中的威望。 难道，现在首要的不是应该好好把自己的名声给搞好吗？怎么这么大的功劳，都能往他身上推？ 周长风不懂。 他自己不爱这些功名，可是他没想过，令秦川也不爱这些有的没的。 自己身边，能安静一点就安静一点吧。只要他这一仗打赢了，功劳总会有的，那样就已经足够了。 太过了，反而不好，他本身也不喜欢。 正文 第255章 热血沸腾 而且，更重要的是，令秦川知道，在这种时候，说成是周将军的功劳，比说成是他自己的功劳要有用得多。 将士们并不完全是步兵训练场或者骑兵训练场出来的，中央禁军的军士也不会来到边境作战。 相反，大部分的军人，都是从地方，慢慢地汇合过来的。他们自然是听说了令秦川从来没有上过战场的，所以对于这个大将军，一直非常抗拒。 现在告诉他们，他们一直鄙夷的大将军，竟然用计俘获了前来图谋烧毁粮草的这么多乌兰精锐，估计大多数的将士要开始怀疑人生了。 这样会影响到等下的作战，不好。 “现在，大家应该可以知道，有周将军这样优秀的将领，根本不怕不能打胜仗！”令秦川看他们沉默，仿佛不知云里雾里，于是越发提高了音量。 他就指望着这一次能够鼓舞士气呢，可不要出乎他的意料啊。 经他这么一高声呼喊，所有将士都回过了神。然后，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狂喜。 生擒了乌兰轻骑精锐啊，这什么概念？这是很大的胜利啊，绝对是很大的胜利！ “把他们押出来，押出来！”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 然后，几十万人一起沸腾了。 “把敌军押出来，把贼寇押出来，把那些蛮夷子押出来！” “押出来！押出来！押出来！” 几十万人一同高喊着，气氛是空前的热烈。 令秦川欣慰地笑了笑，对周长风使了个眼色。周长风自然没有不从的道理，于是唤过身边一个将士，道：“你们，几个人，去我的帐篷里把他们都给押出来吧。” 对，那几个人依然还在周长风的帐篷里。不过，出人意料的是，周长风昨晚也是睡得特别好。 反而是那几个被抓起来的乌兰精锐，一直担心着，一直想着周长风什么时候会杀他们，又该会怎么杀他们，想了整整一个晚上，竟然都没有睡着。 那种感觉，的确是很难受的。 他们被押出来的时候，浓重的黑眼圈，即使皮肤黝黑也没能掩盖住。 大渝军士看到他们，更加兴奋得欢呼雀跃起来。 “大渝必胜！大渝必胜！大渝必胜！！”所有大渝军士都在狂喊着，脸上都充满了希望的光芒。 “呸！”有个乌兰人听着着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只觉得全身都难受的紧，便愤恨地啐了一口。 “还不是因为你们的阴谋诡计？否则你们的粮食早就没有了！就算是现在，胜利的也只会是我们乌兰！” 他的声音不算小，却都淹没在了大渝军士的欢呼声中。 不要妄想着，你能够阻止一个极度兴奋的人继续开心。更何况，这是一群人，还是数目不小的一群人。 这番话他是用地道的乌兰语言说的，所以，就算有大渝军士听见了他说话，也不知道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然而，他的同胞是听到了的。 阴谋诡计？其实要说起来，他们的手段也不光彩。这番话充其量是那个人气急之下说出的气话罢了。 不过，有一句话他们是赞同的。 正文 第256章 趁热打铁 那就是，不管怎么样，胜利的只会是他们乌兰国。 他们，永远相信他们伟大的王。 大渝残朽了就是残朽了，不是简简单单鼓舞了一次人心，就能够扳回赢面的。有人心不是万能的，还得要有真材实料才行。 令秦川一直耐心地等着所有士兵重新安静下来。他知道，这种时候，阻止他们是不明智的。 他们已经压抑了这么久。所以，就算是这么一件根本也算不得什么胜利的事情，他们就已经这么激动了。 也罢，反正刚开始，他也是这样的目的。要激起他们的斗志。 那就，趁热打铁吧。 所有声音都沉寂下来之后，令秦川朗声说道：“将士们，如今，也该行军了，乌兰蛮夷正在涪城等着我们前去围剿！” “是！”所有士兵都响亮地回答道。 此刻，令秦川不是他们关注的重点。远在大漠之外的乌兰，才是他们需要考虑的，也才是值得他们考虑的。 于是，队伍行进了。 不同于来时的低迷，如今，经过了一晚上的休整，一起来还听到了这么振奋人心的消息，他们的精力都很旺盛，行军的速度也快了许多。 令秦川骑着马，走在所有士兵的前面。 这样的话，一旦有什么突发情况，比如说埋伏什么的，第一个有事情的就是令秦川自己。 不过，这也是不可避免的。不敢身先士卒的将帅，不是好将帅。 “大将军。”周长风也是一直骑着马跟在令秦川的身侧。走着走着，他突然开口问道。“这样劳累行军，对将士们是不是不好？” 他担心的是，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徒步行军，士兵们原先的激动心情会渐渐淡下，也会感觉到越来越累。 这样的话，再去攻城打仗，可就没什么意思了。铁定都是一个死。 “你是说，怕他们到时候劲头就没了？”令秦川没有忽略他的话，而是认真地问道。他作出决定，当然是考虑过方方面面的因素的。 “对。”周长风点点头，说道。“都说打铁需趁热，若是昨晚就在离涪城不远的地方驻扎，说不定可以方便许多。” 令秦川闻言笑了笑，道：“周将军何时也是马后炮了？这话，若是你对我的选择有意见，该在昨天就说了，不必等到今天。” 周长风很少被人这样说过，然而他也并不恼，只是抿了抿棱角分明的嘴唇。 令秦川也不是要针对他什么，于是也就笑着说道：“周将军没听说过吗？物极，必反。” 物极必反？ 周长风只是一介武将，并不懂这些绕弯子的东西。就算让他想上大半天，他也不见得能明白。 这么多年，他还是没有学会八面玲珑，只学会了低调做人。所以，他能一直活到现在。 “恕末将蠢钝，还请大将军明示。”周长风不卑不亢地说道。 “将士们刚才那会儿太兴奋了，不是一件好事。”令秦川没有再调笑，淡淡说道。“我就是知道他们听说这件事之后会有什么反应，才执意要回到邗城。” 正文 第257章 兵临城下 “只要他们觉得自己是值得的，就不会觉得行军很累，因为他们个个都想去打乌兰，想要乌兰臣服在大渝的脚底下。 “不过，要是情绪过度激动了，可是要出乱子的。所以，通过这走路的一段时间里，好好缓冲一下，既保持了他们的激情，又能够保持清醒的头脑，那才是得到了最好的效果。” “我这样说，不知周将军可曾明白？”令秦川说完之后，回过头来，微笑地看着周长风。 “明白了。”周长风深有所感地点点头，说道。“还是大将军思虑缜密，末将甘拜下风。由大将军来做防御乌兰的大将军，实在是当之无愧的。” “我不要听这些有的没的，周将军也是武人，就按照自己平时的喜好行事就好了，不必顾忌我这个大将军。”令秦川完全没有因为周长风难得的夸赞而浮夸，而是仍旧淡淡地说道。 “好，末将知道了。”这一次，周长风答应得很快。 对他来说，令秦川分明还只是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伙子，这个大将军，当上了也就当上了，反正不会长久。 然而如今看来，听他的也是不错的。 至少，这个方面他很不擅长，所以，若是没有这些年来积攒的威望，他早就死在党派之争里了。 快要到巳时初的时候，几十万大军已经到了涪城。其实来的人已经不是全部了，因为还要安排人手留在安营扎寨的地方。 当然，还有别的地方，比如说敌军的后方，令秦川专门派了几个小队伍前去，不时地骚扰。同时，也是摸底。 这样，少说也有好几千的人不去涪城了，还有别的原因，反正，去涪城前线的士兵只有二十来万。 够了吗？ 若是我们不了解实际的情况，那的确是够了，还绰绰有余。 可是，了解到乌兰军队的凶猛的人，可不会认为这就够了。如果战术上再出了什么问题，那就是完败。 令秦川还是气定神闲地骑马走在最前面。 可是，他心里不是不怕，不是不紧张。只是，他怕死，也是因为如果就这样死了，明姬就真的没有胜利的机会，他自己更会遭到万人唾弃。 这种亏本的事情，他不敢让它发生。 也许会有埋伏……令秦川提起了十分的精神，留神注意着周围的一草一木，一点点的风吹草动都不放过。 只是，一直到了涪城城门口，也没有发现有伏击队伍。 走了那么远的路，士兵们的确也是有些累了，情绪也都慢慢地稳定了下来。一个个的，脸上只剩下了感慨，紧张，和苍凉。 城楼上，本该是大渝的军队，而城楼下本该是乌兰的军队，而如今，位置已经完全对调了。 城墙是斑驳的，依稀可见血迹，那是之前乌兰军队攻城时留下来的痕迹。而城楼之上，站满了乌兰士兵，个个严阵以待，军容整齐。 令秦川也率领着大军，在城楼下严整地排阵，士兵们手里的盾牌连成了仿佛坚不可摧的墙壁。 现在还没有见乌兰的王，乌托格尔。 正文 第258章 终于见面了 每个人的脸上，表情几乎都是一样的。 凝重。 无论是大渝，还是乌兰。 乌兰也并不是完全不怕大渝的，毕竟之前一直被大渝压制的，有一些奴性和恐惧心理已经根植于他们心中。 战术对他们来说不是最主要要考虑的，他们唯一的劣势就是力量。 人少。 毕竟是边陲小国，只有人少才发展得快，所以在数量上，乌兰的士兵处于下风。就看他们能不能战胜这劣势了。 不过……涪城易守难攻，他们当时打下来也是费了很大的功夫的，如今，且看着吧。 两军的战鼓边，已经有专门的士兵们在凝神等待着一声号令。只要战鼓一擂响，生死的角逐，国家的存亡之争，便都开始了。 “将军，何时攻城？”旁边有老将士低声问道。 两军的士兵都在虎视眈眈，如同对峙的狼，都在不断地寻找着对方的漏洞，都在伺机而动，准备扑上去只一次就把对方咬死。 “不急，等他们的王出来再说。”令秦川目不斜视，淡淡地说道。 老将士噎住了。 还要等他们的王出来？能等得到吗？他可不认为，令秦川这样的主帅，能够把乌兰国王这样的人也劳动出来。 不是他有偏见，令秦川有这么大的面子吗？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令秦川还是没有回头，而是冷冷地说道，“可是，我是主帅，不管我说什么，你们都只有执行的余地。” “是，末将僭越了。”那个老将士看令秦川有发怒的趋势，连忙低下头请罪。只是，他的心里不是真心这么想的就对了。 他们只有执行的余地……没有人会喜欢这样的话对着他说出来。 “王！王！王！”突然，城墙之上响起了整齐而有节奏的高呼，听起来震撼心扉。 是乌托格尔。 对于昨夜的偷袭不成，乌托格尔已经给了他的士兵，也是他的子民们一个好的交代了。所以，他现在不怕他的士兵们会因为这件事而丧失信心。 最少最少，也是能打一个平局的。 乌托格尔把手一抬，众人的欢呼声便都消停下来。 乌托格尔依旧是一身挺括矫健的草原服装，更加衬得他气宇轩昂，就像是睥睨天下的王者。 他一双鹰眼看定了令秦川。 他没有发出声音，只是用唇形对令秦川说着话。 “令秦川，终于见面了。”他的嘴唇翕动，像是在说着这样一句话。令秦川视力并不差，自然是看了个差不多，也猜了个差不多。 令秦川久久没有回应，像是没有听到一样。 “乌兰王。”令秦川突然微笑，说道，“传言中乌兰空前的好统治者，今生，总算是有幸得以一见。” 他倒是坦荡。 乌托格尔在心里默默叹道。可是，他越是这样，他就越是想到昨晚的事情。 他甚至都没有见到令秦川的影子，就这样从头到脚被令秦川摆了一道。 现在，算是他们之间的第一面。 “令将军过奖了，那些不过都是些虚名。”乌托格尔不以为然地轻哼。 正文 第259章 破空之箭 乌托格尔拔高了声音，说道：“令秦川，知道为什么我没有派人在路上伏击你们吗？” 令秦川笑了笑，道：“自然是乌兰王为人光明磊落，不愿意做这样偷鸡摸狗的事情，这一点，我很是钦佩。” 令秦川这话说得很是随意。因为他知道，其实并不是因为这样。只是，他不能说出来罢了。 乌托格尔听了他的话，并没有跟着笑出来。“不，我只是希望你能在真正跟我交过手之后再死。你这样的人，不能不让我好奇。” 他否定了令秦川的话。不过，他一个只懂得武术的人，自然不会说出太好听的话。 令秦川这边的将士都很惊讶。令秦川明明是第一次出战，根本没有一丝可以构成威胁的地方，为什么乌托格尔会知道令秦川，还这么把他放在眼里的样子？ 这不科学。这不寻常。 所有人都在看着令秦川，想看看他会有什么反应。然后，令秦川做出了一个谁也没有料到的动作。 就连乌托格尔也没有料到。 令秦川高高地扬起了手，示意弓箭手放箭。没有人能很快地反应过来，都愣了很久。 不过，大渝的弓箭手毕竟是听惯了令秦川的指挥的，比其他所有人都要反应得快，都十分整齐地举起了手中紧握着的弓箭，把弦拉紧。 箭在弦上，一触即发。 令秦川果断地放下了手。那是下令放箭的最后决定手势，没有一个人不认得。于是，密密麻麻的弓箭，如同黑色的雨，直直地飞向城墙上，对着那些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乌兰士兵。 “啊……”紧随着箭雨的破空之声的，是乌兰士兵的惨嚎声，凄凄厉厉，划过天际。这场黑色的箭雨来得太过突然，乌兰士兵只记得拉着乌托格尔往隐蔽的地方退去。 只是，他们还没有来得及把乌托格尔拖走，三支黑色的箭已经又朝着这个方向而来，迅疾的弓箭，隐隐带着划破了空气的呼啸之声。 弓箭的寒芒，在秋日的阳光下，显得更加压迫。 乌托格尔的瞳孔微微缩紧了。 要是这三支箭同时贯穿了他的胸膛，或者只是贯穿了他的身体，他都很可能立刻死掉。不过究竟会不会是立刻死掉，他可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 “王！小心！”有忠心耿耿的乌兰士兵，看见乌托格尔眼看着就要被破风而来的弓箭射死，便不顾一切地扑了过来。 是好几个人，不过，最好的结果，也只是挡住了其中的三支弓箭。 三支弓箭，不是已经完了吗？已经全部挡住了呀。 不，并没有完，那只是其中的三支弓箭。就在那几个士兵都扑了过来，乌托格尔也在慌忙躲避的时候，令秦川的又三支弓箭，已经紧接着追了过来。 没有转圜的余地。 一支弓箭正中乌托格尔的胸口，另外两支，因为射过来时失了准头，所以有一支钉在了乌托格尔身后的地面上，还有一支擦着乌托格尔下意识侧过的身体飞了过去，只是擦破了点儿皮。 正文 第260章 攻城战 “啊……”毕竟是肉体凡胎，乌托格尔不禁痛得低沉地叫了出来。 正中胸口，正中胸口！ 令秦川那明明是几支故意射偏了的弓箭！虽然情况危急慌乱，但身为当事人，乌托格尔还是看得一清二楚，只是他躲闪不及罢了。 而一直待在令秦川身边的周长风也是看得一清二楚。他亲眼看着令秦川射出几支箭射死了扑过来护着乌托格尔的乌兰人。也看着，令秦川故意射出了几支准头偏了的弓箭，却还是正中乌托格尔的胸口。 天啊，这计算……得要精确到什么程度？ 刚开始射出的那几支弓箭，分明只是用来混淆视线的。最后发出的三支弓箭，才是令秦川的目的和目标。 “王！”好多乌兰士兵都目睹了他们心目中最伟大的王被城楼下射上来的弓箭洞穿了胸膛的情景。 他们有些手足无措了。 可是，如今，不是手足无措会怎样的问题，而是攻城守城的问题。 没有了王，军队没有了主帅，后果可想而知。令秦川这一招，可真是够狠的。而且，他的箭法也够好。 “快去找大夫！”有人在命令着，声音里虽然已经极力保持平静了，可还是有几分慌乱。 也是，换了谁谁不会慌乱。 将帅死了还可以任命别人，可是王死了就不一样了，这还关系到王权的更迭。 这个命令的人，正是乌托格尔的亲弟弟，乌亓格尔。 乌兰这边已经有些乱了起来。 “所有人给我听令！”关键时刻，乌亓格尔扬声说道。 此时的这个声音，就是可以拯救所有乌兰人的救命稻草。所有人都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认真听着乌亓格尔发出的指令。 下面，令秦川哪怕一点点的时间也没有浪费，已经把手一扬，命人擂响了战鼓。“咚咚咚”的几声巨响，振奋了大渝军士的士气。 “攻城！”令秦川高声呼道。 大渝军士没有一个人犹豫，全都开足了马力，尽量往城门靠拢。他们的唯一目的，就是要收回涪城，让乌兰那些蛮夷子滚回他们的大草原去。 况且，那个传闻中很恐怖的乌托格尔，应该没有生还的机会了吧？或者，就算有，也是没有多久的活头了。 一想到这个，所有人的血液都忍不住沸腾了起来。 太好了，这么多人没有做到的事情，竟然让皇夫只用几支箭，就完美地解决了。 不得不说，令秦川很会抓时机，很会先声夺人，也很会把握敌军的心理。真不知道，他以前从来没有接触过乌兰人，又怎么能做到这些的。 要说皇夫没有打过仗，没有领过兵，若是之前不知道，还真不可能相信。 这分明是久经沙场的大将军才会有的最佳反应。那是已经深入骨髓的熟悉，以及烂熟于心的战术应对。 眼看着大渝的士气越来越旺盛，乌亓格尔也有几分焦急起来，于是他不由得加快了语速说道：“都给我顶住，绝对不能开城门！大渝其实并没有那么可怕，只是大家的心理作用罢了，只要找到他们战术上的弱点，一定可以取胜。大家不要忘了，我们是最骁勇善战的民族！” 正文 第261章 谁能理解 乌亓格尔的这一番话，无疑是给了正处于迷茫中的乌兰士兵继续战斗下去的方向和希望。 “乌兰必胜！”乌亓格尔又大声喊道。 对，对，对！乌兰可是大草原上最骁勇善战的民族，绝对不可能输给一个已经走向了衰落的民族。绝对不可能。 “杀！”大渝的将士们低吼着，越发咬紧了牙关，往前冲着。 必须速战速决，最好是能在今天之内，就把涪城给夺回来。 可是，涪城的易守难攻，他们也不是不知道。所以，这只是一个美好的愿望罢了。但是，就算不能一夜收复，也不能让乌兰一夜之内把他们全都打败了。 战争的烽火，就此熊熊燃烧。 最终，两军奋战了一整天，也没有打出个结果。只要大渝军士一靠近城门，乌兰就倚仗着地势上的优势，往下滚大石，泼滚油。 而大渝的弓箭手也不是吃素的，这你来我往的，只见死伤无数，哀鸿遍野，没见有哪一方得到了胜利。 最终，双方暂时休战。 令秦川让剩下来的所有人，就在涪城外的不远处，安营扎寨。 所有人都累了。 战场还没有来得及清理，到处都是残肢断臂，血流千里，说不出的苍凉和凄惨。可是，这样一场残酷的战争，一个胜利者都没有。 天色渐渐暗下，士兵们处理伤口的处理伤口，吃饭的吃饭，聊天的聊天，只是，没有一个人脸上有着往日的轻松的笑容。 “大将军，我真佩服你。”令秦川和士兵们呆在一起，也是在一口口喝着淡得几乎尝不出滋味的酒，久久没有说话。 突然，就有一个人这样说道。 “哦？”令秦川觉得这倒是挺新鲜的，他做了那么多事情，也还没有人说佩服他的。今天，竟然有人这么跟他说了，就不寻常了。 “还不知道，我的哪一方面值得你佩服的呢？”令秦川放下了手中的酒水袋，饶有兴味地问道。 他喜欢这样的感觉。 大家就这么一起喝酒，一起谈天说地，说什么，都不会有人说你是错的。不管你说什么，大家都会在一起讨论，而不会动不动就要被安上莫须有的罪名。 “大将军，你才是第一次带兵，就取得了这样的胜利，不知要被现在的人乃至后世的人怎么称道呢。”那个人好像喝醉了，语言没有那么拘束了些。 令秦川没有说话，只是笑了笑。 “哪里就值得佩服了呢？胜负未分，输赢尚且没有定论。这一声佩服，还是等到乌兰被赶出大渝的国土，而我还没有死的时候，再来对我说吧。” 过了一会儿，等到众人都差不多忘记了，那个士兵刚才说过了的话也差不多被人忘却了的时候，令秦川突然这么说道。 很多人听见了，却又都默然。 他们之前对于令秦川，实在是偏见太大了。如今，亲眼看见他能做出这样好的决定，也只是惊讶，而不是信服。 “既然没有人能够理解，那就说吧，反正随便说。”没有人回应他的话，令秦川也不以为意，而是又换了一副笑容，说道。 正文 第262章 惨烈 其实，别看今天看起来他们大渝的军队，士兵们锐气都很盛，也很能打仗，事实上他们早就已经落了下风了。 乌兰经历了这么多场战役，即使是主帅出了问题，也不能很大地影响到他们整体的战斗力。 再加上处于优势的一直是乌兰，所以，这场仗，再打下去，也只能是让乌兰更长士气罢了。 很多人心里都明白这个，可是，他们宁愿永远只能看到胜利的前方。 “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谈天吧。”有人怅然地说道。“说不准，明天，或者下一刻，身边的人已经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又或者，是自己成了尸体。” 没有人去反驳他的话，虽然他说得很残忍。 可是都是事实。欺骗自己也没用，得要能骗住命运才行。 就这样，两军各自对对方心怀警惕，奋战了好几天。大渝的粮草供应不是问题，涪城里面原本也是还有很多粮食的。 不过，这人哪，是越打越少了。 无论是哪一方，人都是越来越少的。只是乌兰军士因为有城墙护着，所以死伤人数没有那么多。 可是，城楼下的大渝军队就不一样了。本就是处于劣势地位，乌兰从城楼上往下投放大石头，浇热油，放火箭，这都是他们无法躲避的。 所以，很多就这么被活生生被砸死，被烧死了。 这样下去，何时是一个尽头？ 一想到当初乌兰攻城时，涪城守城将士也是有着这样的优势地位，最后却还是投降了，他们就觉得头皮一阵阵发麻。 自己不强大不是最恐怖的，最恐怖的是对手很强大，而自己不强大。 要不，他们干脆不要涪城了，直接去打乌兰的后方，也就是大草原上的，乌兰的“总部”。 如果乌兰国都被他们打下了，还用得着发愁涪城回不来吗？ 想到此处，很多人的心思都活络了起来。只是，他们还不敢当面对着令秦川或者周长风这样说。 要是他们想要这么做，还用得着他们来提醒吗？定然是早就带着他们直入大草原了，根本不用来这里送人头。 的确，令秦川和周长风的考虑都是，若是他们先“暂时”放弃涪城，而是行军去了乌兰国所在地，那么，乌兰绝对可以在抵御他们的进攻的同时，还往中原前进很多。 那时候，大量的城池陷落，老百姓只怕会更加想要乌兰干脆取代了大渝王朝。俗话说，大势所趋，所以，老百姓绝对会看着大势来。 谁有能力治理这个江山，谁有能力给他们安定的生活，他们就跟着谁。无论他是什么民族。 所以，绝对不能再让乌兰有机会往中原更挺进几步。涪城，也更加不能这时候放弃。 ———————————— 涪城。 “父王怎么样？你们都是死人吗？”一个幼嫩的童声低吼着说道，满满的愤怒和不耐烦。 这就是乌托格尔唯一的儿子，他的名字叫多伦格。 乌兰随行的军医也是满头冷汗，连忙把手放在胸前，行了一个礼，说道：“世子稍安勿躁，我等已经在尽力抢救了。” 多伦格烦躁地来回走了几步，道：“快些给父王看伤，否则你们全家都得死。” 正文 第263章 静养 那几个军医连忙唯唯诺诺地应下了，多伦格又恶声恶气地说道：“真是该死，到底是哪个人，居然有能力把父王射伤了？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便有士兵从旁说道：“世子，射伤了王的人，是大渝的主帅，名字好像是叫什么秦的。” “是令秦川。”另一个补充说道。 “对对对，好像就是这个名字。那个汉人，实在是太狡猾了，竟然先诱导着我们的士兵扑过去护住王，然后就把他们都给杀了，最后的三箭，才是真正要射王的。” 听着这几个人的诉说，多伦格阴沉着脸默默想着，已经能够大概想出了当时的情景。 能够这样连发六箭，而且全都按照他的预想全都射中他想要射中的目标，这实在是……很可怕的。 而且，这必定是经过了精密的计算的，他已经算准了旁人什么时候会冲过来，大概是什么位置，父王又会如何躲避。 所以，他刚开始射士兵的三箭，是早就想好了的，后三箭射父王的，更是经过了周密的布局。 多伦格不愿意相信令秦川是临时想出来的，因为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谁有这样的能力，能够短短时间内作出这样的应对。 那太可怕，太变态。 “父王估计什么时候能够醒过来？有确切的定论吗？”多伦格自己想了想局势，觉得很不利，于是问着旁边的军医。 军医连忙弓下身子，道：“启禀世子……还不知道？” “不知道？”多伦格生气地走了几个来回，道：“不知道你不会估计？吃那么多都用在哪里去了？” 军医只觉得狗血淋头。 “世子，王还是可以醒过来的，只是需要时间，不过……这时间，我等会尽量提前的。”其中有一个人说道。 “那就好。”多伦格已经很满足了。毕竟父王已经被……令秦川一箭射中了胸口，现在听见还能活下来，他已经不敢奢求更多了。 草原上的大夫，究竟比不得中原的大夫。 只要父王还能活下来，还能指挥这场战争，乌兰就还有希望，就不会输掉这场仗。 现在他已经十三岁了，很多事情，只要父王说了，他就可以办到。 “世子……”多伦格正在盘算着接下来的安排，就听见军医又唯唯诺诺地开口，语气里很小心，像是怕被杀头一样。 “怎么？”多伦格的声音有几分不耐烦。 “令秦川这一箭，虽然没有正中心脏，可是王他的内腑受到了十分严重的损伤，只怕以后只能静养。” 就算是静养，乌托格尔也已经活不长了。能捡回一条命，已经是天大的造化。但是，这句话，他们心里知道，却不敢说出来。 此时说这样的话，对乌兰有害无利。 “你们在这里守着，有什么突发状况一定要告诉我和王叔。”多伦格说道。 静养……静养就静养，只要不是神智不清楚，还可以分析局势，那让父王怎么静养都没有关系。 左右，也还有王叔呢。 正文 第264章 交托遗言 “是。”他们一一点头应了。 多伦格离开之后，两军还在养精神，酝酿着下一次的战役。期间，乌亓格尔来过了两次。 他是王的亲弟弟，自然不会有人敢制止他。 之后，就听说乌托格尔醒了过来，应该是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 这时候，两军又已经开战，乌亓格尔把多伦格叫来之后，自己就去指挥守城了。城中的百姓这个时候也已经很躁动了。 因为他们刚刚被乌兰收服了，眼下安生日子还没过过几天，乌兰的王又被他们大渝的将帅给射中了胸口，几乎生命垂危，他们又开始摇摆。 到底是要趁机叛乱，把大渝军队迎进城，还是继续归顺在乌兰手下？他们在不断地思索着利害关系。 多伦格看到乌托格尔醒了，欣喜得很。 “父王，以后你可得好好养着，不要落下病根子。实时的战况儿子会禀告于您，还请父王定夺。”多伦格端端正正地给躺在榻上的乌托格尔行礼，真诚地说道。 “多伦格。”乌托格尔脸上没有任何颓废的迹象，只是极清晰地说道。不过，究竟是心脏被伤到了，声音听起来有些中气不足。 “儿子在。”多伦格怕他太过辛劳，连忙应声。他有些奇怪，怎么父王重伤刚刚醒过来，就是有话要吩咐他的样子？ “父王一直知道，你虽然还小，可是很聪慧也很有能力和主见。”乌托格尔示意多伦格凑近了他，然后才说道。 “父王过誉。”多伦格谦虚地说道，“比起父王，儿子实在是太弱了。” 乌托格尔一直是多伦格心中最伟大的王，就像一般的儿子崇拜自己的父亲一样。 “我决定，等我死了之后，由你继续来当乌兰的君王，不要让其他人染指。而你，要完成父王的遗愿，打败大渝王朝，发展乌兰。” 乌托格尔一番话说得格外镇定，而且，也没有屏退其他人。 所有人皆是一脸震惊，包括多伦格。 现在就说要传位给世子了，那……王是认为自己将要不久于人世了吗？而且，世子还只有十三岁，为什么不把王位传给乌亓格尔？不都是一个姓的吗？ “父王……你在说什么？”多伦格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于是又问了一遍。 “我说的话，你只能服从！”乌托格尔加重了语气，然而扯动了伤口，胸口的地方隐隐发痛起来，他不由咳起来。 多伦格已经是惊弓之鸟，生怕乌托格尔咳出血来连忙应声道：“父王，儿子一定都听您的！” 乌托格尔脸上连欣慰的表情都没有，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道：“现在我们乌兰面临失去主帅的危险，你待如何安排？” 多伦格愣了愣。 父王这是要考察自己了吗？可是，父王明明还可以活很久，军医说的，不是吗？ “父王，有您的布局谋算，再加上王叔的排兵布阵，乌兰绝不可能会输。”多伦格坚定地说道。 “不。”乌托格尔摇摇头，否定了多伦格的话。“我是问，你要怎么办？” 多伦格又是一愣。父王这是要自己去上阵打仗不成？ 正文 第265章 涪定河 “父王，儿子会好好配合王叔，就算要上阵杀敌，也绝对不会退缩。”多伦格有几分保留地说道。 他知道，父王既然已经决定要把王位传给了他，就一定是要避讳王叔的。可是，他自己不能说出来。 连王叔都要提防，只会被人说成是狼心狗肺，没有资格当乌兰伟大的王。这样，只会让乌兰人更加寒心。 不想，听到多伦格的回答，乌托格尔也是不置可否，只是又说道：“现在，我们的处境十分危险，如果让你来拯救乌兰，让敌军内部出问题，你会去做吗？” 多伦格回答得不假思索：“当然会，为了乌兰的子民，怎么做都是不过分。至于大渝……之前他们也没有想过给乌兰一条活路。” “很好。”乌托格尔轻微地咳嗽了几声，赞赏地笑起来，“令秦川也是这样，他不会在乎乌兰的死活，所以我们也不必在乎。” “我有一个好办法，你要不要按照我说的去做？”乌托格尔又说道。 “父王但讲无妨。” “涪城里，有一条河流经，叫做涪定河，那是驻扎在城门外的大渝军队的主要水源。当然，也是涪城内的主要水源。”乌托格尔的声音不大，却清晰。 “父王你是说，要儿子在涪定河里面动手脚？”多伦格敏锐地觉察到了乌托格尔的想法。 “对。”乌托格尔说得坦荡，就好像他并不是要去做伤天害理的事情，而是拯救人类的正义之举。 “涪城百姓……暗中勒令他们不许再喝河里打上来的水，全部用井水，如果附近没有井水，就先不喝，或者去找。”他补充道。 “可是……这样的话，我们乌兰人的名声就彻底坏了，而且，这样对大渝军队来说根本不公平。”多伦格有些不赞同这样的做法。 “战场之上，讲什么公平不公平！”乌托格尔语气严厉起来，“只要结果不变，没人会去关心过程如何，兵不厌诈你不是听说过吗？” 兵不厌诈。看中原的兵书时，他的确是听过的，而且那时候他觉得说得很有道理。 “那，是要立刻就去吗？”多伦格问道，他已经同意了乌托格尔的建议。本就不认为自己是什么正人君子，又何必去在意这些。 “对，立刻就去。现在两军正是颓废期，接下来这场战役不会闹出太大动静，你让你王叔上阵指挥，然后你亲自去涪定河的源头那里。”乌托格尔气息格外平稳。 他还在昏迷中时，就已经这么想好了。他昏迷的时间里，梦到很多东西。大概感知得到外界的情况，只是不能醒来。 他知道他已经活不长了，所以他计划好了一切。就算他要死，也要尽最大的努力，把大渝搞垮，安排好自己国内的未来，安排好自己的接任者。 “好，父王，我明白了。”听到乌托格尔郑重地吩咐，多伦格也是回答得不假思索。 草原上的男儿，没有拖泥带水的习惯。他身为草原的王的儿子，更是不会。 正文 第266章 等着看好戏 过了没多长时间，战斗已经开始了。如乌托格尔所料，规模并不大，战士们的热情也没有刚开始那么高涨。 他们已经在这里僵持了这么久了。虽然伤亡人数每天都在不断地增加，可是战况却一点起色也没有。 不管哪一方，都没有占到便宜。 因为大渝军队起点就弱了许多，所以这些日子也从别的地方调过来好多军队。来自不同地方的军士，在一起并肩作战。 可是默契这个方面，很是堪忧。所以，局势一点也没有扳回来。 不过，一向擅长速战速决的乌兰军队，竟然也这么跟他们僵持了这么久。 “再这么打下去，最好的结果也就是两败俱伤了。”打斗的空当，裴云曜对令秦川说道。 令秦川并不言语，替他格挡掉了敌方士兵横过来的弯刀，才抽空说了一句，“战场之上，不是你父亲所在的训练场，不要分神。” 裴云曜也正还惊魂未定，连忙仗着人小的优势，躲过了又横过来的武器，反手就把手中的长剑插入了那个敌方士兵的身体，竟也没有来得及应答令秦川的话。 刀剑无眼。这话是没错的。 令秦川看着裴云曜一系列的举动，神色依旧是淡淡的，没有一丝动容。该躲过的，裴云曜自然能活下来，可是躲不过，也是他自己的错。 然而裴云曜还是死性不改，打了一会儿就又凑回了令秦川身边，说道：“将军，依我看，王参将看起来不是坏人，但是他对你……估计是想下手。” “哦？”令秦川很给面子地应了一声，疑问的声调上扬。“你怎么看出来的？” 裴云曜“嘿嘿”一笑，道：“也没什么……就是看出来的，再加上之前对于他我也是有所耳闻。” “我一直知道他想对我下手……估计，那个时候也快来了。”令秦川沉吟了一下，方说道。 “那你可要小心一点。”裴云曜听了令秦川的话，没心没肺地哈哈笑了几声，根本没有一点真正关心令秦川的意思。 跟他所说出的话，有一种怪异的违和感。 一边笑着，他还一边解决了几个逼近的乌兰士兵。 裴云曜哪里会真的因为这件事而为令秦川操心？从令秦川说话的那一刻开始，他就知道，令秦川既然已经知道了，就一定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他只要等着到时候看好戏就好了。 令秦川听着裴云曜没心没肺的笑声，心里默默想着事情，竟然也慢慢地笑了出来。他脸庞上还沾染了血污，映衬着那个看起来格外干净的笑容，有一种妖冶而诡异的感觉。 像是……堕入了魔道的仙人。 裴云曜这样干净又简单的性格，他喜欢。他知道，裴云曜这样洒脱不羁的性格，总是能给他自己，能给别人带来很多惊喜。 渐渐地，兵戈渐息。又是一轮鲜血的洗礼，大多数人都已经麻木了。没有人再对着熟人的尸体一阵痛哭，只有深夜里那一声声低沉的军旅之歌，划破夜空的寂静。 那充溢了血腥的气息的空气，才不那么令人感到压抑。 正文 第267章 对策 炊烟袅袅。那是军营里正在烹煮士兵们的饭菜。 奇异的是，明明国库已经亏空了，可是这一次打仗，粮草从来没有断过。当然，这是明姬的功劳，更是薛明北的功劳。 果然如明姬所想，薛明北不仅接受了明姬的委托，还把这件事情做得特别好。 所有的士兵都在等待着晚饭，虽然所谓的晚饭，也不是粗茶淡饭，甚至不能说是粗茶淡饭。 但是，吃饭的问题，按照令秦川新制定的规定，是要分批的。为了防止出现突发状况，让还没有来得及去吃饭的士兵逃过一劫。 按照现在来说，令秦川这个决定是很好的。绝对是很好的，就像未卜先知一样。 令秦川往往是全军最后一批吃饭的人之一。也只有这样，士兵们才能心服口服地按照他的规定去做。否则，总要被认为是故意虐待士兵，或者说是想要自己先独享。 令秦川如往常一样，正在闭目养神的时候，突然有人慌慌张张地来禀报：“大……大将军，不好了！” 令秦川闻言立马睁开了眼睛。 “你且好好说，是不是士兵当中出现了什么问题？”令秦川依旧保持着淡定，条理清晰地问道。 就算不说，他也知道，如果不是军队里出了什么大问题，他们不至于如此慌张。 “大将军。”来人咽了咽口中的唾沫，才说道，“刚才……刚才第一批吃饭的将士们，都渐渐出现了肚子痛的情形，甚至有些人已经有了发热的趋势。” 这是什么概念？简直太可怕了啊。 士兵出问题，仗别想能赢了。 “让所有人，不许再吃任何食物，现在就去！”令秦川一听他的叙说，立马猜到了是为什么，果断地下了命令。 “大将军，周将军已经下了命令了，只是让末将来禀报一声。”来人弓下身子说道。 “原来如此。”听到说周长风已经作出了处理，令秦川松了一口气。也是自己太着急了，遇到这样的事情，有脑子的人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又怎么会还吃。 想着，令秦川已经站起身走出了营帐。 刚才那个人连忙也跟着出去。也不知道这个大将军能不能想到什么好办法。 不说那些吃了不健康饭菜的士兵们需要治疗，只是其他士兵的吃饭问题，就已经够呛了。 吃不饱，更加打不了仗。 外面，已经有连续不断的呻吟声，听起来就像是一把钝钝的刀，割在自己心上，只有自己能够听到的细微声响。 虽然小，但是很折磨。 “查到问题出在哪里了吗？”正好看到周长风正在安置那些肚子痛的士兵，令秦川便走过去问道。 周长风头也不回，只是依旧看着眼前的士兵们，摇了摇头道：“事情太突然了，还在调查。” 这一回，令秦川怎么就没有火眼金睛看出这一次威胁呢？周长风在心里想着，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在他心里，令秦川几乎是能未卜先知的。 不管要发生什么，令秦川都能提前想到对策，虽然对外一直说是他的想法，将士们也因此更加崇敬他，鄙弃令秦川。 正文 第268章 中毒 在他们看来，令秦川领兵打仗这么久了，除了会发号施令，什么都不会，所有用兵之策都是周将军提出来的。 而令秦川竟然一直没有死在战场上，这更让他们觉得，令秦川就是来玩玩的，什么都不愿付出。 因为他们没有一个人去看打仗的时候，令秦川到底在干些什么。是在享福，还是在杀敌。 “不行，今天之内，必须要结束这场战争。”听了周长风的话，令秦川果断地说道。 “什么？”一向话少的周长风，听到令秦川的话语，也不由惊讶地叫了起来。 今天之内结束这场战争？他没有听错吧？ “对，今天之内。”令秦川肯定道。“如果不在今天之内解决，而要拖下去，那么士兵们就不会是战死的，而是被饿死的。” 这话是真的。 “可是，现在士兵们又饿又累，刚才又经历过激战，只怕现在都没有战斗下去的动力了。”周长风觉得令秦川说得也有道理，于是也只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永远不要小看人的潜力。”令秦川坚定地说道，“现在，先不要管这些士兵肚子痛的问题到底是怎么来的，先管管怎么行军打仗。” 不想再废话那么多，令秦川直入正题。这也表明了他的决心，大渝的乌兰的交锋，必须在接下来的这一场战役中，彻底结束。 实在是拖得太久了。趁那些小部落还在观望的时候，结束了这场战争，而且，要胜利。 乌兰只是一个小小的部落组成的小国家，不值得浪费这么多的时间在这里。国内，还有内乱待处理呢，内忧也很要紧。 “真的要在今天发动最后的战争？”周长风又问了一次。 他是真的担心士兵们的状态不好，到时候输的很难看。 那些一直呻吟着肚子痛的士兵，自然也一字不漏地听见了令秦川的所有话，一时脸色都更加苍白。 令秦川说的话又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呢？如果不速战速决，最后他们的确是要饿死的，这样的名声传下去，他们的后代还怎么抬头做人？ 可是，周长风周将军说的也有道理啊。现在又打起来的话，士兵们的体力就不知道还能不能为继了。 怎么办怎么办。 都是要怪乌兰，那些狡猾又不懂得礼义廉耻的蛮夷子。 “周将军，请跟我进帐吧，行军布阵的问题，还需要细细商议。”令秦川觉得这已经不能等下去了。 再等下去，就是等待死神的降临了。 “那这些士兵……”周长风犹豫了一会儿，该不会，令秦川是要放弃这些肚子剧痛，不能再上阵打仗的士兵了吧。 令秦川做事从来不拘小节，他不能保证令秦川会不会作出这样的事情来。 “让王参将还有其他几个参将来，处理一下吃了有问题的饭菜的士兵们，还有裴云曜，让他也进帐。”令秦川不假思索。 对于这些安排，他觉得都是理所应当的。 “是。”周长风终于没有了异议，连忙吩咐旁人让王参将来，也把裴云曜找来。 只要令秦川不是要放弃这些士兵，那就没什么了。 正文 第269章 我令秦川对天起誓 “这一次，我们就需要直捣入敌人总后方了。”令秦川站着，经过思考之后他说道。“周将军，由你去最好不过，你可有异议？” “末将没问题。”周将军回答得也很理所当然。他生来就是要打仗的，至于是在哪里打仗，那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那好，等下，就由你带着京中训练场出来的精锐骑兵，再加上其他的骑兵，绕过大戈壁，去打乌兰国内部。”令秦川一边思索一边说道。 “此时乌兰国内部没有主心骨，那些草原贵族自然也是没有骨气的。让你去打，并不是说就是亏待你了，这也是要看具体情况的。” “这些，末将都明白。”周长风低头说道。他很久没有这样听人发号施令，如今居然被人这样指挥着，总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大将军，我可以做什么？”裴云曜突然开了口，异常大声地说道，丝毫没有顾及周长风还在。 “对于你，当然自有别的安排，不用着急。”令秦川没有生气，只是依然淡淡地说道。 “那就好。”裴云曜听到了想要的回答，笑了笑就不再说话。 看起来，他根本不在乎稍后的战役中，自己这一方是输是赢。其实，他只是，有令秦川在输不输都是一样的。况且，他不认为有令秦川在，这场仗还会输的。 “其他的，我已经打算好了。”令秦川吩咐完了之后，又自己想了一会儿，然后说道，“现在就去召集大军，要快，也许还可以出其不意攻其不备。” “末将去。”周长风自请道，令秦川也没有反对。反正周长风来召集也是最好的，因为他的凝聚力本来就强。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所有的将士已经被召集起来，令秦川照例站在所有人的前面。因为前面伤亡太惨重，即使从别的地方又调来了许多军队，现在的总数也只有十万左右。 太惨重了。 “现在，大家对目前的形势应该有了更加深刻和认识，如果这场仗不尽快打完，受害的还是我们自己。现在这里的每一粒粮食，每一捧水，都已经不能再动。” 队伍中人开始躁动起来。 “现在这么筋疲力尽的，该怎么去打仗啊！”每次，都总是有人要反对的，现在这一次也是这样。 已经到了生死关头，令秦川也不再客气，说道：“如果不去攻打乌兰，不去争夺涪城，难道要在这里耗着吗？等着连吃都吃不到，然后所有人都要饿死吗？” 没有人接这句话。是事实，可是他们恐惧那未知的前方，恐惧那个结果。若是毫无悬念地输了，不仅性命没了，国家也没了，什么都没了。 “我令秦川在这里对天起誓，如果这一仗没有打赢，来世、生生世世，生为牛马不得翻身，为奴为仆无可逆转！”令秦川声音无比响亮。 全场寂静。没有一个人发出声响。 这是……他们的幻听吧？可是，所有人同时幻听了？ 这……不太可能吧？他们都在等着那个声音再出现一遍。 正文 第270章 将士们的愤激 “只要你们肯跟着我，我就不会让你们失望？即使不能凯旋而归，也不会身为俘虏，一生抬不起头！”令秦川又说道。 也许有很多人会以为他是在撑场面吧，可惜，令秦川从来不会拿一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欺骗自己，欺骗别人。 只要士气是在的，绝对可以赢得胜利。没有什么比团结更重要，只要团结，整体的战斗力自然也就会大大增强。 这一回，总不是所有人都幻听了。 然而，就这样，立马引起了一场哗然。是每个人都在质疑，每个人都是一脸的激动，每个人都……不相信令秦川的话。 狂妄也不用狂妄到这个地步吧！他以为他令秦川是谁？不会带兵打仗也就罢了，还在这里一个劲地说大话，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一直隐忍在心里没有表现出来的不满和愤怒，在令秦川这么说了之后，全都爆发了出来。 周长风都还没有说出这样的话来过呢！令秦川，只是为了权势不惜娶了小他十岁的陛下的沽名钓誉之徒，就敢在这里大言不惭？ 他怎么就没有去死？ 所有的士兵都在不断地咒骂着，骂令秦川为了他自己的名誉，不惜把全军将士的性命置于那样危险的境地。 场面已经越来越不可控制了，只是令秦川毕竟是大将军，在宫里又是皇夫，他们还没有胆子杀了他。 “都给我安静下来，听大将军把话说完！”童衡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来，让所有士兵心里都颤了几颤。 只是，他们很快又反应过来，咒骂声还是不断，只是不敢那么大声了。 童衡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些激动的士兵们，简直被气的不轻。 令秦川轻轻地冷笑一声，神色淡漠。 “我想，将士们大约是忘记了一件事情。不过，我不介意费神提醒你们一下。”令秦川扬了扬下巴，说道。 士兵们都愣住了，想听听看令秦川是要说他们忘记了什么。 “当初，选择我当大将军的人，和选择周长风周将军的人都差不多，所以，按照约定，我最终还是当了大将军。” 说到这里，令秦川特意停顿了一下，让他们自己回想。这里，支持他的步兵虽然不多了，或者说很少了，可是其他的人肯定都听说过这件事。 而当时，是没有再闹出什么事情的，说明他们也已经默认了。 “我当时还说过，跟着我，就是要跟着我打胜仗的，你们所有人都要听从我这个大将军的号令。如今，我说我依然有信心把这场仗打好，你们还愿不愿意相信？” 令秦川的语气不再像刚开始那样充满激情，而是娓娓道来，语气和语调都是四平八稳的。 士兵们沉默。 他们何尝不想打胜仗？ 只是，这些年来那些王公贵族和官员的腐败，以及他们都心知肚明的，国库的空虚，已经让他们习惯了对上强敌时，首先自我否定。 这样的心理，如果是在和平年代，或许也是无可厚非。可是在此时的年代，就是不可取的。 正文 第271章 打胜仗 他们……该不该继续支持大将军？如果是有过上战场的经验的大将军，也许他们不会犹豫那么久，可是现在的关键就是在此之前，令秦川根本没有上过战场。 这些日子以来，虽然令秦川身上也会有伤，可是都是轻伤，他还是和他们一起活到了现在，他们都觉得他是找了别人做挡箭牌的。 比如说，对他最最忠心的童衡。 可是，也正如令秦川所说，令秦川当初说，只要没有人支持他，他也就辞去大将军一职的。可是那时候他们偏偏选择了相信他。 当时是觉得他起码有这个魄力，可是，现在，还能不能继续义无反顾？ “我令秦川当初已经给了你们站在我的对立面的机会，是你们选择了我，我不会再允许你们反悔。这些话，也是我说过的。” 令秦川继续说道。 他知道，士兵们已经在摇摆了，在犹豫了。 “现在，我不介意再给你们一个机会，让你们选择，是要现在逃回去，能逃多远是多远，还是跟我去打仗？便是要死，我令秦川也和你们一起死。” 令秦川一层层表达出他的意思。 “怎么，决定好要不要反悔了吗？”童衡说道。 这时候，周长风站了出来，朗声道：“无论前路是生是死，是输是赢，我周长风都选择跟着大将军，不求马革裹尸！” 周长风这番话，再一次如同一颗小小的石子，激起了千层浪。 连周长风将军都这样说了，连周将军都选择相信令秦川了，那他们还在等什么？再犹豫下去，不说这是很矫情的表现了，首先就会贻误战机。 如果真要打的话。 “我愿意！”开始有洪亮的声音响起来。令秦川注意看了一下，发现，这个人居然还是之前在步兵训练场第一个支持他的人，那个据说最古怪的人。 难为他还能一起活到现在。 不过他也已经十分狼狈了。头盔早已破了，满头乱糟糟的头发露出来，脸上除了黄沙，就是血迹。他的一边胳膊还耷拉着，应该是被刀剑伤到了，鲜血染透了他的衣服。 令秦川暗暗赞叹了一声。这样的人，绝对是可造之材。只是不知道，这场仗打完之后，他们还能不能一起活着回到都城。 “我支持令大将军！” “我也相信令大将军！” 这样的声音不断地响起来。只是不如当初在步兵训练场那样热血沸腾了。也许，士兵们也还在犹豫的，也或许，他们已经很累了。 激情，要留到战斗的时候用。 “现在，我需要你们一个肯定的回答。”令秦川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不断说出相信自己的话，说道。 “你们能不能打胜仗？” 没有人回答。 “大渝的士兵会不会输？大渝会不会倾覆？乌兰蛮夷子会不会占了大渝的江山？”令秦川连续问了三个问题。 语气也是一下比一下强烈。似乎是要把这样的重压，都压到所有人的心上，让他们正视他们的内心，正视现在的情况。 正文 第272章 破釜沉舟 “大渝的士兵不会输！大渝江山不会倾覆！乌兰蛮夷永远不能实现他们的狼子野心！”有一个异常洪亮的声音应答道。 这是周长风的声音。 紧接着，那个“怪人”的声音也响起来，同样的异常洪亮。 有他们这么一开头，所有的士兵都喊将起来。 反正最坏的结果，他们已经早就想到了，那就不妨破釜沉舟一次！ 大渝不会输，延续了几百年的文明，不会这么早就断了！ “好，各自准备好，就出发！”令秦川终于满意地勾起了唇角。旁边的裴云曜和童衡在看着，若有所思。 “周将军，”令秦川唤道，“说定了的，你带兵去大草原，直捣乌兰的大后方。” 周将军抱拳道：“末将得令！” 令秦川点了点头，让周长风先带着人马去了，然后继续紧锣密鼓地布置着排兵布阵的问题。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所有要说的要嘱咐的，令秦川已经都说完了。 然后，所有的将士，包括先来的后来的，都愣愣地看着一脸从容淡定的令秦川，说不出话来。 这就是他们印象里不会带兵打仗的令秦川？这就是他们眼中贪图权势和享乐的贵族？为什么他能够作出这样的部署？ 若不是亲耳听着他这样说出来的，他们一定会以为，这是周将军的计策。刚才那么短的时间里，应该商议不出来这样的计策吧。 他们进一步肯定了自己的决定。 不能再怀疑下去了，那是毫无意义的怀疑，这些日子以来，其实他们都看得很清楚。令秦川不摆架子，是真的每次都上阵，对士兵们也没有苛待过，就像…… 就像周将军一样好。 只是，他们一直以来的偏见，让他们一直不肯承认令秦川的能力。 没过多久后，军队开始行军。此时，所有人心头都是一种近乎悲壮的情感。这一去，可能就是最后一次在这个世界上了。 再也见不到妻子儿女，也再见不到家中的老父老母了。 因为之后的营帐并没有设置得很远，所以，兵临城下，也就是转眼的事情。 浩浩荡荡的大队伍，在涪城城楼上值夜的乌兰士兵自然是看到了。但是，就在乌兰士兵看到他们之后，乌兰士兵居然愣了好一会儿，代表着危险来临的号角才响了起来。 悠长，却也尖锐刺耳的号角声，划破了涪城上空。 令秦川面无表情地坐在马背上，等了好一会儿，直到乌兰的士兵都匆匆集结完毕，来到了城楼上。 乌兰的将领都是一样的惊疑不定。这往日，大渝和乌兰都是每天打一场，或者几天打一场就不再打了的啊。 可是如今，上午已经打过了一场，现在双方的士兵应该都还在休整的时候啊，而且再过一两个时辰天就要黑了，大渝军队怎么这个时候突然来了！ 他们感到恐慌。这么反常，绝对有什么不寻常之处。 可是，乌兰士兵只是来到了城楼之上，还没有排好队形，甚至准备往下投的，攻城士兵最害怕的大石。 正文 第273章 索命的魂锁 就在这时候，令秦川做了一个手势。 于是，在乌兰士兵还没有搞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已经有一支小队伍从大渝军队里面冲了出来，直直地往城门的方向去了。 而在后面，又有几支小队伍紧接着也冲了出来，跟在刚才的人身后，每个人手中装备都是齐全的。 刀剑，还有盾牌。 而第一支队伍，竟然还是扛着一根很粗很长的木头，还有一张看起来很宽大很结实的木板。而且，他们身上穿着的，不是寻常的铠甲铁衣，而是改良版的。 防身的铠甲自然还是有的，不过内里的衣服却是轻便了许多。 “都愣着干什么，等死吗？快别让他们接近城门，他们要强行打开城门！”这时候乌亓格尔才赶了过来，看到他们的举动，连忙大声喊道。 看到自己的将士愣愣的，乌亓格尔又是着急又是生气。 听到命令的乌兰士兵，凭借着过人的反应能力，很快就回过神来，连忙把运来的大石头用装好，然后毫不留情地滚了下去。 怎么能留情？他们从来不知道这个词怎么写。 但城下的大渝士兵早就做好了准备，第一支小队铺好了木板，就果断地用长长的大木头一下一下撞击着朱红色的城门。 他们已经到了这么接近的地方，差不多是处于城楼上那些人的盲区，根本不能进行有效的攻击。 而外面，第二支小队已经排成了一排，各自手中盾牌连成了一片，组成了一道屏障，妄图抵挡着滚下来的巨石。 只是，虽然盾牌够坚硬，重量和强大的冲击力还是足以让下面的大渝士兵刚被砸到手就断了。 可是，没有一个人动，就是死活不让撞城门的同胞暴露在敌人可以攻击的范围之内。绝对不能让他们得逞。 其实这几乎是同归于尽的打法了。大渝突然这么疯狂，让乌兰士兵都不禁感到害怕。都说疯狂的人不能惹，这就是啊。 然而，最重要的是，绝对不能让他们撞开城门啊。要是他们进来了，那一切都不用谈了。 “快，带人去城楼下，务必要守住城门，绝不能打开！”乌亓格尔见大事不妙，连忙吩咐道。 乌亓格尔又下令放箭，不过放的，无一例外，都是火箭。熊熊燃烧的火种，淋上了油，在这样干燥的天气，无论是落在谁身上，那绝对是瞬间烤熟了。 可是，眼看着大渝的军队就像不要命了一般，第一支小队只顾着不断地、一遍遍地撞击着城门，他们还是感到害怕了。 堵在城门后的乌兰将士，都可以感觉到那强大的冲击力，可是他们必须顶住。 令秦川脸上终于是有了表情的。只是，那表情是无尽的肃杀。 早在那几支小队冲出去之后，他就又做了一个手势，于是黑色的箭雨如同索命的魂锁，离弦而去，直指城楼上的乌兰士兵。 而令秦川自己，也是挽弓搭箭，瞄准了城楼上不断往下投放巨石的乌兰士兵。 每射出一箭，就是直直插入那些士兵的咽喉，连发出呻吟的机会都不给他们。 正文 第274章 破城门 几个人，毕竟抵挡不住乌兰猛烈的攻势，第一批做“肉盾”的大渝将士很快都死绝了，眼看着乌兰的矛头马上要对准撞击城门的将士。 但是，很快就有另一批将士从一个方向扑了过来，以最快的速度填补了第一批的空当。而第一批将士的尸体，则全部都被踢进了护城河里。 把这些尸体踢下护城河的将士们，眼中都有着泪花。 不求马革裹尸……这句话，他们终究是可以做到的。只是，他们也记得，大军开拔之前，令大将军和陛下曾经当着大家的面承诺过，一定会把每一位阵亡士兵的遗骸带回他们各自的家乡，带回他们的亲人面前。 现在，这话还会不会作数呢？只要大渝胜利了。 对，只要大渝胜利了，统治者一定会好好安置阵亡士兵的遗骸的。 只要胜利。 每一块巨石从城楼上砸下来，都快要把他们的背脊给砸断了，只是，他们依然在执着地想着。 用他们的性命，来换取大渝的胜利，他们自己也可以名垂史册，这是值得的。 “一二三，嘿！一二三，嘿！”在漫天的喊杀声和惨叫声中，还有一个坚定的声音不断地回响着，任是周围都是同伴们的鲜血，空气中满满的都是血腥味，也不能影响半分。 其实哪里是无动于衷呢？只是，他们每一个人都知道，成败在此一举，若是意志有哪怕一点点的不坚定，所有人的努力都会白费。 他们已经感觉越来越吃力了。他们的力气是有限的，可是敌军抵住城门的人数还在增多。 只能更加卖力，不能退缩半分。 “一定要顶住！”令秦川看着他们力气似乎已经难以为继了，不由大吼了一声。随着这一声大吼，所有大渝士兵已经开始低迷下去的士气又高涨起来。 “杀！”士兵们杀红了眼，也大吼着。所有的大渝士兵，都往城门的方向不断逼近，多少人的身体被当成了肉盾，可是没有人退缩，甚至宁愿让同伴以他们的身体为挡箭牌，好掩护自己过去。 事到如今，既然没有办法再退缩，那就只好拼死一搏。 终于，城门被撞开了！ 因为之前抵住城门太过用力，如今城门被撞开，乌兰的士兵都跌了出来，又撞倒了撞门的大渝士兵。 乌兰士兵都大惊失色，惨叫了一声“不！”，却没有任何作用了。大渝的士兵都是大喜，看到城门大开，都蜂拥而至，争先恐后地想要进城门。 就这样，无数人的身体被他们当成了踏脚石，被活生生踩死了。这当中，有乌兰的士兵，更有己方大渝的士兵。 所有人都疯狂了。胜利就在眼前，让他们已经没有办法去思考，他们这样会给同伴带来什么。 没有了城门和城楼的掩护，再加上大渝士兵此时士气的高昂，打败乌兰已经不在话下。所以他们不可能不激动。 乌亓格尔在城楼上，看得目眦欲裂。乌兰，真的就要失败了吗？不，他不相信。乌兰是绝对不能输的。 正文 第275章 一鼓作气 如果就这样输了，他对不起躺在病床上的大哥，对不起乌兰的子民，更是对不起他自己。 他果断地率领所有的将士下了城楼，眼神肃杀地大声喊道：“乌兰的勇士们，给我向前冲！” 乌兰的士兵有了乌亓格尔这个主心骨，一时也恢复了士气，不由都更加奋力搏杀。 令秦川看到城门被撞开，心里不知是何滋味。只是，局势危急，容不得他多想了。 “大将军！”突然，伴随着“嘚嘚嘚”的马蹄声，一个异常洪亮的声音传进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他们不禁都回头看了那么一眼。 是周长风！他身后还跟着好些将士，同样是骑着战马，眼神严肃，眼睛里面无一例外都布满了血丝。 令秦川身上也已经溅满了鲜血，但他眼神依旧坚定。他也回头看着飞驰而来的周长风，眼神里渐渐地有了一丝生机。 “乌兰国，已经臣服于大渝！”周长风一边用马鞭用力抽打着身下的战马，飞驰过来，一边激动地说道。 他的声音中气十足，又加进了浑厚的内力，足以让所有人都听得到。 什么？！！！ 乌兰将士的脸色顿时变得如同死灰一般，乌亓格尔听到这句话，身子也不可抑制地晃了一下。 怪不得，怪不得。 刚才情况太过危急混乱，他竟然没有发现，周长风根本就没有在。他也没有想到，令秦川一边对他们开展了猛烈的攻势，一边还让周长风去端了他们的老窝。 乌兰国内部，留下的不过都是一些算不得什么的小人物，所以就算将士的素质优良，也绝对抵挡不了周长风的进攻啊。 然而，大渝士兵却都欢呼起来。 他们大渝，离胜利又更近了一步。不，这是一大步啊！这样的消息，足以让乌兰士兵感到绝望透顶了。 打铁要趁热，令秦川一根长鞭在空中用力挥了一下，发出破空的刺耳声响。然后便是他激动的声音，“大渝的将士们，坚持下去，胜利是我们的！给我杀！” 这么振臂一呼，大渝士兵果真都更加疯狂地与乌兰士兵厮杀起来。 杀！杀！杀！能多杀一个，就赚了一个！这是所有人的想法。 顷刻之前，喊杀声震天，比之之前还要令人震撼。所有人都在浴血奋战，没有人再想着他们死了之后会怎样，而是想着，因为他们的牺牲，后世人都会永远崇敬他们，永远供奉他们。 这一仗，一直打到了夜幕降临。然而皎月的清辉却在慷慨的泼洒着，把大地照耀得如同白昼一般。 只是，这个夜晚，注定充满了血腥。 终于，几乎所有的乌兰士兵，都已经被杀得差不多了的时候，他们提出了投降。 实在是不行了，不能再打下去了，他们已经经不起这样的死别，经不起这样的血腥残杀。也已经，受不了大渝士兵的疯狂。 兵戈之声渐渐停歇了下来。大渝的士兵只能默默地看着投降的乌兰士兵，说不出一句话来。 他们已经筋疲力尽了，刚才那是靠着心中的希望，才能一直坚持下去。而如今，乌兰已经投降了，他们也快要支撑不住了。 正文 第276章 不许投降 “不！不许投降！”突然一个响亮的声音，响彻在夜空。 是乌亓格尔。他已经满身血污，右臂也被混战之中被砍掉了，只是他的神情依旧是不服输的。 他是乌兰的勇士，他不可能服输。所以，他也不能允许他的士兵们认输。 “将军，您放过我们吧。”乌兰士兵听到了乌亓格尔的阻止，回过头来，对着拄着弯刀的乌亓格尔磕头说道。 “将军你看看，我们这些日子以来，已经损失了多少勇士？如今败局已定，不能不认清这个事实啊！我们都是有家小的人，家里的女人和孩子都在等着我们回去呢！” 他们不断磕着头，说出的话，字字泣血。 他们也是有尊严的，何尝想投降呢？可是，如果不投降，他们整个乌兰都要完了。 乌亓格尔听到他们的话语，愣了一下。片刻后，苍凉地笑了一声，仰天道：“今日是我乌亓格尔对不起乌兰国，对不起乌兰的勇士们，即使如此，也终不肯委身于敌人营，愿一死，以谢上天，以谢万千亡灵！” 说罢，乌亓格尔举起了手中的弯刀，毫不犹豫地割断了自己的咽喉。鲜血喷涌而出，染红了他脚下的土地。 看到此情此景，依旧没有人说话。不知是麻木了，还是被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令秦川叹息一声。“去把乌亓格尔将军的尸体好好收殓一下，他是个英雄。不像乌托格尔和他的儿子，早已经逃之夭夭了。” 说到后面，令秦川的语气寒凉了起来。 众人听着，心内一惊。对啊，乌兰国的王，他们可一直没有见过，居然忘记了这么一个关键之处。 他不见了……那该如何是好？令秦川又是怎么知道他们已经逃之夭夭了的？说不准，他们还躲在城里呢？ “将军，怎么办？要先进去搜查一下吗？”有个小将领问道。王琛就在旁边，神色淡淡的，不言不语。 每个人都是那么的狼狈，身上的伤口无数，可是每个人都是近乎麻木了。 令秦川道：“不用了，他们肯定已经逃出了涪城，要知道涪城里面可是有地下通道的，像乌托格尔那样谨慎的人，必定早就了解到了。” “可是……”身边的人仍然有着疑虑，可是他们自己也想不出个所以然。难道，就这样放虎归山了？ 以乌托格尔的威慑力，他要是想重振旗鼓，还是很容易的。 “得饶人处且饶人吧，穷寇不可追。”令秦川淡淡地说道，眼神中遍布的血丝显示出他的心力交瘁。 童衡感到奇怪。这样的话，不像是公子会说出来的，应该……是他还有什么不能追击的顾虑吧。 他想不出来，也就不想再知道。 “进城吧，百姓还在里面。”令秦川勒了勒马的缰绳，说道。“现在他们说不准还躲在哪里呢，也要感谢乌兰将士没有对他们怎么样，否则就不是他们投降，事情就可以解决的了。” “是。”仅剩的将士们没有任何疑议，都应了声是，然后跟在令秦川的身后，步进了城门。 正文 第278章 拉拢？ 只见那逐渐放大的箭羽，夹杂着呼啸的风声，向着他直直飞来。王琛的瞳孔急剧地收缩。 只是，这支箭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样没入他的胸膛，而是射穿了他的弓。 强大的冲击下，他手中的弓箭被打落在地，他的手也开始一阵阵的发麻。可想而知，射箭之人的臂力是多么的强大。 完了，被发现了。 一阵冰凉的绝望涌上了王琛的心头。 “王参将！”耳边传来裴云曜爽朗的笑声，仿佛方才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那“嘚嘚”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王琛回过头，勉强地笑了一笑。 他简直不敢相信，不敢相信这样一个小孩子，竟然有这么准的箭法，这么好的臂力。而且最重要的是，刚才他明明看到裴云曜跑远了，他又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那马蹄声，他竟然一直没有听到。 “方才王参将是想射天空中的大雁吗？只是这准头啊可要把握好，不要误伤了人。”裴云曜坐在马背上，说话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戏谑。 这个时候，正是天黑的时候，怎么可能会有大雁？只是月光太明亮，才得以视物。裴云曜这句话，是赤裸裸的讽刺。 王琛自然是听的出来的。 “王参将那一点点小事情，应该都办完了吧？不如现在顺路和晚辈一起去大将军那里会合？”裴云曜仍旧是言笑晏晏的样子，精致的脸庞上，满满的无害。 “不用了，我过来了。”突然响起令秦川的声音，不知何时，令秦川已经从城门处过来了。 依旧是不咸不淡的样子，万年不变的淡定从容。 “大将军。”裴云曜清脆地叫道，没有任何不适的表现。 “嗯。”令秦川点了点头算是应答，“方才也是多谢你的箭法精妙，否则，这会儿我当是处于阴曹地府之中了。” 王琛动了动嘴唇想要说话，可是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出来。 “那是，我裴家男儿，箭法哪里能不好？”裴云曜一点都不谦虚，而是分外自豪地说道。 “……你早就知道我会趁机杀你。”沉默了一会儿，王琛终究选择了这样开口。其实他早该想到的啊。 令秦川可是一开始就知道他是薛明北这边的人的。之所以让他负责训练步兵训练场的士兵，他到了现在还没有想出说得过去的原因。 “我知道。”令秦川回答得干脆，简单，又迅速。 “那你为什么不干脆让这个小孩子杀了我？”王琛忍不住问道。裴云曜闻言皱眉，他最不喜欢别人说他是小孩子。 现在他也是一名战士啊不是吗？ “因为你不应该死。我只会让该死的人死，不该死的人我不会动。”令秦川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微笑道。 王琛看到他的眼神，立马明白过来，却是有些好笑地说道：“你是想要拉拢我？” 他都是薛明北这一边的人了，令秦川还想要他反水？到底该说他敢想敢做，还是该说他痴心妄想？ 王琛已经不由得在心里冷笑了。 令秦川却说道：“嗯，算是吧。”王琛更加诧异。 正文 第279章 中秋之夜 片刻后，他冷笑一声，道：“令大将军，你这是要把我陷于不义之地。” “不会。”令秦川淡淡地说道，“良禽择木而栖，相信王参将应该很明白这个道理，无需多言。” “纵然我是良禽，你又是良木吗？薛丞相就不是良木？”王琛说道。 “只要你相信你是良禽，那我就是良木，而薛明北不可能是良木。”令秦川说道，语气依旧不温不火。 “大将军，凡事不是光有狂妄就可以成功的。”王琛语气重了些。 “不是很多人说我太狂妄吗？比如这一次，我说大渝会胜利，有多少人说我痴心妄想，你清楚得很。” “可是如今呢，乌兰老窝被我们端了，乌兰已经投降，我们没有失去任何一座城池。” 听到令秦川的话语，王琛愣了愣。 令秦川说的，确实是真的，他说过的，差不多都做到了，没有一句是没有实际意义的空话。 “只要你站在我和陛下这一边，就会有无限的可能，这是在薛明北那里所没有的。你应该考虑清楚。” “为什么你这么肯定，薛明北不会给我我想要的东西？”王琛问道。 “很简单，”令秦川轻轻地笑了起来，“因为我会打败薛明北。——这句话，有朝一日也会实现，而且，不远了。” 王琛心里几分震动。 “何必一棵树上吊死呢？在薛明北那一边，只有悲惨的结局。”裴云曜在一旁闲闲地说道。 “边走边说吧。”令秦川说道，然后调转了方向。 这是在给王琛思考的时间。 王琛才走了几步，就说道：“我愿意归顺在令大将军麾下，请问大将军需要我怎么做？” 令秦川“嗯”了一声，仿佛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你不必刻意去和薛明北说你已经背叛他了，当然，也不要故意遮遮掩掩，感觉在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好。”王琛知道令秦川的考虑，于是应道。 “进城吧，刚才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令秦川再没有了后顾之忧，于是说道。 裴云曜和王琛便都跟在令秦川身后，踏过一地的鲜血，滚满了断头的土地，行在厚重的血腥味中。 月色，越发美丽了。淡淡的清辉，如同水银一般流泻在大地上，使得闭上了花瓣的秋菊，都沾染了露水，幽香隐隐。 士兵们都坐在一座院落里，呆呆地看着头顶的月亮。 今夜是月圆之夜，可是，他们来的时候有三十万大军，打到了最后，只剩下了一千来人，从此后，大抵孑然一人。 月亮可真圆啊，比在都城里看到的还要更圆，更漂亮。 月圆之夜……月圆之夜…… 士兵们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今夜，竟然正好是中秋之夜！中原地区，阖家团圆的日子，亲朋好友千里相会的日子。 然而，今年的中秋之夜，他们居然是这样过的。甚至，是踩踏着同伴的鲜血和尸体过的。 别人都在团圆的日子，他们中的那么多人居然被他们当作走向胜利的踏脚石。这让他们情何以堪！ “今天……已经中秋了啊……”有一个士兵喃喃地叨念出来。 正文 第280章 百姓之谊 在这样的中秋之夜，他们大渝迎来了惨烈的胜利。可不是天意弄人吗？ 第二天一早，令秦川就召集了所有的士兵，准备出发，回都城。涪城的百姓却也是起得很早，来到他们暂时的居处，手里拿着自己家做的月饼。 “军爷，你们就收下吧，这些都是大家伙的心意啊。”百姓们恳切地说道。“是军爷们为了打败乌兰，作出了那么多的牺牲，我们百姓都是感激涕零啊。” 士兵们很为难。 令秦川早已经说过的，进了城，不许拿百姓的一针一线，一米一粟，否则就要军法处置的。他们知道，令秦川说出口的话，从来都作数。 说好的要把阵亡将士的遗骸都带回去给他们的家人，令秦川早就把这个请求通过驿站八百里加急传送回都城了。相信，不日京城里就会派人来到涪城，收殓这些尸身。 “父老乡亲们，我们都知道你们的心意，只是如今战事初停，这些粮食，你们比我们更加需要！”有将士高呼道。 听他这么说，其他人也都纷纷附和。 昨夜是中秋，但肯定是没有人有心情过的。而且，这段时间因为打仗的缘故，城里所有的集市全部关闭，农民也不敢再出来耕作了，所以，粮食应该是相当匮乏的。 这些月饼，肯定都是昨夜百姓听说大渝赢了之后，连夜赶做出来的，就是为了要赶在他们离开之前。这样的深情厚意，他们怎么能够承受得起？ 听到士兵们的话，百姓的眼睛更加湿润了。“军爷，这些都是我们的心意，也是唯一的念想啊，就盼着军爷能够平平安安一辈子，军爷还是收下吧！” 百姓们一个个的，都跪了下来，大有他们不收下就绝不起来的架势。 “我令秦川，代表所有奔赴沙场的将士，感谢大家的厚爱！”令秦川终于出了声，“将士们，我们不能辜负了大家的一片心，都吃几口再走吧。” 百姓们纷纷抬起了头，直直看着眼前这个大将军，带领着大渝军队打了胜仗的威远大将军。即使知道这是不礼貌的。 将士们也吃惊地回头看着令秦川。 不过，只一会儿，所有人便都反应了过来。每一个士兵都走到了百姓面前，从那简陋的篮子里面拈起一块月饼，吃了起来。 百姓又是激动得满眼泪花。既是因为之前自己决定归顺乌兰的惭愧，也是对于大渝将士情义的感动。 将士们的眼眶也不由微微湿润了起来。经过了前面残酷的厮杀，其实他们说都没有想过自己还能活着回到京城，更没有想过大渝竟然还会赢。 而现在，他们赢了，可是毫无愧疚之心地回京城了，还得到了百姓的拥戴，在他乡吃着温暖的月饼。一切种种，感觉都是那么的不真实。 令秦川好像也被现在的气氛感染了，却依旧不发一言，只是也走到了一个老妪的面前，从她颤颤巍巍的手中，拿起了一块月饼。 味道并不是很好，大概是因为原料太匮乏的缘故。可是令秦川却觉得，这是他吃过的，味道最香甜的月饼。 正文 第281章 凯旋而归 那个老妪看着令秦川的表情，嘴唇开始颤抖着，说不出话来。那是太激动了，却又不知道究竟为什么而激动。 “谢谢大娘的月饼。”吃完后，令秦川礼貌地微笑了一下，鞠躬着说道。 那老妪好像终于活了过来，腿一软就要跪下去，“令大将军……”不过令秦川及时拉住了她，道：“大娘不必多礼。” 他已经很满足了。终于有人真正记住了他，而不是只记得他的身份。 这样耽搁了一会儿时间，众人便又重新启程。 令人惊喜不已的是，每到一个州县或者城镇，百姓都是夹道相迎。因为行军艰难，都过了几天了，百姓们自然都已经知道了令秦川带兵打败了乌兰国的事情。 不过他之前如何，至少他打败了乌兰，那就值得他们拥戴。至少，因为他，他们没有沦落为亡国之人。 虽然，三十万大军只剩下了这么一些人，是惨胜。可是，再怎么样也是胜利了。 —————————— 从前几天开始，明姬就寝食难安。 起初只是因为令秦川还在战场上与敌人不断厮杀，担心他的安全。可是如今，自从听说令秦川打赢了，明姬就更加吃不下睡不着。 反正，明姬的心情很激动，激动到无法抑制。怎么能不激动呢？ 大渝会胜利这种可能，她之前是几乎不敢想的，毕竟大渝士兵在起点上已经落后了乌兰这么多。 就算人数上占优势，那也于事无补。 可是，这样的奇迹，被她的秦川哥哥创造了出来！她很激动，恨不得大赦天下，跟全天下的人分享这份激动。 月舞听说之后也是惊叹不已，又是激动不已。所以，和明姬一样，她也失眠了好几天了。 虽然令秦川不在宫里的日子里，她总是会安慰明姬，帮助明姬稳定情绪，可是她心里其实也是焦虑的。她甚至已经想过了，如果乌兰攻入了京城，她要不要选择和明姬一起殉国。 可是，令秦川打了胜仗的消息，直接而强有力地打碎了这个不该有的顾虑。她振奋了。 于是姐妹两人，整天有好多时间都在掐算着令秦川什么时候会到达京城。 她们一定要亲自到城门口，为他和将士们接风洗尘。 想了想，仿佛就是在明天吧。 于是，第二天没有等宫女来叫明姬起床，明姬自己已经起来了。因为今日是令秦川得胜归来的日子，所以明姬停了早朝一日。 停了早朝一日而已，也没有人会放在心上。明姬是有多么依赖令秦川，文武百官心知肚明。况且，现在明姬是否贤德，已经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左右，薛丞相都会取代她的。 明姬当然知道他们心里什么打算，不过她也乐得如此，免得想要亲自来接令秦川，都要费好些唇舌。 一大早，明姬就和月舞一起，登上了城门的高楼上，伸长了脖子眺望着远方。 而下面，照例是有着百官静候着，准备迎接大将军“凯旋而归”。这一次胜利，他们心里觉得也没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地方，反而是需要担忧了。 正文 第282章 迎接 因为令秦川这么一胜利，还没有死在战场上，这足以让薛明北狗急跳墙。 他们既怕出来迎接令秦川，会引起薛明北心里不舒服，可是，这是多么大一场胜利？若是怠慢了大将军，天下人不知道要怎么想了。 若是薛明北真的揪起这个这个来，就随便找个借口好了。怕就怕，薛明北明面上什么都不说，可是他们莫名其妙就遭殃了。 大约是午时中吧，有一支队伍缓缓地靠近了京城，为首的骑着战马，慢慢地行走着。 这正是令秦川的队伍。只有一千多人的队伍，跟原来相比，简直让人有种想要死掉的冲动。 明姬看到令秦川，立马提起了袍裾，就要跑出去。 月舞眼疾手快，拉住了明姬，并用力地在明姬的手心狠狠掐了一下。这么多官员在下面看着呢，可不能失了颜面。 明姬愣了一下，只好暂时克制住。 约莫还有不到一里远的时候，所有人敛目垂头，恭迎令秦川和周长风回来。 明姬和月舞站在高高的城楼上，看着令秦川他们一步步走近城门，然后令秦川和周长风率领众将士单膝下跪，高呼道：“大渝将士终不负陛下和黎民百姓所托，把乌兰打败，终于回归！” “恭迎大将军回京！”文武百官说着百年不变的客套话。 因为令秦川特殊的身份，他们少不得还要下跪。可是，下跪这种礼节，怎么能随便呢？但目前他们也不敢反抗。 反正，他们生来就是要向别人下跪的。现在跪明姬，跪令秦川，以后就是要跪薛明北，总归是逃不过的。 明姬终于找到了良好的时机，名正言顺堂堂正正地走下了城楼，走到了令秦川的队伍面前。 “末将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包括令秦川在内的众位将士，重新行礼高呼道。 明姬高兴的同时，又觉得心酸，连忙叫所有人都起来了。 就是这一场战争里，有多少英勇的大渝将士，生命散落在了那样的苦寒之地，直到死也没能再见到自己的家人一眼。 她唯一能补偿他们的，只有追抚他们的家人了。可是，再怎么封赏，这个家庭都已经毁了大半了。 令秦川终于见到了明姬，时隔将近一个月之后。他深深地看着她。 也是他第一次这么不遮不掩地，这么认真地看过明姬，不畏惧任何人的目光。 这将近一个月以来，明姬本来就纤瘦的身子，更加清减了几分，同样的，她的个子也窜了，却把身材衬托得更加修长柔美。 明姬也明显憔悴了很多，面色有些苍白，黑眼圈也浓重，不过现在看起来精神不错，眼神亮晶晶的。 “绾绾。”令秦川情不自禁地轻轻唤了出来，不过也是因为声音很轻，所以那些大臣并没有发觉。 只有明姬听见了，月舞也听见了。明姬本来就是很坦然地，带着笑，任令秦川看着她，她也在看着令秦川。 如今，听到令秦川唤她的乳名，她更加觉得有丝丝甜意涌上了心头。 正文 第283章 又相见 也正是因为听见了令秦川唤明姬的声音，月舞才顿住了脚步。 这时候，姐姐和姐夫两个人久别重逢——一个月应该算久了吧——正是要甜甜蜜蜜的时候呢，自己过去凑什么热闹，搞不好还尴尬了。 呸呸呸，自己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什么呢？这么不纯洁的思想，姐姐就不会有。姐姐才虚岁八，估计还不懂得自己是不是喜欢令秦川呢。 她怎么可以懂。 于是，月舞都没敢再看他们，就直接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地转过身，想要走掉。 明姬和令秦川还在“深情对视”。 “朕已经在皇宫里备好了宴会，大家都一起过去吧。”明姬说道。 这不是庆功宴会，她知道，这是一场无论输赢都不能庆祝的战争。她只是想要给秦川哥哥接风洗尘罢了。毕竟不管怎样，功劳都有秦川哥哥的一份，甚至是很大一份。 而且，她也想要让所有人知道，秦川哥哥就算是之前没有上过战场，一样可以把兵带领得很好，也可以打胜仗。 在情况那样悬殊的情况下。 这，是所有人心知肚明，却又不愿意承认的事情。原来，真的有人天生就是军事奇才？那么这样的话，就更不能留下他了。 总要找个机会撺掇撺掇薛丞相，让他尽快动手才是。 而且，现在文武百官现在最关心的一件事就是，归来的将士的加官进爵，尤其是对于令秦川的封赏。 现在要说把军权交给令秦川的话，除了拥护薛明北的人会说不，估计就没什么人是不赞成的。 因为打败乌兰，可是一件很见了不得的事情。 民心都尽在令秦川那边了，再让他掌握兵权，薛明北就必输无疑。 这边众臣跟在明姬和令秦川的身后，往皇宫的方向而去，都各有心思。然而，月舞这边，她却是欣喜得很。 她离开城门的时候，就徒步往回走，就连云蘅都没有带着。反正她这些日子是经常偷偷溜出宫来，这些路早就熟悉了。 而且，百姓都争先恐后出来看凯旋将士以及大将军了，自然不会有人注意到她一个小姑娘。 然而没有走多远，令秦川和明姬他们都还在视线范围之内，月舞突然看到一个有点熟悉的身影。 月舞顿住了脚步。 到底是谁呢？好像在哪里见过，她好像还知道他的名字。叫什么来着？月舞的脑子突然有些短路了。 倏忽间，月舞脑子里划过一抹灵光。 “裴云曜！” 兴奋和激动之下，月舞猛地叫出了声。不过，毕竟童声也不是很大声，所以，没多少人注意到她的动静。 他们的关注点也不在这位没有了利用价值的小郡主身上。 那正是裴云曜。还穿着战时的铁甲，浑身依然充斥着决然的嗜血的气息，只是他走在路上的姿势看起来却有些闲适。 一个十岁的男孩子，穿着战士的铁甲。 可是，偏偏那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能够如此有机地统一在同一个人身上。 是裴云曜，那天救了她的男孩子。 月舞想着，有些羞涩地笑了起来。 正文 第284章 有缘？ 听到叫喊声，少年有些奇怪地回过头来。 只见一个粉雕玉琢又娇小柔弱的小姑娘，正盈盈立在那里，嘴角带笑地望着他。 她的周围都是些五大三粗的守城门的将士，还有随着皇帝出行的大内侍卫，却更加衬托出那个小姑娘的娇美。 仿佛不食人间烟火的小仙子。 原来是她。那天不小心从桂花树上掉下来的小孩子，那个传言中娇生惯养脾气专横的小郡主。 他没有忘记。 只不过他并不打算跟这些贵族小姐接触太多，于是只是在原地微微弯下腰，遥遥地对月舞行了一个礼，便站起来，转过身继续走。 他不喜欢这样虚伪的场面，还不如回去父亲那里看他们训练。 月舞看到他的反应，不由得愣了愣。常人看到郡主，不管他心中是否把这个郡主放在眼里，都会走近前来好好行礼恭维一番再走的吗？ 这个裴云曜，架子也太大了吧。 不过，好像这样才符合他的性格啊。月舞想到这里，又忍不住笑了笑。 “喂，裴云曜，你等等我！”月舞怎么会让他就这么离开？于是赶紧跟上了他的脚步。而裴云曜始终没有再回过头来。 “跟着我做什么。”直到月舞跑得气喘吁吁，追上了裴云曜，裴云曜这才慢腾腾地淡淡地问道。 月舞年纪毕竟小，又不经常锻炼，喘气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说道：“因为我想和你做朋友。” 裴云曜的脚步丝毫没有慢下来，只是又问道：“为什么要和我做朋友？上次我救你，可不是想要攀高枝的啊。” 他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 月舞哭笑不得。 “你想多了吧？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啊。”月舞眨着无辜的大眼睛，说道：“我只是觉得，我们挺有缘的。” 有缘？很多的孽缘，都是从这样的一句话开始的。 不知道月舞所指的是什么。 “哪里有缘？”裴云曜最开始没有把自己的想法一下子全都抖出来，而是继续耐心地问道。 他似乎觉得，这样猫捉老鼠的游戏，也不错。 月舞见他问得正常，自己回答得也不假思索：“上次你不是在宫道边的……桂花树下救了我吗？当时我就觉得你人挺好的，只是不知道还有没有缘分再见面，结果还真的让我等到了。” “如果这还不叫做有缘分，那我可以等更多次的‘缘分’。” 月舞说话的时候是笑嘻嘻的，让人感觉她是在开玩笑，可是偏偏，她越是这样就越是认真。 这么多年了也没个朋友啥的，月舞表示很忧桑。好不容易看到一个值得的，可不能把他放跑了。 “京城里面的郡主……或者说世家大族的小姐，都是如同你一样吗？”裴云曜没有回应月舞的话，而是另起话题，问道。 “什么这样？”月舞疑惑。 “看到一个男孩子，就缠着不放。”裴云曜回过头来，看着月舞，眼神戏谑。他虽然也只有十岁多一点，可是身量比月舞高了许多，看着月舞时，有一种居高临下的意味。 正文 第285章 洗尘宴 裴云曜就这样穿着战甲，悠然地站在路边，笑看着月舞，看着她的脸色由红润渐渐发白，又渐渐发青。 然而他自己却还是老神在在的样子，丝毫没有觉得有什么罪恶感。 “喂，你怎么说话的？”月舞憋了半天，只憋出来这么一句话。没办法，从小受到正统教育的她，对骂人这样的事情从来不擅长。 “就这么说话的，像你亲耳所听到的那样。”裴云曜忽觉无趣，回过了头，漫不经心地说道。 “你！”月舞被气得说不出完整的话来。“我们就做个朋友怎么了？难道我会吃了你吗？你要这样贬低我？” 后面这几句话，月舞稍稍放柔了语气。她并不是想要来打架的，绝对不是。 “很简单啊。”裴云曜的语气依然漫不经心，“我不想和你做朋友，不想和你有任何的交集。” “是因为我是郡主？”月舞很聪明地立刻找到了症结所在。 “嗯。”少年脚步不停地走着，只是从喉咙里发出短暂的音节，算作是回答了吧。“宫里的女人太麻烦了，我不喜欢。” 原来是这样啊。 月舞又重新开心起来。 “只是一个身份而已嘛，大不了，在你面前，我永远不是郡主啊。我们之间只是普普通通的邻家小孩子在一起玩。” 月舞认真地说道。 “以后再说吧，我要走了。”裴云曜既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只是匆匆这么一说，身子就轻盈一跃，眨眼间离开了月舞的视线范围内。 “哎！”月舞懊恼地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却是一点都无可奈何。月舞甩了甩脑袋，只好先回了皇宫。 等下估计会宣读封赏的诏书，她可不能错过。令秦川到底会不会得到众人都迫切地想要得到的兵权？明姬没有告诉她。 因为不是群臣宴，所以明姬只让三公以上的还有六部尚书和侍中侍郎来参加了宴会，宴会上也没有安排歌舞。 看起来这就像一个家宴，可是偏偏又不是家宴，人心也是不齐的。 其次，明姬还让所有剩下的回到了京城的士兵，全部列席，吃着和其他所有人一样的饭菜。这是别开生面的。 照理来说，大臣们都是会反对的，可是明姬依然坚持。再加上现在的局势微妙，明姬这样做也没有什么害处，所以大臣们最终也还是答应了。 只有一点，那些士兵不能与达官贵人们坐在同一间房间里，只能列坐在外边。明姬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答应了。 于是，留下来的上千将士，就列坐在大殿外边长长的队列，成为最奇异的风景。 可是，每一个将士的脸上都有着笑容。能这样已经很不错了，说明他们的牺牲没有白费，陛下乃至于天下百姓都会以他们为荣。 只有那些迂腐守旧而又野心勃勃的，整顿饭都吃得不自在。 因为将士们毕竟都是粗人，他们的一些用餐习惯，他们这些自幼在诗书礼乐之家的贵族们无法忍受。 可是明姬没有皱过一下眉，依然宽容地让他们吃着，不时还让小宫女过去照顾一下。 正文 第286章 背叛 酒过三巡，明姬终于开了口对所有人说道：“既然现在大家都在这里，又都是国之栋梁，那么朕有一件事想要宣布。” 听到这句话，所有人都竖起了耳朵，暗暗在心里紧张着。 薛明北脸色更是阴沉得可怕。 思绪回到几天前。 “相爷，根据最新的消息……令秦川……他已经打败了乌兰，乌兰国已经宣布了投降，失地涪城也已经被令秦川收复了。” 汪同成低着头，战战兢兢地说道。 “什么！”薛明北本来在窗前，悠哉悠哉地他养的两只小鹦鹉喂食，逗弄着那两只小鹦鹉，乍听到这句话，手里提着的鸟笼就啪地摔在了地上。 两只小鹦鹉被摔得叫了几声。 薛明北看着地上的鹦鹉，眉间升起一股戾气。 “来人。”薛明北扬声道。 马上有几个小厮走了进来，垂手道：“敢问相爷有何吩咐。” “把它们扔去喂狗吧。”薛明北轻描淡写地说道，“不会看人脸色的畜生，留下来一点用处都没有。” 在场的几人心里同时一惊。 这几只小鹦鹉，是别人从西域特意带回来敬献给薛明北的，聪明伶俐，学舌也很厉害，所以薛明北向来是很喜欢的。 可是，如今，说喂狗就要拿去喂狗了，一点惋惜和留恋都没有。 太可怕了。 “你们在等什么？”薛明北看见他们都愣住了，冷冷地问道，“难不成，你们也想被饿了好几天的大狼狗给吃了？那我倒是不介意。” “相爷饶命！”几个小厮慌忙跪下来求饶。 “还不快去。”薛明北冷冷地哼了一声，说道。 众小厮如蒙大赦，连忙抓起了地上的鸟笼，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出去了。可怜的两只小鹦鹉并不知道，等待它们的未知是死亡。 “相爷万安，相爷万安！”它们只会这样重复着。 待那几个小厮都退了下去，薛明北才整理好了情绪，声音冰冷地说道：“乌兰国投降了？到底是为什么？” 汪同成不敢怠慢，连忙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给薛明北复述了一遍。 “王琛呢？”薛明北一直静静地听汪同成把话说完，末了才这样问道。 “王参将？”汪同成一时间没有明白薛明北说到王琛的用意。不过，只想了一会儿，他就明白了。 “王参将那里，没有传出任何动静。”汪同成整了整脸色，语声低沉地说道。 薛明北马上想到了，必定是王琛临阵倒戈了。自己都已经预料到了这个结果，却还是把时间预料得晚了。 自己的人居然只派了他一个去，真是失策。那时候一是其他人都怕死，二是安插人手比较麻烦，三，是因为他很相信王琛。 当时他的吩咐是，尽量帮助令秦川，让大渝取得胜利，胜券在握之时，就要趁乱杀掉令秦川。 这样，令秦川就是战死。 结果，没想到，王琛是这么一个白眼狼。 越想下去，薛明北越是觉得憋屈得要命。被人背叛的滋味，他还是第一次尝到。 尝过了这一次，就不想要再体会了。 正文 第287章 有何高见 “相爷，要不然，属下找人把他给解决掉？”汪同成试探性地问道。每次薛明北发脾气，他都要小心翼翼的。 “你看不明白局势吗？什么解决掉？你能怎么解决？”薛明北一连串地问道。这是一件几乎可以让他失去理智的事情。 这关乎他的身家性命。总之，不是他赢，就是他死。 “现在去攻打乌兰的将士刚刚回来，正是最尴尬也最敏感的时候，这时候还给我惹出事来，你是嫌自己的性命不够长吗？”薛明北厉声道。 汪同成唯唯地低下头，不敢说话。多说多错，不说也错，那就只能学乖一点，少说一点或者把握好时机。 “你去，找个时间，再把王琛给本相请过来，什么都先不要说。”薛明北揪着眉心想了想，说道。 “是，属下明白。”看薛明北没有再怪他，汪同成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立马应了下来。 他其实还想知道，为什么什么都不要和王琛说。就算不说——如果王琛确实心里有鬼——那王琛绝对自己也会觉察出来啊。 不过他不敢问。 因为这件事，整个相府沉闷了好几天，一直到了今天，令秦川凯旋而归。 就连一向最讨薛明北欢心的言儿，想要来书房找他时，都被薛明北拒之门外。言儿这时候也才真正知道，令秦川这个人的厉害。 他才比自己大了四岁多一点……就这么可怕，不仅在没有上过战场的情况下当了大将军去到边境打仗，居然在乌兰比己方强那么多地情况下还打了胜仗。 怪不得爹爹心情会如此郁结了。这样的人，谁都感到不可思议，感到很可怕。 也许，她应该在令秦川这个人的身上多下点功夫了，也能帮上爹爹点什么。 言儿默默地想着。 十三岁的她，已经有了很强的能力，也有了很强的主见。或许……她终将崭露头角，只要她想。 “朕决定把中央禁军还有京畿三大营交给威远大将军令秦川来管辖，众卿可有什么意见？”明姬温和的声音，把薛明北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这……这怎么可以？”有几个大臣犹豫地开口说道。他们的语气没有再像之前在朝堂上那么强硬。 毕竟令秦川做了什么，他们比谁都清楚。 “现在众卿都已经知道了，令大将军能力是不容小觑的，再加上他是皇夫，他来管理这些军队，朕最放心不过，百姓也最放心不过。”明姬语气也是缓慢的，一字一句地陈述。 “陛下，臣以为不可。”薛明北本来在悠闲自在地转动着手中的酒盏，听到明姬的话，放下了酒盏，一本正经地说道。 “不知薛相有何高见？”明姬回头看着薛明北，微笑着说道。她知道，薛明北不吃软不吃硬，那么激动也是没用的。 她要慢慢地，陈述自己的想法，让所有人心服口服。就算不能心服口服，也要让他们表面上看起来心服口服。 薛明北离了席，对着坐在上首的明姬拱手道：“自古以来，都是以后宫干政为忌讳，这个陛下心里应该很明白。而皇夫，虽然是男性，可是也属于后宫。此次出征，也只是陛下宽仁，给了他一次机会。” 正文 第288章 谁的功劳 简直是扯淡。 明姬心里微微嗤笑。这样拙劣的借口……薛明北是终于词穷了吗？秦川哥哥出征，可是他亲口答应了的，那时候他就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现在预期目标落空了，就撇得一干二净了吗？ “皇夫虽是身处后宫之人，可是他忠于大渝，忠于朝廷，也忠于朕。他是不二人选，如果不让他管，薛爱卿还能找到更加合适的人选吗？” 其余众臣只顾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不插一句话。 “有。”薛明北施施然说道，倒把明姬惹得多了几分疑心。“陛下，臣以为，周长风周将军就不错。” “这场仗里面，多亏了周将军的指导和指挥，才得以成功，将士们平日里也最是爱戴周将军。让他来管，最合适不过。” 明姬被他说得有些怔愣。 周将军？薛明北好好的，怎么会说让周将军来接管京畿三大营的全部兵力还有中央禁军呢？周将军可是出了名的硬骨头，绝对不会是薛明北旗下的。 总不能，是薛明北真的提出了足够的利益，让周将军也归附于他了吧？ 不可能不可能，一定要相信周将军，就像相信秦川哥哥一样。 “可是……领兵的是大将军，怎么就成了周将军的功劳？朕听说，周将军自己都说了，他也是靠了大将军的计谋。”明姬沉吟了一下，马上找到了漏洞。 薛明北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霾，不过他隐藏得很好。 “陛下，兼听则明，偏信则暗。周将军一向淡泊名利，他会这样说，也是情理之中。”薛明北又说道。 “薛爱卿是说，周将军这是故意躲避了这好名声？”明姬问道。说罢，眼神飘向席间吃着饭不说话的周长风。 “非也。”周长风好像这才反应过来明姬和薛明北在谈论的人是他，于是放下了手中的筷子，说道。 “我周长风，从来不说假话。该是末将的，就是末将的，不是末将的，那便也罢。”周长风用简短的语言，表达了他的观点。 明姬赞许地点了点头。 这样看来，薛明北和周长风之间根本就没有什么肮脏的交易关系。她果然不能怀疑周长风。 但是，如果不是他们之前就说好了的，那么之后呢？周将军获得了兵权之后呢？必定会不长久。 若是薛明北直接让人把周长风杀了，那么这兵权，岂不是轻而易举就落在了薛明北的手上。 不行。 “周将军还是过谦了。”薛明北只说道。却是不咸不淡地把周长风的话给挡了回去。 “这兵权，末将不想要。”周长风没有回应薛明北的话，而是直截了当地说道。这样干脆的拒绝，也只有周长风才能做得到。 拒绝，也是因为他不希望自己处在风口浪尖上。不希望成为他们争权夺利的利用品，他们争权夺利的筹码。 他是一个军人，只能死在死在战场上，不能死在他们的权谋心机里面。 明姬听到周长风的话，不由得舒了一口气。只要不是周长风自己也想要，那就好办很多了。 正文 第289章 咄咄逼人 “周将军，这是你身为军人的责任！”薛明北拔高了声音。但是，他这样说也是无可厚非，甚至理所应当。 “相爷。”薛明北是文官，而周长风是武将，本来不必行如此大礼，可是周长风还是离席给薛明北深深作了一揖。 “末将知道这是身为军人的责任，身为骠骑将军的责任。可是要做好某一件事，最重要的是能力，而不是身份。这个能力，末将确实没有，可是令大将军有。” 一番话，周长风说得铿锵有力，言辞也是锋利，而不是弯弯绕绕的。 话是这样说没错，可是薛明北怎么会承认？在这件事情上，薛明北不会做出让步。要是在这么关键的事情上输了，那他就由主动变成被动了。 那是很可怕的一件事情。 “无论如何，皇夫都不可以接管这些军队。”薛明北语声沉沉，“之前传得沸沸扬扬的流言想必还言犹在耳，无论那是真是假，都不能犯险，让皇夫掌握如此重要的命脉！” 令秦川就坐在薛明北的对面，只是，听到薛明北的言论，他从没有过一分感情的波动，面部表情从来没有变过。 薛明北看着他，越看越恨。 “陛下……” 有一个老大臣站了出来，拱手说道，“臣以为，让皇夫接管了兵权，并不妥当啊。也正如丞相大人所言，不能犯险。” 见到有人带头了，其余那些本来不打算掺和进去的大臣们，也纷纷站了出来，反对令秦川拿到兵权。 明姬看着他们，一时间心口有些发闷。 每一次她作出决定，他们都要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否定，若不是玉氏父皇一定要把皇位传给她，让她不许污了玉氏的颜面，她才不想做这个劳什子皇帝。 太难了。 可是，这兵权，一定要是秦川哥哥的。如果不是，那么父皇交给她的使命，就注定不能完成。 “朕意已决……”明姬想着，开口说道。 只是她话音还未完全落下，薛明北已经加重了语气打断了：“陛下！臣恳请您不要意气用事！” 明姬看他坚决，脾气也上来了，也拔高了声音说道：“薛爱卿！朕要做的事情，你凭什么一定要一而再再而三地干涉？你是皇帝，还是朕为皇帝？” 要是放在一两年前，明姬是绝对不会敢说出这样的话来的，可是现在，她也是被逼急了。 薛明北猛地抬起了头，一双鹰隼般的眼睛死死地盯住了明姬明亮而暗含怒气的眼睛。 “陛下，您可不要忘了，先帝驾崩之前，曾经钦定了辅政的四位顾命大臣。就是臣，已逝的御史大夫常广，楠亲王，还有尚书令王函。” 薛明北的语气咄咄逼人。 宴席间的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双方都不肯让步，于是其余所有的大臣也都是大气不敢出一声。 “可是，如果是顾命大臣有了自己的私心呢？”正自沉默间，突然，令秦川那不咸不淡的声音响了起来。 有一种很特殊的力量。 “呵呵！”薛明北听到这句话，自然知道这是在映射他了，只是没有想到，在这样的时刻，令秦川也敢说出来，于是只有冷笑。 正文 第290章 不会屈服 看来，这些日子以来，全都是令秦川占了便宜，他已经忘记了他的厉害了，肆无忌惮了。 “敢问，令大将军这句话，是在说臣吗？”薛明北冷冷地说道，“令大将军”几个字，他特意加了重音。 “当然不是，薛丞相真是多虑了。”令秦川微微笑了笑，也离了席，站出来直视着薛明北。 “我只是……提出一个假设，比较合理但是应该不会在薛丞相身上发生的假设。”令秦川进一步解释道，只是声音里多了几分笑意。 薛明北的眼神更加阴鸷。 在这样的时候，令秦川居然还能笑得出来。不管他是不是强装镇定，薛明北在这个方面也已经输了。 薛明北无话可说。 这里都是有史官在记录着他们的一言一行，要是说了他不会有这个心思，被记载了下来，然而之后他又起兵谋反。那么，就算日后他可以威胁史官把这段记录给改掉，可是野史里面肯定也会有。 这样，根本就没有什么用。 “薛丞相可是认为秦川没有拿兵权的能力？没有统帅三军的能力？”令秦川说话的声音依旧是温和的。 明姬听着，也没有说什么话。 她相信秦川哥哥会做得比她还好的，她根本就不需要担心。 薛明北抿紧了嘴唇。令秦川有没有能力，他会不知道？这里的人会不知道？不，这里的人，全都是人精。 只是，就是因为令秦川太有能力，以至于威胁到了他。若是令秦川拿到了兵权，他要再想扳回局面，可就是比登天还要难。 “令大将军，臣所担心的问题，刚才已经陈述过了。这些功劳，臣还无法确定到底是谁的，只是您，并不是玉氏的嫡系血脉。”薛明北摇摇头说道。 薛明北口中说的虽然是令大将军，可是他的自称却是臣，这样，怎么听怎么奇怪。只不过，薛明北还没有意识到。 不过，都没关系的。 “如果，我说，我可以保证我永远都不会背叛陛下，永远都会守护着大渝江山呢？”令秦川微笑着问道。 薛明北的理由只有这一个，那么只要从这里突破就好了。拿薛明北自己说的话，堵死他自己。 薛明北听了冷笑，“保证有用的话，历朝历代为什么还会有这么多的奸臣贼臣？” 薛明北丝毫不觉得，他就是在说他自己。 “薛爱卿，朕无条件相信令大将军，而朕的父皇，他当初也是无条件相信令大将军。”明姬突然开口说道。 “臣自然不是说，先帝的选择是错误的。”薛明北立马说道，“只是，防患于未然总是没错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 “若是，朕执意要把兵权交给尽得人心的大将军，薛爱卿待如何？”明姬缓缓地说道。 “臣，只好以死明志。”薛明北说得坚决。 可是，薛明北又怎么可能真的以死明志？不把皇位拿到手里，他就不会选择死。 这个所有人都知道，只是这句话中蕴含的威胁之意，也是不言而喻的。 当然，明姬不会屈服。 正文 第291章 花落谁家 “这样吧，朕想出一个办法。”明姬平静地说道。 薛明北下意识地绷紧了神经。凡是明姬和令秦川自己提出来的想法，都不能小觑。不能等闲视之。 “现在大家讨论的，是兵权问题，那么当然将士们的看法最重要。朕觉得，还是问问将士们的意见吧。” 明姬说道。 “陛下要怎么做？”薛明北沉声问道。 明姬唤过一个小内监，说道：“你去外面，麻烦将士们一件事，算是朕先对不起他们，让他们停下用膳。然后，支持大将军拿兵权的人站到朕的左手边方向，支持周长风将军的站到朕的右手边方向。” 明姬的声音也是沉沉的，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薛明北诧异。 这些将士再怎么样，也是相信周长风多一些吧，再加上他是权倾朝野的丞相，他们根本不敢违背他的意愿去选择令秦川。 明姬怎么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可是他暂时找不到答案，只能静观其变。 不多时，外面露天的宴席上，所有的将士都站了起来。上千人，密密麻麻的。 只是，他们好像大多数人都在犹豫，并没有很快地分好阵营。 见此情景，薛明北的脸色更加阴沉了几分。 总不会，这些快要死过一回的将士们，还想要选择令秦川吧！ 见他们迟迟不动，早就有小内监催促着他们。 于是他们缓缓地移动了起来。很多人走到了明姬的右手边方向，那是支持周长风周将军的一边。 明姬的神情有一种快要垮掉的感觉。而薛明北则是讶异，这些将士如他所料，支持了周长风，那么明姬又该如何？ 很快，阵营分好了，明姬的左手边和右手边，泾渭分明。明显是周长风那一边人比较多，占了大多数，只是，令秦川这一边也不是没有人。 甚至也有一两百的样子吧。 这已经很不错了，将士们的压力，所有人都是清楚的。 明姬深深呼出了一口气，几乎要虚脱。输了输了，终究还是输了。罢罢罢，她本来就斗不过薛明北，可要另外找机会才好。 令秦川神情还是淡淡的，从明姬说好要让将士们选择的时候，他就是这个表情。 “那么，兵权就交给周将军吧。”明姬暗暗深呼吸了几下，宣布道。 宴席间，那些大臣也终于松了一口气。总算是不用再争下去了，而且这个结果也是薛明北想要的，那就没什么了。 周长风默默看着这一切，又看到明姬和令秦川都没有说不允许他拿这个兵权，于是也就站了出来，作了几个揖应了下来。 反正这个兵权……也还是要还给陛下和大将军，自己就当是替他们保管了一段时间吧，以后再还给他们。 他相信，赢的会是令秦川，而不是薛明北。若说他以前还不敢说出这样盖棺论定的话，那么经历了这一场战争，他已经可以肯定地说出来了。 “陛下圣明。”薛明北终归是得到了他想要的结果，于是不再强硬下去，弯下身子对明姬拱手说道。 正文 第292章 留下祸患 丞相起了头，其余各位大臣自然也都跟着起身拱手行礼。 许是为了所谓的公平，宴席继续进行下去，？薛明北突然又开口说道：“陛下，既然令大将军首次出征就为大渝赢得了这样的荣誉，也该有些封赏。” 其他人仿佛如梦初醒，听到薛明北说了，便也都纷纷附和。 明姬“哦”了一声，道：“不知薛爱卿有何想法？” 薛明北却不是一定要令秦川拿到这个封赏，自然也不是很上心，于是说道：“这个……主要还是看大将军的想法吧，也好显示出陛下您的平明。” “那么，大将军想要什么呢？”明姬侧过头去问令秦川。 “只求可以自由出入宫禁，不受阻拦。”令秦川还真的提出了要求，声音依旧平淡得仿佛不是在提出要求。 明姬深以为然。令秦川将来可是要做很多事情的，若是让那些守门的侍卫军阻拦着不让通行，可是够麻烦。 “嗯，薛爱卿以为如何？”明姬点了点头，又问薛明北。她现在是每一个问题都要问薛明北，只要是他亲自答应了的事情，将来就不会有理由阻拦。 薛明北直觉自己不应该答应这个要求，可是刚才他已经说了要给令秦川封赏。如今令秦川自己是真的提出了这个看起来并不重要的要求，他没有理由拒绝。 “同意与不同意，全凭陛下做主，臣不敢有异议。”薛明北说道。只是，说得好听，他从来没把这句话放在心上过。 “如此甚好，那朕便应了这个要求。从今以后，所有人不许阻拦令秦川令大将军出入宫禁，违者宫规处置。”明姬终于满意地点头说了出来。 宴席便依旧进行下去。 宴席散了之后，令秦川与明姬一起回去。两人都是沉默着不说话，因为现在这个时候，指不定有多少双眼睛都在盯着他们。 那种重要的话，还是回去说比较稳妥。 虽然明姬心里已经攒了一大堆的话，想要对令秦川说个够。 一直到了永渝殿，明姬把所有的宫人屏退得一干二净，才和令秦川说起来。 “秦川哥哥，你给我讲讲吧，这一次，你是怎么取胜的呀？我要听全过程。”明姬拉住了令秦川的衣袖。 令秦川几近宠溺地笑了笑，便说起来。只不过他的话本来就不是很多，所以讲起来也是能简略就简略，绝不夸张，也不激动。 可是明姬依旧听出了一身冷汗。 “可是，秦川哥哥，你把乌托格尔和他儿子都放走了，万一日后他们卷土重来怎么办？他们的威望可都还在呢。” 明姬心有余悸，担心地说道。 “这个，放心吧。就算他们要卷土重来，也是要花费好几年的时间，而且必定不如此时如此繁荣。再来，在边疆留一个祸患，也不是没有好处。” 令秦川顿了顿，才又说道：“至少，大渝的士兵还会有一点忧患意识，从而不至于像这一次这样，连基础的训练都没有搞好。” 说到这句话，令秦川的声音变得格外的沉重。 正文 第293章 姐姐！ 明姬赞同地点点头。 “秦川哥哥，还是你深谋远虑。” “我有一件事不明白。”令秦川突然说道。明姬听了倒是诧异，继而笑了出来，“秦川哥哥也会有不明白的事情吗？说说呗，我来解答。” “这一次的粮草……怎么没有断？”令秦川问出这句话的神情有些犹豫。毕竟，居然是问为什么粮草没有断，这个问题可是太奇怪了啊。 明姬自然也是知道的。 “这个啊。”明姬点了点头，说道，“我是担心前线的粮草不够，所以和妹妹想了很多的办法，最后，还是觉得这个办法最好。” 令秦川听明姬这么说，还是迟疑地问道：“什么办法？” 明姬有些得意，说道：“就是盐商啊，我们把主意打到了盐商的身上，让他们把身上的财物和盐都给‘捐’出来，就让薛明北去办这件事，结果，还真就成功了！” 说着说着，明姬的声音也有几分激动。 令秦川这才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原本他就有点怀疑这是从盐商身上刮下来的油水，只是还不确定罢了。 他有点不相信，明姬一个不到八岁的小女娃娃，眼光竟然也能这么毒辣。手段也是如此的果决。 “很好，绾绾，你长大了。”令秦川微笑着说道。 “那当然啊，我早该长大了，要不然总是要秦川哥哥保护着，像什么话？”明姬也笑了，笑得甜甜的。 她是真的真的，每一天都在盼着快快长大。 明姬看见令秦川脸上有些许的疲惫之色，知道他长途跋涉已然累极，于是体贴地说道：“秦川哥哥你也累了，快去洗个澡吧，有什么话，等你休息够了再聊。” 令秦川也正是这个打算，所以也就没有推辞，走出了永渝殿。 明姬原本是一直打算着，见到秦川哥哥之后，一定要和他说，这段日子她是如何的寝食难安，担心着他的安危。可是真的见到了之后，反而不想说了。 这一切都过去了，以后他们再也不会分开，她再也不会再承受那样的担惊受怕。而她，再也不要想起这段黑暗的日子了。 前路，有更加复杂的东西在等着她，她的眼光只能往前面。 而令秦川，他当然明白他不在的日子里，明姬的状况是怎样的。只是，也是因为如此，明姬长大了，已经变得越来越成熟了。 令秦川走了之后，月舞马上又闪了进来。 “姐姐！”月舞笑得一脸谄媚。 明姬立马警觉，道：“你又怎么了？” 月舞坐到明姬身边，拉了拉明姬的手臂，说道：“没事没事，我只是想要知道一些东西，姐姐你可要认真回答我。” 明姬更加奇怪。 还有什么事情，值得月舞这样反常地撒娇？“你说吧，我听着呢。”明姬猜不到，只好说道。 “皇夫身边，不是有一个十岁左右的少年吗？”月舞说道，笑嘻嘻的样子让人感觉不到她的恶意。 事实上，她也没有恶意。 “有吗？”明姬有些疑惑，她只顾着注意令秦川了，哪里会注意到其他人？ 正文 第294章 他很有意思 “姐姐你不知道啊？”月舞有些惊讶地叫道，同时也有些失望。 既然明姬不知道，那她问来有什么用啊？本来她是想要保密来着。 “什么人啊？你跟我说说呗，我可以去帮你查一查。”明姬看到月舞难得一见的懊恼神态，不由得更加好奇了。 “他名字叫做裴云曜，姐姐你有没有听见皇夫说到过？”月舞也不遮遮掩掩了，直接问道。 反正这也没什么值得遮遮掩掩的，挺正常的一件事。 “裴云曜？我没有听说过，他是什么人？你怎么知道他的名字？”明姬奇怪地说道。 月舞答道：“是上次啦，我在宫里遇到过他，那时候我问他叫什么，他说的。而且，他说他是童叔叔的远房侄子。” 说到“上次”，月舞有些不好意思，便含糊其辞了。 “童衡的远房侄子？没听说他还有什么亲戚啊。”明姬重复了一遍，忽而灵光一现。“那就必定不是童衡的远房侄子了，应该是别的什么重要的人，因为身份尴尬，便用童衡来挡一下吧。” 月舞点点头道：“嗯，我也是这么想的。” “诶？月舞啊，你关注一个十岁的少年干嘛啊？你……他惹你了？”明姬忽而意识到什么，说道。 她本来是想说，月舞是不是喜欢人家，可是这样的话实在是太难以启齿了。月舞才七岁，自己是在想什么啊。 还喜欢人家。明姬觉得自己是疯魔了。 月舞的脸色却是意外地有些发红。“他啊，他没有招惹我，只是那个人……很有意思。” 月舞在想自己应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那个少年，最终也只说了个“很有意思”。那个会热心地帮助她却不求回报的少年，那个不畏惧她郡主的身份的少年，那个对她，或者说对大多数人都是不冷不热的少年。 这是喜欢吗？可是，她才七岁啊。 都说王室的孩子都比较早熟，只是不知道，有没有像她一样早熟的？ “很有意思啊……”明姬看出了月舞的心思，却也没有当场戳穿，只是意味深长地重复道。 这是……月舞也到了慕少艾的年纪了吗。应该只是有微微的好感吧，这个裴云曜，还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暂且……还要再看看吧。 月舞可是最受宠爱的郡主，可不能受到一丁点儿的委屈。 “那好吧，我会帮你注意的，也许，可以问问秦川哥哥。”明姬沉吟着说道。 “不不不。”月舞连忙抓紧了明姬的手，急切地说道。“怎么可以让皇夫知道？他不知道要怎么嘲笑我呢。” “你多虑了啦。”明姬有些好笑，“秦川哥哥不是这样的人……你不跟他说，就这样和他身边的人交起了朋友，以后见了他这脸上也不好看把。” 月舞有些犹豫，转而又坚定起来，“不行，反正就是不许告诉他，以后怎么样，以后再说吧。裴云曜……如果真不能打听到什么，那就算了吧。” 明姬知道月舞的顾虑，于是也点头说道：“嗯，我知道的。” 正文 第295章 不平静 月舞便离开了永渝殿，回到了自己的古月殿。 而此时，丞相府中也是不平静的。 方德昀站在堂下，恭谨地禀报道：“相爷，属下发现，皇夫的身边突然多了一个人，随他一起打仗回来的。” “哦？是谁？”薛明北挑高了眉头，饶有兴味地问道。 他发现，令秦川这个人，总是能带给他很多的意外，或者惊吓。虽然他很不喜欢，但是还是要知道的。 “是一个小男孩，十岁左右的年纪，不过看起来似乎心智比较成熟。”方德昀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那是自然，心智不成熟的，令秦川会把他放在身边吗？还派他一起去了乌兰战场。”薛明北说道。 “不……”薛明北刚刚说完，马上又否定了自己的话，“你说的那个小男孩……就是上次就已经说过的那个？” 方德昀本来是想直接提醒薛明北的，只不过薛明北已经自己觉察到了，那他也就不用再说了。于是，他只是点了点头，道：“回相爷，的确就是那个。” 薛明北有些诧异。 “那个姓裴的，真的只是童衡的一个远房侄子？杀了我，我都不会信。”薛明北冷笑了一声，说道。 “相爷可有什么想法？”方德昀问道。他从来不担心，这样问会不会是什么不敬之举，冷淡，他已经惯了的。 “要本相来说，令秦川必定是在积蓄自己的力量。这么小就开始培养了，若是真让他成功了，只怕也是一个很大的威胁。” 薛明北眼睛看着远方，缓慢地说道。 “积蓄自己的力量……也要看是什么目的。”方德昀冷笑了一声，说道。他可不认为，令秦川会一心地只为明姬好。 那样的纯粹，不应该在令秦川这样的人身上出现。方德昀至今，对令秦川的印象就是这样的。 “你是说，令秦川在培养自己的力量，也纯粹只是自己的力量？”薛明北突然觉得方德昀说得很有意思，便说道。 “相爷，属下认为是。”方德昀声音是冷淡的，还有几分低沉，让人听了，就有一丝丝的凉气从后背一直攀爬上来。 只不过薛明北都已经习以为常了，而且，他觉得和方德昀这样的相处方式，才能感觉到踏实。 不像和汪同成……总是要担心这个心腹会不会什么时候就不再是自己的心腹，而是背叛了自己。无论出于什么原因。 “那么，以后要想扳倒令秦川，可就有一个方向了，不至于总是处在被动的情况中。”薛明北听到说令秦川是有谋逆的心思，薛明北的心情反而舒畅了起来。 要说令秦川没有野心，那可让他太难受了。一个坏人，总是不喜欢看到好人的。 只是，谁是好人，谁是坏人，却也是说不清的。 权力的角逐。 “对了，我吩咐下去的，让你盯紧了令尚书一家，有发现什么吗？”薛明北自己想了想，又说道。 方德昀摇头道：“回相爷，这段日子，令家人都是小心谨慎得很，似乎一眼就知道有人会在暗处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属下盯了他们这么长时间，也没有发现什么机会。” 正文 第296章 运筹帷幄 “哦？是吗？”薛明北沉吟着说道。“我不需要他们犯法什么的，只需要知道一些比较有用的信息，就够了。” 方德昀想了想，回答道：“有用的信息，也许也算得上是有的，不知道相爷以为如何。” 薛明北微笑道：“德昀，但说无妨。” 方德昀便只是隐晦地说道：“属下这段时间中，发现里面至少有一个人，内里是有猫腻的，只可惜没有抓到把柄。” 方德昀停顿了一下，方又说道：“那个人，就是令家的大公子，令楚台。” “果然是他？”薛明北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听到这个名字，脸上反而露出了笑意。再联想到以前的事情…… 真是越来越奇妙了。 “是时候让他们兄弟俩见个面了吧，要不然令秦川在宫里待得久了，令楚台又时常见不到弟弟久了，怕是都要彼此忘记对方了。刚巧，本相慈悲，帮他们一把。” 薛明北说着这话的时候，脸上尽是运筹帷幄的笑容。先前被令秦川打击掉了很多的自信，也重新回来了一般。 “那属下去办。”方德昀立刻说道。 “好，德昀，真是辛苦你了。”薛明北满意地说道。 方德昀自谦了一句，正要离开，却又想起了什么，回过头对薛明北说道：“相爷……若是汪同成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够好，也请相爷多多包容。” 这是薛明北第一次从方德昀口中听到他为别人着想的话语，而且这些话，为了的对象，是他的另一个心腹。 看来，汪同成这些日子以来的不对劲，连方德昀都发现了。 薛明北的眼眸暗了暗。 “相爷。”见薛明北不说话，方德昀又出了声。再怎么说，汪同成也是第一批跟在薛明北身边的人，就算他冷血，也不可能对于兄弟的生死无动于衷。 “我知道了，这个是自然的。”薛明北听他催促，自己也有些不耐烦起来。 不过方德昀依旧是那副淡淡的表情，说道：“谢相爷，相爷这句话，属下可是当真了的。”说完，方德昀就作了个揖，退了出去。 薛明北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微微眯起了眼睛。 ——————————————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分地过去。转眼间，已经是五年后了。 这五年里，也发生了很多事情。只是大体上，都算是比较平静的。因为，这五年里，双方都是处于对峙状态。 谁都想在暗中动些手脚，可是谁都没有成功。 因为兵权掌握在周长风的手里，这对薛明北不是有利的，当然，对令秦川也没有什么好处。 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 最想要和最重要的兵权不在自己手里，心里总是有些不安宁的，既担心，可又想置对方于死地。 五年过去，明姬也已经十三岁了。正是豆蔻芳华，若是在寻常百姓家，家里早就在商议着好亲事，以待及笄时就出嫁了。 只可惜，明姬不是生于寻常百姓家。所以，这些平常女子这个年龄应该考虑的事情，她全都不用考虑。 同样的，她需要考虑的问题，别人也不需要考虑。 正文 第297章 暗动 因为明姬本就身材修长，此时也已经长成了十分美好的模样。就如同诗经中所描述的，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若不是众人都知道这是一个皇帝，肯定都以为这又是哪家的好姑娘，日后必定又是和秦罗敷一般名动京城的美女。 只是，这都不可能发生。 有时候，就算是明姬只是坐在那高高在上的御座上，不苟言笑地听着众位大臣的奏报，他们也不时会恍惚。 这哪里是君临天下的帝王？哪里是应该被权臣控制着的傀儡皇帝？这分明只是一个明艳不可方物的豆蔻少女啊。 多少人在心里惋惜着。这本来应该是多么好的一闺女，他们宁愿她是“养在深闺人未识”，而不是整天坐在朝堂上，有时候受气，有时候让别人受气。 月舞也已经长大了，只是身材更加娇小一些，也更加惹人怜爱一些。 现在，已经有人快要等不及了。 他们从明姬登基那一天就开始等，到如今已经等了七年，该准备的都准备得差不多了，很多事情也已经有眉目了。 七年的时间，不是谁都等得起的。 “相爷，现在时机已经成熟了。再等下去，只怕令秦川他们的羽翼只怕也要很丰满了，直至脱离我们的控制。” 丞相府里，门客谋臣云集。也不知是谁，率先说出了这句话。 薛明北坐在上首中间的位置，闻言点了点头，说道：“这话说得没错，本相等得也实在太久了。” 众人脸上都有了几分兴奋。 扬名立万，指日可待啊。 “本相决定，起事之时就定在这个月的月底，也好让所有人都有个心理准备，大家可有什么意见？”薛明北说道。 “我等，全凭相爷安排。”众人异口同声地说道。 “很好，那么现在我们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要再讨论一下策划和部署。”薛明北满意地点头，然后说道。 自然也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所有人心情都在暗暗激动着，只是不好表现出来罢了。那可是权力，让所有男子汉大丈夫都眼睛发红的权力。 这个诱惑实在太大。 与此同时，明姬和令秦川也在商量着对策。 “怎么办啊秦川哥哥，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薛明北那边人也有了，兵力也有了，只怕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要启动他蓄谋已久的计划了。” 明姬的声音有些焦灼。 其实她遇事已经没有很紧张很无措了，只是这一次，是真的面临着危急时刻，她不得不激动啊。 “你放心，我已经准备好了。”令秦川脸色难得凝重，说话的语气也是沉重的。 “你准备了什么？”明姬忍不住问道。这段时间，秦川哥哥一直频繁地出宫，而去干了什么，他总是避重就轻不愿意多说。 她很好奇，也很心急。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总之，不要担心。”令秦川果然还是这个回答，“这段时间薛明北应该还要再准备一下，现在河西那边正发生****，我要亲自出去平定，你等我回来，不要贸然和薛明北起冲突，免得他顺理成章。” 正文 第298章 风雨飘摇 明姬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道：“哦……秦川哥哥你放心，绾绾明白的。” 令秦川欣慰地抚摸了一下明姬乌黑的鬓角，微微笑了一下。 向宁七年，注定是风雨飘摇的一年。 直到月底之前，朝堂上都还是风平浪静的样子，维持着以往的状态，说不上太糟糕，也不是很好。 而距离令秦川离开京城，去到河西，已经快要有十天了。薛明北觉得，这正是上天在助他，没有令秦川，做什么事情都会好办很多。 转眼间，就已经到了月底，这一天，正是九月廿三，京城里秋风已经起了，不过还没有那么冷。适度的习习凉风，让人心情舒畅。 早朝结束之时，站在丹陛上的司礼小太监像往常一样拖长了声音唱喏：“退朝——” 然而这还没完，紧接着小太监的声音就继续道：“另，陛下有旨，请丞相薛明北，御史大夫柳重葛，尚书令王函移步至御书房，有要事相商——” 明姬听到这个声音，很明显地愣住了。 她什么时候下过这样的一道命令？她巴不得永远不要看到薛明北和他的党羽呢，又怎么会主动请他们留下来？ 这个小太监，可真是该死。 然而转念一想，明姬忽然猜到了什么，脸色一霎那变得有些苍白。 其余所有大臣都已经退出了金銮殿，只剩依旧垂头而立的薛明北几人。 明姬勉强扯出了一个笑容，说道：“众位爱卿，真是不好意思，朕这命令是今天上早朝以前下达的，而如今朕身子有些不舒服，爱卿们还是先回去吧。” 薛明北不咸不淡地反驳道：“陛下，有要事还是尽早解决了为好，否则，御书房那边准备的岂不是就白费了？” 薛明北语气虽然平平淡淡，可是明姬依旧聪其中听出了威胁之意。 “薛爱卿说得有理。”明姬只好退让了一步，否则自己的性命很可能下一刻就没有了，她希望秦川哥哥可以快点回来，快点回来救救她。 可是，她其实也不知道以秦川哥哥一人之力，能否抵挡强大的丞相。 “那么，还请众位爱卿前往御书房吧。” 不想，才进去了御书房，明姬还没有在御座上坐稳，薛明北就率领其余两人跪了下来。那“扑通”的一声，可把明姬吓到了。 “爱卿这是怎么了？不必行如此大礼。”碍于表面上的君臣关系，明姬连忙起身，把薛明北扶了起来。 薛明北起来之后，还是面无表情，只是从怀中拿出了一个明黄色的卷轴，那明丽的颜色，却刺得人眼睛发疼。 “臣只是……如今有一道旨意，需要陛下亲自批准，并盖上国玺才好。”薛明北微微抬起头，笑了一笑，神态是谦恭的。 明姬心里咯噔一下。 这厢，薛明北已经把那明黄色的卷轴递给了明姬，说道：“为了确保安全，还请陛下亲自过目，心里也好有个底细。” 明姬颤抖着手接过了那道“圣旨”，好像那就是烫手的山芋。里面写了什么？她很想知道，又不太想知道。 正文 第299章 信口雌黄 刚看了一眼，明姬就禁不住冲动，把那道“圣旨”往御案上狠狠一拍。 “禅位？薛爱卿，你想得未免也太好了一些！”明姬厉声说道，声音隐隐含怒，“朕告诉你，不管怎么样，这个江山都是朕的，都是玉氏皇族的，他人休想染指！” 明姬已经十三岁，再加上长得高，这么一爆发出来，还真有了几分迫人的气势。 只是薛明北听了明姬的话，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更加恭谨地说道：“陛下不必如此激动……左右这位置交给臣来坐，绝对不会让陛下蒙羞的。” “薛明北！”明姬怒斥，“你想要逼我退位？那是不可能的，除非你现在就杀了我！” 薛明北一听到这话，连忙跪了下去，道：“陛下可是言重了，这么大的事情，臣怎么会逼迫陛下？这可是陛下的亲笔字迹，旁人可是眼睛雪亮的。” “什么朕的亲笔字迹？薛明北，什么时候你也学会自欺欺人了？”明姬听了只顾冷笑，同时也是气短。 “陛下年纪还这么小，怎么脑子就记得不清楚了？臣建议您还是好好地再看一看，免得日后又有误会。”薛明北依旧不紧不慢，像是早有准备一般。 明姬看他说得肯定，不由得也产生了几分狐疑。难道，这道事先就已经拟好了的圣旨里面，还有什么玄机不成？ 她便又从御案上拿起了那明黄色的卷轴，开始看起来。只是，看了第一眼，明姬就有种时空错乱的错觉。 这……这居然是她的亲笔字迹。她梦游了吗？还是被人下了药，然后写出了这样一道关键的“圣旨”？ 不，不可能。 “薛明北……”你别以为这样，就可以达到你的目的。明姬正在脑海里不断搜寻着可以驳倒薛明北的理由。 终于，她想到了。 “相爷大概忘记了一件事吧。”明姬突然改变了称呼，语气也变得有些诡异。“一般皇帝要颁布的政令和诏书，都有专门的人代劳，负责起草圣旨，身为皇帝，朕怎么可能无视这些规矩亲自写了这道圣旨？” 明姬说着，冷笑一声，道：“真的不曾想，一向精明的薛丞相，居然也有算漏的时候。” 明姬以为薛明北至少也会稍稍动气，可是他没有。 他只是如同最忠诚的臣子，跪了下来，用异常恭敬而感激的声音高声说道：“禅位一事，兹事体大，为了确保所有人心服口服，并且防止以后的****，陛下特意破例亲笔写就禅位诏书。” “诏书中有言，陛下自身觉得年龄过小，无法造福百姓，因此心中有愧疚。如今终于下定决心，把皇位禅让给丞相薛明北。” “陛下尽可放心，既然答应了陛下的，那么臣一定会尽力做好这个皇帝，不让蛮夷之人有机可乘。” “谨以此身，多谢陛下厚爱，多谢玉氏皇族列祖列宗的厚爱！”薛明北一番话，说的是格外的冠冕堂皇，可是看起来却又无懈可击。 更让明姬生气的是，她看到，本来一直静静听着不动笔的史官，在听到薛明北的一番剖明心迹之后，竟然就拿起纸笔记录了下来。 正文 第300章 威胁 这怎么可以？实在是太过窝囊了。 怎么办怎么办？ 总不能真的在这道圣旨上，盖下国玺印鉴吧？那样的话，她就是亡国之君了，说不定还会被薛明北那个变态要求一直活着，活着看见大渝的江山被顺理成章地易了姓。 明姬终于颓然，重新坐在了御座里，道：“薛明北啊薛明北，你就死了这条心吧，就算是我自己死了，也不能让你得到国玺。” 明姬想，只要她不答应，总是能拖延一些时间的。 听到明姬的话，薛明北终于选择了不再伪装，而是身形挺直地站了起来，微微笑着说道：“啧啧，明姬啊，都十三岁了怎么还是如同小时候那样天真？” 比他的言儿这个时候，还要天真好多。也注定她当不得一个好皇帝。 事到如今，薛明北连陛下这样的称呼都懒得叫了。而一旁的史官依然在奋笔疾书，当然不是把薛明北的原话录进去。 他们这样的人，有着十分丰富的想象力，还有揣摩人心的能力。 薛明北还是那样不慌不忙不紧不慢的样子，继续说道：“国玺这种东西，也不是很要紧的不是吗？你今天不盖了，明天立马就会传出你大病的消息，到时候若是我要登基，要说你死了也容易。” “而且，国玺……就是一个小物事罢了。只要有心，问问日常服侍你起居的人，虽然不能很快找到，却也总会有蛛丝马迹。” 说着，薛明北唇边一抹邪肆的笑容，逼近了明姬，冷冷地说道：“明姬……你说是吗？” 明姬看着他高大的身躯，仿佛一座大山一般，压抑得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她气得咬牙切齿，啐了他一口，道：“薛明北，你休想！” 薛明北认定明姬今日注定是孤立无助的，于是越发的肆无忌惮，看着明姬愤恨的脸庞，说道：“我劝你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反抗太多只会遭到更多的折磨。现在京畿三大营还不知道宫禁的任何动静——就算知道了也进不来。而我的人，早就把皇宫重重包围了起来，保证没有一个人可以进得来救你。” “然而你的秦川哥哥呢？他在哪里？他在河西平定叛乱呢，知道吗，这叛乱就是我故意安排的，只要令秦川发现不对想要赶回来，我的人立马就会把他杀掉。如果他没有察觉……那更好办，反正天下是我的了，让他死可以有千千万万个理由。” 薛明北欣赏着明姬脸上的表情，只觉得心情越来越舒畅。他已经憋了七年了，今朝终于可以不顾一切，扬眉吐气。 “薛明北……你真是卑鄙！”明姬听到令秦川有危险，立马整颗心都吊了起来，又是心慌又是害怕，就怕他客死异乡，连尸身亦无法保全。 “你如此作恶多端，就不怕将来报应也降临到你的家人身上吗？还是你这个冷血动物，已经不知道何为家人了？”明姬愤恨地控诉道。 事到如今，除了这样，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可以做些什么了。 正文 第301章 五马分尸 听明姬说到家人，薛明北脸色也是一变。他怎么会不在乎自己的家人？只不过这只是他的下意识反应，他也同样是不相信报应的。 要是真有报应和因果轮回，他早就该死了，世界上那么多贪官污吏，早就死光了。 “明姬，说你天真你还真是天真。我会是在意报应的人吗？”薛明北依旧笑得淡定。“还是不要废话了，抓紧时间想想，到底要不要老实把玉玺拿出来盖了，这样，兴许我还会秘密放你离去，只要你不再恋栈权力，不再想着什么复国。” “呸！”明姬毫不犹豫，“你以为我会相信你？既然注定了要输，你还不如早些把我弄死了，省得心烦。” 薛明北的脸色果然又不好了。 “那你就回永渝殿好好养着病吧，我会天天来看望你的。”薛明北知道自己暂时是拿不到他想要的利益了，于是冷冷地说道。 只是，他的话音还没有完全落下，就听见一个声音，从御书房外面急急地传来：“报——” 听到声音，薛明北的眉头不可避免地轻轻一皱，扬高了声音道：“进来！” 在一旁一直默默站着没有说话的王函和柳重葛，听到这个急切的声音，心里也隐隐约约划过不好的感觉，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有一个身穿甲胄的将士破门进来，一进来就跪下来，声音抖抖索索地：“回……回禀相爷，外面……突然来了一支奇军，已经快要冲破我们的好多道防线了！还有楠亲王的人马也突然出现在城门外，说是要见陛下，挡者格杀勿论！” 好不容易把这番惊心动魄的话给说完，将士的贴身衣服已经被不断渗出来的冷汗给浸透了。这番话意味着什么，他很清楚。 薛明北乍听到这样的消息，也是惊怒交加。 他忍不住自己的怒气，一脚踹在了来人的胸脯上，大声吼道：“你们这些人都是干什么吃的？居然让楠亲王的军队靠近了京城也毫无所觉？还让一支什么奇军突破了重围？你不去死还留着做什么？” 被这么强力地一踹，来人难以承受地往后翻去，一口鲜血喷出来，染红了御书房的大片地砖。 明姬冷漠地看着，起先并不言语。 那个将士哪里敢惹薛明北生气。只得连忙又爬起来，连连说道：“相爷，属下知错属下知错，还请相爷可以给属下以及将士们再一次的机会！” 他的头磕在硬梆梆的地砖上，直把额头都磕出了一大摊血迹。 薛明北此时已经冷静了下来，只是冷冷地看了地上不断磕头的人一眼，道：“要机会？机会谁不想要呢，只是如果我给了你机会将功赎罪，谁又会给本相一次失败了从头再来的机会呢？” 薛明北轻轻地笑了一声，声音却是冷得透骨：“来人啊，把这个没用的东西拉出去五马分尸，也好让其他人都长长见识！” 所有在场的人，听到这句话，身子都不由自主地轻颤。只是这样就要五马分尸了，这只怕是因为“失职”而导致的最最严重的刑罚了。 正文 第302章 隐忧 “不！不！相爷饶命，相爷饶命啊！”那个将士被拖出去，终于外面又响起了凄厉的求饶声。 明姬默默地听着，只觉得她整个人都变得格外痴妄了起来。 这个声音，这样的场景，和六岁那一年湘羽姐姐被拉出去杖毙的情形，是多么相像啊。 只是这一回，她一点都不想去救那个即将要被残忍杀死的人。 看啊，这就是薛明北，不择手段、心狠手辣的薛明北。大渝江山要是落在了这样的手上，老百姓怎么可能有活路。 “薛明北，薛爱卿……”明姬突然笑得明艳，整张脸都变得格外生动起来，就如同那首诗里面说的：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或许这样的女孩子，是真的不适合做皇帝吧，可是世间万物，因因果果的，谁又说得清呢。 明姬的声音还在继续：“我皇叔就要攻进来了呢，这是不是代表，你注定会失败？现在，你应该想想内鬼是哪一个吧？” 明姬越说越畅快，到后面泪水都充满了眼眶，只是她强忍着没有让它掉下来。 皇叔能够把薛明北打败又怎么样呢，秦川哥哥会不会死？现在，她格外担心这个。 这么久都没有哭过了，她已经差不多忘记了流泪是什么感觉。今天，这样特殊的情形，就算这是懦弱的表现，她也只想纵容自己哭一场。 只要一场就好。 听到明姬说的话，薛明北好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几乎要跳脚。他迅速逼近了明姬，抬起手猛地揪住了明姬的头发。 明姬吃痛，不得不被迫着把头往后仰。只是她的眼神是那样的不屈，如同一头小狼一样凶狠。 “陛下，这样的话说出来，还为之过早。”薛明北的声音明显带着几分咬牙切齿。“你等我，只要不出几个时辰的功夫，你的皇叔一定会被我拿下。” 薛明北顿住，又近乎狰狞地笑着说：“到时候，跟你秦川哥哥的尸骨，一并送到你的面前，你说好不好？” “你敢！”明姬气得浑身发抖，“薛明北，放弃吧，赢的人永远不会是你！” “是不是我，姑且等着瞧好了。”薛明北又猛地甩开明姬，强大的反作用力，让明姬狼狈地仰面摔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你们看好她，不许让旁人进来。”薛明北吩咐道，然后大步流星地走出了御书房。 众人纷纷应是。明姬自己又爬了起来，脸上的表情不知道是哭还是笑。如果秦川哥哥真的没了，那么就算薛明北失败了，那她也不想再做这个皇帝。 就让给皇叔吧，估计就算他不想要，她的这些堂兄弟们也想要。反正，她不想要了。都是玉氏的嫡系血脉，也不怕对不起列祖列宗。 明姬听着从远方传来的，听起来遥远而又清晰的兵戈之声，心神飘忽不宁。 秦川哥哥，秦川哥哥秦川哥哥……可一定要平安啊，一定要发现薛明北的阴谋诡计，然后事先做好防范啊。 只是不知道，刚才那个人口中说的奇军，又会是什么来路呢？肯定不是她委命的，也没有听秦川哥哥说起过。 那……这支奇军，突破重围进入宫禁，又是有着什么目的呢。可别是趁势起兵，想要坐收渔翁之利的人。 那样可棘手得多。 正文 第303章 逆着光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反正明姬是站得双腿都发麻了，也没有见薛明北再次回来。反而是喊打喊杀的杀伐之声，离御书房越来越近。 也许，她要死在这里了，带着千秋的骂名。 不过，也没关系了。左右这个皇帝做得是要多烦有多烦，处处要看人脸色，还连累了这么多人死去。 如果她有个哥哥，这一切也许都不会发生。 正当明姬自己不断地胡思乱想的时候，原本守在御书房门口的薛明北的人，已经被全部解决了。 只是，解决了过后，外面似乎有隐隐的说话声，却又再没有任何动静了。 明姬没有在意，继续等，等他们进来挟持她，或者直接杀了她。 也许又过了两柱香的时间，御书房的朱红色大门，被缓缓推开。一个人影逆着光，站在门口。 明姬下意识地看过去，却是被强烈的光线刺得抬起手挡了一下，然后再次拿开手，费力地看向那个人。 她想知道，要来杀她的人，到底是什么人，长得是什么样子。 “绾绾。”来人却突然开了口，声音里有无尽的疲惫，却温润如春风，让人忍不住深深沉溺。 明姬原本发软的身躯震了震。 “绾绾”这个称呼，从来只有父皇和秦川哥哥会叫。这么说，如果这不是她的幻觉，他就是秦川哥哥？ 秦川哥哥回来了？ 明姬忍不住又抬手，揉了揉眼睛，想要看得更加清楚一些。 来人却已经走了进来，对着明姬张开了双臂说道：“绾绾，是我，我回来了。”他的声音里有着几分安抚，还有平时少有的温柔。 “秦川哥哥？”明姬突然害怕自己是幻觉，有些不确定地唤了一声。 这一声却让令秦川觉得有些心酸。 他看明姬犹豫，便直接走了过去，把明姬瘦弱而冰凉的身体抱在了怀里，温柔地说道：“绾绾，是秦川哥哥回来了，你不要害怕，已经没事了，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明姬终于确定了。这是她的秦川哥哥啊，她心心念念放心不下的秦川哥哥，他回来了，而且把薛明北那个谋反逆贼打败了。 “秦川哥哥！”明姬终于抑制不住自己的哽咽，张开自己的双臂，反手紧紧地抱住了令秦川。 她还以为，秦川哥哥这一次是真的要死了，真的回不来了。还好，秦川哥哥从来都是吉人自有天相。 令秦川也没有像往常那样很快就松手，而是任由明姬就这样抱着他，眼泪无声地湿透了他的肩膀。 明姬是压抑得太久了，哭出来就没事了，反正只有他一个人知道，不怕别人再说什么女帝软弱无能。 明姬真的就这样抱着令秦川，足足哭了半个多时辰。仿佛是要把这七年来积蓄的眼泪，一并哭出来。 然后她才离开了令秦川的怀抱。此时她的眼神已经变得格外清明，若不是眼眶还微微发红，根本看不出哭过的痕迹。 “秦川哥哥，我哭够了，以后再也不用哭了。”明姬郑重地说道。她是相信以后都会好的，以后没有再哭泣的理由了。 正文 第304章 我喜欢你 “嗯。”令秦川用鼻音应答了声。 好不容易，真的是好不容易，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早在很久之前，令秦川就和楠亲王达成了一致，在薛明北要逼宫之时，楠亲王从封地进京，攻入城门，扰乱他们的心神，最好是还有打进宫里来，跟令秦川里应外合。 而令秦川之前就训练的那支军队，也就是裴云曜的父亲裴自训练的那支军队，则依靠自身的优势出其不意杀进宫里来。 那支军队原本诚帝是想要做为明姬的暗卫势力的，只不过想到的时候他已经离死不远了。所以他把管理这支暗卫的权力交给了令秦川，由他亲自训练，以便将来能派上用场。 因为是暗卫，所以每个人都是按照能以一当十的标准来训练的。再加上任何军队在看到一支不认识的军队时普遍会出现的慌乱心理，所以很容易出奇制胜。 如果是打持久战，估计还真的吃不消，还好这一次不是。薛明北那边的人，认为自己这一方胜局已定，早就放松了警惕，所以就像一盘沙子，一打就散。 就这样，楠亲王的十万大军气势汹汹攻入了京城，进而又攻入了皇宫周围，与早就进入皇宫厮杀的暗卫队伍里应外合。终究，薛明北那边因为部署之人太过自大草率，军心也乱了，因此很快被打败了。 不过，很可惜的是，薛明北学了乌托格尔那一招金蝉脱壳，早就逃之夭夭了。 这一次，令秦川可不会还说不追，薛明北是个大祸患，不管在哪里都是大祸患，所以令秦川命人不惜一切代价，找到潜逃的薛明北。 令秦川把这所有的一切，包括细节，都一一告诉了明姬。他觉得现在已经是时候要让明姬知道一切了，不然的话，瞒着也没什么用。 明姬这才恍然大悟。原来秦川哥哥这么频繁地出宫，都是为了那支暗卫，血罂。听着挺血腥的，实际上它的确也是挺血腥的。 “那么，几年前皇叔突然说要离开京城，回到封地青州，你们也是说好了的？”明姬突然想到什么，问道。 “是。”令秦川坦然地点了点头，“若是不回到封地，就没有办法很快地率领军队前来。虽然薛明北也会有怀疑，可是那都不重要。” “原来如此。”明姬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可是，为什么薛明北这么重大的行动，你都知道？薛明北一直想要揪出来的内鬼……到底是谁？” 明姬又问道。 他们胜利了，可是明姬觉得自己一点也不开心。现在她只觉得，周围的一切好像都蒙上了一层面纱。 朦朦胧胧，好像以为自己终于能看清楚了，可是事实又会告诉自己，那根本就不是真的。 “是汪同成。”令秦川隐隐约约察觉到了明姬的情绪，只是淡淡地答了一句。他拥住了明姬，轻声说道：“别怕，绾绾，我是不会害你的，这句话永远有效。” 明姬又有了想要哭泣的冲动。 “秦川哥哥，我喜欢你。” 正文 第305章 思量 明姬抱着令秦川，突然说出这样一句话来。令秦川明显地愣了愣。 明姬很依赖他，他是一直都知道的。如今明姬也已经十三岁了，以前她从来不说这样的话的，现在突然说出来，令秦川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理解。 “没事没事，别怕，我也很喜欢绾绾。”令秦川只能这样应答道。这是最正常最普通的回答了吧。 “秦川哥哥……我是真的喜欢你。”明姬头埋在令秦川的胸前，说出口的话很小声，可是令秦川却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不是兄妹之间的情感，而是，你是男子，我是女子。”明姬终究是抬起了头，直视着令秦川的眼睛，说道。 这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这句话，明姬想要说出来，已经想了很久了。 这么多年的时间，令秦川一直陪在她身边，甚至已经比父皇在世时和她在一起的时间还要长。 她也曾经想过，这只是一种简单的妹妹依恋兄长的情感，可是后来她发现，不是的。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样肯定，可是她就是可以肯定。肯定，她已经喜欢上了这个她至今捉摸不透的、大了她整整十岁的男子。 “秦川哥哥，你不可以拒绝我。”明姬仰头看着令秦川，手揪住了他的衣袖，眼神期冀地说道。 令秦川愕然。 明姬这是在说什么呢？喜欢他？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 根本不可能。 令秦川冷静地抽开了明姬的手，说道：“绾绾，你还小。”言下之意就是说，明姬这个年龄的，根本还不懂喜欢为何物，说出来不好。 “秦川哥哥！”明姬加重了语气，“现在我还小，没关系，我会长大的。可是，我是真的喜欢你，这个我很清楚。” “我去洗个澡，你好好休息一下，先不要出去，我让人清理一下皇宫。”令秦川直接忽略了明姬的话，说道。 他看到，明姬本来还算明亮的眼神，一瞬间黯淡了下去。 “好。”明姬乖巧地回答道。 等到令秦川走后，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了御书房，并且把门关好了之后，明姬才颓然的坐在了地面上。 天知道，刚才她说出那番话，说自己喜欢秦川哥哥，是用了多大的勇气。可是，秦川哥哥他根本不相信。 她就知道的，因为连她自己都很难相信。她怎么就真的喜欢上了大了自己十岁的男子呢？ 她还没有及笄，他就已经过了弱冠了。 可是，喜欢就是喜欢。这个问题上，她看得很冷静了，也很透彻了，不过秦川哥哥不相信她也没有办法。 这是不是代表，秦川哥哥对她也只是有着兄妹之间的感情呢？毕竟在其他人眼里，她的确是太小了。 其实，她刚才只是想要问问，为什么这么多的事情，他都要一直瞒着她呢？到所有的事情都结束了，才选择坦白，殊不知这个时候才是她听得最难过的时候。 秦川哥哥什么都打算瞒着她，到底有没有想过她会是什么想法？她没有那么大度啊其实。 明姬自己一个人，默默地想着，渐渐地竟然沉入了睡梦中。 正文 第306章 留下 睡到一半，明姬突然又清醒过来，不断地喊道：“月舞，月舞呢？” 外面的人吓了一大跳，连忙跑进来，问道：“陛下！陛下您怎么了？” 这时候令秦川也刚好走过来，听到了明姬的声音，就摆手怕你他们都退下，然后对明姬说道：“月舞刚开始是被薛明北的人软禁在了古月殿里，如今楠亲王来了，他们父女俩自然是团聚去了。” 虽然经历了刚才那样晦涩的事情，再见时令秦川却已经没有任何一丝异样，就好像刚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团聚去了？”明姬安静下来，喃喃道。“那么，月舞大概也快要回家去了吧，我们再也不能见面了。” 令秦川走近了她，说道：“说什么傻话呢，你们还会再见面的，而且月舞也会记得你们姐妹俩的情义的。” “嗯……”明姬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我想念皇叔得紧，他有说想要什么时候来看我一眼吗？” 令秦川觉得这话听起来有些奇怪，但是想想好像又没什么奇怪的，于是说道：“他自然是要来见你的？要现在吗。” 明姬点了点头。 她只是想找些时间来做点儿事，又不想批阅那些烦人的奏章，所以只好见见皇叔消遣一些时间。 令秦川便叫人去办。不多时，楠亲王便和月舞一起来了。 刚见到明姬，月舞激动得几乎想要扑上来，只是碍于令秦川和自己的父王都在场，所以才忍住了。 “姐姐！我差点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月舞还是有些咋咋呼呼的，一个劲儿地说道。 令秦川因为是见惯了，所以还不觉得有什么，但楠亲王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舞儿，这怎么说话的，成何体统？” 月舞吐了吐舌头，没有说话。 明姬宽容地笑了笑，向楠亲王客气了几番。又说了一些比较重要的问题，明姬就让楠亲王先出去，自己和月舞说些话。 楠亲王自然没有反对的道理。 没有了旁人的约束，两人的话匣子终于打开了。说了些今天很惊险的情景，时间也过去了好多。 然后姐妹俩又说了些闲话还有逗趣的话，明姬的脸上也终于有了真正的笑意。 “我知道，你很快就要回到封地去了吧，所以才这么费尽心思地逗我开心。”末了，明姬笑着这样说道。 “不是啊。”月舞笑了笑，绕到明姬的身前，道：“今天薛明北不是对你很不好嘛？见你一直不是很开心的样子，我才想要为你说说笑话什么的。” 说着，月舞自己也笑了出来。 “其实啊，刚才我是去找父王商量了，说说看能不能就不回去了，就留在姐姐身边，直到出嫁。” 月舞抿着唇，说道。 “什么？”明姬愣着，“你去找皇叔，说你要留在我身边？”这简直太稀奇了，起初才来到京城的时候，月舞不知道多么留恋青州呢，连幽云十六州都不放在心上了。 显而易见，月舞对于家人和家乡的重视。 正文 第307章 极尽拉拢之能事 而且，在这里对月舞有什么好处？根本没什么好处啊。 “姐姐，我只是想有一个好姐姐。”月舞说道。“在青州，姐妹俩全都恨不得拆了我的骨头，喝了我的血。” “可是……”明姬还是有些不敢置信，“皇叔他答应了？” “嗯，我提出来的要求，无论多么无理取闹，父王都会尽量满足我的。”月舞无所谓地笑了笑，说道。 “不管怎么样，以后，我就在宫廷里了！”月舞自己一锤定音了，“以后父王可能会定期到宫里来见我，到时候皇姐不要拒绝了就好。” 明姬无奈，只好同意了这样的说法。 —————————— 自从上一次的宫变以来，无论是朝堂，宫廷，还是地方，都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革，轰轰烈烈。 首先，在原本就拥护大渝王朝的大臣们一起，把乱臣贼子一网打尽，同时让全国中央和地方官员同时举荐人才，补充到各个缺位里面。 官员处理好了，接下来的就是明确各个官职的具体职责，力争做到所有的官员都有各自的，不会出现推卸责任的现象。 虽然事情还很难进行，但是天下百姓都渴望着安定。现在已经有越来越多的人接受了带头的人是女人这样的事情，所以这发展的速度还算挺快的。 天下开始渐渐步入了和平的年代。 只是，还有一件事情，沉沉地压在百姓们的心头上。 那就是，边境的乌兰国，已经又恢复了休养生息。早在五年前，令秦川凯旋而归之后，没过几天就听说乌托格尔已经又回到乌兰的大草原上。 虽然乌兰已经遭受了重大的打击，但是它的生命力还是很强大的。再加之，乌托格尔先前已经有了很大的威望。 相比于新的一批争夺王位的人，乌兰的百姓还是比较了解乌托格尔，也更愿意乌托格尔继续做他们的王。 即使乌托格尔打了败仗。 令秦川乐见其成。至少，对于乌托格尔他也是比较了解的，而且他不一定能活得很长啊。上次那一箭，应该让他去了很多生机。 只要乌托格尔没多久就崩逝，乌兰就会再度乱起来，也就没有那么多心思来挑起边境争端了。 大渝也会得以休养生息一段时间。只要一段时间就好了，还是要让士兵们保持警惕的，否则若是真的出了事，就会像这一次一样，没有可用之才。 事实上，的确就如同令秦川所料，不出两年，乌托格尔因为身体积弱，又一直劳累，加上旧伤复发，就死去了。 由他十几岁的儿子，多伦格继任王位。 现在乌兰也的确是挺乱的，大渝得以暂时歇了一口气。令秦川已经承诺过，在明姬十五岁及笄之时还政，如今他也开始慢慢地教明姬更多的东西了。 不过因为令秦川带领奇军突破了重围，取得了战略性的重要胜利，而且这些计策都是由令秦川提出并决定的，所以朝中很多人都开始把风向标偏向了令秦川。 自然，他们以为令秦川至少也是有野心的，所以他们也极尽拉拢之能事。无奈令秦川虽然对于他们的“好意”来者不拒，可是却始终没有流露出哪怕一丁点儿对于权力的渴望。 正文 第308章 怎么回事 这让很多人摸不着头脑，给令秦川献殷勤时都小心谨慎了许多。 他们之中，有少数人是知道的。他们“孝敬”给令秦川的东西，只是他们一个转身的功夫，就已经被送进了国库里封存起来。 而现在，令家的几位公子，诸如令秦川的大哥令楚台，四哥令燕堂，也开始频繁来到宫廷求见。 不过令秦川都是问也不问原因，直接就回绝了。偶尔的几次，看起来也都是不欢而散。 明姬不在意这些问题，因为这是秦川哥哥私人的问题，她不方便干涉，也不懂得应该如何帮忙。 明姬这段时间过得舒心的很。 因为自从宫变过后，不出半个月的时间，薛明北就在潜逃的路上被抓了回来，然后斩立决，她便再没有了后顾之忧。 而薛明北的家人，明姬还是宽待了，只是把老幼妇孺都发配去了南疆之地，男丁则是充了军。 这一天，明姬上完了早朝，就格外兴奋地往霜华殿。正是大好阳春呢，春节已经过了一余月了，京城里早就是春天来临的生机勃发的好景象了。 如今，明姬也才正式满了十三岁。 如此良辰美景，应该和秦川哥哥一起去御花园赏景的。要不然，偷偷溜出宫去也可以。 走到霜华殿的时候，一点人声都没有。不过这也是正常的，秦川哥哥素来喜静。 “陛下，要不还是让奴婢们先进去通报一声吧。”这是晴缨的声音。是的，晴缨和暮雪本来是薛明北那边的人，不过上回薛明北没有想起她们，也就避免了和湘羽一样的悲惨结局。 明姬知道她们也不是真心要帮着薛明北为虎作伥，所以就给了她们一次机会。让她们依旧服侍在身边。 闻言明姬摇了摇头，道：“不要了吧，就这样进去。”她是想给令秦川一个惊喜，就是不知道令秦川会不会觉得这是一个惊喜。 明姬很忧伤啊，明明上次那么认真地跟令秦川说了她喜欢他，可是他就好像自己听了个笑话一样，一点没放在心上。 这么想着，明姬都笑了出来，看得晴缨和暮雪一脸的莫名其妙。 秦川哥哥，你就等着吧，总有一天你会知道，我说的不是开玩笑。总有一天，你也会喜欢我的。 于是明姬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晴缨和暮雪无法，只好同样蹑手蹑脚地跟在明姬后面，唯恐乱了明姬的最初的想法。 很奇怪的是，以往不管霜华殿再怎么安静，正殿门外也是有人尽职尽责地守着的，可是今天竟然没有。 只有少数几个宫人，站在远处的听廊下，目不斜视，也不去管正殿有没有人出入。看到明姬亲自来了，他们纷纷行礼，想要去通报，不过同样被明姬制止了。 她不由得好奇地看了看正殿，却发现了更加令人奇怪的事情。虽然是大白天，可是那里没有人守着也就罢了，竟然还大开着门。 “怎么回事啊？”明姬奇怪地嘟囔道，蹑手蹑脚地贴着回廊，走向了打开着的门。 明姬突然听见了人语声，就在霜华殿的正殿里面。 明姬发誓，她真的不是有意要偷听的。可是鬼使神差地，她停住了脚步。 正文 第309章 秋珺姑娘？ 正殿里面，有两个声音。一个声音是清凉的，带着淡淡的冷漠，淡淡的不以为然，让人听了心里就是一惊。 这是令秦川的声音，明姬再熟悉不过的。 另一个声音，则是显得很阴柔，带着几分低沉，让人很容易就想到那种人们常说的隐藏在黑暗里的毒蛇。 时时刻刻都在嘶嘶地吐着信子，准备着一击就要击中目的，然后囫囵入腹，连骨头都不吐。 这个声音，明姬也知道的。这是令秦川的大哥令楚台的声音，先前听过的。 明姬的记忆力，向来不错。 秦川哥哥怎么就同意令楚台进宫来了？以前就轻易没有这样的事情啊，还真有点不符合秦川哥哥的性格。 明姬心思不断地转着，更加好奇了，于是更加聚精会神地听着。突然想起什么，明姬回头对晴缨和暮雪说道：“你们先去下面廊下等着，不要发出太大动静。” 明姬是压低了声音说的，大殿里的两个人并没有察觉。 晴缨和暮雪本来是想劝明姬不要再偷听人家说话的，可是明姬这么一下了命令，她们便暂时忘记了这件事情，只得快速地躲到了廊下。 那些宫人不经意看到明姬的样子，不由得被吓得冷汗涔涔。偷听皇夫说话……这怎么可以啊，他们就是因为皇夫要和他大哥说话，才被派到这里来守着的。 只求，明姬没有听到什么要紧的话。而最好是皇夫并不知道陛下在偷听。 那么只要他们不说出去，就皆大欢喜，相安无事。 大殿里的人说话声音不大，所以明姬听得也很费劲。不过大概的，还是可以听得出来。 “六弟，怎么？你……可考虑好了？”令楚台带笑的声音响起来，让人听着莫名感觉到不舒服。 “可不要考虑得太久啊，大哥我的耐性，可是有限的。是要娇柔美丽而又芳华正当时的秋珺姑娘，还是要那个小女娃娃，可全凭你。” 令楚台的声音悠哉悠哉。 可是在外面的明姬心里顿时起了一层疑惑。秋珺姑娘？是谁？小女娃娃又是谁？为什么要秦川哥哥选择呢？ 小女娃娃……如果是指她，那么秋珺姑娘是谁？ 来不及思考那么多，令秦川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呵呵……大哥，您可真是我的好大哥啊，以前我怎么就没发现呢？” 这声音听起来还是平稳的，可却是咬牙切齿的，还有着仿佛万年寒冰一样的冰冷，霎那间冻住了人心。 这是明姬以前从来没有听过的。虽然不含任何善意，可是如此有感情，而不是同往常她所听到的，除了淡淡的，温润如玉，就再没有其他。 本能地，明姬心里涌上了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秦川哥哥这是怎么了？怎么了？ 令楚台不屑地轻哼，道：“六弟，还是不要废话了吧？多浪费时间。痛痛快快决定了好，否则，已经被人遗忘了那么多年的秋珺姑娘，大概也要绝望到没有活下去的信心了吧。” 令楚台阴柔的声音里，带上了几分冷意，更加让人不寒而栗。 正文 第310章 争执 “原来你还记得我是你的六弟。”令秦川避开了那个问题，冷冷地说道。“小时候，你可从来不会叫我六弟，而是叫我……” 令秦川到这里顿住了声音，然后才接着说道：“小杂种。” 令楚台脸色一变。 从前，令秦川还在令府的时候，他和令燕堂的确是这样叫他的。那时候，没有人想过，这个被所有人践踏在脚底下的人，如今会是这个模样。 有了和他叫板的资本，甚至连他都要仰仗他的帮助。若不然，他也不用这样来威胁他，还是用一个女人来威胁他。 “当初，就当做是我对不起你。小时候的事情，与现在也没有多大的关系。”令楚台不屑地说道。 “呵，对。”令秦川冷冷一哼。 令楚台不想再跟他纠结于这个问题，于是又主动开口提起：“秦川，难不成你真的喜欢那个毛都没长全的小丫头？她……可是比你小了十岁呢，十岁，可以发生很多事情，也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情感，乃至于对于世界的观念。” 令楚台说的也有道理，只不过，他说出这样的话，绝对不是为了令秦川好。只是，为了让他尽快妥协，他只能一步步引诱。 即使，令秦川自己也是知道这些的。 可是有些时候，知道前路崎岖，甚至有可能会因此丢掉性命，走的人却不一定会掉头往回走。 “这个，和你没关系。”令秦川听他拿年龄说事，声音更加冷了。 “和我没关系。”令楚台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耸了耸肩，“但是，和司秋珺有关系。你总不会真的放弃她了吧？” 令楚台惋惜而又充满嘲弄的声音，让人听了就格外想揍死他。 而在外面的明姬，听到令楚台的话，身子不由得晃了晃。 司秋珺……司秋珺她究竟是谁？ 里面令楚台的声音还在继续：“六弟，你要知道我的忍耐力可是有限度的。我等你做决定等得可是不耐烦了，你真要等看到秋珺姑娘红颜变成枯骨，才高兴？” “你敢。”令秦川因为愤怒而压低的声音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被牢牢地压制住，却又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令楚台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轻“嗤”了一声，道：“不敢？我有什么好不敢的。” “难不成你真的要舍弃司秋珺去选择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且不说你喜不喜欢她，以后等你老了，她还是年轻的，那时候指不定她还想不想再看见你呢。” 令楚台说出来的话越来越刻薄，像是长长的一根针，准确无比地扎进了明姬的心里。也扎进了令秦川的心里。 明姬忽然不想再听下去。 她离开的脚步是那样的急促，喘气也很厉害，不过因为人小，闹出的动静大不到哪里去，所以大殿里面的两个人还是没有发觉有人在外面听着他们的谈话。 守在厅廊下的宫人们都一脸担忧地看着明姬，只是明姬看都没看他们一眼，就直接向着霜华殿外走去。 晴缨和暮雪看着有些不对劲，不敢声张，只是用眼神警告了那些宫人一下，就连忙去追明姬。 正文 第311章 不曾听说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啊？谁能告诉她们一下？晴缨和暮雪不断在心里问询着，而显然，当事人明姬并不会告诉她们。 明姬脚步极快，直直地往回永渝殿的方向走去，方向极为清晰。 “陛下！陛下！”走出了霜华殿，晴缨和暮雪终于敢喊出来了，只是她们一直被教导着走莲花碎步，所以一直追不上明姬。 虽然明姬是一个女性的主子，可是她们一点都不比伺候男主子多轻松一点。只因为，明姬是皇帝吧。 没办法，已经这样注定了。其实明姬除了生气的时候不太爱理人，其他地方都是好得没话说。 只是，陛下刚才在霜华殿大殿门外偷听皇夫和别人说话……到底是什么事情触动到了这位女皇帝的神经？ 明姬本来是在用最快的速度走着的，再加上自从令秦川说要出征，明姬便也开始学习武艺了，所以体力非一般人能比。所以毫无悬念地，晴缨和暮雪落了她一大截。 只是，听到晴缨的声音后，明姬好像才回过神来，倏然又顿住了脚步。 晴缨和暮雪不由得一喜，连忙加快了脚步，走到了明姬身前。 “陛下，您这是怎么了？怎么走得这样急？”暮雪大着胆子问道。 明姬停下脚步后就一直皱着眉头看她们跑过来，可是又好像不是在看她们。听到暮雪的声音，她若无其事地说道：“没事，朕只是突然想起来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处理，才走得急了些，倒是疏忽了你们。” 晴缨和暮雪连忙摆手说道：“陛下言重了。” “走吧。”明姬不想废话，转身又抬起了脚迈步。“等下回到永渝殿，你们直接去找一下秦宿，让他来一趟御书房。” 明姬声音四平八稳的，说道。 “是，陛下请放心，奴婢一定办好。”晴缨暮雪急忙又应了声是。 秦宿奉命进入御书房的时候，明姬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御座上批阅奏折，而是背对着他站在窗边，后背挺得直直的。 那纤细而玲珑的背影，让人看了忍不住心生怜惜。可是，对一个帝王心生怜惜，无异于一个天大的笑话。 只是，明姬今天看起来有点反常，又把他叫了来，是发生了什么事？ 秦宿收了收心，对着那个玄黑色的背影行礼道：“请问陛下召奴才前来，有何事吩咐？” 明姬没有转过身来，只是问道：“秦宿……你知道一个人吗？一个女人，叫司秋珺的。” 秦宿一听到司秋珺这个名字，背后一层冷汗立刻冒了出来。这个名字……怎么还会出现在宫闱里？还是从陛下嘴里问出来的。 她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这么多年了，谁还在这种时候乱嚼舌根？ 他连忙低下头去，道：“陛下从哪里听到这个名字？奴才从来不曾听说过。”因为心虚，秦宿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当年这件事情闹得几乎是满城风雨，他怎么会不知道司秋珺这个名字？ 鸾台选婿前一年，工部尚书令府的小公子求娶一个身份低贱的婢女，却被拒绝了。若不是拒绝的人是那个婢女，也不会传播得那么厉害。 正文 第312章 灯火幽微 而那个婢女，就是名为司秋珺啊，据说现在是伺候了令府的四公子，令燕堂。还是当初令堰大怒，要杀了司秋珺，令燕堂给求情的。 奇怪的是，司秋珺拒绝了就是拒绝了，也并不是喜欢别人的样子，一直没有被令燕堂或者其他公子收房。 她是令府买了死契的丫鬟，却也是身份最特殊的一位。 这些……怎么能让陛下知道？陛下现在的夫君是皇夫，而那个司秋珺算什么？绝对不能让一个卑贱之人伤了陛下和皇夫之间的感情。 “是吗？你不知道？”秦宿的心思自顾自转着，明姬的声音已经响在耳边。秦宿内心一颤，连忙再次肯定了自己的说法。 “那……还有没有其他人知道？”明姬并没有放弃，而是又问道。她一直背对着秦宿，所以他看不到她的表情。 只有她的脸庞微微侧着，巴掌大的小脸被透窗而过的一束阳光照耀着，有些微的透明，又仿佛美丽得不甚真实。 “回禀陛下……奴才并不知道其他人的情况……只是这个名字实在陌生得很，想必他们也并不知道吧。”秦宿努力想要打消明姬查下去的想法。 听到这话，明姬倏然转过身来。那双乌泠泠的眸子，不慌不忙地锁在秦宿的身上，仿佛只一眼，就可以把他的想法全都看透。 秦宿只觉得如芒在背，根本不敢抬眼对上那幽邃的目光。 “嗯，朕也只是听宫女嘴碎说了几句便有些好奇，问问你罢了。既然连你都不知道，那便是那些宫女胡诌的吧。”久久，明姬说道。 这样的说法自是最好的，秦宿忙忙地附和。 到底是哪几个嘴碎的宫女？明知敏感还要胡乱嚼舌根子，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秦宿暗自懊恼着。 “既如此，朕也没事了，你下去吧。”明姬的声音仿佛倦怠，懒懒地响起来，伴随着明姬扬起的玄黑色的袍袖，仿佛展翅欲飞的硕大黑凤蝶。 秦宿再不说什么，顺从地退了下去，关上了朱红色的雕花长门。明姬纤瘦而高傲的身影一点一点地消失在他的视线里，没来由地，他感到一阵烦躁。 御书房内，明姬无声地看着秦宿离去的身影，红唇勾起，一个浅淡的笑容。恍惚间，好像一夕便从豆蔻少女变得成熟而人情练达。 “秦宿啊秦宿，你大概没有想到……你不愿意告诉我，我也会有办法知道……”御书房里空荡荡的，明姬的声音便显得有些空灵。 日子照样，匆匆地过去了。 近日，自从薛明北反叛的事情越来越远，朝臣们便好像又回到了没有束缚的时候，又开始尽情在朝堂上发表意见了。 大抵他们是知道的，明姬到底一介女流，不会对他们很强硬，只要不涉及令秦川和她其他在乎的人的问题。 也几乎是顺理成章，令秦川开始参与政事，没有人再提出什么反对的意见，无论是私下里还是明面上。因此，令秦川手里渐渐掌握了许多重要的权力。 正文 第313章 让谁去 近期最让人烦心的，就是水患的问题。 这个问题从之前乌兰之战的时候，就一直横亘在那里，让大军后勤几乎接应不上，还是靠了薛明北去对付那些盐商，才勉强解决的。 水患问题，就如同一根尖利的鱼刺，卡在喉咙里。不拔不行，但是要拔，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正处于百废待兴的时候，人才还在募集阶段，明姬想不到应该让谁去处理大河一带的水患。 到底是加固河堤，还是铲沙，疏通河道，明姬没有亲自去看过，也没有相关的足够的知识，也就不好断言。 这些日子，为了这个问题，朝堂上吵的是不可开交。 “陛下，瞿芗省那一带，河堤是万万不能再加筑了！”有一个声音慷慨激昂地说道，“那边地势奇特，河堤已经比大河两岸的民宅高了许多，若是将来河堤又垮了，河水泛滥，必定又要淹毁一大片良田和民居啊！” 这个明姬又何尝不懂？她要的是解决办法，而不是分析问题，这时候来跟她扯这些，有什么用？ 明姬尽量耐心地听着，手握着御座上的龙头，眉头却紧锁。 “周爱卿，”明姬已经尽力克制住自己的语气，道：“你说的，大家都心知肚明，朕只想知道爱卿有何良策？” 周弘毅听到明姬的诘问，一时失声，道：“这……臣暂时没有什么好的想法。” 一句话，明姬听着又是格外的气闷。 看到周弘毅被陛下不喜了，其他大臣又活跃起来，一时间，众位大臣又是各抒己见，吵的不可开交。 最后明姬被闹得烦了，直接问了一句：“以往去治水的，都是什么人？现在没有办法了吗？” 关键的一句话，已经问了出来，大臣们知道再没有争辩的意义，便也都慢慢安静了下来。明姬不着痕迹地轻轻松了口气。 治水一向是工部的责任，身为工部尚书的令堰便站了出来，手执象牙签子(象牙笏hù)恭敬地说道：“回禀陛下，以往被派往水患严重的各地的钦差大臣，都是前工部侍郎许徽。只是许徽许大人去年得了急病，已然去世。” 明姬看到令堰站出来，也是愣了愣。 名义上来说，令堰是她的岳父，但他们之间又是君臣关系。这是挺尴尬的一件事情，她暂时还没有办法接受。 但明姬还是理所当然地生气了，“令爱卿的意思是说，新上任的这个工部侍郎，比不得许徽有才干是吗？” 听到陛下怪上了自己，工部侍郎侃子璋硬着头皮站了出来，却是执着象牙笏，不发一言。 明姬看了只能更加生气。看来从薛明北独掌大权以来，那些积弊还是没能除尽，这样尸位素餐的人还是存在许多。 耳边令堰的声音在为侃子璋开脱：“陛下明察，非是侃大人能力不足，实是瞿芗水患太过严重，臣等也是无计可施。” 其他大臣都不知道应不应该附和令堰的话。他是皇夫的父亲，可是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并不算得好。 那么，令秦川到底是还在不在意这个父亲呢？陛下的态度又是如何？ 正文 第314章 令堰 “那么，你们工部那么多人，群策群力有没有想到什么好的方法？” 明姬在心里琢磨着改革，面上却是一分不露，只是看似平静地问着。改革，必须要改革，而且是大刀阔斧的改革。 只等局势稳定了。 听到明姬直接的问话，令堰沉吟了一下。他知道，今天必须给明姬一个交代，否则他的声望堪忧。 “陛下，臣愿意前往瞿芗省治理水患。”默了默，令堰最终说道，“如若治理不好，臣宁愿不回京城。” 令堰的语调很平静，只是话里的意思让人震撼，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像令堰这样的高官，根本不需要亲自去治水啊，还立下如此军令状。 这是为什么？这可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万一真的治理不好，就真的要一辈子不回京城了。 令堰何时变得如此气节凛然？还是，这又是他的攻心计？ 不仅众臣迷糊了，连明姬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令爱卿有这样的心，已经是我大渝百姓的福气，只是让爱卿亲自前往，不免太过冒险。”迟疑了一下，明姬试探性地说道。 令堰却是淡淡一笑，再次拱手说道：“臣感谢陛下抬爱，只是君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臣已经决定好了。” 说到这里，令堰停顿了一下，方说道：“更何况，臣忝居工部尚书的高位数年，也是时候为朝廷真正效力了，臣的能力，也该是到了展现的时候。” 令堰这番话破天荒地说得豪迈，即使他语气一如既往平淡，但无论任何人都能察觉到他的傲气。 是啊，当初诚帝还在位时，令堰就能够坐到尚书的位置，自然也不是绣花枕头。 明姬又实在想不出还有别的什么人可以去，于是说道：“既然如此，就劳烦令爱卿近日尽快启程前往瞿芗省治水了。……侍郎侃子璋也一并去，好好学学。” 说到最后一句，明姬的声音已是沉了下来。 “让钦天监择个好日子吧，越快越好。”明姬又补充说道，“众卿可有什么意见？” 连令堰自己都是愿意的了，他们能有什么意见？ 好不容易解决了这么一个心腹大患，明姬不由得松了口气。又议了几件不是那么有分量的事情，便宣告退朝。 令堰毕竟是秦川哥哥的父亲，这件事得由她亲口告诉他才行。这是出于两人之间最基本的信任。 这么想着，明姬一下朝，就去了令秦川所在的霜华殿。 真到了霜华殿，明姬的心里又泛起了一阵异样的感觉。当日令秦川和令楚台在大殿内说过的话，一字一句，还清晰地回响在她的耳边。 如鲠在喉。 罢了。明姬对自己说道。如果连这样的打击都经受不起，那还有什么脸面说自己是喜欢秦川哥哥的？ 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不一样了。 明姬让晴缨暮雪留在了外面，自己身子一转，就进了令秦川的寝殿。 令秦川自是早已经起了，此刻看的不是往常那样的兵书或者策论，而是一张宽大的纸张。 正文 第315章 不能让我知道的 明姬好奇地凑近了去看，道：“秦川哥哥，这是什么东西？” 突然的声音吓了令秦川一跳，他回过头，手上拿着的图纸却也没收起来，看来是没打算瞒着明姬。 明姬突然觉得有些安慰。 “这是瞿芗省的地势地图，前些日子派人寻来的，我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办法。”令秦川示意明姬坐在他旁边，温和地笑着说道。 明姬好奇心更盛了，问道：“光是看看就可以找到解决办法吗？治水没有那么容易吧？” 她的眼神发亮，直勾勾地看着令秦川干净的脸庞。 头一次，令秦川被这样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不着痕迹地偏了偏头，道：“看地图是可以找到一些要注意的东西的，再辅以其他的相关资料吧。不过也不是那么容易的，至今我也没想到什么万全的方法。” 说到最后，令秦川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明姬这才猛地想起来自己此行的目的，惊呼一声，道：“对了，秦川哥哥你还不知道，令尚书自请去瞿芗治水了！” 令秦川原本清明的眼睛里渐渐浮起淡淡的疑惑。“令尚书？哪个令尚书？” 令秦川是不敢相信。其实朝中担任尚书的官员，就只有令堰一个。他不明白，不敢相信，一向把自保放在第一位的令堰，他的好父亲，怎么会自愿去那样危险的地方。 明姬也察觉到了令秦川的情绪。她默了默，道：“是令堰令尚书，工部尚书。” 令秦川抓着图纸的手倏然紧握了起来，只是他自己还没有发觉，明姬看见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秦川哥哥……是对这个父亲依然有着感情吗？这么辛苦地憋着，不累吗？ “是他？”很久很久，明姬才听到这么一个声音，掺杂着几许讥诮。“那便让他去吧，那一天，我亲自为他践行！” 明姬听着，心里猛地就是狠狠一颤。要是那样的场景真的出现了，她不知道她应该如何自处，秦川哥哥又该如何自处。 秦川哥哥和令堰之间的关系，又应该如何挽回。 “秦川哥哥……要不，我让别人去吧，让令尚书去感觉有些不太合适。”明姬踌躇着说道。 其实，哪里会不合适呢？让令堰去治理水患，几乎是最合适的人选了，只是为了秦川哥哥，明姬觉得还是不让令堰去涉险比较好。 听明姬这么说，令秦川立马明白了她的考虑。他转过头去看着明姬，缓缓地说道：“绾绾，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只是这件事情你不用管，顺其自然吧。如果他注定要死，谁拦都拦不住。” 说到后面，令秦川的声音已然冷了下来，还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就如同，那一天，她在霜华殿主殿外面听到的。 明姬觉得，这才是有血有肉的秦川哥哥。为什么秦川哥哥对她没有这样的说话语气呢？是因为现在她在他心里还是无足轻重吗？ 这怎么可以。 明姬默默地想着，咬紧了下唇。 “秦川哥哥，”明姬控制不住自己，一时忍不住就出了声。“你……你有没有什么事情不能让我知道的？” 正文 第316章 践行 “什么？”话题转变得太快，令秦川一时没有理解明姬的话。 明姬不再说话，只是微微仰起头，一双水晶一样又大又明亮的眼睛直视着他。那眼睛好像会说话，一下子就攫住了令秦川的心。 他的心没来由地一颤。 心思起落间，好像耳边又是明姬清脆而又坚定的声音：“秦川哥哥，我喜欢你。” 令秦川下意识地用手揉了揉太阳穴，想要清除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他这是怎么了？连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明姬……可是比他小了十岁。那天令楚台说的话，虽然放诞不羁，可是每一句话都好像烙在了他心上。 “没有。”令秦川终究还是这样说道。 他有什么会瞒着她的呢？他所有的事情，没有瞒着她的。这样想着，他心里突然又是一跳。 令楚台的事情，他没有让她知道。可是，这也是因为这样的事情太过肮脏了，根本不值得让明姬知道。 明姬应该保持纯洁善良的心灵，即使她是皇帝。 “真的吗？”明姬眼里的光芒有一瞬间的泯灭，只是很快被她掩饰了过去，取而代之的是更加明亮的光芒。 “秦川哥哥，我喜欢你，所以你说的，我都愿意相信。”明姬又在强调这个事实了。强调她喜欢他这个事实。 她要让令秦川知道，她说的话不是假的，不是一时意气，他不能喜欢别人。 只能喜欢她。她只能是他的绾绾，他的心里只能有绾绾。 令秦川看着明姬，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突然把明姬揽进了怀里，光洁的下颌抵在明姬瘦弱的肩膀上，有微微的痒。 他的声音也是难得的慵懒，道：“绾绾，我也喜欢你啊。你只要当好大渝的帝王就好，别的事情，你不要多想。记住了吗？” 独属于令秦川的花草般的清香又在明姬的鼻翼间弥散开来，让明姬的整颗心也软了下来。 “好，绾绾记住了。”明姬安心地也把头埋在了令秦川温暖的胸膛，乖顺地说道。 虽然她知道，秦川哥哥嘴里说的喜欢她，依旧是兄长对于妹妹的喜欢。但是她愿意欺骗自己，愿意就此在令秦川温暖的臂弯不再醒来。 终于，钦天监定好了日子，就在夏季的末梢，令堰作为钦差大臣，前往瞿芗省治理大河水患。 自从这道诏令发出，瞿芗省的百姓便都欢欣鼓舞起来。当然，有一层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令堰是工部尚书，出发之前还说了那般豪言壮语。 既如此，百姓们也愿意赌上一把。反正情况已经不能更差了，就算不抱着良好的心态，也就是破罐子破摔了吧。 钦差大臣出发之时，明姬和令秦川一起到都城城楼上相送。 令秦川的神色始终淡淡的，仿佛根本不在意即将去治理水患的人是他的亲生父亲。偶尔把目光投射在令堰身上，他眼里也尽是讥嘲。 没有半点父子之间惜别的深情。倒是令楚台和令燕堂也来相送，表情俱是沉重和悲凉，仿佛一去就是永别。 但是，即使他们身为人子，也不会跟着父亲一起去那样危险的地方治理水患。 正文 第317章 必须阻止 令秦川身子挺直，站在高高的楼台上，沉默地看着城门下的令堰。阵仗并不大，而令堰也是自始至终都没有抬起头仰望一下城楼上的人。 只除了形式上的，要看着明姬，再次说出一套场面话。 忽然，令秦川无声地笑了笑，目光却是越发的寒凉了。 “秦川哥哥，你有什么话要说吗？”明姬趁人不注意，悄悄偏了头对令秦川说道。“额……对令尚书说的。” 明姬生怕令秦川硬要装听不懂她的话，便认真地解释了一下。 “明姬。”令秦川听到明姬的问话，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回避开了。语气，也是格外的郑重。 明姬不由得竖起了耳朵。 “过些日子，我也去瞿芗省看一下吧。”令秦川语气平淡地说道，似乎根本不在意他说的对明姬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明姬果然瞪大了眼睛。“秦川哥哥！”情急之下，明姬声音有些拔高了，声调也变了许多。 治水不可怕，可怕的是，这些日子天气诡变得很，只怕又来场大雨，大河堤坝又垮了。河水一泛滥，后果不堪设想。就是历朝历代，也是为此伤透了脑筋的。 河水泛滥，尤其堤坝比民居地势高了那么多，那将会引起人间惨象。万一最可怕的瘟疫爆发了……明姬简直不敢想象。 “秦川哥哥……你……别开玩笑了。”明姬艰难地咽了一口唾沫，同样艰难地开口说道。“你又不会治水，去了能干什么？” “只要我想，无论治水还是什么，都会会的。”令秦川幽深的眸子里似乎闪过一抹不忍，出口的话却还是淡淡的。 “我怕你死。”明姬压低的声音有一丝颤抖。 她害怕秦川哥哥会死在瞿芗，她再也见不到他。 哪怕只是一如既往的淡淡的脸庞，哪怕那双星辰般的眼睛，并不把她当作一个女人而是一个小女孩来看。 令秦川眉间有了一丝挣扎。 “绾绾，别怕，我不会那么轻易就死掉的，”在别人不怎么能看到的地方，令秦川伸出手轻轻揽住了明姬的半个身子。 其实，若是可以，他也不想冒险去瞿芗。令堰根本没把他当成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吧？他没必要拿热脸去贴别人的冷屁股。 令秦川的视线不经意往城楼下看了一眼。 时间还没到，他们还在城门下等着。 而令楚台的视线也正好对上了令秦川的。他略显阴柔的面庞上有几分阴沉的诡谲，看向令秦川的眼神更是似笑非笑。 令楚台眼尖，看见了令秦川拥住明姬的动作，眼里顿时闪过一抹强烈的讥诮。 令秦川接触到令楚台的目光，就好像被针扎到了一样，瞳孔下意识地收缩了几分。 几天前的场景，还是历历在目，如同马鞭，一下一下毫不留情地鞭笞着他的脊背。痛，让他怨恨。 “六弟，你必须阻止父亲去治水。”令楚台还是亲自来了，仿佛捏住了令秦川的软肋，说得肆无忌惮。 “令大人有为民鞠躬尽瘁的精神，我何不就成全了他，也成全了他的身后名？”令秦川冷笑着回应道。 正文 第318章 屡试不爽 “还有，以你的身份，还没有资格命令我。”令秦川神色冷然，又添了一句。 “你不让父亲留在京城，那么秋珺也会随着父亲一起去。秋珺向来是蕙质兰心，相信让她来伺候父亲，会更好一些。” 这样的招数，令楚台还是不厌其烦地用着。因为他知道，就算令秦川表面上毫不在意的样子，可是心里还是在乎的。 谁让司秋珺是令秦川那么落魄的时候，唯一给了他温暖的人呢？令秦川其实重情义，不会真的不管司秋珺。 所以，就算被令秦川冷脸拒绝了他的要求那么多次，他还是没有打算放弃。 “你敢让她去，我就有办法让你也去。”令秦川脸色是说不出的冷淡，听到令楚台的话，他毫不客气地反击道。 令楚台不防他会这么说，一时脸色有些发白。 沉默着平复心绪，令楚台便又说道：“灾民可都是不管不顾如狼似虎的，秋珺姑娘娇滴滴的，可真不知道能不能承受住灾民们的……染指。” 令楚台眼角的光芒一闪，漆黑的瞳仁里笑意一点点泛起，更显出几分妖异和诡谲，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他的话语也是戏谑的，残忍的，仿佛这样的事情对他来说不过是同柴米油盐一样的寻常小事。 “令楚台，”令秦川也不防令楚台会想出这么阴狠毒辣的方法，一时心里想到也是一颤。“你不要太过分了，司秋珺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无辜女子。” 他的声音低沉，压抑着不断涌动的怒气。 “令秦川，”令楚台看到令秦川愤怒的表情，顿时心情都好了许多，也同样不客气地直呼其名，“你若不信，便走着瞧好了。出发那天，若是你没有事先跟陛下说好不让父亲去治水，我会让你看到司秋珺的。” “如果你还能力挽狂澜……”令楚台轻笑了一下，“那么我依然还会把她带回令府，她依旧还能安安稳稳的。” “你……”一时间，令秦川气息有些不顺，“给我滚！” 他指着朱漆大门，一双漆黑如墨玉的眼睛因为愤怒而变得明亮而迫人，本来有些苍白的脸庞也染上了几许不正常的红晕。 “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令楚台看他真的生气了，冷哼一声，“我走可以，这几天，你便好好考虑吧！” 说完，令楚台就径直走出了门。 直到这时，令秦川的额头上才来时候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他抬袖擦了擦，深呼吸了几次，脸色才又恢复了端然。 想到这里，令秦川的思绪猛然回到了现实。他的目光不由得四处逡巡着，试图寻找着一个女子的身影。 司秋珺的身影。 一辆马车的后面，有一幅浅绿色的裙裾微微露了出来，不甚起眼。令秦川看过去，却觉得扎眼得很。 令秦川的思绪不由得有些恍惚，恍然间好像又是小时候的光景，母亲生生饿死了，之后无论何时，都是一片的凄风苦雨。 只除了司秋珺偷偷跑来陪着他的时候，或者童衡飞檐走壁进来的时候。 不行，不能再想了。令秦川又猛然回过神来，对自己说道。 正文 第319章 佳人 他本来还存了侥幸的心理，希望令楚台并不是那么大胆，可是，眼前的事实告诉他，令楚台真的有这个胆子。 仿佛感觉到了令秦川的目光，浅绿色裙裾的主人微微侧了身，大半个身子便从马车后探了出来。 对上令秦川幽深的视线，司秋珺仿佛也愣了一下。 司秋珺的确也是不可多得的佳人，眉目婉约多情，乌发如云、裙袂翠绿，更加衬得肤白胜雪，周身有一种淡若烟柳的气质，令人看了赏心悦目。 两个人遥遥对视，中间似是隔了万水千山，可是令秦川依旧能够清楚地看见，司秋珺长长的蝶翼一般的浓密长睫下，分明有一层薄薄的水雾。 那样的朦胧，那样的委婉，让人想起江南烟雨蒙蒙的场景。 令秦川的心不知为何，狠狠地颤了一下。 “秦川哥哥你在看什么？”看见令秦川脸色晦暗不明，又看着一个方向出神，明姬不由得奇怪地摇了摇他的手臂。 令秦川还一直半揽着明姬，听到明姬的声音，他回过神来，便不着痕迹地放开了手，笑着说道：“没什么，只是最近事情有点多，精神容易恍惚。” 早在明姬发现令秦川在看着同一个方向出身，脸色还变换不定的时候，明姬就一边问了令秦川，一边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不过，毕竟远了些，远处的人仿佛也是有所察觉，明姬只看到翠绿色的裙裾一闪，就不见了。 她有些疑惑。 她刚才是真的看到了，还是她的幻觉？ 也许，是她这段时间太过在意令秦川的一举一动了，杯弓蛇影了吧？明姬听了令秦川的话，自己想了想，用这样的理由来说服自己。 不管碰到任何事情，明姬首先想到的，都不是要怀疑秦川哥哥。 “嗯。”明姬便应答了一声，“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让令大人去了吧？” 明姬是在询问令秦川的意见。大渝的规矩也是够多的，重视跟神灵和天象之类的东西，所以做什么事情都要考虑是不是合了时宜。 有时候对于这种情况，明姬是既无语，又无可奈何。 “好，让他去吧。”令秦川只是沉吟了一会儿，便果断地说道。 他想，他不能总是受制于人，谁说手里有了他的软肋，就能指使他做任何事情的？这不可能，这不是他的风格。 明姬又压低了声音，问他：“那么，你以后还要去吗？” 令秦川听明姬又说起他，不禁愣了愣。 “也许……”令秦川斟酌着措辞，犹疑地说道。“也许，不会去了吧。” 充满了不确定的话语，却已经足够让明姬高兴起来了。这说明，秦川哥哥愿意考虑她的想法了啊！ 这让人很高兴啊。 “那好，我就放心了。”明姬甜甜地笑了笑，然后让人传话，对城楼下等待着的人说，钦差大人可以出发了。 令秦川特意不去看城楼下令楚台惊怒的眼神，而是安静地站在明姬的旁边，身姿依旧挺拔，犹如芝兰玉树。 正文 第320章 有何指教 城楼下的令楚台可就没有他那么淡定了，他的心里早就炸开了锅。刚才迟迟没有听见说让人代替令堰去治水的旨意，他的心里就隐隐感觉到不安。 令秦川是什么人？即使他们在同一个屋檐下十几年，可是令楚台还不敢说自己完全了解他。 虽说他重感情，可是他不敢保证，对于司秋珺的怜惜，足够抵得上对于令堰这个父亲的愤恨。 看吧，这就坏事了！ 要是令堰真的去了瞿芗省，却又没有成功治理好大河水患，那么令堰就真的再也不能回来，即使明姬允许他回来。 令堰的性格，他也是知道的。所以，威胁令秦川的事情，他并没有让令堰知道，否则依照他的性子，肯定事情又要砸了。 令府暂时还不能没有令堰。令府这么多年来的声望，都是令堰撑起来的。在他和令燕堂没有崭露头角之前，令堰不能不在。 要不然，干脆就让司秋珺一同去了瞿芗省也就罢了！令楚台几乎发狠似的想着。 他从来不懂得怜香惜玉，他只知道，往上走。只要往上走，他就能触及到他想要的权力。 只要有了权力，还会缺什么？美人，官位，大宅，还不是轻而易举就能拿到的东西？ 所以，对于令秦川对司秋珺的怜惜，他嗤之以鼻。都是妇人之仁，成不了大气候的。 这么想着，令楚台就招来一个人，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接着，那个仆从便径直走向了司秋珺所在的那个马车边，把司秋珺带了出来，就拉着她往出城的队伍中走去。 看得出来司秋珺是害怕的，不时轻微地反抗着，可是攥住她的手的仆从力气很大，死死钳制住了她的手，让她的挣扎变得毫无意义。 司秋珺经过令楚台身边的时候，他看着她明艳的脸庞，突然极为轻柔地笑了笑。只是那笑容里，尽是残忍和阴暗。 司秋珺不经意侧头看到了，吓得一哆嗦。 这本是不起眼的一件事。因为他人根本看不出司秋珺轻微的反抗之意，过程中又没有发出什么声音，自然也就没有注意到。 可是城楼上的令秦川一直在暗暗注意着这个方向上他们的动静，所以他见到了全过程。 他的拳头微微攥了起来。 “等等。”忽然，明姬耳边响起一道极为好听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声线，让人心弦一颤。 明姬疑惑地抬起头来看着他。 “令大人是去治水的，不是去享福的吧？”令秦川这一回的声音高了许多，以便让下面的人也听到。 令堰自然听到了，不得不回过头来，仰着头看着站得高高的仿佛神祗一样的，他的儿子，平静地问道：“敢问皇夫有何指教？” “令大人去治水，还要带着侍婢去吗？”令秦川没有一丝避讳，说道。“这样，不知道瞿芗的百姓要怎么想。” 他的声音跟以往不一样。他的声音里，带着三分讥嘲，三分戏谑，还有四分的不屑和鄙夷。 众人都是听得一清二楚。 正文 第321章 利用价值 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令楚台。 他狠狠地剜了司秋珺一眼，然后鹰隼般凶狠的眼神投向了远处高楼上站着的令秦川。 那些本来一直在费心观望的大臣们，听到令秦川毫不客气的问话，都暗自窃窃私语起来，眼睛也不断逡巡着，想知道令秦川因何而出此言。 令堰听了也是惊讶。 他的目光也是不动声色地扫过了即将跟随着他一起前去瞿芗的人，同样是想要知道令秦川到底何出此言。 忽然，令堰瞥到了一抹浅绿色的身影。她正被一个孔武有力的家奴钳制着，神色哀哀的，惹人爱怜。 她是谁？令堰早已忘记了，因而并没有在第一时间记起来这个人。 但是令堰也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吩咐左右道：“让所有的婢女都回府去吧，让她们去了，既是累赘，也是造孽。” “微臣自不是享福去的，只是这个细节微臣确实疏忽了，谢皇夫的提醒。”令堰遥遥地朝着令秦川拱手说道。 “无妨，我也只是有感而发。”令秦川又恢复了无所谓的模样，说道。 旁人看着这对胜似路人的父子，一时间也是无言，只得暗暗地用眼神交流，却也交流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令楚台的脸色又是猛然一变。他千想万想，也没有想到令秦川居然就这么光明正大地不让父亲带婢女同去了。 这一招，够直接，也够狠。然而现在父亲连不带任何婢女去治水的话都已经说出来了，自己现在再反对，只会让父亲脸上不好看。 令楚台心里的怒气忍了又忍，才没有明显发作出来。 “你们，给本公子控制好司秋珺，千万不要出任何差错。”令楚台一时也想不出好的对策，只得先吩咐他的人，声音格外阴沉地说道。 众人都静悄悄地走了过去，趁着大家的视线不在这个方向，不着痕迹地把司秋珺控制了起来。 纵然司秋珺心里害怕，可是没有一个人可以帮得了她。她不敢动，心里从没有一次这么希望令秦川，当年那个瘦弱的任人踩踏的六公子可以来救她。 令秦川达到了自己想要的目的，就不再说话。就这样站在明姬的身边，什么话也不说，静静地看着令堰的车马远离了京城。 令楚台一双毒蛇般阴冷的眼睛，射出的冰冷视线依旧牢牢地锁在令秦川的身上，让人看了不寒而栗。只是令秦川目不斜视，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这道目光。 发现令秦川的不在乎，令楚台心里更是不爽，可是他是什么人？这种情绪他是不会让他人知道的。 司秋珺……若是她没有了利用价值，那就没有留着的意义了。暂且再观察一阵子吧，他就不信，令秦川真的会这样放弃这个他曾经求亲过的女人。 六弟啊六弟，心软会是你最大的弱点。 而此时，明姬心里是既忐忑又不安。她让令堰去做那么危险的事情，虽然秦川哥哥并没有出言怪她，可是她不知道他的真实想法啊。 万一他心里其实是担忧的呢？万一他只是不想让自己为难呢？ 正文 第322章 称臣 “秦川哥哥，我们回去吧。”眼看着令堰的车马已经走远了，明姬强行克制住自己心里的烦乱，说道。 “好，回去吧。”令秦川回过头来看她，柔和地笑了笑，温言说道。 明姬看到这个足以魅惑人心的笑容，才放心地挽住了令秦川的手臂，道：“嗯嗯，秦川哥哥，我还有一些事情要问你，我们回去说。” 令秦川没有挣开明姬的手，像是默许了。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明姬不经意地回过了头，往城楼下令楚台那个方向看了看。那个方向，有一抹极其清新淡雅的浅碧色。 —————————— “公子，令大公子在宫门外求见。”霜华殿里，令秦川午睡才起来，童衡就向他禀告道。 令大公子当然就是令楚台，童衡虽然不喜欢他，但是好歹这是在宫里，他也只能尊称其为令大公子。 “求见我？可当不起。他不是应该去求见陛下吗？”令秦川本来心情还不错，一听到令楚台的名字，便忍不住出言讽刺道。 若说他对令堰还有那么一丝丝的血缘情分在，那么对于这个大哥，他是真的觉得恶心透顶。就算下一秒令楚台就死在自己面前，他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童衡心里也是厌恶的很，就说道：“那属下去回绝掉。”反正也不是一次两次回绝了，童衡完全没有心理压力。 令秦川却皱了眉头，道：“让他进来吧，同时派人去跟陛下说一声，不要让她担心。” 童衡虽诧异令秦川居然遂了令楚台的心意，却也没有没有问什么，只是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从宫门到霜华殿的距离毕竟不近，所以令秦川很是等了一段时间，令楚台才姗姗来到了殿门外。 他身边除了小厮倒是什么人也没带，得到允许后便径直走进了殿内。 看到他那阴柔而俊美的脸，令秦川的眸色深了深。 令秦川长得不如令楚台和令燕堂俊美，这个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大抵是因为，令秦川的娘并不是那么倾国倾城吧，本就是比不得那些自幼娇生惯养的京都小姐们有姿色。 所以令秦川的长相也只算得清秀。不过，他也胜在了这份干净上面。因为这份干净，所以他总能给人一种谪仙的感觉。 也唯有他配得上《诗》里面形容的：有匪君子，如金如锡，如圭如璧。 “微臣叩见皇夫，皇夫万安。”令楚台唇角噙着一抹恰到好处的笑容，头一次规规矩矩地行礼，道。 “起吧。”令秦川的声音淡淡的，辨不出喜怒。 “皇夫，好久不见。”令楚台不以为忤，只是依旧噙着一抹笑容说道，只是皇夫这个称呼从他嘴里说出来了，怎么听都有种讽刺的意味。 “不久。”令秦川不咸不淡地顶了回去，“我只求永远不要见。” 令楚台正要说话，令秦川又说道：“还有，你何时这么循规蹈矩了？微臣这个自称……怎么都不适合你吧？” 令楚台如今还只是刑部的一个小侍中，令秦川不认为他有什么资格在他面前自称微臣。虽然，这似乎没什么不对。 正文 第323章 求官 “六弟，”令楚台恢复了往日的称呼，语气却还是轻佻的，“不要着急嘛，很快……我会有足够的资格在你面前自称臣。” “你什么意思。”令秦川马上警觉了。 “很简单，我要刑部尚书的位置。”令楚台唇边的笑容转为了冷笑，眼神透露出一分阴狠。 令秦川也几乎要笑了。 “我没有这个权利。你没有能力，找我有用吗？注定不是你的，找谁都一样。”令秦川语气冷淡。 听到“你没有能力”这几个字，令楚台的脸色明显不好了。“令秦川——”他咬牙切齿地低声道，“我有能力，只是那个小丫头瞎了眼。” “别给我扯到陛下身上。”令秦川低声骂了一声。“在我眼里，她比你好得不是一点半点。” 令楚台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却没有再纠缠下去，转而说道：“不管你怎么想，我只要结果——尚书的位置是我的。” “我说我不答应呢？”令秦川冷笑着。 “没有你选择的余地！”令楚台发了狠似的低吼道，“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让我觉得你已经不喜欢秋珺了啊。” “你不按照我说的去做，她会第一时间被杀掉。”令楚台语气依旧凶狠，“我只给你三天的时间，从明天开始计算。” “别想着拖延时间，或者用其他的事情迫使我改变主意。你知道，我说的话，不喜欢是空话。” “别让我失望，这是最后一次给你机会了。” 令秦川的唇线抿得紧紧的，隐隐透出了一丝暗青色。 “令楚台，你敢杀了秋珺，是以为我不敢杀你，或者杀了令大人，是吗？” “你不敢。”令楚台想都不想，答得干脆。“父亲好歹是高级朝廷命官，而我……你杀不了我，也不敢杀了我。” 似乎是怕令秦川恼羞成怒，令楚台转了话题，道：“想要见秋珺吗？今晚宫外的永定河下游，距离护城桥二里处，我会带她去。” “我不去。”令秦川冷冷地拒绝。 令楚台神色又是一冷，道：“她的性命都捏在你的手里，去不去，你可要想好了。——你也不用觉得屈辱，毕竟，这个人渣的角色，都是我在做。” “令楚台，你放心吧，总有一天，你会死得很惨。”令秦川似乎没有动气，语气也平淡。 然而令楚台把这话听在耳朵里，却莫名觉得心头有些发凉。 努力把心头不适的感觉压了下去，令楚台面上并没有显露分毫，也冷冷地回敬道：“我等着这么一天。今晚，永定河附近，不见——不散。” 说完，令楚台就草草行了个礼，转身走出了霜华殿大殿。 他走后，童衡走进来，瞧着令秦川脸色不是很好，担忧地问道：“公子，令大公子又提出了什么过分的要求？” 令秦川轻嘲，道：“还能有什么，他就那副德性——他让我今晚去见司秋珺，还有把他升为刑部尚书。” 童衡大惊失色。“公子，去不得。” 正文 第324章 久别相见 “我何尝不知道。”这样说着，令秦川仿佛是怅然地，叹了口气道：“只是，我没有办法看着秋珺被他伤害，他为了自己的目的什么都做得出来，这一点我深信不疑。” 童衡听了令秦川的话，也是很无奈。 他知道公子重情，所以他是不可能劝得动他，让他不去见司秋珺的。 “公子，要不要准备些什么？” 令秦川道：“有什么可准备的？他又不会杀了我，他还要仰仗我呢。”他的声音有几分嘲弄。 曾几何时，他还是可以任由他人践踏的小杂种，可是现在，曾经看不起他的令大公子，都要来找他升官了。 还大费周章地用上了威胁的手段。 “那……”童衡试探性地问道。 “去一趟永渝殿吧，告知陛下一声。”令秦川说道。 “是，属下这就准备准备去。”童衡干脆地应了。 —————————— 晚上，戌时三刻的时候，令秦川出现在了令楚台所说的地方。他披着月光白的斗篷，在明月的照耀下，微微泛起柔软的光泽。黑缎般的的长发只用一根丝带系着，柔顺地披在背后。 他本来就没有刻意隐藏身形。他知道欲盖弥彰的道理，若是穿着黑色的衣服，反而更引人注意。 看到了令楚台，他加快了脚步，身后的童衡也跟着加快了脚步。 “你果然来了。”令楚台好整以暇地抱着双臂，看着令秦川的身影说道。他的语气里，有惯常的戏谑。 令秦川没有看他，视线飘向了令楚台身后的司秋珺身上。 她还是一身惹人怜爱的绿色深衣，脸上是惊惶而凄楚的神情，那水汪汪的眼睛好像会说话，只看着令秦川，千言万语都盈盈蕴涵在水眸里。 看到她的模样，令秦川又想到小时候她不离不弃守在他的身边，帮着他尽量躲着那些想要打他撒气的恶仆，还拿出自己的食物分给他吃，硬生生把快要发烧烧死的他从鬼门关拽了回来。 一颗心，止不住地柔软了下来。 那是他最最珍视的记忆啊，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这个人世间，除了母亲之外还存在的善意。 令楚台清楚地看到了他的目光，当下也只是冷笑一声，道：“既然你们这么久没见了，就好好叙叙旧吧，我就不打扰了。” 话毕，令楚台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走远了。 令秦川无言地看着他的身影，眸子里有隐隐的怒气，只是被他很好地克制住了。等到他离开了令秦川的视线范围，令秦川才转过头来。 “秋珺……这些日子委屈你了。”令秦川想了想措辞，最终只是这样开口说道。声音不同于和令楚台说话时那样的锋利，而是有几分难得的柔软。 “公子……”司秋珺原本低头咬着嘴唇，再抬头时眼睛里已经布满了泪水，那晶莹的泪水映着天上的明月，看起来更是楚楚动人。 “公子，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司秋珺轻轻吸了吸鼻子，声音因为带了浓重的鼻音而变得有几分软软的，糯糯的。 正文 第325章 公子，我不想死啊 令秦川看着他她迷蒙的泪眼轻轻叹了口气，抬起手，温暖的指腹抹去了司秋珺溢出眼眶的泪水。 “没有，你不要自责。即使没有你，令楚台也会有其他的方法要挟我。”令秦川的嗓音又恢复了平淡。 “倒是你，这段日子我没有按照令楚台说的去做，令楚台和令燕堂没有为难你吧？” 听到令秦川带着担忧的问话，司秋珺连忙摇头，道：“没有，我毕竟是女子，大公子和四公子还是顾忌着的。”可是她的神情，告诉令秦川，不是这样的。 令秦川顿时感觉一阵怒气涌上心头。他想要保护这个无助的小女人，可他也不想委屈自己，更不想委屈明姬。 所以，他才拒绝了令楚台的要求，从中周旋。 “你受苦了。”令秦川想了想，还是伸出手来抚了抚她的肩膀。但是除了说这句话，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 或许是这个动作又刺激到了司秋珺，她就像一只纸蝴蝶一样轻飘飘扑进了令秦川的怀抱，衣袖散开如云。 “公子，公子……我还不想死啊……”司秋珺双手抱着令秦川的腰身，抽噎道。她的泪水滚烫，一点点透过衣服渗进令秦川的胸口。 她是吓坏了吧？ 若是明姬遇到了这种情况，她会害怕吗？不，他是不会让她遇上这种情况的，绝对。不知为何，令秦川突然就想到了皇宫里的明姬。 这个时候，她大概在批阅奏折吧。那孩子，太拼了。 令秦川迟疑着，终究放下了想要推开司秋珺的手，改为轻轻抚了抚她的后背，安抚似的。 “别怕，你再忍忍，我会想办法让你离开令府的。”令秦川轻轻叹气，温声对哭声渐渐低了下去的司秋珺说道。 闻言，司秋珺似是有些惊愕，离开了令秦川温暖的胸膛。“离……离开令府？”她说得磕磕巴巴的，显然是被吓到了。 令秦川顺势收回了自己的手，道：“对，你留在令府总是不安全的，令楚台又是贪得无厌的，难保他不会再做出什么事。” 司秋珺一脸的迟疑，“可是……有这么严重吗？大公子和四公子平时并没有苛待秋珺啊。” 令秦川很敏锐地找出了她话里的重心，微微眯起了眼睛，道：“你……是想留在令府吗？” “是啊。”司秋珺抬起头来看他，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公子，在令府我有吃有穿，可若是离了令府，我就……公子又不能把我带进宫里……” 这样看来，司秋珺似乎是很单纯的样子。 令秦川一愣。 对啊，司秋珺出来了又能怎么样呢？他不可能让她进宫，就算是给她安排了好住处，自己也不能时时关照到。 “我会帮你找一个好人家，你嫁过去，绝对不会受委屈。”令秦川只沉默了一瞬，就继续说道。 司秋珺惊愕地抬起头看着他。“公子……你要我嫁人？可是……我不想嫁。”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个曾经向她求亲的公子，如今居然亲口说要把她嫁出去了。 正文 第326章 取？舍？ 听到司秋珺的话，令秦川自然知道，她想到了什么。只是他也当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说道：“对，只有嫁一个好人家，才是你最好的归宿。” “公子！”司秋珺仿佛不堪忍受一般，极其凄楚地叫了一声，让听的人内心一颤，仿佛看到了杜鹃啼血的场景。 “秋珺，乖，你听我的话。”令秦川对于她的嘶喊置若罔闻，只是依然笑得温润，看着司秋珺的目光中带着温柔。 “我知道了。”司秋珺突然一笑，却笑得格外凄艳。“公子，我会听从你的安排，只要——只要我可以不死。” 令秦川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秋珺，回去吧，放宽心，同时做事也要小心一些。” 司秋珺脸上的泪痕早已经风干了，表情也是平静，此时听到令秦川的话，也只是乖巧地垂头应了声是。 “我走了。”令秦川看着司秋珺的模样，只想要快快摆脱她，但不知到底该要说什么话。 “嗯，公子，我会努力不让你烦心的。”司秋珺善解人意地笑了笑，却让人见之心酸。那仿佛会说话的眼睛，分明漾着泪光。 令秦川默然，本来想抬手抚一抚她光滑的脸庞，却又想到什么，硬生生克制住了自己想要抬起来的手。 “公子，你回去吧。夜已经越来越深了，宫里……陛下怕是会担心的吧？”司秋珺看着令秦川的脸色，说道。 令秦川抬眼看她，发现她脸上除了一片泰然，还有几分小心翼翼，一颗心不由得软了下来。 只是他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点了点头，道：“那我走了，你万事自己掂量着些，不要惹怒了令府的人。” 说完，令秦川转身。 “公子！”司秋珺突然哽咽着叫住了他。 令秦川顿住了脚步，却没有回过头来，清冷的声音散在夜晚同样凉冷的风里：“还有事吗？” 身后的女子沉默了好一会儿，方说道：“没事，只是想叮嘱你注意安全，公子你回去吧。” 令秦川也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你也是。”然后迈动了脚步，月光白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司秋珺的视线里。 后面，她还是痴痴地望着，直到令楚台从暗处闪了出来，她才收回目光。 —————————— 回到霜华殿的时候，令秦川发现，明姬正在里面。酸枝木的案几上，她像是强撑着困意，双手撑着腮，直把脸都撑得变形了，也不肯睡。 听到令秦川走进大殿的脚步声，她猛然惊醒过来。也许每一个困得要死却又被吵得清醒过来的人都会有些过激，明姬一下子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秦川哥哥！”明姬还保持着被吓到的样子，叫了一声，神情还是愣愣的。 令秦川看着明姬，隐隐觉得有些奇怪，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绾绾，这么晚了怎么没在永渝殿休息？我吩咐童衡派人跟你说了我今晚有事出宫，怎么他竟忘了吗？” 令秦川皱紧了眉头，童衡应该不是这样健忘的人啊。 正文 第327章 一起睡 “没有，童衡来和我说了。”明姬这才彻底清醒了，站在令秦川面前，微微绞着衣襟说道。 “秦川哥哥，今晚我可以和你一起睡吗？”明姬眼睛亮亮的，看着令秦川的目光里仿佛有一簇小火苗。 “绾绾，发生了什么事？”令秦川觉得奇怪。这样的要求，明姬怎么突然就提出来了？其中必定有什么原因。 “没事，就是想和你一起睡觉，我一个人睡不着。”明姬说得好像有些难为情，只是语气是坚定的。 “绾绾，你已经长大了。就算梦到了什么噩梦，也不要想着别人可以保护你，总有一天，你会不得不自己面对。” 令秦川说道。虽然没有说出拒绝二字，但是这比直接拒绝还要让明姬伤心。 “秦川哥哥，这一次，我不想自己面对。”明姬回绝的话也是坚定的，几分倔强。 “只是这一次好不好？我们本来就是夫妻啊，睡在一起有什么不妥的吗？”明姬声音里又带了几分恳求。 其实这句话她刚说出来就后悔了。夫妻？她才十三岁……而秦川哥哥，现在还当她是小妹妹呢。 令秦川也是愣住了。 他们是夫妻。要不是明姬主动说出来，他还真的要忘记了。又想起上一次，明姬倔强地说喜欢他，心里不由得一惊。 明姬这是……认真的？可是他比她大了十岁啊，明姬还没到及笄之年，又怎么可能真的喜欢上他？ 况且，他这样的人，也会有人喜欢吗？不为他如今的权势和地位的。当然，明姬是皇帝，所以这一点可以忽略。 他有什么地方值得她喜欢？第一次，令秦川心中有了强烈的困惑。 “绾绾，不要胡闹了，回永渝殿早点睡吧，明天还要早起上早朝。”令秦川没有再深想下去，只是温言说道。 “我没有胡闹！”明姬听令秦川还是不相信她，有些急了。拔高了声音这么一喊，明姬紧走几步，上前抱住了令秦川的腰身。 “秦川哥哥，我想你再抱抱我。”明姬已经长得很高了，脑袋正好埋在令秦川的胸膛，闷闷地说道。 而令秦川早已被明姬突然的举动惊得不知该如何反应了。怀中是温软的少女的身躯，那颗毛茸茸的脑袋还在他胸膛蹭了蹭，说不出的温顺。 呼吸间，鼻翼间萦绕着的，都是少女身上特有的香味。清冽，馥郁，而芬芳。还有几分温暖的体香。 令秦川已经忘记去推开怀中的人儿了，只是一双手似乎怎么放都不合适。 “秦川哥哥，你答应我吧。我保证，我会好好睡觉，也不吵你，就好好睡觉，其他的什么也不干。” 也许是这个温暖的怀抱让明姬感觉到了充实，她声音也变得软软的糯糯的，就好像天边柔软的白云一样。 “秦川哥哥，秦川哥哥，秦川哥哥……”撒娇似的，明姬一遍遍娇声喊道，声音像极了江南女子的吴侬软语。 又嫩得仿佛可以掐出水来。 令秦川叹了口气。 正文 第328章 你抱抱我 “好，你先放开我。今晚，你就睡在霜华殿，我去东暖阁睡。”令秦川最终这样说道。 “不，我要和你睡。”明姬从令秦川怀里倔强地抬起头说道，“就和你睡，同一张床榻。” 令秦川没有办法，只得无奈地说道：“好好好，都听你的，以后不许再这么任性。你先放开，我要去沐浴了。” 虽然听到令秦川说自己是任性，明姬还是不可抑制地有些黯然，可是她没有表露出来，依言放开了双臂。 “秦川哥哥，你答应了的，不许反悔。”她最后强调道。 “嗯，不会反悔。”令秦川如蒙大赦的模样，听到明姬的话，便又保证道。然后没等明姬再说什么，他就转身走了出去。 明姬看着令秦川的背影，眼中有着平时少有的失落。 她总是感觉秦川哥哥好像随时都会离开。似乎下一秒，在她不注意的时候，她就把秦川哥哥弄丢了。 就算刚才她抱住他的时候，她心里的空洞也好像怎么都填补不了。 她讨厌这种感觉，什么都抓不住的感觉。所以今晚她不惜给他留下一个“任性”的印象，也要这么做。 “秦川哥哥，我喜欢你。”明姬继续看着大殿的朱漆大门，喃喃道。 令秦川沐完汤浴后，没有立即回到寝殿。他还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姿态面对明姬，在发生了这么尴尬的事情之后。 等他回到寝殿的时候，明姬已经在他榻上躺下了。见到他进来，她露出甜美的笑容，道：“秦川哥哥，睡觉吧。” 明姬的这个称呼提醒了令秦川。她叫他秦川哥哥，那就只是哥哥而已，不可能发生其他变化。哥哥陪妹妹睡一回觉又如何呢？ “嗯，睡吧。”令秦川颔首说道，然后走过去熄灭了蜡烛，整个寝殿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 等到眼睛适应了这样的黑暗之后，令秦川才走到床边坐下。明姬感觉到了，便往里侧挪了挪，让出一块地方。 令秦川还是觉得有些尴尬，却只能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脱下丝履躺上了已经微微温热的床榻。 “秦川哥哥你抱抱我。”明姬又提出了要求，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她的声音就像蜜糖一样，带着几分难言的蛊惑。 令秦川转过头去，发现明姬也正面对着他。很奇异的，在这样的黑暗里，令秦川还是能清楚地看到那双眸子，灿亮如星辰。 令秦川没有说话，只是缓缓伸出手环住了明姬温软的身子，让她的头枕在自己的胳膊上。 然后他似乎听到了一声满足的叹息。 明姬在令秦川怀里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也伸出手环住了令秦川的腰身。 “秦川哥哥，睡觉吧。”明姬说道，声音里多了几分轻快。 令秦川依旧没有答话，一直睁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鼻翼间栀子花的芬芳越发浓烈了，却不让人厌烦。问着这个味道，令秦川想到了很多事情。 “绾绾？”良久，令秦川开口轻声唤道。 正文 第329章 心堵得慌 怀中的人气息匀称，温热的呼吸人喷洒在他的脖颈，显然是睡熟了。令秦川又是叹了口气，却也没有趁机推开她。 不知睁着眼睛到了何时，令秦川竟也慢慢地睡着了，而不是他所预想的那样，一夜无眠。 ———————————— 瞿芗省那边，治水正在紧张地进行着。虽然明姬远在京城，可是她同样是绷紧了神经，生怕出了一点差错。 毕竟那是秦川哥哥的亲生父亲，若是他真的因为不能治理好水患而不能回来，岂不是让秦川哥哥陷入了不义之地？ 而最近还有一件事让她很烦心。就在那一晚过后，只是第二天，明姬就发现，令秦川把令楚台擢升为刑部尚书，而对于令燕堂，也有相应的擢升。 至此，令家一门共有两位尚书。但是令楚台坐上这个位置还是让人诟病不已，因为这是令秦川亲自授意的。 以前从没有见过令秦川恋栈权力，对他的本家令府，也从来都是冷漠的，没有丝毫偏袒。可是这一次，居然一升官就是升了他的两个兄弟。 这让很多人暗暗揣测。难道令秦川之前和令府人的不对付，都是作假的吗？难道都是做出来给世人看的，这其实是一个天大的筹谋已久的计划？ 可是没有人能够给他们答案，猜来猜去，都感觉似是而非。 明姬也正因此头疼。这样做其实是把秦川哥哥放在了一个千夫所指的境地里，他自己肯定明白的，可是却还是这么做了。 这怎么可以呢？ 特别是，明姬得知了令秦川为什么要擢升一个他向来讨厌的大哥为刑部尚书的情况下。她只要一想想，就觉得心口堵得慌。 本来那天童衡来禀报说令秦川晚上会出宫，明姬是不想派人去跟着他的。毕竟秦川哥哥派童衡来告知是因为想让她放心。 她是想要放心的，可是，一想到前些日子她在霜华殿外听到的对话，她就克制不住自己。 所以她还是派人在令秦川出宫的时候，在暗中跟着，看他去见什么人。 结果那人回来之后的禀报，果然让她很伤心。他只说皇夫见了一男一女，后来那个男的回避，皇夫和那姑娘谈话，最后那个姑娘抱住了皇夫。 明姬一听，就感觉天地都要崩塌了。那个女子是谁，自不必说，是司秋珺无疑，而那个男子，自然就是令楚台了。 不管秦川哥哥是不是真的还喜欢司秋珺，可是事实她看得很清楚。他宁愿被司秋珺抱着，可是她抱他的时候，他却只想着摆脱和逃离。 这一认知，让明姬很沮丧。 而这一天，就有急报从瞿芗省水患最严重的地方，新城县传来。这个地方传来的急报，最能触动明姬此时敏感的神经。 她打开那用黄皮纸抱着的急报，令秦川也在场。自从明姬下命令说他可以辅政之后，白天他只要有心情就来御书房和明姬一起处理政事。 才草草看了几眼，明姬就脸色发白。 令秦川看着她的脸色，心里的弦不由得也绷紧了。 正文 第330章 爆发瘟疫 “秦川哥哥，”明姬很艰难地开口，“我和你说一件事，你不要激动好不好……” 令秦川早已做好了心理准备，当下点头应允。 “现在是六月，正是大河的汛期，几日前，新城县地段的大坝决堤了。”明姬一字一句地说着，嘴唇有些发颤。 令秦川愣了一下，才说道：“那里的堤坝本来就不稳固，现在河流决堤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啊。怎么？令堰无能为力了？” 说到最后一句，令秦川的语气中忍不住带了一分嘲讽。令堰总是要在那里治水的，他的能力没有那么差吧？就算明姬为百姓担心，也不要这么大的反应吧？ “不，不是的，不止这样。”明姬手里还握着那张黄皮纸，嫩白的指尖都在轻轻颤抖，嘴里说出的话也显得有些语无伦次。 “新城县……因为洪水泛滥，大雨又接连下了两天一夜，水源被污染，爆发了……瘟疫。”明姬咽了一口唾沫，继续艰难地开口说道。 “什么？”令秦川一惊之下，猛地站了起来，宽大的袍袖带起一阵清凉的风。 瘟疫……他们最担心的，已经发生了，果然发生了。洪水泛滥，得不到有效的疏通，往往会伴随着可怕的瘟疫。 而瘟疫这样的急性传染病，又分有很多种，病源往往是不一样的，很多发病的症状乃至潜伏期，都不可预期。 所以，即使瘟疫几乎隔一两年就会有声势浩大的一场，虽然当时治好了，也留下了方子，可是对于另一种类型的瘟疫几乎派不上用场。 因此，瘟疫依旧是令国人闻风丧胆而唯恐避之不及的病症。 这回，新城县都爆发了瘟疫，那可要怎么办？而且这无疑是加大了治水的难度。 “现在情况怎么样了？”令秦川极力保持着冷静，问着明姬。 明姬虽然被吓到了，可是脑子还是清醒的，当下回答道：“令堰召集了当地和附近县城的所有杏林妙手，如今已经对染病的百姓进行隔离。” “那就好，还有什么特别情况吗？”令秦川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层细汗，声音却依旧保持着平静。 明姬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有。虽然伤病的百姓被隔离了，可是据报说，这次的瘟疫和以往的又不同，那些名医都束手无策，百姓已经死了好多了。没有被洪水淹死，却死在了瘟疫的魔爪下。” 这样说着，明姬的声音有些沉重。 这可怎么办？那些百姓都是无辜的啊，见到朝廷派了工部尚书去修建堤坝，估计都感激得无以复加了吧？可是，一场天灾却突如其来地降临了。 无论如何，百姓总是最无辜的，也是最容易受到伤害的。 “名医都束手无策？”令秦川听了也是无比的惊讶，同时也有担忧。若是瘟疫久久不能消退下去，只怕死的人一多了，百姓就会疯狂起来。 在他们的意识里，朝廷派来的人就应该帮助他们解决一切，若是治不好瘟疫，就很容易产生暴动。 正文 第331章 争执 到那时候，又将开展一场血拼吗？ 这种局面相信没有人想要看到。 “让宫里最好的御医去。”令秦川当机立断，说道，“一来有信服力，二来，也可以想出一些民间大夫所不能想到的方法。” “嗯，我也是这么打算的。”明姬忧心忡忡地说道，“该让谁去比较好呢？青承广吗？还是严正？又或者，让他们两个都去？” “两个都去吧，相互配合，才能更快地找到治疗的办法。”令秦川没有多想，就说道。他不管青承广和严正想不想去，只要他说了让他们去，他们就得去。 坐享皇家食禄，又怎么可能不为皇家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还有，我也要一起去。”令秦川沉默了一下，又仿佛想到了什么，补充道。 “去哪里？”明姬一时没能明白令秦川说的话。或者说，是她潜意识里不想明白，就如同她不愿去想她和秦川哥哥差了十岁的事实。 “我是说，我要去新城县，和一众太医一起。”令秦川耐心地解释道，“我是皇夫，去了可以安抚百姓们的情绪，让他们放宽心，不至于产生****。” “不行，谁去都可以，只除了你不可以。”明姬总算明白了令秦川的意图，断然拒绝道。 她怎么可能放心让他去瘟疫横行的新城？那可不比战场。 若说令秦川还可以凭借自己的谋略和武艺取得战争的胜利，避免被杀死，那么在瘟疫横行的新城，那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了。 谁知道那些庸医能不能找到治疗瘟疫的方子呢？若是令秦川在那里染上了病呢？她不敢想象，若是他死了，她又该怎么活下去。 有秦川哥哥在，她就是为了他在努力做一个好皇帝，如果秦川哥哥不在了，那么她的努力根本没有人能够看到，并感到欣慰。 若说，她要为了父皇而努力，那也毕竟是虚无缥缈的事情。长大了，她也知道了，所谓的在天有灵，都不过是世人的杜撰。 想到这里，明姬又摇摇头，强调道：“秦川哥哥，你不可以去。” “绾绾，我去了，有百利而无一害。”令秦川也不再直接劝说。 “我才不管什么有百利而无一害，我只知道我不能让你去冒险。”明姬执拗地说道，眼睛也紧紧地盯住令秦川一如既往淡然无波的脸庞。 “明姬，你又任性了。”令秦川加重了语气，“治水方面的书，还有医药方面的书我都看过，也许我去了还可以帮着找到治水的症结所在。我也知道怎么进行防护，不让瘟疫传染到自己身上。” “可是你看过有什么用？”明姬也加重了语气，“战国时期赵括纸上谈兵的故事，秦川哥哥遍览群书，一定知道得比我清楚。” “绾绾，你是在把我比作赵括？”令秦川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我没有！只是想让秦川哥哥你知道，你不应该去新城，那里自有我安排的人。”明姬语气也不好了起来。 只是她的本意并不是想要对秦川哥哥发脾气的。尖锐地说完这句话，明姬才觉得有些后悔。 正文 第332章 缓和 明姬又缓下了语气，温言软语地，“秦川哥哥，难道你忍心让我在宫里一直为你担心吗？以前你是最疼爱我的。” 见到明姬先软下了态度，令秦川也不好再太冷淡，脸色也不由得缓和了下来。这大概是他们第一次冷颜相对，两人的骄傲，只会让这件事情走向僵局。 如今明姬愿意服软，那就正好顺台阶下了。 “绾绾，乖。”令秦川伸出干净而修长的手，抚上了明姬光滑的脸庞，“我去新城只是想为百姓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你身为人君，自是要留在朝廷里主持政事，那么你不能做的事情，我就帮你做。” “我会保护好自己的，绝对不会让你伤心。在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你也正好锻炼一下自己，总要学会自己处理朝政之事的。你也不要失望，好吗？我回来之后，希望能看到一个全新的你。” 明姬默默听着令秦川如同春风化雨般的话，明眸里却不由自主地泛起了一层泪光。她猛然伸手抓住了停留在自己脸上的手，带着几分无力道：“秦川哥哥……是不是不管我怎么阻止，你都要去？” 令秦川本来也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没有想过自己会不会被明姬说服，此时明姬这么一问，他便愣住了。 良久，他似是在思考，才点了点头，道：“对，我一定要去。” “好，那你去吧。”明姬努力吸了一口气，抿了抿嘴唇，道，“可是你一定要记得，不许让自己染上……瘟疫……要不然，你就再也不要回来了。” 说到“瘟疫”二字，明姬的声音不可抑制地有几分颤抖。 那么可怕的疾病啊，就算秦川哥哥再三说自己可以规避，她也不可能完全放心。可是她知道秦川哥哥决定了的事情，任何人都拦不住。 在他面前，她总是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嗯。”令秦川应了一声，这才惊觉，自己的声音里竟然也有了轻微的鼻音。 他伸出手，把明姬瘦弱的身子揽在了怀里，下颌抵在她的发顶心，安抚似的说道：“绾绾，今年的元宵节，你还记得你对着花灯许了一个愿望吗？” 令秦川突然的动作让明姬有些受宠若惊。算起来，这是好久好久以来，秦川哥哥第一次主动把她抱在怀里。 只是微微的愣神，明姬就闭上眼睛，整个身子依在了令秦川结实的胸膛，近乎喃语地说道：“记得啊……绾绾想要一种永恒不变的东西。” 自从向宁元年的元宵节，从没有间断地，令秦川每年元宵都会给明姬亲自准备一场盛大的烟花，还有各色精美的花灯。 令秦川做花灯的手艺，还是他母亲教给他的。在他儿时那样艰苦的年代，在饥寒交迫的时候，在外面灯火通明而他们住的小屋子却是寒冷逼仄的时候，他的母亲总是会找来粗陋的材料，给他编花灯玩。 那时候他们当然没有浆糊，没有办法给花灯穿上漂亮的外衣，可是那却是他童年里最最值得珍视的东西。 后来母亲把最后的吃食让给了他，他被饿得太久就只顾狼吞虎咽，而母亲笑着看他，竟也是格外满足的。 正文 第333章 永恒不变 他不知道母亲也已经快要撑不下去了。极度的饿感让母亲每天夜里辗转反侧，却努力不吵醒他。 最后，他眼睁睁看着母亲生生饿死的时候，才知道，原来母亲并不是不会饿，只是为了让他能吃上东西，才说自己不饿。 “川……秦川……”母亲的眼泪流下来，声音已经微弱到他要匍匐在她枯瘦的身子上，用耳朵靠近她干裂的嘴唇，才能听到她说的话。“努力活下去，不要恨任何人……还有，记得娘做的……做的花灯。” 说完，她就咽了气，可是她到死都是微笑着的，浑浊的眼泪还没有风干。她紧紧地握着那只第一次给他做的花灯，粗糙的篾条把她的手割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却是连鲜血都少得很了，只有暗红色的一道。 娘让他努力活下去，所以就算经历了那样的绝望，无论在怎样的生死关头，他都记得要活着。 他的命是娘亲用自己的性命换来的，所以他要好好活下去。在该死的人死之前，他还不能死。每一件事，他都是预算好了才去做的。 只是这些，他从没有告诉过明姬。明姬也没有问过。 又一次想到这些往事，令秦川的眼睛有些酸涩。他只缓缓地拥紧了明姬的身子，道：“等我回来，你想要的永恒不变的东西，我会给你。” 这好像是情话，最动听的情话，可是令秦川说得很是认真。 他许了她每年的花灯和火树银花，也许了她这所谓“永恒不变的东西”。 “可是，什么才是永恒不变的东西呢？”明姬的声音里有着迷茫。 “你不需要知道，总之，我可以给你的，就是永恒不变的。”令秦川语声带着几分不容置疑。 “好，”明姬真的不再坚持，“秦川哥哥，你说的，我信。” ———————————— 令秦川不久就要出发了，带的人不多，除了童衡，就只带了青承广、严正，还有御医属几个口碑也比较好的御医。 本来，裴云曜也是要跟着去的，可是被令秦川拒绝了。他还是个少年，一身武艺在灾区也派不上用场，还不如留在京城，帮助他父亲裴自管理好“血罂”。 是的，如今，血罂这支独特而神秘的，曾经让薛明北栽了跟头的皇帝直统队伍，或者说令秦川的直统队伍，如今已经渐渐为人所知了。 只是明面上大家都是心照不宣，从来不说出来。血罂的耳目如今应该已经遍布京城各个角落了吧，况且这样隐晦的事情，也不能宣之于口啊。 不过，月舞倒是不知道听说了什么，跑来找明姬，一开口就是嘹亮的一声：“皇姐！我跟你商量一件很重要的事！” 明姬莫名其妙，问她：“怎么了，风风火火的？好久没见你了，一见面就是劈头盖脸的一嗓子。” 的确，月舞虽然留在了宫廷，但古月殿和永渝殿毕竟离得远了些。以前明姬下了朝还会过去陪她下棋，或者她有时候也会跑来永渝殿。 不过最近明姬下了朝去古月殿发现总是没有人，也就渐渐地不去了，只当她是去别的地方玩了。 正文 第334章 来见 如此，两人很久没有再见面，导致明姬都快要忘记了她还有一个妹妹住在宫里了。 如今月舞这般风风火火地跑来，到底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若说是以前月舞还有所涉猎的朝政之事，如今也不应该了啊，她连御书房都不来了。 “皇姐，真的是很重要的事情，我不会骗你的。”月舞没有丝毫开玩笑的心思，正色对明姬说道。 “什么事，你说吧。值得你这样重视，想来也不会是小事。”明姬也收了收脸色，说道。 “皇姐，我听说，皇夫他要去新城县治理水患还有帮着治疗瘟疫和稳定民心？”月舞首先这样问道。 “嗯，这件事情是真的。”一说到这个，明姬的心情就不可避免地有些郁结，语气更是郁郁。 明姬以为月舞也是来劝她说，让令秦川不要去的，可是月舞的表情告诉她，不是那么回事。 明姬心里的疑惑更浓重了几分。 “我听说，皇夫手下的那个少年裴云曜也要去，皇姐你能不能和皇夫说一下让他别去？他还没有成年呢，去了也只有死路一条，根本也不能帮上什么。” 月舞咬着牙说道，眼睛里满是懊恼。 “嗯？裴云曜？”明姬在脑海里搜索着这个人名，少年……就是他？那个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的偏又充满了灵气的少年。 “你问他做什么。”明姬听到月舞首先关心的不是令秦川，便有些不高兴，只是语气依旧还是好的。 “他又不去，是秦川哥哥要去好吗？”明姬说着，不禁鼻头又是一酸。 “什么？”月舞也愣住了。 明姬只得再次解释道：“裴云曜啊，他是来向秦川哥哥请求过，说是要和他一起去新城县，可是秦川哥哥怕他有危险，他不能兼顾，就拒绝了。” “啊……是这样吗？”月舞腾地红了脸。令秦川如此的有情有义，关心着裴云曜，自己居然首先关心的不是他这位姐夫，而是质问明姬裴云曜的事情。 这可真是……不可饶恕的吧？ “怎么不是？”明姬说着，在紫檀木刻花的御案上托起了双腮，道，“秦川哥哥啊，为了天下百姓，可谓是费尽了心血。宁愿让我不开心，他也要冒死去做那样危险的却是切实为民的事情。” “皇姐……你竟然答应了？”月舞震惊地说道，怎么也想不到，这会是明姬亲口答应的。 “不答应能怎么样？秦川哥哥心系天下苍生，我也只能支持他。他说了会平安回来的，我只希望他能够遵守诺言。”明姬说着，声音渐渐变得伤感起来。 月舞听了，只沉默不语。 明姬终于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发现月舞还在一旁沉默着，不由得奇怪。转而，她又想起了近来的一些事情。 “这些日子你老是不见人影，是去了哪里？还有，裴云曜怎么了？值得你这样关心他？”明姬问得犀利。 明姬看见，月舞本来就清亮的眼神果然变得有些闪躲。 正文 第335章 女儿心事 “能让你亲自来说的，肯定是不简单的，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明姬好像瞬间变成了参透世事的老尼姑，一本正经地说道。 “千万不要告诉我，你是喜欢上了裴云曜。”明姬娇嫩的红唇一张一合，吐出让月舞心惊的话语。 “那个少年啊，我见过，长得还不错，也难怪你会喜欢，说出来也不丢脸嘛。”明姬继续调侃着，“快承认吧，你喜欢上了他哦。” “皇姐你……够了。”月舞的脸蛋涨得通红，看着明姬良久，也只蹦出了这么一句话。 明姬也吓住了，这些话，她也只不过是随便说说的。在她心里，月舞永远都是那年她刚刚来到京城时那样，那么小的一个人。 在明姬眼里，月舞也是永远都长不大的。即使她和月舞的年岁差得并不多。说什么月舞喜欢人家的话，明姬也只是联系到了自己的心境，有感而发的。 “还真是啊？”明姬像看着珍稀动物一样看着月舞，“小舞，你居然也懂得喜欢别人了啊？” 恼羞成怒似的，月舞气得腮帮子鼓鼓的，道：“怎么了啊，我不是早就说过，那个人挺好的了吗？他足够优秀，也值得……我喜欢。” 说到最后一句，月舞造出来的声势已经弱了下去，声音已经微弱到几不可闻，脸颊也是明显的一片羞红，一直红到了耳根。 明姬本来笑看着她，只是看着月舞一副小女儿情态，又愣神了。 月舞喜欢裴云曜。这是多么纯粹的事情啊，所以月舞也可以表达得如此率性。那么，她和秦川哥哥算是什么呢，她说喜欢他，可是他每次都当做是童言无忌。 是不是她赶快长大就可以喜欢秦川哥哥了呢？这样秦川哥哥就会接受她了吗？ 明姬很迷茫。甚至有好几次，她夜晚睡不着的时候，偶尔会辗转反侧地想着这个问题，甚至怀疑自己真的只是妹妹对于兄长的依恋。 后来越想越乱，明姬才没有继续想下去了。 “姐姐？姐姐你怎么了？”月舞抬起头却看到明姬又出了神，不由得用着她那嫩白的手掌横在明姬面前挥了挥。 “没事，”明姬回过神来，有些疲惫地说道，“月舞，你还小，要看清楚对方是什么人，才能放心地去喜欢。” “合着，这些日子你总是不在你的古月殿，原来你是去找了裴云曜增进感情了？”明姬突然想到了，便有些大呼小叫起来，“哇你为了美色居然丢弃了你的姐姐啊！” 月舞听着，一脸的尴尬。“哪有啦，我是去找了裴云曜，可是我时时刻刻都记着姐姐你呢。” 说着，月舞还张开手臂抱了抱明姬。 明姬被这个拥抱抱得又没了脾气，只得无奈地说道：“好啦好啦我都知道……月舞，你要记得，裴云曜如果真的值得喜欢，你就去喜欢。你们都正当年少，还可以有很多腻在一起的机会的。所以前期更要看准了。” 不要像皇姐和你姐夫一样，差了这样多的年岁。这样的一句话，明姬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 正文 第336章 钦差大臣 “嗯我知道，谢谢皇姐！”月舞笑得很甜美，说道。 “裴云曜这个人啊，其实很好的啊。上次我爬树采桂花，要摔下来的时候就是他出手救了我。” 月舞忍不住跟明姬分享。“皇夫凯旋之后，在城门处是我和他的第二次见面，虽然那时候他说不喜欢和我这样的宫廷女子打交道，可是后来我死缠烂打，嘿嘿。”月舞傻傻地笑了笑，“他还不是被我降服了么。” 月舞的话语带着几分骄傲，几分甜蜜。 “我就喜欢他骨子里那股子散漫不经还有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傲气，简直太帅了。”月舞陶醉了一般，说出的本来是羞人的话，却也落落大方，一点不矫饰。 明姬其实很羡慕这样的月舞，也很羡慕她和裴云曜之间这样纯粹而简单的爱情。如果可以，她宁愿她不是这狗屁皇帝，也想拥有纵情恣意的生活。 “嗯嗯，月舞，你一定要抓牢他。”明姬鼓励般的，把手放在了月舞的手背上。 月舞眼神晶亮，另一边手也覆上明姬的，声音明快地说道：“姐姐我一定会的，也希望姐姐可以和喜欢的人在一起，长长久久一辈子。” 还有两年明姬就要及笄了，所以月舞说出这样的话来也不奇怪。 大抵，这就是慕少艾的时期吧。几乎每一个风华正茂的少女，心里都帮着一个人，一个自己认为最好的人。 —————————— 所有的事情刚刚安排妥当，令秦川就要出发了。他的身份并不是宫里的皇夫，而是以又一个钦差大臣的身份去往新城县。 沿途处处有人围观着，所有人都想看看这个传奇的皇夫到底是什么模样。到底是五大三粗，还是文弱书生一般，又或者是英气十足。 令秦川以从来没有上过战场打仗的资历做了军队统帅，打赢了对乌兰的战争。后来，丞相的****，也是因为他联系了楠亲王，又领了一支奇兵突破重围才打败了丞相的，还生擒了原已经逃脱的薛明北。 如今，他已经成为了京城朝廷里最炙手可热的人物。只是百姓们又听说他于政事极为勤勉，却又没有操控权柄。 这样的人，在百姓们口中自然被夸成了神一般的存在。甚至有人说，令秦川就是上天派下来拯救大渝王朝的星宿。 可是令秦川听闻了这些传言，却只有冷笑。如果他没有胜了薛明北，那么就算他没有上过战场就打赢了和乌兰的战役，他还是会被湮没在历史的尘埃里，不见天日。 那就不会有如今这样的溢美之辞。天上派下来的星宿？只有愚昧无知的人才会相信这样的鬼话。 一路上，令秦川都保持着很低调的姿态，也不许随行的任何人面对百姓时有一丝轻慢甚至眼高于顶的姿态。 因为，他们更是啧啧称奇。传言中的皇夫，原来既不是什么五大三粗的大汉，也不是文文弱弱的书生模样，而是如此低调淡然，丝毫不为外物所动。 老百姓对令秦川的印象也变了很多。 正文 第337章 死城 尤其是瞿芗省的百姓们，见到堂堂皇夫居然亲自来到了受灾现场，和他们这样的低贱之人一起，他们心里便充满了感激。 只是没有人敢跟着令秦川的队伍一起，去到那个几乎已经成为了人间炼狱般的新城县。即使新城县曾经是瞿芗省最繁华热闹的县城之一。 相信，经过了这一次天灾的打击，新城县在瞿芗省的地位就会一落千丈了。又或者，直接变成一座死城。 令秦川敢去，可是他们不敢。 刚刚到了新城县的入口处，就有很多人涌了出来，争先恐后地拥在令秦川的马车周围，声音沙哑地叫着喊着。 这些人自然都是健康的没有染病的，听说京城的皇夫带了宫里据说医术最好的几位御医来了，都不由得感到了生的希望。 有了御医，这可怕的瘟疫就有很大的可能被消尽了吧？这样，他们的亲人就都有救了。已经被大水冲得千疮百孔的新城县，再也经不起如此庞大数目的人力损失了。 令秦川带来的侍卫只能奋力阻止着这些灾民太靠近令秦川的车驾。虽然现在他们看起来还是正常的，健康的，可是都说这一次瘟疫来势汹汹，然而潜伏期却是不确定的。焉知他们身上有没有带了瘟疫病毒呢？ 出宫之前陛下就反复强调过，如果皇夫和两位御医有什么三长两短的，他们就别想留着脑袋了。 所以，就算他们是用自己的身体替令秦川他们挡着这些灾民，他们也觉得更踏实。 外面的喧嚣让令秦川紧紧地皱起了眉头，他的脑子正在高速运转着，满脑子都是新城县的地形，还有河流旁边的地貌的特别之处。 当务之急就是治理好水患，那么最要紧的就是修建好拦河堤坝，不让有可能到来的下一场暴雨冲垮。 再次，就是疏通河道了，瞿芗的河岸之所以高出了民居那么多，就是因为从上游带来的泥沙日复一日地沉积，导致河床一天天地增高。 是以还要去上游查看一下，看看怎样才能有效地做好水土保持的工作。这是治水的第一步，也是至关重要的一步。 只是不知道，早早就来到瞿芗的令堰，有没有去做这个事情。 越往里走，车上的众人就越发能够感觉到死亡的气息。路边的房屋大多成了断壁残垣，要不就是里面积了很深的水，排不出来，根本住不了人。 在一些地势低洼的地方，还有一大潭深水，却是散发着恶臭的深黑色，上面漂浮着死去已久小动物的尸体。 路边满是人，只不过都是在痛苦地呻吟着，身上已经长满了脓疮的人，那伤口流出的脓血散发着令人难以忍受的恶臭味，有的人甚至半条腿都已经烂掉了，只能不停地说着胡话。 到处可以看见有的人扭打在一起，只为了对方手中那难得的干净的馒头。还有的人是为了对方去了远远的高山山脚下取来的那一瓢珍贵的泉水。 虽是小小的一瓢，却可以让他们拼了命去争抢。 正文 第338章 鼠疫？ 都只是为了生存罢了，谁还会去管这生存是谁换来的呢？ 因为这一场大暴雨，不仅把大河地堤坝冲垮了，还把百姓们日常饮用水的源头污染了，说来也是邪了，就算是从井里打上来的水，也是浊臭不堪。 再要是没有干净的水烧火煮饭，只怕整个县城里的人都要饿死了。 来到临时搭起来的“驿馆”的时候，并没有任何人出来迎接令秦川一行人，和在入口处时形成了格外鲜明的对比。 令秦川也不在意，只是格外低调地走进了驿馆里面，里面的人都在忙碌着，果然是因为手中的事情太过重要，他们才没有闲心理会令秦川。 见到令秦川进来，他们才有些奇怪地抬起了眼睛，看向来人。是了，他们终于记起来，今天应该是皇夫来到新城的时候。 他们便都纷纷站起身来，又是行礼，又是请罪的。令秦川本就不在乎他人是否对他行礼，当下也只叫他们重新忙自己的事情。 他们就真的不再去管令秦川，不过他们还是对宫里的御医——青承广和严正比较感兴趣。 他们的医术自不必说，都是一等一的，所以他们很期待这两位御医可以帮助他们找到治疗这瘟疫的方子。 当然，既然是找方子，都是要找人试药的。 令秦川想到了这个，当即沉声道：“你们当中必定是有医术高超的神医，相信来到这里也有一些时日了，还请你们给御医讲一讲这瘟疫的大致情况。” 众人如梦初醒，这才顺理成章地给青承广和严正说起了病人的主要病状，还有病发时间，病发后的禁忌病发前的临床症状等等。 这是不可以有一丝马虎的事情。青承广第一次没有去想这样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利益以及危害，而是专心地听着，认真地思索着。 令秦川也在一旁听着。他看过医书，这是没错的，可是他毕竟不是大夫，没有他们那样专业。而且这是异常难治的瘟疫，他听了也只觉得棘手。 这似乎是见所未见的瘟疫，比寻常的瘟疫来得气势汹汹。发病前还比较温和，可是发病之后，用不了多久就会达到濒死状态。 但是这个状态又可以持续很久，似乎这只是上天在惩罚着世人，就是要让染上了瘟疫病毒的受尽所有痛苦，让人苟延残喘，却不能痛快地死去。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引起的瘟疫？”令秦川喃喃自语着，“难道是死去的老鼠的尸体污染了水源？可是如果真是这样就不叫做瘟疫了，而是叫做鼠疫啊……” 这番喃喃自语，倒是让那些民间的大夫有些惊讶。像令秦川这样的显贵，应该做什么事情都只是流于表面罢了，很少有真的为民着想的。 如今令秦川这番低叹，让他们有些疑惑。难道传说中说令皇夫如何如何好的，竟然不是浮夸，而是确有其实的？ “回皇夫，那绝对不是鼠疫。”有人听到了这番话，忍不住出声强调。他用了“决定”这个词，就说明了他的成竹在胸。 正文 第339章 一起讨论 “嗯，你们有什么头绪吗？尽管说出来，大家一起讨论，才能更快地找到答案。”令秦川回过神来，就势说道。 “皇夫也是知道医术的吗？”有人好奇地问道。在他们看来，肉食者会医术的没什么用，事实上也没有多少个人去碰医学。 “谈不上知道。”令秦川淡淡地笑了笑，说道，“只不过闲时便看些医书，懂得一点点罢了。或者正因为我懂的少，不芜杂，还可以给你们提一点意见吧。” 虽然话是这么说，可是他这样说那些民医都知道了令秦川的大概功底。 名声也许有作假的，可是功绩是很难作假的。 没有上过战场，就能打胜比自己强太多的敌军，使边境再次安定下来，这只能是因为令秦川除了过人的谋略，还对实战兵法烂熟于心，并且运用自如。 这样的人，就算于某个方面并不十分精通但只要下了功夫去学，就可以达到别人望尘莫及的境界。 这个，他们毫不怀疑。以前唯一的怀疑，就是怕这个谋略，并不是令秦川的，而是周长风的。 “那么，还请皇夫多留意一下我等说的话了，也许我等不经意遗漏了某些地方。”便有大夫拱手说道，神情庄重。 “我会的。”令秦川随意地点点头，“还有，我现在并不是凭着皇夫的身份，而是钦差大臣的身份，你们不必叫我皇夫，就叫大人吧。” “是，是。”他们连忙抽空应声道。 “令尚书去了哪里？”令秦川又出声问道。 一个忙着捣药的大夫一边捣药一边回答他，“大人刚来，有所不知。令……令尚书这些日子一直致力于疏通河道，这会儿怕是还在大河旁边勘查呢，因而不能在此迎接大人到来。” 他本来想说令大人，但又想到令秦川刚刚说要他们叫他大人，怕混淆了，便改了口。 “是吗？”令秦川不置可否地点头，又问道：“他有没有去新城县里大河支流的上游去看过？有得到什么有用的发现吗？” 那个大夫一愣。 “这个……草民也不知道，这大概要问令尚书身边的人吧，不过他们可能也随着令尚书出去了。” 便有另一个大夫应声道：“大人，草民知道。有一次草民听到令尚书偶然地说起，说是河流的沉沙大多来自于河流上游泥沙的流失，顺着水流冲下来在下游沉积的，所以他倒是念叨着说要去上游查看一番。至于这一次是不是去了上游，就不太知道了。” 令秦川听说令堰也想到了河床一日日增高的原因，也没有多惊讶。令堰本来就是管理治水这一块儿的，比他专业得多。 所以令秦川能够想到的，令堰自然也能够想到。 “嗯，这方面他做得倒是不错。”令秦川说的，只是“这方面”。他夸人向来有几分保留，况且在其他方面，她的确是很讨厌令堰的行事方法。 可是在场的众人听着他说的话，心里都有几分异样。令秦川和令堰明明是血脉相连的父子，可是说话间却像是陌生人一样，连夸奖的话都带着几分官方的味道。 正文 第340章 所以动心忍性 看来，传言中令秦川和他的本家令府之间的关系很不好，是真的。 令秦川小时候所受的苦难，他们并不知道，但是依约是可以猜出来的。 也正应了那句话吧，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所有的苦难，都不会是白白经受的。心志坚忍之人，日后必定能够得到回报。 这样想着，他们心里对于令秦川的敬意，都更深了几分。 “大人，敢问一句，如果……草民是说如果……这瘟疫我等治不好了，那么新城县以及新城县的患者该当如何？”他问出来的声音，有几分不可抑制的颤抖。 他们是民间郎中，就算找不到治疗的方子，大概还不会被降罪。可是新城县的百姓们不同啊，他们一直等待着被救赎。 如果实在是治不好了，那么多伤病之人，又是粮食极度匮乏的情况下，又是考虑到不能让这么可怕的瘟疫病毒流传出去，最可怕的情况，就是弃城了。 这弃城也不会是普通的弃城，而是屠城，一把火把整座城烧掉。这样，就什么都干净了，这里也就会成为很长时间都荒无人烟的死地。 “不会。”令秦川还从来没有想过这件事情，此时他提出来他也是一片心惊。只是他回答得很肯定。 “陛下不会是那样无情的人。” 那个郎中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要说什么，可是终究没有说出来。 令秦川知道他想要说什么。明姬当然不会弃城，毕竟她还只是一个豆蔻少女，还不能想到这么残忍的事情。 可是，朝廷中的那些大臣们呢？谁又能保证他们也会有一颗仁慈的心。比起百姓的性命，他们更在意的是瘟疫病毒会不会扩大传播范围。 为了彻底杀死这些病毒，他们当然不会去考虑这些可怜的百姓。 “放心吧，谁想要放弃这座城，我都不会允许，即使我在这里，并不能见到远在朝堂的他们。”令秦川肃了容，保证道。 “多谢大人。”几人同时说道，只是声音里的担忧怎么都掩饰不住，也无法被打消。 令秦川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来安抚躁动的人心。如果瘟疫和堤坝的问题不能解决，那么说什么都是苍白无力的。 “我去外面看一看，你们也不要拘泥于这一间小屋子，出去外面看看也许更好。既能够更快速地找到病因，也便于稳定患者的情绪。” 令秦川皱着眉头说道。他始终相信，实践永远比理论更加重要，不出去查看实际情况，就只能永远被困在一个圈子里面出不来。 他们连连应声。 的确是，如果他们老是把自己锁在一间小屋子里，就这样漫无目的地研究，成效不大。而且这样患者还有可能认为是他们躲了起来。 万一引发了骚动，后果不堪设想。不仅他们的工作会遭到阻挠，患者也不会再心甘情愿地试药了。 正文 第341章 亲自安抚 说完之后，令秦川就走了出去。 外面还是一片惨象。虽然为了工作开展比较方便，这个驿馆的地址选在了县城中心地势比较高的地方，房屋被冲坏的并不是太严重，正好用来安置患者。 同时，也是隔离。 呻吟声还在不时地响起来，每个人脸上都有着清晰的绝望，还有无边无际的痛苦。要不是为了等药方，活下去，他们何苦受这份苦？ 令秦川看着，心里也不由得有了几分恻隐。众生皆苦啊，大家都是人，却都一样，逃不开命运伸来的爪牙，只能被迫生受着这份痛苦。 可是另一些人就不同，他们生来就是贵族，就意味着很难体会到挣扎着求生存的艰难，他们整天花天酒地的时候，永远想不到远方曾经为他们创造出财富的劳苦人民正在生与死的边缘苦苦挣扎。 这样想着，令秦川走过去，蹲下身来，对每一个正在痛苦呻吟的病痛之人轻声安抚着。对每一个人，都是和颜悦色，说着让他们充满希望的话。 他知道这些话只是某些时候的场面话，可是在这些濒临死亡的人来说，这样的话无疑是一种救赎，就好像饿了好几天的人，突然看到了可以充饥的野果。 他们伤口溃烂处流出来的脓血流得满地都是，可是有轻微洁癖的令秦川第一次没有去在意，而是依旧坚定地走到每个人的跟前，然后低下头，微笑。 这样是很容易感染瘟疫病毒的，令秦川自然知道。可是他管不了那么多，没有什么比百姓更重要，包括他自己，也包括明姬。 看到令秦川的举动，许多人都忍不住流下了浑浊的泪水。他们瘟疫的疫症已经全都显现了出来，只是程度略有不同罢了。 就连给他们看病的郎中都不敢在他们身边停留过长时间，更遑论说话了，可是这又是什么人？穿着明明像是达官显贵，全身好像都容不下一点点的污秽，可是却是这样的人愿意接近他们，鼓励他们。 看到他温暖的充满鼓励的微笑，让他们感觉好像天上的乌云都被风给吹散了。仿佛又看到了生的源泉。 “敢问公子是何人，安敢接近我等？”这时突然响起来一个单薄而沙哑的声音。令秦川循着声音望去。 只见一个文弱书生样的人，他的发病情况应该算是症状轻微的了，布满了红斑的手臂上，看起来虽然可怖，却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流血流脓。 令秦川笑了笑，道：“我是朝廷派来的钦差大臣，令秦川。大家请安心养着吧，相信粮草很快就会从别的地方运送过来。瘟疫造成死伤在所难免，我们朝廷只能保证，不让大家是饿着死的！” 令秦川说着，又想起刚刚进来时看到那边的人为了一块馒头和一瓢清水争抢不休的场景，不由得心里又是一阵堵得慌。 希望，这样的情况，以后再也不要发生了。 以前令秦川以为自己是冷漠无情的，可是来到了新城，他才知道，原来他也会和百姓们感同身受。 正文 第342章 拥戴 他更加相信了，他坚持要来新城县是没错的。如果注定有人要牺牲，那么那个人是他也无妨。只要其他的人也不去为恶。 “令……令秦川……”那个秀才喃喃道，然后才兴奋地喊起来，那声音和现在死气沉沉的气氛极为不协调。 “你就是皇夫！那个大将军！那个从没上过战场也照样取得了对乌兰的胜利的令秦川！” 令秦川诧异。 这个人看起来明明是个秀才，怎么对于他打了胜仗这样的事情表现出如此大的热情？而且还是在感染着瘟疫病毒的情况下。 “没错，就是我。”令秦川语气还是淡淡的，承认了。 其他人听到那秀才的呼喊，心里一震，也慢慢地朝这个方向移动了过来。 瞿芗一直都是比较发达的省份，新城县又是其中心之一，所以这里的人还是有几分见识的。 对于乌兰的那场战争，他们也是有所耳闻。 “这就是令大将军啊……”有人眼含热泪地絮絮自语着。 其他人如梦初醒，都不顾自己身体的虚弱，欢呼道：“令大将军居然来了我们这个小县城！我们有救了啊，有救了！” 类似于这样的叫声此起彼伏。这也是第一次，令秦川没有做任何的思想工作，就赢得了人们的信任。 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知道令秦川来了新城，就相信他们有救了，毕竟令秦川不是医者。就算他能够打仗，却不一定能够治疗瘟疫啊。 这么可怕的东西。 只是他们潜意识里，就认为有令秦川在的地方，问题就会迎刃而解。特别是刚才他们都看到了令秦川的举动。 这不是一般人想要作秀可以做出来的。 “皇夫您快出去吧！再在这里呆下去，只怕要被传染的。”有一个人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步步后退地说道，似乎真的是怕自己身上的病毒传染给令秦川。 其余众人也都反应过来，都自觉地给令秦川所在的中心装了防护栏，还让出了一条通道。 “是的，公子，请您还是先出来吧。”这时突然从病人群中挤进来一个人，正是童衡。 刚才见令秦川在屋子里和那几位民间大夫说话，他就离开了一下而已，没想到回来以后就发现令秦川已经出去了。 他一路寻过来，看到令秦川竟然在病患者之中时，他整颗心跳动的速度都快要翻倍了。陛下有多紧张他，他不是不知道。 可是刚才他却不敢堂而皇之地把令秦川叫出来，就是怕那些瘟疫患者以为令秦川并不是真正关心他们的死活。若是失去了他们的信任，那么之前构建起来的信任也会被打破。 直到有人先说起这件事来，他才敢进来的。天知道，刚才他在围栏外时看着令秦川，心里有多紧张。 “衡，你怎么进来了？”看到童衡，令秦川第一个反应还是皱着眉头微微责备。他可以进来，因为他不怕被病毒感染，可是他不允许童衡也这样做。 对于令秦川的质问，童衡只回答了几个字：“属下职责所在。” 正文 第343章 看河道 瘟疫患者这时也才真正了解了事情的始末，也都更加感动了。此时，便都纷纷让开了一条道路，劝说令秦川，让他赶紧出去。 令秦川想做的事情已经做完了，此时见到百姓们也这么关心他，便走出了这块地方。 可是在外面，透过围栏看着他们的惨状，令秦川还是感到很不舒服。这样看起来，虽然说是隔离，可是跟把牲畜关起来一样是差不多的性质。 “我们去看看河道。”令秦川不忍在这个地方再待下去，就对童衡说道。 童衡几回翕动着嘴唇，最后还是把这句话说出来：“公子，属下觉得您还是先回去沐浴一下吧，否则若是有瘟疫病毒沾染上了，回去陛下要和属下拼命的。” “急什么。”令秦川不以为然，“你没听说过吉人自有天相吗？我又怎么会那么轻易就染上瘟疫。倒是你。” 令秦川心里的怒气忽然就升腾起来，只是他一向擅长把它死死压住，所以看起来还是一副平淡的模样。 “你身上还有任何的防护措施，就敢这样大摇大摆地走进去？我允许你这样做了吗？”令秦川话里的戾气隐隐浮动。 童衡满脸的不同意，道：“公子，同样是没有任何防护措施，为何你进得，属下进不得？属下说了，那是在履行职责。” 令秦川气极反笑，道：“那我现在命令你，以后只需要管好你自己的性命，不得有违！至于我做什么事，你只要支持就好。” 童衡瞪大了眼睛道：“公子！” 令秦川轻笑，道：“既然自称属下……那你到底遵守不遵守我的命令？” 童衡无言以对，只好低下了头，道：“属下遵命。”可是他心里想的却是，这世上还有一句话叫做“便宜行事”，不是吗？ “那就陪我去看河道吧，不然你就先回去，我自己去看也不是不可以。” 童衡对此有些不解，问道：“令尚书不是自己去看了吗？为何公子还要去看？令尚书不是对此事更加擅长吗？” 令秦川摇摇头，道：“我虽然不是专业的，却也有一些想法。我和他看的东西不一样，他看他的，我看我的。” “原来如此。”童衡其实并不知道令秦川说的是什么意思，但是听起来公子似乎是有了独到的看法，他也就不去深究了。 “那么公子，我们还是赶紧走吧，只怕即将入夜的新城，人会更加杂乱。”童衡提议道，这也正合他的心意，于是赞同了。 —————————— 也许是令秦川和童衡两个人并不引人注目，所以中途看到令堰的小队伍时，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直到童衡看着令秦川又是东看看西看看，又是蹲下身子或者匍匐下去不知道在听些什么，已经很长时间后，令秦川总算是说了要回去了。 童衡便问有没有什么发现，令秦川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地说道：“没有，明天或者什么时候再来看看吧。” 正文 第344章 父子 童衡虽然觉得奇怪，可这毕竟是令秦川说出来的话，便也就没有再问下去了。 回到了“驿馆”之后，令秦川二人才见到了令堰。令堰比他们先回来，大夫们已经说了令秦川来到了新城县的事情了，所以他并没有太过惊讶。 “皇夫，先用膳吧。”令堰主动说道。说是用膳，可是米饭很粗粝，小小的半碗，菜也少得可怜。 不过令秦川相信，这已经是他们这里所有的最优质的饭菜了。 当下他也没有推辞，当然也没有应答，只是默默和童衡一起坐在了餐桌前，安静地动筷子吃了起来。 这样的味道的食物，大概只能是令秦川小时候吃的冷馊饭菜可以与之媲美了。只不过，那时候令秦川吃的饭菜几乎不能叫做是饭菜，所以现在的膳食其实和那时候比起来已经好了太多。 令堰看着令秦川，心下也有些微的震动。他本来以为令秦川一定会觉得这些食物难以下咽，因为他刚来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可是令秦川没有，而且还让一个手下人同桌吃饭，这就不能不让人敬佩了。 默默地看了一会儿，令堰默默地叹了口气，然后转身走了。他怎么会不记得，令秦川在令府长大，本就是苦难的，只是他现在的风光掩盖住了童年时的苦难，就连他也几乎要忘记了。 当时是他不对吧……不该胡乱要了令秦川的娘，还不负责任，任由他们母子自生自灭，对自己夫人的恶行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时候是可耻的大男人心理在作祟。他始终认为，令秦川的出生就是他酒后乱性的直接产物，会提醒他不堪的行为。 他可是官拜工部尚书，一生英明果决的令堰。 却没有想过，他其实是在残害两条性命，一个是他的儿子，一个是他的女人。 但是后悔是没用的。 甚至现在他还要担心令秦川会不会为了报复，把整个令家往死路上推。 令堰在自己屋子里的时候，居然满脑子不再是该怎么修建河堤，而是在想着令秦川的事情。 不过他还没料到，令秦川吃完饭之后，居然会主动来找他。 “皇夫可有什么事需要老臣去办？”令堰还是说得很有礼貌，对着令秦川的脸上，是谦卑的笑容。 “没什么，只是来告诉你一件事。”令秦川的语气也正常，就好像他们只是普通的，皇夫和臣下的关系。 “今天我去看了河道，还研究了一下崩溃的河堤旁边的地势地貌，发现了一些小问题。” 令堰有些惊讶，令秦川何时还对修建河堤这种事情有了研究？ 不过也是，如果他什么也不懂，也就不会来这里了，给别人添乱不是他的爱好。 “老臣愿闻其详。”当下，令堰的心也提了起来，肃容对令秦川拱手道。 “我发现，河堤崩溃的那块地方，也就是民房损坏最严重的地方，土壤都比较松软，缺少黏性。”令秦川缓缓说道。 这个，令堰自然也早就发现了。 正文 第345章 都是问题 “皇夫可有什么想法？”令堰沉声问道。 令秦川淡淡地开口，道：“没有。不过明天我还会再去看一次，到时候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发现。” “皇夫所言有理。”令堰捏着官腔，“这个水患可要尽快解决才好，瞿芗一直是国内的粮食大省之一，此番经受了水患和瘟疫的打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 令秦川听着他的话，突然一个激灵。“刚刚你说什么？再说一遍。”他也沉声问道。 令堰有些奇怪，复述道：“经受了这番打击，也不知道新城县乃至瞿芗省什么时候才能恢复。” “不是，前一句。” “瞿芗一直是国内的粮食大省之一。” “对，就是这句话。”令秦川一抚掌说道，声音里多了几分激动。 不知是不是因为年岁大了，令堰还没有领会到令秦川的意思。瞿芗是粮食大省没错啊，这句话有什么玄机吗？ “敢问……”令堰于是犹疑道。 “刚才说了，崩溃的河堤周围，方圆几里的地方，土壤都是松软的，很肥沃，相信河床里沉积的泥沙更是如此。而新城县也是粮食大省中的粮食大县了。” 令秦川心情沉静下来，开始娓娓道来。 而说到这里，该明白的令堰也都顿时明白了。 既然主要的问题是河床太高，只要河堤一垮就会造成大灾难，那么就需要把河床弄得低一些了。至少，低到民房的平均高度以下才行。 降低河床高度，不只有一个方法，即对上游进行水土保持，那样工程量太大，见效也不快。还有另一个因地制宜的办法，就是让百姓自由攫取河床中的泥沙，用来种植水稻等适合松软土壤的农作物。 这样的话，不仅可以解决河流水患的问题，还能有效利用这些泥沙，使生产快速恢复，说不定还可以继续保持粮食大县的地位。一举多得，何乐而不为呢？ 如果，再将这个方法和对上游进行水土保持一同进行，双管齐下，效果就更好了。 “此法甚好！”令堰眼睛顿时发亮了，一抚掌激赏道。 令秦川却摇摇头，道：“不，现在还有一个最大的障碍，就是瘟疫。如果瘟疫还在这片土地上横行，那么就算利用好了泥沙，修建好了堤坝，也无济于事。” 令堰满腔的激动被令秦川这句话浇得冷透，也冷静了下来。瘟疫，这是硬伤。 他皱了皱眉头，道：“老臣也不懂得医术，看来也只能依靠那些大夫还有御医了，成败得失，都要看他们了。” 想了想，令堰又说道：“不过，治理水患这件事情还是缓不得，老臣明日就吩咐他们开始吧。就算瘟疫实在治不好了……也能给其他地方的人造福。” “嗯。”令秦川似是而非地应了一声，又问道：“既然说了要给百姓用堤坝和河床的土壤，那么你打算如何实行？河边土壤松软，你又打算如何筑造一个坚固的大坝？” 这些都是问题。 正文 第346章 发现问题 令堰这才意识到自己所想的到底是多么浅薄。在比自己小了那么多的，他的儿子令秦川面前，仿佛他才是晚辈。 不过令堰毕竟是工部尚书，经验丰富，当下冷静下头脑，稍稍一想，就想到了办法。 “要让百姓都来用这些土壤，其实并不难。因为这些土壤湿度和透气度都很好，适合农事的需要。而这个河堤……老臣觉得应该从别的地方用黏性更好的土壤来修建，虽然这样比较麻烦，可是几乎能一劳永逸。” 令堰一点点地提出他的意见。 “皇夫以为如何？” 令秦川脸上没有丝毫动容，只是继续点头说道：“你说的这些，也正如我所想。不过，还有一个问题就是，这黏土……你打算从哪里去取？” 是啊。 为了防止病毒的扩散，现在几乎是整个县城都处于封闭状态，要想出去恐怕不容易。而且这是筑造河堤的大工程，耗时间更耗人力，如果黏土的来源选址远了，只怕无法完成，更别说达到预期结果。 尤其是在这样一个人心浮动的时刻。劳动力要么染了瘟疫，要么粮食缺稀，吃不饱，力气不足，就连修建堤坝的积极性都会大打折扣。如果再让他们千里迢迢去搬土，怕是谁都不干。 即使你说烂了嘴巴，即使你舌灿莲花。 这些人不比受过正统教育的京城贵族，还能与之讲道理。这种情况，谁都只能看到眼前的既得利益。 “这……”令堰有些语塞。 “所以，我明日还是再去勘查勘查吧，这种事情马虎不得。就算找到了黏土，也要慎重选择，多方面的因素，一个都不能忽略。” 令秦川说完，就站起来准备离开。 令堰的脑袋也一直在高速运转着。虽然年纪大了，可是他还没有到头昏眼花的地步，在很多时候，他的脑子还是比很多人灵光的。 要不然也坐不到工部尚书的位置。 见令秦川要起身离开，令堰脑子里灵光一闪，连忙又叫住了他。 “皇夫，老臣知道了！” 令秦川倒是没有怀疑他说的话的真伪性，停住了原本要迈出去的脚步。 “这些日子，其实老臣和皇夫一样，一直在观察这里的地形地势地貌，方才竟然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 令堰说着。 “老臣发现河边的泥土松软，容易被冲垮之后，又往河流上游走，发现附近有一座山，山上的泥土和别处都不一样，是土壤黏性极好的红土。” “老臣以为，去那座山上取红土来修建河堤，绝对没错。” 令秦川也惊讶了。今天他去看的时候，光顾着看堤坝旁边的土质了，对其他地方倒是没有细看。不过令堰这么重要的地方也能忽略，真是…… “依你看，地址选在那里，没有任何问题吗？”令秦川没有说废话，直接问道。 令堰还是又考虑了一下，才谨慎地说道：“那座山离原本的堤坝距离并不算太远，而且山势相对平坦，易于上下山。同时那样的山势，也不容易爆发泥石流之类的危险灾害。因此，这也算得上不二选择了。” 正文 第347章 思绪纷乱 “那就好，也亏得你观察得细致，否则明日还要劳筋动骨再去看一遍。”这重要的问题解决了，令秦川的心情轻松了几分，话语中也不由得带了几分笑意。 “接下来的事情，令尚书心里应该都有数，晚辈就不指手画脚的了。既然如此，尚书大人还是早些安寝吧，我也该走了，这几日舟车劳顿，乏的很。” 令秦川微微点头致意，声音又恢复了平日面对令堰时的冷淡和陌生。 是的，只有陌生人之间才会讲这些虚伪的客套话，父子之间是不会的。所以，令堰知道，令秦川还是恨透了自己。 “皇夫……”令堰想着，不知道怎么的，脑子一冲动，就叫住了令秦川。“不，秦川……以前是爹对不起你，这是最后一次对你说对不起了……也不知道你能不能原谅爹。” 被叫住的令秦川只是下意识地顿住了脚步，然而听到令堰可笑的话之后，他仍然是以一声冷笑作为回答。 “不会。”令秦川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头也不回地接着迈开了步子往外走。 抛弃了他，害死了他娘，居然还想着求得他的原谅？令堰以为他还是三岁小孩吗，这么容易就能被好听的话给骗了？ 屋里的令堰还在近乎痴愣地看着令秦川离去的背影。令秦川这次来，不就是为了给他指明治水的方向的吗？可是，看起来他还是没有放下任何东西啊。 从小积累起来的仇恨，一直根植在他的心中。 罢了。自己的儿子，也不差他这一个。 第二天，令堰果然集结了所有的劳力，说是可以动工修建河堤了。民众们听说已经找到了切入点，可以修一个坚固的河堤了，都不禁欣喜若狂。 看吧看吧，令秦川才来了不到一天，河堤的问题就可以着手解决了，这不是福星是什么。也正因着这样的想法，百姓们都格外地配合。 说要去山上挑红土回来修河坝，那些身体还健康的百姓都跟着一起去了，无论是扛着的，还是挑着的，各个人脸上都没有怨气。 可是最让人心焦的，还是这棘手的瘟疫。无论尝试了多少种方法，都不能很好地起到效果。 不是副作用很强，就是刚开始服下去病人明明有了好转，可是不到一天又会继续恶化，而且恶化的速度还会加快。 才只是几天的时间，每一个懂得医术的人都是焦头烂额，都明显地瘦了好多。 对于瘟疫，令秦川的确是不擅长的，所以即使自己再怎么着急，都不能给出一点有用的意见和建议。 而且这种事情是催不得的，若是催得太紧，医者的心就会乱，心一乱了，就算方子是对的，用量也会不小心弄错。 这样，他就会把这个药方排除，那就很难再回到正确的方向了。 “怎么办？县城里的人已经越来越多的人染病了，就算隔离也没有用啊。”童衡也是焦心得很，向令秦川禀报道。 “隔离也没用？”令秦川重复着，心里更是乱得很，导致思绪怎么也无法汇集到一起。 正文 第348章 暴动的趋势 冷静冷静。令秦川不断对自己说道。 无论什么事，他都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面对。如果说治水方面他还能冷静地思考，给出方向。那么瘟疫这样随时可能要了人性命的疾病，令秦川是怎么都没有办法淡然面对。 他只要犹豫一下下，就会有一条鲜活的生命结束。 “隔离……隔离怎么会没有用？……隔离是为了防止瘟疫病毒进一步扩散，使更多的人染病……那么，这怎么可能会没有用？没有用？” 令秦川脑子里实在是混乱的很，只能通过一遍遍重复着童衡说过的话，一步步地引向自己通常的冷静思路。 “隔离病人没有用……那会不会是因为病源不只是来源于已病患者？”令秦川勉强把思路理顺，有些迟疑地提出道。 童衡虽然不懂医术，可是这样的逻辑判断他还是可以的。 当下，他认真思考了一下，然后说道：“公子，属下以为是这样的。既然里面的病源跑不到外面来，那就是外面还有别的途径可以令人感染瘟疫病毒。又或者，是之前感染了病毒的人早就把病毒传染给了附近的人，只是要过一段时间症状才会显现出来。” “嗯。”令秦川强逼着自己压制住心里的烦乱。“那就把这些话告诉御医，让他们去外面看看什么东西可能是不干净的。” 童衡应了声，令秦川便又问道：“对了，粮食从外面运送进来了吧？看起来有没有什么克扣的可能？” 童衡回答道：“回公子，粮食几天前就已经到了，没有人敢克扣。也许，是因为您是现如今的风云人物，也是陛下最关心的人，所以他们不敢打这批粮食的主意。” 令秦川不管他们到底是为什么没有克扣，他只要知道粮食没有被克扣就好了。 “那就好，总算不会有人饿死了。”他松了口气，说道。 “还有一件事……”童衡说到这里有些犹豫。令秦川正是烦心的时候，自然看不得他这副模样，不由加重了语气说道：“有什么话趁早说，还有这么多事情要做。” “是，公子。现在……百姓隐隐有暴动的趋势，这几天不断有人来到驿馆外门外不断地谩骂，只是每一次他们来，您和令尚书正好都不在。” “我在的时候，明明所有人都是好好的，怎么就要暴乱了？”令秦川觉得此事非同小可，不由沉声道。 “属下也不知，可是现在最重要的是，百姓的不信任已经到了几乎人人心里都有怨气的地步。” 令秦川也很吃惊，道：“已经这么严重了吗？大夫们没有出来安抚吗？” 童衡答道：“当然有安抚过，只是收效甚微，民众们的矛头甚至已经指到了民间的神医身上，也包括几位御医。” 都说是神医，是全天下医术最好的大夫，可是现在人越死越多，可是还连张像样的方子都没有研究出来，也怨不得他们等得没有了耐性。 这的确是问题啊。 正文 第349章 仍待商榷 “而且这几天以来，来闹事的人也越来越多了。”童衡继续说道。“所以属下想要请示公子，到时候是强行镇压，还是……” “当然不能强行镇压，这样只会激起更多的民愤。”令秦川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却也没有找到好的对策。 那该当如何呢？如果不武力镇压，那么以后的寻衅只会越来越多，人们也益发肆无忌惮。 这种事情只能到时再想对策了吗？ 官和民不齐心，又怎么可以。 只能让严正加把劲了。 这样想着，令秦川就走进了里屋，看到的还是如同他刚刚来到的那样忙碌的景象。每个人都有自己需要忙的事情，仿佛不容许任何一个人插手或者干扰。 “严正，你们这么长时间了，到底有没有新发现？”令秦川对严正说道。 此时严正正在对着光看着一棵绿色的植株，那鲜嫩的绿色在阳光下变得很是透明的样子，那微微绿色的光投射到他的手上。 这是一棵再普通不过的绿色植物，实在没有什么值得研究的。 令秦川这几天也一直在看医书，这种植物倒是没有见过。 严正听到令秦川的声音，连忙回过神来，道：“回大人，微臣已经正在拟写药方了，只是各种药材用量还要商榷，正在研究。” “快了？”令秦川听到严正的说法，不禁觉得欣慰。 “回大人。是的。为了保险起见，所以微臣没有宣扬出去。”严正说道。 不过令秦川知道，严正也有一部分自己的私心。他应该是对自己的药方很有把握，如果这药方是他一个人写就的，那么论功行赏的话，他的功劳最高。 “严正，你应该知道，群策群力，才会使事情的结果达到自己的最大期望值。”令秦川不咸不淡地说道。 被令秦川这么轻易地看穿了自己心里的小九九，严正有些尴尬，却也不想再藏着掖着，左右令秦川都已经知道了。 那么论功行赏的时候，他就不会再因为这个药方的横空出世是他一个人的功劳，就特别奖赏。 “这个药方可能还有需要完善的地方是我等这样凭空看不出来的，所以需要验证了，才能给患者服下去。”严正又说道。 “你是说，要找人试药？”令秦川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 “大人英明。”严正拱手恭维道，“可是现在百姓的情况相信大人比谁都要清楚，要找到试药的人，怕是难了。” 令秦川沉吟了许久，最终也没有说出个具体的解决办法，只说道：“你继续研究药方，务必要快。” 说完，令秦川就走了出去。 屋子里的其他人都无暇去听令秦川和严正的谈话。也许正因为令秦川和严正并没有避开他们，所以他们反而没有偷偷听的想法。 只不过，令秦川刚刚离开没多久，严正就把他们全都叫过来，说是自己有了有用的想法。 众人都是惊奇不已。怎么又是令秦川过来了一会儿，就有了药方的雏形？民间的那几个郎中，都不由得起了几分敬意。 正文 第350章 试药的姑娘 就这样，好多个医术一流的大夫在一起讨论着新药方的可行性，还有改进的方向，一讨论就是好几个时辰。 外面喧嚣声越来越大，同时病人的呻吟声也越来越大声，越来越痛苦。原来，是患者的亲人见不得亲人的痛苦，又开始跳脚了。 起先只是几个人，到后来已经聚集了很多人，在驿馆门前不断地谩骂着，诅咒着，语言粗陋不堪。 令秦川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局面，令堰去主持修建堤坝了，所以只能由他自己来面对这一切。 他一边高声地出言安抚，一边让警卫拦着激动得已经快要冲进来的患者亲属。然而情势刚刚得到一点改善，便又重新不可控起来。 “乡亲们！”令秦川大声喊着，“大夫已经在里面研究药方，这谁都看得出来，相信不久药方就会成型，到时候就可以拯救你们的亲人了。还请各位稍安勿躁！” 可是如今连令秦川的话，百姓们也是不太相信了。 “谁知道你们官府关起门来在里面干什么？这么些天了，因为瘟疫死去的人只增不减，我们只是不甘心亲人就这样可怜地死去！”有人愤激地喊着。 这一声喊出了大多数人的心声，顿时一片附和之声。令秦川就这样不停地解释着，辩解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有人高喊的声音。 那声音带着几分急切，道：“药方出来了，出来了！”令秦川听到这个声音，不由得舒了一口气。 药方总算是出来了。 人群中渐渐安静下来。 令秦川倦怠的声音拖着几分疲惫，缓缓地响起，道：“有没有人愿意以身试药，以求药方的准确性？” 当然没有人愿意。是药三分毒，本来染上瘟疫已经是很痛苦的事情了，他们可不想因为药方子可能的错误而牺牲自己。 这样的寂静持续了很久，突然有一个娇脆的的声音响起来：“我愿意！”说着，随着悦耳的话音落下，一个穿着淡蓝色衣裙的小姑娘从拥挤的人群中挤了出来，跑到侍卫面前，端起其中的一碗药，捧在手心里极为斯文优雅地把它喝完了。 喝完之后，小姑娘才抬起头，一双清亮的大眼睛直视着令秦川，嗓音嘹亮地说道：“小女子愿意相信令大人，也相信令大人带来的大夫，以身试药，活与死，都无悔。” 那个小姑娘其实也不算太小似乎已经及笄了，只是身量太瘦小。穿着一身洗得快要发了白的蓝布衣裙，却是干净得很，应该是每天都洗的。这样的时刻，还能保持衣着的整洁，足可见得这样的人是不凡的。 只不过，这张脸总给令秦川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他们分明以前没有见过。 还有那一双晶亮的水眸，那么灵动，好似一汪春水。看着他的时候，却让他莫名有种心悸的感觉。 这太奇怪了，只是一个试药的姑娘。 令秦川按下心里的疑团，礼貌地笑着，说到：“谢谢姑娘的信任，还请进屋去修养一段时间，让大夫了解一下你的患病情况。” 正文 第351章 凄厉的叫声 其实这个姑娘的发病程度低的很，脸上和手臂微微能看见点点红斑，可是丝毫不影响她的美丽。 是的，美丽。 在这种年纪就能美丽到这个地步，估计也就将来的明姬和月舞可以。 见到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都能如此豪迈，那些百姓们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都纷纷回到了自己应该在的位置，去把家人带过来服药。 良久，小姑娘的身体没有一丝异常。 众人都欣喜不已，大夫们便多派了几个人去煎药，以便煎出更多的药汤，让人们服用。 好在，药材是足够的。 这样的好景，一直持续到了晚上。一场谁都没有预料到的风暴正悄悄地逼近，逼近这些无辜的可怜人儿。 快到半夜的时候，更鼓已经敲了三下，幽暗而寂静的夜里突然爆发出尖锐而凄厉的哭声，哭声震人耳膜。 不是说大声，而是太过悲痛了。 这段日子人们睡觉都敏感了许多，一点点风吹草动都能被吵醒，更何况是如此尖厉的哭声呢？ 恍惚中，他们竟然差点以为是闹了鬼。 紧接着，好多个地方灯火亮了起来，又是一阵骚动，偶尔听得有不间歇的呜咽声，让人听了就揪心。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令秦川本来没有睡着，此时觉得蹊跷，更是清醒了。不多久，有侍卫慌慌张地跑进来，仓皇道：“大人，大事不好了，白日里喝了药的病人，大多数病情又反复了，有的人……因为挺不过来，已经死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嘴唇颤抖着。那些人白天还是好好的，可是喝了药之后明明有了好转的症状表明，可是如今却已经死了。 是药方有问题吗？可是为什么会爆发得如此惨烈？本来就来势汹汹的瘟疫，此时更加如同洪水猛兽。 “我去看看。”听到这个他万万不想听到的话，令秦川只丢下了这么一句话，就一阵旋风一样闪了出去。 是了，令秦川是会武功的啊。 驿馆外面，已经聚满了百姓。一个个手中都拿着火把，明亮的火光，把他们还挂着泪痕的脸庞照得越发狰狞。 见到令秦川出来，又是一阵群情愤激，直说他们官府都是只会搜刮民脂民膏，而救他们的时候，却用心险恶，把毒药给他们服下。 百姓们已经近乎疯狂，所有人说的话，都已经听不进去了。拿着火把的，甚至想要把火把扔到驿馆中，想要把他们这些官府中人全部烧死。 侍卫们尽力拦着百姓们，听到他们冲动而偏激的话语，一颗心不由得提了起来。一直这样拦着，已是十分疲累，可是百姓却好像有无穷的力气，他们体力都渐渐不支了。 但老百姓的谩骂和诅咒还在继续。 “乡亲们！”令秦川需要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能使自己的声音被自己听到，被他人听到。 “这种瘟疫本来是极其罕见的，现在能有这么一个药方，已经是努力了很久的结果，而且服用了药汤的人，不只有到了半夜就死去的。”令秦川停顿了一下，说道：“比如说，昨天试药的那个姑娘。” 正文 第352章 群情激奋 “我在这儿。”令秦川刚刚说完，那个姑娘就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只是，她的身板依旧挺直，她的步伐依旧优雅，她的眼眸依旧清亮，她的声音依旧悦耳。 “大家看，我是染上了瘟疫病毒的人，这是众多郎中已经确切查验过的。可是昨晚我并没有死，相反，今日我脸和手臂上的红斑都淡化了许多。” 说着，她撸起了自己的衣袖，一双嫩白如同莲藕的玉臂呈现在大家眼前，扎眼的是，她的手臂上还有淡淡的斑驳的红痕，看起来的确是瘟疫的症状。 如果是化妆的，他们还没有见过化得如此真实的。 在场的众人不由得心里都多了几分动摇。 “小姑娘家家的可不能说谎，要不然是要被沉河处置的。”有一个人厉声说道，“姑娘，你敢保证你不是官府用钱买来的托儿吗？” 那个小姑娘没有一丝畏惧，清澈的眼睛直视着说出这些话的人，肯定地说道：“是的，小女子敢保证。如若不然，就由着大家把小女子沉河了罢！” 在这个时代，一个小姑娘敢于说出这样的话也是需要勇气的。因此，听到这些话，大家心里都信服了几分。 有人没有出现恶化的现象，那就说明这个药方不是毒药方！他们昨日可都是看着她把那碗热气腾腾的药喝下去的。 再看看吧……或许，这个药方还可以改进呢？ “那你们说，”有个人喊道，“要多长的时间，才能研究出来药方？我们平头老百姓的生命同样是宝贵的啊，如果不能治好，还不如同你们同归于尽！” 他说的话正好也符合了众多人的心理，一时间所有人都在高喊：“对啊，要是久久没有结果，大家就一起死！” ———————————— 昨日，远在京城的朝堂上。 这段时间，令秦川不在，明姬独自处理政事也都雷厉风行了很多。因此，大家都知道了，这个女帝在令秦川的培养下，早已经不是可以随便欺负的小丫头了。 明姬的威信从此提高了许多。也许，令秦川暂时的离开，也不是什么坏事。 这是月舞心里的想法，不过明姬截然相反。她是每时每刻都希望秦川哥哥在她旁边。 前段日子听说新城县爆发了瘟疫，令秦川说想要去那里的时候，她的心里就一直有种不祥的预感。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对令秦川太紧张了。 现在……瘟疫病毒还没有被消灭，不过所幸没有传出令秦川也染病的消息，她才稍稍有些安慰。 然而每夜她总是从噩梦中惊醒过来，梦里是她和秦川哥哥天人两隔的场景，让人撕心裂肺。 “众卿可还有事要奏？”明姬心情焦躁，问道。 大臣们每当遇到这种时候便总是噤若寒蝉，就算有事也绝对不敢说还有事，因为那大都是些不痛不痒的事情。 不过今天，却是有些不同。 有一个大臣手执象牙笏站了出来，说道：“回禀陛下，前方瞿芗省的治水和除瘟疫的情况，有异。” 正文 第353章 强势 “有异？”明姬一听到和令秦川有关的事情，神经就不由自主地紧绷了起来，“什么情况？速速道来。” 千万……千万不要是秦川哥哥也染上了瘟疫……他答应过自己的。一想到这里，明姬心里便有了仓皇的无措。 “陛下，此次瘟疫的病例，在新城县外也出现了，现在整个瞿芗省都是人心惶惶。”那个大臣说道。 明姬很是意外。新城县的瘟疫病毒怎么会扩散到了外面，他们应该已经把可能的病源都隔离起来了才是啊。 “而且，新城县里面每天都有十几具尸体运出来火化，都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怕是……再难治好了。”他继续说道，里面的中衣也是被渗出来的细汗浸得湿了。 “陛下，要不要考虑弃城？”他咬咬牙说完这句话，便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明姬果然是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厉声道：“你说什么？弃城？”她的眼睛里不再是清透的，而是充满了戾气。 弃城是什么意思，她比谁都知道的清楚。但是她的秦川哥哥还在里面啊，弃城？就是让她死，都不可能。 “陛下，不可意气用事啊。瘟疫病毒不能被传播出来，特别是还处于没有任何可控药方的情况下！” 这个道理谁不知道？可是，如果秦川哥哥没了，他们可以还一个给她吗？就算真的有，她也不要。 她喜欢的，永远是现在的令秦川。这是任何人都无法取代的。 “不要再说了，谁以后再敢说什么弃城的事情，就自己领罪去死吧。”明姬没有听进去他说的话，格外冷酷地说道。 见状，也有人选择站在那个老大臣的那边，道：“是啊陛下，您不能只凭着自己的心意来做事，迟早要让大渝吃大亏的！” “朕自己的事，需要你管了吗？”明姬也毫不示弱地说道，“就算要吃大亏，朕也要把它变成不吃亏！况且，有皇夫，才是大渝的大福，谁谁想要伤害他，谁就踏着朕的尸体走过去吧！” 众人愣愣的，看明姬如此坚决，他们又都不敢再说什么了。 长此以往，会发展成什么样子呢？大渝会更好吗，还是会被吞并？ “你们再想别的办法，无论是什么，只要不伤害生灵，那么只要能够达到目的的，随你们提出来。”明姬又说道。 不是让瞿芗省自生自灭，这已经是很好的了吧？还想要求怎样？ “是，臣明白了。”刚开始说要弃城的那个大臣缓缓地应道。 “既然如此，就退朝吧，众卿家回去，休息之前都想想，看看还能有什么更好的法子。”明姬心情烦闷，所以一刻也不想在朝堂上多呆，哪怕一分钟。 众位大臣这才陆陆续续地走出金銮殿。 传言都是真的吗？在新城县的皇夫父子俩，要怎么回来呢？又会不会直接得了瘟疫死了呢？ 他们心里都在默默地想着。 如果是回不来了，那当然最好。陛下的羽翼还不够丰满，朝廷中又少了这两个大人物，那他们岂不是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了。 正文 第354章 为难 虽然挟天子以令诸侯这样的事情他们还不敢做，但是陛下也就一个女子，又能怎么样呢？只要国家的大权掌握在他们手里，就足够了。 同时，明姬心里也一直在想着刚才的人提出的问题。如果瘟疫不可控制，就算隔离了病患者，也无法阻止传播的话，那么瞿芗省的其他地方就很有可能希望她废掉这个县城。 那时候，大多数人都是这么要求的，她就是想要不同意，也没有办法。 这可不行。到底怎么办才好？ 明姬找到了月舞，直接说道：“月舞，你让裴云曜护送粮食去瞿芗吧。我担心户部的人办事不力，又或者在其中动什么手脚。” 月舞有些怔愣，道：“怎么让我去叫他啊，姐姐你不是答应不让裴云曜去了吗？” “可是……”月舞这么一说，明姬也有些为难了起来。让裴云曜护送粮草，实属无奈之举。他也比她大不了多少，他有危险的话不仅月舞会悲痛，她也会自责。 可是，还能有什么人？ “可是我找不到比他更适合的，不畏惧权贵的人，勇敢的人，身手好的人。难道，要让裴自去吗？可是他还要训练血罂啊。”明姬硬着头皮说道。 “姐姐你……”月舞愣愣地看着她，好像不能理解她说的话，完全呆滞了。“万一裴云曜死了呢？英年早逝，你怎么对裴统领交代？” “如果裴云曜途中出了半点差错，就全都算在我的头上。”明姬坚定地说道。这便是，她坚持要让裴云曜来做这件事情了。 月舞想了想，终于答应了下来。 裴云曜一开始就想跟着令秦川去瞿芗的，只是她阻拦住了他。如果这时候让他去做运送粮草的事情，想来，他也会乐意去做。 也罢，就让他去做想做的事情吧。她是放得开的人，既然裴云曜不害怕，她也没有什么好替他害怕的。 皇夫令秦川去了这么些时日了，也没有听说染了病，不是吗？ 听了月舞深明大义的回答，明姬感激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同时，一阵惭愧涌上了心头。 月舞见状抱住了她，道：“姐姐，放手去做吧，你做什么我都会在后面支持你。所以，不要觉得对不起任何人，这是你本就应该去做的。” 明姬更是感动，连连点头。 有这样的妹妹，夫复何求呢？这是老天爷都在厚待她了呢。 那里的粮食供给绝对不能断，这和攻城是一样的道理，如果断了，后果不堪设想。 明姬这样执拗地想着。 次日，满满的好几十车粮草被运送往新城县，由裴云曜负责护送。如此，这些人便都不敢轻易去动这些粮食了。 裴云曜是什么人？管理那支神秘队伍的统领的儿子，也是年纪轻轻就和令秦川上过战场的人，他们可不敢惹。 不得不说，明姬的决断是正确的。丰厚的粮草运送至新城县，民心都暂时安稳了下来。因为，这说明朝廷还没有放弃他们。 这样等着，等着最合适的药方被研制出来，几乎要让人耗尽所有的心力。 正文 第355章 留下来 明姬承诺过，让裴云曜把粮草送达新城县之后，就让他回来，所以明姬当着所有人的面，就说让裴云曜一完成任务就回来。 想来，裴云曜还是不会公然违抗明姬的命令的吧，不管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让一国之君威严扫地，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他不会如此不明事理的。 果然，如同明姬所预料的那样，裴云曜回来的时间和她算准的一样，说明他并没有逗留。 “裴云曜。”在没有别人的时候，明姬叫住了他。“你知道……新城县里面的情况怎么样了吗？” 裴云曜回过头来，对明姬笑了笑，一如既往地漫不经心，道：“陛下并没有让臣进去，所以，臣是确实不懂。” 本来说了这样一句话，裴云曜就应该走的，这才符合他的性格。 可是不知为何，他仿佛没有克制住，声音带了几分讽刺说道：“陛下若是想知道，何不如自己去呢？不过，这大概是不可能的吧，您还要在京城主持政事呢。” 这几句话明姬听得一头雾水。为什么要说出这样的话？是他的性格使然，随口说的，还是有什么别的意思？ 可是没有等明姬问清楚，裴云曜已经一拱手，便头也不回地走远了。 “喂，裴云曜！”明姬想要叫住他，可是裴云曜脚步没有慢下来，依旧气定神闲地走远了。 明姬一脸懊恼。 不过应该没有什么吧？裴云曜的性格一向是这样的，说出来的话也是似是而非。 其实，明姬不知道的是，远在新城县的令秦川，此时正躺在病榻上。或许，那种破竹席铺就的床榻，还称不上病榻吧。 ———————————— 时间回到那一天。 自从那个姑娘安抚了众人的情绪，使得百姓和官府之间濒临崩溃的关系重新稳定下来，令秦川就对她多了几分欣赏。 这样有胆色的女孩子，他见得实在是不多。甚至司秋珺也不及其十分之一。 明姬或许可以，毕竟是从小就被训练的，朝着既定的方向。如果令秦川对她没有影响的话，明姬一定可以达到更高的高度。 一个人一旦有了感情的牵绊，就可能会成为致命的弱点。 那一天，那个小姑娘主动走到令秦川面前，一双清亮的的眼眸微微仰视着令秦川有些疲惫的面容，道：“大人，我想留在驿馆可以吗？” “为什么？”令秦川警觉起来。这个小姑娘的出现好像一直都含有凑巧的成分，然而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那么多的凑巧？ 还是在这样敏感的时候。虽然令秦川并不愿意怀疑这样正值芳华的妙龄女子，可是也不能不防。 “我没有家，我想有个地方容身。而为了安全，驿馆是最好的选择。”小姑娘说得理所当然。 “你的父母呢？” 小姑娘没有一丝犹豫，甚至没有一丝悲痛的表情，说道：“瘟疫。因为瘟疫，我的父母，还有一个弟弟，都死了。” 令秦川听了默然。 真是可怜见儿的，这样听起来。只是，为什么她不悲伤？ 正文 第356章 薛紫言 “你为什么不伤心？他们是你最亲的人。”令秦川犀利地问道。 童衡看令秦川在和这个救了大家伙的小姑娘说话，虽然有些好奇，却还是只在一旁等待着。 小姑娘这才显露出悲戚之色，有些哽咽却故作坚强地说道：“我已经悲伤过了，剩下的时间，我要为了他们努力活下去。活下去。” 活下去…… 这句话触动了令秦川。同样的话，令秦还在母亲临死前听过。这样的无助和无奈，这样的绝望，却不能放弃生命，他能够体会得到。 令秦川语气有些软了下来，问道：“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眼里有晶亮的光芒一闪而过，“薛紫言。” 令秦川咀嚼了一下这个名字，赞道：“好名字。那你留下来吧，我会让人给你收拾出一间屋子。” “我不会白住的，”薛紫言没有表达感激，而是这样说道，“趁我还活着，我会帮你们试药，怎么试都行。” 令秦川本来正要转身离去，听到这话又回过头来，道：“万一，因为试药，你死了呢？这不就违背你的希望了么？——活下去。” 薛紫言并没有被这句话迷惑，还是冷静地说道：“这不冲突。爹娘要我活下来，肯定想让我活得有意义，那么这样的时刻，就让我试药吧，也算是为国家为人民做贡献了。” 说着，薛紫言微微地笑起来，颊边漾起浅浅的梨涡，很是甜美也很是单纯的模样。 令秦川点了点头，道：“你放心吧，你肯试药，我却不会让你死的。” 薛紫言闻言笑了，道：“小女子谢过大人。” 令秦川已经转身走了开去，和童衡一起迈步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童衡不忘叫一个侍卫给薛紫言带路，这里多余的房间还是有的，如果薛紫言不嫌弃，自己收拾一下就可以住了。 薛紫言就这样留在了驿馆。 在令秦川的提醒下，大夫们都去河流旁边查看了很多次，自己也跟着去。 大家还是认为这一回瘟疫病毒的特殊性是因为这个地方的水土和别的地方不太一样，所以他们又改进了之前的药方，根据这里的人们的生活习惯等，又研制出了新的药方。 有了新的药方，自然就需要再一次试药。薛紫言照样义无反顾，充当了这个试药的角色。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令秦川也决定亲自试药。 这一回有了令秦川的亲自试药，所有的过程又都是在大家的眼皮子底下完成的。所以百姓已经不再那么骚动了。 五六月的天气总是多变，之前是因为下了大暴雨，所以冲垮了河堤，他们也才会来此处。而现在又是大晴天了。 高渺的天空万里无云，炽热的阳光炙烤着大地。炎热还不是最让人最无法忍受的，还是腐尸的味道太难闻了。 不是说有尸体没有拿去火化，而是炎热的天气让患者的病情更加反复，皮肤溃烂而流出的脓血的气味让人闻了直欲作呕。 患者们的呻吟声也是越发的痛苦了，让自己看着自己像行尸走肉一样，无异于在他们头顶上悬了一把刀，一把随时可能掉下来的锋利的宝刀。 正文 第357章 中暑晕倒？ 令秦川听着，也是皱着眉头。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总感觉自己的身体和头脑好像都不是这么灵便了，总是觉得有些头晕，可是这么坐一会儿的话，却又好了。 只是这样反反复复的，实在让人不舒服得很。 难道是天气热了，这段时间花费的精力又多，他也容易中暑了？ 可是中暑这种现象以前从来没有在他身上出现过。 药快要煎好了，百姓们都还在满怀期盼地等着，令秦川便暂时不去想这个问题。 这时候，童衡走过来说道：“公子您今天怎么了？脸红得有些奇怪，是生病了么？要不要让大夫来看一下？” 令秦川摇摇头，道：“没事，可能有点中暑，先撑过等下的试药再说吧。” 童衡脸上充满了担心的神色，只是还是依言站到了一边。不过他却更加留意了一些，防止突然发生什么。 “大人，你怎么了？”薛紫言明艳的笑脸凑到了令秦川面前，带着几分关切地问道。“要不就先回去休息一下吧。” 令秦川抬起眼来看她，却觉得她的笑脸看起来越来越模糊，到最后还带了几分诡异。 “没事，继续吧。”他说道，声音是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低弱。 薛紫言软软的声音还在继续说着话，可是到底说了什么，令秦川已经分辨不清了。到底是怎么了？头有些晕…… “大人，薛姑娘，药熬好了，请试药吧。”有人端着热气腾腾的药碗来到令秦川和薛紫言跟前，恭敬地说道。 顿时所有老百姓的目光都汇聚到了这边。 看薛紫言拿起了其中的一碗，令秦川觉得脑子有些模糊，下意识拿起了另一碗药，和薛紫言一起喝下去。 只是药碗刚刚送到嘴边，令秦川突然眼前一黑，手中的药碗“啪”的一声掉到地上摔得粉碎，滚烫的药汤四下飞溅。 “公子！”童衡第一个反应过来，奔到了令秦川后面，一把托住了令秦川后仰往地上摔去的身子。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场景吓到了，以至于竟没有做出反应。令秦川身边的薛紫言更是被吓得尖叫一声，跳到了一边，依然心有余悸地抚着胸口。 看向晕了过去的令秦川的眼神，也是充满了惊魂未定的惊惶。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啊！”迟迟反应过来的百姓，顿时沸腾了起来，不断地质问着。 “药还没喝到肚子里呢，怎么就突然晕倒了？该不会是想趁机以意外为名，杀了皇夫吧！” 这样的声音不断地想起，虽然荒谬，可这也表明百姓还是比较相信这个创造了好几个传奇的皇夫的。 “大家……大家请安静一下！”青承广连忙招呼着让人把令秦川扶进里屋，同时大声喊道。 只不过他的声音终究还是太小。 “都闭嘴！”突然，童衡一声大喝。他是令秦川最最信任的手下人，所以鬼使神差地，百姓们都安静了下来。 “皇夫方才就一直觉得头有点晕，身体也有些不舒服，是为了大家，他才坚持要试药！”童衡大声说道。 这样，就把药方的问题给排除了。 正文 第358章 怒气 同时，也让大家觉得感动。 “这也许是中暑的原因，请大家稍安勿躁，静静等待御医查看的结果，也请大家继续相信，我们官府并不是只会搜刮民脂民膏的官府！” 童衡说完，就直接把令秦川扶进了里屋，让青承广进来把脉。 身后留下一片哗然。令秦川这样的精神，是他们所没有想过的，都中了暑，却还是坚持为他们试药。 当下，有好几个人都站了出来，争着抢着说要替令秦川试药，以回报他的无私付出。 局面重新好转了起来。 这一次的药的确是比之前好了很多，情况好转的人数已经达到了六成。这个数字已经是很难得的了。 只是不知道，之后还会不会反复。说来奇怪，每次都已经看到很多人情况好转了，可是过了那么一顿饭的时间，大多数已经好转了的人又开始反复。服一次药，就好一次，然后过了一顿饭，又开始恶化。 这样的情况，让人们的精神都快要崩溃了。 良久，青承广哭丧着脸走了出来，对一直守在外面的童衡等人说道：“头疼、发热、四肢时而暖时而凉，出现了四肢时不时抽搐的情况，这些症状……跟这次的瘟疫很像。” 青承广几乎是感觉到自己的脖子有一只手在掐着一样，艰难地说出了这句话。 然而这句话的分量，显然不仅仅止于此。 童衡几乎是听完他的话的第一时间，真的上前掐住了他的脖子，冷声道：“你说什么……要是误诊，你这颗脑袋就等着被我摘下来当球踢吧！” 青承广明显地哆嗦了一下，可是依然坚定地说道：“微臣……没有误诊，保险起……起见，可以……让其他的医者，也……也看看。” 青承广觉得自己要被掐死了，武者的力气，本就大得很。 童衡这才狠狠地放开了手，冷声对已经愣住了的其他医者说道：“还不快进去！” 青承广顿时开始喘着粗气，剧烈得好像要把所有的空气都吸进体内。重新呼吸到新鲜空气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他在心里感叹着。 其他医者连忙进去，又是良久，同样哭丧着脸走了出来，重复着那句残酷的话：“大人他……可能真的得了瘟疫，得要赶紧隔离起来才是。” “可能……可能？”童衡暴躁地走来走去，喃喃道。 很久之后，他终于冷静了下来，道：“隔离吧，就在公子自己的房间里，不经允许，任何人不许靠近公子的房间。就连郎中，想要进去也要征求我的同意！” “是，是，童大人。”众人都唯唯应声，童衡跟在令秦川身边的时间长了，他某些时候已经代表了令秦川的威严。 童衡这样吩咐完之后，心里反而更乱了。 好端端的，这些日子并没有直接接触病患，怎么就突然爆发了瘟疫？ 而且这是至今治不好的瘟疫。难道是来的第一天，公子去一个个安抚的时候，瘟疫病毒就已经被染上了？ 可是，明明他才是不懂医术的那个，却没有得瘟疫，反而是对医术有过研究的公子得了……真是不公平。 正文 第359章 福大命大？ 为什么他没有染病？公子的瘟疫病到底是不是那个时候开始的？他想他要去问问那些郎中，看看到底有没有可能有这样长时间的潜伏期。 “这自然是有的，各人的体质不一样，所以瘟疫的潜伏期也会不一样。有些人也可能半年之后病症才会显现出来，也有的人是一两个时辰。”这是青承广和严正他们的一致回答。 弄清楚了瘟疫的来源，童衡开始陷入了一种致命的恐慌之中。 这是至今为止没有找到好办法治疗的可怕的瘟疫啊，那么这回吉人天相到底还有没有用？ 要是公子死了呢？ 那么自己也要殉了吧，他活着就是为了公子的，公子死了，他就也没有了活下去的意义，就不用再在世上浪费资源了。 从这天开始，开始流传出一个传言：皇夫令秦川作为钦差大臣来到新城县，鞠躬尽瘁，为了安抚瘟疫病患，自己也不慎得了瘟疫。 这样的传言传了出来，没有一个不信的。毕竟那一天令秦川的举动很多人都看到了，又转述给他人。 所以就算那些人都死得差不多了，人们还是能知道令秦川到底为他们做了些什么。 所以，裴云曜运送着第二批粮草来到新城县的时候，这件事情正传得沸沸扬扬。 他听说了也是吃惊，再三确认了之后就不容分说地来到了驿馆。见到令秦川的时候，他躺在榻上，瘦得不成样子，脸上和手臂已经布满了红斑。可想而知，他的全身应该都已经是这样的红斑了。 现在还有时间，要是到了红斑溃烂，就很难再救回来了。 令秦川正是难得清醒的时候，见到裴云曜来了，他惊怒之下大声咳嗽，道：“你……你怎么能来？快回去……” 裴云曜看到他现在这个样子，又想到了战场上他英姿勃发的样子，不禁悲从中来，蹲下身去握住了令秦川的手，道：“是陛下让我送粮草来的，听说你得了瘟疫，就忍不住进来了。” 令秦川如临大敌，连忙把自己的手抽回来，急促地喘息道：“你快回去，不许把我得了瘟疫的事情告诉陛下。” 裴云曜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令秦川已经把眼睛闭上了。 “不许把我得了瘟疫的事情告诉陛下”，这是令秦川对裴云曜说的最后一句话。出于对令秦川的尊重，裴云曜还是选择了保密。 这么大一件事，新城县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可是京城却一点消息都没有，显然是令秦川特意嘱咐过要保密了。 就这样，他带着满心的惶然，回到了都城，回到了宫里。明姬追问起他令秦川的情况，他硬是没说，可是他已经给了暗示了。 不过根据一般规律，明姬大概潜意识里会拒绝去思考其中的关联。 现在看来，果然是。 希望，那些医者能快点研制出正确的药方，把令秦川救回来吧。 一切，只能是尽人事听天命了，也许令秦川福大命大可以挺过来也未可知。 正文 第360章 找到 这几天来，民间郎中和宫内御医同时致力于研制出新药方，因为上次那个药方对令秦川好像根本没有作用。 “怎么会这样啊？”严正焦躁地踱着步子，自言自语道。“明明我开的方子，药材是用最适合治疗瘟疫的，用法用量也仔细推敲过，当场喝下去，也可以见到成效啊。” “可是为什么，过了一段时间病人的病情就会反复甚至加重？这里有什么玄机吗？还有什么东西是被我们忽略了的？” 这个问题再不解决是不行的，眼看着皇夫危在旦夕，县城中还有源源不断增加着的瘟疫病患，还有这么多人等待着一个药方。 若是不行，就算他们成功回到了宫里，陛下也是不会放过他们的。 “被我们忽略了的？”有一个号称神医的人喃喃重复道，“外面可能的病源我们也都去看过了，有什么因素是可能疏漏了的？” 他眉头深锁，已经陷入了满腔的思绪里，而且试图理出一条好线索。 “各位，暂且失陪一下！”突然，他紧锁着的眉头松开了，咋咋呼呼地站起来说了一句，就奔了出去。 “童大人，要不要去追一追？防止出现什么意外。”有侍卫说道。 “不必，现在郎中的地位最高，就算灾民再怎么闹事，也是不会杀医者的。”童衡说道，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被令秦川潜移默化了。 侍卫便就此作罢。 也不知过了多久，严正还在为他的药方烦恼，就听到了方才奔出去的神医回来了，神情兴奋得很。 “大家快看，快看！”那个神医举起了手中的东西，格外大声而兴奋地喊道。 众人都疑惑地抬头。 只见那个神医手里的东西，正赫然是……一只癞蛤蟆。或者说得医学一点，就是蟾蜍。那只蟾蜍还没有死，恶心的腿还在神医手里胡乱踢蹬着。 真是让人看了就倒胃口。 不过蟾蜍的确可以入药，还是挺重要的一味解毒药。 这是瘟疫，那可以解毒的蟾蜍回来，有什么用？而且明明看起来挺斯文的一个人，居然就这么冲动地跑出去，活捉了一只癞蛤蟆回来。 这么握在手里，不觉得恶心吗？而且癞蛤蟆皮上有毒腺，他居然不怕？就这样赤手空拳？ “连大夫，你可是有了什么发现？”青承广虽然也觉得匪夷所思，却还是礼貌地问道。也许，他真有什么好想法是他们之前都没有想到的呢。 “众位同僚。”连神医终于冷静了下来，道：“我是生活在这里很长时间的大夫，所以我知道，这里的人，河流决堤后的饮用水，大约是不干净的。” 本来想听他说出什么能让人嘲笑的话来，可是却是他说的那句“不干净”吸引了他们所有人的注意力。 如果说方子没有起作用，那就只有查百姓们的生活习惯了。 这里是南方，人们一天都需要喝很多的水，可是自从河流决堤之后，凶猛的洪水曾经淹没过他们的水源，比如说水井之类的。 这样，河流水带有的脏东西，或者半路中带来的脏东西就会进入水源。 正文 第361章 蟾蜍 可恶！怎么可以忽视了这么重要的事情。所有人都在心里捶胸顿足着，对于连神医的话也不由得信了几分。 “现在我们已经没有办法去弄懂到底是什么脏东西进入了水源中，导致百姓一喝了水病情就反复，但是我们大可推测！” 连神医大声说道。 “所以，你就去寻了蟾蜍？”青承广发问道。蟾蜍这种东西，虽然有毒，但事实证明他于很多病症的治疗都很有效果。 以前人们留下来的记载中也有说明，治疗瘟疫也是有人用过蟾蜍和毒蛇作为药引的，虽然恶心了些，可是有用才是最重要的。 “没有。”连神医点点头说道，“蟾蜍的功用显而易见，历史上曾经也有过是因为水源问题导致瘟疫难解的，我就是受了这个启发，才跑去捉了一只蟾蜍。” “如果大家觉得可行，我现在就可以把药方写出来，事不宜迟。”连神医说着，声音里已然带了一丝焦灼。 大家都有些为难地思考着。蟾蜍，毒蛇，这样的东西只有他们这些身为医者的人，才能接受吧。百姓若是知道了药引是这种东西，只怕要避之如蛇蝎。 “我同意，你把药方写出来吧，大家再一起探讨用量和适用人群体质的问题。”青承广身为御医属属正，见识广，眼光也长远，首先进行了首肯。 连神医得了这句准话，也不再去管其他人的意见，当下极其兴奋地磨墨，准备把药方定下来。 大手一挥，洋洋洒洒的药方子已然写就，是医者特有的急促的草书。 这样写出来之后，为了能更好地体现出药效，众位大夫又聚在一起讨论了很长时间，一直到了将近三更的时候，才各自回了房间。 明天，将会是激动人心的一天。因为，方子已经完成了。 才到了晌午的时候，他们就又把患者都聚集了起来，说是新的药方又横空出世了，这一次的药可是不同反响。 百姓不管什么不同凡响，他们只想知道这一次的药方能不能拯救大多数人的性命，能不能拯救令秦川的性命。 百姓也都听说了，问题出在水源上，因此他们第一时间通知了百姓，让他们不要再饮用新城县里的任何水源。 同时修书一封，八百里加急直达京城，让陛下想办法把干净的水送到新城县。等到瘟疫解决之后，再集中火力解决水源问题。 百姓们都很配合。 可是当看到煎药的过程时，他们还是震惊了。怎么能用蟾蜍和毒蛇入药？那么恶心的东西，只要在脑子里想一想就能让他们毛骨悚然。 为了安抚众人，大夫们一直在一旁说什么良药苦口利于病之类的话。 可是杯水车薪。 而且现在他们一个个还在忍耐着口渴的折磨，再喝下这么恶心的药，他们不用活下去了大概。 等待的过程是煎熬的，到了药火候差不多了的时候，一如往常地，有侍卫拿着药碗，把药炉里的药倒到了药碗里，然后端出来。 正文 第362章 恶心的药 头一回，人们并没有想象中的欢欣和雀跃。 “有谁要自愿试药的吗？”侍卫艰难地问出这句话。他们知道，这么恶心的药大抵是没有人愿意喝的。 所以，他们也做好了亲自试药的准备。没有人愿意试药，那么为了稳定民心，他们当然要站出来试药。 “我愿意试药！”依然是那个娇脆的声音，不知为何，在此时听来有一种震撼人心的效果。 果然，只见那个叫做薛紫言的小姑娘脚步轻快地奔了出来。她面色红润，只是那红痕还没有消退。 驿馆里其他人因为防护措施做得好，所以就算喝了这里的水，也没有发病的迹象，可是这个薛紫言本来就染了瘟疫，抵抗力自然差些。这些日子，她的病情也出现过反复，只是每试药一次，便又好转一次。 她蹦蹦跳跳地来到端着药的侍卫跟前，微微踮起脚，拿起了托盘中的一碗药，慢慢地吹凉，就义无反顾地喝了下去。 喝完之后，她一如既往地把药碗往下一翻示意她已经喝光了，然后说道：“乡亲们，你们看，我都喝完了，其实只要你想要活着，不管喝什么药都不会是苦的。” 众人都受到了震动。 又是这个惹人怜爱的小姑娘啊，她一直待在驿馆里面，她病情反复的事情众人也都听说过了，可是反反复复，现在反而比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气色更好了。 她都能这样不拘小节，那他们这些岁数比她还大的人，又怎么能当怂包？ “那这一碗，就让我先喝了吧！”有个年轻的后生，病得貌似也是挺严重的，手臂上的红斑已经开始流脓了。他看薛紫言喝了，自己也就端起了剩下的一碗药喝了下去。 看得出来他憋气憋得很辛苦，可是他还是坚持把整碗药喝完了。 这样一来，大家都不再忌讳，都说道：“趁早快煎药吧，大家都等着服药呢。这么折磨人的药汤，不是正确的药方实在说不过去！” 也许说的人是有心开玩笑，因为折磨人的药，也不一定是对症的。不过他这么一说，大家心里都产生了共鸣。 这么多痛苦，不还是挺过来了吗？那么，就是喝了蟾蜍毒蛇药汤，又能怎么样呢？最坏的结局不过一死，可是如果没有药方，他们一样会死。 于是大家又都燃起了热情。 童衡看着这场面，心里不由得舒了一口气。这段日子以来，虽然有好几次百姓和官府都要起直接冲突了，可是竟然每次都险险避过了。 公子知道了应该会高兴的。 等大家都服了药，他就亲自煎一碗药，送去给公子喝。不管有没有用，都要试一试。他相信大夫们智慧的结晶总能有效用的。 这样想着，童衡把那个连神医叫了过来，让他亲自拿了药材，又让他把药材全都处理干净放进了药炉，就自己煎起了药。 这段时间，令堰虽然知道了令秦川也得了瘟疫的消息，也表现出很担心的样子，可是他照例没在。 治水才是他的职责，令秦川既然已经有这么多人关心着了，那他也只有舍下他一个选择。 正文 第363章 为何不可？ 他相信生死有命。如果令秦川注定不能活下来，那他就真的活不过来。就算他留在驿馆，也是无济于事。 —————————— 让人很奇怪的是，明姬居然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令秦川染上瘟疫的事情。 已经没有人知道刚听闻这个噩耗的时候，明姬是什么反应，就连她最亲近的月舞都不知道。也许晴缨和暮雪会知道，可是她们不可能说出来。 大臣们也只知道，在某一天的早朝，明姬的脸色是前所未有的沉重。听着他们把想要说的话说完，明姬语声淡漠地开口，道：“礼部准备一下吧，明天朕要去瞿芗省，新城县。” 这一次，明姬没有和任何人商量，直接下了命令。 此话一出，引起一大片哗然。明姬是一国之君，怎么可以随心所欲地想要离开皇宫就离开皇宫？而且现在新城县瘟疫横行的情况，任谁都心知肚明。 明姬去了，极有可能染上瘟疫。 “陛下，请容微臣确认一下，您方才所说的，是说要去瘟疫横行的新城县？”有一个老儒臣站出来，谨慎地问道。 明姬冷淡地笑了笑，道：“沈爱卿果然是人老了，耳朵不中用了。不错，朕说的就是新城县。” 群臣这才真正地喧闹起来。 一个个都站了出来，手中端端正正执着象牙笏，神情激动地劝谏。内容无外乎是说国不可一日无君，如此云者。 明姬早就料到他们的说辞，当下没有听几句就打断了：“行了，朕告诉你们，如果你们非不让朕前去新城，那么令秦川身死的消息一传来，那也就是朕身死之时。” 明姬说得理所当然，好像一个完全不知道生死为何物的懵懂无知的小孩子。可是偏偏，她才是最懂得死亡的人。 “陛下，不可啊！”下面的人顿时如临大敌，差点就跪成一片哭谏了。“这样赌气之言，怎么能就这样说出口？陛下，您是大渝的陛下，不能为了一个皇夫丢下整个大渝不顾啊！” 他们希望这样的言辞能够让明姬回心转意，不要去新城县。 “为何不可？”明姬还是应答得淡漠，“这个大渝江山，朕不要了，自然还会有其他人要。诏书朕已经让人拟好了，若是朕死在新城，回不来了，自然就会有人拿出遗诏，扶朕的皇叔，也就是楠亲王克承大统。” 这样一番话，竟然让一干大臣暂时失了声。 平心而论，明姬当政以来，还没有做出甚么让大渝蒙羞的事情。相反，在皇夫令秦川和楠亲王的辅佐下，把权臣薛明北斗下了台。 可是，也许只是因为她是女的，他们这些大臣心里始终是有些芥蒂。谁愿意一辈子臣服在女人的脚下呢？而且还是年纪这么轻的，明姬。 如果说，明姬把皇位让给了楠亲王，他们也许会更加乐见其成。可是，这样的倾向，又怎么好这样堂而皇之地表现出来？ 明姬看着下面的一帮大臣如她所想，都沉默了下来，心里不禁松了一口气，同时也在心里冷笑。 正文 第364章 你们就碰死吧 他们的心理，她怎么可能不知道？现在，如果能让众位大臣不反对她去新城县，那么就是把皇位给了皇叔又如何呢？ 她已经慎重地想过了，皇叔比她更得民心，而且他是男性。更重要的是，皇叔同样是玉氏皇族的后代，那么大渝江山就不会改姓。 这样，她什么诺言都没有违背。 “陛下，您不可以去新城县。”也许是朝堂上少有的真心接纳了明姬的大臣吧，他还是提出了反对。 “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可以命令朕？”明姬冰冷的目光就像冰刺一样，刺向那个大臣。 “陛下三思而后行啊，”那个大臣干脆跪了下来，磕着头说道，“大渝不能没有陛下，陛下是先帝钦定的，不可以随便让位给楠亲王！陛下这么做了，其实是把楠亲王陷于不义之地啊！” 他这么一跪，其他人也都跪了下来，高喊道：“陛下三思啊！不能丢下整个国家不管啊！” 这样一来，整个金銮殿里只回荡着一种声音，就是阻止明姬去新城的。 皇夫虽然之前立了功，可是毕竟明姬才是皇帝，他不是皇帝。所以若要在明姬和令秦川之中选一个，那么自然要选明姬。 这就是政治斗争的残酷性。 “如果朕一定要去呢？”明姬见他们一致地反对，声音不由得更加冰冷了。 “如果陛下执意要一意孤行的话，臣宁愿一头碰死在这金銮殿。”为首的大臣说道。 其他的大臣也许没有他这么大的勇气，可是他们反对明姬出去。 出于礼教。 “那你们就碰死吧！”明姬冷声道。“反正朕已经决定要去了，如果真的死了，大渝的一切，你们的一切，和朕就再无关联。” “礼部尚书，你同意朕去新城县吗？”明姬说完，见他们又是沉默，便直接问了礼部尚书。 礼部尚书根本没想到这把火这么快就烧到了自己身上，被叫到的时候，他的脸色不由得发了白。 “臣……臣以为……”他磕磕绊绊地说着，“陛下，您不应该冒险啊！”最终，他还是这样说道。 明姬听了，气得冷哼。“好啊，朕现在还是大渝的皇帝，还没有禅位呢，你们就敢违背朕说的话了，是想造反了不成？” “微臣不敢。”礼部尚书连忙跪下来澄清道，他夹在两方势力之间，实在是不好受啊。 “朕实话说了吧，就算礼部什么都不准备，所有的粮草，吃穿用度都没有，朕也不会改变主意的。” 明姬神色又恢复了平静，说道。 “就算是走着去，朕也要去。如果不去，朕也迟早会变成没有思想没有感情的行尸走肉。呵……这正好给了你们挟天子以令诸侯的优势了对吗？” 众臣大惊失色，连忙否认。 “此事谁说都没有用，众位爱卿还是选择多关心自己的性命吧。不管谁在朕面前碰死了，朕也不会动容半分。” “既然如此，众位爱卿如果有心，明天就去朱雀门城楼下送朕走吧。若是没有别的想法，退朝。” 明姬不由分说，径直说道。 正文 第365章 一起死啊 “陛下……”明姬好像听见了如此苍老而又无力的声音，可她已经没有办法去管了。她只顾得上她的秦川哥哥。 其他人在秦川哥哥面前都显得格外的渺小。 于是，丹陛下的小太监只管听命令唱喏道：“退朝——” 这一天，不知有多么的惊心动魄，只是很多时候人们并不能感觉到这样的惊心动魄。 皇帝抛下了国家，抛下了臣民，出了皇宫只是为了去找皇夫，这样的事情大概追溯到很久很久以前，都很少见吧。 或者说，根本不曾见。 第二天，明姬果然自己拿着简单的行李，也就是一个小包袱，就出了宫门，去往朱雀门。 朱雀门，顾名思义，这个城门就是在皇城的东面的。只有通过这道朱雀门，才能用最短的时间去往新城县。 “秦川哥哥，秦川哥哥……你明明答应过我的，说一定会平平安安地回来，可是你怎么可以没过多久就违背了你的誓言了呢？”明姬痴痴地想着，口中不禁喃喃了出来。 不过应该也是无伤大雅的吧。 明姬自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学习武艺了，所以对于骑马，她也可以驾驭。当她正要挥鞭抽动马腹，往前奔去时，明姬突然听见一直是静默一片的后面突然传来了高呼声：“微臣敬请陛下来日归来，继续把大渝治理成一个强大的国家！” 正是昨日坚持反对明姬出去，而去新城县的那个大臣。 虽然明姬已经抱了必死的决心，才要去新城县，可是看到这么多人还是愿意等她回来，她还是很感动的。 明姬回过头，遥遥地对着那些大臣点头致意，也不晓得他们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然后，她干脆利落地一挥马鞭，抽在马腹上，马儿吃痛，立马往前跑了起来。明姬当然不是单枪匹马跑去新城县的，跟在她旁边的还有几个最厉害的大内侍卫，还有一直跟着她的晴缨和暮雪。 从一开始明姬就知道，能够被安排来作为留在她身边的耳目的，一定是身手极好的。如今看来，果然是如此。 不过现在晴缨和暮雪已经不遮遮掩掩的了，她们喜欢做什么，讨厌做什么，擅长做什么，涉猎了什么，明姬差不多都知道。 明姬就这样离开了京城。临走前，留下诏书，说是让楠亲王担任摄政王，在明姬不在的日子里，主持政事，所有人看到摄政王如同看到皇帝一样。 这一次，明姬是把什么都给放出来了，就像在交代身后事一样。事实上，她也的确是想交待身后事来着。 毕竟，她的记忆中，依靠药物摆脱了得瘟疫的痛苦的人，她还没有见过。没有见过，那就可以把最坏的结果摆出来了。 不能给自己太大的希望。 明姬一行人，就这样骑着快马，往瞿芗省的方向跑去。 沿途那么美丽的风景，明姬也无心欣赏。 秦川哥哥，你一定要挺住。一定要挺住！ 明姬不断在心里呐喊着。 至少，要等到她到了，大家再一起死啊。 正文 第366章 只要有你 一起去了阴曹地府之后，秦川哥哥，你大概就不会再嫌弃我比你小了那么多了吧？那时候，所有人都是平等的了，我要永远待在你的身边。 死了又能如何，只要有你。 明姬不断地用马鞭子抽打马身，马吃痛之下往前发了狂一般地奔驰着，可是明姬还觉得不够快。 晴缨和暮雪在后面追赶着，也渐渐感觉心有余而力不足。她们从来没想过，看起来这么柔弱的小姑娘，也可以这么疯狂。 她们只能咬紧牙关追赶着。马跑死了也不要紧，反正她们带了钱。 明姬只觉得胯下的马还不够快，远远不够快，她急得都快哭了。怎么办，她要到秦川哥哥身边去啊。 万一秦川哥哥不等她了怎么办？ 进入瞿芗的时候，一行人跑得惊了集市上的百姓，众人都是惊魂未定地看着已经绝尘而去的几匹马，都在暗暗想着，这又是哪家的纨绔子弟？ 关键是，领头的还是一个衣着华贵的小姐。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明姬领着晴缨暮雪还有几位侍卫，没日没夜地赶着路，从来没休息过。所以，在换了几次马的情况下，原本三天的路程，被明姬缩短成了一天一夜。 明姬早已经暗地里研究过了新城县的地图好几遍了，所以进了新城县以后，她一点都没有去管路边的人，只是一个劲儿地往前冲。最后，终于到了驿馆。 这时候，严正正好出来倒药渣，看到高头大马上的明姬，还以为是自己做梦了。陛下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严正！皇夫在哪里？快带朕去见他！”看到严正的明姬也来不及惊喜，而是一下子跳下了马，大声叫道。 严正这才意识到，原来真的是陛下骑着马来了，他也来不及思考其中的因由，下意识就带路往前走了。 那个药方果然起了作用，县城里面病情再次反复的人已经很少了，有的那几个只是特例。 所以，刚才严正正是让令秦川服下了第一碗药。 颠簸了这么一天一夜从来没停下来过，明姬刚跳下马，就觉得自己全身都要散架了一样，差点双膝一软就跪了下去。 可是她依然撑住了。 就快要见到秦川哥哥了，她不能倒下去。 可是暮雪没有撑住，马刚刚停下来，她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她从马上摔了下来，晴缨心里一惊，连忙飞身过去挡在了她的身下。 粗砺的石子顿时刺入了晴缨的后背。她只哼了一声，没敢让明姬听到。而此时明姬已经随着严正走了。 令秦川的房间里弥漫着深重的中药味，他虚弱地躺在床上，脸上的红斑已经开始溃烂了，原本清风明月般干净的脸庞，此时面目全非。 “秦川哥哥！”明姬没有在意那已经开始溃烂的脸，只是扑了过去，眼中的泪珠一串一串地掉落下来。 怎么可以这样？她只是半个月没有见秦川哥哥，他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严正大惊失色，连忙奔上前去，不顾礼教有妨，扯住了明姬的手，道：“陛下，不可啊！” 正文 第367章 他是会心软的 令秦川这才刚刚喝下了药，瘟疫病毒还没有被杀死呢，明姬这样不顾一切地接近他，很有可能也被传染。 要真是这样，他就不用继续活着了。 明姬看着令秦川近在咫尺的脸庞，却不能够接近，不由得怒了。她一把拍掉严正的手，咬牙切齿地说道：“你，够了！” 下一秒，明姬已经跪在了令秦川的床榻边，双手环住了令秦川明显瘦弱了很多的身子，宽大的衣袖覆住了令秦川整个上半身。 严正一看到这个画面，不由得也有些泄气。他的话怎么比得上皇夫重要？陛下是宁愿自己死了，也不想放弃皇夫啊。 这样想着，严正默默地走出了房间，顺便关上了门。 直到明姬的手压着了令秦川的身体，他才模模糊糊地醒了过来。 明姬还兀自伏在他身上，泪水无声地流淌着，她整个人也一动不动，仿佛时间静止，她只是想这样抱着日思夜想的人。 “明姬？”令秦川感觉眼睛有点模糊，可是还是认出了抱着他的这个人，不是明姬又是谁？ 犹疑地问出了这么一句，令秦川肯定了自己不是错觉，便伸手想要推开明姬。可是他躺在床上这么些时日了，又怎么有足够的力气？ 反而是明姬感觉到了他的动作，一下子抬起头来，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 “秦川哥哥，你醒了！”明姬脸上犹带着泪痕，却惊喜地说道。 “你快回去。”令秦川对明姬说的第一句话不是问候，而是叫她回去。明姬终究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子，离开皇宫一定会遭到他人的诟病。 “不回。”看到令秦川的冷淡，明姬心头如同被人一盆冷水当头浇下，凉了大半截。可是她依旧倔强。 “我已经没事了。” 明姬一听这句话，心头的火又熊熊燃烧起来。“你说过！你说过你不会得瘟疫，可是你现在病得这么重！” 明姬想起听到令秦川染了瘟疫的消息，心里是有多么的慌乱，生怕再见到他，就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她的眼泪又不可抑制地落下来。 可是，这一切都比不上秦川哥哥的健康啊，只要秦川哥哥可以被治好。当初说的什么不许他回去，都不要紧了。 “我已经喝过药了……有用的药。你不知道吗？”令秦川见到她的眼泪，不知为何心就软了下来。 他一直告诉明姬不要轻易哭，如今她一哭，他才知道，原来他是会心软的。 明姬有些茫然，问道：“药方，研制出来了？明明来的时候还没有研制出来呢。” “是今天的事情，试了药，好转的人很多，应该才上报没多久。”令秦川解释道。然后，他突然想到他的脸，不由得把脸别了过去。 明姬察觉到了他的动作，不由得又伏了下来，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也凑近了他，柔声说道：“秦川哥哥，没关系的，我不在意。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只知道你是秦川哥哥。” 明姬身上浅淡的香气随着她说话的气息，轻柔地拂在他的脸上，有些痒痒的。 正文 第368章 最疯狂的决定 “你先出去吧，我想休息一下。”令秦川心有些乱，便这样开口说道。他的脸还是没有转过来。 “好。”明姬软软糯糯地说道，“秦川哥哥，你要好好活着啊，陪着我。如果你死了，我也跟你一起？” 说完，明姬就直起了身子，替令秦川掖好被角，就走了出去。 出去看到严正还站在廊下不远处，明姬蹙了蹙眉，道：“皇夫的药要按时，如果因为你们的疏忽再出什么问题，你们就不用回宫了。” 严正连忙应了声。 明姬步伐不稳地走着，心里想的都是这几天来的惊心动魄。丢下所有的大臣，独自来了瘟疫横行的新城县，这是她做过的最大胆最疯狂的决定。 如果不是听说秦川哥哥可能会有生命危险，可能她一生都不会敢做出这样的事情。 更疯狂的是，朝堂上的那些老顽固，居然被自己拿下了。这件事情，现在想来都是如同身处梦中。 可是明姬没能再想下去，感觉身子晃了晃，下一秒就软软地倒了下来。 严正眼角余光瞥到了这一幕，心内一紧，连忙跑过去把明姬扶起来。陛下应该不想让皇夫知道她晕倒的事情吧。他这样想着，就把明姬暂且扶到了一个空房间里。 还好，只是太累了。 令堰主持修建河堤，收工回来之后，听说明姬亲自从京城来了，连忙亲自去看。他同样关心令秦川，却更关心河堤，可是他最关心的，自然还是身为他的君主的明姬。 “陛下怎么样了？”令堰看到明姬脸色苍白地躺在榻上，不由得皱紧了眉头，问道。 “回尚书大人，陛下只是疲累过度，身体承受不住，因此晕倒了，只要多加休养，就能好的。”严正详尽地说道。 “陛下怎么突然来了？一点儿信都没有，还弄成了如今这个样子。”这句话，令堰是压低了声音说的。 严正知道他要回答的话是敏感的，于是含糊地避过去，道：“陛下做事哪儿能是我等小臣能够揣测的？陛下想要去哪里，谁也拦不住啊。” 令堰隐隐觉得事情没有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本来他不应该再问下去的，可是他没有忍住，道：“严御医没有听说什么吗？比如说京城里的事情。” 严正听他这么问，才觉得有些奇怪。他刚刚看到明姬的时候，只顾着紧张了，那脑海深处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让他没能及时抓住。 是了，京城里那帮大臣可是一个比一个伶牙俐齿，是断然不会让明姬独自离开皇宫甚至离开京城。可是，明姬还是来了，这背后意味着什么？ 严正这样想着，身上已是出了一层冷汗，不由得微微加重了语气，说道：“尚书大人，这些事情，下官一直身处新城县，自然无从得知。若是大人想要知道，不如等陛下醒来，再亲口问她吧。” 令堰被这样一句话不软不硬地顶了回去，不由得有些尴尬。 当下，他也不再说话。 正文 第369章 奴家薛紫言 没过多久，明姬醒了过来。 看到自己榻边站了这么多人，她不由得有些吃惊。“你们都怎么了？看朕休息很有意思是吗？” 众人看明姬醒来，本来想要下跪行礼问安的，听到她这句话，将跪不跪的双膝就僵在了半空。 “陛下恕罪，微臣(草民)也只是担心陛下。”他们又都改为请罪了。 明姬撑起身子，如瀑的长发如同上好的黑色绸缎，流水一般倾泻在她玲珑的后背上，看起来既清纯又有一丝丝的妩媚。 众人连忙非礼勿视地低下头去。他们……好像真的忘记了一个事实。那就是，陛下是女的，还是个豆蔻芳华的少女。尤其，她的基因还如此优秀，所以她也生得天姿国色。 这样的女子应该是静若处子动若脱兔的，只是这时候，明姬却开始发脾气。 “你们不去守着皇夫，来朕榻边围着做什么？患了瘟疫的百姓呢，你们也安顿好了吗？” “陛下说得是。”众人又一齐说道。 明姬更加生气，一张小脸都涨得通红。“朕说得是，你们还杵着做什么？还要朕扶着你们去吗？” 众人这才真正回过神来，一个个连忙告了罪，逃也似的出去了。 明姬看他们一个个的模样，一个人坐在床榻上，腮帮子气得鼓鼓的。 “用着国家的俸禄，我这是养出了什么臣子啊？” 心里记挂着令秦川，明姬没有再想下去，而是赶紧穿好了鞋子，出了房门就直直地往令秦川房间的方向跑去。 不料到了门口，明姬却看到了一个妙龄女子从里面出来。如果是平常的女子，明姬不会注意，可是这个女子实在是长得很好看啊。 眉若柳叶，目似点漆。身上的布裙虽然洗得发了白，但这却更加显得她格外清纯干净，如同月下的昙花。杨柳般纤细的楚腰婀娜，一举一动皆是风情。 这是谁？来的时候并没有看见秦川哥哥带有任何的婢女，那么这个人是本地人？ 果然是江南的人比较灵秀。 “奴家参见陛下，陛下万岁。”看到明姬急急忙忙地跑过来，女子也不慌乱，只是唇角噙了一抹微笑，盈盈上前拜倒，声音轻柔婉丽。 明姬本来没想停下来，可是听到她的称呼，还是好奇地问道：“起来吧。你是何人？又怎么会知道朕是皇帝？” 女子依旧不卑不亢，站直了身子，才柔声回答：“回陛下，奴家贱名薛紫言。至于陛下的第二个问题……”她又笑了笑，道：“陛下是豆蔻少女，衣着不凡，而且这样跑来大人的房间也没有人敢拦着……也只有陛下才能符合啊。” 明姬暗暗惊叹于她的洞察力还有不浅的见识，面上却也恢复了端庄与威严，淡淡地点头道：“你是新城县本地人吗？” 薛紫言答道：“回陛下，并不是。奴家并非本地人，只是因为家世浮沉，辗转来到此地，便住了下来。” “哦。”明姬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这样的家世并不算得稀奇。“那你的家人呢？” 正文 第370章 奇怪的女子 眼前女子的眉目一下子变得黯然，进而低下了头，只听得她低弱的声音，道：“回陛下，奴家的家人……都死了。” 明姬这才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连忙道：“不好意思，既是伤心事，那么以后就不再提起了。也请……薛姑娘放宽心，不要囿于往事，沉浸在斯人已逝的沉重中。” 薛紫言闻言抬起头来，极为灿烂明艳地一笑，道：“谢陛下关心，奴家一定不会走不出来的。您看，奴家现在不是挺好的吗？”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睛极亮。 不知为什么，明姬看到她亮若星辰的眼睛，心里反而泛起微微的异样的感觉。 只是她没有再纠结下去，只是微微点头致意，道：“那薛姑娘忙去吧，朕进去看看皇夫。” 薛紫言温婉地再次屈膝道：“奴家恭送陛下。” 明姬匆匆点了点头，便转身进了令秦川的房间。走着走着心里又升腾起一个疑问，薛紫言只是一介平民女子，为什么她会来给秦川哥哥送药？ 她为什么会住在只有钦差大臣和从属人员才可以住的驿馆？难道薛紫言认识秦川哥哥？严正和青承广竟然也信任这个来路不明的女子？ 明姬心里的疑团纠结成了一团乱麻，她决定找令秦川问清楚。 令秦川对于她的到来，只皱着眉头说了一句话：“怎么又来了？赶路这么辛苦，不好好休息吗？” 明姬知道秦川哥哥是在关心自己，可是想到刚才那个比她更成熟更有女人味的薛紫言，她就管不住自己的嘴，说道：“你许别的女子来看你，怎么就不许我来啊？” “什么别的女子？”令秦川乍听到这句没头没脑的话，有些奇怪地反问道。 明姬看到他的表情，总算是有些安慰。秦川哥哥都不知道她说的是谁，这也就说明他并不是真的把那个叫做薛紫言的女子放在心上啊。 “就是刚才给你送药的那个人嘛，她和你非亲非故，你却允许她进你的房间，给你送药。”明姬微微撒娇地说道。 令秦川这才知道明姬在计较什么，哭笑不得地解释道：“你和她较什么真？在所有人都在怀疑我们官府方面的时候，只有她站出来帮百姓们试药，她不是用心险恶的女子。” “我不是指这个啊。”明姬听到令秦川的解释，也觉得有些哭笑不得。秦川哥哥还是把她的话理解成了，她害怕薛紫言趁机在药中给他下毒。 “那你指的是什么？” 明姬总不好直接说出来，于是含糊其辞地掩饰过去，说道：“我不跟你说这个了。我只问，她为什么可以可以给你送药？是你允许的吗？” 令秦川回答道：“不是我允许她送的。估计是青御医那边，人手不够了，所以叫她送来。毕竟那姑娘名声不错，所以青御医也放心。” 明姬撇撇嘴，道：“我名声还不错呢，就不见青承广来找我啊。” 反正，她就是觉得那个叫做薛紫言的女子有些奇怪，她相信自己的直觉。 正文 第371章 没有谁比你更重要 令秦川刚要说话，明姬已经打断了，“秦川哥哥，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令秦川淡淡地笑了笑，脸上遍布的红斑却不让人感到恐怖。不过那些本来已经流脓的红疮已经开始慢慢愈合。 “你先回去吧，我等所有事情都解决了再回去不迟。”他说道。 明姬一听这话不依了。为什么秦川哥哥总是想把她一个人丢下，然后自己一个人去做他想做的事情。如果她在的话，说不定可以帮上忙啊。 她又不是绣花枕头，什么都不会。一切的娇憨作态，一切的不理智，都只有在遇到和他有关的事情的时候，或者就在他面前的时候。 她知道，想要征服群臣要靠魄力，所以她不可能对着群臣撒娇。可是她不用征服秦川哥哥，所以对他怎么撒娇都不是过错。 “秦川哥哥，那我陪你留下来吧。” “你该回去了，要不然再迟了就要忍受以后众臣的多一些时日的聒噪。”令秦川“好意”地提醒道。 “我跟你在一起，谁敢议论？而且京中的事情我已经安排好了，我没有错了。”明姬仰高了头，傲气地说道。 她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来的，所以京城里面的事情她不敢不安排好。她不是真的不爱这大渝江山，这江山毁在谁手里都不能毁在她自己手里。 “是不是我不回去了，你就也不回去了？”沉默了有一会儿，令秦川才开口问道。 “对。”明姬回答得干脆。 令秦川的神色冷了下来，道：“明姬，往日我怎么教你的？江山社稷，是你想放弃就能放弃，想要就能要的吗？” 明姬有些委屈地说道：“我没忘，你说给我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清清楚楚，从来没忘记过。可是，我知道我在做什么，你不是说过吗？趁着可以的时候，想要做什么就尽管去做，只要我认为我做的没错。” “所以，我做了，我不觉得我有哪里做错了。” “你还觉得你没有哪里做错？”令秦川加重了语气，“我是不是还跟你说过一句话？你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把这个国家治理好，让大渝的盛世在你手里诞生。你那时候有没有答应？” 明姬一愣，转而低下了头。这句话，她当时是答应了的，可那是建立在秦川哥哥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基础上的。 如果没有秦川哥哥，那她就是做到了名垂青史，又有什么用？给谁看呢？给九泉之下的老祖宗看？ 所以她回话的声音依旧坚定，“秦川哥哥，在我眼里，没有谁比你更重要。就是对于对于整个大渝来说，最重要的也不是江山在不在我手里，而是治理它的人是不是能人。那个能人，不止我一个。” 想了想，她又补充一句：“如果，我也算其中一个能人的话。” 听到明姬的话，令秦川也觉得有些怔愣。对啊，为什么他就是一定要明姬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呢？ 是因为责任？诚帝临死前，他答应了他，要把明姬带好，要让她开拓出一片新天地。事到如今，已经不知道孰是孰非了。 正文 第372章 机锋 可是，他就是希望，大渝的盛世，是由明姬来开创的，这个他一手教出来的人。而不是那个谨慎隐忍的楠亲王。 “明姬，我答应过你父皇的，你不能让他失望，也不能让我失望。”令秦川最终只是说道。 明姬这一回倒是回答得十分爽快，“好。只要你跟我一起，而且，以后都要跟我一起。” “我会陪着你。”令秦川肯定地说道。“我没有想过要抛弃你，你不要想太多。你需要做的，只是做好一个好君主。” “嗯，那么秦川哥哥，我们说好了，你帮助我开创盛世，如果我没有开口，你就不许离开我。”明姬微笑着说道。 她怎么可能会说出让秦川哥哥走的话呢？所以，秦川哥哥终于再也不能离开她了。 “我答应你。”令秦川有些无奈地说道，只当作是明姬的孩子气。 明姬得到了确切的应允，开心得不知道天南地北，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细细的缝儿。 日子就这样过去，令秦川的病果真一天天地好起来，只不过已经过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 这期间，明姬也经常出现在老百姓跟前，一个个地嘘寒问暖。因此，老百姓们也纷纷感激这位年轻漂亮而又平易近人的女帝。先前的不良印象，这会儿也已经改观了。 这对夫妻，虽然年岁差得远，可是表面看起来还是郎才女貌的典范啊。况且，不管是陛下，还是皇夫，都是亲民爱民的，甚至有时候他们还会不嫌脏不嫌累地帮助他们做一些家务活。 看起来，他们都是乐在其中的，没有谁是作秀的样子。 姑娘们则在想，陛下身为一国之主，为了皇夫居然能够把大权都留在了京城里，独自来到了到处是死亡气息的新城县。这该是多么深厚的感情啊。 这样的轰轰烈烈，大概是很多春闺女子都格外向往但也仅仅只敢向往的梦。 这样，一直到河堤修建的进程也到了将近一一半的时候，明姬和令秦川决定回京。 这一天，几乎是整个县城幸存下来的百姓都涌到了驿馆门前，争相说着祝福的话，也说着惜别的话。 正是这一次新城县之行，才让明姬真正感受到了老百姓的纯真淳朴。这是她好好理政的原动力。 正要坐上马车的时候，突然传来一个焦急的声音，急切地唤道：“陛下，陛下！陛下请留步！” 明姬有些诧异地回过头。这是薛紫言的声音，她还没有忘记。只是，这几天都没有见到她，这时候她又来了，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看到薛紫言的身影从人群中挤出来的时候，明姬看见她还拿了一个小小的包袱。 “陛下，请允许奴家也一起进宫去吧。”薛紫言跪了下去，气喘吁吁却又格外恳切地说道。 “怎么了？怎么就要随朕进宫？”明姬有些奇怪地问道，暂时忘记了叫她起来。 令秦川听到动静，也把眼神投向了那个跪地低着头的女子。她还是这样我见犹怜的样子，可是今天的她看起来，美丽中还带了几分机锋。 这是错觉吗？ 正文 第373章 让她进宫吧 有这样的“错觉”的人，除了令秦川，还有明姬。 “起来说话吧，这石子路，硌着怪疼的。”明姬说道，让她起了身。 薛紫言起了身，依旧是坦荡的眼神，直视着明姬的眼睛。道：“陛下，请您把奴家带进宫里去吧，让奴家服侍您和皇夫。真的，奴家会做很多事情，绝对不会在宫里吃白饭。” “可是宫里并不缺人……”明姬犹豫着。 “陛下，请您答应了奴家的请求吧奴家已经没有了任何家人，已经无家可归了。遇见陛下，是奴家最大的幸运。” 所有人都在看着这一幕，却是神奇地都没有出声。明姬就站在那里，觉得有些尴尬。真是同意也不是，不同意也不是。 “就让她进宫吧，皇宫里也不缺这一口粮。”这时候，令秦川开口说话了。 明姬有些惊讶，只是令秦川都已经作出决定了。公共场合之下，总不好再驳斥回去，所以她也只好勉强地点了点头，道：“那你就和晴缨暮雪她们同乘一辆车吧。” 薛紫言很是惊喜的模样，不断地拜谢道：“奴家多谢陛下和皇夫爱惜，多谢陛下和皇夫的善心。” 可是令秦川没有听，只是踏上了马车放下了帘子。明姬无可奈何，也只好也钻进了马车里。 薛紫言。 这个名字，日后会给他们带来什么呢？谁也无法预见。 在回京城的路上，百姓莫不夹道相迎。能为百姓做到这样的，没办法不受到百姓的爱戴。 只是，回到京城的时候，似乎格外的冷清。一直到了朱雀门，也只看到城门大开，而楠亲王带领着文武百官站在城门后，静默着，不说话，就这样等待着。 看到令秦川和明姬的车马回来的身影，楠亲王便又带领着文武百官，齐齐行礼道：“臣等，恭迎陛下、皇夫平安归来，祝陛下、皇夫万福金安！” 接着就是明姬早已听厌了的山呼万岁的声音，此时听来更让人烦躁的很。谁看不出来，他们不是真心的？ 这样的画面，看多了反胃，经历得多了就麻木了。 “众卿平身！”明姬还是保持着帝王的威仪，同令秦川下了马车之后，便高声地呼道。 众臣便依言起身，又让着明姬的车舆先过去，然后百官跟着一起回到皇宫。这一回真的是萧瑟无比，原本热闹的的大街上，现在连个人影都找不着。 跟一路上回来所看到的景象，简直大相径庭。 明姬的心情有些低落。不管怎样，她回来了。但是回来以后，却发现反而是生活在她的直接统治下的城民们不理解她。 这让她情何以堪。 “不要去想了，这本是自己造的因，自然要自己吃种出来的果。现在你要想的，应该是如何力挽狂澜。”令秦川安慰似的说道。 “那么，我要如何力挽狂澜？”明姬茫然地问。 “这就要你自己了。你到底是希望自己能够带好自己的子民，还是希望别人帮你带好你的子民，然后把你取而代之？” 令秦川的语声淡淡的。 正文 第374章 可是？没有可是 “我不想被取而代之。”明姬说道，她明白了，这本是她的路，就算再难也是她的路。总不能自己已经艰难地走完了大半的路程，却还是被挤开，然而自己就这样看着别人拿走本来属于她的东西。 “那就对了。”令秦川点点头，说道。“回去之后，你就尽快把楠亲王手里的权力都给收回来，少一样都不行。” 明姬吃惊地说道：“秦川哥哥，你怎么知……”她想问，令秦川怎么知道她把权力都交给了楠亲王。 这几天，她没有一次说起过。 她还没完全问出来，令秦川已经说道：“这很简单，楠亲王是你的皇叔，而且你一直认为，这皇位本来就应该是你皇叔的。所以，你觉得让他主持国政，是最好的选择。” 明姬默然。令秦川所说的，确实是她一直就在想的事情。 令秦川继续问她：“明姬，现在你还是这么想吗？” 明姬下意识地想要点头，可是又觉得不对，就连忙又摇头。 令秦川看到她的反应，只有叹气，道：“明姬，这个世界上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是非分明的。你要学会防范，否则要吃大亏的。” 明姬听到这句，忍不住反驳：“可是，他是我皇叔，是我父皇的亲兄弟。我连他也要怀疑，也要提防吗？” 令秦川的面容又变得冷淡，道：“你没有听说过兄弟阋墙这个词语吗？可见，就算是亲兄弟，也有信不得的。” 明姬知道，令秦川大概是想到了自己的亲兄弟。兄弟阋墙这个词语，自然有它的道理，不然也不会广为人所知。 “嗯……我知道了，会小心的。”明姬含糊地说道。 令秦川看她心里还是有别的想法，不由得加重了语气说道：“明姬，我说的话，你要听到心里去，否则就算我说了一千遍也没有用。” “可是……”可是这个世界上总有人是不计任何目的地为我好吧？比如说，你。 “没有可是，绾绾。”令秦川突然又换了称呼，“你只需要记住它，然后，关键时刻想起它。” 明姬被那一声“绾绾”唤得心头有些飘飘然，于是点点头，说道：“好的，秦川哥哥，我一定会记住的。” 渐渐地，他们回到了皇宫，就都下了马车，一起回到永渝殿。 一直守在永渝殿，整天担惊受怕的秦宿看到那熟悉的身影，激动得几乎热泪盈眶。 他的陛下啊，还有皇夫，终于都平平安安地回来了。真是天大的造化！这样想着，秦宿已经在寻思着什么时候再去烧香拜佛还一下愿了。 明姬看到秦宿这怂样，难得地没有发脾气，而是走到他面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秦宿啊，这半个多月以来，辛苦你留在宫里处理着一切了。” 秦宿明显有些受宠若惊，道：“陛下言重了，这本就是奴才的职责，没什么辛苦不辛苦的。” 明姬叹了口气，道：“你终究是跟了朕这么多年，也跟了父皇这么多年。” 正文 第375章 谁是明君？ 提起诚帝，秦宿显得有些小激动，道：“能够服侍两代明君，是奴才这一生最值得骄傲的事情。” 明姬反问道：“朕是明君？秦宿，你心里真的是这么想的吗？” 一听这奇怪的问话，秦宿以为明姬是在怀疑自己的忠心，连忙表忠心道：“陛下明察，奴才一直认为陛下是不可多得的明君，爱民如子，也不苛待宫人，是值得奴才一生追随的好帝王。” “陛下身为女子，能够把皇帝做到这个地步，已经很难得了。哪里能强求呢？也还请陛下放宽心。” 明姬听了，有些欣慰，也有些泄气。秦宿自然是忠于自己的，可是他也说了，她是女子，所以不可强求。 也就是说，秦宿心里还是认为她这个皇帝做得并不如普通的男性帝王好。 那么，她就还算不得明君，甚至可以说，差得远了。 “我知道了，你去忙自己的事情吧。”明姬摆摆手说道。秦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却也只能依言出去。 他刚刚要踏出门槛的时候，明姬又叫住了他，问道：“秦宿，你觉得处理国事这个方面，朕与皇叔相比又如何？” 秦宿顿住了脚步。这个问题，不是他想要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回答就是好的。可是事实上，这个问题他从来没想过。 陛下是陛下啊。无论楠亲王的能力多么强，可是他不是先帝指定的皇位继承人，所以他再厉害也不能和陛下相比。 于是秦宿回过身子，谦恭地屈膝道：“陛下，奴才觉得，您才是适合作为大渝君主的人，因此您不用把自己拿去和别人相比。楠亲王自然能力是有的，可是他不会是您，您也不会成为他。” 明姬的眼睛亮了亮。秦宿没有觉得她比皇叔差啊，至少还有秦宿，是真心的拥护她的。尽管她知道，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逝去了的父皇。 “陛下，若是没有别的吩咐，奴才就告退了。”秦宿见自己没有惹得陛下不高兴，心里暗暗地舒了一口气，说道。 “嗯，你去忙吧。”明姬欣然应允。如此，也算是了却了自己的第一桩心事了吧。 秦宿才掩上门没多久，就又听见他的声音：“陛下，月舞郡主求见。” 才刚死里逃生回来，月舞自然是火急火燎地要来看她了。明姬想着，不自觉地微笑，道：“让她进来吧。” “姐姐姐姐！”明姬的话音刚刚落下，就听见了月舞匆忙而又慌乱的声音，还有一阵凌乱而急促的脚步声。 穿着绣花鞋呢也能弄出这么大的脚步声，明姬真是对月舞有些无可奈何。 “月舞，朕在呢在呢。”明姬笑着应道。毕竟是这么多人都在，明姬也不好自称为“我”，免得被人家的耳目听到了，又是一番说辞。 门被粗暴地推开，月舞一看到明姬，就忍不住扑了上去，抱住了明姬不断地查看着她身上有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姐姐，你有没有哪里伤到？或者有什么头疼脑热的？快告诉我，我给你去找御医。” 正文 第376章 绝对不允许 明姬真的是哭笑不得，一把把她从自己身上扒拉下来，道：“没有啊，你皇姐我吉人天相，不管是什么瘟疫，都染不到我身上。况且，我又不是去打猎，有什么地方可以伤到的？” “哎，我担心你嘛。”月舞冷静下来之后，也有些不好意思。“这些日子，我自己一个人在皇宫里，每天都在担心你有没有出什么事情。” 明姬笑了笑，道：“担心我做什么，左不过一死。而且我不是让皇叔进京了吗？有他陪着你，在宫里又怎么会寂寞？” 月舞觉得明姬这话的语气有些不对，于是笑吟吟的，说道：“父王是父王，姐姐是姐姐嘛，那怎么能一样？” 明姬只觉得自己是疯魔了。为什么身边的人都要一个个地去怀疑？为什么要一个个地去试探？ 他们都是自己最亲近的人啊。只是，自从秦川哥哥跟自己说了那些话，她就没有办法心里不起疑心。 她想，这归根结底，是由于她的自卑吧。她是女的，她为什么要是女的？如果生为男儿，就可以顺理成章地继承皇位，而薛明北以及其他臣子不会有那么充足的理由，要把她取而代之。 可是，她偏偏是女儿身。 不能自卑，不能自卑。这句话她告诉了自己千百遍，可是，她知道，她心底还是自卑的，她害怕自己做不好。 “月舞，我是不是很没用啊。”明姬无可奈何地问道。 “姐姐，你怎么又说起这种话了？”月舞一听，不由得嗔怪道，“不是说了吗？有我们支持着你呢。你想做什么，只要是利于国计民生的，我们都会竭尽所能帮助你去做好。” “可是……我真的可以吗？即使你们都在支持我，可是我就是感觉心有余而力不足，每次说到改革，哪怕只是边边角角涉及到，朝臣就马上变了嘴脸。我觉得很困难。” 明姬说道。 这话她连对令秦川都没敢说。因为秦川哥哥，他对她充满了希望，而且为了这个江山，为了她的诺言，也为了他自己的诺言，他做了那么多的事情。 她不敢再在他面前说，她觉得她做不到了。秦川哥哥一定会伤心的，毕竟是努力了这么久的事情，他不允许她半途而废。 她知道，绝对不允许。 “可是，姐姐，你是皇帝，而他们不是。”月舞有些不解地说道，“你想要做的事，为什么一定要所有人都同意？大可先力排众议把事情做好来，用事实告诉他们，你才是正确的。这样，你也才会更有威严啊。” “不用他们同意？可是，不得人心的话，阻力必定会很大啊。”明姬有些愣住。这样的话秦川哥哥也说过啊，她那时候心里不认同，却也没有说出来。可是，连月舞这个妹妹都这样说了。 月舞“哎”了一声，道：“姐姐，也许我说的不一定是绝对正确的。可是，我一直认为，实践比大道理更容易让人信服。阻力就在那里，你要努力去克服，然后做出成绩来做，这样下一次的阻力才有可能更小。否则，你每做一次决策，都会遇到同样大的阻力，让你望而却步。” 正文 第377章 一家人吃个饭 “是这样吗？”明姬虽然觉得月舞说得很有道理，却还是有些犹疑地问道。 月舞没有得到过父皇系统的教育，可是她某些方面的确是比她强得多。也许，如果月舞能够一直在京城的话，再对其加以雕琢，绝对会是她的一个很大的助力。 “对，姐姐，我希望你不要再畏首畏尾的了。属于你的天地，就要有横扫一切的决心和勇气，这样，身为一代君主，你才能被世人乃至后世人牢牢地记住。” 月舞目光清亮，肯定地看着明姬说道。 “嗯。”明姬觉得月舞的目光像是一道阳光，为迷茫的前路升起了明亮的路灯，让她得以看清楚前路的胜利，以及途中的阻碍。 “姐姐，我饿了。”月舞见明姬已经看开了，于是撒娇一般地娇声说道。 明姬笑了笑，伸手刮了刮她精巧玲珑的琼鼻，道：“好，让御膳房传膳吧，顺便我让人把秦川哥哥也叫过来，我们一家人好好吃个饭。” 自从月舞遇见了裴云曜，并且与之有了深入的了解，她对于令秦川已经没有了当初那种别扭的感觉了。 于是她开心地应声道：“好啊，我们一家人好好聚个餐。” 这样说着，因为明姬刚刚回来，还有一大堆的奏章要处理，所以月舞就想着自己也是闲着，便亲自去请令秦川。 再怎么说，令秦川也是自己的姐夫。如果是在青州的家里，自己那些姐姐若是成了亲，那么姐夫们也一定会不理她吧？又或者，是对她极尽巴结之能事。 无论是哪种，她都不喜欢。 她不愿意回青州，有一部分原因是裴云曜，另一部分原因就是她不想面对那些令人作呕的嘴脸。 她和父王还有母妃，来日方长，不差这一时半刻的。就算是出嫁了，以她的身份，她想要回娘家看一看，又有谁敢说闲话？ 云蘅一直等在外面，见到月舞出来，便问道：“郡主，这一次，还是先回古月殿用膳，然后去找裴公子吗？” 去找裴云曜，这几乎已经成为月舞每天的必修课了。所以云蘅会问出这样的话来，也不奇怪。 “今天就不去了。陛下还有皇夫才回来，我们一起吃顿饭，一起好好开心开心是正经。现在陪我去霜华殿吧，我去和皇夫说一声。”月舞说道。 以前去找裴云曜，是因为她想见，想见就去见了。如今已经去了那么多回了，也不差这一回嘛。对于这种事情，月舞一向看得很开。 “哦，原来是这样啊。”云蘅听说不去找裴云曜了，反而有些吃惊，不由得愣愣地说道。 月舞看她的样子，有些哭笑不得，却也没说什么，只道：“对啊，快走吧，我都快要饿死了。” “好的，郡主。”见月舞已经迈开了步子，云蘅眸光一闪，也跟了上去。 月舞突然就不去找裴云曜了，那么…… 她想要做的事情，或者说别人让她做的事情，究竟还能不能成功呢？ 心神一个恍惚，云蘅又想起了那个场景。 正文 第378章 让我死都行呀 “你就是云蘅吗？”来人没有以往那些人的丑恶嘴脸，只是和颜悦色地问她。可是，不管她多么温柔可亲，只要她是王妃的人，在云蘅眼里就和修罗无异。 “对，我是云蘅。”云蘅的嘴唇抿得紧紧的，拘谨地回话。 来人温和地笑了笑，道：“你不用紧张，我是夫人身边的贴身侍女乱红，此番前来你定也知道原因。——夫人叫我叮嘱你一些事情。” 是的，这就是当初那个乱红，却又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乱红了。如今的她，已经是楠亲王妃最看重的心腹之一。 为了防范隔墙有耳，所以她只称夫人，而不称王妃。这些，云蘅都心知肚明。 没有人知道，身为楠亲王妃心腹的乱红，居然离开青州来到了京城。自然，她是楠亲王妃看重的人没错，可到底也只是一个奴婢，她就是不明不白死了，王妃又不追究的话，谁也不会在意。 “王……夫人让我做什么呢？”云蘅问道，表情有些茫然。看起来，有一种格外可怜的感觉。 乱红依旧是轻轻柔柔地说着话，道：“夫人让你把这个，下在小小姐的吃食里面。你这么聪明，一定知道具体该怎么做，夫人说，她只要结果。嗯……半个月之内吧，越快当然越好。” “我……我不要。”云蘅看着乱红从衣袖里拿出来的白色小瓷瓶，下意识地步步后退，口中吐出的话语也是无意识的。 “可怜见儿的，乖，你拿了这瓶子。”乱红眸中现出不忍之色，改成半劝慰半诱哄地说道，声音更是柔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这样的柔声细语，实则步步紧逼，让云蘅绷着的一根弦都快要断了。她仓皇地跪下来，不断地磕头道：“不，姑娘，你放过我……你放过我好不好？我，我真的做不到那些事情。” 乱红惋惜地摇了摇头，柔声道：“云蘅，你知道，这命令不是我下的，所以，我怕是救不了你。” “不……乱红姑娘，我知道你是好人，你帮我在王妃面前说说话好不好，不要扣押我的家人……让我死都行呀！”云蘅不断磕着头，声音都喑哑了。 “云蘅，我的好妹妹。你在说什么呢？王妃那样做可是为了你和你的家人好，如果不把他们接过来，他们怕是早就饿死了呢。”事已至此，乱红也直接唤王妃了。 “乱红姑娘，你一定知道我的苦……郡主对我好了这么多年，我不能辜负她的，真的不能。”云蘅只不断地摇着头，泪水也不断地落下来。 见云蘅这样，乱红的声音凉了几分，只是依然维持着柔和，“云蘅，你让我救你，可是你不知道，我自己都救不了自己呢。你还有父母，还有努力活下去的念想，可是我的一生只能在王妃身边耗下去了呀。难道，你不害郡主，是想破釜沉舟，落得和我一样的下场吗？” 云蘅愣住。“我……我不是想放弃他们……”她声音饱含着痛苦，“可是我同样不能背叛郡主啊。” 正文 第379章 她真的无法高尚 “云蘅，当你把该做的不该做的，全都做了，就再也没有什么能够伤到你了。可是这样，你会失去郡主，同时也会失去你的家人。那么，你还是打算任性吗？” 乱红的声音又变得格外的轻柔，像是母亲唱着摇篮曲哄婴儿入睡时，那样温柔的语调。 什么才叫做以柔克刚？也许，乱红对这个词是理解得最为透彻的。有时候，只是只言片语便足够让人的心灵防线溃不成军。 云蘅沉默，只不断地垂泪。 乱红便知道，她已经动摇了。 “怎么样，云蘅？你考虑好了吗？”过了一会儿，乱红适时地开口问道。 “嗯。”云蘅的声音还带着鼻音，还带着浓重的绝望的气息。做出这个决定，应该是注定的吧？注定她无法反抗王妃，甚至无法反抗王妃的心腹乱红。 “真是好孩子。”乱红爱怜地说道。虽然她自己也没有多大的年岁，甚至还不满双十年华。 “既是如此，那我就回去了，半个月之后，如果没听到关于这件事的消息，我可能还会来的哦。”乱红笑笑地说道。 “是，我知道了。”云蘅用衣袖擦干了眼泪，依旧恭谨地说道。 乱红满意地笑了笑，便迈步离开这个地方。只是才走了没几步，就又听到云蘅的声音。 “乱红姑娘！” 乱红好脾气地转过头，疑问道：“嗯？” “我……我可以问一下，我的家人如今怎么样了吗？”云蘅急切地问道。这是她一直想知道的，她最担心的就是楠亲王妃已经暗地里杀了她的家人，却还骗她做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 乱红听她说起她的家人，她的眼里也泛起了一抹湿润的温柔。也许她对于每一个可怜人，都是这样的温柔似水。 “你放心，你的家人还好着呢，他们被照顾得很好，就等你完成任务回来团聚呢！”乱红温柔地说道。 她的话实在是不像假话。云蘅的一颗心终于安定了下来。可是，下一秒，她又几乎想要痛哭。 她真的无法高尚。那是生她养她的父母啊，不管月舞对她有多好，可终究无法成为她的家人。 她从来不懂得大局，也不想懂得如何为大局着眼。 所以，她还是选择了保全她的家人。 月舞郡主，你原谅我吧。如果有来世，我一定好好报答你，无论是为奴为婢，还是为猪为狗。 乱红给她的药，她并不知道是什么。可是她管不了，后来她总算是找到了机会。月舞几乎每天都会去找裴云曜，而且很多时候会在那里用膳。 既是这样，她行事起来当然就会方便许多。而且那个药用银针似乎是试不出来的，也是慢性毒药吧，所以云蘅一直没有被发现。 也不知道毒药什么时候会发作，云蘅也不知道一次应该放多少，一切都只按照她的感觉来。 不过这段日子，月舞倒是还什么事情都没有。 如今云蘅一直在惴惴不安着，总是担心自己什么时候会被发现。也担心自己下的药分量太少了，到时候还没有发作的话，自己的家人还是会被杀掉。 正文 第380章 西殿 因此，她现在是能找到机会就下药，能找到机会就下药，不管不顾的，就像精神崩溃之前的症状一样。 或者，她的确是已经精神崩溃了，只是现在还发现不了。 霜华殿。 月舞来到霜华殿门前，便要直接进去。然而守门的侍卫拦住了她们二人，道：“郡主请恕罪，请容属下进去通报一声，得罪了。” 月舞还是第一次在宫里被人拦住，当下心里也有些不屑。 以她的身份，自然是在宫里横着走都没人敢说，被拦住的时候还真的不多。而且，居然不是永渝殿或者御书房的人拦住了她，而是皇夫的人。 月舞乍想之下，觉得还还挺有意思的，于是声音欢快地说道：“那你去吧，记得说是我来了，而不是陛下来了。” 侍卫恭谨地应了声。 不一会儿，他又走了出来，侧身给月舞让路，道：“郡主，皇夫正在西殿侍弄花草呢，请您随属下这边来。” 听到说令秦川在侍弄花卉，月舞也不觉得奇怪，那样清风朗月般的人，当然只有吟诗赏花才配得上。她只是说道：“那好啊，带路吧。” 侍卫带着她们，弯弯绕绕地走过许多回廊，才看到了‘传说中’的西殿。原来这个西殿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西方的配殿，而只是一个侧殿的名称。这倒是稀奇，竟然不是和花花草草有关的名字。 把路带到了，那个侍卫也就走了，让她们自己进去。月舞走进西殿的时候，就被扑面而来的花香给惊到了。 她想象过里面的繁花盛景，可是真正看到了才觉得震撼。 这里简直是花的海洋。各色的应季时鲜花卉让人目不暇接，更有一色红中的淡紫色和蓝色，甚至黑色的，让人眼前一亮，不至于审美疲劳。花香四处弥漫着，馥郁，却又神奇地不显得芜杂，其中的各种花香，大体都能分辨的清楚。 而且采光十分好，因为是露天的，西殿的顶部只遮了一层薄如蝉翼的纱绸，淡淡的天光从那纱绸细细的孔隙中漏进来，看上去有几分梦幻。 而令秦川正身处于一片清新的花海中，他在专注地修剪有些花卉长得太长太茂盛的枝叶，好让它们储存更多的养分。 明亮却又柔和的日光透过殿顶的玻璃纱照进来，投射在他身上，更让他如同谪仙一般，高贵而凛然不可侵犯。 “皇夫……”仿佛是不忍心打破这美好的场景，月舞说出口的话，声音都变得小心翼翼的，一点也不像她了。 皇夫的确不是长得最好看的男人——裴云曜的五官就比他好看——可是，她不得不承认，他身上吸引人的独特气质，是旁人羡慕不来也模仿不来的。 就算是她认为很好的裴云曜也不能。 “有什么事吗？还要堂堂月舞郡主亲自来到霜华殿来找我？”令秦川的声音难得地带着笑意。 等到修剪好最后一根枝条，他终于直起了身子。月舞隔得远远的，也恰能看到他额头上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在明亮而温暖的日光闪耀着柔和的光。 正文 第381章 好洁成癖 “哦，是这样的。”月舞回过神来也很快。“今天不是刚刚回来吗？皇姐和我的意思都是，大家聚在一起吃个饭。姐夫，你不会拒绝吧？” 说着，月舞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这应该是她第一次这么理直气壮地当着他的面叫他姐夫吧。她觉得，如果皇姐是真的喜欢皇夫，那么他们在一起也没什么大问题啊。 反应他们早就已经是夫妻了，只是还没有行夫妻之事罢了。不过应该也快了，皇姐及笄之后，马上就要行圆房礼的。 皇姐今年芳龄十三……嗯，不远了。 月舞虽然这样想着，可是还是无法想象平时看起来都那么正经的两个人，真要亲密起来会是怎样的一个场景。 月舞想着，便突然想笑，然而这笑似乎有些不合时宜，她便极力憋住了。 令秦川自然不知道她心里想的是，不过想着应该不是什么好事情，眼睛便自动过滤掉了她不怀好意的笑脸。 “好，我会去的。”令秦川淡淡地说道。“不过我还要洗一趟澡，你们可以先吃，我随后就到。” 果然，又是要洗澡。 月舞在心里默默说道。姐夫这应该是好洁成癖了吧？怎么每天要洗那么多次澡？这得浪费多少水？罪过罪过。 这样想着，月舞又忍不住笑出来。 令秦川终于忍不住，问她：“我说你到底在笑什么？有那么好笑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这分明很可爱嘛。 月舞笑得越发来了劲，可就是不说为什么笑。 令秦川隐隐猜得到几分，一张俊秀的脸不由得黑了黑。懒得再说太多，令秦川直接走出了西殿，向自己的寝殿走去。 “如果不懂得走出去，就先在这里待着吧，这里风景应该还算不错。”令秦川的声音远远传来，显得有几分不太真实。 这岂止是还算不错？这很不错了好嘛！ 有现成的美景看，为什么不看？月舞乐得多参观一下。因为日后她可没有那么多借口，可以随便来霜华殿乱晃的了。现在正好有机会呢。 月舞发现，有令秦川在的时候，他人总是能得到很多惊喜。切切实实的惊喜。 如果没有亲眼看见，也许没有人会相信，令秦川这样大权在握的人，他住的地方会是如此的诗情画意，而不是金碧辉煌。 他现在，离皇位只有一步之遥。可是，他偏偏没有去拿。反而，为了明姬守好这个江山，他还差点得瘟疫死掉了。 得亏福大命大。 这才是他最值得尊重和尊敬的地方。就算他是落魄的，可他的精神和气质不会被丢掉。他在哪里都可以是傲骨凛然。 这样欣赏着西殿的美景，一边等着令秦川，月舞竟然慢慢地也不饿了。她不由得苦笑，令秦川为了体体面面地去见皇姐，不会是又沐浴又焚香的吧？ 这可不是朝圣啊，有必要这么隆重吗？ 也许月舞等得都快要睡着了吧，令秦川终于从殿外进来了。 又是洁白胜雪的一身衣袍，清姿出尘，如同仙鹤一般高贵而又高傲。 正文 第382章 真是不可爱 “走吧走吧，这都什么时候了。”月舞没心情去欣赏他，只是拉了他的袍袖，几乎是拽着他走。 “姑娘家的，怎么这么不端庄？”令秦川无可奈何地皱眉说道，眼睁睁看着月舞把他刚换好的衣袍又给弄皱了。 月舞闻言翻了个白眼，道：“我都要饿死了，还管他什么端庄不端庄的？我知道，我不如你的绾绾端庄，行不行？” 令秦川看了看日头，有些无语。明明还没有到用午膳的时间，是她来得太早了。现在居然还理直气壮的。 真是不可爱。 一路上，两个人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竟也没有觉得尴尬，反而是笑笑闹闹的十分和谐。 月舞这也才知道，印象里令秦川的冷淡，并不是他的本来的模样。那时候，他对她那么冷淡，完全是因为她的无理取闹。 在懂事的明姬和无理取闹的她之间，是个正常人都会选择明姬吧。 嗯，暂且原谅他啦。更何况，他可是裴云曜誓要追随的顶头上司呢，所以她也应该好好巴结才是。 到了永渝殿的时候，明姬已经在等着了。因为奏章还是很多，所以，在等他们的同时，她又在一旁认真地批阅奏章。 也不知道是不是楠亲王处理政事真的比她强得多，这些都是经过他的手，留下来等她回来过目的，明姬觉得比她以前批阅奏章的时候要轻松很多。 “姐姐，我们回来了！”月舞看到明姬，不由得又是咋咋呼呼地扑上去，和明姬抱成了一团，也不顾还有其他人在场。 令秦川唇角带笑。却还是象征性地咳了几声。 明姬也在一边躲闪一边惊呼着：“啊！不要啊，墨汁要全部滴到奏折上面了！” 月舞这才放开了明姬，哼哼道：“嘁，奏折比你妹妹还重要啊，只是几滴墨水嘛，就紧张成这样。” 明姬小心地检查了一下手下的奏折，确认没有什么大问题，这才抬头对月舞说道：“好啦好啦，还是你最重要。” 月舞还是哼了一声，可是嘴角边已经带出了笑意。 这段时间以来，令秦川接触的都是痛苦，绝望还有死亡。这样肆意的笑闹，此时看起来竟然仿如隔世。 这样挺好的。这个世界上，果然还是美好的东西居多吧，经历了绝望，才知道要更加珍惜现有的美好的东西。 “你看你，让秦川哥哥看笑话了吧？”明姬瞥到令秦川怅然若失的神情，知道他想到了什么，所以有意把他的思绪拉回来。 于是，她以手掩唇，笑呵呵地对月舞挤眉弄眼道。 月舞也明白了明姬是在说什么，不过她也没说破，只是同样笑嘻嘻地就势打趣道：“姐夫关注的当然只有姐姐啊，我怎么样，才不要他管呢。所以，这句话对我没用哦。” 明姬顿时佯装作色，道：“好啊，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呢，倒是让我敲开来好好瞧瞧。” 于是，两人便又笑闹在一起。令秦川在旁边看着，也没说什么，只是无奈地摇摇头。 好久没有笑得那么尽兴了，明姬也是格外的畅快。 正文 第383章 中毒！ “好了好了，别闹了，吃饭了。这么长时间，饭菜该凉了。”令秦川见时间差不多了，便提议道。 “嗯，我收拾一下这些奏折。”明姬收敛了神色，说道。 起膳之后，大家都是开开心心地吃着，也不遵守什么食不言的教条了，都是有说有笑的。 “小舞，你不是最喜欢御膳房做的清蒸鱼吗？我特意吩咐他们做了，你多吃点。”明姬笑着说道。 “嗯嗯，我知道，你们也多吃点。”月舞嘴里还含着好大一口饭，就说着，有种奇异的喜感。 几个人又是笑闹了一阵，突然月舞脸色一变，“哇”的一声，竟然吐出了一口黑血！她原本红润娇嫩的樱唇也迅速变成了紫黑色。 原本坐在月舞身边的明姬被吓了一大跳，令秦川还算冷静一些，马上高声喊道：“御医！快去叫御医！” 明姬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抱住了已经摔了下去的月舞，手托住她的头，想让她舒服一些。 后来想想这样也不是办法，于是干脆把月舞抱到了隔壁寝殿里。 好好的，怎么会突然吐血？还是看起来这么恐怖的黑血。难道是中毒？可是餐桌上的每一样菜，她们都是一起吃的啊那么既然月舞中了毒，可是为什么她和秦川哥哥都没有中毒？ 明姬的心乱成了一团乱麻。 “外面的吃食，谁也不许动！”明姬高声喊道。 现在，中毒的可能不是没有，就看是怎么中毒的了。如果是中毒，那么下毒者的手法还真是……天衣无缝。 明明用银针检查过，可还是没有查出来。 青承广很快来了，匆匆忙忙的样子，看来也是正在休息的时候，被人通知来的。 可是明姬现在没有心情去体恤他的辛苦，她要救她的妹妹啊，月舞。这个给了她那么多希望的单纯而又聪明的丫头。 “青御医，你快来看看。方才月舞突然吐出一口黑血，就晕倒了。”明姬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急切。 现在想来，当时的情形还真是让人心惊肉跳。当然，现在明姬也是心惊肉跳的。 良久，青承广终于把完了脉，脸色凝重地起了身。 明姬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事情不妙，声音都开始发着颤，“青御医，你说吧，是不是什么很难治的毒？朕已经做好准备了。” 令秦川站在明姬的身边，也紧紧地盯着青承广，生怕了错过了什么要命的信息。 “陛下、皇夫。”青承广对明姬和令秦川拱了拱手，说道：“这种毒叫做柳色，但这可不是好东西。无色无味，可由柳树根部提取而成，加上其他剧毒，然后经过加工形成了更为猛烈的剧毒。” “然后呢？”明姬不想听这些有的没的废话。 “这种毒药不是什么样的柳树根都可以提炼的，但是有一个显著的特点，那就是如果和鱼肉一起吃的话，毒会发作得更快。这种毒一旦发作……怕是很难救回来了。” 青承广的声音很沉重。 明姬听了最后一句话，顿时感觉天旋地转。 正文 第384章 阴邪的毒药 鱼肉……？ 想起刚才还劝着月舞多吃鱼，明姬就恨不得剁了自己的手。怎么这么多事？如果她没有劝……也许不会发作得如此猛烈吧。 “不！”这时候，一声凄厉的尖叫声让所有人心里俱是一颤。那是云蘅的声音，尖利而又凄绝。 “青御医，陛下，奴婢求求你们，求你们一定要治好郡主！郡主她从来没害过任何人，她不能死啊！”云蘅跑到明姬面前跪着哭叫道。 若是平时见到云蘅这么没规矩的举动，明姬是肯定要教训一通的，可是现在大家都在担心，明姬也就没有追究了。 “你先起来，只要能救的，我们都会尽力去救，你不要过于担心。”明姬安抚地说道。 说完，明姬转过头，威严地吩咐道：“去御医属请严御医来，就说请他看一看月舞郡主的吃食，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几个机灵的小宫女连忙一溜烟地跑去了。明姬又问青承广，道：“你既然知道这种毒药名为柳色，那么定然也知道解毒的方法吧？” 青承广为难地说道：“回陛下，微臣的确是知道解药，可是……那解药实在是太过难得了，而且，时间也是个问题。” 明姬愣了愣，道：“又是时间问题？”她来回踱了几回步，道：“你暂且说出来，大家一起想想对策。” “是。”青承广应声道，“解药其实大部分是常规的解毒之药，只是其中做药引的比较特殊。玉笛山上的千年紫灵芝，这是其一，还有一味极寒之药，就是取南疆的响腹蛇的蛇胆。这两样东西，就算是有金山银山，也不一定能找到啊，所以，下毒之人用心何其险恶。” 青承广说着，也不由得叹息。 这样阴邪的毒药，现在还有谁会有呢？而且，是用在月舞郡主身上。这是一定要她死啊。 可是，月舞郡主跟谁交了恶，竟然被人害到这种地步？ “什么？玉笛山在哪里？响腹蛇又是什么蛇？”明姬隐隐知道这几味药引都十分难得，却还是忍不住问道。 这时候，令秦川声音凝重地解释道：“玉笛山在西北边疆地带，出了国界就是和大渝和乌兰都不交往的氏族部落。那里的玉笛山正好有一部分属于那些部落群的范畴。山上土地贫瘠，山势陡峭，只能生长一些野生灌木，还有参天的古松。” “不过山上的土地则是例外，那里还生长着一棵难得的紫灵芝。当地人信神魔，所以都把这株千年紫灵芝当作神灵看待，从没有敢去摘，事实上因为困难重重，也极少有人能登上山顶。” 明姬皱了皱眉。这么复杂？既然那里文明尚未开化的氏族部落，那么就很难和他们交流了。所以，想要接近玉笛山估计都是难题吧？ “那么，响腹蛇呢？”明姬又问道。 令秦川再次回答：“响腹蛇地处南疆中部，众所周知，南疆的毒虫很多，很邪性。而响腹蛇则是只在南疆中部一带活动的，因为常年以毒虫为食，所以它毒性也更强。” 正文 第385章 把她杀了都不能答应 听到令秦川说起南疆，明姬只觉得背后有嗖嗖的凉气不断地升腾而起。 “秦川哥哥，你怎么懂得这么多？”明姬好奇地问道。同时，这也是青承广想要知道的。 这些食高官俸禄的人，不应该都是终日沉湎于声色犬马中，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吗？可是他看到的皇夫和他想象中的皇夫根本一点都不一样。 令秦川不懂得医术，可是对于玉笛山紫灵芝和南疆中部地区响腹蛇竟然比他这个御医了解得还要更清楚。 “我看书看来的。”令秦川淡淡地解释道，“你知道，我看的书一向很杂，所以对于很多东西都略有所知。” 明姬不由得更加惊叹。 秦川哥哥看的书这是多到了什么程度，才能这样无所不知？明明，每次去找他的时候他也是很悠闲的，完全不是苦心攻读的样子。 “所以，我们注定拿不到解药了吗？”明姬挫败地问。拿不到解药就救不了月舞，这样的话该让她如何自处？ “也不是。”令秦川摇了摇头，说道。 “秦川哥哥，你有别的办法？”明姬顿时惊喜地问道。 令秦川依旧是不紧不慢的样子，说道：“没有，只不过我相信，没有做不到的事情，只有害怕去做和不敢去做的事情。” “秦川哥哥，你的意思是……”明姬好像有些明白了令秦川的意思，却还是犹疑地问道。 “只要有人肯去，又有一定的魄力，那么就一定能够拿到这两样看起来绝不可能拿到的东西。”令秦川坚定地说道。 “可是，肯去涉险，又有能力的，又有谁呢？”明姬听完令秦川的话，依旧是愁眉苦脸的。 “秦川哥哥，你说的……不会是你自己吧？”明姬想到几乎每一次令秦川这样对她说话的时候，最后的决定一般都是他要身体力行，不由得有些紧张了起来。 这一次，她是绝对绝对不能答应了。就算把她杀了，都不能答应。就算他福大命大，可也不一定每一次都能逢凶化吉。 令秦川看了明姬一眼，然后转头去问青承广，道：“青御医，如果迟迟没有解药，月舞郡主最多还能撑多长时间？” 青承广连忙回答道：“回皇夫，这样的剧毒，虽然第一次发作之后，情况就不那么激烈了，可是它仍然在一点点蚕食郡主的生命。微臣就算拼尽全力，也只能助她撑二十天左右，如果用千年老参吊着，或许可以更久。可是郡主还小，贸然用千年老参吊命恐怕会伤及根本。” “陛下，你听到了，二十来天的时间。”令秦川依旧保持着冷静，说道。看到明姬黯淡下去的眉目，又不再多说。 “青承广，我命令你，在解药找到之前，不管用什么方法都给我吊住月舞郡主的性命，否则，你和你的家人都要给郡主陪葬。” 令秦川冷冷地说道。 “不管是千年老参，还是什么药物，只要宫里有的，只管给我用下去。命都快没了，还担心什么根本。” 正文 第386章 什么人都齐了 这倒是。 青承广不敢有违，连忙低头应声。 “秦川哥哥，如果你要去找药，那我也要跟着去。”明姬看着令秦川，坚定地说道。谁也不能阻止她。 月舞和秦川哥哥都说过的，自己是皇帝，就要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没有人有资格干涉，就算秦川哥哥不同意，那也不行。 令秦川回过头来看着明姬，说道：“你放心，我不去。” 不去？明姬显然有些奇怪。依照秦川哥哥的性格，这一次居然说不去？不过，有什么关系呢？正好符合了她的心意。 “那我派可靠的人去。”明姬松了一口气，沉声说道。其实，这个可靠的人到底是谁，她也说不上来。 总之，秦川哥哥不可以去。 “陛下，皇夫，裴……裴公子在宫门外求见。”有一个宫人进来跟秦宿贴耳说了几句话，秦宿便禀报道。 “裴公子？” 明姬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秦宿说得是谁。 秦宿提醒道：“陛下，是裴云曜裴公子，裴统领的家的小公子。”明姬这才记起来，还有这么一个人。 连月舞都惦念着的人。 “快让他进来吧，以后若没有什么特殊情况，不用拦着他。”明姬说要之后又有些伤感。以后……如果这一次月舞无福，裴云曜再进宫来的时候就少了吧。 秦宿不知道明姬心里的想法，只应声道：“是，陛下。” 明姬又叫住他，道：“你在路上找个时机顺便跟他说一下郡主的状况——刚才青御医的话，你都听了个大概吧？” 之所以说“找个时机”，是因为明姬觉得，以裴云曜那个有时候慢腾腾有时候猴急的性子，得到允许之后大概会冲进来并且一直狂奔，那样的话，秦宿必定追不上。 “是，奴才晓得。”秦宿再次应声道。 “裴云曜？他这时候进来干什么，又为什么要把月舞的情况告诉他一个外人？”令秦川看秦宿出去了，才若有所思地问道。 明姬有些哭笑不得。 敢情，这么明显的事情，秦川哥哥居然还不知道？这得要清心寡欲到什么地步啊，月舞做得这么不避讳，现在她估计整个宫闱的人，都知道月舞郡主和裴统领的儿子之间有什么关系了。 “秦川哥哥，这件事情，我以后跟你说吧。”明姬含糊地说道。现在青承广还在场，虽然大家心里都知晓，但就这样堂而皇之地说出来，毕竟不太好。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月舞啊。谁敢下这么阴损的毒来害月舞，若是让她知道了，必定要把那个人大卸八块不可。 明姬几乎是发了狠一般地想着。 秦宿刚刚出去没多久，又听到有人来通报说，楠亲王请求进宫。 明姬想，最怕的事情，终究还是来了。月舞在宫里中毒，她最没有办法面对的，就是皇叔。且不说皇叔对她、对皇位到底抱有什么样的态度吧。 “请楠亲王进宫，快些，不要让他等急了。”明姬连忙吩咐道。 今天，真的是什么人都聚齐了。 正文 第387章 可遇不可求 “绾绾，不要怕，我在你身边。”察觉到明姬情绪的变化，令秦川悄悄捏了捏明姬柔软的手掌，柔声安抚道。 明姬感受到了掌心的温暖，抬起头来对令秦川笑了笑，说道：“秦川哥哥，我没事的。” 令秦川脸上却没有笑容。 “裴云曜、楠亲王求见——”外面终于响起了太监拖长了声音的叫喊。 “宣。”明姬清了清嗓子，高声喊道。两个人一起来了，也好。 随后便感觉有一阵风刮了进来，然后裴云曜火急火燎的身影便闪了进来。他一下子就奔到了月舞的床榻前，仔细地查看着她的气色。 接着便是楠亲王匆匆的身影走了进来，看到众人都在，他的理智也还在，便下跪行礼道：“臣参见陛下、皇夫，万福金安。” “皇叔快请起吧，不要跪着。”明姬伸手把他亲自扶起来，说道。她是愧疚的，所以她也觉得她是理亏的那一个。 楠亲王这一次没有推辞，而是就着明姬的手站了起来，眼睛看向躺在床榻上的月舞，焦急地问道：“敢问陛下，月舞她现在怎么样了？” 明姬心里有些羞愧难当，目光有些闪躲地说道：“皇叔，你不要太紧张，大家都在积极地找解药呢。” “找？”楠亲王敏锐地察觉到这个字的不寻常，不由得疑问道。“解药的方子是已经知道了吗？” 明姬点点头说道：“是的，朕正在找一个足够可以信任的人，去把解药收集回来。皇叔稍安勿躁，月舞妹妹吉人天相，绝对不会有事的。” 听到明姬这样说，楠亲王肃容敛声道：“陛下，臣想要知道，到底是谁给月舞下了这么阴损的毒，还请陛下务必允许彻查。” “这个自然。”明姬点点头说道。 “王爷不如去偏殿等候吧，这么多人挤在一处，只怕对郡主也不太好。”令秦川突然开口说道。 明姬也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只不过……那个去找解药的人选还没有定下来，只怕再拖延下去，机会更少一分。 “皇叔，朕实话实说，月舞中的毒很是奇特，所以解毒的药材也是可遇不可求。所以……该有的心理准备还是要有的。”明姬斟酌了一下，还是决定据实相告。 “什么，可遇不可求？”楠亲王听说明姬派人去找解药，就想着毕竟是她的人，还有令秦川的人，怎么也该完成任务的，可是明姬现在居然又这样说了。 “是什么药材？只要有，臣一定都给她找到。”他情绪稍稍激动地说道。看到月舞躺在榻上几乎毫无生机的样子，楠亲王不由得想起了同她一样命苦的她的母妃。 他已经对不起她的娘亲了，不能再对不起这个他一直以来最疼爱的女儿。 “如果可以，朕自然也会竭尽全力。”明姬也有些伤感，说道。“可是，这其中最重要的两味药引，有一种是西北玉笛山山顶的千年紫灵芝，还有一种是南疆的响腹蛇蛇胆。” “朕……朕可能没有办法做到……” 正文 第388章 他自认为不是圣人 “什么……什么玉笛山？什么响腹蛇？”楠亲王毕竟是养尊处优的亲王，所以这些东西他也不曾听说过。 令秦川在一旁，只好又重复解释了一遍。 楠亲王听完，整个人都愣住了。这两个名字听起来没什么，可是联系实际，再组合到一起，就变成了几乎不可能。 虽然说是几乎，可是楠亲王知道，这其中极小极小的可能成功，是不可奢想的。 “那怎么办……月舞不能死啊，她可是臣最心爱的女儿。”楠亲王有些慌了。也只有在遇到月舞的事情时，他才有慌乱的时候。 这是他的命根子。 是他的执念。 所以，月舞不能死。 如果她死了，他不知道他会不会由此向明姬和令秦川报复。月舞是在皇宫被下毒的，他心里不可能一点芥蒂都没有，那是圣人了，而他自认为不是圣人。 “皇叔，你放心，就算是只有不到万分之一的机会，朕也一定会努力争取，一定把月舞妹妹给救回来。胆敢下毒害她的人，朕也必定会让他百倍偿还！” 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明姬的声音已经发了狠。 可是，这样的话也并不能让楠亲王完全放心。明姬自己都还是一个没有实际威望的君主，怎么能专心地处理月舞的事情？ 就算她想。可是心有余力不足。 “我去。”正当两个人各怀心思的时候，裴云曜的声音突然响起来。回过头看去，只见裴云曜难得细致地给月舞掖了掖被角，声音淡淡地说道。 “去干嘛？”明姬问道。 “不是说解药很难找到吗？就算找到了也很难拿回来吗？我偏不信。就让我去吧，你们都有别的事情要做，但我没有。”裴云曜说道，依旧是傲气的模样。 听到裴云曜这样说，本来一直在无声地流着泪的云蘅连忙说道：“陛下，请让奴婢也去吧。奴婢自小服侍郡主，实在不能看着她受折磨。” 其实，云蘅是想着，既然已经无法扭转这个结果了，那么她就只能尽她的最大努力去救郡主，至少能减轻她的负罪感吧。 “你一个女孩子家，去了又能做什么？”明姬对云蘅说道。其实她是想，云蘅去了那种凶恶的地方，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那她就不仅对不起月舞，还对不起月舞的侍女。 明姬转过头，又对裴云曜说道：“你确信你要去吗？这样的话，裴统领不知道会不会不同意？” 她问的是，你确信要去？而不是阻止他去。事实上，明姬原本是想到了裴云曜的，可是裴云曜还没到弱冠之年，明姬就放弃了这个想法。 所以，听到说裴云曜来了的时候，她还愣了一下。 裴云曜还是没有犹豫，说道：“父亲说过，他永远支持我做的任何决定，所以，我相信他不会阻拦我的。而且，我去找药的目的就是为了拿回来，所以我肯定会活着回来，绝对不会让父亲伤心。” 听到他自信的话语，明姬首先在心里暗暗赞叹了一声。就这个魄力，她就比不上他。也许，还是跟历练有关吧？ 正文 第389章 微臣就不客气了 明姬默然，过了有一会儿，才再次问道：“你确定你考虑好了？那样环境险恶的地方，再加上蛮夷部族里人们的阻挠，甚至惩罚，都不是常人能够克服的。” 裴云曜闻言笑了笑，施施然说道：“陛下，我裴家男儿，向来不能等闲视之。” “陛下，奴婢也不怕。请陛下允许奴婢跟裴公子一同去吧，否则奴婢于心难安。”云蘅也站了出来，恳切地说道。 不料，明姬还没有说话，反而是裴云曜皱了眉头，说道：“你要去就自己去，我裴云曜出门从来不带无关的女人。” 云蘅听了有些尴尬，有些无所适从。 明姬也有些尴尬，却还是趁机说道：“那么云蘅就留下来吧，相信月舞醒过来一定比较希望看到自己熟悉的婢女。” 明姬其实一直在等着楠亲王或者令秦川提出什么意见，怎料令秦川一直静默着，就好像自己是个透明人一样，不到关键时刻绝不插嘴。 那，就当秦川哥哥是默认了吧，皇叔也不会有意见。 于是，明姬终于做出了决定，道：“那好，为了月舞，就拜托你去西北和南疆去收集那两味药引了。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提出来，能够实现的，朕一定会给你做到。” 裴云曜笑了笑，难得地遵从礼数，对明姬拱了拱手，道：“谢陛下慷慨，既然如此，微臣就不客气了。” “嗯。”明姬沉吟了一下，问道：“那么，你想到了你有什么需要的吗？可以现在就说，明天你就动身吧？” 因为毕竟是让裴云曜为自己办事，明姬用的还是商量的口气。 这时令秦川终于开了口，道：“云曜，我知道你需要什么。” “哦？”不仅是裴云曜，明姬闻言也好奇地看向了令秦川。她知道，秦川哥哥从来都是不鸣则已一鸣则惊人，这一次，他又有什么高见？ 令秦川没有分毫的慌乱，依旧淡定地说道：“陛下还记得几年前，我带进宫里来的那几个人吗？也就是当初绑架你和月舞的那几个人。我想，他们会有大用场的。” 令秦川这样一说，明姬也想起了那几个人，可还是想不通，江湖草莽出身的人，会有什么大用场。 见明姬还没有明白，令秦川又说道：“不要小看他们这些江湖人——何况如今他们已经不是江湖人了——他们平时接触的事物都不是我们这些常年待在繁华都城里的人所能见识的，所以，处理各种关系，乃至于辨认路径或者植物之类的方面，他们当比我们在行得多。” 明姬这才恍然大悟。紧接着，她又提出疑问，“可是，他们同样是血肉之躯，他们肯去吗？” “他们会肯的，若不是我，若不是你和月舞的宽容，他们早就没有了生命。如今让他们在我手底下办事，比他们在江湖上餐风饮露要好得多。饮水尚要思源，况且江湖人也同样最注重江湖义气，相信他们一定会答应的。” 正文 第390章 机会，令秦川会给他 明姬隐隐觉得有些不对。这样，不就显得秦川哥哥是在利用他们的信任和感情了吗？他们不是白痴，一旦察觉到了这个，还会继续忠心地对待秦川哥哥吗？ “秦川哥哥……你再好好考虑一下吧。”明姬不好直接说出来，只好隐晦地提醒道。 令秦川见状，给了明姬一个“你不要担心”的眼神，然后转身对裴云曜说道：“曜，如果你对自己有信心，就请把我给你的这三个人也平安地带回来吧。” 裴云曜对令秦川有种特殊的信任和仰慕之情，当下也肃容说道：“公子请放心，既然我能够回来，那么跟着我的人自然也会回来。” 令秦川欣慰地点头，说道：“那么，这个重大任务，我就放心地交给你了。” 裴云曜低头应声道：“是，我一定不会让大家失望。” 这时，沉默了很久，一直在看着所有人的反应的楠亲王突然出声问道：“陛下，皇夫，敢问这位裴公子又是……” 他当然不是不认识裴云曜。裴云曜是统管“血罂”的裴统领的小儿子，这个他是知道的，只是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女儿和他好像很熟悉的样子。 刚才裴云曜还抱着月舞。 楠亲王此刻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感觉，只是有些感慨吧。 令秦川也知道楠亲王是在问什么，便说道：“云曜和月舞年龄相适，玩得好一些也不奇怪。” 这便是印证了楠亲王心里的猜测了。 唉，只是把月舞放在这里几年，虽然每个月都会见面，可她还是悄悄地长大了。还是在他没有参与到她的成长过程的情况下。 不知道她的娘亲知道了这个消息，会不会觉得欣慰。 早点也好，反正还有两年就及笄了。一及笄，大抵就是要出嫁了。他倒不是注重门当户对的人，只是不知道裴云曜是否真的适合月舞。 “原来如此，臣知道了。”这样想着，楠亲王也是有些感慨地应了一声。 “晚辈裴云曜，见过王爷。”裴云曜打量了楠亲王一眼，落落大方地行了一个礼。虽然这个礼晚了些，不过也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妥。 大抵裴云曜这样的性格，让人觉得他做什么出格的事情，都不算得出格。 “免礼。本王瞧着，裴公子会是个有大出息的人，真是后生可畏啊！”楠亲王也仔细打量着裴云曜，最后真心地说道。 其实裴云曜并不相信别人说的什么他会有大出息这样的话，但是楠亲王毕竟是王爷，他也没什么好和他争辩的，便只感激道：“谢王爷吉言。” 楠亲王由此自然也看出来裴云曜的性子，他微微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只道：“若是你真的可以找到药引并完完整整地回来，本王必定感激不尽。” 裴云曜几乎要笑出来了。 他是令秦川的部下，本就不归楠亲王管辖，就算楠亲王说对他感激不尽，对他来说又有何用？ 他要的，只是靠自己的努力和本事建功立业的机会。而这个机会，他相信令秦川会给他，又或者，他自己会拿。 正文 第391章 恭敬不如从命 况且，楠亲王这是把他想成了什么人？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不惜逼迫自己去做本来一点也不想做的事情的那种人吗？那可就看错了他了。 “那么，晚辈就多谢王爷厚爱了。”虽然裴云曜心里对楠亲王的话并不赞同，可还是客气地说道。 “无妨。”楠亲王似乎也无意再多言，便只是匆匆地说了这一句。 “陛下，可否容臣单独和月舞待一会儿？这么长时间不见，再见就成了这个样子，臣实在放心不下。”楠亲王又说道。 他知道，以明姬的性格，说什么才会准确无误地戳到她的内心。她心里，对他对月舞，应该都有着愧疚。 谁叫她当初非要下旨让月舞来到京城，然后住进这个吃人的深宫呢？ 况且，好不容易薛明北被她和令秦川给打败了，月舞再留在宫里已经没有了应有的效用，可是月舞居然亲自来找他，说自己还不想回去。 这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月舞怎么可能在宫里住习惯了，还不想回自己的家了？问她，她也只是含糊其辞。鉴于对她的疼爱，他只好同意了她，说让她想回去的时候就回去。 然而月舞竟然一住就多住了好几年，一直到了现在，自己都命在旦夕了。他想，不行的，如果她醒过来，一定要让她回青州，不许再待在这里。 楠亲王心里有了一丝怨恨。既怨恨明姬，也怨恨月舞，自己生养了她，这么疼爱她，她却一点都不想着他。 不过，终究是父女啊，月舞还是他最疼爱的孩子。他对她，只有原谅，没有办法不原谅。不原谅月舞，就是不原谅自己。 这厢明姬愧疚的声音果然响了起来：“好，皇叔您自便吧。” “臣多谢陛下。”楠亲王也及时地应道。 明姬动了动嘴唇，最终还是无奈地说道：“皇叔，我们叔侄俩不爱如此生分，以后那些大礼什么的，就都免了吧。” 楠亲王当然想免掉。明姬还是她的晚辈，在他眼里还是乳臭未干的孩子，让他每次都对着她跪拜，心里怎么都有点不舒服。 可是，明姬可以说让他免了礼数，这是她的贤明。可是他不能就这样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是臣子对于君王的不尊重，是对于祖宗礼法的无视。 总会受到他人的诟病。 因此，楠亲王还是谦卑地说道：“谢谢陛下的体恤，只是礼法不可废，这样的事情万万不可啊。” 明姬也不是白痴，楠亲王话里的意思，她一听就明白了。顿时，她的心里也有些些的不太舒服。 明明是亲人，身上流着相同的血，可是身为自己的皇叔的楠亲王，却非要对她如此不信任，如此的猜忌。 “那好吧，皇叔看完了月舞妹妹，还是要回去早些休息比较好。不然的话，朕也可以让人安排一下，皇叔这几天就在皇宫里住下？” 楠亲王想了想，最后同意了明姬的提议，道：“谢陛下，那么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留在宫里也好，月舞这么个情况，他不敢不陪在她身边了。 正文 第392章 下毒的人 明姬看他还真的答应了，不由得感到一阵泄气。 明姬就和令秦川走出了寝殿。 这是她的寝殿，今晚……如果楠亲王硬要陪在月舞身边不走，那应该还是要把月舞移到楠亲王居住的地方？ “你去通知一下，让人把东暖阁收拾收拾，再跟楠亲王说一声，说是他这段时间就住在东暖阁里面吧，照看郡主也方便。”明姬气闷地对一位宫人吩咐道。 就算心情再怎么不好，她的安排也要是好的。 “是，陛下。” 回头看到令秦川只看着她，明姬有些不好意思，道：“秦川哥哥，你又知道我心里想些什么了。” 令秦川迈步走了起来，明姬连忙跟上。 “你这样的心理，正常。任何一个有血有肉的人都会有，你不用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毕竟我要的，不是一个冷酷无情的帝王。”令秦川说着，想了想又补充一句：“百姓们要的也不是。” 明姬听着，顿时觉得心里有了安慰。 只要秦川哥哥是支持她的，那就没事。什么时候要是秦川哥哥批评她了，那就是真的不能做的。 “秦川哥哥，对于月舞中毒的事情，你有什么想法吗？”明姬走在令秦川身边，一边思考一边问道。 “你觉得呢？”令秦川不答，反问道。 “我觉得？”明姬重复念了一遍，然后道：“月舞能招惹什么人呢？我想，还是和月舞有关的利益驱动吧。只是，即使有了这么一个方向，也不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而且你看到了，这一次的膳食，除了鱼肉对那种毒有诱发作用，其他的东西都正常得很。” 这正是明姬想不明白的地方。 令秦川也不说她是对是错，只说道：“既然其他地方什么问题都没有，那就说明了，这种毒药是慢性毒，有一定的潜伏期。” “对啊，这个青承广也说过了。”明姬点点头，说道。 “所以，下毒的人只能是能够几乎每天都接触到月舞的人。”令秦川终于说出了他得出的这个最终结论。 “几乎每天都接触到她的人？”明姬喃喃地重复，“那……总不可能是裴云曜吧？今天你都看到了啊，裴云曜根本不可能害月舞，并且月舞对裴云曜来说，并没有实在的利益关系。” 令秦川带明姬绕过一道回廊，然后穿过一座假山，他的声音也随之响起：“自然不会是裴云曜，你想哪里去了？再想想。” 明姬松了一口气，只要秦川哥哥的意思不是说裴云曜害月舞的就好。 “我……我实在想不出来了。”明姬认真考虑了月舞身边的几乎所有人，然后老实地说道。 令秦川暗暗摇头，明姬终究还是太过善良了啊，所以总是不肯把人往坏的方面去想，所以她也根本想不到会有可能是那些人。 “你觉得，月舞身边的宫人，有没有可能？”令秦川说道。 “这怎么可能？”明姬的反应在令秦川的意料之中，可又在他的希望之外。“月舞身边的人怎么会去下毒加害月舞，这不符合规律。她们是奴婢，没有那么大的资本去找药不说，遑论说为了一点小利益就下毒加害自己的主子了，这可对他们没有半分的好处。” 正文 第393章 忘得差不多了 “我就知道你是这样想的。”令秦川一边走一边说道。 这回，明姬可是不服气了，说道：“秦川哥哥，你倒是说说，我的想法哪里错了？” 这样的言论，也不是一般的女孩子能够说出来的啊。 “你没说错。”令秦川说道，“可是，错的不是你，而是跟你打交道的世间众人。为什么宫人就不会加害主子？奴才，可是有不同的主子，或者说，他们可以有明暗两个主子。” “可是……”明姬还想说点什么。“又不是每一个人都会这样啊，秦川哥哥你说的，只是极个例。” “绾绾，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这样想，也不是每个人都会在意你说了什么。”令秦川说道。 “我觉得，月舞身边的宫人最好都查一遍，而且，事先不要放出风声。这么重要的药物，不怕他们不随身带着。”令秦川说道。 他知道月舞中毒是因为鱼肉之后，他就一直在想这个可能。但是事实证明，只知道方向还是不够的，所以他也不确定到底是谁。 似乎每个人都有可能，可又似乎每个人都有脱罪的充分理由。 “这样会不会太兴师动众了？”明姬皱了皱眉，说道。 “你是皇帝，你想要多么低调，手底下的人就会做到多么低调，绝对不会像你担心的那样，兴师动众。”令秦川说道。 “万一，根本就不是她们做的，可我却下令搜查她们的东西，只怕以后她们再做事就不会尽心了吧？”明姬还是有些顾虑。 令秦川不以为然，道：“如果因为这样，就起了异心，那么这样的话趁早处理了才是最好的。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这样的小缺口不能不注意。” “是这样吗？”明姬迟疑地问道。 令秦川道：“明姬，以后你说话，不要有一丝丝的不确定。比如说你处理一个犯人，下令处斩的时候，就是这么犹疑的语气，他人就会以为你其实对那万恶不赦的犯人还有仁慈，这样民心只会越离越远。” 明姬当然也知道了自己的问题，当下脸色白了白。“我记住了，我以后一定会更加果断，绝对不再优柔寡断。” “所以，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知道了。我会找个时间，尽快去搜一搜那些宫人的物事。”明姬说道。 令秦川见明姬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便继续专心地往前走。 明姬又不由得问道：“秦川哥哥，我们这是去哪里？” 令秦川回头拉住了明姬的手，让她走在自己身侧，道：“去找刘豫、益墀还有小持他们三个人，你忘了吗？明天他们和裴云曜出发，趁早就去说了吧。” 明姬乍听到这三个名字，还有些不适应。这三个名字已经很久没有再出现在她耳边了，她连当初拿刀砍伤了她的肩膀的人，相貌也忘得差不多了。 “是他们啊……最近他们怎么样了，你知道吗？”明姬问道。虽说令秦川把他们三个带回了宫里，可是她从来没有听说他们去做了什么特别的事情。 正文 第394章 非常重要的任务 不然的话，她对他们的印象也不会如此之淡。她的记忆力一向很好，也许对于刘豫他们，她是下意识地不想记得。 “他们还好，比之前漂泊江湖要好得多，你不用担心。”令秦川轻描淡写地说道，仿佛自己对于刘豫他们几个人早已是放逐的状态，一点也不关心。 明姬也不好说什么，只道：“那就好，就怕他们不适应宫里的生活。我还以为他们江湖人会不适应京城里的生活习惯。” “嗯。”令秦川似乎不想多言。 终于，他们辗转来到了一个小庭院前。这个“小”只是相对而言，其实这个庭院就是放在京城的繁华地带，也算是数一数二的。 自然，这是在皇宫里啊，加上之前薛明北一直比较注重宫廷的设施建设，所以，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庭院，其实也是精致的。 外面守着的侍卫看到明姬和令秦川一起来了，不由得愣了一下，却也手脚麻利地跑进去通报了。 不一会儿，就看见益墀亲自走了出来，对明姬和令秦川行礼道：“属下参见陛下皇夫，愿陛下与皇夫万福金安。” 见令秦川不说话，明姬知道他是给自己机会，便摆摆手说道：“不用管这些虚礼，今天来也不是考查你们的能力的。” 益墀谢了恩，就站了起来，恭谨而谦卑地站立着等待吩咐。 多时不见，益墀还是和原来一样小心谨慎，不肯有一点点的把柄握在别人手里。 “进去说话吧，在门口，也太不像样。”令秦川提议道。 “也好。”明姬点点头益墀，便又请了一番罪，才把明姬二人带了进去。 进去之后，几乎所有人都在庭院里等候着了，看起来也并不是很匆忙的样子。这说明，这里的人还是挺有素质的。 “属下叩见陛下，皇夫。”众人异口同声地行礼说道。 明姬叫他们平身，用平淡的语气说道：“你们都出去吧，刘豫、益墀，还有小持留下来就可以了。” 众人便都鱼贯而出。明姬暗暗地打量着还留在屋子里的几个人，心里对于他们的从前也有了模糊的印象。 刘豫作为他们的主心骨，已经比之前沉稳了许多，也更沉静了几分。而益墀自然还是她刚才看到他的那个样子，同样是更加成熟了，心思应该也是更谨慎了。 小持长高了许多，相貌也改变了许多，如果事先不知道是他，明姬还真就有可能认不出来了。 只是，这三个人之中，也唯有小持一个人，变得更加的冷漠，仿佛对所有的事情都是漠不关心的，只能顾着他自己。 明姬不由得皱了皱眉。宫里的生活比江湖上还要令人难以忍受吗？竟会让人觉得如此的诡异？那为什么那么多人还要挤破了脑袋，想要进去京城朝堂上呢？ 而这边，令秦川已经开门见山地说明了来意，道：“今日，我和陛下亲自来，是想给你们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 “属下等愿闻其详。”他们都如此说道。 正文 第395章 最难得到的灵芝，最毒的蛇 “我想你们跟随裴的儿子去找让两味药材。”令秦川先是这样说道。 裴指的人是谁他们当然会知道。这几年来，之所以令秦川对他们不管不问了，那是因为他们都被送去了“血罂”，接受裴自的教管。 裴自培养人才自有他自己的特色，他们的能力在这里绝对可以得到提高，或者学会更多需要会的东西。 对于裴自，令秦川很是相信，对于刘豫他们三人，既然是寄人篱下，那就自然会乖乖听话。所以令秦川才放心地很长时间不过问他们的事情。 而且，他知道，就算他不问，童衡也会知道他们的所有情况。即使他是冷不丁地想起来，问了一下，童衡也绝对可以回答得上来。 益墀听了令秦川的话，眼珠子灵活地转动了几下，应该是在思索。自然，找药材这种事情会找到他们身上来，就不可能会是普通的药材。 过程也不会简单。 “敢问皇夫，是要属下等去采集什么药材？”益墀心思终究是多些，不由得试探性地问道。 明姬看他有怀疑令秦川的意思，便代为答道:“是去西北的玉笛山，找一棵千年紫灵芝。还有，南疆有一种那里特有的毒蛇，叫做响腹蛇，朕需要你们去捉一条回来。你们可能做到？” “什么？！”听到明姬的话，不只是益墀，刘豫也是惊呆了。 若说是去找一棵千年紫灵芝，他们还不会如此为难，可是这陛下说的却是玉笛山上的千年紫灵芝。 若说是去捉一条毒蛇，他们也绝对不会害怕，然而陛下说的却是南疆最毒的毒蛇，响腹蛇。 “看来你们是都听说过了。”令秦川看到他们的表现，就明白了。“那么我就只问，你们可有能力完成这个任务？” “这……”他们有片刻的犹豫。 “玉笛山是什么神奇的山吗？南疆的响腹蛇又有什么特别之处？”小持看起来还是不明就里，不由得开口问道。 只是他的语气听起来还是让人觉得，他是那么的没有生气。 刘豫解释道:“玉笛山是蛮夷族落和大渝的交界处，山上的千年紫灵芝被那些族落视为圣物，绝不许他人打它的主意。而南疆毒虫众多，响腹蛇又是吃着各种各样的毒虫长大的的，所以它几乎称得上是最毒的蛇了。” 说着，刘豫凝重地叹了一口气，道:“所以，这两样东西之中任何一样都是轻易不能拿到的，更何况，是两样东西都要拿到。” 一旁，益墀在默默窥探着令秦川的神情，道:“陛下，皇夫，是一定要玉笛山上的千年紫灵芝？毒蛇……也一定要是响腹蛇？” 令秦川对他的疑问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厌烦，而是说道:“是，你没听错，我说的就是这两样东西，拿回来当做月舞郡主的药引。” 这时，三个人已经都明白了他们所要面对的，将是什么样的困难。无论是答应，或者不答应。 “既如此，属下自当全力以赴。”刘豫作为三人之中的老大，不是没有道理的。关键时刻，还是他脑子灵光。 正文 第396章 另一个尚紫影 益墀的眼里则浮现起了慌张之色。这可不是儿戏啊，去了就可能回不来了。 “就去吧，反正这也是我们唯一剩下的价值了。”这时候，一直口如含金的小持突然开口说道。 他的声音沙哑，仿佛不习惯这样在别人面前说话。 益墀听了默然。说的也对啊，这条命，早就应该结束了的，是因为令秦川一念之仁，他们才苟且偷生到这个时候。 “属下愿意前往。”益墀低头说道。 “属下也愿意前往。”刘豫自然也不再犹豫。 明姬看到这个场景，反而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而令秦川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并不见情绪有太大的波动。 “那你们明天就出发吧，一起前去的人只有裴云曜。”令秦川说道。 只有他？ 三人不由得有些诧异。不过想来也是，人不在多在于精，这样说来，只有裴云曜一起去也就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了。 同样的，这不是也说明他们也算是“精”的了吗？ “是。”三人不再多说，只默默应声。 令秦川并不打算说出，裴云曜说过会把他们全都安全带回来的话。有时候，置之死地而后生，会更好。 “那我和陛下就先走了。”令秦川把自己的目的说清楚的，感觉也没什么好多留的，便开口说道。 “属下恭送陛下、皇夫。”刘豫率先说道，其他的人自然也就跟着做。 明姬略一点头，就和令秦川一起走了出去。她没有想到，竟然这么轻易地，他们就说服了这三人。 如此，月舞的救治，工作就算是起了一个好的开头了，只是中间有点难。 第二天，明姬还是照常上朝，并没有特意去送裴云曜他们。当然，令秦川也没有。不单是因为裴云曜自己的要求。 还有就是，月舞中毒命在旦夕的事情，怎么都不好传播出去。只是也不好刻意封锁消息，所以能低调就尽量要低调。 就这样顺其自然吧，或许这样才是最好的。 不过，明姬终究是担心的。一方面，月舞还躺在榻上昏迷不醒，另一方面，楠亲王爱女心切，随着时间的推移，又开始变得疑神疑鬼。甚至连明姬要靠近月舞，他都要紧张老半天。 看起来，不只是尚紫影对他很重要。尚紫影的女儿对他来说同样重要，又或许，楠亲王已经把月舞当成了另一个尚紫影。 不是他的女人，可是却可以陪在他身边。即使月舞出嫁了，那也是还活在这个世界上，而不是像他和尚紫影那样，永远天人两隔了。 对此，明姬虽然觉得很无奈，可是这毕竟是她的皇叔，她总不好仗着自己皇帝的身份多说些什么。月舞也是在宫里面出事的，她没办法推卸责任。 “秦川哥哥，你知道怎么样才能知道裴云曜他们的情况吗？”明姬忍不住问令秦川，这些天以来，连批阅奏折的时候，她都还在想着这件事情，效率比往日低了很多。 裴云曜一日没有消息传来，她就一日不能安心。 正文 第397章 野人部落 令秦川知道，这个问题已经在明姬的脑海里挣扎了很多回了。可是，具体的情况，他也实在是不知道啊。 所以令秦川只能说道:“这件事情，你不要太担心。担心也没用的，他们不会知道，事情也不会因为你的担心就会往好的方向发展。” “可是……”明姬语气迟疑着。 “没有可是，乖，绾绾不要再想这些东西了。”令秦川放柔了声音，说道。 —————————————— “益墀，辨认路程和方向的方面你比较熟悉，你估摸着大概还有几天的行程？”裴云曜骑在马上，问着益墀。 并没有长辈与晚辈之间的谦逊有礼，裴云曜认为，既然是自己带着他们，那他就是他们的上级，还没听说过有谁要对自己的部下毕恭毕敬的。 除非那里面还有别的内幕。 “好。”益墀也明白自己的能力是有用的，自然不好推诿。他低头想了想来之前自己看过的地图，便回答道:“裴公子，约摸还有三日两夜的路程。” 裴云曜点了点头。还有三日两夜的路程，这其实已经够快了。而且，益墀说话向来留三分，他们这样日赶夜赶地赶路，应该很快就可以到玉笛山了。 “还有，以后不需要叫我裴公子，听着不舒服。还是叫我曜吧，或者裴云曜。”裴云曜拉了拉马的缰绳，微微侧头对他们三人说道。 “好。”他们也不客气，说道，“曜。” 裴云曜点点头。他就喜欢和这样直爽的人说话，不必拐弯抹角，不欢迎勾心斗角。终究是江湖人好相处些，对于裴云曜来说。 等到一日一夜过后，他们总算是进入了西北的腹地。玉笛山已经不远了。 这里荒凉得很。土地贫瘠，但是却能长了许多茂密的树林，重重叠叠的暗影，让人行在其中不由得心里发怵。而且这里野兽众多，通常在夜里出没，以苍林狼居多。 所以，必须要尽快到达玉笛山山顶。要是到了晚上，饿了一天的狼群联合出动觅食的时候，他们活下来的可能就小得很了。 “我们走快点，必须要快。”这里的气氛实在是压抑得很，裴云曜的声音里不由得带了几分急促。 “是。”三人的话语也是短促，挥鞭抽打着胯下的马腹，现在并不是说闲话的好时机。尖锐的鞭响在树林笼罩下的暗影中响起，更是徒增几分诡谲。 听说，这里的野人部落，也就是达娃轲部族的人，不仅仅是文明未开化这么简单。吃人也是有的，只是这里难得有外人来，所以他们才只是吃野兽的生肉罢了。 这传说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只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就是了。 “不要慌张！”几个人同时在野林中纵马飞奔，裴云曜只有提高了声音，以便让其他人都能听到。 二来，这也是壮胆的一种方式。总比百里荒无人烟，只有野鸟嘶哑尖锐的啼鸣要好。 只是，越担心什么，什么就会来。 正文 第398章 人的头盖骨 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突然传来一阵歌声。不，与其说是歌声，不如说是念咒的声音。这声音实在诡异的很，甚至不像人声。 达娃轲族人？ “&;amp;＊#:)#@‖%か……”那个声音还在继续，而且忽近忽远，仿佛幽灵一般。乍然听到这样的声音，众人身上都不由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害怕的。 谁能不害怕呢？除了达娃轲族人内部。 裴云曜骤然勒住了缰绳，压低了声音道:“快，我们躲起来，不要让他们发现。” 众人便照做，躲进了旁边的灌木丛里，敛声屏气地默默看着外面的情形。得要等到这奇怪的声音消失了，他们才能出去吧。 他们这样躲进去之后，那个本来如同妇人的喃喃低语一般的声音也骤然清晰起来。这下子，真的就像是在唱歌一般。 然后开始传来杂乱的欢呼的声音，还有各种敲打的声音，当然不是锣鼓。以这里的落后，最多是石器之类的，可是击打石器的声音又远不像现在这个声音的低沉。 或许他们的文化，和内地真的有很大的不同。而且，即使他们有了心理准备，却还是没有想到，这个世界上居然还有这么落后的地方。 茹毛饮血，并且还在使用石器，也不会用火。 “我悄悄过去看看，你们在这里待着，以防不测。”裴云曜认真听着外面诡异的声音，说出这话的时候，神色还是正常的，并没有丝毫的惧怕。 当然，他心里还有有那么一点对于未知的恐惧。只是他不习惯把他的惧怕表现出来罢了。 他已经被训练得习惯了勇敢，习惯了在危险中穿梭。 “曜，你要去做什么？太危险了！”刘豫和益墀连忙阻止。他们还不算真正了解达娃轲族人，怎么能贸然动作？ “放心吧，我知道分寸。”裴云曜只回头匆匆说了一句，就挣开了他们拉着自己的衣服的手，一忽儿就闪了出去。 刘豫还想伸手去拉，可是已经没有办法了。他们不能出去，冒险的事情不能让大家都一起做。 所以，他们只能颓然地躲回了原地，更加紧张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裴云曜可千万不能有事啊，他要是出了事，不仅仅会让他们失去主心骨。更重要的是，给月舞郡主找药的时辰也会被耽搁。 那时候就是得不偿失了。 且说裴云曜贴着树干悄悄地溜过去，不一会儿，便看见了一个空旷的谷地。是的，这周围还是茂密得仿佛可以遮住整片天空的丛林，不过这里地势相对地平，仿佛是山崖底下。 这里聚集了大量的人。 这些人都是以兽皮为衣，颈上挂着的，是用各种各样的兽骨串成的项链。一个个的，全都是圆圆的头盖骨，因为常年的佩戴而显得光滑锃亮，然而看起来还是狰狞无比。 他们手中也是无一例外地都拿着一根手杖，整个的像是老虎的整根脊骨做成的，顶端镶嵌了一个巨大的——人的头盖骨。 正文 第399章 女巫 裴云曜看见，心里不由得惊了一惊。这些人，果然如同古书上说的那样，完全还是几万年前人类的模样。 不，古书上的描述还不够详尽。毕竟，应该也没有真正见过吧，都是听住在这一地段的边缘的百姓们讲的吧。 同样的话传得多了，总会有些失真的味道。 裴云曜不敢让他们发现，便依旧看他们想要做什么，同时也留心观察周遭的地势，看看有没有便捷的出口。 谷地的中央，放着一面大鼓，上面蒙了一层厚厚的虎皮。大鼓的后面，是类似于大渝的香案供桌一样的东西，因为上面虽然没有燃着香，却摆满了新鲜的肉。 嗯，生肉。 而虎皮大鼓的前面，则有一个与其他人都不太一样的人。她穿着花花绿绿，脸也是不知道用什么东西涂得花花绿绿的，她的眼睛闭着，口中喃喃着裴云曜听不懂的咒语。 看起来，这是在进行一场对天的祭祀。不过除了巫，其他人都不出声。想想刚才听到的众人的欢呼声，裴云曜想，这应该是有一定规格的祭祀吧。 连什么时候做什么事都限定好了。那么肯定意义重大。 只是，什么祭祀要到处都摆着拿着人骨和兽骨？难不成，他们还以为他们信奉的上天和他们一样，也是茹毛饮血的？ 裴云曜正讽刺地想着，心里竟然神奇地没有了害怕。也是，害怕都是源于未知。现在未知都变成了已知，他也就没什么好害怕的了。 这时候，那个女巫的声音突然高了起来，声音尖锐得让自认为定力一向很好的裴云曜都忍不住想要站起来大声高呼，还好他还是克制住了。 然而，女巫的声音又很快低下去，直至几乎听不见，仿佛母亲在轻声诱哄孩子睡觉。。这样一刚一柔的刺激，竟然让裴云曜的心跳也紊乱了。 达娃轲的族人受的影响自然是比裴云曜还要强得多。很多人拿着手杖的手都在不自觉地颤抖着。只是他们的巫没有指示，他们还不能有所动作。 可是，裴云曜还是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他们脸上的表情。那是兴奋的表情。 这到底是什么咒语？也太邪门了。裴云曜第一次对他的世界观产生了动摇。巫这样的人，真的能沟通上天。 “嗬！”女巫的声音猛然提高了，裴云曜没有心理准备，不由得心里又是一颤。“嘿！”女巫又是一声大喝。 接着，所有人都自动退开了几步，给中间留出一大块空地。裴云曜一惊，怕他们会看到自己，连忙也跟着退了几步。不料，他们沉浸在自己的激动里，并没有察觉到裴云曜的存在。 女巫开始在谷地热烈地跳起了巫舞，一边跳一边击打着手中的一个东西。那个东西裴云曜本来以为是石器，可是，事实证明他想错了。 那个在茂林投下的暗影中，依旧闪耀着诡异的微光的东西，巫手里的东西，分明是——人的头盖骨。 也是人的头盖骨。 正文 第400章 如同死水不起波澜 看清楚了那个头盖骨，裴云曜心里也是咯噔一下。他们击打的，原来是头盖骨，怪不得音色并不是石器那般的低沉有力。 而是如此的清脆。 呸呸呸，在想什么呢！ 裴云曜不由得马上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自己出来，不是为了考察达娃轲族人的生活习性的，而是为了月舞。 一想到月舞还毫无生气地中毒躺在病榻上，裴云曜心里便有了几分紧张。 如果他们耗在这里的话，那么月舞就会死。而最终，他们也会死。本来他们可以不用死，所以裴云曜不允许他们就这样死了。 而月舞，更加不能死。 在不远处的另一簇丛林里窥探着的刘豫、益墀和小持三人，一直听着达娃轲族人的祭祀声响，又是担心裴云曜会被发现，又是觉得这样十分的无聊。 这样的咒语，他们并没有用心去听，所以他们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 “我也过去看看吧。”沉默着，小持突然说道。这样干等着也不是办法，他忍受不了，至少和裴云曜一起的话，还可以交换一下意见。 益墀及时地抓住了小持的衣服，低声呵斥道:“你去凑什么热闹？现在这种情况，出去了还不是送死，你还嫌不够烦吗？” 小持回过头来，看着益墀的眼睛是惯常的冷漠。不过毕竟是一直陪在自己身边的人，他眼中的冰意还是融了几分。 “益墀哥，你相信我。”小持说道，声音还是平平的如同死水不起波澜。 益墀听到小持的回话，不由得愣了愣。他以为，小持不会再回他的话了，刚才骂他，纯粹只是表达对他的关心。 不知道为什么，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小持变得越来越不爱说话，就连他们这两个一起经历过生死的哥哥，跟他说话他也是十分淡漠。 仿佛从未认识过一样。 不过，在裴自手底下做事，小持还是格外的认真。裴自说的话，他反而会听进去几分。虽然他们还是三个人，其实已经如同两个人一样了。 不团结的几个人，还不如一个普通的人。 “你……”益墀看着小持，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刘豫也是讶然良久，不过他不像益墀这样总是动嘴皮子。 益墀能帮他解决的事情，他从来不插手。 “你们在这里，不要再有人出去。”小持从没让益墀想出来该说什么话，趁他愣神的时候，就猛得挣开了益墀的手，敏捷而轻巧地跳出了茂密的灌木丛。 “小持！”刘豫和益墀都是始料未及，想要拉住小持的衣服，可是同样也已经来不及了。 “哎，怎么都是这个德性！”益墀不由得懊恼地说了一声。 他心里更加不安了。裴云曜已经出去了，这还不够，连在一起同生共死这么久的小持也出去了。可千万别让达娃轲族人发现了才好。 那到底是什么咒语？听着居然觉得有些摄人心魄。 刘豫还是放心不下小持，微微站直了些，搜寻着小持的身影。刚才看他，似乎是往他们的对面去了。 果然，小持的身影敏捷地一跳一跳，如同山间的猿猴一般，竟然连声音都没有发出。 正文 第401章 舞步凌乱 因此，还在进行着重要的祭祀的达娃轲人，又怎么能发现他呢？ 而裴云曜一直留心观察着达娃轲人的举动，看着看着，不知怎么的竟就出了神。那巫的舞步看似杂乱而毫无章法，可是细看却能发现其中的微妙联系。 时而舒，时而急，时而轻，时而重。这些舞步组合起来，竟然就像是一种倾诉，一种祈求。有一种很奇异的魔力，把人牢牢地攫住。 祭祀应该是渐渐进入了尾声。巫女的舞步逐渐变得缓慢，她的眼睛也闭得更加紧了，但神情却是放松的，仿佛愉悦，又仿佛她的身体已经不再是由她自己来掌控。 最后，那个女巫突然睁开了眼睛，一阵大风也就在此时吹了过来，裴云曜这才得以看清楚她的全貌。 那双眼睛，单独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眼珠眼白都有。她的五官也是平淡无奇，而且已经被什么东西涂得斑斓，根本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但那双眼睛和她的五官这样组合在一起，却让人有一种很奇异很特殊的感觉。那双眼睛太明亮了，明亮得让人几乎不敢直视，也太锐利了，仿佛心里的所有事情在她面前都无所遁形。 巫的本质不是人吗？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来不及想这么多，裴云曜只看见，那个女巫似乎往他这个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就又转过头去，旋转着舞步拿起了放在一旁的石墩上的一个硕大的东西。 那短暂的一眼，快得让裴云曜几乎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那个东西……虽然是用整块石头粗粗打磨而成的，样子不怎么分明，但是裴云曜还是感觉到了几分眼熟。 那个女巫双手把那个巨重的东西高高捧在头顶，巫舞的舞步依旧还没有停，而是做出了更加优美也更加高难度的动作，旋转着到了虎皮大鼓面前。 她拜下去，口中不断地默念着什么，嘴唇越动越快，最后她又是猛然睁开了眼睛，双手一发力，那巨重的东西就脱离了她的双手，直直朝同一个方向飞去。 最后，那块巨石稳稳地落在了前面石崖上突出来的人工“栈道”上。栈道是外面的先进的世界才有的概念，不过这一个算是有了栈道的雏形。 裴云曜不由自主抬头看去。这样一看，便仿佛有一记猛锤锤在了他的心口，也砸在了他的脑门上，搞得他头脑晕乎乎的，半晌没回过神来。 那是……那竟然是，男人和女人的shēngzhí器官。 搞了半天，这么盛大的一场祭祀，就是为了这个？求子吗？ 毕竟还wèijīng人事，但已经有了模模糊糊的认知，裴云曜乍看到这么大的……那个，心里的震撼还是不言而喻的。 他的脸瞬间有些发红，或许这是人生中的第一次脸红吧。以前，他可是从来不知道脸红为何物，更何况，他还是男的。脸红可是要不得的。 不过，他早就该想到的啊。达娃轲，说白了还是近乎原始状态的人，以女性为尊，自然把生殖繁衍作为头等要务。 正文 第402章 只有所谓的“大局” 那么，既然是祭祀，那就和求子八九不离十了。原始部落的人，对于男女shēng zhí器官的崇拜，也是可想而知的。 好吧，姑且和达娃轲人一样，把它们当成是十分神圣的东西。 “裴云曜。”裴云曜正在自我说服着，耳边突然传来一个压低了的声音，把他吓了一大跳。 “小持？”看清楚来人是谁之后，裴云曜的神色又冷淡了下来。“我不是说让你们都在原地不要走出来吗？你是怎么回事？” 这也太冒险了。 如果，他出了什么事情，还指望着刘豫他们三人能够想办法救自己一把呢。如今小持又跟着出来了，一旦被抓就是两个人被抓，而营救的人则由三个变成了两个。 小持却并不回答裴云曜的质问，只是示意他小声点，以免被别人发现。然后他问道:“你有没有想到什么办法？也在这里看了这么久了。” 裴云曜这才想起来，他躲在这里观察的主要目的。该死的，居然被那迷信的巫舞夺去了所有的注意力。 裴云曜暗自在脑海里想了想自己方才见到的画面，挑出了几个值得注意的细节，然后依旧平静地对小持说道:“我觉得，既然达娃轲人这么重视祭祀，那么我们完全可以趁着他们祭祀的时候，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 小持点了点头。 这个设想，听起来的确是很美好。 “可是，我们出来的时候呢？玉笛山下甚至玉笛山深处，未必没有达娃轲人把守着，而为了赶时间，我们也不可能每次都掐着时间，等他们进行又一轮祭祀的时候才下山。” 小持说道，声音不卑不亢，话语有理有据。 他这么一说，裴云曜也有些醒神。是啊，就算他们有这个能力，也不能不顾着紧迫的时间。 “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出来，我不是小肚鸡肠之人。”裴云曜压低了声音说道。 “不如，把他们全都解决掉。这样，就什么顾虑都不再是顾虑了。”小持说得理所当然的模样。 “什么？”裴云曜觉得自己有些听不懂小持的这番话。什么叫做把他们全都解决掉？还能怎么解决？ 小持还是回答得很认真，道:“现在看来，达娃轲族的人虽然凶悍无比，可是他们最缺的还是子嗣。趁他们人数少，现在把他们解决了，也可以为日后省点力。” 裴云曜终于明白了小持到底在说什么。 “小持，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裴云曜看向他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失望，小持的年岁和自己相比也差不多，可是这样残忍的方法，他自己是想都没想过。 “裴云曜。”小持同样以全名呼之，“想要成大事的人，必须不拘小节，这是你的父亲亲口说的。” 他不明白，达娃轲人虽然说有名字，可这名字也是中原内地之人取的，他们内部根本还是原始人。就算这个世界上死了一个原始部落，又能怎么样呢？ 在他的概念里，本来就没有道德和同情，有的只是所谓的“大局”。 正文 第403章 野兽一般 裴云曜的父亲，那不就是裴自裴统领吗？裴云曜最是崇拜自己的父亲，因此一说到这里，就忍不住有些激动了。 “我父亲的话，并不是这样理解的。无论何时何地，都不应该丢弃心中的道义。怎么这句话你就不记得了吗？” “裴云曜，如果不按照我说的去做，就不能很快拿到千年紫灵芝，当然也就回不去。自然，月舞郡主也就救不了了。”小持听到裴云曜明显的斥问，不由得也有些生气了。 对啊。拿不到紫灵芝，就不能回去救月舞了。这样，他们所有的努力都会白费。 “不行，野蛮人也是人，不是牲口。无论如何，绝对不能当做牲畜来看待。你再想个办法吧，只要我不同意，任何人同意了都是死罪。”裴云曜坚决地说道。 “裴大人！”小持见他态度坚决，不自觉加强了语气。 裴云曜见小持完全没有把他说的话给听进去，不由得冷笑一声。“小持，你还想说些什么？” 小持见状也冷笑，道:“裴大人还有更好的办法吗？既能够成全你心中的道义，又能让我们的任务更好地完成的法子？” 他们的对话也许是不自觉地激动了些，那些原本在专注于即将完成的祭祀的达娃轲族人，有一两个已经微有所觉地往他们这个方向看了看。 这些人，天生有着野兽般的机警和敏锐，也有些野兽一般的残忍和嗜血。 裴云曜赶紧拉住了小持的手，扯着他蹲低了些。见那些野人还是将信将疑疑心未消的样子，小持赶紧模仿了几声杜鹃鸟的叫声。 这个技能是小持从小行走江湖，从别人那里学到的。江湖大盗一般最爱用这样的伎俩来为自己掩护。 若不是小持就在裴云曜身边，做着手势模仿鸟叫声，裴云曜还真听不出来这是模仿的声音。 他不由得在心底感叹了一下。 果然，感觉有些不对的达娃轲人一听见惟妙惟肖的鸟叫声从这个方向传去，都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裴云曜知道，对他们来说，这样意义重大的祭祀，是绝对不能让外人无端闯进来，搅乱的。这秩序也绝对不能被打破。 裴云曜和小持也才舒了一口气。在这样的蛮夷部落里面，因为对于所谓的神灵的敬畏，所以每一场祭天，过程都会尤其繁琐并且庄重。 他们不像大渝的人这样有了文明的教化，但是他们也有自己的感情，也有自己的信仰。这和世人信佛是一样的道理，甚至达娃轲的信仰更加纯粹，更加干净。 “我不和你吵，等会儿引来了达娃轲族人就不好了。”裴云曜放缓了语气，说道。“总之，达娃轲人不是我们人为能够灭掉的。我们继续想办法。” 毕竟，不能为了月舞一条性命，就害了一整个达娃轲部落的人的性命。就算是他自己死了，他也不允许任何人做那样违背天良的事情。 小持看着裴云曜坚毅的脸庞，动了动嘴唇想要说什么，却终究又没有说出来。 正文 第404章 女帝治国 他这是怎么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为什么他自认为理所当然的想法，别人会如此的抵触。 或许，是别人太过于自命清高？ 他所认为的理所当然，自然是根据他自己的价值标准来衡量的。 裴云曜没有再理小持，只是若有所思地继续去看外面达娃轲人的祭祀。只是看了看又若有所思地回头看了看小持。 小持正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裴云曜努力想要看清楚他的表情，可是这个地带树林太过于繁茂浓密，重重叠叠的暗影让小持清秀而又坚毅冷淡的脸庞也变得格外的晦暗。裴云曜只能摇摇头，继续想着对策。 —————————————— 这段时间，京城里是流言纷纷。 先是楠亲王。本来是完成了陛下交托给他的事情，就要回封地青州了的，可是突然间，行程又停了下来。 最让人奇怪的是，楠亲王这一次不但没有回青州，而且还住进了宫里。不单是住进了宫里，还是住在离永渝殿没多远的治弘殿里。 而且，听说楠亲王还天天要去永渝殿的东暖阁，待上一两个时辰，甚至更久？ 这很难让人不产生什么别的联想。 楠亲王比明姬长的不仅仅是岁数，还是资历以及经验。治国理政这个方面，如今的陛下还让人看不出有什么特别值得赞赏的地方。然而楠亲王的声望已经不是一年两年的了。从先帝还在的时候，楠亲王就被百姓所拥戴。只是当时不知道为何，一世英明的诚帝居然执意不选楠亲王为继任皇帝，而是选择了当时还只有六岁的、正统的皇室唯一一个公主来做继承人。 由此，也才有了诚帝三十五年的那次鸾台选婿，更加确定了明姬储君的地位。 当时人们对于诚帝还是处于十分信任的时候，所以竟然没有多少人站出来反对这一惊世骇俗的决定。 一代英主做出来的决定总是正确的，这是普遍的想法。 如今呢？直到明姬正式称帝，权相薛明北牢牢把控住了所有的大权，整个皇室几乎被家空的时候，人们才幡然醒悟，这可是女帝啊。 自古以来，女帝能把国家治理好的，能有几个？记得大约七八百年前，还有一个国家，叫做闫丘的，就是女帝治国。 不过可惜的是，亡国的那一位女帝，本来可是把闫丘治理得内政修明，外政也是数一数二的，闫丘在当时还成为了诸国子民向往之处。 可是，就因为当时和闫丘并立的一个国家，其中的王子把那位千古难得的贤明女帝给迷住了。就因为这本不该成为羁绊的男女之情，那位女帝输掉了整个国家。 不过听说那位王子所在的国家吞并了闫丘，那位女帝也刎颈自尽之后，那位王子也仿佛人间蒸发一样不见了踪影。 世人对此说法不一，可是这并不是他们主要的关注点。总之，那位女帝为了男女私情输掉了整个国家是真的。 明姬还这么小，又不像闫丘那位女帝那样一开始就表现出过人的治国理政才能。谁知道，在她的手下，大渝会走向哪个方向呢？ 正文 第405章 沉重的枷锁 谁都没有办法保证。 因此，几乎所有人都在暗暗猜测，是不是楠亲王也认为如今的陛下并不适合做皇帝，所以打算取而代之呢？宫里这么长时间没有什么消息传出来，很可能陛下已经被控制住了？ 只不过，这样的想法谁都可以有，但是谁都不可以说出来。 “秦川哥哥，最近的流言你有没有听说？”明姬问道。 “听说了。你不用管，只要你没有犯错误，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令秦川还是很淡定地说着。 “为什么？”明姬有些不理解。难不成，秦川哥哥手里真的握着皇叔的把柄？是父皇临崩前交给他的？ 而且，真的是自己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她的皇位就不会有任何危险了吗？ 恐怕不见得。 明姬不由得心里苦笑。 令秦川看着明姬，说道:“你去瞿芗新城之前，不是做了一件事情吗？” 明姬想了想，可是没想出来自己做的什么事情会帮助她守住她的政权。 令秦川便又说道:“你留了一道诏书，说是如果你回不来，就由你皇叔做皇帝。可是，如今你已经平安回来了。那么，理就站在你这一边。” 是这个决定？明姬不由得愣住了。这个决定在当时虽然看起来是权宜之计，可是，她真的是经过了深思熟虑的。 如果不是真的对自己执政感觉到无能为力，她不会留下来这么一道诏书。要是她真的和秦川哥哥一起死了，倒还好。 因为这样就可以彻底摆脱自己皇帝的身份了。 这道沉重的枷锁。 “然后呢？”明姬问道。 “这样，楠亲王就不会轻易造反。至少不会明面上来。”令秦川说道，有种运筹帷幄的感觉。“如果你没有说过要禅位给他的话，他起兵就可以说是你能力不足，由他取而代之对社稷都好。可是你说过，又没有犯过什么大错，那么他要是起兵，就是名不正言不顺。当皇帝，最忌讳名不正言不顺，你应该能想到，楠亲王是注重名声的人。” “这倒是。”明姬点了点头，又说道:“可是现在的情形是，皇叔并不是要造反，而是大家都以为他要造反。我担心的是，本来心术不正但碍于局势不得不安分的人，都开始蠢蠢欲动。” 这样的情况，无论是对于皇室，还是对于黎民百姓，都是不好的。 “这个，不需要担心。”令秦川眼神里现出一抹平时少有的犀利，道:“如果把这些官场的毒瘤给除掉了呢？这样，你所担心的事情都不会发生。而且，也可以让大渝的官府给百姓留下一个好印象，百姓就会更加拥护。” “我该怎么做？”明姬眼睛亮了亮，有些兴奋地问道。 她怎么能不高兴？改革，革除官场和朝堂积弊，是她一直想要去做，却苦于不知道该如何入手的事情。 现在，秦川哥哥都答应她这样做了，那她当然开心。 令秦川自然知道明姬心情的激动。一直以来的愿望，总算可以着手去实现，这同样也是他的愿望。 正文 第406章 不能再手软 之前一直在等待时机，现在，时机终于到了。 “这一次，我们不能再手软。” 令秦川的眼神投向了更加遥远的地方，平平淡淡地说道。 “由于积弊已久，再采用怀柔的方法，他们只会认为我们不敢动他们，所以更加肆无忌惮。”令秦川说着，眼睛也变得有了明显的光彩。 他想要去做的事情，一定会成功。诚帝交托给他的事情，他也一定会完成，明姬的事业就是他的事业。 “嗯嗯。”明姬兴奋地点点头，头一回这么兴奋地和令秦川讨论朝堂上的事情，而不是心烦意乱的。 其实，为了改革，她已经在暗地里不知道做了多少功课。只要给她改革的机会，以及支持的力量，她就可以达到她想要的结果。 令秦川虽然知道明姬对于这件事情的狂热，客气没想到她居然这么狂热，而且这个想法一定是在她脑海里盘旋了很久，一直都没有消失吧？ 那就好，有了明姬明面上的支持，他想做的事情会容易进行很多。毕竟明姬是现在的陛下，是天下之主。由她发布的命令，绝对没有人敢公然违抗。 “秦川哥哥，我有一个想法，不如，我们直接发布政令，然后具体的规程，我们可以具体实行。只要有谁违反了政令中的内容，就按律处置，久而久之，上至百官，下至黎民，就都会形成共识。” 明姬继续兴奋地说道。可以想象得到，明姬这个想法一定是经过了很久的考虑，所以说出来才会如此的流利。 并且很有想法。 坚守自己的老思想的那些腐败官员，大多都是有恃无恐的。如果朝廷的态度再不强硬起来，只怕还是会收效甚微。 “很有道理，看来不除掉这些官场毒瘤，你是一天不能安睡了。”令秦川微笑，微微带了几分戏谑说道。 “当然。”明姬干脆地说道。嘬了嘬牙花子，明姬恨恨地说道:“想我父皇当年还在世的时候，什么贪污腐败，什么尸位素餐，都是很少见到的。父皇这才去了几年？这种现象就这样层出不穷。” 明姬顿了顿，又加重语气说道:“大渝这根大柱子上面，我不允许有任何猖獗的蛀虫。我没有发威，还真当这皇帝是摆设不成？” 令秦川也点点头。也许，改革是一件比杀掉薛明北还要容易的事情。杀掉薛明北，只是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的开头一步。 “不，绾绾，我们还是不能直接发布政令。”令秦川刚才有些走神，现在终于想到了明姬话中的漏洞。 “嗯？”明姬有些惊愣，可是令秦川的话她不可能不听。“秦川哥哥你说吧，我一定要做到万无一失。” 令秦川脸色凝重，道:“万无一失很难做到，可是，如果直接发布政令，那么第一步就很难继续进行下去。” “你是说……”令秦川这么一说，明姬也有些意识到了自己思虑还不够周全。 是啊，这些阻力是本来就存在的。而自己羽翼还不够丰满，直接发布政令引来的强大地反对之声，她几乎无法阻止。 正文 第407章 多么的迫切 “那秦川哥哥觉得应该怎么做。”明姬问道。 令秦川眉头紧皱，手指轻轻敲击着桌案，问道:“绾绾，关键是，你想要改什么？有很多应该改革的地方，你觉得什么才是最迫切的？” 明姬想了想，回答道:“现在大渝最是需要人才的时候，可是由于官场上的腐败，买官卖官行为成了最稀松平常的事情，这样就导致了官位稀缺，人才在官场找不到自己的位置。这个，我觉得最为迫切。” 明姬说着，不由得冷笑。 买官卖官的行为，他们以为自己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可是其实明姬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只是，由于各种原因，她暂时还不好动他们。 这并不代表明姬就不管了。 也许现在距离诚帝崩逝的时间还算不得太长，买官卖官带来的危害还没有很明显地表现出来，可是长此以往，大渝一定会受到惨痛的教训。 令秦川对此也是深以为然。“历来，朝廷命官的势力和关系向来是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官官相护的现象也是每一个朝代不可避免的通病，要打破这样的‘平衡’，需要花很大的功夫。” “我知道，所以我一直没敢轻举妄动。一旦动了，就是触及到了官场的核心和命脉，官员们为了自己的利益，一定会千方百计地反对。”明姬苦恼。 “所以，我们暂时不能从这个点入手。”令秦川顺势说道。 明姬有些诧异地看着他。既然是根本的东西，也是不得不去动的方面，那么为什么还要拖着，而不是速战速决呢？ 令秦川看出了明姬的想法，便说道:“其实，就算你强迫他们妥协了，那也只是表面现象，那些官员只会更加怨恨。这种强行改革的手段，不适合用在这里。” “那我应该怎么做？”明姬见令秦川这么说，也没有立即改变自己的看法，而是有几分保留地问道。 令秦川便说了:“民生是社稷之根本。想要大渝稳定，最根本的还是要以黎民百姓的生活作为立足点。所以，农民必须首先要拥有土地。只有有了自己的土地，农民才会更加努力利用土地，从而达到发展生产增强国力的目的。” 这个明姬也知道，农民吃不饱的现象现在还有，若是没有自己的土地，每天还要接受地主和地方官员的重重盘剥，只怕大渝将会萎靡不振。 “秦川哥哥，你看……能不能几件事情同时进行？一方面，让农民拥有自己的土地，另一方面，我们进行官员的改革，去除那些糟粕，引进新的人才充任地方官乃至京官，这样岂不是两全其美？” 明姬恳切地说道。 她是多么迫切地想要改革，想要大渝重振往昔的雄风，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 令秦川愣了一下。他一直遵循的准则是，欲速则不达，所以他要做的事情从来都是慢慢铺垫，循序渐进，一步步走到成功的终点。 不过，如今明姬说的这个想法，好像的确比较好？ 正文 第408章 我就知道 多管齐下，不仅见效快，而且效率也高，不用每一次都要进行思想工作，重复做着相同的事情。 如果是好几个方面一起进行，那么不必要的重复就可以减少很多。面临的阻力也是应付了一次就完了。 政令一发出来，所有人就必须无条件遵守。谁敢有违反的，就要准备好承受残酷的刑罚。 本来他是想着，民生这一块又可以分为好几个方面，可以分步实行的。不过，既然可以各方面一起行动，那就一次性都解决了吧。 “好，绾绾，你想要怎么做，我能帮忙的都会不遗余力。”令秦川自己心里一番思量，然后爽快地说道。 明姬眼神发亮，开心地说道:“我知道的，我就知道。” 令秦川笑了笑，说道:“事不宜迟，你今天抓紧时间批阅奏折，然后我们再一起讨论一下具体的改革方法。这也是十分重要的，必须谨慎。” 明姬听到说可以商量改革的具体内容了，自然也就不再计较自己批阅奏折的辛苦，而是开心地应道:“好，我一定会尽快的。” 令秦川欣慰地笑了笑，然后又突然问道:“绾绾，你怕不怕？” “怕什么？”明姬答得很轻快，明显还沉浸在即将改革的激动之中。“只要秦川哥哥陪着我，我就什么都不怕。” 令秦川叹了一口气，说道:“自古以来，改革变法都是不成功便成仁。就像古时的商君，即使当时他是成功了，可是最终还是不得好死。更如比他更早的各国名士，多少人想要通过变法改革达到强国的目的，可是成功的例子屈指可数。所以，你怕吗？” “我不怕。”听令秦川这么一说，明姬原本兴奋的心情有些平静了下来，却不是害怕的。 “秦川哥哥，你说的这些，我都在心里想过了许多次。改革到底好不好，不是当时的人能够完全客观地评价的，只有历史才能告诉世人，当时的决定是对是错。不过，在这件事情上面，我坚信自己是对的。” “就算所有人都不理解，都反对，可是那有什么用？我是皇帝，而他们不是。如果他们可以做的让大渝富强的事情比我的还有效还温和，我才甘拜下风。否则，什么都不能阻止我。” 明姬说着这些话的时候，下巴下意识地微微抬高，眼睛光彩熠熠，显示出睥睨的神情。这是王者特有的傲气和凛然，只是明姬自己还没有意识到罢了。 “你不怕就好。”听到明姬豪迈的回答，令秦川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正好，我也不怕。” 明姬听到令秦川的话，更加的开心。“秦川哥哥，你会陪着我，你会支持我正确的决定的。对不对？” 明姬知道，答案必定是肯定的。 “对，我答应了你的父皇。没有看到你成为我想象中的好皇帝的时候，我就不会走，将来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令秦川回答得也是认真。 正文 第409章 洞察之敏锐，思维之敏捷 明姬也点头。只不过，说心里一点别的想法也没有，那绝对是假的。 又是这句话啊。秦川哥哥真的是因为父皇把她托付给了他，他才会这样竭尽所能地帮她？只是因为这样吗？如果是这样，她真的不想要。 她的心思还没有转完，这边令秦川的声音已经又响了起来:“改革之前，先召集群臣做一次大讨论吧。商君能够做成功的事情，我们应该也可以适用。这是前期准备工作，也正好探探大臣们的底细。” 明姬明白了。 她接了下去，说道:“这样，如果这一次没有说服他们，我们可以延缓进程，或者换一种看起来比较温和的方式。再者，我们也可以从中窥探到大臣们的态度。坚决反对的，就重点防范；不反对的，正好收为己用；处于中立状态的，我们则可以进一步拉拢，把他们变为自己人。” 一说到这个，明姬就有些滔滔不绝了。这个是她擅长的地方，分析人心也一向是女子最为拿手的地方。 “秦川哥哥，我说的对不对？”明姬满怀兴奋地说完自己的见解，还不忘问问令秦川的意见。 令秦川惊叹于她的洞察之敏锐、思维之敏捷。没料到，明姬竟然也可以这样冷静地得出正确的结论了。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却是让明姬得到很大程度的历练。 “对，这就是我想说的，你已经想到了。”令秦川不吝惜他的赞美。 “那就这样定了吧，有时间我就下诏，让他们都来御书房，大家一起商量变法改革的做法。”明姬说道。 “唔，这之前，首先要确定一个人的支持。”令秦川虽然不想浇灭明姬的热情，可还是说了出来。 明姬愣住了，思索了一下，然后脸色凝重地从鲜艳的红唇间吐出几个字:“那个人，是皇叔。” 令秦川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明姬真是越来越聪明了，他心里想到了什么，只要稍加提醒，明姬基本上也就能想到了。 要让楠亲王也同意他们的改革，只怕不太容易。楠亲王历来守旧，这暂且不谈。关键是，楠亲王向来不参与任何党派之间的明争暗斗。 如果他也参与了这一次的改革，那么明姬问他支持不支持改革的话，无论他是回答支持还是不支持，都会得罪别人。 他是位高权重的亲王，所以明枪倒是不怕，可是暗箭难防。 这绝对不会是楠亲王想要看到的。 “该怎么才能让皇叔毫不犹豫得同意我们的改革呢？”明姬也苦恼了，不由得喃喃自语道。 “这就要看月舞的力量了。”令秦川看了明姬深思的脸庞，淡淡地说了一句。 月舞？ 明姬有些不解，眼睛里布满了迷茫。月舞现在还在昏迷不醒呢，总不可能突然醒过来劝楠亲王同意吧？ “我相信，月舞在楠亲王心里的分量还是挺大的。所以，只要月舞没问题，楠亲王就不好不帮我们。他毕竟也是玉氏皇朝的一员。”令秦川继续说道。 正文 第410章 令府实际掌权人 明姬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道:“秦川哥哥你是说，只要能让皇叔相信月舞中的毒不是我们造成的，而且我们能够救回月舞，他就会感激我们？” 明姬的问话让令秦川滞了滞。楠亲王会感激他们？恐怕不会了，自从他听见月舞在宫里中毒昏迷的那一刻起就不会了。即使以后他们把月舞救了回来，楠亲王也不可能冰释前嫌。 不过，还是不用说的太清楚了吧。总有一天，明姬一定会自己知道的。 “是这个道理。”令秦川只回答道。 明姬本来已经感觉到了希望，可是瞬间又委顿下来。 “那就是说，只能指望着裴云曜能不能把所需要的药材完完整整地带回来了……”明姬喃喃说道，“希望，裴云曜可以做到。” “放心吧，我相信曜，他可以的。”令秦川安慰道。其实他心里也不确定，可是在未知的情况下，他还是相信希望。 “嗯嗯……”明姬应答得含糊。 —————————————— 令府。 自从令府出现了两个尚书，京城里的达官贵人多多少少都会来令府“参观”一下。一时间，令府也成为了炙手可热的一个地方之一。 当然，相应地，令府里面的陈设之类的东西也都翻新了。这里越发是雕梁画栋，亭台楼阁分布得错落有致。 曲水流觞，花木扶疏。俨然是贵族的高门大宅院落，让人看了便心生神往。 原先令府还算是低调的。不过，当时有薛明北在，也容不得令堰高调。而今呢，令堰自从新城县回来以后，就不太爱理自己家里的事情，所以家里的实际掌权人变成了嫡长子，令楚台。 四公子令燕堂呢？自小他就和大哥令楚台同一个阵营的。 穿过一道道曲廊，经过一条条清澈的水流，便看到一个看起来奢贵而又不失儒雅的宽阔院落。 这是大公子令楚台的院落，这是不言而喻的。 这一天，令燕堂也在令楚台的院落里。 “大哥，你打算怎么做？”这是令燕堂的声音，带有几分客气，仿佛并不是亲兄弟而是上下级。 “你确定你的情报都是对的吗？如果错了，你又能不能保证能承担后果？”令楚台问道。略显阴柔的声音，让人想起阴冷湿腻的蛇的身体，不由得不寒而栗。 令燕堂知道自己这个大哥向来是说的出什么就做得到什么，所以他还是又思考了一下，才说道:“为了隐蔽，这些情报都是我派人去找了江湖有名的情报窃取组织，然后得来的，所以，绝对可靠。” “江湖组织……”令楚台琢磨了一下这个字眼，然后微笑道:“燕堂，你做的好，这一次金钱用得不少吧？” 令燕堂道:“劳大哥费心。不过这些都是应该的。” “嗯。”令楚台脸色变得淡漠，说了一句。“月舞郡主中毒，还是中了剧毒……你认为有哪些地方是我们可以利用的？” 令燕堂也暗暗在心里考虑了很久。他知道，令楚台一般都会这么问的。 正文 第411章 关系彻底破裂 “大哥，我们大可以通过这件事情，让陛下皇夫和楠亲王这个庞大势力彻底关系破裂。”令燕堂说道。 “怎么说？”令楚台饶有兴味地问道。这，听起来倒是挺有趣的。 令燕堂名义上还是令楚台的弟弟，所以他们两个还是坐在一起的。 令燕堂看了旁边的令楚台一眼，然后说道:“大哥，皇夫和陛下不是安排了裴云曜还有其他几个人去遥远的玉笛山还有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南疆去寻找药材吗？” 令楚台点了点头。 令燕堂继续说道:“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在这样艰苦的条件下，人回不来，药材也回不来，是极有可能的。所以，我们大可把裴云曜等人在半路截住。这样，月舞郡主救不回来，皇夫陛下他们和楠亲王之间的暂时性合作自然就会随之破裂。” 令楚台在心里也暗暗权衡了一下。这样，似乎确实是对他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害处。只是这样的好事，实施起来却是困难的。 “可是，我们不可能跟着他们去到那种见鬼的地方。”令楚台说道。 令燕堂又回应道:“大哥，我们并不需要跟着裴云曜他们去到玉笛山和南疆，才能把他们的目的粉碎掉。只要我们私下里派人守好回到京城的必经之路，那就不怕见不到裴云曜了。这样，既省事，又一劳永逸。” “这倒是。”令楚台终于满意地笑了起来。“四弟，你真是我最好的军师与谋士啊！” 令燕堂并没有太大的欣喜，只是淡淡地回应道:“大哥过奖了，为大哥尽自己所能尽的努力，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 令楚台皱了皱眉头，却只是说道:“四弟辛苦了，只是截杀裴云曜这件事，恐怕还是要四弟亲自来完成。除了四弟，我找不到更合适的人选。” 令燕堂当下作揖道:“弟自当从命，感谢大哥的信任。这就是对弟最大的鼓励了。” 令楚台见他说得诚恳至极，自己也说了一句好话:“四弟，等到这一切都结束了，你会是最大的功臣。就算我把谁给忘了，都不能忘记四弟一如既往的支持。” “大哥言重了。”令燕堂把头低下去，声音也低低的。 外面的人都说令府大公子和四公子感情好，可是他们终究也只能算是局外人，而局外人看得不一定就比局内人清楚。 真正的情形永远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如果不是为了各自的利益，谁会甘心为他们作嫁衣裳？令燕堂只有依靠令楚台的威望，才能实现自己想要的，拿到自己渴望的权力。 而令楚台呢？他一个人毕竟势单力孤，而身边正好有一个人愿意为自己去做他想去做却不能做的事情，他当然就欣然接受了。 仅此而已。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这句话没错的，越是血缘关系相近的人，就越要小心提防。 都是为了想要的利益罢了。你手里握着我想要的东西，那么我就可以暂时为你卖命，让你达到你想要的目的。然后，等我拿到我想要的东西，我们之间的合作关系就宣告结束。 正文 第412章 不需要废话 都是这样的。京城里的贵家公子之间，达官贵族之间，更是如此。 要想他们之间真的有什么真情，那还是不要期待奇迹了，等下辈子吧，等到他们全都投胎成普通人的时候。 “大哥，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去看看父亲。”令燕堂觉得已经没有什么别的事情要讨论了，便主动开口道。 父亲？令楚台皱了皱眉头。 转而，他又和颜悦色地说道:“去吧，替我向父亲问个好，今晚有时间我也去看看他。这段时间父亲腰似乎有些不大好，应该是去治水时太辛苦而留下来的后遗症，你多关照关照吧。” “当然，大哥的关切，弟会转达到的。”令燕堂说着，便转身走出了这个华贵的房间，这个压抑的房间。 在里面，真的感觉空气都是凝滞不动的，不流通的，完全感受不到生的希望。 外面的阳光还是很灿烂，有些刺痛了令燕堂的眼睛，他下意识拿手挡了一下。然后，他又迅速松开手，大睁着眼睛看向湛蓝的天空中那明亮的太阳，直到眼睛发痛。 “四公子，您怎么了？这样对眼睛可不好。”随行的小厮忍不住出声提醒道。虽然他知道，令燕堂自己肯定是意识到了这对眼睛不好的，可是他还是这样任性。 “没事，继续走吧。”令燕堂回过神来，低下了头。不过方才对着强烈的阳光直视了太久，骤然低下了头，只觉得眼前一片令人晕眩的漆黑。 他的身子不由得晃了晃。 还是身边的小厮伶俐，一早料到令燕堂会出现这种状况，便伸手稳稳搀住了他。 却一句关切的话都没有再说一句。 他明白自家公子的脾性，这种情况下，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就够了，不需要废话。最好不要有别的话。 ———————————— 京城里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多少暗流在涌动着，还远在西北的刘豫等四人是不知道的。 当然同样的，他们这里的情形京城里的人也无从知道。 连江湖情报组织的人都是打听到了这片野林的附近就不再深入了。所以，这的确是无能为力。 这时候，达娃轲人的求子祭祀也已经彻底进行到了尾声。那个看起来声望很高的女巫还在跳着祭祀舞，粗粗算起来，已经跳了好几个时辰了。 然而那个女巫还没有很累的迹象。她的舞步虽然还和当初一样凌乱，可是依旧很稳。便中求稳，这和外面世界的高水平歌舞也不分伯仲了。 她的舞步又慢了下来。薄薄的唇片依旧是在不停地翕动着，念着也许连其他的达娃轲人都听不懂的咒语。那声音低得很，仿佛将近不能让人耳听到了，可是那富有变化的音调却依旧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朵。 听着这个声音，裴云曜莫名地觉得心里有些烦躁。 猛然地，女巫的舞步又急促起来，身上裹着的兽皮衣裳在她旋转的带动下开成绚烂的诡异的花。 人们的热情也重新被热烈的舞步调动起来，一时间欢叫声又高亢起来，惊散了林中的飞鸟。 正文 第413章 诡异的微笑 终于，在女巫跳跃腾起的一次半空旋身，然后轻盈落在铺满了落叶的地上，伴随着一次格外清脆嘹亮的击打兽骨的声音，这场祭祀结束了。 部众也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声音戛然而止。 一时间，万籁俱寂。 就这样安静了片刻，部落人群中又突然爆发出比祭祀过程中更加热烈的欢呼声！ 祭祀圆满成功！ 所有人都开始围着女巫唱着跳着，随着他们的动作，那虎脊人骨手杖不断地上下起伏着。 一个个头骨上，那黑洞洞的眼睛深幽，在暗处又闪着微微的磷光，若是没经历过大世面的人看了，保准毛骨悚然。 可是达娃轲人觉得正常不过了。 如此，又过了一段时间，女巫便又领着众人回去。 裴云曜连忙收敛好了气息，聚精会神地看着他们。他想知道，他们会往哪个方向走。 在这样的丛林里面，他们很容易迷路，不过达娃轲人肯定不会。 他们总得避开他们要走的路吧，要不然没多久就要死了。 一个晃神，裴云曜似乎又看到了那个看起来很诡异的女巫，她好像是回头往他所在的这个方向看了一眼，好像还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裴云曜不禁打了个寒颤。 以他的武功，应该没有人会察觉得到他藏身之处才是。可是这个女巫是怎么回事？这明明是野人部族。 也许，是自己的错觉吧。裴云曜这样想着，也就释然了。 这段时间赶路累了吧，容易产生无厘头的幻觉。 等到所有的达娃轲族人都离开了，裴云曜才敢站起来。 “小持，我想我们可以先试试往他们的相反方向走，如果不行再原路返回。”裴云曜当机立断地说道。 “嗯，我回去通知大哥他们。”小持这一次倒是没有再跟裴云曜倔，而是麻溜地蹦蹦跳跳回去了。 不一会儿，他们三个人一起过来了，同样过来了的还有他们的马。 “要不把马藏起来吧，我们需要速度，带着马不太方便。”益墀提议道。 裴云曜本来正要赶路的，听了益墀的话又觉得很是有些道理，就同意了他的提议。 三人便轻轻松松地继续赶路了。说来也怪，本来在这样的野林里面，分辨方向绝对是最难的，可是他们居然一次都没有走错。 “我们快到了。”益墀突然说道，他是依靠着对于地图的记忆来记的，所以估摸得也算很准确了。 快到了？所有人心里都是一喜。 可是，天就快黑了，而他们还没有找到适合落脚的地方。在这种地方，可是很容易引来苍林狼群的，所以，不能在这里。 “不能再只顾着前进了，我们必须找个地方躲起来。”刘豫果断地说道。 “好。”裴云曜虽然着急，但他更知道，自己的性命都没了，那么千年紫灵芝就不可能拿到了。 “你们听！”小持的声音突然低低地响了起来，带着几分急切。 众人都不由得敛神屏气，听着周围的动静。原本什么都没有听到，不过声音慢慢就清晰了起来。 正文 第414章 狼群围攻 那是……动物略显得有些粗重的喘息声？或者说，呼吸声？ 能有这样危险的呼吸声的，只能是猛兽。是老虎，还是狼，还有待商榷。 “大家都小心点，可能，要有一场硬仗要打了。”裴云曜提醒道。 四顾望去，裴云曜看到了他预想中的东西——苍林狼。那绿幽幽的眼睛，散布在灌木丛的各个方向。 仿佛鬼火一般，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是狼。” 那些绿幽幽的眼睛在尝试着移动，然而裴云曜等四个人也在移动，各自的相对位置都保持着不变。 人和兽，双方就这样对峙了很长时间。 直至夜幕悄然降临。 也不知道是怎么弄出的声响。总之，突然的一声异动，有一匹狼猛然扑了过来。有了开头的，剩下的狼都长啸一声，也朝着四人飞扑了过来。 一时间，所有人都在对付着凶猛的狼群。只是，没有人叫出来。狼群一向擅长联合作战，联合猎取食物。所以，那就只有一个办法了，那就是，把协作的几匹狼给强行分开。 对于这种问题，每个人都有一手，每个人都有适合自己的独特的方法。 这种方法起先是奏了效的，很多狼被四人杀死。可是，狼同样也是狡猾的，它们很快都能看出了四人把它们的伙伴杀掉的方法了。 于是，狼群之间竟然是配合得更加默契了。 每一次进攻，都会有另一头狼在断后，每次暴露出弱点的时候，它的身边都有它的同伴在支持着它。 只有刘豫是带了刀的，所以，只有他对付起狼群来，还不是那么被动。 只是，即使如此，每个人身上还是沾满了鲜血。浓重的血腥味在浓密的树林下、朦胧的月影下浮动着。 狼似乎越来越多了。应该是被浓重的血腥味给吸引了过来。 可一定要挺住啊。 渐渐地，先是益墀有些体力不支，差点就晕倒过去。可是他知道，如果这个时候他晕倒了，他不仅再也见不到明日的太阳，并且连尸身都已经完全进了狼腹。 坚持住，只要坚持住，他们一定可以走出去的。 小持的身影正如同鬼魅一般，在眼睛泛着凶恶的光的狼群之中穿梭。他的步伐还是稳健轻盈的，可是如果透过树叶投射下来的月光足够多的话，就可以清晰地看见，他的左肩已经被狼生生咬下了一块肉。 鲜血源源不断地、汩汩流动出来，染透了他的衣裳。 而裴云曜则跟一头格外强壮的狼滚在了地上。一人一兽，就像原始状态的生物一样，互相只想要把对方给杀死，哪怕自己也会重伤。 裴云曜和那头狼扭打着，双手掐着狼的脖颈，让它的头不能碰到他。但是那头狼似乎饿得快没命了一样，依旧张着血盆大口，嘴里的涎水甚至滴到了裴云曜的脸上。 突然，裴云曜一声大吼，牙齿准确地找到了这头狼的颈动脉，便一下咬了下去！ 温热的鲜血喷洒，溅了裴云曜满头满脸。 正文 第415章 头狼 狼还在激烈地挣扎着，伴随着一声声痛苦的低吼从它破碎的喉管中发出来，只是加剧了它的痛苦。 裴云曜感觉自己也快死了一样，全身都失去了力气，只有牙齿还在用力。他知道，如果这头狼不死，死的早晚是他。 终于，身上的这头狼终于不动弹了。 它死了。 裴云曜终于松开了牙齿，把身上的死狼推开。 他已经快脱力了。 突然，所有的狼看到裴云曜咬死的狼的时候，都不约而同地哀啸了一声。声音之雄浑凄厉，让人心神一颤。 转而，它们变进攻为防御，一步步后退着。众人都已经濒临精疲力尽了，见狼群退让，也不再出杀招。 狼群转瞬间隐入了灌木丛里。如同初初来时一样，悄无声息。 裴云曜他们都有些奇怪，却也无力再追究。但裴云曜一想起自己曾经看过狼群生活的一些书籍，猛然想到，这头被他咬死的格外凶狠的狼，原来是这狼群的头狼。 头狼都被杀死了，其他的狼自然也就害怕了。 “我们快点走，狼群都还在，只不过在等我们离开再把它们的头狼的尸体带走罢了。”裴云曜急促地说道。 虽然看到每个人身上都是鲜血淋漓，每个人身上都有着伤痕，每个人都筋疲力尽，裴云曜还是如此下了命令。 不走不行。难保剩下的狼群当中，还有特别勇敢的狼，为了给它们的头狼报仇，就不顾一切地攻击他们。 “是。”众人也都知道情势的严重，便都不再耽搁，而是强打起精神来，继续往前面走。 现在还是夜晚，明月在树林上方的天空上高悬着，清辉如银，可是如此美景也不会有人还有心情去欣赏。 黑夜里辨不清方向，他们就只好凭着直觉了。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他们终于看见了一个深谭。 不知道这么幽深的潭水里面，会不会有什么特别大的蛇啊什么的生活在里面？ 这样的思考，是人人都能想到的，可是他们没有心思去管。 当务之急是洗干净自己身上的鲜血，否则的话一路过来黏黏腻腻的好不难受。所以，他们都兴奋地走到了深谭边，开始解下衣服，清洗伤口，同时洗了一下手上和脸上的血污。 洗完了，大家就又赶路。 他们已经能大概看到玉笛山的轮廓了，只要下了这座山，他们就可以翻越到玉笛山。拿到千年紫灵芝的日子也就越来越近了。 也不枉他们做了这么大的贡献。 “这里应该不会有狼了，大家原地休息一下，天亮以后再接着推进行程。”裴云曜观察了一下周围，思索了一下，做出这个决定。 不仅仅是为了狼群，更是为了人。今天大家都太疲惫了。先是长途跋涉来到西北地区，然后再来到这个野林。接着又是躲避达娃轲人的祭祀。 在接下来，又是和狼群拼死搏杀，这已经够累的了。就连本来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累的他，现在也都觉得累了。 不补充体力，什么都谈不上，更不用说拿到千年紫灵芝了。 正文 第416章 生死攸关 天亮。 他们又重新踏上了征程。 可是没想到，刚刚走出这片树林，他们就被一群人给挡住了去路。当然，这里能有什么普通的人呢？ 都是达娃轲人。 他们的装束和昨日祈子祭祀有所不同，没有了那根用老虎的脊骨和人的头盖骨做成的手杖不见了。其余的，其实都还差不多一样。 他们一个个都是很刻板的神情，冷漠地看着这几个外貌和衣着都和他们不一样的外来人。 是的，冷漠。 裴云曜看到他们，感觉头脑是一片空白。怎么刚和狼群血拼完，就遇上了这可怕的达娃轲族人？ 他们冷漠的神情也让人觉得有点匪夷所思。昨日看到的欢腾雀跃的他们，和现在的他们，仿佛不是相同的人一样。 达娃轲族人根本听不懂中原人的话啊，同样的，他们也根本听不懂达娃轲人的话。所以，讲道理是不行的。 若想要强行突围，也是不可以。达娃轲人才是对这块土地最熟悉的人，而他们初来乍到，这里的地形又是复杂得很，他们胜算很小。 这样的原始状态下的部落民众，应该是最擅长近身搏斗的。虽说他们也是擅长近身搏斗，可是因为地形地势的原因，他们没有办法完全占据上风。 这时，清一色穿着兽皮衣裳的人群，让开了一条道路。然后，依旧穿得花花绿绿的、昨日的那个女巫走了出来。 女巫还是给人一种很震撼也很诡异的感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仿佛也在念着古老的咒语，让人不敢直视，生怕被摄去了心魄。 达娃轲人对他们的巫很是尊重的样子，由着那个女巫高傲，他们还一副虔诚的模样。 看到裴云曜，那个女巫仿佛又是笑了笑，却又仿佛没有笑。裴云曜看到她的样子，不禁心神又是一颤。 就是这样的微笑，和昨日女巫带领部落群众回去之前给他的那个微笑一样。那不是他的错觉。 这个笑容代表着什么？ 裴云曜还没有来得及想清楚，就看见那个女巫扬起了纤细得不像人的胳膊，口中不知道说了什么话。不过这话声音激昂，估计是说什么排斥他们这些外来人的话吧。 总之，听了女巫的话，所有的达娃轲人表情都变得格外愤慨，带着一致排外的气概，还有……见到食物的兴奋。 他们都举起了手中用各种猛兽的骨头做成的武器，朝他们四人凶狠地扑了过来。 “尽量躲闪，适当反攻，不要让他们伤到自己！”裴云曜在他们相持的时候就一直在蓄势，如今见达娃轲人率先动手了，便连忙大喝道。 本来已经筋疲力尽的四人，再一次面临死亡的威胁的时候，再次表现出了惊人的爆发力。 每个人都在奋勇抵抗着，一时间只会蛮拼的达娃轲人并不能接近他们四人的身旁。 不过，爆发力仅仅只是爆发力。他们的精力早就被之前的恶斗消耗得差不多了。如今一击之下并不能使达娃轲人害怕乃至后退，他们反而体力不支了。 正文 第417章 尖锐嘶哑得不似人声 女巫并不亲自来抓他们四个人，而是一直站在所有人的后面，好整以暇地等待着。谁说原始人就不会有复杂的思想？她就不一样。 身为最伟大的巫，她不仅会跳最繁复的巫舞，还会解读最复杂的人心。不过，这些达娃轲人都不太了解罢了。 她一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也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威严。这样的巫，才能得到最持久的拥护。 “‖%:)@_か……”女巫嘴里又吐出一句只有他们内部才能听懂的语言，顿时，达娃轲人加大了攻击的力度。 “嗯……”突然传来一声闷哼，那样的清晰。益墀敏感地回过头去，就看到了一个让他肝胆俱裂的画面。 本来刘豫就十分疲累了，而如今面对这样多的达娃轲人，实力相差如此悬殊。只是一个错了神，达娃轲人手中尖利的长长的狼牙就刺穿了他的胸腹。 那狼牙是镶嵌在长长的石棍上的，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安上去的。 达娃轲人长年累月生活在野外，长年累月和猛兽打交道，有的是一身蛮力，所以那巨重的石棍镶着尖利的狼牙刺进刘豫的身体时，还带着不可逆转的强大冲击力。 这样下去，刘豫绝对没有活下来的可能。况且这还是在条件恶劣的原始森林里。 “大哥！”益墀大喊一声，就想要冲过去把颓然倒下去的刘豫扶起来，可是正在和他纠缠着的野人同样是不好对付。 小持听见了益墀哀恸的大喊，整个身子也是狠狠一震，回头去看，看见的正是刘豫缓缓倒下去的身影。 然而那个达娃轲人看到他快要死掉，反而是更加兴奋了，正准备二次发力，彻底把刘豫给撕裂。 小持看见了，顿时目眦欲裂，往日大哥对他的好一下子全都涌上了心头。以前他不管做什么，只要不是太过分，大哥都不会跟他计较。就算要说也是平心静气地讲道理，从来不会用很强烈的谴责的语气。 有大哥在，他才能在江湖那样险恶的环境里面还保有完整的童年记忆。 就算这段时间他对大哥和益墀哥都没有什么好脸色，但也也并不代表自己不在乎他们。他们三人，永远都是最亲近的兄弟啊，最最包容的兄弟啊。 来不及多想，小持一发了狠，就像一头小牛一样直直冲向了围着他的其中一个达娃轲人，手中的短刃不管不顾地刺进了对方的腹部。 尽管对方尖利的、可以把刘豫杀死的狼牙正悬在他的脑袋上方，随时可以刺下来。 他是找好了角度的，他的短刃准确无误地刺进了对方的左肾。他只有这一次机会，而且究竟会做得怎样，时间不容许他考虑得太多。 神奇的是，他的短刃赶在了对方的狼牙石棍前面。寒芒厉厉的短刃扎进对方的左肾的时候，与此同时，一声尖锐嘶哑得不似人声的长啸在他头顶响起，正是这个快要死掉的倒霉鬼发出来的。 一时间，所有人的动作都不由得停了停。 正文 第418章 以更加惨烈的方式死去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正要二次发力想要把刘豫分尸的那个达娃轲人。 好样的。 小持心里对自己说道。 他的目的不只是要把眼前这个达娃轲人给杀掉。更重要的是…… 小持马上抓住了机会，在头顶这个人手里的狼牙石棍脱力坠下来之前，一边微微支撑住这野人，一边马上灵活地歪了身子，牢牢地抓住了野人手中的狼牙石棍。 然后，他转身抬腿踢开了被他杀掉的野人，然后腾空跃起，身子强行反转，然后就在半空之中，把手中看起来比他整个人还要重的狼牙石棍给掷了出去！ 笨重的狼牙石棍在强大的力量的催动下，竟然就这样按照小持的想法，带着破空的呼啸，刺人耳膜的与空气剧烈摩擦的声音，直直地向着刘豫身前的那个把他刺死了的野人飞去，简直有如神助。 这一次，那个野人根本来不及像刘豫那样闷哼一下，就软软地跪了下去。他的瞳孔涣散开，眼里的惊恐还明显着。 原始人也有死不瞑目的时候。 说来可笑也可叹，他跪下来的方向，正好是对着刘豫的尸体的方向。 残忍地杀掉了刘豫的达娃轲野人，以同样惨烈的方式死去。不，应该说是更加惨烈的方式。 狼牙石棍那样的重量，再加上小持极度悲愤之下使出来的力量，足够震碎他的五脏六腑。 “啊……啊啊啊啊……”看到自己的同伴一下子死去了两个，其他的达娃轲人仿佛受到了强烈的刺激，不由得大声叫喊了起来。 一时间，整个低谷里都是那些野人嘶哑难听的叫喊声，以及更加让人难受的回声。 没有哪怕一点点其他鸟兽的声音，也许，现在的场面的确是太过于血腥，它们不适合出来。 所有人都是心神俱颤。包括益墀和裴云曜，乃至于小持自己。他没有想过，他竟然可以做到，竟然可以把这么重的石棍掷出这么远的地方，还穿透了那个人的整个身体。 这样使出了强力，仿佛已经是小持的极限了。 在那个野人跪了下去的时候，他同样是整个右手都没有了知觉，手臂和身体连接的肩膀琵琶骨的地方，也仿佛要脱离了一般。 颓然地，他也倒了下去。 不过没关系了，反正他给大哥报了仇不是吗？至于那个千年紫灵芝，见鬼去吧。他性命都要没了，还考虑什么千年紫灵芝，还考虑什么月舞郡主？ 裴云曜看见小持倒了下去，心里暗叫不好。“小持，坚持住！快起来，不要倒下去啊！” 益墀看到了，同样叫喊道:“小持！不能给他们机会啊，你会死的！” 小持听到叫喊，下意识想要站起来。可是不管怎么努力，他都没有办法。他稍稍一动，琵琶骨的地方就是钻心的疼痛。 女巫在一旁看着整个过程，不由得脸色也变了。她看惯了死物，不管是死人还是死兽。她没有想过，刘豫一个人的死亡，可以刺激到其他那么多人的情绪。 特别是那个少年小持啊。 能把狼牙石棍整个地掷出去，并且准确地命中目的的，或许他们达娃轲整个部族最最威猛的勇士，都很难做到。 正文 第419章 鲜嫩的肉 但是这个外来的少年居然可以。 该死的，达娃轲族人本来就少，还一下子被他们杀死了这么多个。看来，以后的求子祭祀还要更加卖力才可以。 女巫依旧是高高在上的，一挥手，做了一个手势，达娃轲人看到了，就又都群情激奋起来。 部落为居的人，大多是最团结最坚不可摧的团体。 几人这样一分神，抵抗力确实也是一下子低迷了下去。小持软软地蜷缩着躺在地上，被几个达娃轲人直接拿狼牙石棍叉住了脖子，牢牢地摁在地上不得动弹。 其实他们更想直接把这个危险的人类还就地杀掉，可是他们心里还是有顾虑的。一是他们的巫还没有下达指令，他们不敢贸然决定。二是，他们害怕把这个人杀死了之后，会出现另一个小持。 如果还是那样杀伤力强大的狼牙石棍掷来，他们没有存活的余地。 而益墀和裴云曜的体力也在一次次的抵抗和一次次的心神刺激下消耗殆尽。只是手一瞬间的软了一下，达娃轲人凶狠的攻击便得寸进尺，一下子把他们都摁在了地上。 所有的抵抗，在这一刻都变成了无谓的挣扎。而且，他们的同伴还死了一个。剩下来的，也不是完完全全的健康稳健了。 搏斗完的男人们都松了一口气，便去女巫的身旁请示下一步该怎么做。他们自然是希望他们神圣的巫一声令下，他们就把这些外来人大卸八块，带回去分了吃。 这么鲜嫩的肉，他们可是很久没有吃过了。吃了那么久的野兽飞禽，此时突然有人肉可以吃，他们自然是蠢蠢欲动。 女巫这才回过了神，淡漠地看了已经没有了丝毫反抗能力的外来人，嘴唇翕动说了一句什么话。 部众明显有些愣住，有几个人开始叽里呱啦地嚷嚷，被女巫同样淡漠的一句话顶了回去。 然后他们的神情又变得顺服起来，只是来架起益墀小持还有裴云曜的动作还是粗暴的。他们终究只是拿了野生苎麻把他们几个捆了，推搡着让他们站起来。 这才是要回到他们的“总部”去。 裴云曜紧紧闭着眼睛，暗暗运气封住自己的意识，企图能够趁机多休息一会儿。休息得好了，才能想到好的解决办法。 他知道，既然是要把他们带回他们居住的地方，那就暂时还不会杀掉他们。 既来之则安之好了，这也没什么的。大不了，就真的像小持所提议的那样，他不介意找个机会把所有的达娃轲人都杀掉。 他在意的不是灭掉达娃轲部族这件事情本身，而是到底是为了什么才要灭掉这个部族。 很诡异地，路上没有人发出一丁点儿的杂音。安静得仿佛行走在阴间的鬼魂一样，什么都不在意。 —————————————— 裴云曜还是能够感觉到的，他们应该是回到了达娃轲人居住的地方。他便睁开了眼睛。对于新的环境，总要好好观察一番。不管在什么情况下，这是他养成的好习惯。 正文 第420章 我饿了…… 其他人也都醒着。他们被放在一个黑暗的山洞里面。 “云曜，你醒了。”这是益墀冰冷而又疲惫的声音。 现如今他还能够这样关心自己，裴云曜其实已经很感激了。他不敢再要求什么。 “嗯。”他低低地应了一声。“我食言了，我没有尽到我的力量护你们所有人的周全。”他满怀歉意。 “这不关你的事，况且，现在也并不是只有我们被抓了来，你也被抓来了。”益墀说道，声音依旧疲累。 “大哥的尸体，我一定要拿到，绝对不能让狼群给吃了。”益墀继续说道，话里多了几分沉痛，“云曜，我们今晚就逃出去吧。” “好，”裴云曜没有拒绝。不管是为了什么，为了刘豫的尸身，还是为了月舞的迫切，今晚都不能逗留在这里。 益墀看了看一旁一动不动仿佛已经没有了生机的小持，不由得有些忧心。 不知道以后，小持的这双手还能不能要了。要是不行，他估计自然吃会疯掉，会生不如死。 武者最看重和珍爱自己的四肢，这对于谁来说都不例外。 “我们怎么逃出去？”益墀又问道。 “不知道。”裴云曜低着头，低低地说道。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眉头紧紧锁着。 益墀有些惊讶。 久久，裴云曜又说道:“等下肯定会有人来，我们最好是安全地经过同意离开这里，这一切就要看接下来的事情。” “哦，我知道了。”益墀脑瓜子本来就灵光，裴云曜这么一说，他就马上明白了自己该做的事情。 “大哥，我饿了……”突然，本来静谧得毫无人声的山洞里，传来小持低弱的喊声。益墀听着，心中不由得又是一酸。 小持没有变啊，还是原来那个敬爱大哥的小持，还是那个倔强的少年，那个勇敢的少年。 “大哥，我饿了……”小持来来回回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别的话一句话也不提，让人不由得感到奇怪。 益墀摸索着过去，伸手探了探小持的体温。 高烧！ 益墀马上下了结论。 这也算正常的，刘豫的惨死，一定给小持的人生又蒙上了一层不可消除的阴影。 好好休息吧。益墀心里暗暗说道，发烧对他们这些人来说不过是小事一桩，总能自己好的。 没过多久，有人的脚步声传来。同样的很粗重，文明未开化的他们，根本不懂得什么叫做礼仪。 裴云曜眨了眨眼睛，神情依旧是淡漠的。现如今，生死之间都徘徊过了，还怕什么野人？ 是女巫，还是女巫。 裴云曜发现是她，便猛地抬起了头。他的目光带着刻骨的怨恨，所以，应该是十分凶狠的才对。 不过女巫好像完全没有被影响到，依旧是微笑着，在他面前说了几句话。 看到裴云曜不变的神情，她才猛然醒悟过来他是不会自己的语言的。不过她不赶时间，想要把一个意思表达明白，总是可以的。 她不由得换了一副表情，只是脸上的微笑还是让人觉得诡谲。那晶晶亮的眼睛，仍旧晶晶亮。 正文 第421章 打算做什么 “你到底想要做什么？尽管做吧。”裴云曜说道，虽然虽然知道她是达娃轲族人，并不能听懂大渝的语言。 不过有时候说话，不就是图的人家听不懂吗？都无所谓了。 女巫指了指自己，微笑着摇了摇头。 裴云曜看着觉得有些不寻常，便问道:“你……你能听懂我们讲话？”可是，这怎么可能啊。 达娃轲人不是不出这片原始森林的吗？不是不和外界联系的吗？ 女巫依旧微笑着，点了点头。 她是能听懂，只不过不会说罢了。她可是达娃轲从古以来最最伟大的巫，有什么是她不能懂的，她最终也都会懂的。 裴云曜万万想不到，达娃轲的巫居然还会这样的术？ “那么，你就应该知道，我们达娃轲原本并没有丝毫恶意，你为什么要带人来把我们扣住？”裴云曜冷冷地问道。 益墀在一边早就呆了。 达娃轲的巫会听大渝的语言，这怎么想都觉得太不可思议。 对女巫来说，裴云曜这段话又长又复杂，这需要她花比较长的时间才能理解。 所以，裴云曜等了好一会儿才看见女巫开始比划。他大概看懂了，她是说，这是他们头领的要求。无论是什么外来物，都必须把他们全都扣留下来。 头领。就是说，是达娃轲部落的酋长之类的了，反正是整个部落里面分量最大的人。她说话，没有谁敢不听。 裴云曜了解之后，突然无厘头地说了一句:“我饿了，我的同伴们也都饿了。”益墀一听这话，竟然也猜不出他的用意。 女巫果然也愣了愣，比划了一下说道，有肉，但是达娃轲人不会同意让他们吃。 裴云曜也没有失望，只说道:“你让人把我们押到外面去，所有人都能够看个差不多地方。” 女巫警觉了起来，比划着问道:想要做什么？若是连累了我，你们也会很惨。 裴云曜也不再坚持，只说道:“那就算了吧。” 益墀更加不知道裴云曜到底在打算着什么了。又说要出去，可是不能出去也没见他有多么失望。 女巫站起身来，走了出去。 裴云曜看着她的背影，不由得还是有几分急切。刚才没有表现出来罢了，可并不代表他不担心。 “曜，你打算做什么？”益墀忍不住问道。 裴云曜只说道:“如果有机会的话，你到时候会知道的。到时候我叫你做什么，你就一定要做什么，知道了么？” 益墀想了想，就点了点头，说道:“好。” 只是没过一会儿，就有几个更加杂乱的声音，是几个身强力壮的达娃轲人走了进来。他们粗暴地把益墀和裴云曜小持扯起来，就往外面拉。 他们嘴里还在骂骂咧咧的，有人看到沉睡着，有时说几句胡话的小持的时候，都恨不得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般。 裴云曜低着头，佯装无力全靠他们把自己拖出去，另一边他又在心里暗喜。 只要出来了就好了，只要能看见几乎所有的部众就可以了。这样，他才有发挥的空间啊。 正文 第422章 茹毛饮血 据他计算，再过不到一个时辰，就应该到了他们吃东西的时辰了。嗯，挺好的。 自从他们出来之后，所有怨恨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他们身上。当然，他们都闭着眼睛，也无法理会他们的不满。 真要细究起来，他们还想多杀几个达娃轲人呢。只不过现在局势不允许罢了。 终究，时间差不多到了，清晨出去打猎的男人们都提着自己的成果回来了。他们在一起叽里呱啦了好一阵，就听见清脆的击打的声音。 应该是到了酋长分派食物的时间了吧。 裴云曜也不睁开眼睛，却在细细分辨着。 “来人。”裴云曜估摸着时间，不紧不慢地说道，倒不是轻狂的语气。他知道，那个女巫会过来的。 只是，他的声音虽然不大，还是吸引了所有的达娃轲人的注意力。 女巫回头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他们的表情便又都安分起来。看起来，女巫的地位确实很高啊。 “阿西玛卡伊多。”突然有一个声音叫住了女巫。女巫的脚步顿住了，回身也说了一句话，应该是在解释。 叫住她的应该就是达娃轲部落的酋长了，同样是女性。事实上，达娃轲部落的女人很少，可是女人又是生殖繁衍的必要，所以这里还是以女子为尊却又微微区别于母系社会的一个时代。 其实是，暂时是这样的。 谁知道呢。达娃轲族人的存在，本来就是一个很大的异数了，将来它会往哪个方向发展，谁也不知道。 听见女巫走了过来，裴云曜睁开了眼睛，依旧是那句话:“我饿了，我想要吃东西。” 女巫听了，脸上的微笑变得生动起来。都这个时候了，任人宰割的时候，居然还想着吃东西。 而且这里的东西，只有生肉。茹毛饮血，他们也能接受吗？ 女巫把自己的想法比划着告诉了裴云曜。 “生的也可以，我只是想吃东西。”裴云曜说道。 身边的益墀很诧异。如果裴云曜现在的行为是在企图取得女巫的信任，那么，难不成他真的要当着女巫的面，茹毛饮血？ 这个他可是做不到的。 益墀正想着，突然间裴云曜那句无厘头的话又涌上了心头。裴云曜是说务必要配合他说的话，那么，自己应该按照说好的去做啊。 而且，裴云曜也没说他要吃生肉。 女巫听到裴云曜的回答，笑得很是温柔，温柔到了诡异的地步。 因为食物是酋长分好了的，其他人还要吃，所以女巫是把自己的那一份拿来给了裴云曜。 裴云曜看着那依旧鲜血直淌的生肉，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微微皱了眉说道:“能不能解开束缚？我不习惯吃东西，你也不必担心我逃跑。” 女巫看了看他。 他现在蓬头垢面的，身上没有一处不是被溅满了鲜血，只不过都已经凝固了。就连他的脸上、脖颈处，都还有斑驳的血迹。 即便这样落魄的模样，也足以让女子动心。因为一个人的气场，在任何时候都掩盖不住的。 正文 第423章 邪性的巫舞 “……h……好。”女巫艰难地吐出短暂的音节，然后亲自动手解开了牢牢捆绑着裴云曜和益墀的苎麻。 裴云曜低垂着眼睑。没想到，这个女巫不仅会听他们讲话，而且还能应答。虽然很吃力，可那还算是应答了。 “阿依抹！”有一个达娃轲人看到了女巫的动作，不由得惊叫起来。这一声惹得所有的部众都看了过来。 这其中，也包括酋长。 “阿依抹！”她同样厉声叫道。不同于方才那个达娃轲人，还保有几分敬畏和不自信，她的声音充满了凌厉。 自然，她才是能够掌控整个部落的人。就算女巫是最伟大的女巫又怎么样？不听她的话，照样得死。 重新让人们推举一个女巫也不是什么难事。 女巫回过头去，笑意盈盈地说了几句话。酋长将信将疑地又应答了几句，只见女巫点点头。 然后女巫就又当面跳起了舞。 巫舞。 她的身子很轻盈，动作柔软而又不显得无力，整个身子好像没有骨头一般，在铺满了石子的地上缓缓地舞动着。 是真的很缓慢，慢得仿佛她不是在跳舞，可她确实是在跳舞。缓慢的挪动间，她的眼睛轻闭着，仿佛在笑，又仿佛有无形中的重重威压。 在场的人，无一例外地，都虔诚地低下了头。 这的确是最好的巫。最值得他们骄傲的巫。他们虽然有时候很凶残，可是对于神灵有着最崇高的信仰。因此，巫的地位在部落里面仅次于酋长。 裴云曜只看了那么一眼，只感觉自己的心跳有些控制不住，便连忙低下头去，不敢再看这充满了邪性的巫舞。 他从来不信什么牛鬼蛇神，也从来以为那些巫只是骗钱的神棍，都是在装神弄鬼。可是，这个巫仿佛是个异数。 至于到底为什么这种巫舞有一种摄心夺魄的力量，他是怎么也想不通。 也许这个女巫是和酋长说了，她会作法不让他逃走吧。不过是不是已经不要紧了。他本来就没想过要逃跑，那毕竟成功的几率不大。 不切实际的事情还是少想为妙。 女巫的声音开始响起来，低低的，很柔和，仿佛是温柔的母亲在唱着摇篮曲哄孩子睡觉。 裴云曜觉得自己竟然也有了些困意，不由得又抬起头看了看那个女巫。这样柔美的巫舞？总觉得有点不适合这样凶残的部落。可是偏偏没有一个人再说什么话，甚至停止了进食，只专注地看着高高在上的女巫。 这时候，风骤起，猛烈的林风猎猎袭来，把女巫长长的头发吹得高高飘扬起来，遮住了她大半的脸庞。那露出展现在众人面前的半张脸，只让人觉得凛然不可侵犯，竟然和她正在跳的巫舞格调迥异。 所有人肃然起敬。 达娃轲人相信，只有通了上天的巫，才会让人有这样强烈的视觉效果，这样的巫舞，让人没有办法去怀疑她的用心。 这一次，因为不是事先准备好的祭祀，所以女巫穿的衣服并不正式。因此，裴云曜才得以第一次看清楚了她的相貌。 正文 第424章 朝圣一般 女巫的身子开始微微摇晃，但是无论怎么摇晃，她都能在下一个舞步中找到平衡点，如此反复。 让人看着不禁为她担心，可是又在她重新保持身体平衡后舒了一口气。这样的巫舞，给人的感觉实在太过震撼了。 所有人都看得目不转睛。 原来，女巫并不是裴云曜自以及益墀他们想象中的那样，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妪，而是一个芳龄正当年少的少女。 她的身材曼妙，柔韧的腰部细如烟柳，可是又充满了野性。一拧一转之间，轻而易举夺去所有人的心神。 她的脸庞也是清秀无比，不同于野人的粗野，一双眼睛灿若星辰，又如一方清澈的潭水，让人看了一眼便禁不住要深陷。 正在所有人陶醉于这美妙的舞步的时候，女巫突然一声清啸，舞步马上转换了风格。她纤细得不像人的胳膊又是高高扬起来，直举过了头顶，那仿佛会说话的眼睛紧紧闭了起来，可是整个身子却是准确无误地向着裴云曜他们的方向。 那薄薄的嘴唇急速地翕动着，口中低喃着的咒语如同一阵穿林而过的风，拂过每个人的耳侧，带起强烈的颤栗。 达娃轲人渐渐地仿佛觉得有些受不住了，一个个地全都双膝着地，虔诚地对着女巫的方向跪拜了起来。 上神啊，这一定是上天的使者。这是来自于上天的指引。 不用担心，那些可恶的外来者定然逃不出去！ 裴云曜回头看了看益墀，发现他的双膝和嘴唇竟然也都在微微颤抖着。不过他的定力还算好，没有失态地跪下去。 裴云曜这才想起来自己是要做什么了。 估摸着女巫一次的巫舞大概又要持续半个时辰以上，裴云曜便有些放心了。 因为在女巫跳巫舞的这段时间，达娃轲人才完全相信他不会逃出去。 “益墀，你找一块可以用来生火的的石块，还有一些助燃的枯枝叶来，我要烤肉了。”裴云曜压低了声音对还一脸恍惚的益墀说道。 小持至今没有醒过来，若不是看见他还在微微起伏的胸膛，裴云曜都要怀疑他已经死了。 益墀听到裴云曜的声音，才如梦初醒地醒了神。 “好。”裴云曜精心设计了这么一个场面，一定有用途。所以，益墀并没有半分怀疑，就按照裴云曜的话去做。 不一会儿，益墀就悄悄地把裴云。曜需要的东西拿了过来。原来，裴云曜要求身体上的自由，是为了这个。 而他看到，裴云曜已经搭起了一个简陋的支架。虽然材料也是暂时用着他目之所及所能看到的最好的东西，兽骨。 真的要烤肉？ 益墀看到裴云曜这有恃无恐的架势，心里反而才有了疑虑。 “愣着做什么，我们抓紧时间。”裴云曜看了益墀一眼，声音有了几分焦急。 是的，他们的时间是有限的，必须要抓紧。女巫确实给了他一个好机会，虽然是无心的，不过裴云曜还是从心眼里感激她。 女巫看起来对他们并没有恶意，那么他也没有理由去讨厌她。 正文 第425章 上神 “烤肉有什么用？难不成真的是要自己吃？”益墀还是忍不住问道。 “不自己吃我为什么要烤？”裴云曜百忙之中抬起头白了他一眼，道，“还是说，你不用吃东西，烤完了也给我吃？” 他不是这个意思啊…… 益墀忍不住在心里默默地说。这肉，是达娃轲人直接用磨好的兽骨一块块分出来的，又没有用水洗过。虽然知道不会生病，可是这样还是感觉很恶心好吗？ 裴云曜也不再逗他，低了头悄悄地说道:“你不要觉得这肉不干净，就不想吃了。要知道性命可是比口腹之欲更重要的，等下你配合我一点，我绝对有用。” 裴云曜都已经这么说了，益墀当然也不好再嫌弃什么。 矫情，是他一直很讨厌的品质。所以，还是不要让自己讨厌的在自己身上出现才对。 女巫还在跳舞，而达娃轲人还在虔诚地跪拜着。益墀和裴云曜时候真的无法理解，这样的巫舞，为什么能够迷惑人心。 它的原理在哪里呢？ 益墀一向话比较多，于是一边给裴云曜打着下手，一边问他。 裴云曜正手忙脚乱。这样的事情，其实他也是第一次做啊，烧烤这种事情，从来用不着他亲自来做。所以，他虽然说是要烤肉，也只是纸上谈兵罢了。 听到益墀的问话，虽然他心里也有同样的疑惑，他也只能烦躁地说道:“我又不是达娃轲人肚子里的蛔虫，更不是女巫肚子里的蛔虫，我又怎么会知道。” 希望等下，一切都可以顺利进行吧。他烤肉的技术再渣，也得把它烤好了，不单单是为了等下的“表演”。 说实话，他是真的饿了，正好可以吃，自然不能自己亏待自己的肚子啊。 益墀听自己的提问又遭到了裴云曜的鄙夷以及强势的碾压，不由得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却也没有反驳什么。 他的话确实比较多，不过，都是小时候的事情影响的。相信一个被当做哑巴长达几年之久，可是事实上会说话的人，事后一定会很喜欢说话。 特别是很喜欢和别人说话，而不是自言自语。 女巫的歌声变得越来越悠扬，带有几分明快和流丽，听着让人感觉很舒服。仿佛，这并不是咒语，而是一首动听的歌谣。 小持依旧没有睁开眼睛，只是一味地沉浸在自己的梦里。益墀给他探过体温，发现他已经退了烧，可是就是不醒过来。 看来，刘豫的死亡，给他的打击实在很大。 罢了，就随他去吧，反正，刘豫已经死了，那么他会拼尽全力，不在让任何人伤害到他。因为他们是兄弟。 “益墀，你会不会烤肉。”益墀一直在神游，漫不经心地给裴云曜递东西，过了很久，裴云曜才灰头土脸地问益墀。 是真的灰头土脸。 他发现，这样烤出来的肉是不行的，不好吃，给人的感觉不够震撼。这些柴火本来就不行。 不是适合生火的好柴火，所以，这柴火生出来的烟会熏到肉，这样的口感就会败掉所有的食欲。 这样的情况不可以发生。 益墀从沉重的过往的思绪中被强行拉出来，过了一瞬才有些茫然地问裴云曜:“怎么了？” 裴云曜强忍着心里的烦躁，耐心地说道:“我是问你会不会烤肉。” 益墀这才恍然大悟。 “当然会，我们身为江湖人，很多时候要靠去打猎才能吃到东西的。那时候，我和大哥和小持他们就是经常去打些野兔之类的来烤着吃。”益墀一打开话匣子，就又有滔滔不绝的态势。 “怎么，你竟然不会吗？”益墀是一直以为裴云曜会烤肉的，所以刚才他才放心地走了神。若不是胸有成竹，他又说什么要烤肉？ 还是烤来给自己吃的。 “别废话，既然你会，你就来烤，我去找点更容易燃烧的枯枝。”裴云曜说道，然后让开了位置，自己去找合适的枯枝了。 还好，达娃轲人还没有发现他离开了原来的位置。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似乎就在裴云曜站起来的那一瞬间，女巫口中念着的咒语突然就变了。 原先是温柔的，如同母亲的低喃，而现在变得有力了许多。 她的舞步也换了，反手一挽，足尖借着足下的大石块的力，就轻轻一蹬，整个人旋转了一圈，然后双手在空中打开，长长的黑发就仿佛被风吹动，都往前飘扬着。 这又引起新一轮的狂热。 因为就在长发散开的那一刹那，女巫的眼睛也猛然睁开。那一瞬间，仿佛天地间风云变色，只有她还在山林之间奏着黄钟大吕。 这一切，裴云曜都没有看到。而等他把柴火找回来的时候，却发现他已经可以在很远的地方闻到肉的香味了。 裴云曜加快了脚步回去看，发现益墀手中的烤肉已经被烤得金黄金黄的，外酥里嫩的感觉。 裴云曜大喜。 “肉快要烤好了？”他忍不住用赞赏的语气问道。“真看不出来，你在烤肉这个方面上还是一个小行家。” 益墀点点头，回应他的第一句话:“是啊，已经快烤好了，云曜你可以补充一下体力了。” 裴云曜笑了笑，并不回应那句话，只是说道:“我开心的不只是可以填饱肚子啊，更重要的事情，还在后面。” 益墀越发感到好奇。不过裴云曜看起来不像是会因为他们的三言两语就改变自己决定的人，自然也就不会早早告诉他到底是要做什么。 所以，她保持沉默。 “话说，你烤肉这么强烈的香味，我隔着很远都能闻得到，达娃轲人为什么一点反应都没有？”裴云曜也有自己不能理解的地方。 益墀也是疑惑地摇了摇头，道:“这个我也不太懂，也许……是女巫的巫舞吸引了达娃轲人所有的注意力吧。” “那你为什么……” 裴云曜的回答也是简练。道:“我不去看，不去听，自然也就不会受到影响。” 嗯，原来如此。 这样的巫舞也太过于强大。 在裴云曜在休息的时候，益墀脑海里还在不断地东想西想的，以前的一切，最近的一切。 正文 第426章 离开 有一天她下朝回来，我远远地看见了她。才几天没见，她竟然消瘦憔悴成了那个样子，仿佛再也承受不住那厚重的朝服。 我的心微微疼起来。 我继续去请求她去霜华殿看一下表哥，可是依旧无功而返。我很着急，陛下宁愿一直惩罚自己，也不敢再见表哥。 她是怕表哥会怪她吗？可是，如果表哥真的爱她，一定更希望在生命最后的时候，看到她。 我没办法，只得自己去了霜华殿。 表哥躺在榻上，华贵的锦被下，几乎看不到起伏，他瘦到了让人见之心酸的地步。殿里弥漫着浓浓的中药味，让人感觉压抑。 我走近他，轻声道：“表哥。” 他睁开了眼睛，眼神依旧清明，看到我，他温和地笑了笑：“楚容，你来了。” 我心里涌上一股淡淡的悲哀，斟酌着道：“陛下国事繁忙，托我来带话给你，她说她是有苦衷的，让你不要恨她。还有，她说你要好好养病，她有时间一定亲自来看你。” 表哥浅浅地笑了，眼里浮上了几许温暖。他开口：“楚容，你愿意骗骗我，我很感激你。可我知道，以她的性子，绝对不会让你来传这种话。” 我还没来得及辩驳，他又道：“楚容，你是不是很爱明姬？”我大惊，他竟然看了出来，还这样说了出来。 思索了一下，我坦然承认：“是，我爱她。” 他像是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她那么好的姑娘，值得你爱她。以后，若是我走了，你要一直陪着她，她很怕寂寞。” 我震惊，表哥他，竟能说出这样的话，他对我就没有一点芥蒂吗？也难怪，陛下会爱上他。可惜，他们明明互相爱着对方，却弄到了如今这样不 可挽回的地步。 而我，永远不属于他们的故事之中。我被排斥在故事之外，连做个路人甲都嫌多余，却贪心想得到女主角的心。 最终，只能落个曲终人散的结局。 我终还是点头答应了，即使我知道，我不会是能陪在她身边一生一世的人。 表哥很满足地感激我，我的心却痛得无以复加。 表哥终究死了，陛下没有见到他的最后一面。不过我看到了，陛下从寝宫里赤着足飞奔向霜华殿，飞扬的袍角像是开到荼蘼的花。尖利的碎石割破了她的脚，却仿佛是割在了我的心上。 天知道我多么努力才能克制住跑过去把她抱起来的冲动。我默默看着她消失在我的视线里，如同看一件稀世珍宝。也许，这会是我最后一次看到她。 我要记住她。 果然，第二天，她下了明旨，让我回楚府。 我去了表哥的灵堂，想要再见一见她。可是我被拦住了，宫人说，她不允许任何人来打扰她和令秦川。 我只好放弃。 坐着马车离开宫廷的时候，我掀开车帘看了最后一眼皇宫，那曾经和她一起对诗饮酒过的地方。 令秦川说，她最怕寂寞的。令秦川已经不在了，以后，我也不在了，她怎么办呢？ 我想，我再也不会再爱上一个女子。因为，在我心里，她永远独一无二。若是不能拥有，我也不愿将就。 恍惚间，我又看到她，穿着如初见时的金红色百鸟朝凰广袖长袍，挽着飞燕髻，唤我：“楚容。” 声音清脆，而又温和。 正文 第427章 天公的怒火？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酋长率先反应了过来。~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 不知道它又厉声说了什么，总之，听了她尖锐的声音，达娃轲人脸上都不由自主地显现出了惊恐的神色。 女巫停下了巫舞，也看了过来。毕竟是没见过能凭空生出来的火，她也有些惊讶。 火。 这不是……天公下雨时才会偶尔出现的吗？而且，还是在打雷的时候，才会出现的。 一旦出现了天火，那就是他们的栖息地整个的，有可能要烧掉一大半的呀。 谁让他们就住在森林里面呢。 他们本来就没有起来，如今料到了火，更是浑身瑟瑟发抖地又跪拜了下去。 天火，就是天降怒火了啊！这怎么可以？他们这个部落的，不可以覆亡啊，他们不能死，不想死。 只能通过虔诚的跪拜，祈求天公收回他的怒火了。 女巫大叫了一声。 达娃轲人忍不住抬头去看她。 女巫不是能通上天吗？那么，能不能说服天公把怒火收回去呢？ 在大家期待的目光里面，女巫一句话都不再说了，就这样缓缓地，缓缓地走向裴云曜。 达娃轲人一看，终于找到了其中的不寻常之处。 那几个人他们吃的是什么？这味道这么奇怪？样子也和普通的肉不一样？他们从哪里弄来的？ 他们这才多久啊？到底从哪里来的？ 裴云曜目不斜视，只是低头啃着自己的烤肉。 但他心里在高兴。 达娃轲人果然跳进了他挖好的坑。下面的事情，就看他的运气如何了。反正，无论如何都要赌一把。 “要吃吗？”感觉到女巫走了过来，裴云曜抬起头，笑笑地问道。他其实在紧张，如果女巫不买他的账呢？ 女巫没有让他失望。本来她是想说话的，达娃轲人的话，可是快要出口的时候才想起来他并不是达娃轲人，听不懂她说话。 这才生生地改了过来，用格外生涩的声调说道：“这……它……是，是什么？” 本来想问“这是什么东西？”可是太难了，想起来“东西”可以不说，她便住了嘴。 益墀不说话，裴云曜便说道：“不一样的肉，要不要尝尝？很好吃的？” 女巫脸上带了几分茫然，比划着问道：肉？肉不是这个样子的。天火，你们又是怎么来的？ 达娃轲人静静地看着女巫和裴云曜他们之间的互动，虽然看不懂，可是这才是最好的。 他们觉得，女巫神通广大，那么和外族人说话应该也不在话下吧。这样只能让他们对于女巫更添几分崇敬和仰慕。 这是他们的巫。 裴云曜耐心地解释：“这火，不是天火，而是我们几个人创造出来的，不是天公发怒。而火是很神圣的东西，它可以让你们平时吃的肉，更加好吃。” 女巫看了一眼那烧得明**人的火焰，眼中一点波澜也没有。达娃轲人害怕火，可是她不怕。 她继续比划着：“你给我尝一口，我想要知道，火能把我们的肉变成什么样子。如果我死了，你们会死得更惨。” 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428章 除了天地鬼神什么也不拜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女巫又在强调这件事情了。~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 裴云曜倒是爽快，直接就从架子上正在烤着的肉上，拿下来撕下一大块，分给了女巫。 那肉当然还是滚烫的。女巫接过来，却都没有皱眉。但是她的手红了一大块。 裴云曜瞧见了，方觉得自己有些鲁莽，竟然就这样不顾女孩子的娇柔，把滚烫的烤肉放在她手上。 他倾了身子过去，想要把女巫的手给吹一吹，以免太痛了。 女巫警觉地收回了手，眼神戒备地盯着他。她是以为，他要趁机给她下什么毒。 一边的达娃轲人也差点跳脚。那是他们神圣的巫，这个外来人是想要做什么？ 不过这个，裴云曜是不懂的，他见女巫戒备，就解释道：“手上疼，吹吹会好一些。” 女巫这才明白。之后她似乎笑了笑，又似乎没有笑出来，远远看过去只觉得一片模糊。 她比划着说：我天生感觉不到疼痛，你不用费心。 然后，裴云曜成功地被噎住了。 感觉不到疼痛？那岂不是一刀砍在她身上，她都可以不皱一下眉？这样是不是就不怕死了？ 一旁的人群中开始出现了小小的喧闹声。 巫这是在和这个外来人说什么呢？他们听不懂，所以觉得惶恐，万一，女巫和外来人是一早就串通好的呢。 女巫敏锐地察觉到了，便回过头，威严地对着众人说了几句话。这样过后，众人便又暂时安静了下来。 益墀从头到尾只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偶尔看到小持突然在梦里浑身发抖，他才安抚了几句。 自从女巫的祭祀舞结束之后，他就明白了一切，他的脑袋一向是很灵光的。 他明白了，裴云曜让他烤肉，只是为了引出这一段事情。让所有人都认为他是上天派来的使者，是他的最终目的吧？ 女巫突然向所有达娃轲人展示着她手中的烤肉，对着他们说话，然后就把手中的烤肉放进了嘴里。 那是和平常的吃肉不一样的体验。她可以看到肉上面被热榨出来的动物油，散发着诱人的香味。 达娃轲人都惊呆了，傻了一般地看着女巫，仿佛在看怪物一样。 女巫……刚才吃下的，是外来人的不知道哪里来的东西。虽然那东西散发出来的气味让他们很是流连，可是他们还是害怕。 害怕那看起来应该是好东西的东西，其实是那几个可恶的外来人用来迷惑他们的工具。 女巫从容地给达娃轲人讲起了“故事”，一个关于“天火”的故事，当然，这个故事不是真的，但是自会有人相信它就是个真实的故事。 娓娓道来，让众人忍不住惊叹。 “～！?@^O＃！”突然，他们都跪拜了下去，口中不停地念着这句让人听不懂的话。 女巫脸上露出了满意的微笑。然后，她竟然和其他所有人一样，对着裴云曜的方向，跪了下去。 达娃轲人仿佛看到了什么震撼之事，不由得把那句话念得更加虔诚了。 女巫除了天地鬼神，可是什么也不拜的。 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429章 下咒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现在，他们伟大的巫居然会跪拜这个伤害了他们的同胞的外来人？ 要不是巫胳膊肘往外拐，就是这个外来人物的确就是上天指引来的神仙人物。~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 他们不相信从来没有长时间离开他们视线的巫会胳膊肘往外拐，所以，只有下一种可能了。 神啊。 达娃轲人口中朝圣一般的呼声越发显得虔诚了。 女巫在一旁，微笑。 裴云曜看到她脸上的笑容，不知为何竟觉得有些不舒服。不想耽搁太多时间，他直接说道：“我们可以走了吗？” 听到这听不懂的声音，达娃轲人怀着敬畏之心抬起头来看着裴云曜。裴云曜却根本不看他们，眼睛只看着低头跪着的女巫。 他们便又看着女巫。 女巫抬起头来，用手在胸前比划着：你想离开？去哪里？ 裴云曜道：“我们是神灵派来的使者，你们不是最敬畏神灵吗？我们要走，你敢拦着？” 女巫低下头去，不语，也不再比划什么。 裴云曜这才幡然醒悟。他并没有办法和达娃轲人直接交流，所有的信息要传达给达娃轲人，都要以女巫作为媒介。这样，到底事实是什么，全都由女巫说了算。 裴云曜一想到还躺在皇宫里的月舞，心里不由得添了几分焦躁。“你不打算让我们走，是真想把我们吃掉？” 女巫再次抬起头来，比划着说道：“我可以说你们是神灵的让化身，你们走，但是我有条件。” 说罢，女巫也不管裴云曜有没有答应，就直接转过头对达娃轲人说了一些话。 达娃轲人脸上明显表露出诚惶诚恐的神情，偷眼瞧了瞧裴云曜，却又马上缩了头。 他们都自觉地让出了中间的一条过道，神态恭敬地分在两侧，可是竟然一直没有起身。 裴云曜倒是没有想到会这样轻巧。这样轻巧，这些野人就让他们走了。 裴云曜也不客气，把益墀叫了起来，让他把小持也带上，三人没再说什么就往前走去。 有了几步，裴云曜突然想到什么，便回头问女巫：“你要的条件是什么？” 女巫笑了笑，眼睛仍旧晶晶亮。这个人，还记得自己要的条件嘛。她笑容有了几分令人难以的诡谲，比划道：请让我在你身上下一个咒语吧，不会伤害到你的。 咒语？ 看到女巫提到这个，裴云曜的神经就不由自主地绷紧了。 “我要玉笛山上，你们族人最宝贝的千年紫灵芝。”裴云曜想着自己也不能吃亏啊，便开口要求道。 女巫点点头，表示她已经知道了。来这里的人，大多数是因为他们这里的圣物，千年紫灵芝。 裴云曜有些愣了愣。 “那你下吧。”裴云曜本来就没想过可以活着回去，如果药材没有拿到的话。如今，不过是提早知道自己的日期有多近罢了。 女巫真的依言念了咒语，她的嘴巴一张一合，裴云曜注视着她，不由得觉得有个头晕目眩，便闭上了眼睛。 “曜！”益墀这才后知后觉地叫道。 这一声叫喊唤回了裴云曜的理智，他却摆了摆手。益墀便住了嘴。 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430章 离开西北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他知道，裴云曜向来都很有主见，他想做什么，怎么都要做到的。~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 终于，裴云曜感觉太阳穴处的痛感稍微减弱了。他睁开了眼睛，女巫正微笑着看他，眼中似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她似乎用了巫对待上天鬼神的最高的礼节，向裴云曜行了一个礼，然后直起身子，做了一个恭送的动作。 裴云曜有些别扭，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可是又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云曜，走吧，不然时间怕是来不及了。”益墀看裴云曜还在发愣，忍不住提醒道。 他的大哥尸体不知道还在不在，小持生病了还等待着治疗，宫里的陛下和皇夫也还在等着他们带着好消息归来。 一个野人部落装神弄鬼的女巫罢了，看起来还带着几分邪气，他只怕裴云曜越和她接触，受到的不良影响越大。 “走吧。”裴云曜转过身说道。 这一次，又是才走了没几步，裴云曜转过身，发现女巫还在定定地注视着他的背影。 他愣了一下，问：“有名字吗？” 女巫深深一礼，做着手势道：“这里的人只有生命，没有名字。”她抬起头来，对着裴云曜粲然一笑，接着比划：“若真想记住我，请记得我的容貌。” 这是说笑了吧。 裴云曜依旧皱了皱眉，不再重复说那些道别的话，直接和益墀扶着小持走掉了。 等他们几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范围内，达娃轲人才敢抬起头来。女巫也回过头，欢畅地对他们说了几句话，大家又都兴奋起来。 且不谈。 摆脱了达娃轲人这道关卡，剩下的简直是易如反掌。玉笛山，是很容易找到的，登上去虽说也是有一定难度的，可是怎么都比不上和那些会吃人的部族对抗难。 刘豫的尸体终究没能完完整整地留下来，而是被野兽撕咬得面目全非。益墀和小持看到那场景，几乎肝胆俱碎，可是他们也明白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无可挽回。 总不能再折回去找达娃轲人报仇。这一次再遇到他们，而且杠上的话，就不是那么好逃脱的了。 总之，那传说中药效最好最神奇的玉笛山千年紫灵芝，他们总算是拿到了手。 而且也付出了血的代价。 下一站，就应该是除了本土南疆人，同样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南疆了。这一次，会更加艰险，还是会容易一些，他们无从得知。 有的时候，他们这些所谓的“文明教化”之人，可是能比吃人的野人更可怕的。 “大家赶路都累了，今晚在这个客栈休息一晚，明天再寻找响腹蛇。”到了南疆境外，正好是天黑了。 之前一直在拼命赶路，而裴云曜仍嫌慢，而如今他却选择了先不进去，而是休息。 益墀和小持没有异议。 反正哪里都可能有危险，那不如坦然面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客栈的掌柜和小二应是见多了他们这般风尘仆仆的外乡来人，所以并不惊诧，直接笑脸而迎，问道：“各位客官是打尖儿吧？可要先上好酒好菜？” 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431章 店小二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益墀也回以笑脸道：“请给我等随便上一些饭菜吧，要清淡。~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另外，收拾两间上好的客房，我们就住一晚。” 小二还是热情爽朗的模样，笑呵呵地应道：“好嘞！请您三位这边来，稍坐片刻，好酒好菜一会儿就上嘞！” 益墀笑笑，道：“有劳。” 那小二便又客气一番，把他们带到了一个靠窗的安静的地方，又殷勤地把本来就干净得不染纤尘的桌子擦了擦。 看起来，这家客栈还不错，应该是有很多年了。对于外乡来客，既不怠慢，也懂得照顾他们的心情。 三人便坐在了那靠窗的位置上。裴云曜透过窗户看着外面，只是越来越黑的一片天空，明月还没有出现，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 “你们确信，这里的东西能吃？”自从小持醒来以后，他的语气都是一成不变的，就如同此时的冰冷漠然。 益墀听了这话，脸色大变，低声道：“小持，你说什么呢。这话怎么能随便就到处说？” 小持看了益墀一眼，并不说话。益墀只能一阵气闷。 裴云曜不想插手这种兄弟情感的问题，当下也不管他们，只回过头来，爽朗地笑笑，道：“能不能吃，总得亲自试一试才知道吧？水有多深，也要亲自探一探才知道。” 小持看裴云曜胸有成竹的样子，也就不再劝。“那随便吧，反正不管怎么样，害怕的那个人都不会是我。” 这时候，方才那个小二已经端着香气扑鼻的饭菜上来了。 “客官，这些都是小店的招牌特色菜，又刚好清淡不油腻，您三位请慢用。”小二一边布菜，一边热情地招呼道。 “有劳了。”益墀又是客气地道谢。 小二谦虚了一下，正要离开的时候，裴云曜带笑的声音响起来。 “小哥，我等是外乡人，初来乍到有很多地方不懂，可否请教一二？” 小二一听，连忙点头哈腰，赔着笑脸道：“这位公子言重了，可当不起请教，公子请问便是。我南小六虽然没什么大本事，可是论对各种大事小事的了解，还真就没人敢称第一！嘿嘿……” 本来是谦逊的话语，可是说着说着就说成了自夸的话。裴云曜和益墀都有些忍俊不禁。 那个小二说完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裴云曜收了笑容，问道：“在下听闻，这里有很多毒性很强的蛇虫鼠蚁？这个说法可是真的？” 小二的脸色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转而又恢复如常，笑道：“公子所言不错，向来一方水土一方人，自然，动物也是如此。不过小的们自小在这里长大，也没觉得有什么危险，各位客官放心就是。” 小二笑得憨厚，让人看了就没办法怀疑他是个居心不良的人。 裴云曜不置可否地点点头，又问道：“在下可是听说，这里的蛊虫可是厉害的很，这也属实？” 小二有些弄不明白裴云曜的思维走向，当下也只得老实答道：“是这样没错，客官可真是见识广博。” 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432章 探探虚实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裴云曜笑了笑，问道：“既然小哥号称第一，那么也一定知道响腹蛇了？” 小二听了，不由得脸色大变，谨慎地盯着裴云曜的脸，道：“客官为何要打听响腹蛇？那可是我们人类惹不得的毒物。~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 裴云曜意会一般，笑着摆摆手，说道：“小哥不必顾虑，我等并非奸邪之人，也并不是要拿响腹蛇去害人，而是要救人。” “救人？”小二摸了摸后脑勺，口气缓和了下来。他也知道，有些东西是大毒，亦有可能变成大补。 他斟酌了一下措辞，说道：“这位公子，响腹蛇可是我们南疆之地最毒的蛇，可跟那……有得一拼，一般人也轻易见不到它的，更别说接近它了。公子若是想抓到响腹蛇，那还是趁早打消这念头吧！” 跟那什么有得一拼，小二说得含糊。不过裴云曜稍稍一想就知道，他说的是巫蛊。这毕竟是忌讳之事，小二不好直接宣之于口。 “哦，原来如此。”裴云曜作恍然大悟状，点了点头，若有所思。 他还没说话，就听见小持冰冷的声音传来：“小二，你见过响腹蛇吗？”刚才小二可是说，一般人是见不到响腹蛇也不能接近响腹蛇的。 他只是想看看，小二会不会就此露出一些破绽。 小二听到小持的话，不免露出微微的惊悸之色，道：“呸呸呸，小的哪能见过那东西啊？要真见到了，小的说不定就活不到现在喽！” 小持见他这样说，立马又问道：“据我所知，蛇这类动物见到人一般会主动地躲避，而不会挑起冲突。可是，为何你要说，要是见过了响腹蛇就不能活到现在？” 裴云曜在一旁听着，并不插话。小持的问话虽然犀利得有些过于尖锐，可是不能否认，他这话问得好。 他正好可以探探虚实。这个小二，或者说这家客栈，到底在做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小二“哎哟”一声，却还是憨厚的模样，道：“客官真是有所不知，小的天生怕蛇，如果真的见到了响腹蛇，难免不会惊扰到它。那畜生可是凶狠至极，一旦盯上了某样活物，那活物不死它可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 别看他回话自然是有理有据，可是他人看不到的是，他的额头和后背已经开始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黏腻得让人难受。 这几个外乡人看起来是有几分见识的，没有那么好对付啊。等下得赶紧回去和掌柜的商量，那件事情要不要暂缓。 小持还想说些什么，可是裴云曜已经笑着对小二说道：“多谢小哥慷慨地给我等说了这么多，那就不打扰小哥忙去了。” 小二听到裴云曜的话，仿佛才松了一口气，道：“各位客官客气了，唉，也是小的今天嘴巴多了，一说起来就是哗啦哗啦停不下，待会儿还不知道要被掌柜怎么责骂呢。” 说到这里，小二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向三人告了退，便转身走了。 “果然有问题。”小持看着他的背影，冷冷地吐出几个字。 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433章 到底在想什么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管他有没有问题，小爷我饿死了，还是先填饱肚子要紧。~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裴云曜不在意地笑了笑，端起饭碗就开吃了。 益墀见状，本来还想阻止，可是裴云曜暗暗对他使了个眼色，然后若无其事地说道：“吃啊，不饿么？明早起来还要赶路的，得赶紧补充体力才行。” 小持眼神有些复杂地看了他一眼，迟疑地拿起筷子，终究也动筷子吃了起来。 不得不说，这些饭菜还真是美味可口，又不显得油腻或者寡淡，吃着让人有一种身在家乡的感觉。 也难怪，都这么晚了，还是有断断续续的客人进来。 益墀见他们都吃得这么满足的样子，不禁也觉得有些饿了，便也拿起筷子一起吃起来。 吃饱喝足之后，益墀又把小二叫过来结了账，同时也是让小二把他们带到收拾好的房间入住。 小二一见到银子，喜得笑逐颜开，带他们上楼时也笑得格外热情。 小二把他们带到，然后离开的时候，益墀便询问小持的意见：“小持，我们还和以前一样，住同一间？” 会问出这样的话，益墀也是考虑到，小持现在越来越不喜欢和别人接触得太近了。益墀怕他和自己住同一间会不自在，虽然以前他们偶尔住一次客栈，三个人都是同一间房。 小持果然没有选择和他同一间，道：“我不和别人睡同一间，你和裴云曜一起吧，我自己一个人住在你们旁边。” 这样的一段话，已经是这几年来小持说过的最多的话了。之前，他都是能用一个词概括的，就绝对不会说完整的一句话。 益墀听到预料之中的答案，虽然还是免不了有些伤神，但还是说道：“既如此，你自己一个人可要注意安全，别让我们担心。” 小持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下意识地捏紧了腰间的短刃，便目不斜视地走进了属于自己的房间。 益墀终于想起来要问裴云曜：“曜，今晚，我就和你住同一间屋子？” 裴云曜耸耸肩，一边往房间里面走，一边说道：“无妨啊，我裴云曜从来不在乎这种小事。” 益墀松了一口气，同样走进去。 气氛一度尴尬。 裴云曜一进门，就往大床上躺了下来，眼睛睁着，看着自己头顶的雨过天青色纱帐，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他那本就俊秀非常的脸庞，在昏黄的烛光照耀下，更加显得英气逼人，那眉间的坚毅在烛光下也更加明显。 益墀看着，想到自己少年时候，居然都是在漂泊中度过的，永远没有裴云曜这样纵情恣意鲜衣怒马的时候，不禁有些伤怀。 “曜，你在想什么？”益墀问道。 听到他的声音，裴云曜立马从榻上弹了起来，语声却是懒懒的：“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店小二给我们下的毒，什么时候发作。” 益墀听了心里一惊。裴云曜果然知道那饭菜有问题，可是他还是吃得津津有味的，还招呼他们也都吃了。 裴云曜到底在想什么？ 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434章 装死会吧？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他们一个个都不知道店小二给他们下的是什么，也都没有解药。~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就这样全都中了毒的话，就完完全全的处在了被动的地位。 那时候，他们怎么逃脱？ 裴云曜难道都不考虑月舞郡主还在宫里等着他们的药引回去救治了吗？ 裴云曜不理会益墀的担心，转瞬间又恢复了漫不经心的样子，仿佛天地间没有什么事情是能够让他慌乱的。 “益墀哥，今晚，我睡地上，你睡榻上吧？” 还是那样带笑的声音，而且是商量的语气。 虽然不知道裴云曜为什么要这样问，益墀还是理所当然地拒绝，道：“不不不，曜你好歹是我的上级，怎么能让你睡地上？” 裴云曜见他如此，便压低了声音说道：“按我说的去做就好，我睡地上对大家都好。” 益墀奇怪地看着他。对大家都好？这跟睡觉有半毛钱关系？ “睡吧，接下来的事情，你会慢慢知道的。等下不管有什么动静，我不让你睁开眼睛，就一直装死。”裴云曜漫不经心地笑着说道。 什么？ 益墀觉得自己有些跟不上裴云曜这年轻人的思想了。刚才又说不知道店小二下的毒什么时候会发作，现在又让他睡觉。 “哎，你不睡，我可睡了啊。”裴云曜没理会益墀的疑问，直接在益墀铺好了的地铺上仰头就躺了下去。 “你不沐浴？”益墀连忙问道。 “出门在外还这么爱干净？小爷就是不洗澡了又能怎样。”裴云曜身子动都没动，说道。 益墀对此表示无可奈何。 能怎么样呢？那……他也睡了吧。 大概是半夜的时候吧，裴云曜突然坐了起来，低声喊道：“益墀，益墀，快醒来。” 益墀本来睡眠不深，听到裴云曜的叫声，就第一时间坐了起来。但他不免还是有些惺忪，问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 裴云曜再次趴了下去，细细听着什么，然后对益墀说：“没什么，你继续睡，装死会吧？等下他们来了，你就装死。要不然，你就直接睡，如果可以的话。” 装死…… 这倒是不难，就是从裴云曜嘴里说出来，有点让人不太舒服。但是细想想，好像又没有什么不妥的。 况且，让他睡？怎么可能还睡得下去？命都快没了，他可没有裴云曜这么大的心。 “你睡在地上，就是为了听他们的动静？”益墀这时也终于看了出来。他还以为，裴云曜真的这么安心地呼呼大睡了呢。 以他的性格，做出这样的事情也不奇怪。 裴云曜说了一句：“你早该看出来了。” 没等益墀再说什么，裴云曜已经急急地说道：“你快躺下去，做得自然一点儿，他们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不要让他们看出半点儿破绽。” 说罢，他自己也仰躺下去，被子凌乱，手脚的姿势也是粗放，完全就是落拓不羁的样子。 伪装这样的事情对于益墀来说并不是难事，所以他按照本来的样子把表面样子做好，就躺了下去。 就等他们来了。不知道，裴云曜又要如何面对。他的脑子太奇特，他作出的决定又太让人期待。 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435章 礼物，还喜欢么？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没过一会儿，就有一阵脚步声轻巧地响在外廊上，接着，他们的房门被推开。~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 便听到有人语声，低低的，“去看看他们是不是真的中了毒。”然后脚步声离裴云曜越来越近了。 似乎是有壮汉翻了翻他的身子，又各处查探了一番，然后有雄浑的声音响起来：“没事，他们的确是中了我们的毒，一时半会儿醒不来。” “嗯。”有人低低地应了一声。另一个声音问道：“头儿，他们看起来不像是那么容易就中计的人，还是要小心为上啊。” “我知道。”那个被称为头儿的人应道，可是听起来，他并没有把那人的话给听进去。 “既然这样，那就快把他们带走吧，免得夜长梦多。”那个头儿说道，同时，小持那边的房间也有了动静。 裴云曜觉得被人抬着也不错啊，至少不用自己走路。所以他卸去了全身的力气，心安理得地挂在了那人的身上。 那个头儿似乎亲自走了过来。 “头儿，请千万小心。”方才那个人又担忧地叮嘱道。那个头儿没说话，而是径直向裴云曜走来。 裴云曜双眼闭着，默默计算着他的步子。一步，两步，快到了…… 在那个头儿离自己还有两步之遥的地方，裴云曜猛然睁开眼睛，右手如同鹰爪一样，一下子扼住了那个头儿的咽喉。 那个头儿一惊，便短促地叫了一声。其他人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裴云曜已经反手把制住自己的那个人给撂倒，自己带着那个头儿一转身面对众人，给自己争取了最有利的形势。 同时，他高声喊道：“益墀！该你了！” 益墀本来被那些人牢牢架住，心情就十分不美丽，如今听到裴云曜的叫唤，自然就如同得到解放一样，令人猝不及防地睁开眼睛。 凭借着自己心中那股气，益墀同样是三下五除二就把那两个人给解决了，只不过他的解决并不是杀，而是把他们也控制了起来。 一时间，本来还“中毒”躺着的两个人，就扭转了局势，反被动为主动。 其他人都傻了眼，直到发现了自己被别人控制住了，才后知后觉地叫起来。 这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他们明明中了毒！都没看见过离开他们的视线，而且他们也都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被自己的人监视着？ 可是现在，他们为什么没有中毒？ 裴云曜如愿看到了他们震惊又恐慌的表情，邪气地笑笑，说道：“怎么了？对于我这个礼物，还喜欢么？” 礼物…… 那个头儿瞪大了眼睛，脸上全是愤恨。 他猛地朝刚才建议他要小心的那个人瞪去。那个人正是白日里和裴云曜他们攀谈的那个店小二。 毒是他负责投的，可是这回居然这么不小心，让裴云曜他们察觉了，还反将了他们一军？ 裴云曜扼着那个人的咽喉，察觉到他的视线，也朝店小二的方向看去。他了然，会意地笑了一笑。 店小二的眼神明显震恐。 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436章 你想怎样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白天在和裴云曜等人的谈话中，他已经知道了，他们这几个人绝不会是善茬。~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 所以他回去和掌柜的，也就是这个头儿说，看看可不可以另等时机再行事，先探好他们的底再说。 可是掌柜的说，既然这样那还是速战速决比较好。他想想也有道理，就按照原先的计划进行了。 “老实点吧，事实上，我们没有中毒，并不是你们的错。”裴云曜带笑的声音又响起来。 那个掌柜的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想怎么样？” 益墀抢先冷笑着说道：“这话应该是我们问吧？你们偏偏在我们的酒菜中下药，是有何目的？我们可没有任何私人恩怨。” 那个掌柜的听益墀这样说，也是笑得邪气，幽幽地说道：“如果今晚你们中计了，就自然知道我要做什么。我下的药也不是什么伤害人身体的毒药，只是让你们昏睡三个时辰，全身力气尽失罢了。” “你！”益墀眯了眯眼睛，从唇齿间挤出来这一句。 裴云曜抬起一边手，示意益墀先不要说话，然后说道：“你不说，那就让我猜猜吧？——你抓了我们，是要拿去养蛊？” 那掌柜的脸色微变，店小二也是脸色微变，只是两人都没有过分明显地表现出来。 “你承认吧？反正我们都知道了，你还怕什么？”裴云曜声音依然还有浓浓的笑意，在他们耳里就是幽灵一般的阴气森森。 其实裴云曜也不是很确定，毕竟他又不是神，也不是他们肚子里的蛔虫。不过，不管猜的对还是错，气势上都不能先输了。 他只是突然想到，南疆毒虫甚多，而且蛊虫尤其厉害。这可是比响腹蛇还要厉害的东西，响腹蛇是最毒的蛇，都不是最毒的毒药。 而越好的蛊虫，就要用越好越多的人血来养护。 所幸现在看来，他猜的十有八九是对的。 益墀听到“养蛊”二字，心里也不由得一惊。蛊虫这样的厉害东西，凭绝世武功也是搞不定的。 更不用说他这个三流高手了。都是上不得台面的。 “是又如何？”事到如今，掌柜的也豁了出去。“你们外乡人来的又有几个好东西？都是些心术不正之人，来了就是为了我们的蛊虫，拿去害人的。” 他停了一下，又接着说道：“我们辛辛苦苦拿自己的鲜血养出来的蛊虫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能给了你们，所以，用你们的鲜血来养蛊也是理所应当。” 他的眼睛闪烁着冰冷嗜血的光芒，又有丝丝的阴冷。就如同暗处的毒蛇一般。 裴云曜冷笑一声，“你们养蛊本来就违反天道，若不是你们养出的蛊虫太过毒辣，又怎么会吸引中原人前来索要？人的欲望若没有诱因指引着，又怎么会喷薄而发？” 其实裴云曜这些话说得也不对。只是，对别人服软，说是自己错了，她他还没干过。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说法，他也只能坚持自己的立场，坚决不能动摇。 那个掌柜的脸色果然变得更加愤懑。 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437章 不杀不快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没等他说话，裴云曜就又说道：“说实话，你们那点手段还是杀不了我的，如果你们配合我，就什么事情也不会发生。~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 店小二这时抬起头来，说道：“你是在糊弄我们呢？你们这些中原人，向来瞧不起我们这些终日与毒虫为伴的人，现在逮到了机会，又怎么可能不杀掉我们？指望从我们这里得到你想要的，还是趁早清醒清醒脑袋！” 说着，他一口啐到了裴云曜跟前，头也宁死不屈似的别了过去。 那个掌柜的并不附和。 裴云曜皱了皱眉，道：“你想错了，我向来信守诺言。说了不会杀你们，就绝对不会违反。” 掌柜的这才冷冷地笑道：“是么？你不会杀我们，但只要你放了我们，我相信没人能够从我养出来的蛊虫底下逃脱。” “蛊虫？”裴云曜闻言轻笑，“你信不信，我不会被你成功下蛊的。而我不会被下蛊，自然也就有办法不让我的同伴被下蛊。还是别白费心思了吧？” “还有，”裴云曜接着说道，“我们无冤无仇，你养蛊又不一定要同一个人来养，为了我这一单生意，浪费了这么多人力物力，不实惠吧？” 掌柜的和店小二不约而同地噎住。 这话，的确是说到了他们心坎里。他们的确没有必要一棵树上吊死，虽然说，裴云曜这几个人都是习武之人，血液对于养蛊来说更为有利。 可是，他们头一次向人投药不成反被生擒，这口气怎么也咽不下。 这时候，小持已经一个人把掌柜的分配过去的三个人全都押了过来，手一松就把他们甩到了那几个人跟前，引起一片痛呼之声。 “你们怎么这么慢？又不让我把他们都杀了。”小持的声音含有几分不满。 自从刘豫死了，他就抑制着自己想要杀人的欲望，如今，被别人这么算计，他是有些熬不住了。 不杀不快。 那几个人同时心里一颤。 裴云曜他们说得没错，要是他们真的要动手杀人，他们根本没有胜算。 那个裴云曜不知道手上有什么，能说出不怕他们精心培养出来的巫蛊这样的话。他不像是无端轻狂的人，既然能够说出来，那就应当不是空话。 “稍安勿躁，暂时不要进行杀戮之事。”益墀看到小持过来，不由得提醒道。 现在的小持，真真是变了。再也不是和他和刘豫一起漂泊江湖时，那个天真爽朗，而又善良老实的小持了。 可是，不管怎么样，他们还是兄弟。 裴云曜也对小持使了个眼色，传达了和益墀一样的信息。 小持看了看他们，轻哼了一声，双手抱臂站到了一边，眼神淡漠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据我所知，这个客栈里还有别的客人歇着吧？我们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他们也没有一个人走出来看看，莫非你们给每个人都下了迷药？” 裴云曜语气轻松地问道。 店小二看了看掌柜，本来不想回答的，可还是说道：“是又如何？迷药这东西可是好东西。” 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438章 达成共识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裴云摇了摇头，惋惜似的说道：“哎，还是白天那个热情爽朗的店小二让人心生亲近些。~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 掌柜的忍不住说道：“少废话了，要怎么样就趁早说。” “要怎么样，我不是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么？关键是要看你们的意见如何。”裴云曜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们，悠悠地说道。 店小二以询问的眼神看了看掌柜，掌柜的低下头想了想，最终咬咬牙，抬起头说道：“我答应你。那么，你们说的也都要做到。” 裴云曜冷冷地笑了，道：“这个自然，只要你们不在暗地里耍花招就好。当然，你们耍花招我是看得出来的。” 掌柜的眼神恶狠狠地盯着裴云曜，应了一声，道：“那是自然，虽然我们谎话说得多了，但是这种情况下，还是不会背信弃义的。” 裴云曜松开了扼住他喉咙的手，拍了拍手掌，道：“那好吧，夜也已经深了，我们还要休息，你们下去吧。” 就这样？ 在场的人，除了小持和裴云曜自己，没有一个不露出惊疑的神色。 “还不走？你们不走，让我怎么睡觉？我可是付了银子的。”裴云曜挑了挑眉，又说出只有他才能在这种情况下说出来的话。 众人如梦初醒，也不再管心里面的疑惑，连忙站起了身子，逃也似的离开裴云曜的房间。 然而店小二走到一半又折了回来。 “还有问题？”裴云曜问道。 “我只是想知道，为什么我们明明没有看到你们有什么异常的举动，也吃下了下了药的饭菜，可是最终却没有中毒？是事先吃了预防的解药吗？” 掌柜的恍然发现小二竟然折了回去，不由得愤怒地低声斥道：“南小六！你还在干什么！” 小二想必对掌柜的有一种天然的畏惧，当下连忙回头对掌柜的赔笑，道：“掌柜的请息怒，小的问完这个问题就走。” 却是没有听掌柜的话。 掌柜的也深谙小二，也就是南小六的性格，当下也不再坚持，只冷冷地哼了一声。 他还需要南小六这样的人才帮助他一起养蛊呢。能不得罪他就不要得罪他的好，即使在身份和地位上南小六不过是为他办事的下人。 裴云曜不理会他们两个之间复杂的关系，只淡淡地说道：“这个就不要说了吧，这个可是我保命的法宝呢。如果你们还用同样的办法对付我，我的办法你们又都知道，那我岂不是要惨了？” 南小六一噎。 “客官请自便，小的就先下去了。”他又恢复了小二该有的模样，给裴云曜他们谦卑地行了个礼，就退下了。 裴云曜转过身来。益墀和小持都在沉默地看着他，裴云曜不由得哑然失笑。 “你们要听，我们吃了被下了药的饭菜却没有受到影响的原因？”裴云曜以一种最轻松最吊儿郎当的语气说道。 “这里又没有别人，你说吧。”益墀开口说道。小持不说话，可显然也是赞同益墀的说法。 裴云曜看了一眼窗外，微微笑了笑。 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439章 不要挑战在下的耐性！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这东西有什么好讲的？都回去歇着吧。~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裴云曜却没有说，只是用言语打发道。 小持也没有强求，直接走了出去。 “继续睡吧，不会有人打扰了。”裴云曜看了益墀一眼，说道。 “你怎么知道？南疆受到朝廷的约束小，可也不一定能像江湖人那样守信用。”益墀反问道。 裴云曜耸耸肩，道：“不管怎样，反正我是不想管了，你要想担心就继续吧，我绝对不拦着你。” 话毕，他就躺了下去，补充了一句：“顺便把门关上吧，不然怪怪的。” 益墀无奈地照做。熄了油灯之后，他躺在床上，又想了很久的事情，想着想着，竟也就睡着了。 这一夜，格外的静谧。 天亮之后，他们三人不约而同地，都起得格外的早，然后一起下楼去吃朝食。不出意外的话，吃完朝食他们就要动身去找那最毒的响腹蛇了。 依旧还是昨天那个店小二，热情如常地招呼道：“几位客官，要吃什么？我们这里可是能提供的尽量满足！” 益墀淡淡地笑了笑，道：“不用太麻烦，直接来几碗白米饭配几碟小菜吧，另外馒头有吗？也来几个，路上充饥用。” 小二依旧热情地答道：“有！请客官稍候，各位要的米饭白菜很快就来！” 他把汗巾一甩，再往肩膀上一搭，就要往后厨去。 裴云曜叫住了他：“小哥，请等一下。” 店小二眸光一闪，回过了身子，脸上依旧堆着笑，问道：“这位客官可有别的事？” 裴云曜看着他的笑容，自己也笑了笑，道：“我觉得，贵店不是太卫生啊……” 店小二看了看他手指着的餐桌，眼角余光瞥到他的眼神，表情便马上换了。 “哟，这位公子！”他的语气变得尖酸了起来，刺人耳膜。“您几位可别是来挑事儿的吧？我们这儿的桌子，可是公认擦得最干净的！若是没有钱，想要讹诈一番，您几位便是找错了地儿！” 裴云曜的神色也冷了下来，说道：“我裴云曜行的正坐的直，也并非吃霸王餐之人，还请这位小哥放尊重点儿，不要挑战在下的耐性！” “哎你！”店小二可是气得紧了，手直接指着裴云曜的鼻头，神情不忿。 闹出这么一番大动静，已经惹得不少客人探头看了过来。他们都听说这家客栈最是良心，伙计的服务态度也是顶好的，可没听说这里的小二会跟客人起冲突的。 难道真是那位看起来器宇不凡的公子故意挑事儿？ 行走江湖，钱财不见了，而又想通过讹诈来吃霸王餐的人也不是没有。这个，可不是靠看相貌能够分辨得清楚的。 裴云曜眉头一皱，一拍桌子道：“别说了，还是趁早带我去见你们掌柜的，我们当年讲清楚。”他冷笑一声，道：“这件事儿，可不是你们桌子脏不脏的问题，而是污蔑我的问题！” 店小二哼了一声，看了裴云曜一眼，语气不善地说道：“去就去，就不信了，还能怕你不成！” 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440章 一定阴邪至极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裴云曜就和店小二往后面去。~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 旁观的众人看得莫名其妙，虽然这种事情再常见不过了，可是这一回看起来总是有点奇怪。 哎，那又如何，终究不是和自己有关系的事，看看也就罢了，不需要为此动太多脑筋。 客栈里便又恢复了往日的井然有序，谈笑风生的声音不断地响起来。 裴云曜见到了昨晚那个掌柜的。 他正在拨弄着算盘算账，听到有来人的脚步声，他本能地堆起笑容，抬起头来。因为他知道，平日里客栈里的伙计是不会轻易进来找他的。 然而看到是裴云曜之后，他的笑容马上冰冻了。 他轻哼一声，又低下头去，继续拨弄着算盘，不去看裴云曜的脸庞，说道：“不知道公子来找小的所为何事？” 虽然神态不恭敬，说出来的话还是恭敬的。 “当然是有事。”裴云曜丝毫不以为忤，笑着说道。 这话让掌柜的听了不爽。他都答应了不拿他和他的那几个同伴去养蛊了，而且还好吃好住地供着他了，还想怎样？ 虽然这个好吃好住，也是要付钱的。 “在下相信，掌柜的高义，一定会帮在下这个忙的。”裴云曜作了一揖，笑着说道。 面对着这样温润的笑容，掌柜的反而觉得有些不自在。在他眼里，裴云曜这几个人就是比他们这些养蛊的人还要毒辣的。 “什么忙？”他依旧低头拨弄算盘，淡淡地问道。 裴云曜便说到：“我需要……你帮我找到响腹蛇。” “什么！”掌柜的一听，淡定不了了。“那可是最毒的蛇，没有人能够中了它的毒还能被救回来，没有。” “我知道，不然我也不会找它。”裴云曜说道，“要不然，你们帮我找到响腹蛇经常活动的地方，我们自己去捉就好，绝对不损失你的任何一个人。” 掌柜的听了他的话，不由得抬头认真地看着他的脸，似乎要把他的脸看出一个洞来。 为什么，现在看起来，这个裴云曜也不是个坏人的样子？他说的话都是有理有据，对他即便是威胁，也没有说对他造成一定的伤害和损失。 “找到响腹蛇经常活动的地方这倒是可以，就是不知道，公子非要捉到响腹蛇，是为了什么？”掌柜的暗暗考虑了一下，说道。 “取蛇胆。”裴云曜淡淡地回答道，显然是不想透露太多。 然而掌柜的还是想要知道，“取蛇胆又是为了什么？” 蛇胆，他只在医书上看到说，可以入药的。可是他还没听说过，蛇胆可以用来配制什么毒药。 如果是用响腹蛇蛇胆配出来的毒药，那也一定阴邪至极。掌柜的只要想想便头皮发麻，可还是忍不住问可出来。 裴云曜睨了他一眼，终究还是说了出来。 “我要响腹蛇的蛇胆，是要……救我心爱的人。” 他的语气格外的郑重。这也是第一次，他亲口说出他喜欢月舞的话，虽然月舞并不能听见。 是真的救人？ 掌柜的听了，更加奇怪。 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441章 以毒攻毒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是什么样的病症，需要这么毒的蛇胆来救治？”没等掌柜的说话，店小二已经表达了自己的疑问。~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 “你们懂医术？”看他们问了这么多，裴云曜心里升起了几分希望，带着期待问道。 他们的回答却让他失望：“不是，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裴云曜便又恢复了冷淡的神情，道：“她被人下了毒，用响腹蛇蛇胆应当是要以毒攻毒的。” “原来如此。”掌柜的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既然是这样，那么我们便勉强帮你们一帮吧，只是，如果实在危险，我也只能叫我的人回来。” 裴云曜心中欣喜，笑道：“无妨，你们肯帮就是好的，总好过我们孤掌难鸣。”就这样，很神奇地，他们本来还是恨不得对方快死，此时却不知不觉化干戈为玉帛了。 “那公子你们今夜还住在这里？这南疆之地，并不像看起来那么安宁，你们初来乍到，只怕很容易惹上麻烦。” 裴云曜听了，也不推脱，落落大方的作揖道：“如此，就多谢掌柜的费心了。” 掌柜的也微微地笑了笑，道：“不足挂齿，先前的误会，也请公子忘了吧。” 提到昨晚的事情，裴云曜张了张口，本来是想要劝告他们，不要再伤害无辜来养蛊的，可是想想还是算了。 人各有志，也许他们过了这么久，就是为了养出最好的蛊虫。立场不同，当然做事就不会相同。 掌柜的是何等样人？看到裴云曜的表情，他就知道他想要说什么，然而他还是选择了不动声色。 他们果真是道不同不相为谋。只不过，所幸裴云曜能够理解他们的做法，这，也就够了。 这样，裴云曜便又和店小二走了出去。 戏份总是要做足的，因此裴云曜就一边跟店小二说着抱歉的话，一边走出去。而店小二也一脸受宠若惊，带着几分谦逊，避开了裴云曜的赔礼。 这便俨然是解决了问题了，还解决得分外的圆满。 在一旁暗暗注意着他们走出来的人，也莞尔一笑。这家客栈，总还是好的嘛。 店小二是真的受宠若惊，也是真的震惊。他长那么大，还从来没有被人这么礼貌地对待过。 刚才他对裴云曜还是满满的不满，觉得他还要见掌柜的已经很让人心烦了，还要说他们的服务态度，成心要把他们店里的客人都给吓走。 可是如今他知道了，裴云曜做事都是事先想好了每一步的，而且不会无缘无故让别人的利益受损。 当然，这个别人，不包括真正十恶不赦的人以及敌人，比如说战场上的乌兰人。 益墀和小持看到裴云曜出来了，还是这么一副轻松的模样，就知道他已经把事情处理好了。 众人不由得都松了一口气。 朝食也随之送了来。裴云曜给了店小二一个友善的眼神，其中的深意自然是双方都懂的。 虽然有些不适应，店小二还是同样回以热情而又友善的笑容。 他们便安静地吃起了朝食。没有人问裴云曜进去和掌柜的说了什么，因为他们都是比较关注结果甚于关注过程的人。 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442章 她不能拒绝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今晚，我们还住在这里。~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吃完了早饭，裴云曜用手巾擦了擦嘴巴，从容优雅地说道。 “怎么？时间那么紧迫了，我们还不去找响腹蛇吗？”益墀奇怪地问道。 裴云曜解释道：“白天我们出去找，晚上还回来这里，掌柜的他们的人会保证我们的安全。这里不太平，我们不能够孤身冒险，起码有他们的保障，我们会好过一些。” “原来如此。掌柜的不敌对我们了么？”益墀又问道。 “我已经说服他了，我相信他的信誉。”裴云曜淡淡地说道，“好了，时间不早，只怕晌午天气热了响腹蛇更不会出来，还是早些去吧。” 说罢，他站了起来，率先走了出去。 小持看了，同样也起身，跟着走出去。 益墀无奈地叹口气，也随他们出去了。他在刘豫和小持这几个人之中，向来被认为是心思最缜密的，可是如今看起来，他输给了裴云曜不说，甚至还要输给小持了。 他也不能不服。 —————————————— 这段日子，明姬的日子是不好过。 眼看着，半个月的期限一点一点地缩短。可是裴云曜真的是一点点消息都没有传回来，而月舞呢，原来怎样躺着，现在还是那样躺着。 如果不是还有心跳，看着她那白得不能再白得嘴唇和脸庞，人都要以为她是一具尸体了。 她没有醒来过，一直没有，气息却是一天天地微弱下去。 明姬心急如焚。令秦川心急如焚。楠亲王，更是心急如焚。 而且楠亲王这段时间是越来越敏感，看着谁都觉得是要来害他的女儿的。 明姬也无能为力。 “现在的天气热得很。”明姬自己拿着团扇，努力地扇着，却还是止不住不断滴下来的汗。 现在已经是仲秋时节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又变成了秋老虎时节，热得就像盛夏一样。 其实她本来是可以在大殿内置冰的，可是她已经吩咐下去进去秋天就绝不许再用了。 现在黎民百姓正是休养生息的时候，国库里的钱也被消耗得差不多了，她作为皇帝，必须要以身作则，提倡勤俭节约之风。 月舞本来住的是永渝殿的东暖阁，不过随着天气转热，她就安排月舞搬到了小阁楼上。也只有月舞所在的小阁楼上，是被允许置冰的。 不过，这又如何呢？楠亲王还是不领情。 楠亲王妃本来也是要来的，可是王府的事情又让她走不开，所以在楠亲王的授意下，四公子玉子怀还有楠亲王妃的儿子玉子锡来了。 这么多的人都来了，更让明姬觉得头大得很。可是她又不能拒绝，毕竟他们都是月舞的亲人。 她没有立场来拒绝。 令秦川听到明姬带了几分烦躁和抱怨的话，不由得伸手摸了摸明姬的脸庞，道：“忍一忍，这天气不管有多热，也总会过去的。” 明姬的抱怨是带了深意的，而令秦川的安抚也是带了深意的。 他们已然很默契了。 明姬眼神里带了几分晦暗，又有几分委屈。想到月舞，她便说道：“秦川哥哥，我去亲自给月舞擦一擦身子，这么热的天，怕是要起痱子的。” 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443章 薛姑娘求见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她正要跑出去，可是令秦川又拉住她的手，说道：“绾绾，你是皇帝，怎么能亲自去做那些事？你吩咐几个婢女去做吧。~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 明姬回过头来，却还是没有改变她的想法，笑着说道：“我爱妹心切，又有谁说得了我？放心吧，我只是觉得那些宫女未必知道怎么才能让月舞更加舒服些。” 令秦川知道明姬是打定了主意，便说道：“那我和你一起去吧，免得楠亲王他们一家子又为难你。” 明姬想想也是，便点了点头。 可是这时候，秦宿走了进来，低头禀告道：“陛下，皇夫，薛姑娘求见。” “薛姑娘？哪个薛姑娘？”明姬一听到薛这个姓氏，本能地感到紧张。 秦宿回答道：“回禀陛下，她就是之前跟随您从瞿芗新城县回来的那个，薛紫言薛姑娘。” 明姬暗暗舒了一口气，若有所思地说道：“是她啊……” 她还记得初见时对她的惊艳。不光是容貌，还有那一份难得的气质和不凡的见识。 这样的女子，那时虽然是着最简单的荆钗布裙，可明姬若是一个男子，也会愿意娶她为妻。 “让她进来吧。”明姬便说道。 说来奇怪，这个偶然遇到的女子，怎么也是姓薛？这个姓氏，莫名让她感觉不舒服，也许是之前被薛明北影响得太多，已然留下了心理阴影了吧。 “秦川哥哥，进宫之后，她住在哪里？又做着什么事？”明姬关心地问道。 令秦川的脸色似乎有些复杂，看着明姬淡淡地说道：“也没什么特别的，我让秦宿安排她去打扫皇家祠堂，算是比较清闲的，成日里也就是和普通宫女住在一起。” 明姬“啊”了一声，道：“打扫皇家祠堂，这可是个寂寞的差事，不知道她能不能受得住。她可算是百姓和你的救命恩人呢，要不，我安排她来永渝殿，做个端茶倒水的活儿？” “不需要。”令秦川摇摇头，说道。 “嗯？”明姬有些疑惑，可是还没来得及问清楚，就看见秦宿已经领着薛紫言进来了。她只好掐住了话头。 那薛紫言还是步伐款款，如同大家闺秀一般，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让人看了就舒服。 她身上穿着普通的宫女服装，秋天是浅紫色的，倒是符合她的名字了。只是这么普通的装束，可是她穿起来却有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力量。 应是在宫里生活总比在外面饱经风霜要好，她的气色较之在新城县时要红润很多，便更加显得眉目婉约，皓齿朱唇，身姿去垂杨摆柳，更是含情万千。 明姬不由得在心里默默赞叹着。 她走进来，身姿端正无比，给明姬和令秦川行礼如仪，道：“奴婢薛紫言，拜见陛下、皇夫。” 明姬也同样端庄而不失威严地抬手，道：“不必多礼，起来吧。” 薛紫言便依言起了身，含笑站在下面。 “薛……姑娘，这一次来见朕，可是有什么紧要的事？”明姬噙了一抹淡淡的笑意，语气温和地问道。 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444章 尴尬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薛紫言姿态谦卑，而又格外诚恳地说:“回陛下，也许奴婢可以帮忙照顾郡主，还请陛下考虑一下吧。~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 “为什么？你认为，我们这宫里的宫女不如你善解人意，也不如你体贴？”明姬还没有发话，令秦川就出了声。 明姬想要出口的同意就这么噎在了喉咙里。她转过头去认真地看着令秦川清风朗月般的脸庞，不说话。 秦川哥哥为什么又要拒绝的意思呢？这个薛紫言，当初也是他同意带回来的啊。 薛紫言听到令秦川有些犀利的问话，不由得有些慌乱，说道:“皇夫误会了，奴婢只是想尽自己的一份力，替皇夫和陛下分忧。毕竟能被陛下和皇夫带回宫里，不用在外面受着孤苦，奴婢无以为报，只能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还请陛下、皇夫答应。” 说着，她端端正正地跪了下去，头也谦恭地低下去。 明姬顿时觉得是令秦川有些小题大做，连忙走下去，亲自伸手把薛紫言扶起来，道:“不用如此挂心的，若你真的觉得受之有愧，那就……” “陛下！”明姬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令秦川厉声打断了。这还是第一次，令秦川在外人面前这么严厉地驳斥她的意见。 明姬不由得有些不知所措，扶着薛紫言的手也僵住了，薛紫言正要站直的身子也停在了膝盖还弯着的尴尬姿势。 “皇夫……可有什么高见？”明姬转了笑脸，问道。 薛紫言也恢复了淡然恬静的表情，不着痕迹地挣开了明姬的手，然后自己站直了身子。 自依然还是如同高傲的仙鹤一般，站也站得优雅。 “没事。”令秦川淡淡地说道。“我只是想问，”他向着薛紫言，“你是觉得，让你打扫皇家祠堂，是委屈你了么？我要听的是实话。” “当然不是。”薛紫言又跪了下去，“皇夫明鉴，奴婢绝不是那样的人，也不是不懂得有恩必报的人。” “那你有何目的？”令秦川步步紧逼。 明姬在下面听着，隐隐觉得有些不对。秦川哥哥不是这样疑神疑鬼的人，也不是对任何人都很关心的人，所以，是这个薛紫言有问题？ 明姬又走回了自己的位置，端庄地坐下去。 令秦川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明姬更加觉得奇怪。 薛紫言。薛……薛？ 明姬看着薛紫言的眼神有了几分异样。她一直担心薛紫言来头不小，心思也多，而且又是这样出众的人物，又是姓薛，那就很可能是薛明北的遗女。 可是这又说不过去啊。当初不是说，薛家的女子都已经被贬为庶民当奴隶去了么？为了万无一失，她还让人时时刻刻监视她们的行为。 薛紫言怎么可能逃了出来，而她的人一点都不知道？ 如果薛紫言真的是薛明北的女儿，那她也是够大胆的。竟然把自己的姓氏这样说了出来。 兴许，是因为她觉得，正是因为她把自己的真实名字说出来，才更不会招人怀疑？想来也是这个道理。 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445章 奴婢的目的……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这样想着，明姬的神情变得有些冷淡了下来。~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而薛紫言偷眼瞧了瞧明姬，看到她的神情，知道她明白了什么，可她也不说破，只是暗暗低着头，冷冷地笑了。 知道了她是父亲的女儿，可那又如何。她从没怕他们知道过，所以她才肆无忌惮地用原本的名字继续生活着。 另一方面，这可是父亲亲自给她取的名字，她才不舍得抛弃。这是唯一的念想了，她要好好留着。 她只是想看看，明姬和令秦川究竟会以什么样的方式揭开她的身份，揭开了之后，又会怎么处置她。 还是要杀掉吗？还是要愧疚地一直留着她的性命？不管是什么选择，她都要让他们不好过。 “奴婢的目的……”薛紫言笑了笑，往前走了几步，淡淡地出声说道，“自然是想要陛下和皇夫好，也要月舞郡主好。” 令秦川看着她，瞳孔缩了缩。 “照顾月舞郡主这件事情，不需要你插手，你且回去吧。若是觉得打扫皇家祠堂的活计让你觉得太冷清，那我随时可以吩咐下去，给你足够的俸禄，然后出宫去生活。”令秦川毫不留情地说道。 就这样了还不满足，那还想怎样呢？ 薛紫言脸色也不由得变了变。令秦川这个人，还真不能以常理推之。总是不如明姬这个小丫头来的好对付。 “皇夫，奴婢并不愿意离宫。所以，也希望您可以让奴婢好好报答您和陛下的恩情。”她铁定了心，就是不愿意离宫，也一定要服侍月舞。 这怎么办？ 明姬看着令秦川的脸庞，心里有些着急。当初为什么要同意让她一同进宫？如此可是迎来了一个大祸患。 令秦川低下头，思考了好一会儿。他的美玉一般的脸庞隐没在光的背面，显得晦暗莫名。 让人捉摸不透。 薛紫言的心里也有些发紧。不管怎样，令秦川这人难对付是真的，她处于劣势也是真的。 “那你就去吧。”令秦川说道。 什么？ 明姬这是听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可还是觉得有些费解。一般来说，一旦他考虑之后，通常会给出出人意料的决定，这她已经习惯了。 为什么要把薛紫言这颗定时炸弹放到月舞身边？如果出了什么闪失，楠亲王还指不定要怎么责怪她呢。 薛紫言虽然也是愣了愣，可这终究是自己想要得到的答复，她也就屈膝一礼，道:“奴婢，多谢皇夫肯给奴婢这一次机会。” 令秦川异乎寻常地冷笑了一声，道:“如果可以，其实我也不希望给你这一次机会。” 薛紫言听了脸色一僵，却当做没听到一样，就告了退。 她走后，明姬才开口问道:“秦川哥哥，为什么要同意她的请求？你不怕，她会对月舞妹妹不利吗？” 令秦川笑了笑，问道:“为什么她会对月舞不利？她不过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明姬愣住了。 怎么？这是她判断错误了还是秦川哥哥判断错误了，薛紫言难道不是薛明北的女儿么？ 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446章 她只感觉她很累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她……”明姬试探着说道，“那个薛紫言薛姑娘，难道不是薛明北的女儿吗？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会到了新城县，还恰好救了百姓。~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 “是。”令秦川收了笑容，冷冷地说道。 明姬亲口听到他说起来，心里还是有几分震动。“那你，是什么时候察觉出来的？怎么不告诉我？”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她不是普通女子，想了想，就知道她是薛明北的女儿了。当初你是让薛家的女子就充奴去了，可是你不知道的是，一开始她就是用她的侍女替代了她，而她逃走了。” 令秦川脸色不算好，说道。 “什么？！她……”明姬听了，吓了一大跳，“你一直都知道她是薛明北的女儿，也知道她包藏祸心，可是为什么还要同意她进宫？” 令秦川叹了口气，“毕竟是我们害得她家破人亡，所有疼爱她的人都死了，要么就比她承受着更重的痛苦，所以，我们不能连她的生命都剥夺了。本来，我只是想让她进宫来，有个安稳的地方住，从此再也不管她的。” “可是，不管怎么说，她都是薛明北的女儿！”明姬的眼神中带了几分惊恐，“你忘了薛明北曾经对我做过什么？那永渝殿上下一百多号人的性命无辜丧失，你都忘了吗？红木姐姐，还有湘羽姐姐，她们那么年轻就离开了这个世界，你都忘记了么？！” 明姬的情绪已经波动得十分厉害，肩膀也微微颤抖着，眼神有几分涣散。那几年前永渝殿的浓重的血腥味，永远是挥之不去的阴影。 令秦川有些心疼地把明姬的肩膀搂住，试图让她冷静下来。再开口，他的声音已经带有几分他自己都无法察觉到的颤抖:“别怕，绾绾，不要怕。” “那些都过去了，人不能把自己锁在过去里面。”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抚道。 明姬不说话，依旧颤抖着，不过呼吸却没有那么粗重了。 见明姬的情绪似有几分稳定了下来，令秦川才接着说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还有别的打算。” “你如今没有父母陪伴，薛紫言同样没有。而你还有锦衣玉食，而她没有。你有你治国的重大使命，可是薛紫言同样有浓烈的仇恨在身。你们都还是小姑娘，同样的痛苦，你受过了，就不要让他人也承受了。”他说道。 他的语气是轻柔的，甚至还有几分宠溺。 可是这话听在明姬的耳里却有不一样的意味。 她猛地，第一次推开了令秦川的怀抱，神情悲愤地低吼道:“够了，秦川哥哥。你的意思我明白。所有的苦难，有我承受过就好了，不能让他人承受，我都明白的。你从来当我是小孩子，却从来只舍得伤害我。我受够了，受够了！” 说完，明姬难以抑制地喘息着，眼中的泪水猝不及防地掉了下来，一颗接着一颗，一串接着一串，仿佛总也流不完似的。 她很累。 她只感觉她很累。 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447章 还有我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绾绾？”令秦川还是第一次见到明姬用这样的态度和他说话，一时间，不由得有些错愕。~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 “别说了，秦川哥哥，你别再说了。我知道，也不想再听。”明姬含着泪，一边摇头一边痛苦地说道。 “不是你以为的那样。我们都夫妻这么多年了，我又怎么会只舍得伤害你，而宽容他人？我只是看她可怜。”令秦川眉间蕴了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伤痛之色，说道。 夫妻多年，这样的话，他也不知道他怎么就能说出口的。只是，事实如此。 明姬没有说话。 令秦川第一次知道，哄别人是这么困难的事情。除了娘亲，没有人哄过他，所以他不知道。 他只能更紧地揽住了她瘦弱的肩膀，道:“绾绾，乖。” 此时，明姬已经变得清醒了过来。刚才激越的情绪过去，如今只剩下了凉，还有几分后悔。 她不想这样对待秦川哥哥的，可是，为什么突然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呢？真是该死。 “秦川哥哥……”明姬顺势把头倚靠在了令秦川温暖的胸膛，声音低弱，“我没事，你以后，可不可以对我好一点？真的，只要多那么一点点。” 明姬抬起头来，看着令秦川的眼睛里有一层薄薄的水雾，让人看了就忍不住心生爱怜。 “我会的。绾绾，我会一辈子对你好。”令秦川说道，声音不知为何有些发颤。 明姬看着他，执拗地强调:“只对我好！” 令秦川点点头，道:“好，我只对你好，其他人我都看不上眼。” 明姬看着他认真的脸庞，并不像是敷衍塞责的样子，眼眶里本已经干涸的热泪，禁不住又要涌出来。 她想问。是这样的吗？那司秋珺呢？他对她是否又看得上眼？还有，他既然能说出这样的话，那么，也算是有一点点喜欢她么？ 她想要知道答案，可是她最终还是没有问。 “我们一起去小阁楼看看妹妹吧，也好看看薛紫言究竟想要做什么。”明姬一转口，就这样说道。 令秦川冷静了一下，也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心态。“好。”他说道。 秦川哥哥，你是我的，你只能是我的。不管你对我是喜欢还是不喜欢，都没关系，反正我知道我喜欢你就够了。 也许，你是罂粟，是毒药。可我宁愿饮鸩止渴，也不愿意就此放弃你。 在两人一起沉默地走向小阁楼的时候，明姬握紧了令秦川的手，又看了看他完美的侧脸，心里暗暗发狠似的说道。 楠亲王、玉子锡玉子怀兄弟俩都在里面。明姬顿时觉得头大，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今天他们一家子都聚在这里了。 她应该如何面对？ 令秦川虽然此时精神不如往日那般集中，也不如往日那般心无旁骛，可是他依然敏锐地察觉到了明姬情绪的变化。 他捏了捏明姬柔软的渗着细汗的手心，说道:“绾绾，不要怕他们，你没有错。就算他们对你冷淡，你也不必心虚。再不济……”他停顿了一下说道，“也还有我。” 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448章 终究是女流之辈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明姬本来有些茫然的脸庞，终于又恢复了冷静清明。~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她用力回握住令秦川同样清爽柔软的手掌，用力点了点头。 她就知道，不管怎样，秦川哥哥都会帮着她。这也许无关爱情，只是一种使命。可是，已经够了。 接下来的，要她自己去争取。一直说着的要变强，真的要付诸行动了。 到了月舞的房门外，听到脚步声的楠亲王立马激动地喊道:“什么人？不管是谁，都不许进来！” 明姬皱了皱眉，叩了叩门，柔声道:“皇叔，是朕和皇夫来了，来看看月舞妹妹的情况。” 令秦川看她这样子，嘴唇动了动，可终究没有把想说的话说出来。 里面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楠亲王的声音:“陛下，您回去吧，月舞有皇叔亲自照看着，很好。” 他的语气明显不太好。 立马便有低低的劝说的声音，听起来像是玉子怀的声音:“父王，不如还是让陛下进来吧，这样总是不太好……” “楠亲王还是让陛下进去看看吧，也好全了两姐妹的心意。这些日子，陛下也是寝食难安，还望王爷体谅。”令秦川听到楠亲王的话，淡淡地出声道。 “呵，是吗？陛下……” 楠亲王的话还没有说完，可是房门已经被打开了。 明姬惊愕地抬头一看，就看见薛紫言温柔含笑的眉眼。她侧身退了几步，款款行礼道:“奴婢见过陛下、皇夫。” 明姬心里有些不舒服。 这个薛紫言倒是当真大胆，楠亲王好歹也算得上是她要好好侍候的人，可是他说了让她和秦川哥哥回去，薛紫言却还是视若无睹地打开了门。 果然，下一刻，回过神来的楠亲王神色冷冷的，讥嘲地说道:“真是想不到，陛下口口声声关心妹妹，派来侍候的人却如此鲁莽不知礼数。” 听到这样的话，明姬的脸色自然好不到哪里去。看着薛紫言那娟秀婉约的眉眼，更是觉得厌恶无比。 “薛紫言，什么时候，朕准了你自作主张？还不快去慎刑司领罚！”她语气生硬地说道。 她和令秦川还站在外面，薛紫言没有得到准许也不敢站直身子。 这样尴尬的境地。 她不明白，一向温和谨慎的皇叔，为何突然就变得这么不可理喻。就算是为了月舞，就可以这样无视她身为皇帝的威严吗？ 她还记得小时候父皇跟她说过，日后她为皇帝，就绝对不会有什么对不起任何人的事情。 不管怎么样，错的都是别人，而不在于自己。 而她记得当时天真地问了一句:“父皇，如果真的是自己做错了，而臣子要求改正呢？也要坚持自己是对的吗？” 父皇抚摸着她的额发，和蔼地说道:“明姬，我相信这种情况你会自己判断出来的。如果是你错了，就虚心改正，如果是他人以为捏住了你的要害肆意妄为，就绝不要手软！” 她记得当时父皇说话的语气，那么的铿锵有力。 而她，怎么会有父皇这样的魄力。女流之辈，终究是女流之辈。 终究是女流之辈？ 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449章 闻者震悚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她不小心沉浸在了自己的回忆之中，而这边薛紫言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在燥热的秋老虎天气中，自有一种恬然静淡的感觉。~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 “陛下，王爷，奴婢没有错，那又为何要领罚？” “你还敢说你没有错？”楠亲王听了冷笑，话锋又重新指向明姬:“皇侄真是养出好一个奴婢！” 明姬脸色晦暗下来，静静地看着楠亲王。楠亲王本来已经有一种盛气凌人的气势，此时看明姬的眼神，暑热的天气，竟觉得背脊有些发凉。 玉子锡一看情势渐渐有剑拔弩张的趋势，连忙打圆场道:“父王，还是不要……”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楠亲王凌厉的眼神射过来，要出口的话就噎在了喉咙里。 对于他，楠亲王本来就是要多严厉就有多严厉，如今只是一个眼神，玉子锡就几乎要两股战战了。 玉子怀深深知道，这种时候不是他们该插话的时候，便不落痕迹地拉了拉玉子锡，把他拉到了稍稍靠后的位置。 玉子锡一愣。 又是玉子怀。抢了他风头的，是玉子怀，可现在把他救了的，想要护住他的，依然是玉子怀。 他身为楠亲王府的嫡长子，真的有这么差劲吗？连一个庶子都不如？ 这厢，也没有人再理会他们兄弟俩。 明姬也撤回了看着楠亲王的冰凉眼神，转而看着一直恬静淡然的薛紫言，一字一顿得说道:“你且说下去，为何没有错？” 令秦川默默地看着这一切，并不插话。 薛紫言也不管那么多，径直说道:“自古以来，君为君，臣为臣，从来没有君主要处处让着臣子的道理。王爷虽然是陛下的皇叔，可也不能仗着年岁资历，不把陛下放在眼里。” 这一番话，经由薛紫言那柔美的嗓音，这般流利地说下来，就好比一石激起千层浪，自有一种震撼人心的力量。 以往，就算是有谁看出了明姬和楠亲王这样微妙的亲情关系，以及以月舞郡主为纽带建立起来的利益关系，也没有谁是真正敢说出来。 若是这番话让更多的人听到了，定要叹息一声:总算来了个耳聪目明而又不怕死的，敢把这层意思挑明了。 在场的人都惊愕地看着薛紫言姣好而又淡然无波的脸庞，一时说不出话来。 然而薛紫言没有丝毫的局促，声调依旧四平八稳地说道:“方才陛下说要进来看看月舞郡主，并没有特别的恶意，可是楠亲王借故不想让陛下进来，连门也不让开，岂非无礼至极？这又是忠君的表现吗？奴婢给陛下和皇夫开了门，不过是个履行了身为奴婢的职责。因此，奴婢要说，奴婢没有错。” 这番话更是让闻者震悚。 这样的话岂是一介卑贱宫女可以说出来的？这样的言辞激烈，这样的从容镇定，这样的正气凛然。 楠亲王看着薛紫言，已是气得说不出话来。这样的话怎么可能由见识浅薄的宫女说出口？定然是明姬的心里话，只不过借了他人的嘴说出来罢了。 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450章 强硬做派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看着这么多人为她的话所震撼住，薛紫言也依然如同没事人一样。~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她跪了下去，恭谨地说道:“陛下，王爷，奴婢的言辞可能对王爷多有冒犯，可是奴婢敢说，奴婢没有说错。如若要惩罚，奴婢也毫无怨言。” “好了，你先下去吧。”明姬说道。 薛紫言没有丝毫的惊愕，低头应道:“是。”便走了出去。 令秦川在心里叹息一声。明姬和楠亲王，明明有着斩不断的血缘牵绊，却终究走到了这个地步。 而这一切的导火索，是他之前怎么也不会想到的薛紫言。而不是月舞，又或者是他。 兄弟阋墙固然可悲，可是叔侄反目又喝何尝不让人唏嘘？如若两个人当中有一个人取舍不当，那就是两败俱伤。 “皇侄！”看到明姬竟然异乎寻常地选择了不处置薛紫言这样的外人，楠亲王也彻底感觉到了心寒。 玉子怀玉子锡也是脸色大变。方才薛紫言那样公然的目无尊卑的言辞，陛下居然打算就这样放过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陛下，方才那个宫女的话，可是不太妥当！父王毕竟是亲王，怎么能够容忍一介卑贱宫女……”玉子怀终究忍不住出了声。 “够了吧？”明姬突然笑着，打断了玉子怀的话。玉子怀惊愕地抬起头来，一时间忘了尊卑，直愣愣地看着明姬的眼睛。 他第一次和这个传言中的女帝对视，只感觉有种难言的压力重重叠叠地朝他压过来。他忘记了低头，生生忍受着那种不适。 这是他的堂妹，同样是睥睨天下的君王。 “四堂兄……”明姬歪着头，准确无比地说出了玉子怀的身份，“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朕也算是你的妹妹？” “自……自然记得。”玉子怀不知怎么的，竟然不敢和现在的明姬对视，低下了头应道。但是为了气势，他的语声依旧是洪亮的。 楠亲王看了他一眼，眼神中多了几分平时没有的凌厉。 堂堂男子汉，怎么可以被区区女子吓住？简直有辱门楣。 “既然记得，”明姬又笑了笑，眼神却是冰冷的，“方才你的父王那样无视朕的存在，把朕生生拦在外面，就算想见妹妹一眼也不行，你知道那种感受吗？方才，你有为朕打开这道门吗？没有，那么，这是你疼爱妹妹的做派吗？” “哦，当然，朕又不是你的亲妹妹，你自然不用在意朕的感受。”说完，明姬又自嘲地说道。 “陛下！”玉子怀无从回答，只能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喊道。 楠亲王虽看着不说话，瞳孔却微微紧缩。 “你起来吧，也不全是你的错。方才你劝说皇叔的话，朕约略也听到了，也都记着。”明姬却没有再追究下去的意思，亲自把玉子怀扶了起来。 明姬又向着楠亲王，道:“皇叔，朕疼爱月舞，你别告诉朕说你看不出来。而如今如此借题发挥，你就不怕妹妹知道了寒心吗？这样的……有一天也会利用她的父王？” 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451章 机会她不想给了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明姬步步紧逼，楠亲王的额头上渐渐有豆大的汗珠渗出来。~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 也许这样强势的明姬，不管是任何人，都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一次执意要去新城县，而强硬地驳斥了所有的大臣的挽留那一次，也不如这一次让人震撼。 明姬并不是什么都不懂，恰恰相反，她什么都明白。不说出来，只是因为，她还想给对方机会。 如今，不好意思，机会她不想再给了。 “陛下，话说出口之前，还请您好好掂量着，别叫人无端误会了。既伤了您和月舞的情谊，也伤了我们叔侄之间的情谊。”楠亲王听明姬语气生硬，脸色也不由得变了变，沉声说道。 “怎么？皇叔是觉得朕说得还不够清楚？还是说，皇叔觉得方才朕说的话冤枉你了？”这一次，明姬却没有打算那么容易就放过。 “陛下，不要太激动了，不值得。”令秦川对明姬说道，同时也是说给楠亲王他们听。 楠亲王看着他们站在同一边，一时间心里气得发苦，冲动的话便脱口而出:“陛下，还是允许臣下把月舞带回青州吧。再在这里，也是没有什么希望的了。” “什么？”明姬有些愣怔，以为是自己听错了。皇叔，真的说出了这样的话，虽然她早就已经想到了。 楠亲王话一出口就觉得有些后悔了，可是说出去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来的。 为了自己的尊严问题，楠亲王决定不再吭声。 “皇叔……如果侄儿说，不希望月舞妹妹不在身边呢？”明姬一时也是气得狠了，便说道。 这样剑拔弩张的场景，貌似只有在薛明北还在的时候，才会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之内。 “陛下。”楠亲王也跪了下去，却不回答明姬的问题，只是淡淡地叫了声。 明姬看他这个样子，反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时，令秦川开口说道:“王爷，陛下是您的晚辈，可当不起如此大礼，还是起来吧。若是无知的人听说了，还指不定要有什么闲言碎语呢。” 明姬仿佛抓到了希望，连忙顺着台阶下，点了点头。 楠亲王这才起来。 “月舞妹妹，还是住在这楼阁里吧。青州地处南方，气候湿热，只怕不利于妹妹的休养。而且长途跋涉更是要不得的。”明姬突然缓和下了口气，说道。 楠亲王低着头，起先不说话。玉子怀和玉子锡就都紧张地看着他，楠亲王大约也是察觉到了他们的心思，便也点头同意了。 明姬的眉头刚刚松开，想到了什么，便又紧紧皱了起来。“以后来看妹妹，都按照时间来吧，大家错开，也好方便休息，同时屋子里也不会太闷。” 明姬这样的说法，没有任何可以指摘的地方。楠亲王心里当然是不愿意的，可是眼下还不能彻底把这个侄儿得罪了，他便也才同意了。 不过，不管怎么样，月舞他都要好好看着。 “那皇叔可否先出去一下？朕有话要对妹妹说。”明姬又说道。 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452章 可否一叙？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楠亲王皱了皱眉，道:“陛下，月舞已然昏迷了，而且多天未醒。~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她……听不到您说话。” 明姬仰了仰头，道:“无妨，朕知道，月舞肯定能听得到朕说话的。” 楠亲王还想说些什么，可是身后的玉子怀连忙给了他几个眼色，然后笑着说道:“那陛下，我们也就告退了。” 他们这便走了出去。 可是令秦川又叫住了楠亲王，“王爷，可否永渝殿偏殿一叙？” 明姬听到声音，不由得回头看了看。秦川哥哥叫住楠亲王又有什么紧要的事情？这样的一件事，怎么也没和她说过？ 可是她还是默许了。反正秦川哥哥怎么做都是为了她好，绝不会害她。 楠亲王抬眼看了看令秦川，微微侧头说道:“既然如此，你们就先回去吧，本王等下就过去。” 说完，楠亲王就率先走在了前头，令秦川便跟在他后面，微微笑着的脸庞却没有一丝情感。 众人都走了，屋子里就只剩下明姬一个清醒着的人，还有一个躺在榻上的月舞。 昏迷可多天未醒，每日的菜汤等都是从嘴里一点点灌进去的，所以月舞的身子是越发显得瘦削了。 就这样毫无生气地躺在华丽的床榻上，她的面容显得格外的沉静，就好像已经是一具尸体了，心跳却还在诡异地跳动着。 明姬目光中现出柔情，坐到了月舞的榻边，用微微湿热的手心握住月舞冰凉的手。 “月舞，你可要坚持住，就剩下四天了，如果他们没有回来，你可不能还是丢下我自己走了。”明姬柔声说道。 像是说给月舞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 “你是我唯一的姐妹了，你不会狠心离开人世的，对不对？”明姬继续说着，不知怎么的，一颗颗晶莹的泪珠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掉落在了月舞苍白的手背上。 虽然月舞在的时候，彼此都可以当做没看见彼此，照样过着自己想要的生活。可是如今月舞不再叽叽喳喳蹦蹦跳跳，也不再一本正经地给她讲大道理，她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悲伤和无助。 毕竟血浓于水。 可是，为什么皇叔就不是这样？皇叔和她的血缘不是要更深一层吗？ 明姬正在发呆的时候，突然看见月舞的眉心动了动。明姬身躯猛地一震，连忙抓紧了月舞的手，激动地说道：“月舞，月舞，是你要醒来了吗？你快醒来啊，听见姐姐在叫你了么，只要你醒来，你要什么姐姐都给你，只求你不要再折磨姐姐了！” 可是月舞又恢复了平静，再没有了更多的动静。 明姬顿时觉得失望得很，颓然地放开了月舞冰凉的手。冰凉……现在这么热的天气，怎么月舞的手会这么冰凉呢？ 明姬不敢再想下去，只是扬高了声音，道：“御医！御医！来人，快去把御医叫来！” “唔……”明姬猛然想起，因为方才他们的关系太尴尬，她就让所有侍候的人去了外庭，所以没人会听到她的叫喊。她才要自己跑去的时候，就听见了一声低弱的呻吟声。 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453章 为什么中毒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月舞拉住了她的手。~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 “姐姐……是你吗？”月舞睁开了眼睛，只是因为眼睛长久闭着，没有接触到光线，她的眼睛被陡然明晃晃的光线刺得发痛，不由得用另一边手挡住了。 明姬愣了一下，便马上反应过来，欣喜若狂地紧紧回握住了月舞的手，欢叫道：“月舞你醒了？是我是我，是姐姐在这里！” 明姬俯下身来，张开双臂环住了月舞瘦小的身子，眼泪一瞬间汹涌而下。只是，她所有的眼泪都流到了自己的衣袖，也没有哭出声音，一点都没有让月舞察觉到她的哭泣。 如今，她哭得实在是太多了。 “姐姐……我好难受……”月舞的声音微弱得仿佛风一吹就散了。“我怎么了？不是在和姐姐还有姐夫吃饭吗？” 明姬听了，不禁悲从中来，说道：“那已经是几乎半个月之前的事情了，月舞，你睡了将近半个月。” 明姬强行抑制着自己的鼻音，尽量温柔地低声说话。 “我中毒了？半个月？”月舞虽然昏睡了将近半个月，脑子却还是灵活的。明姬这么一说，她就知道了，除了中毒，别无可能。 “对。” “我睡了半个月……父王来京城了吗？他现在又在哪里？”月舞问道。 明姬知道，月舞心里其实什么都明白的，所以她坦白道：“皇叔来了，不过我吩咐下去，所有人要分时间段来看你，如今他和秦川哥哥在一起说话呢。” “姐姐……”月舞听了，重点也就没有放在这个上面，只是迟疑地开口。“现在在我身边服侍的人，还是云蘅吗？” 明姬以为月舞只是单纯关心她的婢女，便回答道：“放心吧，这段时间她好着呢，就是太过担心你，有些瘦了。怕她照顾你不过来，我派了薛紫言过来照顾你。” “是这样？瘦了……”不知是不是躺了太久的缘故，月舞此时的面孔苍白中又带了几分凄楚。 她闭上眼睛一会儿，又猛然睁开，道：“姐姐，也许我知道我为什么中毒，到底是谁要害我。” “你知道？”明姬听到月舞的话，反而愣住了。月舞是中毒躺了半个月的人，连他们都还没有查出来到底是谁下的毒，为什么月舞自己会知道？ 这么说，下毒的人……月舞也认识？ 想到这里，明姬不由得头皮发麻。自己认识的人给自己下毒，那该是什么样的体验？ “是谁？”明姬还是问了出来。 “这个人，皇姐你也知道的。”月舞笑了笑，说道：“这个人，就是我刚刚提起的云蘅，我的贴身婢女。” “要怎么可能？！”明姬听到的第一反应，就是猛地站了起来，神情有坚定也有不敢置信。 要说下毒的人是宫里的人，明姬还会相信，可云蘅是月舞从青州的家里带来的呀，她有什么理由要给自己的主子下毒？ 况且当日云蘅的痛苦和内疚，她看得一清二楚，这是装不出来的啊。 不过明姬不会想到，云蘅是下了毒，可也确实是真的痛苦，以及后悔。 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454章 我活不了了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姐姐，你不知道……”月舞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声音带上了几分难言的沙哑，好像被人扼住了喉咙。~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 “我不明白？”明姬还是不敢相信，“那你说，云蘅作为和你从小一起长大的人，你们主仆早就如同亲生姐妹一般了，她有什么理由害你？” “云蘅她……”月舞情绪有些激动了起来，想要说话，可是又猛然咳嗽起来，一句话都说不完整。 明姬连忙按了按她的锦被，道：“你别说了，我相信你。你先好好睡一觉，好好休养，然后赶快好起来。” 可是月舞又拉住了明姬的手，一向晶莹漂亮得宛若琉璃的眼睛，盈满了泪水。那本就苍白的嘴唇，更显得苍白无比。 “姐姐，我知道，我活不了了。”月舞说道，语声哀戚，可是没有一点怨恨他人的意思。 也就是这样，才更加让人怜爱。 明姬还是不免发了脾气，道：“你说什么呢，我不会让你死的！如今你不是醒来了么？这就说明你肯定是要好了。” 什么天下至阴至邪，如今不是自己好了吗？ “乖，听姐姐的话，你一觉醒来就没事了。”明姬终究又软下了口气，温言说道。 “皇姐，你不要欺骗自己，也不要骗我了！”月舞这时反而冷静了下来，用力看着明姬此时显得有些飘忽的眼睛，说道。 “岂不闻回光返照？姐姐，我舍不得你，舍不得你们，所以我回来和你们好好道个别，我就要走了。”月舞说道。 “闭嘴，给我闭嘴！”明姬一听到这么可怕的话，一时间心里也是怕得要命，可还是色厉内荏地低吼道。 “月舞，你不许这么想。我已经派人去给你找解药去了，等他们回来，你就有救了。”明姬语气里有遮掩不住的惊惶。 “姐姐，裴云曜呢？”月舞闭了闭眼睛，软软地问道。 她一闭上眼睛，裴云曜那张狂却又令人深深着迷的脸庞又浮现在眼前。也许，喜欢上这个优秀的少年，是她这短暂的一生里面做过的最不后悔的事情。 只是，她可能不能和他相守一生了，可是，她还想见他最后一面。她不可以让他忘记她，就当她自私吧。反正，裴云曜只能是她的。 “裴云曜去给你找药了，你……”明姬说着，突然觉得有些说不下去了。 月舞疑惑地问道：“找什么药？他去了哪里？身边跟着的人多不多？他会安全吗？还有父王呢，这个时候他不在我身边陪着吗？” 明姬觉得喉咙发涩，张了张口，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月舞顿时明白了什么，惊叫道：“姐姐，你是不是和父王产生矛盾了？曜呢，他是不是去了什么危险的地方？” 明姬点了点头。 眼看着月舞又要激动起来，明姬连忙按住她，道：“你别急，我和皇叔如今已经协调好了。而且裴云曜，他是自己要去帮你找药的，你知道的，他做出的决定，没有人拦得住。” 月舞剧烈地喘息了一会儿。 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455章 为什么要我死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这不是姐姐的错，不是姐姐的错……她不断地告诉自己。~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 “皇姐，我想见父王，想见哥哥。我是不是永远见不到他们了？” 明姬连忙捂住她的嘴，“说什么呢，不管怎样，你都会活下来，好好地活下来。放心，皇叔在呢，你的两位哥哥也早就来了，我这就去叫他们，看完了你就睡觉好不好？” “好。”月舞说道。 明姬欣慰地笑了笑，正要出去的时候，月舞又叫住了她：“姐姐，先把云蘅叫来吧，我和她有话说。” 明姬神情滞了滞。云蘅……难不成真的是她做的？而不是她以为的薛紫言？ “好，我去把她叫来。”明姬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月舞陡然一个人待在空旷的房间里，不由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十分难受。渐渐地，明姬还没有回来，她已经觉得眼皮有些沉重了。 不能睡。月舞不禁用力掐住了自己的手，借着那痛感来使自己保持清醒。她明白，这样睡过去，就有可能永远睡过去了。 她感觉体内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撕扯着，似乎要把她的灵魂也撕裂了。她很难受，很难受。 她很难过地想，到底是为了什么，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云蘅，会给她下这么重的毒呢？她怎么会忍心？ 不久，云蘅叩开了月舞的房门。 “郡主，你醒了！真是谢天谢地。”云蘅见了她，还是欣喜的模样。可是也月舞看出来了，云蘅根本不敢再走近一步。 她的神情也带着难免的惊惶和愧疚。 呵，愧疚？ “郡主，陛下说您找奴婢有事，她自己便去隔间耳房了。”云蘅努力让自己保持自然的语气，说道。 月舞躺在雅致的床榻上，对云蘅笑了笑，然后自己往床榻内侧挪了挪，示意云蘅坐在她旁边。 这样的事情以前不是没有过，所以云蘅战战兢兢地坐了。只是，看起来还是有些明显的拘谨。 “云蘅，我中毒昏迷的这段日子里，你过得还好吗？”月舞和善地笑着，问道。 “郡主不必担心，奴婢可好着呢。”云蘅仿佛为了让月舞放心一般，便佯装开心地说道。 “好？好着？”月舞笑着重复了几遍，喃喃地说道：“云蘅，可是你知道吗？我过得不好啊，即使是昏迷着，我也时时刻刻要受着毒药的煎熬，逃也逃不掉，醒都醒不过来啊。” 云蘅连忙安抚道：“郡主，没事没事，都过去了，您马上就要好了……” 云蘅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月舞打断，只是依然是温柔的嗓音，有些无力，“云蘅，所以啊，我过得不好，你怎么能过得好呢？” “我……”云蘅看着月舞反常的表现，不由得心里发憷。想要说些什么辩解的话，可是一点都说不出来。 她感觉自己已经被月舞郡主那敏锐的心灵洞察到了。在她面前，自己的心思似乎都无所遁形。 “云蘅，这里只有你我，你说吧，为什么要下毒害我？为什么要我死？”月舞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说道。 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456章 呕血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郡主……你，你在说什么？奴婢好像……有些听不懂。~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云蘅支支吾吾地。 “不懂是吗？”月舞想要说得大声一点，好表达自己强烈的情感，可是她如今的身体状况不允许她做这么奢侈的事情了。 “云蘅，你知道吗？那天，也就是裴云曜进宫来，把我救了的那一天，我就怀疑你了。”月舞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道。 “那时候，我就觉得你有些不正常。因为指引的时候，就会一心进行到底啊，只要一开始是正确的，那么就不会发生太严重的错误。” “可是呢，我还是不小心摔了下来，还好是裴云曜经过救了我。那时候，我还记得，你的反应既不是要救我，也不是要喊人救人的样子。为什么呢？再联想之前的所有事情，我明白了，你根本就是有意的。从你来到我身边服侍我开始，你就带着别样的目的。” “云蘅，你有什么要辩解的么？” 云蘅的嘴唇轻轻颤抖着，道：“郡主，奴婢……奴婢没有啊……”一想到她的父母和兄弟姐妹都还在王妃手里，她就害怕。 她不能承认，什么都不能承认。反正做都做了，如果承认了，不仅自己没命，自己的家人也会因为王妃的愤怒而被杀掉。 “云蘅，你还是执迷不悟。”月舞咳嗽了一下，痛心地说道。“你以为你不承认我就不知道么？父王那么疼爱我，只要我一说，他一定会动用所有的力量查出背后的指使之人。那时候，不管你在意的是谁，都要一起死。你以为在青州，还有谁的力量会比我父王的力量大？” 云蘅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哭道：“郡主，郡主……”到底叫月舞干什么，她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月舞叹了一口气，道：“云蘅，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说出背后主使的人，你想保护的所有人，都可以安然活下来。” “不……郡主，我承认，我承认！所有的事情，都是奴婢一个人的主意，与别人无关！”云蘅死死闭紧嘴，就是不说出王妃的事。 她知道，如果王妃听到，王爷和郡主已经知道了下毒的人是谁的消息，会马上杀了她的家人。 为了家人，就算是自己死，也绝对不能说出来。 “云蘅！”月舞脸色变了，厉声叫道，只是她毕竟躺了这么久，全身乏力，内里又受着毒药的煎熬，这样情绪激动之下，就感觉喉间涌上了一股腥甜。 月舞本来想咽下去，可是反而有更多的鲜血涌了上来，直把她的腮帮子撑得发酸。云蘅偶然一抬头，看到月舞的异常，脸庞不免失了血色。 “郡主，郡主你怎么了？”云蘅连忙扶起月舞，一叠声地问道。不知不觉，已经有滚烫的泪水滴落下来。 这样一折腾，月舞只感觉更加难受，她死死闭着嘴巴，鲜血就这样从她唇边流了下来。 “郡主！”云蘅大惊失色，凄厉地叫了一声。 月舞再也撑不住，张开了发酸的嘴巴，鲜血更多更多地涌出来，全都流到了云蘅的手上，还有月舞的中衣和雪白的云丝锦被上，浸染了一大片艳红。 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457章 不许去！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郡主，郡主你怎么了？”云蘅用手接着从月舞唇边流下来的血，可是怎么都接不完，鲜血染红了她的白玉般的手掌，看起来格外的触目惊心。~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 “血……血！郡主你怎么流血了？！” “我……我去找御医。”云蘅惊慌得连称呼都乱了，手忙脚乱地起身，然后跌跌撞撞地跑出去。 可是云蘅却先一步听到了破门而入的声音，是楠亲王。他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看到双手几乎全是鲜血的云蘅，他不由分说就是大力的一巴掌，直把云蘅扇得晕头转向，嘴边也流出了血。 然后，楠亲王竟然一句话也没有说，直接奔到了月舞的榻前。 “王……王爷……”云蘅愣愣地抚着自己灼痛的脸颊，喃喃道。 “还不快去请御医？！”看云蘅那个样子，楠亲王又回过头，狂躁地说道。楠亲王进来之后，明姬紧随其后也跑了进来，看到云蘅的狼狈模样，她一点同情都没有。 看云蘅便要跑出去，她厉声道：“不许去！你留在这里，好好看看到底你把月舞郡主害成了什么模样！朕竟然从不知道，一个人可以忘恩负义到这个地步。” 说完，明姬便自己跑出去找御医去了。御医都在外庭待命，所以时间应该不会久。 明姬没想到，楠亲王更是不会想到，害月舞生命垂危的，竟然不是和他们有利益纠纷的朝堂大臣，而是月舞身边的侍婢，月舞最为倚重的侍婢。 这件事情对楠亲王来说，是很打脸的事情。可是他更加在意的是，云蘅后面，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朝堂上的大臣，总不能在月舞才刚出生的时候，就把云蘅安插到了王府吧？如果不是朝臣，那就只剩下一种可能。 那就是王府内部的人。 到底是谁，胆敢这样伤害他的宝贝女儿？ “父……父王。”月舞看到楠亲王，努力抬起头，对他微笑了一下。 “别说话了。”楠亲王本来想对月舞说很多很多的话，无论是关心的还是埋怨的，可是他最终只说了这么一句。 “父王，是女儿不孝。”月舞的眼泪又滴落下来，落在楠亲王的手背上，分外灼烫。 “没事，只要你活着。不管你做了什么，父王都不会怪你，不是你不孝，是父王太过昏聩，竟然连这么一个危险的人物在你身边都不知道，还只让你带了这一个！”楠亲王连忙说道。 当年意气风发的楠亲王，如今眼眶却红了。 “刚才的话，父王都听到了？”月舞问道。 “是，陛下跟父王说你知道黑你下毒的人是谁，就让父王在外面听听真相。”楠亲王回答道。 他愤慨起来：“没想到啊，竟然真的是云蘅那个死丫头！” 月舞仿佛疲惫，放心地将头靠在了楠亲王的大腿上，眼睛轻闭好像下一刻就会沉睡。 “父王，别怪她了，她一定是有苦衷的。她服侍女儿的时候，大多数时候还是尽心尽力的，除了下毒这件事，她绝对是好的。”月舞轻轻说道，这样连贯的话，她说得极小声极小声。 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458章 她的嫡母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不是她故意说得小声，而是她的体力实在难以为继了。~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 “好。我不怪她。”楠亲王说道，此时他只希望月舞好好的，其他人，现在还不是清算的时候。 “你休息下，等御医来。”楠亲王短促地说了一句，让月舞好好躺下来。然后他回头，冷淡地问道：“云蘅，如今你还是不愿意说出幕后之人？若你不说……” 楠亲王想了想，“你最在意的应该是你的家人吧？那人是不是拿这个威胁你？那本王话就放在这儿，如果你不说，就算那人不杀你的父母，我也一定会动用所有力量把他们找出来，然后杀掉。” 他说得淡淡，可是听在云蘅耳中却如同惊雷炸响。 月舞仍在细微地喘着气。这些话她都听到了，可是她没打算替云蘅求情。之前察觉到她的不忠心，没有揭发出来已经是给了她机会，可是云蘅完全不思感恩。 就算被人威胁，也是完全和她说的啊。说不准，她还能替她摆脱别人的控制，把她的父母兄弟救回来。 可是云蘅没有，她选择了要她的性命。 “王爷，奴婢说，奴婢说！只求王爷放过奴婢的家人，只惩罚奴婢就好！”云蘅涕泪横流地跪下去，声音嘶哑地说道。 其实她还想说，一定要把那个威胁她的人千刀万剐！可是，那毕竟是王爷的妻子啊，官场上还有官官相护这个词，王爷又怎么可能轻易把结发多年的妻子千刀万剐。 云蘅面如死灰，磕了一个头，道：“指使奴婢给郡主下毒的人，是……是……”她闭了闭眼睛，道：“是王妃。” “你胡说什么？”楠亲王听到这个名词，第一反应就是不信。也是啊，蓝艺桢在王府扮演了这么多年的贤妻良母的形象，楠亲王怎么可能因为云蘅的一面之词就怀疑和他夫妻多年的王妃？ 云蘅的脸色更是灰败。她早该想到的，她不过一介卑微婢女，贸然说出这种话，怎么有人肯信？ 王妃行事又是如此严谨，根本不可能让她抓到把柄。所以，不管她怎么做，都是一死。 可是她不敢自杀，她怕她自杀了，全家人都要跟着陪葬。人活到她这样的，也是真辛苦，还不如做一只狗，每日里只用为了吃喝烦恼，讨好了主人，还能活得更好。 “王爷，奴婢无话可说，只求一死。”云蘅又磕了个头，声音恳切地说道。 楠亲王的脸上恼怒顿生，一时间还真想乱棍打死算了。 “父王！”月舞突然出声，阻止了楠亲王即将出口的死命令。“让她继续说下去，我要听到真相。” 楠亲王诧异地看着月舞，心里顿时升起了不祥的预感。月舞，难道相信这个贱婢的话？ 她相信是王妃害的她？ 可是，王妃向来克己复礼，把王府内院打理得井井有条，为人也温和无争。他以为，他是娶了个最好的妻子啊。 “父王，”月舞重复道，“我要知道真相。” 她只要知道真相。想要知道，对她和颜悦色了七年，对她宽容爱护了七年的嫡母，是不是真的丧心病狂地取来了这样狠辣的毒来害她。 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459章 她就要杀了奴婢全家！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如果真的是，她想，她知道原因。~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 后院里的女人要害人，除了报复或者争风吃醋，还能有什么原因？以父王当年对于母亲的宠爱，无论多么温柔贤淑的女人，也有可能生怨。 月舞想着，又面对云蘅，说道：“云蘅，你去说说，王妃是怎么叫你给我下毒的？你有没有证据可以证明？” 云蘅看着月舞，痛苦地摇了摇头，道：“郡主，你不知道，王妃她做事情根本不容留下任何的把柄，奴婢根本找不到证据。” 月舞的瞳孔缩了缩。云蘅看起来，不像是在撒谎，她看得出来。不然，当然也不会发现云蘅的三心二意。 “你且说。”月舞语调沉沉地说道。 “郡主……郡主愿意相信奴婢吗？”云蘅惊喜地问，看到月舞点头，她的眼泪更多地涌出来，道：“王妃她……把奴婢的家人全都抓了起来，威胁奴婢。奴婢没有办法了，为了家人，只能听从她的吩咐，去做这样违背良心的事情。” “抓了你的家人？”这一次，是楠亲王疑惑的声音。经过冷静，他也想明白了，除了紫影和月舞，只怕没有哪个女人不会做那些狠的事情。 朝堂上尚且有伪善之人，更何况这些成日生活在内院里，除了勾心斗角再也无事可做的女人？既然月舞也选择相信，那他姑且也听听吧。 这些日子以来，王妃做的一些事情就让他有些不满意。比如上一次子怀当众说出那些大逆不道的话，王妃的做法。 也许，他对于内院实在是疏于管理了。一切事情都交给了王妃，他只能看见表面的平静，而不知道内里的东西。 “是，王爷。”云蘅低声抽泣着，“如果奴婢不按照王妃说的话去做，王妃就要杀了奴婢全家！奴婢没有办法……没有办法啊！” 云蘅的情绪已经濒临崩溃了。一边是家人，一边是道义，她无法做到高尚，所以才选了自己的家人。 所以，老天爷才要惩罚她吧。 “回头本王让人去查查你的家人什么时候失踪的，失踪了之后又去了哪里。”楠亲王沉吟着说道。 “谢王爷恩典。”云蘅不见有开心的神色，只是依旧脸色苍白地说道。 月舞低着头，不知道在想着些什么。 不一会儿，明姬便跑了进来，后面跟着颤巍巍地跑着的年迈的御医。 “你快点行不行！”明姬已经跑进了房间里，又烦躁地回头吼道。 老御医心里叫苦不迭，连忙加紧了脚步跑进来。 月舞看着明姬满头大汗的，脸上还有着焦急无比的神色，不禁温暖地笑了笑。不管怎样，这一生能有这么好的姐姐，都是她的幸福。 看御医来了，楠亲王连忙让开，让御医坐到了床边，给月舞诊脉。 “你给本王过来。”楠亲王看着满面泪痕，呆呆地瘫坐在地上的云蘅一眼，皱着眉头说道。 说完，他就率先走了出去。云蘅依然呆呆的，很可怜可叹的模样，却也站了起来，跟着走了出去。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460章 我不想见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明姬本来对楠亲王的做法有些疑问的。~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毕竟，楠亲王都敌视了她这么久，如今月舞正是危急的时刻，楠亲王怎么反倒让她一人和月舞在一起了呢？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她乐意看到的结果。 “月舞，你怎么样？没事吧？”明姬看御医一直在闭目诊脉，一句话也不说，不由得着了急，问着月舞。 “姐姐，我想见裴云曜。可是……大概是没有机会了吧。”月舞苦涩地闭上眼睛。“姐姐，我认识的人，你能不能都叫来？我哥哥，姐夫……” 月舞这样说着，才发觉，自己认识而且互相把对方放在心上的人，真的不多。 明姬含着泪点头，道:“你放心，我这就下旨，让青州王府里的所有人都给叫来京城。” “不要。”月舞微弱地说了一声。“那些表面和气实则暗怀鬼胎的人，我不想见。让他们来，还不如直接死了痛快。” “好，那我们不见。”明姬压低了声音，生怕打扰了御医给月舞诊脉。“我去把秦川哥哥还有玉子怀玉子锡都给叫过来。” “大哥！”听到玉子锡的名字，月舞的眼睛不由得亮了起来。“锡哥哥也来了，怀哥哥也来了？我要见！” “嗯，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明姬酸楚地说道，然后一转身跑了出去。 见明姬跑远了，月舞笑了笑，然后低声问着御医道:“何大人，我的身体是怎么了？现在陛下不在，你偷偷告诉我。” 何御医这才睁开了眼睛。其实诊脉哪里需要这么长的时间，他迟迟不说出结果，都是因为月舞一开始就暗示他了。 “郡主……”何御医力图寻找比较委婉的说爱，可他发现，不管怎么说，那个结果都是那么伤人。 “我不怕，何大人。”月舞坚定地说道。 “郡主，这个情况，怕是不妙啊。”何御医捋了捋自己的小胡须，脸色凝重地说道。“这是毒药在体内大爆发了，所以，只要情绪稍稍激动，便有呕血现象。这呕出来的血同样含有剧毒，不过接触过的，如果皮肤上没有伤口，毒渗透不进去，便没事。” 月舞愣了愣。原来，真的有她想象中的那么严重。王妃……可真是好心机，好谋算，也是好狠辣啊。 “这么说，这一次我醒过来，的确是有些回光返照的意味？以为就不会再昏迷了是吗？” 何御医点点头，“是的。郡主日后可要好好把控好情绪。因为这呕血并非平常的呕血，随着次数的增加，呕血的量会越来越多，那样，很有可能在最后一次呕血……便去了。” “是吗？”月舞愣愣地，然后苦笑，“先别把我呕血的具体原因告诉任何人，其他情况你据实说就好。——你明白的吧？” “微臣明白。”何御医离开月舞的床榻，然后一拱手，郑重地说道。此时，他也不得不佩服，月舞还只是一个13岁的孩子，对待死亡竟然如此超脱，还懂得如此为他人着想。 月舞笑了笑，问道：“何大人，依你看，我还有几天好活？”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461章 齐聚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何御医的喉头涩了涩，道：“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如果没有解药，郡主的阳寿多则五日，少则三日。~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 说完，他又连忙说道：“不过郡主不必担心，裴公子已经去寻找药引了，只要裴公子在三日之内回来，郡主就一定能好好的。” 月舞听了，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反问道：“何大人，你觉得他会回来吗？他会带着药引，万无一失地回来吗？” 何御医又噎住了。 玉笛山，南疆。野人，毒虫。 听起来都是那么可怕的东西，而裴云曜再怎么年轻有为，也还只是一个孩子。让他去那么险恶的地方找药引，还要安全地回来，怎么都觉得不太可能。 “郡主……”他还想再安抚几句，可是被月舞打断了。 “没关系的。”月舞笑得几分温暖，几分甜美，“至少还有三天的时间，让我和大家好好道个别。他们，绝对不能忘记我啊。” “不会有人忘记郡主的。”御医的职责向来只是看病救人，真心地安慰病人，这还是何御医几十年来的第一次。 在他看来，月舞比很多人都要强很多，谁能这么豁达地面对死亡？怕是找遍全天下，也找不出几个。 况且，月舞才十三岁，还没有及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还只是还需要爹娘捧在手心里疼爱的小姑娘。 “陛下快来了吧，你出去吧。在外面见到她，你就主动跟她说，我的病情不容乐观。最好，把我的生命期限也跟她说了吧。” 其实月舞也是有私心的。她不想自己跟皇姐说，她的生命最多只剩下五天。那样，看到皇姐难受的神情，她一定会受不了。 她宁愿皇姐以为自己不知道，然后尽量掩饰着一切，来逗她开心。 请让她自私这一回吧。 “是。”何御医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应了一声，就退了下去。 没一会儿，明姬进来了，还有玉子怀和玉子锡跟在后面。他们的神情看起来都不太好，应该，何御医都和他们说了吧。 “哥哥，皇姐。”看到他们进来，月舞若无其事地问候着，脸上的笑容依旧甜美得让人迷醉。 “妹妹！”玉子锡看到活生生的清醒着的月舞，顿时激动地奔到了她的床榻边上，这一刻的欣喜，掩盖了方才的忧伤。 月舞注意留意着他们的神情，发现明姬和玉子怀脸上果然都有着勉强的笑容。 这就好，他们总算是不用听到自己亲口说出的那句话了。 “哥哥……”月舞微微张开了双手，做了个拥抱的姿势，尽管这样的姿势让她感觉十分难受。 她本想把最美好的笑容展现在他们眼前，想让他们以后想起自己的时候，都只有她笑着的美好模样，可是，泪水还是不听话得充满了眼眶，模糊了她的视线。 玉子锡同样是酸楚，可也是欣慰，抱住了这个他同样疼爱了七年的妹妹。 他不成器，他害怕自己的父亲，可是不能否认，他同样爱护自己这个妹妹。 月舞含泪笑着，又对玉子怀招了招手，道：“四哥哥。” 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462章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玉子怀惊了一惊，显然是没想到月舞居然会叫自己。~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以前月舞还在家里的时候，他就不怎么和月舞说话，月舞又好几年不回青州，他早就忘了这个妹妹的模样。 他也并不是冷血之人，如今来京城看月舞，除了是楠亲王的意思，同时也只是单纯为了尽身为兄长的义务罢了。 “妹妹，我……”玉子怀有些局促。 “四哥哥肯来看我，我已经很感激了，谢谢四哥哥。”月舞却没有在意他的局促，只是自顾自微笑着，说道。 “嗯。”玉子怀还是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只能这样应道。才来京城，见到的就是妹妹昏迷不醒的模样，好不容易醒来了，又被告知她只剩下五天的寿命了。 他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只不过有一种情感是确切的，那就是怜惜。对，一个女孩子，能够做到月舞这样的，很不错了。 当然，明姬这样注定为人上人，掌控着整个国家的女孩子例外。那不是一般人能够胜任的，月舞还是不要轻易去触碰比较好。 “舞儿，你还想回青州去吗？回家里去。”玉子锡放开了月舞瘦弱的身体，小声但坚定地问道。 “不可以。”明姬断然拒绝道。裴云曜还没有回来，也许他真的能把药引拿回来呢，只要有万分之一的可能，都不能放弃。 就算，如果是她相信错了，药引并没有被及时拿回来，她也不可能改变主意。 闻言，一向软弱怕事的玉子锡隐忍地抿了抿干涩的嘴唇。 这下，月舞便自己开口发话了：“哥哥，我不回去。” “为什么？”玉子锡意外地看了看月舞，又不免偷眼回头看了看明姬。他以为，月舞是害怕明姬。 可是，不回家乡怎么可以？从不满七岁的时候就来到京城，一直没有回去，可是现在快要死了，还是不回去么？ 他的妹妹，不可以客死异乡。 虽然，他们本来的家乡其实就是京城。青州，只是他们王府所在的封地。 “我还有人要等，哥哥，对不起。”月舞歉意地说道。 玉子锡愣了一下，玉子怀也愣了一下。有什么人不能当面把他叫来，而是要月舞甘愿不回家，也要在这里等着？ “我……我喜欢上了一个人。”月舞脸羞涩得染上了几分不自然的潮红，细声细气地说道。 “他……叫裴云曜，是一个很优秀的男孩儿。现在他去了很危险的地方帮我收集药引去了，不等到他回来，我绝不可能闭眼。” “喜、喜欢的人？”玉子锡愣愣地。他一直以为月舞还是小时候那个软软糯糯一团可爱地叫他“锡哥哥”的小丫头，可是月舞现在已经十三岁了，再也不是他记忆里的那个舞儿了。 “对啊。”月舞脸上绽开幸福的微笑，“锡哥哥，舞儿长大了。”可惜，你再也见不到我出嫁时十里红妆的场景，而我自己的新娘梦，今生也不能实现了。 这些话，月舞努力压在心里，没有说出来。 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463章 留她还有用处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因为，今天掉的眼泪已经够多了，她怕她说出来又徒增伤感。~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 她不是这样一味多愁善感的人。 “你……”玉子锡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我想睡觉了。”月舞避开了众人的眼光，说道。她的脸色有着很明显的疲惫，眼睛里的神采也渐渐变得淡了。 “好，那我们就都出去，你好好休息。”明姬现在对月舞言听计从，不管她说什么，明姬都准会答应。 “帮我叫一下父王，我还有话要对他说。哦对了，姐夫为什么不来？”月舞强撑着精神，说道。 明姬神色滞了滞。方才令秦川是说，怕月舞面对那么多熟悉的人，反而会影响心情，所以就没有来。 不过，这样告诉月舞的话，总觉得有些不合适。 “秦川哥哥临时有事，他说了今晚会来。”明姬只好撒了个谎，“我去帮你把皇叔叫过来吧，不着急。” 说罢，明姬对玉子锡玉子怀使了个眼色，三人便犹豫着走出了这个宽阔，却又显得狭窄的房间。 楠亲王很快来了。 “舞儿，你有什么话不能睡一下，醒来再告诉父王？”楠亲王走到月舞床榻边，有些嗔怪地问道。 “云蘅那个丫头，父王已经帮你处理好了。” 一听到云蘅的名字，月舞条件反射一般紧张起来，道：“父王，你没有把她给杀了吧。” 楠亲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问道：“怎么？她一介奴婢，把你害成这个样子，你还是打算放过她？也不知道，她会不会感激你哟。” 月舞看到楠亲王这样，就知道他没有把云蘅怎么样了。但她还是解释道：“她毕竟陪了我这么多年，没有一日不尽心尽力。况且，我才不要她感激我。她的苦衷也是让人同情啊，如果父王也被人抓走了，舞儿同样会选择救父王，即使会伤害其他人。父王，难道不是吗？” 楠亲王感慨一般，点了点头，道：“由己及人，云蘅的确有可怜之处，所以，父王本来就没有打算杀了她。当然，还有一层原因。她不是说，下毒是王妃指使的吗，也许留着她还有用处。” “父王，如果事情真的如云蘅若说，你会惩罚王妃吗？”月舞终于，也不想再叫她母亲了。 在青州的七年里，只怕那个嫡母****夜夜都想要把她粉身碎骨。 楠亲王愣了愣。他听出来了，月舞口中的惩罚，是指按照大渝律法来处置，那是死罪。 他会不会因此杀了王妃？会不会？会吗？…… “我会的。”楠亲王渐渐地感觉嘴里有些发苦，但片刻后还是坚定地说道。“舞儿，你放心，任何胆敢伤害你的人，父王都不会放过，正因为，她是王妃，所以更要以这个标准去规范。不然，父王就是亲手把你推入了险境。” 月舞咬紧了嘴唇。 “不，我是怕，你动了王妃，就是动了王妃整个家族的人。”月舞郑重地说道，“父王，你愿意得罪整个蓝氏家族的人，从此失去一个好助力？” 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464章 那金銮殿的御座如何？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楠亲王诧异地看着月舞。~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 “什么助力不助力的，说什么傻话呢，你可是我的女儿啊。”可是，月舞这番话，却是让楠亲王想起了方才和令秦川谈话的内容，心里不由得又是一片烦闷。 “王爷，我今日叫您来，是想奉劝您一件事。”令秦川一开口，就说得格外直截了当。 “哦？”楠亲王心里暗暗警惕，面上却不露分毫。“不知是有什么重大的事情，需要劳驾皇夫亲口提醒本王？” 令秦川笑了笑，但那个笑容却没让人感受到友好之意。 “王爷，这金銮殿的御座，您以为如何？” 楠亲王脸色有些僵硬。没想到，令秦川就是要说这件事，还是这么直接地问出来。不过，令秦川可以直接，他却不能不装傻。 “御座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宝座，不仅雕龙以示君主身份尊贵，通体也都是用黄金雕琢而成，工艺繁复而又精美，自是不容亵渎也不容染指的。” “嗯，王爷心里都很明白。”令秦川自然看出来楠亲王是在和他玩文字游戏，他也没有在意，只是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那么，王爷可有坐一坐的想法？”这一问更是露骨，楠亲王眼中闪过愠怒之色。 不过当事人令秦川还是那样淡淡的模样，仿佛不是在问这样的重大的政治问题，而是在询问楠亲王是否吃过朝食一般。 “历来，只有皇帝才能坐上金銮殿的宝座，本王身为一国亲王，自然不敢想那样大逆不道的事情。”楠亲王义正辞严地说道。 “也是。”令秦川照样笑了笑，笑容也依旧冷淡，“王爷这样有能力，有资本，又有足够兵力的、大渝唯一的亲王，也没有一点点想过吗？如果真是，便是大渝之福啊。” 令秦川故意强调了楠亲王争权夺位的优势，相信以楠亲王的睿智，一定猜得到他到底在做什么。 只是听到“足够的兵力”一句，楠亲王还是不免勃然变色。“皇夫，本王自认对大渝，对陛下毫无二心，至于兵力，本王想皇夫应该更清楚它的用处。” 他哼了一声，道：“皇夫有话请直说，不必拐弯抹角，没的伤了情分。” “王爷果然是明白人。”令秦川激赏了一句，楠亲王知道其中的用意，当下也无动于衷。 他不可能每一次都被令秦川捏住自己的软肋，那不应该在他身上出现。想当初，他的才能和品性都仅次于先帝，也就是他的大哥。 甚至，他的品性可比先帝还要好的多。 “晚辈这里有一个秘密，不知道王爷有没有兴趣听听？”令秦川的眼神好似有些冷了下来，语调也有些阴冷了。 楠亲王本能地正襟危坐起来，他肯定，接下来令秦川要说的事情，绝对不简单。对于未知的事情，人总要保持一种敬畏的心理的。 “有关好几十年前的事情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若是中途听厌了，王爷直说便好。”令秦川的笑容变得有些诡谲。 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465章 几十年前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楠亲王感觉自己的背后渗出了一丝丝的冷汗，细细密密，顺着脊骨的纹理，慢慢地淌下来，浸透了中衣。~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 令秦川都能这么郑重其事的，到底是什么事情？ 而且……几十年前……这个字眼，让人听起来总是有种不好的预感。几十年前的旧事，现在又要提起来，有什么用途。 他敢保证，几十年前他还很小，根本没有做过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王爷如今也有了自己的子女，可还会想起来几十年前自己母妃的模样？”令秦川问道。 这样说着，不知道为何，令秦川的眼睛里竟然有了不易察觉的悲悯。 “母妃早就在本王出生的时候，难产而死，本王又怎么可能知道母妃的相貌？皇夫可真是会开玩笑。”楠亲王说道。 话虽是这么说，可是楠亲王心里还是打起了鼓。令秦川不至于不知道他的母亲当年生下他就难产而死了吧？ 如今说出来，是何意？ 虽然穷尽大半生，他也没能好好侍奉双亲，这是他一直以来最隐忍的遗憾。可是，这点愧疚，他相信还不足以成为令秦川压制他的筹码。 难道，自己的母亲，并不是难产而死，而是被人害死的？ 难道，是当年的皇后，也就是大哥的母后？ 想到这里，楠亲王感觉全身都开始发热。怨恨，如同洪水一般朝他涌来，一发不可收拾。 “王爷，太妃并不是难产而死的。”令秦川神色平静，果然说出了这句敏感的话。 “是谁害死的？是谁？”楠亲王一心以为自己的猜想是正确的，便几乎失去理智地问道。 他的声音，不出所料的低沉，沙哑，而又近乎歇斯底里。 假如一个人一出生就没见过自己的亲生母亲，一切的信息只来源于他人的口中，那么母亲一定会成为他一生的执念。没有人会不在意自己的母亲是怎样的人。 楠亲王就是这样的人。 “她也不是被人害死的。”令秦川说道。 楠亲王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不由得愣了愣。经此一番，他的头脑，也冷静了下来。 “几十年前的旧事，即使是本王也不知道，那么皇夫又是怎么知道的。”楠亲王警惕地问道。 “王爷，稍安勿躁。”令秦川保持着同一个表情从未变过。“待我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讲清楚了，自然也会告诉王爷，这些消息的来源。” 楠亲王只得耐住了性子，道：“你且说下去。” “王爷，您一定不知道，您的父亲，并不是先帝之前的那个同样优秀的君王嘉帝的亲生儿子。”令秦川一石激起千层浪。 “不可能。”楠亲王听到了，下意识地断然否定。他怎么可能不是纯正的皇室血统？令秦川一定是血口喷人，绝对不能相信。 “令秦川，你不要胡说八道，事实岂容你胡编乱造。这样做，可是要触怒先祖亡灵的。” 仿佛是为了恫吓令秦川，又仿佛是说服自己，楠亲王厉声说道。 他无法相信，而且，他人也一定不可以相信。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466章 靳家的唯一后人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王爷，稍安勿躁。~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令秦川神色未变，依旧是那句话。 “王爷的父亲，其实是嘉帝那一朝的大将军，靳副尤将军的儿子。而且，是唯一的儿子。所以，王爷应该是姓靳，而非姓玉。王爷，您可是靳家的唯一后人。” “令秦川，你知道说出这样的话来的后果吗？”楠亲王脸色发寒，几乎是阴恻恻地说道。 他可是光荣的皇室中人，这是他这么多年以来唯一一直骄傲着的事情，可是，现在，令秦川在试图破灭他的骄傲。 “是不是，自有事实说明。”令秦川并没有慌乱，而是一直以陈述的语气说着，“靳将军家族的手臂上，都有一个淡淡的半月形胎记。王爷不妨想想看，自己手臂上有没有这样的半月形胎记。” “你……你是见过了月舞身上的胎记……才敢这样似是而非地胡说八道！”楠亲王神色中现出了惊慌。 “明人何必说暗话？王爷，是与不是，现在只有你清楚，我也清楚。就算令某8看到过月舞手臂上有暗红色的半月形胎记，我又怎么能判定您手臂上也有？万一令某猜错了，王爷一下子就能拆穿。无用功，令某还不屑于去做。” “你……你到底想要怎么样？”楠亲王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地说道。 事到如今，再怎么欺骗自己也是没用的。事实如此，就算不可置信，也不得不相信。 他的父亲，竟然不是青史留名的嘉帝，而是嘉帝时期被判定犯上作乱、被满门抄斩的靳副尤将军的儿子！ 这么说，靳副尤，他父亲的罪名，也很可能就是嘉帝为了惩罚也找出来的借口。 “王爷不必想太多，靳副尤将军犯上作乱的罪名是坐实了的，也没有分毫判错，没有一分冤情。”令秦川凉凉的声音又响起来。 在楠亲王听来，分外刺耳。 “太妃和靳将军有青梅竹马之谊，后来太妃选秀进宫，可是并没有跟靳将军断绝联系，后来才有了你。靳将军与心上人想见不能相亲，他便起了谋反的心思，但是嘉帝英明，镇压了反叛的军队。” “犯上作乱的罪名，嘉帝就是想保也保不住你们，只能按国法处置。那时候，太妃已经怀了你，腹中子并非皇脉的事情又被揭发，是嘉帝仁慈，令人把这件事情压下，但是太妃的罪名不能豁免，否则后宫就会乱了秩序。但王爷您，嘉帝还是百般疼爱，直到如今王爷也还是平平安安的，并未受到任何伤害。” “所以，我以为王爷应该明白，为什么您和先帝一样优秀，也相当于嫡脉，却还是不能够做大渝的君主的原因了吧。” 令秦川的声音实在是太过于平静了，一丝丝感情的波动都没有。即使是在为正统的玉氏皇朝说好话的时候，声音也是平淡如水的。 楠亲王静静地听着，久久地不出声，就好像自己是一直在听别人的故事一般。 他的神色也是呆滞的，很显然，这里面信息量太大，也太复杂，他一时无法消化。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467章 提防、制衡与软肋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皇夫，你这是什么意思。~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楠亲王还是反应了过来，冷冷地说道，“本王一生清白，根本没有想过要争夺皇位。皇夫这样说，难道没想过这样的话语多严重吗？” 他声色俱厉。 “我说过了，王爷，明人何必说暗话？你的心思我都知道，就不用如此遮遮掩掩了吧？”令秦川也冷冷地回敬道。 楠亲王气得脸色发青，道：“令秦川，你不要太过了。如果把这层窗户纸给捅破了，对你我都没有好处。” 令秦川道：“王爷说的极是，那就请王爷就此打消把明姬取而代之的心思，否则，这个秘密一定会一定时间被公之于众。这样的事情，我是做得出来的，王爷应该知道。” “你……”如果这样的惊天奇闻被公布出来，他还怎么立足？就算他争得了政权，可若他不能改姓，那么后人就都会对他指指点点，名声对他来说分外重要。 “”这些东西，到底是谁告诉你的？”楠亲王咬着牙齿问道。 “先帝。”令秦川干脆地回答道。“还记得先帝临崩之前把很多人叫到了病榻前吗，就是那个时候，先帝告诉我，这个可以用作制衡的筹码。” “大哥……”楠亲王失神地喃喃道，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神情。“哈哈，真是可笑，我敬了那么多年的皇兄，竟然一直在怀疑我的用心。即使是死了，都还在提防着我。” “哈，”楠亲王突然冷嘲一声，“令秦川，你以为，先帝就没有提防着你？也就是那就好，先帝同样把你的秘密告诉了我，说的也是一样的话，制衡。” 之前听令秦川说出来那样大、那样惊心动魄的旧事，楠亲王是激动得糊涂了。方才听到令秦川提起诚帝，他这才想起来，诚帝生前也是嘱托过他的。 高啊，这一招真是高啊。诚帝即使是死了，也还是把他们每个人当成了猴子来耍。 让他们尽心竭力为他的女儿也就是明姬，也为了大渝办事，可是又通过他和令秦川这两个有利息纠缠的人对于对方的提防，让他们一生都不敢接触那权柄。 一切，都是为了明姬那个丫头能把皇位坐得稳一些。 也许薛明北，是他的好皇兄唯一的疏漏吧。毕竟人之将死，什么敏锐度都下降了吧？ “我知道。”令秦川却淡淡地说道。这一句话，更是让楠亲王心惊。 “先帝提醒过你？”他惊讶地、急切地问道。“可是，他居然没有提醒过本王！”这才是最让楠亲王心生芥蒂的地方。 令秦川淡淡地说道：“不是，我是猜到了，先帝会把我的把柄同样交给你。如果不这样做，才不是先帝的风格。” 楠亲王再次愣了愣。 “你倒是看得通透。” “只是，不管怎么通透，你也还是避免不了让你的软肋被我捏住。”楠亲王的语调冷冷的淡淡的。 “哦？”令秦川发出短暂的音节，“我倒想洗耳恭听，看看我的软肋究竟是什么。” 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468章 不能容忍他人的威胁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是的，活了那么多年，他自认还没怕过什么东西，也不晓得什么样的东西才能算得上是他的软肋。~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 如今，倒是很想见识见识。 “看样子，皇夫自己还不知道。”楠亲王冷冷地笑了一声，冷酷地说道。“那，不如等到需要公开的时候，本王再公开吧。这个秘密，可是轰动至极——” 说到这里，楠亲王觑了一眼令秦川的脸，眼睛里闪烁着意味不明的光芒。 任何一个人看到别人这样的目光，心里都总会有些不舒服吧。令秦川皱了皱眉头，冷厉如剑的锋芒在眼中乍现。 “真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令公子那时候的情景啊，可惜了，现在还不是时候。”楠亲王的声音更加的不客气。 “你居然敢威胁我？”令秦川危险地眯起了眼睛，这个世上他最不能容忍的事情，就是他人的威胁。 “王爷，你应该知道，我的把柄一旦被公布出来，你也一定在劫难逃。” “不，本王并不是要威胁皇夫，只是在提醒皇夫。”楠亲王面无表情，说道。“既然我们手里都有可以置对方于死地的筹码，那就各自相安吧，我们井水不犯河水，遵守各自的约定。你看如何？” 令秦川听到楠亲王的提议，笑了一笑，道：“这个甚好，既然都说定了，那就这么办吧。” “那，本王就先走了，月舞还在等着本王，她还需要本王。”楠亲王说道。她是一刻都不肯再呆在这里了。 “请王爷慢走。”令秦川也不挽留，只是如此说道。 以楠亲王的定力，这些事情，他能够很快在心里理好头绪。虽然痛恨令秦川揭开了多年前惨痛的密事，也痛恨那个瞒着他那么多年的皇兄，然而他还是很快调整好了情绪。 只有这个样子的他，才能去见月舞。 他的思绪又被拽回了眼前。 看着月舞苍白，却依旧明艳无比的脸庞，楠亲王心中一片酸涩。如果他是全都为了月舞着想，那么只要当上皇帝，月舞就不再是任人欺压的郡主，而是收紧帝王宠爱的最尊贵的公主。 起码，这样就不会总是有人敢暗地里害她了。可是，这样的美梦，因了令秦川手里那个可怕的把柄，注定是无法实现了。 为什么，世界上要出现一个令秦川？！ 虽然，那个令秦川也觉得绝对不可能争夺皇位成功。 “傻孩子，别想太多了，父王一定会倾尽所有，护你周全。”楠亲王轻柔地抚弄了一下月舞柔软的头发，说道。 “快睡吧，不要太累了。父王绝对不会让你受苦，更不会让你死去的，绝不会。”楠亲王又补充，强调道。 “父王，”见楠亲王就想起身，月舞拉住了他的衣袖。“父王，我还有一件事情想要跟你说，你先不要走。” “还有什么事，你说吧，我听着。”楠亲王并没有分毫的不耐烦，又重新坐下来，说道。 “父王，舞儿……舞儿……”月舞想要把自己想说的话说出来，可是又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469章 再次呕血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舞儿想要说什么，父王都听着呢，不用紧张。~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其实楠亲王也是纳闷，经过那么好几年在宫里生活，月舞其实性格已经变了很多。 现在她说话应该不会这么扭捏了才对啊。 “父王，我喜欢上一个人。”月舞咬咬嘴唇，最终还是说了出来。 楠亲王立马明白了，月舞要说的，应该是那个叫做裴云曜的少年。那个少年当日看起来对月舞似乎也是很紧张的样子。 不然，也不会甘愿冒着生命危险，去到那样危险的地方去寻找药引。关键是，给的时间还那么短。 说实话，如果这个少年能够为他所用，那一定是再好不过的。这个少年肯定能干出一番大事业，如果，他这一次能够活着回来的话。 “舞儿果然是长大了啊，不过现在谈婚论嫁也不算早了。不知道舞儿说的是哪家的好儿郎？”楠亲王微笑着，想要逗一逗月舞。 “他……”月舞的脸蛋又红透了，“他叫裴云曜，是姐夫栽培出来的，特别厉害的一个男孩。” 姐夫…… 听到这个称谓，楠亲王愣了愣，才猛然醒悟过来，这说的正是令秦川。 裴云曜，他是令秦川的人。裴云曜的父亲，裴自裴统领，同样是掌管着特殊卫队“血罂”的重要人物。 这样想着，楠亲王暗暗点了点头。 他的心里又转过了许多不同的念头。 “是他？”楠亲王故作惊讶地问道。 月舞的神情紧张起来，道：“父王，难道你觉得裴云曜不好么？你见过他了？” 月舞最在意的就是楠亲王的意见。毕竟，这是生养了她那么久的亲生父亲。 “当然不是。”楠亲王和善地笑了出来，“傻姑娘，父王是觉得，那可真是个可造之材。你的眼光也是不错。” “真的吗？”月舞欣喜地叫道，却不想牵扯到了身体内里的伤，她感觉口腔里一甜，一口鲜血已经涌上了喉咙。 月舞的嘴巴还没有来得及闭上，鲜血便直接喷了出来！鲜红的，炽热的鲜血，喷洒得床榻上到处都是，包括月舞自己身上，还有楠亲王身上。 “舞儿！舞儿！你怎么了，怎么又吐血了？”楠亲王慌乱无措，捧着月舞的头，不断用自己的衣袖去擦拭月舞嘴边流出的鲜血。 可是，不知为何，却是越擦越多。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御医，御医快来！”楠亲王发现，自己此时的慌乱和无助，丝毫不亚于当年紫影离开自己的时候。 那种感觉，生不如死。他宁愿是自己去死，也不想紫影就这样离开自己，从此再也见不到。同样，月舞是他最爱的女儿，他不想眼睁睁看着自己最爱的女儿死在自己的怀里。 这样的一幕，和当年多么相像？紫影也是这样子，刚生下月舞，浑身是血，虚弱地躺在他的怀里，对他细微地说着遗言。 他不能忍受。 “舞儿，舞儿你一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楠亲王喃喃自语着，神情有几分迷茫，似乎神思已经抽离了一般。 “可是这血怎么会越来越多？到底怎么回事？”眼看着御医又是退出了外庭之外，迟迟没有进来，楠亲王觉得自己快要被折磨疯了。 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470章 蛇蝎心肠的女人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月舞用自己沾满了鲜艳的血的双手，抓住了楠亲王的手，说道：“父王，父王我没事的，你不要担心。~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 她想起了何御医跟她说过的，情绪一定不能再激动了。因为，一旦再引发吐血，血量只会越来越多，最后，她会因为持续的失血过多而死去。 这吐血的量，是御医也无法控制的。这也就是这种毒药厉害的地方之一。 “什么没事，我去找御医，亲自去找！”楠亲王惶惶然说道。他尽量想要保持理智，可是不行。 “父王，父王！发生了什么事！父王，舞儿！”外面突然传来了叫嚷声，紧接着门就被推开了。 是玉子锡和玉子怀他们。 玉子锡一下子奔到了月舞榻前，看到床榻上鲜血斑驳的样子，他一下子傻了眼。除了刚刚重伤被抬回来的人，他还没有见过有谁会流真的多的血。 就好像……所有的血都要一次性流尽了似的。 这怎么可以。他的舞儿。 玉子怀同样是一脸惊惶，看着虚弱的月舞，以及神色已近癫狂的自己的父王。 “愣着做什么，想要你们妹妹死吗！还不快去把御医叫来？！”楠亲王控制不住自己的语气。他已经尽量控制情绪了，可是月舞对他来说太过重要。 “我去，大哥你在这里守着妹妹！”玉子怀率先反应过来，大叫一声就跑了出去。雕花木门在他大力的甩摔之下，发出很大的声音，足见他的急切。 “舞儿这是怎么了？父王！”玉子锡忍不住大声说道。 “锡哥哥，不要吼……父王，这不是他的错。”月舞及时地说道，即使声音已然十分微弱。 “你有空在这里大呼小叫，还不如想想应该怎么把你妹妹的毒给解了！”楠亲王语声严厉地说道。 他的眼睛完全布满了血红的血丝，看起来有几分吓人。 玉子锡虽然急切，可看到楠亲王这副模样，还是忍不住害怕地低下了头。 楠亲王看着自己这个嫡子的眼神几乎是带着愤恨的了。怪他有一个好娘亲！放着好好的王妃不做，非要学着其他姬妾嫉妒，做出这样有违天道人伦的事情来。 难道她吩咐给舞儿下毒的时候，不会想到，这个孩子也曾经那么温软地叫过她娘亲吗？ 她难道没有想过，如果是子锡被别人因为嫉妒下了这样阴狠的毒，她会怎么样吗？他……他怎么会娶了这么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做王妃？ 她家的势力，不要也罢！ “父……父王……”月舞又虚弱地出声，“你不要总是责怪锡哥哥，他……已经做得很好了，你这样……给他压力，他也，只会更加害怕，更做不好你说的……说的事情。” 看着月舞那祈求的眼神，楠亲王的心里又软了下来。他看了一边畏畏缩缩的玉子锡一眼，道：“那你在一旁看着吧，不要添乱，以后，也记着点。” “是，遵父王命。”玉子锡暗暗感激月舞，可是面上还是唯唯诺诺地应答着楠亲王的话。 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471章 你还活着做什么！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父王，如果可以，我想嫁给裴云曜，你会同意吗？”月舞抓住了楠亲王的手，挣扎着问道，神情也十分执着的样子。~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 楠亲王陷入了沉思之中。 毕竟是月舞的终身大事。不，月舞很可能活不了了。 不。 “父王——”月舞换了撒娇的语气，摇了摇楠亲王的手臂，只是，她的眼泪却猝不及防地掉落下来。 “好好好，只要你好好的，想做什么父王都不会阻拦你，好不好？”楠亲王终究不忍心拒绝，便柔声说道。 “谢谢父王。只要有父王这一声同意，女儿就算完成了自己的心愿，至少，我是有机会嫁给自己喜欢的人的。” 楠亲王怜爱地抚了抚月舞苍白的脸颊，自己面上却染了几分哀伤。 玉子锡看到月舞如此满足的模样，又想到方才何御医说，月舞活不过五天了，更是悲从中来。 而父王还不知道这个消息呢。玉子锡看了看自己的父王，不由得伤痛地闭上了眼睛。 “御医来了，御医来了！”只听几声嘈杂的大喊，就看见玉子怀拖着何御医跑进来。确实是拖着来的，何御医这么一把老骨头，可是够呛。 可是他也知道事态紧急，所以也顾不得自己，一进来就立马一边观察着床榻上月舞的情形，一边奔了过来。 不管楠亲王还在屋里，也不管月舞身上手上都是鲜血，何御医立刻把手搭上了月舞纤细的手腕。 “怎样了？”楠亲王连忙退开，却还拉着月舞的手，急切地问道。 何御医摇了摇头，看着楠亲王说道：“王爷，郡主的情况，没有半分好转的迹象，方才大量吐血，更是消耗了元气啊。” 楠亲王目眦欲裂，一把掐上了何御医的脖颈，狠狠地说道：“你是御医！你是御医！连毒都解不了，你还活着做什么！” “父王！”月舞吓得脸色越发苍白，“不关御医的事情，父王！” 只是这一次，楠亲王却没有听月舞的，放开他的手。 “王……王爷，微……微……微臣也是……实在无能……为力啊！”何御医被楠亲王掐着脖子，说话格外困难。 楠亲王用劲太大，他差点以为自己就要这样被掐死了。 “陛下养着你们这些人，有什么用！”楠亲王神情悲愤地大吼了一声，然后猛然松开了手，把何御医给甩开。 可怜何御医一把年纪，今天被折腾了这么多次，却还落不得好。 可他不敢吭声。 “父王，别再怪其他人了，那个，云蘅，也不要责罚她了。如果……如果舞儿真的死了，就把她赶出王府吧。至于，她会不会被他人追杀，都不是我们能管的了。” 月舞坚持着说道。 “舞儿，你放心，我会尊重你的意愿。”现在月舞最大，楠亲王只能事事都听月舞的。那个云蘅虽然犯下的错不可饶恕，可毕竟她是受人威胁的，如此处置也算公平。 “我想睡觉了。父王，哥哥，舞儿今天好累，好累好累。”月舞说道。 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472章 愚蠢至极？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看到月舞那疲累不堪的样子，楠亲王只觉得心疼。~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 “舞儿，父王叫人进来给你擦擦身子，你再睡吧，好吗？”楠亲王柔声道。 “对对对，我去叫人。”玉子锡赞同地连连点头，然后不等任何人说话，就跑了出去。 楠亲王心里却突然觉得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却也说不上来，看着玉子锡跑出去，若有所思。 只是，这好像确实没什么危险吧。 “那我们就先出去了，如果有事你就大喊，父王就在隔壁的隔壁待着陪你，你安心睡一觉。醒过来就一切都好了。”楠亲王说道。 月舞微笑着点了点头。 他们走了之后，薛紫言走了进来。她身边没有跟着任何人。 “你是谁？有些眼生。”月舞看着她，奇怪地问道。是了，她还从来不知道那个被皇姐和姐夫带进宫里来的姑娘长的什么样子。 其实，她也只是好奇，就问了问。 薛紫言眸光闪了闪，道：“回郡主，奴婢是新进宫的，在陛下身边做事，如今才被派来照顾郡主的。郡主自然不认得奴婢。” 她端着水盆，来到月舞床榻边放下，然后开始给布巾蘸水。 “哦。”月舞应了一声。 “郡主，容奴婢给您换下衣裳吧，这样一直穿着带血的衣裳对您也不太好。”薛紫言绞好了布巾，温柔地说道。 月舞暂时没有动，又恢复了她话痨的本质，问道：“你什么时候进的宫？谁带进来的？” 薛紫言的表情有些凝滞。 她是直接进宫的，哪里有什么人带进来？宫里的嬷嬷她也不知道几个，更不知道哪几个是可以带新人进宫训练的。 万一她随口说出来的，月舞正好知道呢？ “回郡主，奴婢是今年春上大选进的宫，带奴婢的正是掌事胡嬷嬷。”她硬着头皮撞运气。 希望，自己能够猜对吧。 “哦，原来是胡嬷嬷，我知道她呢，之前还跟她聊过几次天！”月舞仿佛高兴起来，眼神亮亮的。 薛紫言暗暗舒了一口气。看来，自己的运气还不错。于是她也笑着，道：“是呢，郡主，胡嬷嬷很关照奴婢，还跟奴婢说过，郡主最是关心下人的。若是能服侍郡主，可是大福气呢。” “嗯嗯。”月舞连连点头，又问道：“那你可曾见过胡嬷嬷的侄子？我特地允许胡嬷嬷的家人进宫来探访她，胡嬷嬷的侄子也来过一次，很是聪明可爱的一个少年！” 薛紫言暗笑。她还以为这个月舞郡主有多大能耐呢，她还准备得如此认真。如此看来，这也不过是个爱玩爱笑的小姑娘罢了，根本没有丝毫特别之处。 跟那个端坐于御座之上的明姬一个样儿。愚蠢至极。 “当然见过。”薛紫言也装作很高兴的样子，“胡嬷嬷的侄子可真是聪明能干，能帮胡嬷嬷做很多事情呢，对奴婢们这些宫人也很是友好。” 薛紫言俯下身来，温柔地再次说道：“郡主，还是让奴婢帮您换下衣服，给您擦擦身子吧，等会儿您好休息啊。” 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473章 青色的小瓷瓶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月舞便乖乖地任由薛紫言把自己扶起来，然后脱下了自己的衣裳。~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 薛紫言的动作分外轻柔。 薛紫言给月舞擦着身子，一句话也不说，可是，在准备给月舞穿上衣服时候，她悄悄地给身后的那盆水里面，放了一些东西。 那是液体，装在一个青色的小瓷瓶里面。倒在水里，一点痕迹都没有。薛紫言又若无其事把小瓷瓶放进袖子里。 这盆水，擦完了身子，还要擦脸的。虽然水还要换掉，可是里面的药物早已经随着这里面的水扩散开来，渗进了木盆的内壁。 这才是她的目的。药物，她只要微量就可以了。等下擦到脸上，凭那药物的霸道，会在半个时辰让月舞的脸溃烂。 而且，任何养颜丹都不可能再把它修复回来。 他们不知道，呵呵，她为了得到这好东西，费了多大功夫。她一会儿也会接触到水，不过她手上已经带了手套，和皮肤纹理贴合，这样，就算有人怀疑到她身上来，没有证据也没有办法治她的罪。 而月舞的脸毁了之后，就算裴云曜真的把那两样药引给找了回来，把月舞给救了，那月舞的脸也恢复不了了。 这样丑陋的郡主，裴云曜还会要吗？还会吗？会吗？ 这个计划，天衣无缝。 “你在干嘛呢，怎么还不给我穿上衣裳？”耳边突然传来月舞的声音，倦倦的，似乎想要睡觉了。 没事的，亲爱的月舞郡主，等你睡了下去，醒来看见自己的脸变成了那样，一定会惊喜不已。 薛紫言唇边带着冷笑，默默地想着。 这样以后，那个蠢皇帝，明姬。又会怎么样呢？一定会恨不得代替月舞受这份痛苦吧？ 她现在最喜欢看到她的仇人痛苦的样子。 “郡主，请耐心等一下，奴婢是怕动作太大了，惊了郡主。”薛紫言说道。 “无妨。”月舞的声音仍旧倦倦的，细细的，无力地摆了摆手。何御医并没有给她开药，而刚才又吐了那么多血，她虚弱得很。 自然，薛紫言也想到了这个。 真是天助。 给月舞穿好了带过来的衣裳，薛紫言又对着月舞微笑，道：“郡主您等一下，奴婢去换下水，再给郡主擦擦脸。” 月舞愣愣地看着她，道：“有劳了，姐姐。姐姐，你长得真好看，入宫之前是哪个人家的？” 薛紫言抿了抿嫣红的嘴唇，又是笑如春风，道：“郡主言重了，奴婢入宫之前只是一个穷秀才家的女儿，因为父亲一直坚持赴试，家产都没了，所以母亲就把奴婢送进宫里来。” 月舞闻言面有恻隐之色，道：“真是可怜姐姐了。” “谢谢郡主关心，奴婢先出去了。”薛紫言笑道。月舞便点了点头。 看着薛紫言走出去的曼妙背影，月舞神思仿佛恍惚，突然，一声清浅的叹息逸出唇畔。 薛紫言很快又进来了，在她刚刚把布巾绞好，正要帮月舞擦脸的时候，月舞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被月舞抓住的手，和月舞自己的一样，柔软，细腻，干净。 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474章 一个个的都要害她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保养得如此好的手，不应该是从小受尽苦难，干尽粗活的女孩子应该有的吧？ “郡主，你怎么了？”薛紫言眸子深处冷光一闪，面上却还是奇怪地问道。~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 “你是谁？”月舞抓紧她的手，淡淡地问道。 “什么？”薛紫言装作不懂的样子，仿佛更加糊涂了，“郡主你怎么了，是奴婢啊，刚刚给您擦过身子的。” “你知道我不是问这个。”月舞的神色冷了下来，却不像是气愤的样子，她扭头指了指那盆清亮的水，道：“那盆水，里面有什么东西？” “里面是水啊，郡主。您到底怎么了，不要吓奴婢啊郡主。”薛紫言的眼睛里有几分着急，还泛起了盈盈的泪光，看起来我见犹怜。 月舞烦躁地皱了皱眉。 都这样了，还装，还不说实话。 她究竟有什么价值？一个个的，都要来害她，都要给她下毒。 “你叫什么？”月舞问道。 “回郡主，奴婢紫言。”薛紫言特意没把自己的姓氏说出来。 “哦，紫言。”月舞终于找到了一个称呼的词语，“你知道这么害我会带来什么后果吗？究竟是为了什么，你们都要来害我。” “郡主，您在说什么？奴婢有些听不懂。”薛紫言大惊失色，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听不懂？”月舞眸色一厉，扯开了嗓子喊道：“父王！御医！父……” 薛紫言已经捂住了月舞的嘴巴。还好，月舞身体虚弱，声音并不算大，恐怕还传不到楠亲王所在的房间那边。 “郡主，你想把谁叫过来？”薛紫言冷冷地微笑，眸中尽是冷酷。 月舞也冷笑一声，眼睛看了看薛紫言的手。薛紫言看她不像是还想叫人的样子，便放开了手。 “看不出来啊，郡主，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是我大意了。”薛紫言施施然说道，似乎完全不担心会有人突然进来。 “现在，你可以说，你想要干什么了？又是谁吩咐你来的？”月舞给自己找了个舒服些的姿势，又躺下去。 薛紫言甩了甩手中的布巾，若无其事地说道，“还能想干什么？郡主冰雪聪明，竟然猜不到么？——水盆里，我放了能让你毁容的药。” 纵是月舞，也不由得脸色大变，伸手抚上了自己的脸颊。她虽然卧床已久，得不到充足的营养，可是毕竟年轻，皮肤还是白皙幼嫩的，如同凝脂白玉。 她不敢想象，她的脸被毁了，会是什么样子。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就算她注定了要死，也想完完整整干干净净地死去。 “原来郡主也是会害怕的，害怕自己变成一个人人避而远之的丑八怪。呵呵。”薛紫言低低笑着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诡异和可怖。 她的心灵已经近乎扭曲了。 “你就不怕……”月舞声音有些颤抖，却还是强装镇定地说道。 “我怕什么，郡主？”薛紫言笑得更加张狂恣意，“告诉您吧，事到如今，我什么都不怕，不怕五马分尸，也不怕千刀万剐！” 她的声音有无尽的森冷。 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475章 骗你的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到底是什么样的环境，什么样的事情，才造就这样一个可怕的人？ 她才比自己大了多少岁？还是如花似玉的年纪，心里竟然能这样阴暗。~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这和她有关？否则，为什么要把她毁容？ 月舞暗暗想着，眼里不自觉地流露出几分悲悯。 “你在想什么？！”薛紫言当然是看见了月舞细微的情感变化，不由得尖锐地问道。她现在，讨厌所有人的同情！ 她不需要！ 特别是她们这些道貌岸然的人！ “你现在应该考虑的是我皇姐什么时候会过来，现在离她处理完大多数奏折的时间，应该不远了吧。”月舞冷冷地说道。 “不急——”薛紫言笑了笑，“我现在比较感兴趣的是，你是怎么发觉我另有想法，想要害你的？” “你还没意识到？”月舞也笑了，嘲讽地，“从你回答我的第一个问题，或者说我看到你第一眼开始，就怀疑你了。所以，方才我问你的每一个问题，都只是为了印证我的猜想。” 薛紫言暗自握紧了拳头。 她确实是大意了，人家都怀疑她了，还套了她那么久的话，她居然一点都没有察觉。 “继续说下去啊。”她若无其事地说道。 “胡嬷嬷，我听说过，可是除了她向我行礼，我们没有说过其他任何话。我准许她的家人进宫，骗你的；她有一个侄子，骗你的；而你说你是穷秀才家的女儿，那应当是从小干尽粗活的，可是我看你的手，纤细柔软，连茧子都没有！” “还想继续听下去吗？”月舞问完就自己说下去了，“今年春上有没有宫女大批入宫我不知道，不过那时候陛下在忙别的事情，想来应该是没有的。而胡嬷嬷呢，她是掌管胭脂水粉的采买的，怎么可能带新人进宫？紫言，你对我们这个宫廷，了解得可太少了，平日里的心思，都用来想着怎么害人了吧？还真是难为你了。” 月舞的声音低低的，却有深深的嘲讽，让薛紫言更是恼怒。她猛然探过身子，掐住了月舞的脖子。 “郡主，您可真聪明。所以，你就是更应该死了。哦不，你可以不死，不过毁容……绝对不可避免。” 月舞渐渐觉得呼吸不济，胸腔中越来越闷。她痛苦地说道：“你……这么放肆，就不怕皇姐把你杀掉吗？” “我怕？”薛紫言眼神阴冷，更加靠近她，道：“郡主……我说过，我什么都不怕。等到她赶过来，我已经把你毁容了，而她敢不敢杀我还是个未知数。如果她要杀了我，我还感激不尽呢。谢谢她让我离开这个让我痛苦的世界，让我去见我的父亲母亲！” 父亲母亲？ 难道，他们无意间杀了这个紫言的父母？现在她来，就是要报仇索命的？月舞这么想着，觉得心底发寒。 薛紫言又突然放开了手。 乍一得到解放，月舞便贪婪地呼吸着这清新的空气。被人掐着的感觉，真是难受。还好父王掐着何御医的时候，她及时阻止了。 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476章 你想挑拨？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对了，我还没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薛紫言笑着，又是温软明艳的模样。让人看了，根本想象不出来这是一个心肠歹毒的女子。“陛下和皇夫其实也是知道的。” “你……你到底是谁？”月舞问道。皇姐和姐夫也知道？这么一个危险的人物，皇姐怎么会同意把她放到自己身边来？ 万一，她真的被害死了呢。而且现在，皇姐和皇夫，没有一个人在她身边。如果她毁容了……一定生不如死。 “我是……”薛紫言逼近了月舞，声音轻柔蛊惑，“薛紫言。你认识吗？” 薛紫言？ 薛紫言。 姓薛的…… “薛明北的女儿？”月舞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薛家女儿不是被罚为奴隶了么？现在又怎么可能出现在皇宫里，如此光明正大得下黑手？ “你说……皇姐和姐夫都知道你的身份，却把你留在宫里，现在还单独派你来‘照顾’我？”月舞问道，随后又自己回答：“不可能。” 薛紫言脸色还是温柔得不像话，道：“郡主，要不然，外面那么多守卫，我怎么来去自如呢？” 薛紫言本来的想法并不是要挑拨月舞和明姬之间的关系。不过，现在既然月舞都这么怀疑了，那她就顺水推舟，把这事儿给坐实了就好了。 这可不是她的错，要怪就怪她们姐妹之间的感情太过脆弱，简直是不堪一击。 “你想挑拨？”月舞却偏偏看了出来，眯了眯眼睛说道。 “这有什么好挑拨的，我一直是在把事实告诉你罢了。”薛紫言心下暗恼月舞的敏锐洞察力，可是面上不露分毫。 “那就好，反正我是不会乱想的。”月舞淡淡地回嘴，“不管皇姐是不是真的知道你的身份，还让你到我这里来侍候，我都只不相信你。这些事情，等你被抓了，我会亲自问皇姐。” 薛紫言的脸色终于控制不住了，尽是阴寒冻人。 朝堂上。 明姬正在听着大臣的奏报。虽然在她看来无关痛痒，底下这些官员完全可以自己解决。 可是既然他们需要自己发话，她也就接着罢了。 “秦公公。”有一个小内监从后殿进来，神情急切，“麻烦公公叫一下陛下，奴才有事禀奏。” 秦宿回头一看，轻声斥道：“怎么了？有什么事情不能等陛下下朝了再说？” 那小内监神情越发急切，附耳在秦宿耳边说了几句话。 秦宿惊讶地看了小内监一眼，道：“等着。”说罢就走进金銮殿，也在明姬耳边复述了同样的意思。 “什么？”明姬差点叫出声来，只是忙又压低了声音。“你让那个小内监回去，见机行事。哦不。” 明姬一否定，马上站了起来，挥了挥宽大的玄黑色滚金边衣袖，道：“退朝吧，众卿有事明日再议。” 说完，明姬就风风火火地走了出去，留下一帮还没反应过来的大臣面面相觑，最后也只得叹息着散了。 最近是多事之秋，任谁也无法苛责。 就这样吧。 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477章 避免夜长梦多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明姬走到后殿，只见那个小内监正在原地来来回回地走着，神情看起来很是焦急。~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当然，他也不能不焦急。 明姬加快了脚步，走过去对小内监说道：“用最快的速度，去霜华殿请皇夫，不要耽误了。” “是。”小内监明白事情非同小可，应完了就要撒开步子跑了起来。 明姬有几分欣慰，下一刻，她提起袍摆，也飞快地跑了起来。秦宿大惊失色，连忙一边跟着跑过去，一边叫道：“陛下，这样可成何体统，陛下！陛下小心啊！” 明姬心里正焦急着，只恨自己还跑得不够快，哪有心思听秦宿的教育。 “给我跟上！”她没有回头，大喊道。 阁楼。 “郡主，你是想自己洗脸，还是让奴婢代劳？左右这种事情，做得也不少了。”薛紫言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便想速战速决。 毕竟夜长梦多。 “你敢。”月舞看着薛紫言手里拿着的湿了水的布巾，眼神里不禁流露出几分惊恐。如果她破了相，裴云曜还会喜欢她吗？ 她都不会喜欢自己呀。 “郡主，别怕，我这回是用了心思的。原本想的是它发作的时候你已经休息了，就没用会疼的，您看，奴婢对郡主好么？” 薛紫言说着，语气阴冷，可是眼里渐渐闪现出点点泪光。 她何尝想这样害人？可是，她必须这样。宁愿对不起别人，也不能对不起自己的父亲母亲，还有年幼的弟弟。 是他们逼她，所有人都在逼她。连她自己，都在逼她。 “你把我毁容，有什么用？你自己，会感到快乐吗？”月舞咬了咬嘴唇，问道。 “你想拖延时间？”薛紫言一下子逼近了她，恶狠狠地问道。 月舞冷笑了一声，道：“随便你怎么想，但我想要知道，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要选择我来下手，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害我？你自己会快乐？会吗？” “当然会高兴！”薛紫言把眼眶里面的泪水生生逼了回去，把头高高地仰着，笑着，“我现在最高兴的事情，就是看着你们这些害了我全家的人，痛苦，生不如死！” “你的心灵已经扭曲了。你还年轻，既然能活下来，为什么还要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你以为这样，薛明北会知道，会欣慰？” “你没有资格提我爹！”薛紫言拔高了声音，“我疯了，我已经疯了，可那也是你们逼的！是因为你们，我才失去了一切，这些东西拿不回来，我就只能让你们也失去！” 薛紫言眼泪还是忍不住掉落，“将心比心，我会让你们知道，我所有的痛苦。” “可是，”月舞说道，“如果你改过自新，愿意放下仇恨，我和陛下，都会是你的好姐妹，这样的情感，难道你不渴望拥有吗？” “你懂什么，我的好郡主？没有经历过这一切的人，当然说得轻巧。你们玉家的人，都是那么虚伪，就连你引以为傲的父王，也是如此！” 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478章 血色曼陀罗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你休提我的父王！”月舞变了脸色。~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我父王是天底下最好的父亲，不许你侮辱他。” “呵，”薛紫言冷笑一声，“郡主，洗把脸，睡觉吧。这么久了，你还不累吗？放心，等你的脸开始溃烂了，我就把陛下给叫来。” 说着，她就要慢慢逼近。 月舞惊恐地看着那洁白的布巾，说不出话来，只能一个劲儿地往床榻的里侧缩，可是，又能怎么缩呢？ 一张床，也就这么大一块地方。 “不要，不要！你走开！”月舞忍不住抬手格挡着，却被薛紫言眼疾手快地用左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别怕，别怕。”薛紫言轻声安抚。“裴云曜不是和你两情相悦吗？如果他看到你毁容，就放弃你，那这样的男人不要也罢。这不是一次很好的刺探他的心意的机会吗？郡主，多往好处想想，自己才能开心啊。” “不！”月舞听不进她的话，只一味地说着不字。 姐姐，姐姐，你快来救我啊。 薛紫言浅浅地笑了笑，下一刻眸色一厉，手里的布巾就擦上了月舞娇嫩的脸庞。 “啊！”月舞凄厉地尖叫一声，双手胡乱地挥舞起来，只想挡住自己的脸。脸上还是一点痛感都没有，也没有溃烂的迹象，可是月舞心里一片绝望。 毕竟，薛紫言不会说谎，她说会在她休息的时候发作，那就是有潜伏期。 薛紫言恼怒地看着几近癫狂的月舞。她这样激烈地反抗，她根本找不到缝隙把药擦到她脸上了，她本来就用上一盆水稀释过了，这一点药量怎么够？ 而且月舞这样，很容易把人引来。 薛紫言当机立断，一把捂住了月舞的嘴。可是月舞也还是在反抗着，长长的尖利的指甲划破了薛紫言同样细嫩的手背。 薛紫言强忍着痛，更加紧地捂住了月舞的嘴巴。“死丫头，别挣扎了，没人听得到你的叫喊。要说，也是这木质，隔音效果真是不错。” 她正想再一次把布巾湿了水，再擦到月舞的脸上，就听到一阵急促而凌乱的脚步声。 “该死！”薛紫言低咒一声，动作加紧了些，用一边手就把布巾丢到了水盆里，然后拧干。 “唔……唔……”月舞喉咙间发出低弱的呜咽。她只感觉十分难受，整个胸腔都仿佛被火烧着，热辣辣的痛。 她努力用手想要拨开薛紫言的手，只是突然，喉间又是一股浓烈的腥味直冲上来，她一难受，忍不住张来了嘴。 薛紫言的手还在捂着她的嘴，一时间只感觉自己手下柔软的嘴唇动了动，炽热而粘稠的血液便熨帖地糊满了她的手心。 她竟感觉灼烫。灼烫得吓人。 “啊！”她短促地叫了一声，手就松开了。血，仿佛开到荼靡的血色曼陀罗，从月舞的嘴角，一直盛开着，蔓延在她整个视线范围内。 “咳咳……”月舞眼睛紧紧地闭上了，只是依然痛苦地趴到了榻边，又是一大口鲜血呕出来。 薛紫言傻了眼。 她没想过会这样，真的没有。 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479章 别指望我放过你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月舞！”明姬猛地撞开了门。~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 看到那一大片触目惊心的艳红，明姬愣住了，就这么呆呆地看着。 秦宿带着青承广和何御医也赶到了，看到室内这一片狼藉，不断吐血的月舞郡主，在一旁那些洁白布巾呆呆看着的奴婢。 “两位御医速速去医治！”终究是秦宿头脑清醒，马上吩咐道。青承广和何御医如梦初醒，连忙跑过去，让月舞躺好，然后开始诊脉。 明姬加快脚步走过去，抬手就给了薛紫言一巴掌。 薛紫言猝不及防，捂住脸，当下也顾不得月舞的情况，倏然抬眼，不服气地看着明姬，咬牙切齿地问道：“……陛下，你干什么！” 明姬指尖颤抖着，尽量克制着自己的怒气，厉声道：“你给我滚出去！” 薛紫言诡谲地笑了笑，问道：“陛下，您让奴婢出宫去吗？” 明姬猛地抓住了薛紫言的手腕。薛紫言脸色一变，恶狠狠地看着明姬。她是没想到，明姬的力气竟然也这么大，再这样下去，她的手腕都要有淤青了。 明姬还是紧紧地攥着薛紫言的手，没有说话，可是那如同鹰隼般阴鸷的眼神说明了一切。 渐渐地，薛紫言竟然想要低下头去，不敢再与她对视。 明姬快疯了。这是薛紫言得出的结论。跟谁斗，都不能跟疯子斗，就好比她，她自己也是疯子。 “秦宿！”明姬低喝一声，语气里都是无穷无尽的森冷。 “奴才在。” “把这个贱婢拖去慎刑司，没有朕的话，任何人不许进去看她！有谁暗中违抗，被朕查出来，诛九族！”明姬毫无感情地说道。 “是！”秦宿响亮地应了，然后招呼几个侍卫要把薛紫言拖出去。 “明姬，你敢这样对我？！”薛紫言一看明姬真的怒到极处，心里竟然也有了一丝胆怯。不，她想要做的事情还没有做完。 “放肆！陛下的名讳也是你等贱婢能叫的？”秦宿首先站出来维护明姬，抬手给薛紫言另一边脸一大耳刮子。 呵，也算是对称了。 薛紫言怨毒的眼神转向了秦宿。可是秦宿怎么会害怕？这么多大场面，他见得还少了？ 他怕的，永远只有陛下和皇夫，其他人，都还不足为虑。 明姬摆摆手让秦宿先退开几步，自己逼近了薛紫言，道：“你以为呢？朕为天下之主，如今的大渝是朕的大渝，朕会有什么是不敢做的？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愧疚？别指望我因为愧疚放过你。” 薛紫言后退了几步。 对啊。她怎么忘了，明姬自己都是没有了父母的人，怎么可能会因为她把父亲母亲、把薛家满门抄斩只剩下了她，而有半分愧疚呢？ 只有那个令秦川。因为他对明姬太过重视，所以，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明姬受过的痛苦再次在他眼皮底下上演。 心软的，从来只有令秦川，而不是明姬。 从这一点看，客观来说明姬也不算太差。 “你不在乎我，那么，皇夫呢？”薛紫言笑着问道。 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480章 给我住嘴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什么皇夫，你想说什么就直说，不必拐弯抹角。~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明姬冷声说道。 “陛下莫非还看不出来？皇夫明明知道我是薛家的女儿，可还是让我跟着你们回到皇宫。明知道我回来的唯一目的就是报仇，也知道我要暗害郡主，可还是同意我来啊，你阻拦了，可是他听从你的意见了吗？” 看着明姬的嘴唇被她自己咬得越发没了血色，薛紫言欢喜地笑起来，道：“没有呢，我的陛下。他没有。” 在一边诊脉的两位御医不免都听到了薛紫言和陛下的对话内容。这时，他们只希望自己是透明的。 这么重大的事情啊，居然被他们听到了，若是将来惹来什么麻烦就惨了。 这个看起来比其他宫女要漂亮很多的奴婢，竟然是薛家的后人？逃脱了的后人？陛下和皇夫还本来就知道她的身份？ 这个世界可能是假的。 这是两位御医内心无比凌乱下的哀叹。 然而，此刻明姬和薛紫言都没有注意他们。 “给我住嘴！”明姬语气一厉。她的手猛地掐上了薛紫言细嫩的脖颈。 “陛下！”这时，令秦川拔高了的声音传了进来。 一转念，明姬手下的力道松了松。 薛紫言嘴边扬起一抹得意而又诡异的微笑。 令秦川一身干净的青色长袍，行走间竟然没有一点灰尘沾染上袍摆。还是这样的高蹈出尘，不容亵渎。 “月舞怎么样了？”令秦川走了进来，声音有几分急切地说道。 明姬抿了抿嘴唇，看起来有几分隐忍。 “你自己看。”明姬冷声说道。“就是因为这个蛇蝎心肠的的歹毒女人，今日月舞已经吐了几次血？我不知道，不知道她还能不能等到裴云曜回来！” 令秦川愣了愣。 这么严重。 他已经安排了人在外面守着，一旦发现薛紫言在月舞的房间里面待的时间久了，就立刻来禀报的吗？ 居然……还是晚了。 “你要怎么处置她？”令秦川问道。看着薛紫言不甘的脸，他仿佛又从心底生出不忍来。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要是放在以前，有人胆敢这样伤害他身边的人，那个人早就身首异处了。 可是，薛紫言也是可怜人，和明姬一样的可怜人啊。一样年纪轻轻失去了父母，承受着那么多，那么多。 只要看到她，他就会忍不住想到明姬。 “我要把她杀了。”明姬无情地说道，“送去慎刑司，用酷刑。”她又补充道。 “不可。”令秦川下意识反对。 “皇夫，在这里，朕才是皇帝！”明姬转过头看着令秦川，语气中竟然也是前所未有的冷酷无情。 仿佛，这不是陪伴了她七年，帮她解决了那么多困难，还帮她打了胜仗，帮她治好了新城县的瘟疫的人。 令秦川愣了愣。 他没想过，明姬有一天会这样跟他说话。一点感情都没有，就好像他是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一样。 “对，陛下才是皇帝。”令秦川点了点头，“可是，自先祖皇帝以来就有传统，皇帝要听从他人的正确意见。” 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481章 你还相信她是无辜的？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那么，皇夫以为怎么做才是正确的？”明姬步步紧逼地问道。~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 “事情还没有查清楚，不能随便下狱。否则，冤枉了无辜就不好了。”令秦川低下头说道。 “你还相信她是无辜的？”明姬指着薛紫言，冷声。“月舞快死了，快死了！令秦川，你到底有没有心！” 明姬低吼着，眼泪点点几乎要涌出眼眶。 “陛下息怒！”秦宿等人连忙跪下来，高喊道。 一时间，屋子里只有明姬、令秦川还有薛紫言还站着，显得格外突兀。 气氛，越来越紧张。 这可是第一次，明姬连名带姓地叫令秦川。他们不能眼睁睁看着陛下和皇夫二位的感情破裂，这样，最终受罪的还是他们这些做属下做奴才的人。 “陛下，请三思。”令秦川跪了下去，执拗地说道。 “秦宿，还不把她给拖下去！难道要朕亲自动手吗！”明姬看也不看令秦川，直接扭头对秦宿命令道。 秦宿自然是不敢违抗明姬的命令，便连忙应了声，然后招呼着身后的侍卫动手了。 令秦川沉默地跪着，并不起来，也不说话。而明姬也没有说什么让他起来的话，神色依旧冷淡。 薛紫言被人架着，看着这个画面，她忍不住讽刺道：“原来，传闻中陛下和皇夫的感情固若金汤，也只是以讹传讹罢了。” “朕准你说话了吗？”明姬转过头对着薛紫言，毫不客气地低吼道，“我们之间的事情，还轮不到你来评头品足！滚下去！” 秦宿吓得噤声，连忙捂住了薛紫言的嘴，以免她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 薛紫言的神色充满了不甘，又有几分讽刺。看吧，他们的感情，不堪一击。她终于达到了她想要的目的。 “御医，郡主怎么样了？还能不能再调养回来？”明姬看也不看还跪在地上，还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没有动的令秦川，直接越过去问道。 两位御医眼观鼻鼻观心，也不去看地上跪着的皇夫，回答道：“陛下，怕是不好。今日郡主接连吐血两次，血量还那么多，怕是元气伤了七八成了。” “庸医！”明姬忍不住斥骂道，“给我想尽一切办法，若是郡主不能等到裴云曜回来，你们便也去陪葬！” “回陛下！”青承广连忙跪下，高声道。 明姬不耐烦地皱了皱眉，道：“有什么话就快说，别耽误了救治月舞郡主的时间！” “微臣有办法。只要有一株千年老人参，切成片含在口中，就能够暂时保住郡主的性命。” “那就去御药房拿，不用禀报朕。”明姬冷声道。 “可是，为难的是，之前我等已经把御药房里面的老人参用掉了。如今，御药房里都是一些年份不够的人参，只怕不足以吊住郡主的性命啊。” “什么？”明姬愣了愣。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道：“那就派人去山上找，派人去民间买，不管要价多高，都要给朕买回来。你记得说清楚，是千年老人参，敢于鱼目混珠的，按律处置！” “是，微臣这就派人去。”青承广急匆匆地应了，就要起身出去。毕竟，这种事情，他还是亲力亲为比较好。 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482章 我应该 替她高兴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让朕的人一起去吧，朕待会儿让秦宿安排几个得力的人手。~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明姬又道。 青承广领命出去了，明姬又问何御医：“可有办法暂时，尽量把月舞郡主的性命保住？她流血太多，一直不用药只怕受不住。” 何御医沉吟一下，道：“回禀陛下，御药房还有很多人参，虽然不是老参，但只要换得勤一些，还是有作用的。” “好，这件事交给你去办，务必不要出错。”明姬吩咐道。 何御医领命。 “晴缨和暮雪呢？有没有来？”明姬又对外面扬声道。外面马上传来了应答声：“陛下，奴婢们在。” “去把楠亲王和郡主的两位哥哥请来，要快。”他们明明就在不远的地方，为何闹出这么大的动静也不见人过来？唯一的解释，就是薛紫言事先在他们房间里准备好了迷香。 薛紫言第一次被她叫出去的时候，那段时间足够做很多事情。 晴缨和暮雪也连忙去了。 薛紫言—— 简直不可原谅。 我不会放过薛紫言的，秦川哥哥。 明姬安置好月舞之后，正也要走出去，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童衡踌躇着拦住了明姬，道：“陛下，您看——” 他的眼睛看着依然低头跪着的令秦川，只是话却不好说白了。 “他想要怎样，朕已经管不着了，一切，你们自己看着办吧。”明姬开口，语气异常冰冷。 语毕，她决绝地走了出去。 “哎，这……”童衡没想到明姬一夕之间，竟然变得这样冷酷无情。难道公子以前对她的好，她转瞬间就能忘了么？ 那公子付出了那么多的努力，那么多的精力，有几次险些丧命，这些付出在陛下眼里，到底算得什么？ 都付诸流水了么？ 一腔悲愤顿时涌上了童衡的心头。 公子这一辈子，除了他和公子的母亲，没有谁真正对公子好过，如今，这么多的付出，人家一句话就一笔勾销了。 “公子，起来吧，陛下都已经走了。”童衡轻声对令秦川说道。 令秦川抬起了头，面容上却是无喜无怒。“陛下也有自己的决断了，我应该替她高兴。” “公子……”童衡哪里不晓得自家公子到底是什么想法，一时间不由得心疼地唤道。他跟公子自年幼相依为命，他早就视对方的性命为自己的性命了。 自然，公子的喜怒哀乐就是他的喜怒哀乐。 令秦川抬手打断了他的话，然后自己站起了身子。 “衡，我错了吗？”良久，在童衡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的时候，令秦川突然又问道。 “公子自然都是对的，不会有错。”童衡不假思索地说道。“公子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为了陛下，为了大渝，怎么会有错。” “可是，为什么陛下还是讨厌我了呢？”令秦川抬了抬头，看着外面明亮到有些刺眼的天空，声音里居然带了几分前所未有的迷茫。 童衡抬手，想要同小时候一样拍拍令秦川的肩膀，可是又放下了。 “公子，您放心，陛下总有一天会明白你的苦心的。” 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483章 有杀手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嗯。~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令秦川好似才回过神来，淡淡地说道。 “你出去休息吧，天气热，你可以回霜华殿，那里花木流水众多，总还是比较好的。”令秦川说完，就转身，走到了月舞床头。 月舞陷入了昏迷之中，面色苍白如纸，好像易碎的玻璃人儿一般，任是谁看了，都要叹息几分。 “也许，我是错了吧。”令秦川面无表情地看着月舞，伸出手抚了抚她大伏天里冰凉的脸庞，然后微微笑了笑。 “我会改的。”他说道。 不一会儿，何御医把已经切好片的人参拿了进来，令秦川帮着把人参片放进月舞嘴里，便让何御医下去。 “别走太远，就在隔间吧，不需要避讳了。免得，等下要找你们又要花费一炷香的时间。”令秦川叮嘱道。 “是，微臣遵命。”何御医说道。其实他也一直有这个想法，毕竟他年纪大了，从那么远的地方赶过来恐怕会错失诊治的最佳时机。 语毕，他便也出去了。 令秦川就一直待在屋子里，按一定的时间给月舞换嘴里含着的人参片。 南疆。 “怎么样？都这么些时候了，难道还没有线索？”益墀代替裴云曜问着掌柜的和店小二。 若是他们本地人都轻易找不到响腹蛇的踪迹，那么，更何谈他们？ “今日怕是不行了，天色渐晚，若是不早回去，只怕危险更大。”店小二南小六恳切地说道。 真的是不能太晚在外面活动啊，南疆可不比中原。晚上才是最乱的时候，因为，有夜色的掩护，做什么事都能方便些。 可隐藏行踪，可暗地里捅刀子，还可以壮胆。 “罢了，那明天再找，大家辛苦了，暂且回去各自休息吧。”裴云曜虽然也十分急切，可是这事也实在急不得。 紫灵芝还好些，毕竟他们还知道它就在玉笛山上，而响腹蛇不仅有剧毒，还行踪不定，攻击性强，这里的环境又是危机四伏，这可就棘手多了。 他们只好都先回去休息。 裴云曜一直在想着，这家客栈……毕竟一直赚的是昧心钱，那么，帮助他这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办事的时候，可会真的尽心尽力？ 就算掌柜的肯，那底下人呢？ 那些人不一定都明白自己的老大的心思啊。 看来，他们终究还是要靠自己的。 裴云曜这么想着想着，竟然就这样睡着了。 而房间的隔壁，小持还没有睡着。 这么多事情，他还是有些不能接受。他甚至还在想，大哥是不是没有死？他们经历的这一切，都是一场梦吧？ 白日里，他从来不敢想这些事情，因为想这些复杂的事情会影响他的判断力。唯有万籁俱寂的夜晚，适合冥思。 突然，小持警觉地竖起了耳朵。 好像，有杀手的声音。 当然，这只是感觉。是不是杀手，还不一定，只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们武艺高强。 也许，在他之上。 希望不是奔着他们三人来的就好了。 小持感觉自己头顶上有响动。应该是有人在上面打斗，或者追杀，声音细微，可是小持毕竟有武艺在身，在觉察力方面也比他人更胜一筹。 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484章 小姑娘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不会让他一直听着这个响动吧？那他还怎么睡觉？ 小持忍不住下了床，走到窗边，轻悄悄地打开了窗户。~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这事儿不奇怪吧，屋顶上那些人应该没有理由攻击他。 不过，就算他们发现了他，恐怕也不会理会他的吧。 这里是南疆，夜晚发生什么追杀与被追杀的事情，简直再正常不过了，任谁知晓了都会保持沉默。 如果这个人不是来查案的话。 屋顶上确实有人在缠斗，对面的屋顶上也有，看起来人数不少，那么被追杀的这个人应该是挺重要的。 可是，怎么掌柜的也不派人出来阻止一下？毕竟惊扰了客人还是他的过错不是？ 忽然，小持看到有一个瘦弱矮小的身影从屋顶上摔了下来。 他心里一惊。 要说摔，其实也不全是。那个身影好像极其诡异的模样，腰胯处轻轻一折，他整个人就倒着翻了下来，可是转眼就又不见了。 奇怪。 没多久，小持关上了窗户正打算重新躺回去的时候，突然传来了一阵轻微的敲门声。 仿佛是不想惊扰其他客间的客人一般。 小持用被子蒙住了头。 他可不想惹麻烦上身。 可是那个人还是没有走，一遍遍地叩着房门，还叩得极有规律。小持眸中异光闪过，一个鲤鱼打挺起了身，然后下床去给那人开了门。 “谢谢，这位哥哥！”一个幼小的身躯立马闪了进来，还格外迅速地关上了门。 小持愣了一下，问道：“你是谁？叫我开门又是为何？” “小哥哥，我知道你刚才在看着我。”那人身量矮小，需要仰着头才能看到小持的整张脸。 是刚才屋顶上被人缠斗着，欲置之于死地的那个人，从屋顶上翻下来的那个人。 这人怎么找到他这里来了，刚才那么诡异的不见了，居然是来找他了？ 有机会逃走，为什么不选择逃走？ “我知道，你是刚才那个人。我是想知道，你是什么身份，何以大晚上的还被人追杀？”小持说道。 “我只是一个姑娘家。”那人扯下了自己蒙着的面巾，露出一张清秀婉丽的脸庞。只不过，还稚嫩得很。恐怕，也就十来岁的模样。 “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追杀我呀，我没有爹没有娘，哥哥，你要救我！”小姑娘说道，泫然欲泣。 小持不为所动，道：“我们连萍水相逢都还算不上，我凭什么救你？” 亏本买卖，他不做。 “小哥哥，你帮助我拜托他们，我就答应你一个条件，做什么都可以。”小姑娘恳切地说道。 她的眼神看起来太认真了，认真到让人想要发笑。 小持当然不相信，这个小姑娘能为自己做些什么。她如今还自身难保呢。 不过，终究只是一个小孩子，若是被那些杀手杀死了，未免有些可怜。 虽然，事实上这个小姑娘只是看起来可怜，实际上并不可怜，反倒是可怕。她才那么小，就有本事暂时摆脱那好几个壮汉杀手的追杀，跑到他这里，足以说明，她也不是个好惹的角色。 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485章 有何指教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不过，若要装作不知道，那也没什么。~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 “你说好的，一个条件，我帮你摆脱这些人的追杀。”小持说道。 “好，说话算话。”小姑娘笑得甜甜的。 说话间，好像又有杀气渐渐逼近。小持全身都紧绷了起来，对于杀气，他总是有超人的洞察力。 “他们认得你的相貌吗？”小持刚想到门口探探情况，突然想起这么一件重要的事情，便回头问道。 “认得。”小姑娘格外诚恳地点点头，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写满了真诚。 小持：“……” “快去我床上躺着，装作熟睡的样子，等下你就被我‘吵醒’，知道了没？”小持难得一次性说了那么多话。 这个小丫头，一看就不省心。真是活该被追杀。 “好。”小丫头清脆地应了一声，便嗖的一声钻进了床上铺好的被子里，把自己盖好。 小持又把自己的东西翻翻找找，最后翻出来一张人皮面具。他走过去，不由分说地把人皮面具贴在了小丫头脸上。 “这是什么东西？”小丫头委屈地问道。月色透过窗棂照进来，小丫头的脸哪里还是清秀，上面疤痕纵横看起来有几分可怕。 然而她的眼睛亮得如璀璨的明星。 “人皮面具，行走江湖必备用品。”小持简短地回答了一声，就立马装作刚刚睡醒的样子，摸索着把蜡烛点燃了。 屋子里立马明亮了起来。小持走过去给自己倒了一盏茶水。 他并不知道，他明明叫那个小丫头装睡，可是那个小丫头却一直在好奇地看着他。眸含笑意。 这时候有人敲门。 “谁？”小持低低地问了一句，便走过去开了门。他还是睡眼惺忪的模样，还别说，装得挺像的。 小持在看到他们的夜行衣的时候，脸色变了变。这些人可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居然光明正大穿着夜行衣就去叩别人的门。 “几位，深夜叩门可是有何指教？恕我初来乍到，并不懂得这里的秩序。” 为首的黑衣人作了一揖，语气还算客气：“这位小公子，我等找一位小姑娘，方才似乎见她进了这里来，如果小公子有看到，麻烦把她交出来。” “哦？”小持脸色一如既往的冷淡，尾音却扬了起来，“不知那个小姑娘长什么样子？方才确实没有人进来，不过如果在下看到，自然会告知其去向。” 黑衣人听到小持说没有人进来，眸色不由得深了深。这少年人看起来城府不浅，只是不知，这胆子原来也不算小。 在南疆，居然敢这样阻止别人要做的事情。 “那就有劳小公子了。那小姑娘长得很漂亮，约摸十岁稚龄，看起来鬼灵精怪，最会耍弄人的。”黑衣人还是这样说了。 “不曾见过。”小持神色淡定地回答道。 “不知小公子半夜三更的，房间里还亮着灯，是有何事？” 小持脸色未变，道：“夜里渴水，便起来了。可有什么不妥？” “自然没有——”那黑衣人说着，又道：“小姑娘顽劣，指不定已经进了小公子房间来了，不知可否让我等进去看上一看？” 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486章 以身相许不要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他们的眼睛往里面看了看，似乎想要看出什么不对来。~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 小持歉意地笑了笑，只是语气还是淡淡的，“在下和相依为命的幼妹住在一起，如今她尚未出阁，又是大晚上的，几位就这样进去，只怕不好。” 小持这样说反而更是激起了他们的怀疑。几个黑衣人粗蛮地把小持一推，就闯了进去。 许是闹出的动静太大，床上的人儿翻了个身，还未睁开眼，就惺忪地问道：“哥哥，出什么事情了？” 奇怪，这个声音和方才小丫头那清脆软糯的嗓音竟然不一样，而是粗哑的，和之前那个小丫头简直判若两人。 黑衣人们的脚步顿了顿。这个声音……不像啊。 可是，明明看见那死丫头进来了的。 他们复又举步。 “没事，花儿。”小持应了一声。一时不知道该叫什么，小持只好胡诌了一个名字，反正符合身份，又能叫就行了。 床上的娇小身躯明显一顿。 她坐了起来。佯装才看到这些可怕的黑衣人的样子，小丫头差点叫出声来，又慌忙用手捂住嘴巴，眼睛里满是惊恐和疑问。 这小丫头演技也还算可以。 小持在心里默默赞了一声。 那几个黑衣人也被吓了一大跳，只不过反应没有那么激烈罢了，或者说，人家根本没发觉他们被吓了一跳。 “哥哥，他们是谁啊？”小姑娘胆怯地说道，“他们不会是让我做童养媳吧，哥哥，花儿不想去。” 黑衣人的脸色黑了黑，觉得自己腹中有些翻腾。长这么一副尊容，还说要把她带走做什么童养媳？他耳朵没有出问题吧？ “小公子，打扰了，改日有缘再会。”为首的黑衣人一抱拳，说道。 说完，一众黑衣人就急匆匆地走了出去。 “哎，几位叔叔怎么走了呀？”小姑娘心下暗笑，却还是惊怯地问道。那几个黑衣人连忙加快了脚步。 小持看着他们走出去，心里不由得觉得好笑。果然，人对于分外丑的事物总是会失去耐心和判断力。 “他们走了，等会儿，你也走吧？”小持抱着手臂问道。总不能还留在这里吧，这可不是她家，更不是他家。 小姑娘一把扯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却没有把它还给小持。她动作敏捷地跳下了床，对小持笑道：“谢谢你呀小哥哥，不过，还是等我把改还的人情给还清了再走吧。” 小持惊讶地看着她。莫非这个小姑娘还想在这里赖着不走不成？这么小一孩子，怎么可能真的帮他解决什么重大的事情？ “你想怎么还？”小持问道，“以身相许不要。” “谁想以身相许了。”小姑娘嘟囔了几句，“你说，不管有什么事情，你都可以叫我去做。我欠你的，怎么都会还的，因为我不喜欢欠着不还。” 小持突然想到了他们此行的目的。 “你知道响腹蛇吗？”他问道。 “问它做什么？这东西可毒着呢。”小姑娘眨巴眨巴眼睛，语气天真地问道。 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487章 就是它么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我有用，你知道它在哪里吗？” 小姑娘笑了笑，道：“我手里就有一条啊，不用去找的。~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 “你当我是瞎子吗？你手里有没有我会看不出来？”小持声音冷了几分。 “笃笃笃。”突然，又传来有节奏的叩门声。 小姑娘连忙警觉地站直了身子。 小持睨了她一眼，道：“不用害怕，是我认识的人。”小姑娘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小持走过去开门，果然，是裴云曜。 “你怎么过来了，大晚上的不睡觉。”小持语声虽冷，可是还算客气。对他来说，这已经是他所能说出来的最客气的话了。 裴云曜一抬眼就看到了在里头俏生生站着的小姑娘，便笑了笑，道：“我是听到了动静，就过来看看。” 小姑娘知道裴云曜看见了她，也就不再扭捏，弯身一礼，道：“见过这位公子。” 小持也只好把裴云曜请了进来。 “可否说说，怎么回事。”裴云曜问道，眼睛却是在看着那个小姑娘。这么深的夜，一个小姑娘却被那么些厉害的人追杀，这很让人生疑。 “我就是从家里逃出来了，可是那些人不肯放过我。然后，实在没办法了，我就藏进来，请这个小哥哥救我。”小姑娘回答道，似乎理所当然。 “你是什么人？” “这个没必要告诉你。不过我答应了，只要小哥哥救我，我就答应帮他做一件事。”小姑娘脸色沉静下来，和方才天真娇憨的样子大相径庭。 “如今看来，你们都是同一个阵营的，不如你说吧，想要我帮你们什么？做完了，我就走啦。” 裴云曜抬眼看了看小持。只见他神色依旧，也没打算说话。 “丫头，你是南疆人，还是很厉害的南疆人。”裴云曜先是笑着说道。 “当然，不过你怎么看出来我很厉害的？难道是本姑娘太过于秀外慧中，随便一个人就能看出来？” 裴云曜笑了笑。 这样自恋而又可爱的小丫头，在京城可很少见。唯一让他觉得还不错的小姑娘，如今还躺在床上等他救回来。 “那么，我们想要响腹蛇。”裴云曜说道，眼神瞟了瞟小持，也没见他有任何反驳的意思。 “响腹蛇啊……”小姑娘笑得柔软，仿佛听到的并不是最可怕的毒蛇，而是最可爱的小兔子。 “就是它么？”小姑娘变戏法似的从胸口拿出一个东西，那是一个细细的竹筒，筒身开了几个小口。 她把里面的东西倒出来，赫然就是一条通体黑色，危险地吐着信子的毒蛇。它的头，正是一个倒三角形。那漆黑的小眼睛，充满了阴冷。 裴云曜和小持都吃了一惊。 “这就是响腹蛇？你把它随身携带，就放在胸口？”裴云曜问道，不知不觉，他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湿透了。 这么凶狠的毒蛇，一个小姑娘居然就把它放在胸口？这也太诡异了。 “对啊。”小姑娘语声带笑，应了一声，低头把蛇拿起来。那条蛇竟然也十分温顺，顺着小姑娘玉白娇嫩的手，攀上了她的胳膊。 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488章 你要记住了，我叫绿姽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两人都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 “你是说，把这条蛇给我们？”裴云曜迟疑地问道。 “当然不是！”小姑娘闻言警惕地看了看裴云曜，又看了看小持，一边爱怜地抚了抚毒蛇的身子，道：“小黑可是我最好的朋友之一，怎么可以给了你们。” 经过了那么多次视觉刺激，如今裴云曜和小持再看到小姑娘这样对待那条至毒的响腹蛇，已经不觉得奇怪了，只是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把这么一条毒蛇整日放在自己胸口是什么感觉？他们完全想象不出来。 “你不是要还了我们的人情吗？我们只有这个要求，你不肯答应吗？”裴云曜问道。 “笨。”小姑娘看着裴云曜，嫌弃地撇了撇嘴。这家伙看起来比小哥哥长得好看很多，可是脑袋怎么就如此迟钝。 果然都是花架子。 裴云曜听到她的评价，突然无言以对。这辈子，他还是第一次被人说笨。 小姑娘干脆坐了下来，道：“我可以用小黑把它的伙伴们引出来啊，到时候，你们想要几条要几条。” 她说得眉飞色舞，好像响腹蛇并不是毒蛇，而是一块普普通通的糕点。还“想要几条要几条”，一条就已经够呛了好么。 “那就劳烦你了，小丫头。”裴云曜笑着说道。 “不劳烦，报恩罢了。”小姑娘摆了摆手，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不过，我抓其他响腹蛇的过程，你们不可以看。明天下午或者明天这个时候，我会再来，你们等着就好。” “自然都依你的。”裴云曜又笑了笑。 “那我走了。”小姑娘也笑得甜甜的，转过头去问小持：“小哥哥，可以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小持抱着手臂，并不说话。 裴云曜看了看他，若有所思地，又对小姑娘笑道：“你怎么不问我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理直气壮地从头到脚打量着裴云曜，道：“我不想跟太笨的人交换名字，所以……你就算了吧。”她又向着小持：“是吧，小哥哥？” 小持几乎忍俊不禁，但一直不太擅长的他，终究还是忍住了。在他想要把名字说出来的时候，又觉得有些不妥。 小持。这个名字……还是太不好听了，怎么好意思说出去？ “我叫小持。”他含糊地说道。这样说的话，那个小姑娘应该会以为是池塘的池吧。罢了，由她误会去。 “小池哥哥！”小姑娘惊喜地叫了一声，“这名字可真好听。” 她凑近了小持，因为身躯太过娇小，只能踮起脚来，粉嫩的红唇贴近了小持的耳朵，自以为裴云曜听不到地说道：“小池哥哥，你可要记住了，我叫绿姽。绿色的绿，姽婳的姽。” 说着，她在小持的手掌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虽然看不到字迹，可是仍然能感受到她写字的时候，落笔该是如何的柔软，字体又是多么娟秀。 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接近过女孩子，虽然绿姽只是一个小丫头，可小持的脸上还是难免浮上了几许红晕。 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489章 猜的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小姑娘忽然抬头，正好撞上小持低下来看她的眉眼。~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他眼睛漆黑如同宝石，面目轮廓极其分明。 她甜甜地笑了笑，道：“小池哥哥，等我好消息啊。” 说完，她就扮了个鬼脸，一溜烟地，竟然就从窗户跳了出去。依旧是那样诡异的身法，让人看了忍不住担心，那折得太过的腰肢，会不会断掉。 可是，她的动作是那样的敏捷，就好像小豹一样。动作优美，可是有着惊人的爆发力。 她走了之后，裴云曜笑着问小持：“怎么不把她留下来？看起来她对你印象不错，这三更半夜的，一个女孩子孤身在外面，可能有危险。” 小持转过头来，看着裴云曜，道：“她想走就走，我不会留她。而且，就算她孤身一人遇上危险，也绝不会有事的。” “也是。”裴云曜深以为然地点头，“她够聪明，也够敏锐，更何况，她不仅有响腹蛇自保，还有那可怕的蛊虫。” 小持讶异地看着裴云曜，问道：“你怎么知道她有蛊虫？” “猜的。”裴云曜无所谓地笑了笑，然后就起身想要回去。 “你等一下。”小持又叫住了他。 “什么事？” “曜，你给我一个名字吧。”小持思考了好一会儿，才迟疑地说道。 “现在这个名字不好么？”裴云曜的神色突然冷淡了下来，一双漂亮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小持的脸。 眸中意味，小持猜不透，也不想猜。 “我只是想换个名字，如今的名字终究是有些不太方便。”他说道。 裴云曜沉吟了一下，道：“你原本叫小持，那就姓池吧。——就叫锦墨好了——池锦墨。” 小持愣了愣。 “这个名字太过于书卷气……可我是习武之人，也终将在军营中为国效力。”他提出自己的想法。 池锦墨。这个名字就像公子哥的名字，要不就是穷酸秀才的名字，一点气势都没有。 “不喜欢？”裴云曜摊了摊手，“那我就没有办法了。这个名字自然不是胡乱取的，我只是希望你意识到一些东西。如果你不喜欢，便自己取一个吧，反正名字都是给人叫的。” 小持低下头，沉思了好一会儿。他为什么执意要裴云曜给他取名字？他自己明明也可以自己取。 那是因为他知道，在这里，又或者回到京城之后，裴云曜都是很有分量的。如果他的名字是裴云曜给的，那就更加能说明，他已经和过去彻底告别了。 他会是全新的人，再也不是漂泊江湖的小持，也不是训练营里默默无闻的小持。 “那就池锦墨吧，多谢了。”小持终究点了点头，说道。对啊，名字就是给别人叫的，那至于是什么样的名字，都不重要。 “好，你休息吧，大晚上的，养好精力。”裴云曜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小持的屋子。 不，如今应该说是池锦墨了。 池锦墨看着裴云曜潇洒的背影，心里有几分复杂。 他何尝不想活的像裴云曜一样恣意？如此的，没有恶念，没有心机算计。可是，他大约是不能了。 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490章 为自己活着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躺在床上，鼻尖似乎嗅到一丝淡淡的芬芳。~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 和方才小姑娘靠近他的时候，闻到的味道一模一样。池锦墨熄了蜡烛，躺在床上睁着眼睛想了很久。 如今，大哥死了，而益墀哥又是一心向着大渝，向着那个皇夫的样子。他早就没有了倚靠。他不能依靠任何人。 但是，即使这样，也不能阻挡住他前进的脚步。 他不再为了大哥和益墀哥活着，那就要为自己活着。他还不想死，那样的话，也太蠢了。 想着想着，他睡了下去。一整夜，没再听到别的杂音。 天明。 他们三个照样一起起来，一起下楼去吃朝食。 “等下还是分头去打听吧？”益墀吃着一个白面馒头，神色谨慎地问道。 “先不用了吧。”裴云曜说道。“昨晚小持救了一个很厉害的本地姑娘，她答应今天把响腹蛇给我们，那我们姑且等消息吧。” “昨晚？”益墀惊讶。毕竟他主要是动脑子，而不是主攻的，所以他对于昨晚的杀气，完全感受不到。 裴云曜又有那种不想吵醒你就绝对不会让你醒过来的性格和能力。所以，益墀竟是毫不知情。 “对，我可以肯定，那个小姑娘有能力，也不会失信。至于昨晚的情况，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这里又人多眼杂的。” 裴云曜说道。 “哦。”益墀强行压下满腹的疑问，继续吃起了朝食。裴云曜也不再说话。 “我现在，叫做池锦墨。”小持突然出声说道。看起来无厘头，可是他们都知道，是说给益墀听的。 “池锦墨？”益墀果然吃了一惊，“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要改名字了。” “想改就改了。”池锦墨说了一句，就继续低头吃粥了。 益墀看着他，像是想要说什么的样子，可是又忍住了。“也好，池锦墨这个名字确实也比较好听，顺耳的多了。” 池锦墨没有接话。 益墀的脸色有些怔愣，只一味啃着手中的馒头，一句话也不说，神思已经游离了。 小持改名字，是为什么？是和过去的自己道别，还是和他这个哥哥道别？他一直担心小持会因为大哥的死去而怎么样，如今，这个担心也终究成真了。 裴云曜看了看他们，也没有说什么话。毕竟是他们兄弟几个内部的事情，他一个外人，不好插手。 晌午的时候，那个小姑娘来了。 “怎么样，我没有骗你们吧？”小姑娘绿姽得意洋洋的，这次是从袖管里拿出了一个细竹筒，然后把里面的响腹蛇倒出来。 这一条响腹蛇明显比那个“小黑”还要凶狠的多。小黑毕竟是跟着绿姽时间长了，主人在的情况下，自然就安分些。 可是绿姽捉来的这条蛇，可是货真价实在恶劣环境中，吃各种毒虫长大的，自然也就凶狠无比。 看着它的眼睛，还有那鲜红的信子，都能让人发抖。 小姑娘眼神一厉，一下子精准无比地捏住了响腹蛇的三角头，把它拎了起来，递给池锦墨，道：“小池哥哥，喏，给你。” 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491章 带我一起走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池锦墨没有接。~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 笑话，如果他能够这样肆无忌惮地直接用手拿，那还要她帮忙干嘛。万一，他还没拿稳，就一命呜呼了呢。 绿姽看他的样子，立马猜到了什么缘故，于是笑得甜甜的，说道：“小哥哥，你不用怕，经过我的手，还有什么是有毒的？我以我的性命发誓。” 她说得狂妄，可是，大抵都是事实。 有能力的人，狂妄些也无伤大雅，不是么？ 池锦墨再不怀疑，把那条黑色的毒蛇接了过来。 绿姽又把细竹筒递给他，他也照样接了。 “你们……达到了目的，就要走了是吗？离开南疆，再也不来了？” 绿姽突然又仰着头，问道。 她的神情无辜又可怜，让人从心底生出不忍来。 “对，我们不会来了。”池锦墨一点迟疑都没有，干脆地说道。 绿姽的神情有几分受伤。裴云曜看着，没有说话。大概又是些儿女情长的事情，只是不知道为何，绿姽这样的人，警惕性应该很强才对，可是怎么好像那么轻易就喜欢上了小持？ 是他不懂情，还是里面有蹊跷？不过，绿姽明明不知道他们的具体身份，演戏给他们看又有什么用？ “你们谈吧，我先下楼去了，有事。”裴云曜说着，也拉着益墀一起走了。 “你们带我一起走。”绿姽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复又抬起头来，坚定地说道。她说得很认真，很多事情，其实她都很认真。 “不行。” “为什么？” “带上你，你就会成为我们的累赘。而且，我们的身份，和你不一样。” “我不会，绝对不会成为你们的累赘，你们相信我！说不准，当你们遇到危险的时候，我还能救你们。”绿姽的声音依旧坚定。 “可是，如果你就是要暗害我们的人呢？”池锦墨面无表情地反问，声音也冰冷绝对。 “不可能。”绿姽迅速地说，“如果我要害你们，就不会等到和你们回去的路上才开始，如果我真的要杀你，现在就可以。而且……不会留下半点痕迹。” 池锦墨猛地看向她。 只见她对着他又是一笑，天真无邪的模样。 池锦墨重新别过头去，道：“这个决定我下不了，你要问问方才那个年轻公子。” “他同意。” “什么时候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池锦墨惊讶地出言。裴云曜中途应该没有离开过啊，昨晚也没有。 那么，这句应许又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他借故离开，让你亲自决定要不要让我跟着回去。这就说明，只要你同意，他不会反对。”绿姽答得不紧不慢，一双水灵灵的眸子7俏皮地眨着。 “强词夺理！”池锦墨冷着脸别过头去，说道。 “小池哥哥，不要这么绝情嘛。我父母都没了，如果你们不带着我，指不定什么时候我就被坏人杀掉啦。”绿姽凑近了池锦墨，小手拉住了池锦墨的衣袖。 池锦墨吃了一惊，当下就想要弹开，然而绿姽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把他的衣袖拉得紧紧的。 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492章 除非你答应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小姑娘笑靥如花，道：“小池哥哥，你再挣扎，袖子就要被扯开了哦。~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那时候，你也不好看啊，对吧？” 那明媚的笑脸，让人明知道她别有用心，也狠不下心去骂她。 “你放开。” “不放。”绿姽反而更加靠近了池锦墨。 “叫你放开！”池锦墨的声音更加冷淡了。这丫头年纪轻轻的，哪里学来的这狐媚人的手段？ “除非你答应，让我跟你们一起回京城。”绿姽的嘴唇贴近了池锦墨耳朵，轻轻地说道。 分明还是稚龄女孩子的身量，引诱人的手段也还很是不熟练。可是她这么做起来，却让人招架不住。 池锦墨眼神有几分危险，猛地回过头来盯着绿姽的脸。 那张脸依旧明媚无比，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池锦墨，眸子深处还有几分隐约的笑意。 他池锦墨算是怕了这个小丫头了。 “我答应。”他说道。 小丫头一副捡到宝的表情，却故作听不清的样子，问道：“小池哥哥，你说什么？” 池锦墨恼羞成怒地一甩袖子。这一次，小丫头应该是没抓紧，袖子被池锦墨甩开了。 绿姽一脸得意的笑容，却跟着池锦墨的脚步，一叠声地说道：“哎呀小池哥哥，你也太小气了，不就让你说一声吗？我又不会吃了你，对吧，而且，我可以保护你哎，多么划算的生意啊，你不要……” “够了！”池锦墨猛地转过身，捂住了绿姽一开闸就停不下来的嘴巴。绿姽的声音戛然而止，却天真地眨巴眨巴眼睛和他对视。 “出去吧，让我静一会儿。”池锦墨心情烦躁，就直接把绿姽推出去。 “那好吧，你们今天下午动身对吧？我去办点事情，回来跟你们一起走。可千万不要不等我哦。” 绿姽笑着说道，最后离开的那个眼神看起来有几分诡异。 池锦墨没有再理她。 只是，她怎么会知道，他们要下午就动身呢？ 毕竟现在午饭时分都要差不多过了，离下午也没多长时间。 他索性直接收拾起了东西。 “你同意让那个小丫头绿姽跟我们一起回京城了？”东西都收拾好之后，裴云曜和益墀都回到了房里，裴云曜就问道。 “同意了。” 裴云曜没有半点意外，笑道：“我就知道她肯定有办法让你同意。——不过这样也好，如今还在南疆境内，还有很多想象不到的危险，有她也方便些。” 池锦墨敷衍地点了点头。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个小丫头太诡异了，虽然没有害他，也没有害旁的人，可是他就是有这样一种直觉。 “不然，不让她跟着了，我们悄悄先走吧。”池锦墨思索了一下，提议道。 “怎么？”裴云曜惊讶地挑了挑眉，“你都答应了人家，却这样走掉了，人家小姑娘家家的，心里得有多受伤？” 益墀也看着池锦墨，眼中有着探寻。 虽然他不了解那个小丫头，也不觉得那个小丫头有什么好的。可是，小持既然都答应了，再食言恐怕不好吧？ 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493章 注意埋伏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走吧走吧，管她那么多做什么？宫里，郡主还等着我们把千年紫灵芝和响腹蛇蛇胆拿回去救命呢，曜，难道你不担心了么？”池锦墨一扭头，语气有些烦躁地说道。~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 裴云曜想到还生死不知的月舞，一时间心里也着急起来了。 “那走吧，如今最关键的还是赶快回到京城。那个绿姽，如果可以，以后再找她道个歉。”裴云曜急匆匆地说道，便要下楼去。 “曜，包袱！”益墀看他走得急，连包袱都忘了拿，连忙提醒道。 裴云曜这才又扭转了脚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接过了包袱。 三人便都下楼了，向掌柜的和店小二告别后，就踏上了返京的路程。 以后再找那个不省心的小丫头道歉？他又不是吃饱了撑的。 池锦墨跟上他们的脚步，心想着。 南疆境外，一间破庙里。 “怎么样了，他们还是没有进展吗？”一个中年男子背着手，问道。 “爷，他们不知道怎么得到的响腹蛇，总之，现在已经离开那家客栈，要回京了。”中年男子身后，一个蒙面人说道。 “得到了？”中年男子有些诧异，“还真是够诡异的。” 蒙面人道：“爷，不管他们是怎么找到的，反正他们拿到了是真的。要不要……通知下面的，做好准备了？”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道：“好，这件事情你去办，不要让任何人察觉了。这一次，一定要做到干净利落，绝不能让他们把药引带回去！” 中年男子的声音带上了几分阴冷和残酷。 “得令！”蒙面人郑重地抱拳，便一闪身出去了。 阴影中，中年男子的面容隐晦，而又有几分嗜血。 裴云曜、池锦墨和益墀三人一路上都在快马加鞭，只求能够用最快的速度，最短的时间到达京城，到达皇宫。 到了交界处，裴云曜在飞奔的马身上听着那呼啸的风声，然后抬了抬手。 “怎么了，曜？”益墀眼尖，看到裴云曜的手势，便问道。 “注意埋伏，我有种不祥的预感。”裴云曜说道，却没有停下来。 反正如果真的有埋伏，也是早晚要来的，还不如赶紧赶路，能离京城近一点是一点儿。 这样，也能争取到更大的赢面。 埋伏？ 益墀一边驱打着马，一边沉吟着。他们没有仇家，那么这埋伏的人就应该不是南疆人。 可是，如果是京城内部的人，在这南疆与中原的交界处设下了埋伏，那会是谁呢？ 谁不想让郡主成功被救？谁又有设下埋伏，要把他们打败的能力？ 这样的人，其实不多。但是，他平时并没有很关注和月舞郡主有关的人或事，所以，一时间也想不出来，到底是什么人要暗害他们。 该死的。 猝不及防地，有箭矢的声音破风而来，带着死亡的杀气。 裴云曜的瞳孔微微一缩，在疾驰的马身上猛地往后一仰，堪堪避开了那寒冷的锋芒。 然而紧接着，是更多的箭矢飞来，如同黑色的雨。 三人一边拉紧了缰绳，一边努力躲避着箭矢的袭击。毕竟人家在暗处，他们躲避得有些吃力。 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494章 哪里，承让了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渐渐地，箭矢不再见有飞来了。~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 有一伙黑衣人从地势较高的山坡上跳下来。他们都蒙着面，眼神冷酷。众黑衣人 “几位果然名不虚传，在马背上都能躲过我们的箭矢。”其中一个冷冷地说道。 不是南疆口音。 裴云曜勒住缰绳，微微一笑，道：“哪里，承让了。” 那个黑衣人眼神一厉，就在裴云曜笑的时候，他一挥手，便发起了进攻。 三人也马上展开防守。 对方人多，而且带的都是冷兵器，他们之中带了刀剑的只有池锦墨一个人，所以，抵挡起来也颇有些吃力。 可是，他们不会放弃。 这么多天的努力，还以刘豫的牺牲为代价，他们怎么能不拼死保住自己得来的成果。 不然，对不起宫里等着他们回去的所有人，也对不起刘豫，对不起他们自己。 方才那个说话的人已经逼近了裴云曜。他手里的长剑，在日光下闪耀着逼人的光芒。 因为，那个黑衣人知道，药引，都是裴云曜带着。如果今天不能把他们三人给解决了，也要把他们拿回来的千年紫灵芝和响腹蛇给抢了，或者毁了。 这才是最主要的目的。 只要月舞郡主活不过来，令秦川、明姬和楠亲王就一定会产生嫌隙。 到时候，就只要坐山观虎斗，最后坐收渔翁之利就好了。 裴云曜赤手空拳，但他的武艺比那个黑衣人不分伯仲，有些时候反应得比黑衣人还要快，所以，勉强能抵挡住。 “到底是谁派你们来的？想要把我们辛辛苦苦得来的药引抢走？”裴云曜的马被黑衣人刺伤，马儿一声长嘶，裴云曜便一个翻身下了马。 还没站稳，黑衣人的长剑已经刺了过来。裴云曜当机立断，纵身一跃，又落了回来，双脚稳稳地踏住了剑尖。 在这空闲之际，裴云曜问道。 黑衣人冷哼一声，把长剑一翻，裴云曜失去落脚点，再次纵身跃起。黑衣人瞅准了机会，长剑反转直直指向裴云曜的腰胯。 裴云曜一看不对，连忙在空中往后翻去，这才又避开了那锋利的长剑。 身子还没有落地，裴云曜突然一扭转身子，竟然就向着黑衣人的胸口撞去。 黑衣人本来是进攻的姿势，如今见裴云曜竟然一反常态向他冲来。他的长剑还在往前刺，而自己想要躲闪已是不及，眼看着裴云曜身子一闪，避开了他的刀锋，自己又生生受了他狠狠地一腿。 冲击力太强大，黑衣人连连后退几步，口中吐出一口鲜血。 裴云曜冷冷一笑。 想跟他抢？下辈子都不可能，他辛辛苦苦得来的东西。凭什么他们想要拿走就拿走？想毁掉就毁掉？ 他不答应。 一时间，所有人都陷入了奋战之中。 必须速战速决啊，对方人数比他们多，又有刀剑，时间长了，他们自己的劣势就会越发显露出来。 可是对方明显知道他们的心思，当下转变为主守，并不急着去动他们的药引，就是想要消耗他们的精力和耐力。 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495章 毒蛇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怎么办，这样下去，我们胜算不大。~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益墀一边吃力地抵抗着，一边抽空问着裴云曜。 “别废话了，还是先顾好自己的性命吧。万一被逼到绝处，我可救不了你。”池锦墨回头看他一眼，冷淡地说道。 益墀听到池锦墨的声音，反而笑了笑，道：“小持，你总还是愿意关心我的。” 池锦墨回头，看了看努力拼杀的益墀一眼，本来想再提醒他，自己如今是叫做池锦墨，可是话出口却变成了：“你是我二哥。” 益墀点了点头。他就知道，小持再怎么变，也还是他的弟弟。情分，是怎么也割舍不掉的。 就在此时，他们又听到一阵杂乱的马蹄声。裴云曜道：“不好，怕是更多的人来了，大家都要坚持住。” “我们知道。”益墀应道。 池锦墨正和一个人缠斗着，眼看着他手中的长剑就要刺上自己的咽喉，他喉咙发紧。 电光石火之间，突然一个五彩斑斓的东西飞了过来，一下子粘在了那蒙面人的手腕上。 那蒙面人惨叫一声，手中的长剑铿然落地。 池锦墨这才看清楚，那五彩斑斓的东西，竟是有些三角形头颅的毒蛇。 他猛然回过头去。 只见，那穿着橙色衣裙娇俏可爱的小姑娘正跨在马背上，飞驰而来。风吹起她的长发，自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感。 可是令人害怕的是，小姑娘抓着缰绳的同时，竟然还手拿着好多色彩斑斓的毒蛇，此时正一边抽打着马腹而来，一边把那可怕的毒蛇丢过来。 每一天，都正好丢在黑衣蒙面人的手腕上，精准无比。顿时，一片刀剑掉地的声音，铿然有声。 马上的小姑娘，丝毫不因为这么多条人命在自己手里丧生而有半分愧疚，而是笑颜灿烂，还有几分得意。 不过半会儿的功夫，黑衣人都已经死绝了。 “绿姽？”裴云曜愣愣地看着这一切，只能傻傻地看着那个不知天高地厚也不知害怕为何物的小丫头，其他的话什么都说不出来。 “小池哥哥！”绿姽还是第一时间跑到了池锦墨面前。 “你……你怎么来了。”池锦墨因为方才撇下绿姽自己先走了，如今面对绿姽时总有些不自在，便别过了脸。 “谁让你们不等我就走的，如今，我可是不仅把恩情给报了，还救了你们三条命。这回，该谢谢我吧？”绿姽得意洋洋地笑着。 “你怎么知道我们会被别人埋伏？”池锦墨问道。没道理这小丫头会知道啊，她一点儿都不了解他们，就像他们都不了解她一样。 “我也不知道，就是……直觉。”绿姽神秘地笑了笑。 “你那么厉害，当日为何又要到我房里来，让我帮你躲？”池锦墨又警惕地问道。 他不能不怀疑。 以刚才绿姽出手之毒辣，和准确，没道理她会对付不了那天晚上追杀她的人。可是，绿姽却假装从屋顶上翻了下来，而到了他的房里。 无论如何，这也说不过去啊。 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496章 这有错吗？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小池哥哥，都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在怀疑我？”绿姽委屈地扁扁嘴，撒娇一般说道。~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 “自然是因为你值得怀疑。以你一人之力，尚且能够抵挡我三人所不能抵挡的这些杀手，可是那天晚上呢？” 池锦墨步步紧逼，丝毫不为她所动。 “这些小伎俩我可以耍，可是近身搏斗是我的弱项啊，所以，我当然要找人帮忙。想要寻求万无一失，这有错吗？”绿姽理直气壮。 “好了好了，人家小姑娘确实是救了我们，还担心她想对我们下手吗？若是她有这个目的，刚才她就应该躲起来由着那些人把我们杀尽，留到如今做什么。” 裴云曜打圆场道。 绿姽又开心地笑起来，走到裴云曜面前道：“大哥哥，这一次，你倒是挺清醒的嘛。” 她又向着池锦墨，道：“小池哥哥你听到了吧？正解！” 裴云曜哭笑不得。好像他往日就十分昏聩似的，这小姑娘还真是不识好歹。 池锦墨无奈地看着绿姽，又变得有些心烦意乱。 “好了，快赶路吧。接下来，如果没有意外，我们应该要直达京城了，在耽搁下去，只怕月舞郡主等不起。”裴云曜见他们都不再说话，也就不想再浪费时间，便说道。 池锦墨和益墀便都执起了缰绳。 “那我呢！”绿姽目光灼灼，只看着高高坐在马上的池锦墨说道。 “一起走吧！”裴云曜生怕池锦墨再别扭，然后这个不省心的丫头又闹起来，耽搁了时间，便高声道。 “嗯。”池锦墨冷冷地一哼，便跟上了裴云曜和益墀。 “哎，那等等我呀！”小姑娘绿姽得意一笑，也重新跨上了马，拿马鞭一抽马腹，马儿便飞奔起来。 现在，离御医说的日子，只剩了两天了。两天之内，以他们的速度，应该可以赶到京城的。月舞。你可要等我，等我回去，我就答应娶你。 裴云曜神色坚毅，暗暗在心里说道。 终于，在换了两次马过后，他们看到了那恢宏的城门，上面写着“京都”二字。 裴云曜心情更加急迫，又让所有人更加快了速度。 越是靠近皇宫，裴云曜的心情就更是紧张。 万一月舞途中出了什么意外，根本挺不到如今他回来了呢。那时候，他要怎么办？不可以，不可以！ “裴公子，别担心了。”进了京城，益墀恢复了以前的称呼，唯恐被人抓住了话柄。“若是郡主真的……那么京城必定会和挂起白幡，而如今不是还没有么？况且，宫中的御医最是伶俐，话会说得比较保守，说是半个月，就有可能是一个月啊。” “你说的倒是有道理。”裴云曜点点头，“希望是吧，我们赶紧进去。” 他们连忙遵命。 这时候，绿姽又靠近了裴云曜，一脸坏笑地说道：“云曜哥哥，你……是不是喜欢那个郡主呀？” 她的眼睛眨巴眨巴，煞是可爱。 裴云曜推开她的脸，道：“去去去，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快去陪你的小池哥哥去。” 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497章 回来了？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小丫头被推开，也不恼火，只是兴奋地指着裴云曜的脸，拍着手叫道：“云曜哥哥，你脸红了！” 裴云曜一摸自己的脸，还真有几分滚烫。~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 他冷哼一声，马鞭一挥，马儿如同离弦的箭矢一般，跑远了。 “哎！”绿姽闷闷地喊了一声，也跟着上去了。 到了宫门口，侍卫一看是久久未见的裴云曜裴大人，还有皇夫身边的几位，连忙放行了。 陛下盼着他们回来，都多少时日了？如今，总算是能有个消停了吧？ 只要主子们开心了，他们这些下属也会有好日子过的，否则，****如履薄冰。 裴云曜知道宫廷之中不许骑马，可是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最要紧的还是要把月舞给救回来。 而方才那几个侍卫也识相地没有叫他下马，这是不是说明，月舞的情况已经越来越不容乐观了？ 不行，月舞，你要等我，等着我。 跑过曲折而又干净无比的宫道，裴云曜直接纵马到了永渝殿。秦宿此时刚好出来，看到高头大马上的裴云曜，仿佛看到神祇一般，一时愣住了。 裴云曜正要下马，却被秦宿拦住了，道：“裴公子，救人要紧，郡主如今在菱湖上的小阁楼上，您快骑马去吧。” “什么？”裴云曜惊讶了一下，连忙稳住了身形，掉转马头去了菱湖上的小阁楼。 “什么人啊这是？”这时绿姽池锦墨还有益墀才追了上来，就看到裴云曜又急切地调转马头往另一边去了，绿姽嘟着嘴难免埋怨了一句。 “小池哥哥，还要跟着去吗？”绿姽回头问池锦墨。 “你不用去了，我们自己去。”池锦墨冷冷地说道，然后也调转马头往菱湖去了。 “喂！不可以，我也要跟你去，说不准，我还能帮着你们救人呐！”绿姽急忙喊了一声，接着也调转马头去追池锦墨了。 益墀本来也要跟上去，可是又想到总要有人去禀告情况，便调转马头，却是向着霜华殿的方向去了。 秦宿在原地，不解。 裴公子回来了，小持回来了，益墀回来了，可是刘豫呢？他去了哪里？而，那个看起来年纪轻轻却爽朗明快的小姑娘又是谁？怎么跟着他们一起回来了？ 而且，小持还很是厌烦她的样子。 秦宿紧接着又猛地回过神，连忙进了大殿。这可是大喜事，好消息，必须要赶快告诉陛下，让她的心早些放下才好啊。 “什么，裴云曜回来了？”明姬乍然听到这个消息，惊喜得立马站了起来，揪住了秦宿的衣领问道。 秦宿被明姬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不知如何是好，只得磕磕巴巴地说道：“陛下，陛下……您……” 明姬看他的样子，也没有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何不妥，只气急败坏地说道：“真是没用，我要你何用！” 说道，她就一转身跑了出去。 “我要去看月舞妹妹，你替我把没看完的奏折都搬到菱湖小阁楼上，小心着些！”她的声音越来越远。 秦宿无奈地摇了摇头，接着忍不住笑出声来，又马上绷住了脸。 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498章 有能力也有魄力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跑到一半的时候，明姬又想起了令秦川。~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这件事，她知道其实他也已经担心了很久了，不告诉他总是有些说不过去。 可是，一想起当日，她那么维护那个胆敢害她妹妹的薛紫言，她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气。 秦川哥哥，怎么可以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女子，这样驳斥她的意见呢？那个薛紫言，根本就是死有余辜！ 这样想着，明姬一狠心，就继续跑开，向着菱湖的方向跑去。 没想到，裴云曜竟然真的能把需要的药引，全都给带回来。他果然有能力，也有魄力。 令府。 “什么，裴云曜还是回来了？”是令楚台的声音，听起来阴冷吓人。 他的脸色也如墨色一般黑，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不可靠近的气息。 “大哥，怎么回事？”令燕堂还在屋内。听到令楚台的震怒声，他忍不住出声问道。很显然，令楚台并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他“倚重”的四弟。 令楚台眼神犀利，看向令燕堂的眼神，也没有恢复以往的平和。 “事到如今，我也不瞒四弟。”令楚台语声沉重地说道。“宫里，那个月舞郡主不是中毒了吗？然后，裴云曜救人心切，亲自出马去西北玉笛山野人部落那里，还有南疆凶险之地找到了稀世难求的千年紫灵芝还有至毒之物响腹蛇。” “这个，我知道。都听说了。”令燕堂眸光一闪，说道。 哼，这个大哥，果真是防着他，背后做了什么事，都是瞒着他的。如今才告诉他，又有什么用？ 只不过，他也不好就这么把自己的情绪表露出来。不然，就要坏事了。 “所以，在裴云曜他们回来的路上，我派人去截杀他们。只可惜，没有成功。”令楚台说到这里，脸色又变得阴翳起来。 令燕堂试探地问道：“大哥为何要派人截杀他们？难道……是大哥给郡主下的毒？” “你说什么呢？”令楚台眼神如鹰隼，对令燕堂怒目以视，说道。“这种事情，我怎么会做？只不过，就算不是我做的，也不妨碍我利用这件事情，给自己创造优势。” “弟弟，愿闻其详。”令燕堂连忙拱手说道。 令楚台暂且不与令燕堂计较，毕竟，以后还要多多依仗他这位四弟。若是疏远了他，自己势单力孤，难以成事。 “你想想，如果月舞郡主醒不来，陛下皇夫会和楠亲王怎么样？如果他们斗起来了，我们便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了，不是吗？” 令燕堂听了，道：“大哥真是妙计。”可是，他心里却是不以为然的。若是楠亲王和陛下真的能够为一个年纪轻轻的郡主反目的话，他们何苦苦心经营这么多时日？ “妙计，妙计！”令楚台烦躁地一拍桌子，“再妙的计，如今也没用了，那个裴云曜，竟然能抵抗住那么多杀手的攻击，还完好无损地回来了！这一次，还真是大意了，应该加派人手，多次截杀的。” 令燕堂沉吟着，道：“大哥，弟倒是听说，那个裴云曜武功很是高强，又上过战场，这样贸然派人去截杀，只怕也捞不到什么便宜。” 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499章 不急于一时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不是，个中缘由，你想不到，我也想不到。~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令楚台烦恼地说道。 令燕堂惊讶，连忙说道：“哥哥，难不成，这其中还有什么意想不到的阻挠因素？还请哥哥告知。” “有一个小姑娘帮助了他们，所以，我才没有得手。”令楚台语调沉沉，显然是仍在生气。 “一个小姑娘？”令燕堂闻言差点笑出来。“一个小姑娘能厉害到哪里去？竟然把大哥派出去的杀手都杀掉了？” “那个小姑娘可不普通。”令楚台还是那沉重的脸色，“她是南疆本地的姑娘，懂巫蛊，而且，我派去的人，都是被她用毒蛇咬死的。出手狠辣，完全不留情面，这哪里是普通的少女能够做到的？” “什么？！” “按说，这个裴云曜也真是能耐，去了野人部落得来了千年紫灵芝，去了南疆不仅得到了响腹蛇，还得到了这样一个厉害丫头的帮助。”令楚台冷冷一哼。 “大哥，要我说，还是应该早些把这个裴云曜干掉，最好还要把裴自给干掉。不然的话，日后他们成为令秦川的左膀右臂，我们可就被动挨打了。”令燕堂说道。 “你以为，我不想吗？”令楚台转身，狠狠地盯着令燕堂，“可是你方才也说了，裴云曜武功高强，我们派出去的人，很难伤他一点半点，弄不好，还要打草惊蛇，过早暴露目标。” “可是，一个人，总得有弱点吧？”令燕堂不肯放弃，“月舞郡主就是他的弱点。倘若我们把月舞郡主抓起来，作为诱饵，把裴云曜引出来，到时候，我们已经布下天罗地网，不愁裴云曜不死……” “混账东西！”令燕堂满以为自己的计划够周密，赚来的利益也够大，本来美滋滋等着夸赞，然后意见被采纳，只是没想到，却是等来了令楚台的一声怒喝。 他脑子顿时一蒙，便问道：“大哥，可是有什么不妥？” 令楚台眼神阴翳，道：“月舞郡主？你以为，我们如今还能动她吗？” “为何不能？” “她是个关键人物，不管是为了什么，在经历了那么多次暗害之后，楠亲王和陛下都必定会提高警惕，我们想要动她，成功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令楚台忍不住发怒：“你就如此蠢钝？遇事就不会动动脑子吗？！” “大哥息怒，息怒。”令燕堂连忙拱手行礼，敢怒可是不敢言。 “还有，裴云曜是何等样人？明知道月舞郡主只是一个诱饵，就算他来了，也一定是做好了更加充分的准备，只怕到时候死的不是他，而是我们的势力！”令楚台难消怒火。 “那，我们要这样放弃此次地机会，另待时机？”令燕堂问道。 “我自然不想，可是眼下也只能这样了。再等等吧，我们不能这么快暴露自己，否则会受到令秦川激烈的报复。”令楚台被转移了话题，心情也略微平静了下来。“在暗处做事，还是比较方便些，我们，不急于一时。” 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500章 什么人并不重要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一提到令秦川，令燕堂心思突然活络起来，建议道：“大哥，既然裴云曜动不得，那我们何不从源头入手？” “你是说，令秦川？”令楚台若有所思地说道。~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 “正是，大哥。你想，裴云曜武艺高强，我们近不得身，可是令秦川不同，平日里就一身书卷气，绝对逃不过杀手的进攻。”令燕堂嘴角微微翘起来。 小人得志的微笑。 “那他身边可还有一个童衡呢。”令楚台的声音并不强烈，可见他已经被这个想法打动了。 “大哥，用调虎离山计即可。”令燕堂笑得危险。 “好，这件事，我全权交由你去筹备，可务必要成功。”令楚台说道。 “放心吧，大哥。令秦川纵是会武功，可是单枪匹马，必定敌不过人数数倍于他的我们。” “嗯，你去吧。记住，等月舞郡主完全恢复了再说。那时候，他的警惕性一定是最弱的。” “知道了大哥，那，四弟就告退了。” —————————— “怎么样何御医？如今月舞还有救吧？”明姬赶到小阁楼的时候，正好看到何御医在给月舞诊脉，便问道。 何御医连忙站起来，行礼道：“微臣参见陛下。陛下，月舞郡主还有救，只要药引回来了，就还有救！” 明姬松了一口气。 还有救，那就好。 “那你就救啊，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行礼这种小事呢。万一耽误了救治的时辰怎么办？”明姬看了看还低头站着的何御医，又忍不住说道。 “是，微臣遵命。” “诶？”绿姽一直在旁边看着床上的月舞，此时突然惊呼道。 这不是明姬听过的声音。她立马回过头来，看着出声的绿姽。 “你是何人？” “哦，陛下。”裴云曜上前一步，想要解释。 “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绿姽却打断了裴云曜的话。“重要的是，我可以救床上那个人。” “你？”明姬看着绿姽，眼中有着明显的迟疑。这个小姑娘看起来倒是古灵精怪的，甚是机灵的样子，可是比她还要小？竟然敢夸口能救月舞？ “对，就是我。”绿姽胸有成竹地说道，“这位姐姐中的毒就是我们那边特有的毒，我作为……当然会解。” 明姬全部的注意力都在绿姽可以救月舞这件事情之上，当下也管不了她未说出口的，到底是作为什么。 “你是南疆人？”明姬找到了关键。 “正是，陛下。”绿姽笑了。她的身份，如今她也不怕暴露了。 “如今，朕宫里的御医，也一样可以救郡主，那朕为什么还要用你？”明姬一听她是南疆人，立马警惕了起来。 “陛下，并非我危言耸听。如今看来，郡主即使服用了以千年紫灵芝和响腹蛇蛇胆为药引煎成的药，也难以痊愈。”绿姽微微屈膝，说道。 “什么？”明姬惊讶地叫了出来。“那，岂不是前功尽弃？” “不会。”绿姽果断地说道，“这位御医，麻烦您赶快去煎药，余下的，我会处理。” 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501章 做多少回肉垫，都没有关系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何御医迟疑着没有动。~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 “何御医，按她说的去做。”明姬看着绿姽明亮的双眼，缓缓地吩咐道。她相信，有这样明亮而纯净的眼睛的女子，不会是什么大奸大恶之人。 姑且，赌一把吧。 何御医连忙取了紫灵芝和响腹蛇，小跑着出去了。 “小丫头，如今你可以说了吧？要怎么救月舞郡主？”明姬问道。 “如果，我真的救活了她，陛下给我什么报答？”绿姽不紧不慢，似笑非笑地看着明姬的脸。 早就听说这一代中原皇帝是个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女孩子，她一来这里，倒是马上认出了她是皇帝，因为气势。只不过，气势这种东西在她这里屁用没有。 看到绿姽竟然这么堂而皇之地向明姬讨赏，屋里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变了脸色。 “你想要什么，我能给的，都会给。”明姬不假思索地说道。 “陛下真是爽快，可见是真正爱护这位堂妹。”绿姽笑了笑，诡异地，“我要嫁给裴云曜。” 什么？ 小姑娘年纪轻轻的，竟然无视礼法，直接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谈论起自己的终身大事？而且，嫁给谁不好，偏偏是裴云曜。 如今是众所周知，裴云曜和月舞郡主情投意合，裴云曜甚至不惜冒生命危险出去给月舞郡主寻求药引。 “唯独这一件事不可以，小姑娘，你换一个要求吧。”明姬皱着眉头说道。 绿姽微笑，道：“这件事莫非陛下做不到？方才您可是说，只要您能给的，都会给我。” 明姬咬了咬嘴唇。 裴云曜是月舞喜欢的人，月舞也是裴云曜喜欢的人。就这样拆散她们，她于心何忍？ 可是如果不拆散他们，月舞可能就死了。 “那……”明姬开口。 裴云曜此时开口道：“你别想了，我此生除了月舞，不会娶别人。就算她死了又如何，我可以陪她走。” 裴云曜说这话的时候，一向冷静自持的脸上，竟然有着柔情。他看了看床上的月舞，仿佛又看到初遇的时候，她从高高的桂花树上掉下来，而他想要跑过去接住她，却是与她一同摔在了地上，他还做了肉垫。 如果可以，他做多少回肉垫，都没有关系。 “好了好了，你们悲情什么呢？我看得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绿姽嫌弃地摆摆手，说道。 明姬讶异地回过头去看她。 “我说错话了行不行？我要嫁的，”绿姽的身子转过来，向着池锦墨的方向。她指了指，道：“是他。小池哥哥。” 她看到意料之中，池锦墨意外的神情。 屋子里的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个小姑娘不是要嫁给裴云曜？却是这个他们都不怎么眼熟的小持？ “对啊，陛下。云曜哥哥此生只想娶月舞郡主，而我呢，此生只想要嫁给小池哥哥。”绿姽甜美地微笑着说道。 “我不同意。”池锦墨冷着脸，突然出声道。说完，他紧了紧腰间的长剑，就想要出去。 “哎，你跑什么，给我站住！”绿姽当着众人的面，扯住了池锦墨的衣服，不让他出去。 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502章 可爱又珍贵的蛊虫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明姬看着，突然想笑。~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 “陛下，我就要他。不过他有点害羞，我都知道的，他肯定也喜欢我，只要陛下答应赐婚，他一定非常高兴。”绿姽急急地说道。 “你给我放手！”池锦墨压低声音说道。让明姬意外的是，她竟然真的看到了池锦墨的耳朵，已然有些红了。 她心里暗笑。当然这个善良的小持，而入宫后变得有些冷淡的小持，如今也终于有个女孩子能够管住他了。 这也好。 她不会忘记。当初她和月舞被他们掳去，肩上被刘豫砍了一刀，是小持出去给她找药，又给她包扎，细心照料着她。 如果不是池锦墨，她如今肩膀上的伤痕只怕更加明显。她的一条命，只怕也是留不到现在的。 “我答应，只要你肯救月舞，你和他的事情，我不阻挠，也不让他人阻挠。至于他会不会接受你，就看你了。你们要真成了，随时找朕赐婚便可。” 明姬笑着说道。 “真的吗？”绿姽兴奋地说道。 “君无戏言。”明姬郑重地说道。 “那好。”绿姽走到月舞的床榻前，把手一伸。她的手本来是白皙娇嫩的，可是却凭空多出一条缓缓蠕动的丑陋的虫子，爬上了她的手心。 “那是什么？”明姬紧张地问道。 那条虫子，让她想起了书上说的南疆蛊虫。而这个小姑娘又正好是南疆的人……莫非她是趁机想要害月舞？ 一下子，屋子里的气氛紧张起来。 “无妨，让她用吧。”这时，一个淡然无波可是极有威严的声音响起来。紧接着，令秦川一身干净到不染纤尘的青色长袍，缓缓走进来。 整间屋子仿佛澹然生光。 明姬愣愣地看着他走进来，一时间忘了应该如何反应。 他默然对明姬行了个礼，便走到绿姽面前，说道：“我知道这是什么蛊虫，你没有恶意，尽管用吧。” 绿姽也愣了愣，随后笑靥如花，道：“还是你有点见识。”说完，她把手一倾，蛊虫就掉下了月舞的手中，很快顺着她的肌理，钻进了月舞的身体里，不见了。 看着因为蛊虫爬进去，而一路引起的皮肤凸起，所有人都觉得头皮发麻。 蛊虫……这就是蛊虫。 这么大一只虫子，就这么进了月舞郡主的身体里，想想都觉得毛骨悚然。 “皇夫，你知道那是什么蛊虫？”一直在旁边没出声的楠亲王，此时看到如此令人震悚的画面，他也忍不住出声了。 “王爷不必担心。蛊虫可以害人，自然也可以救人。让蛊虫进去郡主的身体，是要它把郡主体内的毒素大半吃掉，这样，辅以何御医的药，月舞才能完全好起来。”令秦川不紧不慢地说道。 “吃掉？如此，这只蛊虫岂不是也要死了？”楠亲王惊讶地说道。他从来没想过，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蛊虫，竟然还有这样的作用。 这次是绿姽跳了出来，叉着腰说道：“是啊！这么可爱又珍贵的蛊虫，我可是用自己的血养了好久的呢，为了救郡主，就这么死掉了，我可是心疼得很。” 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503章 相信我一次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楠亲王一看到绿姽站出来，就觉得有些糟心。~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方才那只蛊虫丑陋的样子又浮现在眼前，不禁皱着眉头后退了几步。 绿姽哪里会瞧不见他的动作？又怎么会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 当下，她冷哼一声，道：“王爷，如今蛊虫出不出来还得听我的呢，如果我不高兴了，就让蛊虫一直留在郡主身体里面，让虫虫一点点把她蚕食殆尽，你说如何？” “你……”楠亲王当下就变了脸色。 “你少说两句。”令秦川也冷了脸，回头对绿姽说道。 奇怪的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绿姽，被令秦川这么冷淡地一呵斥，竟然就真的住了口。 只是她还是不忘口舌上的便宜，嘟囔道：“也不知道现在是谁救谁呢，这么凶做什么。” “王爷，请您耐心等候一下吧。请相信我一次，也相信这个小姑娘一次。”令秦川对楠亲王拱手说道。 他都这么说了，楠亲王也不好再追问下去，便不再说话。 “你怎么来了？”所有人都不说话，看着绿姽的时候，明姬终究还是低声问着令秦川，虽然语气还是生硬的。 “你在这里，我当然要来。”令秦川的脸色依旧淡淡的，可是这样的话，这辈子还没从他嘴里说出来过。 明姬心里好过了一些，却还是冷着脸说道：“你别拿这种话来哄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花言巧语对我来说已经不管用了。” 令秦川微微低下头，与明姬拉近了些距离，才更加低声地说道：“陛下，你应该比谁都明白。我令秦川，从来不说花言巧语。” 明姬毕竟年纪小，赌气也只是一会儿的功夫。一听到令秦川这样的话，她更是什么气都没有了。 令秦川这么高傲的人，几曾向低头过？可是如今他愿意说好话，她不原谅的话岂不是太过矫情？ 只是这面子，终究还是挂不住。 “咳咳。”明姬咳嗽了几声，掩饰自己的心情。 令秦川低头看着明姬，却不经意出了神。 不知不觉，明姬都已经长这么大了啊。记得刚刚见到她的时候，人还只是小小的一点儿，抱在怀里都怕闷了她。 可是如今，她已经有了自己的想法，再也不愿意听任何人的摆布了。是啊，明年，她都要及笄了。一晃，九年的光阴就这样走完了。 九年。那也应当是他最好的年华，应该鲜衣怒马、傲视群雄的年华，可是，这种日子只能下辈子有了吧。 “秦……秦川哥哥。”明姬又突然开口叫道。 令秦川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一时没有听见明姬的声音。 “秦川哥哥，秦川哥哥！”明姬觉得奇怪，便拉了拉他的衣袍。抬头一看，只见令秦川眼神有些游离。 “怎么了？”明姬问道。 “什么？”令秦川这才恍然回过神来，问道。 “你怎么了？”明姬问道，有些不高兴，“叫你好几次了，都没有答应。” “我在想别的一些事情，你不要担心。”令秦川笑着解释道，“叫我有什么事情吗？” 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504章 谁会说我冷血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秦川哥哥，我想听你说实话，你现在还是认为我不应该把薛紫言抓起来吗？”明姬脸色变得郑重起来，问道。~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 这个问题，她必须亲耳从令秦川的嘴里听到确切的答案。 “对，薛紫言不能抓。”令秦川的意见还是没有丝毫的变化，甚至一点都不考虑明姬现在想要听到的到底是什么样的答案。 他只知道，要做正确的事情。 “不能抓？这话从何说起？”明姬问道。 “就因为，她是那个人的女儿，所以不能抓。况且，她其实本质不坏，给她一个机会，也许她能够改过自新。”令秦川道。 “你这是什么道理？为什么因为她是他的女儿就不能抓？如今我把她抓了，不也还是好好的，什么事情都没有再发生吗？”明姬说着，情绪又有些激动起来。 “她是罪臣的女儿，整个天下要看的，正是您身为陛下的做法。如果宽恕了，自然他们就会心服口服。一位有度量的君主，更能得到万民的爱戴。” “这么说，都是为了我？你一点私心都没我吗？” 令秦川照样回答得没有半分的迟疑，道：“私心，我有。只是，我更加在意的是，这件事对于大渝来说是正确的，所以，我会去做。” “如果，我把她放了出来。”明姬冷笑一声，说道。“如今她加害的，是我的妹妹，来日若是把心思动到了我身上来呢，你身上来呢？既然她触犯了大渝律法，那么按律法处置，就算她是罪臣的遗孤，那又如何？有谁会说我冷血？” 明姬虽然情绪比较激动，可是声音还是控制住了的。毕竟，现在其他人的心思，都在月舞的身上。 总不能弄得尽人皆知的。 “知道内情的，当然会说陛下英明果断，大公无私。可是那些曾经想过谋反的人呢，别有用心的人想要他们看到什么，他们就只会看到什么，到时候，你的威名呢？” 令秦川的声音也依然低低的。 “那你说，怎么办？”明姬一想，也是这么一个道理，便问道。 “把她放到我身边来吧，我管着她。”令秦川说道。 “不行，谁都可以，就你不可以。”明姬断然拒绝。“我说过的，秦川哥哥，不会改变主意。” 令秦川继续劝说，“那么，你认为还有什么人比我更适合管着她？绾绾，不可意气用事，这不是普通的情感问题。” 他已经加重了语气。 “我。”明姬低低地说道。像是在隐忍着什么，又像是没有。“除了你，还有我可以管着她。” “可是，你每天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能分心。”令秦川一听明姬要自己管束薛紫言，便提出了反对。 “我自然有我的方法，秦川哥哥，你不用担心。也只有我自己管着，我才能对她放心。不然，什么时候在背后捅刀子都不知道。” 令秦川沉吟了一下道：“不如，我们谁也不用明着管她。只要在暗处加派人手盯紧她，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嗯，这个可以。”明姬也终于点了点头。 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505章 去一趟慎刑司吧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好了。~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这么说着，绿姽已经处理好了月舞的毒素问题，也已经把蛊虫取了出来。 “姑娘，把蛊虫交给奴才去丢了吧，总是在这里只怕不好。”秦宿见明姬还没有来得及发话，便走上前说道。 “你敢吗？”绿姽似笑非笑地看着秦宿，问道。“这蛊虫不是谁碰了都能没事，即使它死了。我要用特殊的方法把它处理掉，你们就不必操心了。” 秦宿顿时缩了缩脖子，退了回去。 明姬立马跑了过去。令秦川见了，自然也跟着过去。 “月舞很快就能醒过来了吗？”明姬对绿姽问道。想了想，又补充一句：“在喝了何御医煎好的药过后。” 绿姽站了起来，说道：“不能很快醒来，毕竟蛊虫也是有危害的，不过不必担心，有我在呢。” “哦哦，那就好。”明姬终于放下了心。只要这个奇怪的小姑娘还在宫里，就不怕她耍什么花招。 凭她一人之力，总不能害了月舞之后，还能全身而退吧？ “陛下，陛下！药已经煎好了。”就在这个时候，何御医端着热腾腾的汤药，快步走了进来，脚步倒还是稳稳的。 “我来。”明姬连忙接过来，亲自一口一口吹凉了，往月舞嘴里送去。看她仔细，众人也不由感叹。 自古以来，帝王大多薄凉，给人喂药的事情不见得没有。可是，能像明姬这样的，怕是也不多吧。 谁不是一有了权力就难以割舍的呢？就是他们一直崇拜的先帝，也不见得能够爱护兄弟姐妹至此。 “你们都下去吧，人太多了对病人养病也不好。”明姬一看屋子里还有那么多人，不免心中有些烦乱，便说道。 他们这些人，来了也没什么用处。只知道干着急，也不出谋划策，更不直接尽心力。 “是，我等告退。”这一次，居然是一向爱女心切的楠亲王率先起了头，走出房间。 如此，其他人也没有了话说，也都跟着楠亲王出去了。 不过，令秦川和裴云曜都没走。秦宿和童衡也还在外面侯着。 “你们怎么不走？这里，有我就可以了。”明姬喂完了药，放下药碗说道。 “我随你一起吧。”令秦川只这样说道，其他的，一概不多说。 “我……我想等她醒过来，跟她说几句话，说完了我再回去。”裴云曜想了想，还是这样说道。 “哦，那也好。”明姬赞同地点点头，又说道：“那我把秦宿留在这里，我们先离开，你走了之后让秦宿继续留在这里吧，不然可能不安全。” “好。” 明姬看了月舞最后一眼，就起身离开了这个小阁楼。令秦川知道她必然是有事情要跟他说，也就跟在她后面。 “我们……去一趟慎刑司吧。”明姬沉默了很久，才一边走着路一边说道。 “去看薛紫言？” 明姬回过头来，神色有些复杂。“对啊，就是要去看她。——为什么，自从我把她关起来之后，你一直都没有去看她？你不是挺在意她的吗？” 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506章 赶尽杀绝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我在意她？绾绾，你怎么想的？”令秦川闻言，差点笑出来。~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 他令秦川，永远不会轻易在意一个人的生死，或者喜怒哀乐。更别说，要去探望一个罪臣的女儿。 非亲非故的。 明姬也愣住了。 “那你怎么三番五次阻止我惩罚她？这还不算是在意吗？那什么样的才叫做在意？”她问道。 “绾绾，你是一国之君，你要杀什么人都是你的事情。我所能做的事情只有劝谏，如果你执意认为薛紫言该杀，那杀了便是，我绝不会皱一下眉头。”令秦川说道。 明姬转过身去，继续往前走。 “秦川哥哥，有时候，我真是搞不懂你。”明姬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秦川哥哥，我越来越看不透你了。” 令秦川闻言，也没多大反应，只伸手抚了抚明姬的额发，道：“没事，你还小，以后你会知道的。” “我不小了。”明姬拂开了令秦川的手。“明姬二月初，我就要及笄了，哪里还小？秦川哥哥，你就是老是把我当做小孩子一般看待，你一点都不了解我。” “好，你长大了。”令秦川还是那般风轻云淡的语气，“可是在我眼里，你还是一个长不大的需要担心的孩子。不过，你说我不了解你，没关系，以后会的。” 明姬回头看了他一眼，本来还想说什么，可是看到他的神情，就把想说的话全都吞了回去。 罢了，这时候说这个也没用。 “按说，如今是秋天了，这么说，离春节也不远了。”明姬走着，突然说道。 “对啊，不远了。”令秦川低喃着，“每年一度的上元灯节，也快要来了吧。”他的眼睛里突然闪烁出极亮而灼热的光芒，让人不敢逼视。 “嗯，我是说，这一次的除夕宴，只怕参加的不只有大渝群臣和宫中诸人了。秦川哥哥，乌兰国，你还记得吧？” “你是说，春节之时，乌兰要遣使来朝贡，顺便还要在这里过完春节才走？”令秦川声调沉沉地说道。 “正是。”明姬有些忧心，“上次他们乌兰大败了，可是那更加激励了他们的人民重振家园。如今乌兰已经有卷土重来之势，只怕这一次也是来者不善。” “不错。没想到，多伦格幼龄继承王位，竟也有如此大的号召力，他的野心，和他的父亲相比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至于武功谋略，他也绝对比他父王更加优秀。” “那秦川哥哥当初岂不是放走了一个强劲的对手，而造成了如今的局面？多伦格心怀仇恨，报复必然也更加猛烈。”明姬说道。 “绾绾，那你觉得大渝的军队素质如何？”令秦川没有回答，反而问道。 “我大渝的军队，素质当然是优秀的。”明姬回答得不假思索。 “那，和乌兰相比呢？” 明姬诧异地抬起头。 她认真思考了一下，终究还是不得不承认。有些方面大渝军队确实不如乌兰军队，勇猛精进方面，就差了一筹。 “可是，那又如何？如此，不是更应该把乌兰残部赶尽杀绝，永绝后患吗？”明姬不甘心。 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507章 不简单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不，绾绾，这个后患，我们得留着。~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令秦川否定了明姬的话。 “怎么？” “绾绾，正是因为之前，我们大渝和平得太久了，所以，上至将军下至士兵，才会对日常训练之事懈怠了。否则，我恩上一次的战争，不至于如此被动。”令秦川认真地说道。 “你是说，留着乌兰，让他们卷土重来，都是为了让我大渝军士时刻保持警惕，才不至于松懈了保家卫国？”明姬问道。 令秦川点了点头，道：“没错。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我们绝对不能掉以轻心。就算我把乌兰灭了族，也还会有其他的部族兴起，到时又是大渝的威胁，还不如一直都是乌兰，我们所数字和了解的乌兰。” “可是，我看多伦格不简单。如果，他短短几年之内，就把乌兰国力恢复到战前甚至超过战前，那我们不就会更加危险吗？” 明姬忧心忡忡。不是她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而是，国家大事实在是马虎不得。对于敌人，永远不能掉以轻心。 令秦川听了明姬的话，一时间也没有说话。明姬说的都有道理啊，当初没有考虑到这个，是他大意轻敌了。 令秦川沉吟着。 “无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令秦川说道。“也只有这样，我们才能顺理成章地改革。也只有这样，才能让大渝更能承受住风雨的考验。” “那，我们也应该抓紧训练军队了。”事已至此，明姬也没有别的办法。所以，改变不了乌兰，就只能改变自己。 “我觉得几个人是将才，加以雕琢必能为大渝效力，不如让他们历练历练。”令秦川说道。 “谁？” “裴云曜和裴自，那是肯定的。其他人，还有小持，益墀。益墀可以为参谋，因为他头脑还算是灵活的。” 令秦川说完，又问道：“还有一个人，就是上次大战乌兰的时候，那个全军最奇特的士兵，你还记得吗？” 明姬点点头，道：“记得。若不是他的支持，只怕秦川哥哥你也不会那么轻易说服其他的军士们。” “正是。”令秦川一拊掌，道，“他叫做连捷，性格隐忍，有丰富的作战经验，是不可多得的将才。此人，绝对不可以埋没。” “我听说，连捷此人已经是中郎将了，在军中的威望也比较高。不过，也许因为他的性格，对什么都严格要求，所以也有很多人怕他。” 令秦川倒是没有想到，平日里明姬好像什么都不关心，可是竟然也懂得军中的那么多事情。 她一直在努力，默默地努力着。 “没错，这个中郎将，是我提拔的。不过他的性格大可以不必磨合，而且他也肯定不想被磨合。大渝的将领中就是要有这样的人，只要他有才能。”令秦川又说道。 这些人，倒都是不错的。明姬就知道，秦川哥哥向来不做没用的事情。把刘豫他们三人带回来，自然也是有用的。 只是，有件事情，明姬居然现在才意识到。 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508章 慎刑司牢房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哦对了，怎么益墀还有小持都回来了，却没有看见刘豫的身影？是太累了回去休息了吗？”明姬关心地问道。~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 此时，他们走着走着已经走到了慎刑司的附近。守在外面的人，见到明姬和令秦川一起来了，都恭敬地下跪行礼。 令秦川听到刘豫的名字，神情明显凝滞了一下。 明姬见状觉得不对，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刘豫死了。为了摆脱野人，上玉笛山采紫灵芝，被野人杀死的。”令秦川的声音极力保持着平静，可是依然有几分颤抖。 他就知道，肯定会有人牺牲。可是，这个结果他还是不愿意接受。 “什么？”明姬惊呼一声。“被……那里的达娃轲部族野人给杀掉了？” “对，”令秦川点点头，“所以，这一次确实是我们欠了他们的，他们欠你和月舞的早就还干净了。你们当年没有人死去，可是如今刘豫死了。” “找个时间，我亲自去看看他们吧。”明姬默然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知道，他们从来没有真正欠过我什么，所有的错都是那背后之人的错。小持当时还亲自去采了草药回来，又给我亲自上药呢。” “嗯。”令秦川只从喉咙里应答了一句。 “我们进去吧。”他说道。 慎刑司里面，到处是霉腐的味道，还有因为常年不见天日而导致的潮湿而刺鼻的味道。 牢房里关着很多衣衫褴褛而血迹斑斑的人，他们大多神情呆滞，了无生气地坐在潮湿的铺了稻草的地上，一句话也不说。 其实，有的人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这些，便都是因为违反了宫规而被投进来的罪奴。 因为薛紫言是特殊的凡人，所以被关在最里面一间单独的牢房里面，并且有专门的人看守。 令秦川平日里是出了名的爱干净，可是自从进了慎刑司的牢房，听着偶尔传来的低微的呻吟声，还有隔间传来犯人受刑时凄厉的惨叫，连眉头都没有皱过一分。 而且，也是一句话都不说。 “绾绾，改天有空了，把酷刑都去了吧。”像是不经意一般，令秦川突然开口说道。 他的声音冷冷清清的，在黑暗的牢房激起微微的回音，仿佛能够透进人的心里。 “好。”明姬什么也没想，就答应了。 走了一会儿，才走到薛紫言的牢房外面。 守狱人连忙给明姬和令秦川行礼。 明姬抬了抬手，道：“把牢门打开吧，朕进去看看她。” 那个狱卒连忙又拿出钥匙，打开那笨重的牢门。 明姬又在一旁问他：“这些天，她怎么样了？” 狱卒点头哈腰地说道：“陛下您放心，您吩咐过不许私自动刑，奴才们可都记着呢。不过这位……姑娘也挺安静的，不哭也不闹，更没有破口大骂。就是有一点……” 他的话声停住了。 “怎么了？你且说，朕不会怪罪你的。”明姬见状焦急地说道。 “回禀陛下，这位姑娘……她不肯吃饭呀。什么东西都不吃，本来以为她好歹要喝些水，可是她连水都不喝。”狱卒跪了下来，说道。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509章 只是你太天真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绝食？”明姬尾音上扬，似有几分嘲讽。~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这是给谁看呢？假若朕不来这一趟，她可就要死了。” 狱卒松了一口气。 本来以为陛下一定会怪罪他的，不过看现在的情形，应该是不会。这个奴婢薛紫言，到底是什么来头？ 就算陛下把她关了进来，却还特意关照说不许私自动用刑罚。如今她绝食了，陛下又不是特别在意的样子。 “你去外面守着，朕和皇夫进去，有几句话和她单独说。”明姬说道。 “是。”狱卒拱手应了一声便走了出去。 她和令秦川便走进去。 这间牢房与其他的相比，当然好不到哪里去，可是至少铺地的稻草是新的，没有那么浓重刺鼻的味道，被褥也是相对干净的。 如果是从小过得辛苦的人，住这样的地方也不见得委屈了。只不哄，薛紫言曾经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的女儿，如今反差也够大了。 薛紫言背对着所有人，向牢房的里侧躺着。看起来应该也是习惯了这间牢房的不见天日，很有随遇而安的感觉。 她的衣服还是整齐的，只不过头发凌乱，身形看起来也瘦的可怜。 “薛紫言。”明姬唤道。 地上的人动了动，便慢慢地起来。 她转过身来的时候，明姬才发现，她苍白的脸上竟然有着灿烂的笑意。 “你……” 薛紫言站起来，正想要迈步，可是她毕竟是绝食了两三天了，身体虚弱得很，便又身子一软跪了下去。 只是她脸上灿烂的笑容未变，看着明姬的眼神却是恨不得将之千刀万剐的痛恨。“明姬，好久不见了呀。” 令秦川皱了皱眉头。 这薛紫言，该不是以为她大仇已报，便痴呆了吧？如今她的神情，既是癫狂无比，又感觉有些空洞。 “不久，也就三天。”明姬也皱紧了眉头，俯视着薛紫言，说道。 “是啊，才三天。”薛紫言笑容依然灿烂，甚至更为灿烂了。“怎么样啊陛下？如果奴婢记得没错的话，今天是月舞郡主的最后期限了呢，那个和她相亲相爱的裴云曜……回来了么？” 薛紫言的声音也是那么的温柔动听。 可是，在这黑暗的牢房里，薛紫言披头散发的，眼神凄厉，脸色苍白。听她用这么温柔的语气说话，还是那么刻薄的话，总让人觉得这是来自地狱的恶鬼。 “真是不巧。”明姬也笑了，不过那是冷笑。“让你失望了，裴云曜刚才已经回来了，月舞早就脱离危险了。” 薛紫言脸上的灿烂的笑容瞬间凝固。 “呵！我还以为，月舞郡主是没救了，要死了，你们才想起来要来处置我。那个裴云曜，也算是能耐了，稀世难寻的药引，竟然也被他寻了回来。” 薛紫言脸色仿佛更加苍白了，却笑得更加大声恣意，仿佛是在嘲弄自己。 “你不用怪自己，很多事情，你以为别人没有做到的，可是人家就是可以。不是你的错，只是你想得太天真。” 薛紫言抬起头来，死死地盯着明姬。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510章 有分别吗？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那是死心已定的人，才有的凶狠眼神。~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恨不得把明姬大卸八块。 “你们今日来，原来就是要来跟我耀武扬威的吗？真是幼稚，反正我也要死了，跟我炫耀也没用。”薛紫言几乎要把嘴唇咬出血来。 “哦对了。”薛紫言想到什么，又笑了出来，“那个，我给月舞郡主脸上留下的东西，已经开始起作用了吧？虽然她反抗太强烈，不过，有那一点点，已经够了。” 明姬脸色变了变。 月舞的脸，是有些异常。 那天之后，她的脸就开始蜕皮了。然后，开始蔓延到大半张脸，还发红了，似乎有血肉裂开的迹象。 当时她看到就慌了，连忙请严正来。他是这个方面的好手，也许只有他才有好办法。 还好，当时严正已经开了药，月舞脸上的情况也已经好了很多，现在也慢慢地恢复成以前的样子了。 “又要让你失望了呢，我已经让御医给月舞开了药，他说月舞的脸上不会留下疤痕。怎么？你不开心吗？”明姬冷冷地说道。 “你还有后招？”令秦川看到薛紫言仍然微笑着的脸庞，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便握紧了拳头，问道。 “当然，凡事不留后招，怎么会是我的风格？”薛紫言听到令秦川的问话，倒是有些诧异于他的洞察力。“果然，还是皇夫比较聪明呢。” “后招？”明姬一听，脸色变了。“你快说，你又给月舞下了什么毒是我们不知道的？” 薛紫言低下了眉眼，虽然虚弱，神色却还是高傲的。她说道：“怪只怪你那些御医，只以为月舞郡主是毁了容，要开美容生肌的药，可惜啊，我给她下的药，是周期性发作。这个周期，就是三天。” 薛紫言抬起头，继续说道：“怎么样？如果我没有记错，明天的这个时候，就是药力再次发作的时候吧？” “你！”明姬不敢置信地看着薛紫言。“你比我大了几岁？可是心肠却是如此狠毒！” “呵呵……”薛紫言轻笑，“论心肠狠毒，我可比不过你们夫妻二人。我再怎么心肠狠毒，也不过让她毁了容貌。而你们，可是把我的整个家都毁了……你们说，谁更狠毒？” “你的父亲谋朝篡位，本来就是诛九族的大罪，如今只是把所有男丁斩首，已经是轻饶了。”明姬辩解道。 她觉得理所应当。她就是再怎么无能，我不会坐视江山易姓，当年永渝殿的几百条人命，她更是时时刻刻都不敢忘记。 “有分别吗？这和诛九族有分别吗？！”薛紫言被明姬的话触到了逆鳞。“我只是一个小小女子，不懂得什么谋朝篡位，我只知道，是你们害得我家破人亡，如今人不人鬼不鬼地活着！” “也许，你就不应该逃出来。”很少出言的令秦川，在听到薛紫言方才那番话之后，终于冷冷地出声了。 “如果你和你的父亲母亲一起死了，一切的痛苦，都会停止，更不会牵连到除你之外的其他任何人。”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511章 疯掉之下的蒙昧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薛紫言愣了愣。~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 过了一会儿，她苦笑着说道：“是啊，我早就应该死掉了。所以，被关在这个蟑螂老鼠满地爬的牢房的时候，我是想着要死的。” “那你怎么还没死？”明姬冷冷地问道。 “为什么？……”薛紫言痴痴地笑着，“因为，因为我不甘心啊！你们都还没有死呢，我的目的只完成了一点点，我就不能轻易死掉！所以，我绝食，我在想，绝食多少天之后，我才会死呢？我把我的生死，交给上天来决定！” “你疯了。”令秦川淡淡地说道。 这样的薛紫言，根本就是癫狂了，做什么事情都不计生死，不计一切代价。这一切，都只是为了复仇。 可是，她不开心。就算她把所有不想看到的人都杀光了，也不会再开心起来的。 薛紫言猛地看向令秦川。她笑着，眼里却有眼泪汹涌而出。 “我早就说过，我疯了。是你们逼得我疯了，可是就算我疯了，也还是清醒着疯，你们知道，这样的感觉有多痛苦吗？嗯？要不要，你们也试一试？” 这样看起来，薛紫言也是格外凄凉。 明姬有些不忍地别过头去。 “我不会杀你的。”明姬说道，“你想活着便活着，什么时候想死了，我也不去管你。只是你别想再找到什么害人的机会。” 薛紫言闻言惨笑，道：“不杀我？怎么就不杀了呢？你是怕自己良心不安？可是你知不知道，我活着，看着你们也活着，这就是对我最大的折磨！” 明姬皱紧了眉头，“我说过，你想死我不会拦着你。等会儿，我会放你出去，在这宫里，只要不害人，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薛紫言冷着一张脸，并不说话，只是沉默地盯着明姬的脸庞。 令秦川便说道：“如果给你一次机会，你愿意出宫去过平静的生活吗？” “我不会出宫。”薛紫言果断地说道。“就算死，我也要死在宫里，化作鬼魂也要看着你们，看着大渝是如何毁在你玉明姬的手里的！” 令秦川看了看她，她的眼睛发红，情绪也依旧不平静。罢了罢了，她的心病，怕是治不好了。 如果就这样死了，倒是解脱。 “等下我让御医来给你诊脉。”令秦川想了想，说道。 薛紫言闻言马上警惕起来，说道：“你想干什么？也想用毒药来控制我？如果是那样，我立刻就可以死去！” “你的精神问题，必须得到医治。否则，你的心情就会一直郁结。困扰了你那么久的仇恨，还会继续困扰着你，直到死去。”令秦川不容置疑地说道。 薛紫言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精神问题？我是疯了，可是我宁愿一直疯着，我不会让御医医治的，你们就死了这条心吧。你们根本不知道，疯癫之下那种蒙昧的好处，你们……不会知道的。” 令秦川闻言摇了摇头。 “绾绾，我们走吧。”令秦川说道，说罢就再也不看薛紫言那张宛若厉鬼的苍白的脸。 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512章 可怜人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好。~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明姬的心情有些沉重，应了一声。 “等等。”薛紫言的声音突然又恢复了冷静，仿佛又变得和平常人一般无二。 “怎么了？”明姬皱了皱眉，回头问道。 “方才你说，这宫里，我可以随便走，随便做什么事情对吗？只要不伤害任何人的性命。”薛紫言道。 明姬听她这么问，觉得有些蹊跷。一个疯癫之人的话是不可信的，同样也是值得提防的。 因为，你永远猜不到她下一步到底想要做些什么。 “对，这是我的承诺。只要你不做违反道德和大渝律法的事情。”明姬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肯定地说道。 她都这样了，应该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了吧。 “嗯。”薛紫言复又低下头，明姬看不清她的神色。 “走吧。”明姬拉住了令秦川的衣袖，和他一起走出了慎刑司。 外面不再如同牢房里那样充满了发霉腐烂而又潮湿的气息，也没有那种压抑的氛围。 空气中都是清新的气味，裹挟着花木清甜的芬芳，让人格外心旷神怡。阳光也分外明亮，仿佛能一直照入人们的心里去。 没有走进那黑暗的牢房的人，是体会不到这种复杂的感觉的。 “秦川哥哥，我突然觉得，是我对不起她。你说得对，其实她也是一个可怜人啊，我应该宽恕她的。”明姬掸了掸自己的袍袖，好像是要把所有的郁闷心情全都抖掉。 令秦川也是沉思的样子，这一次没有赞同她的话。“绾绾，你没有对不起她，犯了罪当然要受罚，否则只会给自己留下麻烦。薛紫言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其实都是她作茧自缚。” “可是，她的确是很可怜……整天只想着自己的仇恨，永远看不到那些美好的更值得珍惜的东西。你说，她是真的疯了吗？我觉得她还是很清醒的。”明姬边走边说道。 令秦川摸了摸明姬柔软的黑发，说道：“她没有疯，只是用这样的表象来迷惑自己罢了。只可惜，她那样聪明，而且其实心里一直都清醒得可怕，所以才会这么折磨自己。” “那她这样聪明，反而是不对了吗？”明姬有些困惑地说道。父皇小时候也一直说她天资聪颖，一定可以做一个好皇帝。 她真怕，有一天也会变成薛紫言如今这副样子。 她宁愿自己死了。 令秦川紧了紧握着明姬的双手，道：“绾绾，不需要去纠结这些问题，徒然让自己不痛快。还是做好当下的事情吧，有时候我们的能力仅止于此。” 明姬还想说什么，可是又作罢了。 “好，我再也不要想那么多了。”明姬说道，“秦川哥哥，你会一直支持我的，对不对？” 令秦川点点头：“当然。” 明姬放了心，便低下头专心走路。 薛紫言留下来的后患，还有一件没有解决。——月舞的脸。 要是真的让月舞毁了容貌，她一定会承受不住这个打击的。如果她还没有喜欢上裴云曜，那还好说，毕竟月舞的心胸也不是一般女子能比的。 可是，现在的她已经明白了什么叫女为悦己者容。 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513章 女为悦己者容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秦川哥哥，你要有事就先回霜华殿吧，我有事再叫人去找你。~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我还去御医属找严正。月舞的脸可不能大意了。” 在走到分岔路的时候，明姬挣开了令秦川的手，有些忧心地说道。 “不必，你先去御医属，我直接去菱湖阁上看看月舞，也好做些判断。”令秦川听明姬说起，也记起来了这件事情。 “那好，我去了。”明姬点点头。 菱湖阁楼。 “严御医，怎么样，你有办法吗？听说，这是周期性发作的药物，很是邪性。”明姬问道。 “周期性发作？”严正沉吟着，迅速回想着自己曾经看过的医书，以求能够找到合适的治疗方法。 这种药，他应该是看过这类药物的记载的，可是，该死的关键时候居然忘了。 他皱眉苦思，明姬虽然着急，却也不敢打扰。 “有了！”突然，严正一拊掌，笑了起来。说完，他向明姬告了一下罪，然后就步履匆匆地出去了。 明姬总算是放心了，严正应该是有办法的。她也可以安心去看奏折了。 正要走的时候，她却突然看见床榻上，月舞动了动。她欣喜若狂，连忙跑过去握住月舞的手，便见月舞慢慢睁开了双眼。 “月舞，感觉还很难受吗？”明姬问道。看月舞醒过来，令秦川也快步走了过来。 月舞的眼神有些迷蒙，仿佛头痛般揉了揉额心太阳穴附近，才小声地说道：“皇姐，姐夫，我没事了？” 明姬的心总算是完全放了下来。“你没事了，没事了。知道吗？裴云曜已经回来了，所以你就有救了！” “真的？”月舞的嘴唇还很是苍白，听到明姬的话，不免高兴得笑了开来。那苍白的嘴唇让人看了更觉心疼不已。 “真的，你睡着的时候他一直守着你，说是想要等你醒过来说几句话的，不过昨天你一直都没有醒过来。我们这才劝他先回去看他父亲了。”明姬微微笑着，说道。 “也好，等我好全了，亲自去找他。”月舞说道。语气间，已经不再给人一种柔弱的感觉，而是又恢复了往日的爽利。 “嗯，你刚刚醒过来，身体还虚弱得很，就先继续躺着吧，我时间紧，要批阅奏折去。”明姬面带歉意地说道。 月舞善解人意地点点头，说道：“我知道的啦，荒废了朝政可就是罪过了。刚好我也还很困，再多睡一会儿。” “那我走了，如果可以的话，秦川哥哥可以在这里陪你说说话。有事叫我，我把奏折都搬来这阁楼上了，离你不远。” “好。” 如此，月舞的情况慢慢地好起来，宫中和朝中都过了一段很是平静的日子。明姬和令秦川之间，也没有再产生什么摩擦。 总之，都还是令人满意的形势。 月舞好得差不多的时候，提出要回一趟青州楠亲王府。明姬想想就知道月舞回去是要干什么的，所以就准了。 中毒之事，始于云蘅。而云蘅如今还是好好的被关在宫里，自然就是要回青州对质的。月舞爱憎分明，不可能不追究这件事。 更何况，这还关乎她的嫡母是否是真心关爱她。 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514章 大革新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所以，以月舞的性子，这件事情是一定要亲自弄清楚的。~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 不过，明姬只有一件事情比较伤感。月舞这样回了青州，那肯定是要就这样留在青州的了，那样，她再想见到月舞的话，可就难了。 “你还会记得我吗？”月舞要离开的时候，明姬问道。 月舞正拉着玉子锡的手，转身要走，听到明姬的话，她转过身来。看着明姬眼里明显的期待，月舞笑了。 “皇姐，你想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不记得你。”月舞让玉子锡先上马，自己握住了明姬的手说道，“我……处理完我的事情，就回来。” 明姬闻言惊讶。就算月舞想要回来，楠亲王也不会允许的吧？况且，月舞不是最爱她的父王的吗？又怎么会愿意再回来陪她？ “你不用回来……”明姬怕月舞为难，便说道。“我在这里，不会孤单的，我还有秦川哥哥呢，你安心在家里吧。如果有心，就写信给我。” “皇姐——”月舞看着明姬，突然红了脸。 明姬“嗯？”了一声，愣是没明白月舞这是什么意思。 “这里，不止有你，还有裴云曜啊。从他回来的那一刻开始，我就更加坚定了，我要嫁给他，我要天天见到他。”虽然还是羞赧，但明姬毕竟也是女的，又是她的姐姐，所以她倒也爽快地说了出来。 明姬闻言失笑。“好你个月舞，原来来京城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你的心上人，可是该打。”明姬佯嗔道。 月舞连忙拉住她的手，笑着说道，“好啦好啦，也为了你也为了你——别说那么大声，多不好意思。” 明姬抬头一看，只见裴云曜正在远处看着她们。准确地说，是在看着月舞。 明姬会意地笑了。 月舞的脸色更加红润，道：“不说了，我要走啦。”她的神色突然又郑重，道：“我倒是很想知道知道，王妃到底是不是真的讨厌我到了恨不得我凄惨而死的地步。” 明姬面上有恻隐之色，道：“如果真的是她派云蘅下的毒，你也不要太伤心。世上总有善妒之人，你还有我们关心你呢，少了她一人也没什么要紧的。” “我知道了。”月舞勉强地笑了笑，安抚着明姬。 “走吧，一路上务必小心。——不过，现在也应该没什么人会杀害你了。”明姬拍了拍月舞的手，关切地说道。 “那我走了，等我回来啊。”月舞干脆地说道，笑容也变得明亮起来。 她一一和众人道别，然后也跨步上马，和父兄一起踏上了回青州的路。 明姬便和令秦川一起回永渝殿去。 “秦川哥哥，这是我起草了很久的新法令，你看看吧，如果有不妥的，我再改。”明姬把一卷竹简递给令秦川。上面，都是明姬娟秀而又透出遒劲的字迹。 令秦川接了过来。这一看，就看了足足两柱香的时间。 “可以。”看完以后，他又把竹简还给明姬，只这样简短地评价道。 明姬听了这句话，心情久违地兴奋起来。 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515章 回到青州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真的吗？没有什么需要改的吗？”明姬还是担心地问道。~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 “没有。”令秦川摇摇头，“这套法令，难得地兼顾了上层贵族和下层人民，由上而下，由表及里，对农事、军队以及服役和商业都有明文规定，进行大革新，已经很是面面俱到了。” “那就好，我明天就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宣布推行这套法令。”明姬高兴地说道。 “现在恐怕还不行吧？”令秦川当即提出反对。 “怎么了？现在为什么不行？如果要改革，还是要早些进行比较好吧，否则乌兰早就赶了上来，我们就被动了。”明姬说道。 令秦川摇了摇头，说道：“没有，我是想说，改革必然会遇到阻力。那么我们就需要在朝中寻找一个比较刚正不阿而又支持变法革新的人，负责推行这个变法。” “哦，原来你是说这个啊。”明姬闻言笑了出来，“这个人选我早就考虑好了，也已经暗地里找过他说起这件事，他答应了。” “哦？”令秦川惊讶地说道：“什么时候的事情？我居然都不知道。” 明姬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道：“这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也许你当时知道这件事情，不过没有注意罢了。” 令秦川哑然。 “绾绾，你确实长大了。”他说道，感叹一般。 “当然，我怎么可能永远不长大？”明姬有几分自豪地说道。 “嗯，那我明天和你一同上朝。等你把变法的事情说出来，我会第一时间支持你。如今，我在朝上还是有些分量的。”令秦川说道。 明天，可能会是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新和旧的战争，到底是创新，还是因循守旧，明天必定要见分晓。 改革已经势在必行。 他一定会帮助明姬肃清所有的阻碍势力。 令秦川问道：“绾绾，你害怕吗？” 明姬缓缓地笑了，眼中是不可动摇的坚定的决心。“不，秦川哥哥。”她说道，“我是高兴，我是太兴奋了。” 明姬知道，明日会是她理政生涯中的一个非常重要的转折点。同时，也会是大渝历史的一个重要转折点。 她期待着。 “陛下，即使我们成功把法令颁布了下去，也只是成功了第一步，小小的一步。”令秦川又说道。 明姬郑重地点点头，道：“我知道，秦川哥哥。” 他们，都知道。 青州，楠亲王府。 已经有七年不曾回到这个生养了她的地方了，月舞觉得有些陌生，可是又觉得有些熟悉。 这是她的家啊，她最爱的家。 她回来了。虽然，不久之后又要离开。 家奴们看到月舞和楠亲王和两位公子并肩骑着马的样子，虽然并不记得她的长相，但是传闻中月舞郡主从小就很是漂亮，所以他们能很快反应过来。 这就是王府里面如珠如玉的小郡主啊，他们这王府最耀眼的明珠。 “小郡主回来啦，小郡主回来啦！”欢喜地行过礼之后，他们都奔走相告着。不管他们本心高不高兴，可是他们知道，王爷和两位公子肯定是高兴的。 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516章 世子之位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只要主子们高兴，他们自然也要跟着高兴的。~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 看到他们这么热烈地欢迎自己回来，月舞虽然挺开心的，可是却还是有些怪怪的。 或许是因为在宫里面待的太久了，和明姬也自由散漫惯了，所以反而不习惯这样的众星捧月了吧。儿时她受到这样的待遇的时候，也不是完全的开心。 总感觉被什么束缚住一般，华美的表象，内里让人不忍一看。 不过楠亲王和玉子锡玉子怀倒是习以为常的样子。他们都还记得月舞小时候的样子，如今不过是又看到了往日的样子。 他们还是高兴的。 “父王，两位哥哥，我有点累了，先回房间休息，明日再追究那件事。还请父王不要先把这件事告诉了王妃，两个哥哥也是。”月舞说道。 “好。我们知道，你累了就好好休息，我会吩咐下去，不让任何人来打扰你。”楠亲王说道。 他总是顺着这个他最疼爱最重视的小女儿的。他也知道，府里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打心眼里喜欢月舞。 玉子锡、玉子怀关切地和月舞交换了一个眼神，便不再说话。 “那就好，舞儿谢谢父王。”月舞眨眨眼睛，笑道。浅浅的酒窝仿佛盛满了美酒，让人心醉。 这一点，和她的母亲更是如出一辙。 楠亲王的心也柔软了起来。 “你们几个，带小郡主去她的房间休息。没有我的允许，除了我们几个之外的任何人都不要去打扰她了，让郡主安心歇息，懂了吗？”楠亲王指了两个奴婢，吩咐道。 婢女觉得有些奇怪，问道：“王爷，是……用晚膳也不用叫郡主了吗，是要奴婢们直接送进去？” 月舞连忙说道：“不用，我让哥哥送我回房间吧，晚膳我也不想用了，你们在外面守好就可以。” 看到婢女依旧是问询的眼神，楠亲王摆了摆手，道：“听郡主的。” 两位婢女这才屈膝道：“是。” 月舞心里暗自点头。这倒是两个伶俐的丫头，心思看起来比一般婢女缜密得多，进退也有分寸，不让人厌烦。 “我送妹妹吧。”玉子锡对于楠亲王本来就有心理阴影，如今自然不想再和楠亲王在一起。 “好，有劳锡哥哥。”没有等楠亲王说话，月舞就笑着应道。不过，本来楠亲王也没想驳斥。 此时看到玉子锡那面对他的时候躲躲闪闪的眼神，楠亲王就想叹息。 这个孩子，对他是严苛了一些，本是希望他成才。可是如今看来，这个儿子怕是永远都明白不了他的苦心了。 这个孩子，怎么这么不像自己呢？连舞儿都比不得，与其他兄弟相比也显得平庸。这世子之位，他又怎么能放心地交给他。 况且，如今他的生母又让他怀疑。如果真的是王妃让人在月舞的饭食里面下毒，玉子锡就注定与世子之位无缘了。 “父王您在想什么？”玉子怀看自己的父王站在原地直发呆，便担忧地问道。 “没事，想起一些事情。”楠亲王回过神来。 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517章 王妃真是贤惠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你也回自己房间吧。~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若是有人问起情况，你应该知道怎么回答。”楠亲王说道。 “是，父王，儿子知道。”玉子怀拱手说道，“那，儿子告退了。” 玉子怀便回了自己的房间，楠亲王也向书房走去。他不想去王妃的院子里，那个地方，他已经一点都不想去了。 如果王妃知道他回来，那就一定会亲自过来吧。而且，一定是不许其他姬妾在这个时候来打扰他休息的。 所以，他们可以有一次单独说话的机会。 楠亲王半躺在书房窗边的凉榻上，心里暗暗地计算着，然后安心地眯起了眼睛。 紫影……还是紫影在的时候好。 那个时候，当真是再好不过的年华。 “王爷，王妃来了，是否要见？”果然，没过多长时间，就听到外面有隐约的人声，然后家奴轻轻在外面叫唤道。 “当然，快让王妃进来。”楠亲王身形未动，说道。 家奴便依言出去了。 王妃蓝艺桢掀帘进来。“王爷，您和舞儿锡儿还有怀儿可算是回来了，妾身给王爷准备了一些小点心，王爷赏脸吃些罢。” 王妃的声音带着笑意，说话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得体。 这让人怎么相信，她是一个可以置人于死地的恶人呢？ “王妃可真是贤惠。”楠亲王从软榻上起了身，道，“这些年来，也亏了王妃，本王才能如此高枕无忧地处理府外要事。” 听到楠亲王的夸赞，王妃显然很是高兴，却还是佯嗔道：“王爷好端端的怎么又说起这样的话来？为王爷分忧，这些事情本来就是妾身身为王妃的本分啊。” 楠亲王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道：“只是不知道，这些年来，王妃可曾做过什么让自己后悔的事情？” 王妃听到这样的话，本来不以为如何，可是突然心里一紧。楠亲王的性情如何，她最是清楚，他怎么会这么问她？ 难不成，事情败露了，还是王爷只是起了疑心？ 来不及想太多，王妃屈膝说道：“王爷，妾身所做的，都是为了王爷好，为了整个王府好，未曾后悔过。不知王爷这样问，可是觉得妾身有哪件事情做得不太妥当？” 楠亲王并没有说话。王妃的心情更加紧张起来，也一直维持着屈膝的姿势，不敢动一分一毫。 “没有，你起来吧。能够有如此贤良的王妃，是本王的福气。”楠亲王说道。 王妃依言起身，温柔地笑道：“能够服侍王爷，才是妾身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她把带来的食盒打开，把里面的点心一一拿出来，道：“王爷趁热吃吧，秋老虎天气这种点心凉了反而不好吃。” 楠亲王淡淡地点点头，道：“本王会吃的，若没有别的事，你就去看看子锡吧，一路行马回来，他应该也累了。” 王妃却没有立刻离开。 “王爷……妾身听说，舞儿也回来了。七年未见，妾身很是想念，便想先去看看舞儿。至于锡儿，在王府里也是天天都见的，不急。”王妃屈膝说道。 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518章 太过正常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楠亲王挑了挑眉毛，道：“舞儿已经休息了，吩咐了不让任何人打扰，若是要见，那就等等明天吧。~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 “才回来，谁都不见就休息了？”王妃惊讶地问道。“舞儿是发生了什么吗？难道是毒还没有解？” 问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王妃眼睛里面有微光一闪而过。 “没有，舞儿年纪还这么小，长途跋涉我们受得，她可受不得。还没到家呢，她就嚷嚷着累趴了。”楠亲王微笑着说道，眼中满是慈爱。“让她睡吧，不用去打扰她，她随性惯了，好不容易回到家，也该让她自由自在的。” “是，妾身知道了。”王妃看到楠亲王那真心流露的慈爱的笑容，这才稍稍有些放心。 王爷，应该还没有觉察到什么吧。 可是，这个贱婢生的孩子，竟然如此命大！她特意托人从南疆带来的毒药，本来以为无药可解，可是这个月舞居然还是没死！ 只要她一日不死，她就一日不能安心。不过眼下，还是不能轻举妄动。月舞，怕是早已经产生警惕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去看过玉子锡之后，王妃就径直回了自己的院子。本来以为可以从自己的儿子这里探听到什么要紧的东西，可是锡儿居然什么都不懂的样子。只说有人把解药找了回来，妹妹才被救得了一条命。 到底是太过正常。 太过正常，反而是不正常了。月舞都中毒快要身死了，怎么这么大的事情，王爷回来却只字不提？ 不对，不对。 他们，一定知道了什么。可是，她绝对不能被指认为心肠歹毒的主母。要不然，她就再也不能再在王爷身边了，自己的一双儿女，怕是也难逃厄运。 “乱红，乱红！”王妃一想到那可怕的结果，便禁不住呼吸紊乱，连忙急促地喊道。 乱红连忙应了一声，便进了王妃的寝室。外面的小奴婢看到乱红匆匆而去的身影，眼中满是羡慕。 “慧慧你看，乱红姐姐如今可真是得宠。当初她还只是一个和我们一样的下等奴婢呢，可是现在王妃可是几乎事事依靠她，信任到这个地步！” 旁边的小奴婢一拍她的脑袋，笑骂道：“想什么呢！我们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好，羡慕别人有何用？乱红姐姐能够被王妃如此信任，当然是有本事。如果你也有本事，就能像她那样啊。”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只是羡慕嘛。”那小奴婢吐吐舌头，摸了摸发疼的脑袋，便不再去想乱红的事情。 有些事情，本来就是羡慕不来了，这样安安分分做一个守门的小奴婢，其实也并不是不好。 “王妃，叫奴婢可有什么事？”乱红语声温柔地说道。 她的声音有一种奇妙的安抚人心的魔力，王妃一听到这个声音，心情便慢慢平静下来。 “我问你，那个云蘅，今日可有回来？”王妃揉了揉太阳穴，问道。 乱红见状连忙过去替王妃轻轻按摩着太阳穴。她手法轻柔而又恰到好处，王妃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519章 虚与委蛇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乱红这才柔声回话道：“回王妃，不曾。~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 王妃倏然睁开了眼睛。 “不曾？”她的声音陡然尖厉起来，连乱红都忍不住轻轻地颤抖了一下。“你去，快去查，看看云蘅到底出了什么事情，我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不，”她又马上纠正，“如果死了，你便回来汇报，若是没死，就一定要让她在明日天亮之前死掉！至于怎么死，你知道怎么做的。” 乱红惊疑道：“王妃，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怎么这么急？天亮之前杀了云蘅，怕是很难做到。” “再难也要给我做到！”王妃近乎是低吼着了，她紧紧地抓住乱红的手，力道之大，乱红的手都红了一大片。 王妃近乎狂乱的语声还在继续：“乱红，你一定要帮我，如果云蘅那贱人不死，她早晚卖了我！到时候，到时候你也没有活路！” 乱红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只是轻柔地拍了拍王妃的手，好似安抚一般地说道：“王妃，别怕，云蘅那丫头的总算还是顾念着她的家人的，她不敢随便乱说。更何况，他们一点证据都没有。” 王妃没有平静下来，反而沉了脸色，眼神如同刀子一般看着乱红说道：“乱红，如今，连你都不听我的了吗？” 乱红面上倒是看不出太大的惧色，却还是慌忙地跪了下来，道：“王妃莫要这样说，奴婢愿意为了王妃做一切事情，只要王妃开心。” 王妃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她俯下身子，伸手抚摸着乱红青春美好的脸庞，轻声说道：“乱红啊，我就知道你和那些三心二意的奴婢不一样。你放心，这件事做成了，我会找个机会，让你侍奉王爷，你说可好？” 这怎么可能？ 王妃绝对不会愿意和任何人分享她的夫君，就算这样可以培植她自己的势力。 乱红比谁都清楚，王妃这样说，必定是动了杀心。这样说不过是因为王妃还需要自己帮她做事，一种权宜之计罢了。 为了不让她所做的事情暴露出去，乱红就必定不能留着。 乱红这样想着，可是当然不敢让王妃看出来她知道她的心思。她只是诚惶诚恐地说道：“王妃言重了，奴婢不敢有那样的非分之想，只想安安静静在王妃身边侍候。” 王妃笑了笑，没有什么情绪波动，问道：“是吗？我以为，你会喜欢那样的荣华富贵和地位。” 乱红不敢抬头，更不敢起身，道：“王妃给奴婢的，已经足够了。奴婢自然不会不喜欢荣华富贵，可是王妃给予奴婢的已经够多了，如果可以的话，奴婢还是更愿意在王妃身边平静地生活。” 王妃盯着乱红看了很久。 而乱红只安静地跪着。 末了，王妃亲手把乱红扶起来，和颜悦色地说道：“好孩子，不用害怕。既然你没有那种意愿，那就留在我身边便是。只有一样——绝不可背叛。” 乱红额头上已经布满了汗珠。她也只能谦卑地说道：“谢王妃成全，奴婢必定不会相叛。” 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520章 去见月舞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好了，去吧。~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王妃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脸色又变得严肃起来。 乱红不再废话，依言退了出去。 今日并没有看到云蘅和王爷他们一起回来，那她到底在哪里呢？不可能是死了。她可以肯定，郡主这一次回来，一定是知道了真相，就是要追究这件事情的。 乱红在原地思考了一阵子，回房里去取了出府对牌，就要出去。有一个小奴婢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乱红姐姐，方才王妃那么急着找你，有何大事啊？” 乱红皱了皱眉头，看向那个说话的小奴婢，那个小奴婢被这样的目光迫得忍不住低下了头。 到底是王妃身边的人，这样的有气势。 过了良久，那个小丫鬟才听到乱红语声柔和的话语，道：“不该你过问的事情，最好闭紧嘴巴，把话烂在肚子里。——这是我的忠告。” 小丫鬟也不笨，还是听出了其中的危险之意，不由得被震慑得不敢出声。乱红也不再管她，消失在了她的视线里。 “这个乱红姐姐，可真是厉害……”小丫鬟看着那早已消失不见的背影，喃喃道。 乱红其实并没有要出府去寻人或打探消息的打算，只不过为了让他们不起疑心，才要出府。 云蘅肯定是被王爷藏在了一个安全的地方，她就算去打探也没用。反而，会被王爷安排的人抓到。 只要有人可以证明，他们确实看见她在这个时候出了府，她的目的就达到了。 所以，她出府去，只是去了茶楼听了一个下午的戏。 再回来的时候，大门口的守卫们认出这是中午出府的王妃身边的红人，都恭恭敬敬地，客气地说道：“是乱红姑娘回来了啊。” 乱红也回以客气的一笑，道：“嗯，回来了。” 正要走进去的时候，乱红突然想到什么，便问了一句：“敢问几位大哥，可曾看见王爷或者四公子出去过？” 守卫如实回答说：“并不曾，姑娘可是有要事找王爷？直接去求见应该就可以了。” “没有，只是随口一问。”乱红笑了笑道。“多谢几位大哥，我就先回去找王妃了。” 守卫又客气地跟她道别。 一切都是很稀松平常的事情，也没有丝毫不自然之处。 乱红进了府之后，便回到王妃的院落里，找来一个信得过的人，吩咐道：“你进去告诉王妃，她要我做的事情，已经妥当了，绝对可靠。我急着回来复命，现在再去处理之后的问题，让王妃安心，不必着急。” 小丫鬟虽然不知道乱红口中说的到底是什么事，但她知道乱红的意思就相当于王妃的意思，就进去按照乱红嘱咐的说了。 王妃果然开心了，还夸赞了几句。 而乱红则是趁着王妃院子里的人都不在，身子一转，就去了月舞的居处所在的地方，落英阁。 “麻烦通报一下，我想见见郡主，有要事。”乱红来到落英阁里面，极有礼貌地对守门的婢女说道。 可是神色里依旧是带了几分焦急的。 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521章 引得尽人皆知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几位婢女一看是王妃身边的人，当下就肃然起敬起来了。~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可是，不让任何人打扰，也是王爷的吩咐，更是郡主自己的意思啊。 于是她们几分为难，说道：“乱红姐姐，实在是抱歉，小郡主在休息，吩咐了不许任何人来打扰的。姐姐可是有什么话？也许我等可以转达，或者姐姐等明日再来。” 乱红眼中闪过失望。 “麻烦进去说一声吧，我要说的事情对小郡主来说非常重要，等不到明日的。”乱红抓住了丫鬟的手，切切地说道。 小婢女迟疑了好一会儿。两头她都不想得罪啊，无论是小郡主，还是王妃，都是王府里面说一不二的人物。 乱红见状，从袖管里拿出一个鼓鼓的钱袋，又从自己发上取下那支最精致漂亮的发钗，给了这几位婢女，说道：“两位妹妹，就帮我通传一声吧，若是我见了郡主，日后定少不了妹妹们的好处。” 女人大抵都是爱美的，看到那样精美的发钗，想着光看看也是一种享受，再不济出去也能当个好价钱，便有些心动了。 “乱红姐姐，可是王妃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小郡主？”其中一位婢女把东西不动声色地收好，却还是问得有些迟疑。 乱红温暖地笑了笑，道：“妹妹记住了，不是王妃叫我来的，但是我要说的事情，和王妃有很大的关系。” 两位婢女看到乱红郑重的神情，也没有想太多，只以为是主子们的什么大事，便不敢随便打听。 “既是如此，我等就为姐姐通传一声，小郡主性子好，或许会答应相见。” 乱红点点头，感激地说道：“谢谢二位妹妹。进去之后，请同小郡主说明，如果是无关紧要的事情，我也不会急着来此求见。请小郡主务必要出来一见。” “好，我晓得了。” 不过片刻，进去传话的婢女走了出来，对乱红说道：“乱红姐姐，小郡主可是答应要见你了呢，请在这里稍候片刻，郡主就会亲自出来相见。” 乱红有些奇怪，进而急忙拉住那婢女的手，道：“这里哪里是说话的地方？可否和郡主说，让我进去再回话？” 乱红才说完，就听见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响了起来：“不必了。” 乱红抬头一看，正是月舞，已经穿好了正式的衣服，像是要出去的样子。只这么一眼，便可窥见那绝代的风姿。 果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 “奴婢拜见小郡主。”乱红连忙屈膝行礼。 月舞疾走几步，来到乱红面前，亲自把她扶起来，道：“这位便是乱红姑娘吧？母妃身边的人，便不必多礼了。” “郡主，奴婢……”乱红看她这么客气的样子，说她是王妃身边的人，便有些惶恐地说道。 “别说了，走吧。我和你一起，去父王那里，你再把想要说的话都说出来。”月舞打断了她的话。 乱红迟疑地说道：“郡主，恐怕不妥。这件事……总不好太过张扬，引得尽人皆知。” 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522章 可奴婢并非诬陷 啃书网(啃书手机版)最新章节阅读请访问的最新网址: M.kenshu.CC 月舞闻言，反而笑了笑。~啃?书*小*说*网：.*无弹窗?@++wwｗ.*kenｓhu.cC “无妨，你就当做是我的贴身婢女，随我去父王那里请安。”月舞又转过头，对守门的婢女说道：“好好在这里看着，不许其他任何人进去，乱红来过这里的事情，也不可对任何人说起。” “是，郡主请放心。”虽然奇怪于月舞会下这样的命令，但她们毕竟见识不多，又不敢胡乱揣测，便应了声。 “走吧。”月舞抬起手来，乱红也顾不得什么，连忙抬手扶着月舞，向楠亲王书房的方向走去。 月舞便只带了这一个婢女。 “麻烦进去通报一声，我来给父王请安了。”月舞对门房说道。 “是。”门房哪里得罪这最得意得宠的小郡主，急忙就去了。 “小郡主，请进去吧，王爷此时正好没有别的事。” 月舞点了一下头，就目不斜视地走了进去。乱红自然也目不斜视地跟着走进去，反正她知道，月舞虽然爱恨极为分明，可绝不是心狠手辣之人。 “舞儿请父王安。”月舞一进去就跪下来给楠亲王行了大礼。 “舞儿这是为何，快起来吧。到父王身边来坐。”看到月舞这么反常的样子，楠亲王不免吃了一惊。 月舞依言起身，在楠亲王身旁的紫檀木阔椅坐下。 “父王，此次舞儿来，是因为这个婢女有些话要说，舞儿姑且和父王分享分享。”月舞微微笑着，说道。 楠亲王的视线下移，最后无声无息地定格在了堂下乱红的身上。 “这不是王妃的贴身婢女吗？可是王妃有什么要说？”楠亲王觉察到不对，可还是选择了先不点破。 乱红也不惊慌，只磕了个头，道：“王爷恕罪，奴婢只是一介贱婢，只是想留得一条命在，所以今天才会来找郡主。” “留得一条命？”楠亲王挑了挑眉，道：“在本王这王府里面，有谁想要你的性命？说来听听。” 月舞只端正地坐着，可是手里的帕子早就被她揉皱了。 乱红深深地叩下头去，道：“王爷，总有一天，奴婢会死在王府里。而凶手，可能是王妃，也可能是王爷您，又或者是月舞郡主。” 楠亲王眉头紧皱。 这样的话说出来，虽然他早有心理准备，可还是有些不舒服的。 “放肆！你说的这是什么浑话！”楠亲王呵斥道。 乱红道：“奴婢不敢放肆。月舞郡主中的南疆奇毒，正是王妃叫人做的。而那个人正是郡主的贴身婢女云蘅，奴婢，也不得不做了那个中间人。” 听到乱红说出这样震撼的话，楠亲王勃然色变。“你可知道，在本王面前胡说八道，诬陷他人要承担什么样的罪责？况且，你说的可是王妃，王府上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王妃最是贤良淑德不过的。” “奴婢知道，可是奴婢并不是诬陷。”乱红的话音里面已经有了几分颤抖。可是，她还是没有十分怯场。 此时怯场，就是把自己推上刑场。这个，她可是清楚得很。 请持续关注我们，更新最快的小说网站www.kenshu.cc 正文 第523章 不简单的人 “你且说，有什么事，有本郡主担着。”月舞神色不挠，却是寒声说道。 “是。”有了月舞这句话，乱红还真就不担心了。“王爷有所不知，王妃她一直视已经死去的尚侧妃以及尚侧妃所留下的孩子，也就是郡主为眼中钉。云蘅是王妃从郡主还小的时候安插过去的，本来只是不想让郡主太出风头，可是后来越看郡主越是恨。便抓了云蘅的父母兄弟，以他们的性命做要挟，让云蘅做些昧心的事情。” 楠亲王听着，脸色越看越难看。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不过是一个婢女，也值得王妃把自己做过的所有祸事都一一告知吗？”楠亲王问道。 乱红还真的点了点头。楠亲王反而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看着她，不知道还说什么才好。 “你有证据？”月舞问道。 乱红想了想，说道：“王妃给云蘅的毒药，如今还有一些在奴婢那里。王爷与郡主若是不信，可以问问云蘅，王妃有没有派奴婢跟她吩咐那些事情，又是不是以她家人的性命做威胁。” 月舞觉得有些不对，便问道：“王妃这么多年来深藏不露，没有一个人看出来她到底是真善还是伪善，按理说，心思应当极为缜密，会把这么多把柄交到你手里？” 乱红不慌不乱，道：“郡主果然心思细腻。只是，奴婢早已经不想跟着王妃错下去了只是之前迫于王妃的威望，可也暗地里动些手脚，就是为了今日这一天。” 她真诚地跪下去，说道：“奴婢恳请王爷与郡主救奴婢一命。如果奴婢再为王妃做那些事情，早晚会死的。” “会死？如果我们此生都无法知道真相，她又那么信任你，你又怎么会死。”月舞冷笑着说道。 这个乱红，如果她的感觉没错，绝对也是一个不简单的人，能有这样的心计，即使揭穿了王妃对她有好处，也绝对要提防这个乱红。 若是乱红不把王妃给捅出来，也能活得好好的，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候向她揭穿王妃呢？ 要是为了什么不良目的，她可不会客气的。 乱红却没有任何异常，说道：“王妃她已经疯魔了，为了她的王妃之位，为了她自己，什么都做得出来。况且，王妃已经动了杀心。这一次的事情她逃过了的话，奴婢就会被她神不知鬼不觉地解决掉。” “什么？”楠亲王惊呼。 他那个温良贤淑的王妃，如今竟然变成了这样心狠手辣的人？ 只要是伤害和紫影有关的人，他绝不会轻饶。如果这个奴婢说的话都是真的，那蓝艺桢是绝对逃不过的了。 “千真万确，王爷。王妃她不可能容忍奴婢知道她那么多的秘密，却还安然在她身边活着，请王爷明察。”乱红泫然欲泣。 “你方才说她很信任你，如今她怎么又要因为怕你把她的事情泄露出去把你灭口了？”月舞的头脑还保有几分冷静，问道。 “王妃的心思，奴婢也不能完全知晓，但奴婢知道，她是万万不会再容着奴婢的了。还请郡主相信奴婢，救救奴婢吧。”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如果你是挑拨离间的呢？”月舞问道。 正文 第524章 奴婢有证据 “郡主倒是不必担心这个，如果奴婢告诉王爷和郡主的有半句谎话，自然可以把奴婢给杀了，千刀万剐，怎样都可以。”乱红问道。 月舞认真地看了看她。乱红倒是神情诚恳无比，一点也不担心自己的话会被事实反驳一样。 姑且，信她这一次？左右，这个乱红虽然有什么目的，却也不用编造这样的谎话来糊弄自己。 “如果，你能指认王妃，我们自然会惩罚王妃。”月舞说道。“父王，你说是吗？” 月舞看着皱眉沉默的楠亲王。她想要看看，一向最疼爱自己的父王，会不会因为王妃要害自己，而治王妃的罪。 楠亲王抬起头来，看着月舞。他当然不会放过胆敢伤害月舞的人，只是，他担心的并不是这个。 “月舞，如果要惩罚王妃，光是这样可不行。她既然敢那样做，就定然是做好了被拆穿的准备，如果她早有准备，我就不能动她，日后，只怕她怀恨在心，做出更加出格的事情。” 听了楠亲王的话，月舞也沉默下来。 这么说，也确实是这样一个道理。自古以来，坏人哪里会这么容易就受到应有的惩罚？只怕，王妃早已留下了后手。 乱红此时说话了：“王爷，奴婢有证据。” 楠亲王闻言激动地睁开了眼睛，说道：“你有证据又怎么不早说？到底在哪里？快点拿过来。” 乱红面无表情地垂下头去，说道：“王爷您可还记得上一次，四公子的事情，您还为此惩罚过四公子的。” 月舞听了有些疑惑。四公子？王妃的事情，怎么会牵扯到四哥哥身上？她不在的这几年里，又发生了什么紧要的的事情，她也不知道的？ “我记得。你是说，怀儿上一次出言不逊？”楠亲王沉吟着，沉思地说道。 上一次，怀儿出言不逊，确实是有些蹊跷，难道这件事情还是王妃设计的？ 乱红磕了个头，说道：“王爷，奴婢说的正是那一次的事情，只可惜了四公子，明明什么都没错，却被罚着跪了两天的祠堂，还被禁足了。” 楠亲王的脸色有些难看。 乱红这样说，岂不是上一次确实是他冤枉了怀儿？这样耻辱的事情，被乱红这样的奴婢给说了出来，自己的脸上总归是有些不太好看。 不过，那个蓝艺桢，可真是胆大包天。 “你且说。”楠亲王说道。 月舞也看着乱红，想要知道她那个嫡母又做出了什么事情，竟然连四哥哥都牵扯到了。 看起来，还不是小事情。 乱红也没有紧张，只回话道：“那一次，大家被王妃召集起来，吃了个朝食，而四公子事前喝的茶里面，被王妃下了药。所以，四公子才会被那药迷惑了心智，说出那样大逆不道的话。” 楠亲王听了，惊讶。 原来，还真的是王妃做的。亏得那时候怀儿喊冤，自己还十分不相信，训斥了他。 “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话？有什么药能迷惑四公子的心智，引得他说出那样的话来？若是诬陷，足以诛九族的。”楠亲王说道。 月舞忍不住问道：“父王，当时四哥哥是说了什么话？” 正文 第525章 爱之深责之切 楠亲王叹了一口气，说道：“那时候，王妃让整个家里的人聚在一起，说要一家人好好吃个饭，那天，你哥哥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竟然说出当今陛下不配做陛下，而应当由我取而代之的浑话。也还好，我命人不许再说起这件事情，我也惩罚了他。” 月舞惊讶地说道：“还有这样的事？如果这样的话传到了京城，我们全家可都是死罪啊。四哥哥应该不会如此啊。” “父王当时也觉得奇怪，可是事实俱在，父王也只能惩治了你四哥哥，否则我们全家都吃不了兜着走。” 乱红的声音适时地响起来，道：“正是因为这件事情非同小可，所以，王妃才会选择这样做，就是为了想要四公子彻底失去做世子的机会。那药，至今还留在奴婢房里。本来，王妃是让奴婢把所有痕迹都消灭掉的。” 世子之位！ 听到这个敏感的词语，楠亲王总算是真真正正被惊到了。 原来，王妃做这些事情，都是为了她自己的地位，为了锡儿的地位？ 可是他从来没有说过要让怀儿当世子。即使平时宠爱他，也只是把他当做喜爱的小儿子罢了。 月舞也看向了楠亲王。 “父王，你看看你。”月舞的声音带了责备，“难不成你真的要让锡哥哥被人耻笑吗？也难怪王妃会如此失常，竟然什么都不顾了。” “父王一直都是想把锡儿培养成世子。”楠亲王说道，“对他那么严苛，你以为真的只是父王不喜欢他吗？爱之深责之切，这句话你是知道的。若父王对锡儿要求不严格，他怎么接手王位？而怀儿，再怎么样也只不过能当个闲散的什么罢了，自然不必要求严格。” 只是楠亲王没有想到的是，自己没有那么严格要求的儿子，反而最让他满意。而被他寄予了厚望的儿子，却这样不争气。 “可是，你这样会让四哥哥误会！同时，也会让锡哥哥误会，让所有人误会！你这样分明就是想给四哥哥机会，旁人也会以为你不满意锡哥哥。如果，你真的想让锡哥哥做世子，就早些定下来才是，否则，只会让所有人看不清方向。”月舞的心情也有几分烦闷起来，忍不住语气就责备更多。 “好了好了，舞儿，都是父王的错。”楠亲王连忙安慰道。 “哎，先不要说这个了。如果王妃真的犯下大错，锡哥哥还能不能当世子，还是未知数。有谁会允许世子的母亲是那样心狠手辣犯下大错的人。”月舞忧心地说道。 “说得也是。”楠亲王也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你认为呢？”月舞却突然问起了乱红。 “郡主，乱红只是一个小奴婢，方才王爷和郡主的话，奴婢一句都不曾听见。”乱红连忙说道。 月舞的眼神却突然狠厉起来，道：“那你到底想要什么？想要四哥哥做世子？这就是你的目的？” “郡主请明察。”乱红更加恭谨地低下头去，道，“奴婢只是小小奴婢，左右不得王爷的主意，谁做世子，于奴婢都是一样的，自当一样的服侍。” 正文 第526章 全家都被灭口 月舞看着她，倒是觉得不像假话。 这个乱红，一直都是十分淡泊名利的样子，没看出来，她对于权力和地位有任何的渴求。 “如果王爷和郡主想要揭穿王妃，奴婢会全力相助，只求郡主能够保住奴婢一条命，或者让奴婢离开王府，去过普通人的日子。” 乱红说道。 “当真？”月舞问道。 “当真。” “那你明日一早，不要被王妃觉察出什么，我派人叫你的时候，带上证据，来指认王妃。”月舞有些疲惫地拍了拍脑袋，说道。 “是。”乱红道。 “走吧，”月舞说道，“你出来这么些时候了，只怕王妃会怀疑，到时候又要出变故。” 乱红却没有起身，道：“郡主可否告知，云蘅是否到了王府？” 月舞下意识地看了看楠亲王。 楠亲王也有些诧异，问道：“问她做什么？难道你和她有什么不寻常的关系？” 乱红摇摇头，说道：“并非如此，只是云蘅她一直以为她的家人在王妃手里，如果想让她配合指认可有点麻烦。只要王妃一个眼神暗示，云蘅就有可能不说实话。” “然后呢？”楠亲王瞧着确实是这么个理儿，也有些头疼。 乱红拜下去，说道：“所以奴婢请王爷把一件事情告诉云蘅，王妃已经把她全家灭口了，就算云蘅为王妃说话，想要保住她以求得亲人的平安，还是不要白费力气了。” 她的声音淡淡的，可是却说出了这么残忍的话来。 “灭口？”月舞有些心惊。全家都被灭口了，那云蘅该有多可怜？ 把这样的事实告诉云蘅，无异于把她推上死路。云蘅那样重情义的，一定会伤心欲绝，万念俱灰的。 “王妃确实让奴婢把云蘅的家人都灭口了。”乱红面无表情地说道，“不过，奴婢看云蘅也是可怜人，她的家人又没有犯什么错，就私自放过了她的家人，还找了个地方藏起来。” 月舞和楠亲王更是惊讶。不过，既然云蘅的家人没有事，那就好了。 “她的家人既然都不在王妃手里了，为何不说让我们告诉她实情，让她放心？”楠亲王问道。 这样残忍的事情，告诉云蘅也太不忍心了，毕竟，就算云蘅被王妃威胁着做了那错事，可还是和月舞一起长大的啊。 乱红表情没有丝毫变化，道：“指认完了王妃，她的家人自然会还给她。这样对她说，才能激起云蘅对王妃最大的仇恨。郡主和云蘅在一起生活那么久，应该知道，云蘅心肠软，遇事总是害怕，就怕她不肯和盘托出。” 楠亲王闻言沉默着。 这样，终究还是残忍的啊。但是，乱红也没有说错。 “不必再说了，我就跟云蘅说，她的家人已经脱险了。”月舞冷冷地说道。“我回来，不只是为了要将王妃处死的。” 乱红似是没有想到月舞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禁抬头愣愣地看着她。 “你说了，我了解云蘅。如果我说，她的家人都死了，她定然也活不下去。说不定，撑不到我把她的家人还活着的消息告诉她，她就碰柱子死了。” 正文 第527章 一起用朝食 乱红低头想了想，说道：“那么，一切就凭郡主和王爷安排，明日，奴婢定会随传随到。” “那就好，你回去吧，这么长时间不在王妃院子里，她怕是可能要怀疑了。”月舞便说道。 “奴婢告退。”乱红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 见乱红走了，屋子里再也没有了外人，楠亲王忍不住问道：“如今如何？我是真的没有想到，信任了几十年的正妃，竟然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他的语气里有几分惭愧。 月舞被楠亲王这么一叫，也回过了神，便急匆匆说道：“父王，不要让任何人说出我出过房间的话，事不宜迟，我去客栈里瞧瞧云蘅。” 眼看她说完就要奔出去，楠亲王连忙叫住了她，道：“你一个人，太不安全了，我让李成涣陪你出去吧。” “没事，人多了打草惊蛇，父王让人留意一下王妃院子里的人的动静就好了。可能，总有一些事情，是心思缜密的乱红也无法预测到的。”月舞说完，就披好斗篷，走了出去。 第二日。 今日，便是要摊开一切的时候了，不知道为何，月舞竟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激动了。 可能，她满心都只在意着，那个平日里总是对她和颜悦色，不舍得她磕了碰了的嫡母，这么对她的一切，都只是为了取得她的信任，让她放松警惕，好趁机下手。 这是一个心机何等深沉的女人。 也怪不得民间的戏文里都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她这样想着，端正了姿态，便去大厅用朝食去了。 她如今回来，自然是全家人都要一起的。只是不知道，这样当着全家人的面把王妃真实的丑恶面目揭露出来，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王妃的母族，又会怎么想。 算了，还是等朝食结束后再说吧。 大厅里。 “听闻小郡主昨日就回来了呢，怎的一直不见人影儿？”一个娇媚的声音说道，眼神不住地往王妃身上瞟。 王妃见了，也就笑着说道：“妹妹何须担心？舞儿不过是长途跋涉有些累了，便不曾出来与大家见面，不过不必着急，待会儿肯定就能见到了。” “是吗？”那个方才说话的人用帕子掩嘴一笑，道：“小郡主啊，这一走就是七年，如今回来肯定已经女大十八变了吧。妾身都不记得小郡主的模样了呢，不过小郡主过世的娘亲那般名动京城，女儿一定也查差不到哪里去。哎呀这多年不见，真想看看小郡主到底长成了如何讨喜的模样。” “这么急做什么呀，待会儿就见到了，不是么？”另一人说道。 最初那人又娇媚地说道：“姐姐就不要拆我台了，只是想念小郡主得很，难道姐姐不想见到吗？权当是仰慕当年的尚侧妃了。” 说着，她暗暗觑着王妃的脸色。她总是不信的，王妃这个女人为何能够几十年如一日地温良贤淑？ 难道她从来不嫉妒？从来不会想要王爷宠幸她？ 这世间能做到如此的怕是不多吧？除非，那个女人根本不爱自己的丈夫。 正文 第528章 勾心斗角 不过，虽说看着一向端庄的王妃醋一醋很是有趣。不过，之后等来的可就不会那么好玩了。 如果王妃真的嫉妒了，那就说明她心机深沉，而且善于隐忍。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早知道了王妃的心思，到时候也可不必被动些。 不过，王妃既然已经伪装了那么多年了，怎么可能因为她言语上的故意挑衅而露出破绽。 王妃照样是端庄无比地笑了笑，道：“众位妹妹想要见到舞儿的心情我也可以理解，毕竟紫影妹妹也死了那么多年了，我也想念得很，看到舞儿，就像看到紫影妹妹一样呢。” 那个姬妾看王妃这模样，心里暗暗冷哼一声。她就不信了。这个王妃，还能装到天荒地老，永远不露出破绽。 “王妃说的是。”她温顺地低头说道。 “王爷到，郡主到——”忽然，就听到小厮通传的声音。 几位姬妾还有公子小姐听到都不由提起了一颗心。早就知道，这个最小的郡主，同样也是王爷最放在心上的女儿了。 如今，倒是要好好地见一见。 楠亲王和月舞很快一起走进了大厅。待她们都向楠亲王行礼后，月舞也按着礼节给大厅里该行礼的人行了礼。 “小小姐果然是风姿出尘哪！”月舞刚一坐下，就听见这般娇媚甜美得能腻死人的声音这样说道。 “这位姨娘是？原谅月舞小小离开青州，不记得众位姨娘和兄弟姐妹的模样了。”月舞的语声淡淡的，委实听不出什么感情。 那个姬妾难堪地笑了笑，转而又笑得甚为灿烂，说道：“这原也怪不得小郡主，小郡主当时年纪小所以不记得，不过，妾身倒是还有幸抱过一次小郡主呢。” 月舞听得厌烦，冷冷地斜了一下眼睛，便不再说话。 一时间，气氛都有些变了。那个姬妾自然是无比尴尬的，她虽然不是侧妃，但也是王爷身边的人，哪里受过这样的闲气？ 不过，王爷最是看重这个小郡主，她也是无法，只得忍了。 只盼，这位小祖宗最好只是回来住上那么几日，就嫁人去了。 如今这年龄，似乎也没差了。 “好了，大家都好好吃饭吧，一家人，难得聚在一起。上一次，还是怀儿……”说到这里，王妃自感失言，便生生改口道：“还是好长时间以前了呢。”王妃笑着说道，又让人亲自给月舞盛了碗汤。 月舞抬起头来，问道：“不知母妃方才说，我四哥哥怎么了？” 众人一时都沉默了，只看着楠亲王、玉子怀还有子怀的母妃瑜妃。 可是偏偏有一个不知死活的，兴冲冲地说道“小郡主可是有所不知，上次王妃召集全府的人一起吃饭，四公子竟然当众说当今陛下……” “你给我住嘴！”那个姬妾还没有说完，楠亲王就严厉地呵斥了出来。 那个小妾猛地身子一颤，顿时脸色发白，诺诺地说道：“王爷饶命，妾身……妾身只是太过激动，一时忘记了王爷和王妃嘱咐过的话。” 正文 第529章 狐狸尾巴 “哦？”月舞只疑问了一声，“既然父王不让说，舞儿就不问了。终是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在呢，大家安心吃饭吧。” 说完，月舞就真的只埋头吃饭了。 大家伙看着，也暂时不知道如何是好。 “吃吧吃吧。”王妃说道，然后又转过头，皱着眉对方才那位姬妾低声说道：“自知说错了话，还在这儿碍眼不成？” 本来，这王府中人数众多，一个桌子肯定容不得那么多人同桌吃饭，所以没有正经位份的侍妾以及子女都要被安排在另外的小桌子围着主桌。 可是如今，王妃连次桌都不肯让她待着，她自然是羞愤无比了。只可惜，她一人的力量尚小，也不敢同王妃硬着来。 更何况，这里不止有一干姬妾和小辈，还有王爷在场呢。也恨她不争气，进府多年了还是一个小小的侍妾。 好吧，她要忍着，等着这个王妃自己露出狐狸尾巴。 那个小妾如此恶狠狠地想着，便随便找了个借口，退了下去。 席间，王妃总是殷勤地给月舞夹菜添肉的，月舞心里虽然膈应，但也勉强吃下了。 她还不至于胆大到在这种情况下给她下毒的吧。 宴席也渐渐地散了。一切都是这样稀松平常的样子，如果不大张旗鼓，没人能想象得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情，就连王妃自己也是蒙在鼓里。 “王妃，本王找你有些事情，等会儿来本王书房吧。”吃完饭后，楠亲王接过了月舞递过来的手帕，抹了抹嘴巴说道。 他说得很是闲适的样子，让人察觉不到他的真实目的。 不过，活了这些年了，官场上也是耳濡目染，这点本事还是不足为奇的。 “王爷找妾身有何要紧事？可是舞儿有什么问题？”王妃惊讶地问道，眼神也飘向了月舞。 月舞不答，楠亲王便说道，“是王府内部的事情，你不用看月舞。待会儿来了，你自然就会知道。” “好，妾身吩咐人把这里都收拾好了，就去王爷的书房。”王妃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是眼前的人事物，明明都是挺正常的啊。 难不成，是自己亏心事做太多了，竟然也会风声鹤唳了？ 王妃自嘲地笑了笑，不过却是隐秘的。 “乱红，等下你不要和我一起进去，就留在外面，只要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就随机应变，一定要保下我。”王妃悄悄地对乱红吩咐道。 乱红的眼中闪过隐隐一道明亮的光芒，不过她低着头，王妃也看不到。 “是，王妃，奴婢记住了。” 乱红应道。 “真是本王妃的好丫头。”王妃和颜悦色地赞叹一声，那神情和平日里对孩子们说话的时候一模一样。 一样的，笑中都不怀好意。 王妃这才放心走进了楠亲王的书房里面。乱红转身的时候，嘴边扬起一抹怜悯但是痛快的微笑。 怜悯这个女人，但是为自己感到高兴。 “王爷，妾身来了，给王爷请安。”王妃端庄得体地给楠亲王行礼道。 正文 第530章 太让我失望 “坐吧。”楠亲王随意地说了一声。 王妃抬起头来，看到月舞也坐在楠亲王的身边，便微笑着说道：“舞儿也在。” 月舞闻言也抬起头来，笑得如同儿时面对她的时候那样天真无邪，道：“是啊母妃，儿臣等你好久了。” “真是个乖孩子，和七年前没差的。”王妃笑着赞叹了一句，便又对楠亲王说道：“王爷可否说，找妾身何事了。” “哦，自然可以。”楠亲王一副无所谓的语气，说着。只是，王妃反而觉得，这样的王爷，似是有些不正常。 “王妃，早就知道你贤良淑德，不过，我可从来没想过，你竟然如此贤良淑德。”楠亲王眼色突然凌厉起来，那最后的四个字特意咬重了音。 王妃一听，觉得这阵势有些不对，连忙自己先跪下了，说道：“不知王爷何出此言？妾身……听不太懂。” “艺桢，本王可是在夸你，就算夸错了方面，不过也是要夸的。”楠亲王脸色冷冷的，说道。 “本王真是没有想到，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竟然也能够想到那种等闲男子都想不到的妙计，来迫害我的儿子和女儿！” 王妃心里慌得要命，神色凄惶地看着楠亲王，道：“妾身没有，王爷，您可是最知道妾身的人品的，妾身怎么会想出什么毒计来害几位公子和郡主？” “我就是自以为自己太知道你的人品，才会把这么大一个王府的后院都交给你来管理，只是你太让我失望。艺桢，我当初就不应该把你娶进门。” 楠亲王的声音中也有深深的痛苦和失望。“你知不知道，艺桢，除了紫影，你是本王最信任的人。” “我没有啊，王爷，您要相信我。您一定是听了什么人的胡说八道，妾身对王爷，对整个王府，从来都是一心一意的。”王妃辩解道。 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王爷和月舞一回来就要这样严厉地质问她，言语间丝毫不留余地。难道，是云蘅经不住严刑拷打，什么都招了？ 不。不可能，虽然她已经下令杀了云蘅的家人，可是云蘅不知道啊。只要云蘅认为自己的家人还在自己手里，那就算是自己死了，也绝不会说实话。 不过无论如何，她当初都应该尽早处理掉云蘅。都怪自己太心软了，反倒留下这么大一个祸患。 “母妃，舞儿能不能问问你，你是一心一意害人呢？还是一心一意替王府料理着大大小小的事情呢？当然，我也不是要抹杀你的功劳，自从我走了，王府里再也没出什么大事，都是母妃您的功劳啊。”月舞暗暗咬紧了嘴唇，却还是笑得甜美地说道。 “只不过，你暗中是否又做了什么事情，我们可不懂。不过，你心里肯定清楚的，对吧？” 月舞继续说道，语气里满是嘲讽。也不知道是嘲讽自己多些，还是嘲讽王妃多些。 说不定，母妃当年，就是被这个王妃害死的。否则一直以来都是好好的，为什么偏偏会难产？ 这一难产，母妃还就死了？ 她怀疑。 正文 第531章 夫妻情谊？ “舞儿，你怎么能这么说母妃呢？”王妃的语气幽怨，说道，“难道舞儿不记得你小时候，母妃是如何疼爱你的了吗？无论你有什么头疼脑热的，母妃始终坚持衣不解带地照顾你。” 她这样一说，月舞就有些茫然了。 毕竟，王妃说的确实是真的。她小的时候，一有什么突发状况，总是王妃替她挡着。最担心她的，王妃算是一个吧。的， 不过，月舞实在不知道王妃那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如果是假意，那也骗了她十几年了。 “我记得，可是现在证据摆在我面前，我没有办法不怀疑你，我的嫡母。”月舞深呼吸了一下，说道。 “舞儿，你……”王妃神色哀哀的，有什么话要说，可是又说不出口的样子。 楠亲王的神色也更多了几分郁结。 “如果你承认了，你在我的饭食里面下毒，是为了什么目的，我就放过你。”月舞说道，“不过，只是留下你王妃的地位，把你幽禁起来罢了。” “你不可以这样，月舞。母妃是千真万确对你好的，这么多年来，从来问心无愧，王爷，您可要明察，定是有人诬陷妾身。”王妃神色急切地说道。 楠亲王痛心地开口道：“如果你什么都没有做，为什么有人会说你？况且，人证物证本王都见到了，如果你不想死，就直接认了吧。否则，别怪本王不顾数十年的夫妻情谊！” 夫妻情谊？ 听到这个词语，王妃有些痴愣地笑了起来。 楠亲王一门心思扑在尚紫影身上。尚紫影死后，又是一门心思扑在月舞身上，他有什么时候是真正把她当作妻子来看待的？ 夫妻情谊。这个词语真是越听越觉得讽刺。 “王爷，妾身都是冤枉的，如果王爷执意认为是妾身做了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尽管处置就是。”王妃端端正正地磕了一个头，说道。 她这样，反而是让楠亲王有些迟疑了。 月舞见状说道：“你口口声声说你是冤枉的，究竟冤枉在何处？又有什么证据证明你是清白的？” 这番话，让王妃的心思瞬间活络了起来。 她捏紧了手，说道：“你们说的下毒，还有上次怀儿做的事情，都与我没有丝毫关系。我在这府里交往的人并不是很多，可是人人知道我身边的乱红人品极是不错，也很能干，她可以证明我没有做那些事情。” 王妃只是想着，方才叮嘱了乱红要提防的事情，而乱红从来不会让自己失望的。希望把乱红叫来，能够争取救自己一救。 月舞闻言，看了看王妃，不说话。 看来乱红真的很得王妃的信任。她记得她离开青州进宫的时候，好像还没有听说有乱红这个名字的存在。 那她又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到底是什么样的来头，才能有那样缜密的心思？ “那，你就把乱红叫进来吧。”月舞想不出什么所以然，便微微闭了眼睛，说道。 王妃听到月舞这句话，顿时喜上眉梢。 正文 第532章 平地惊雷起 只要自己身边还有帮手，她起码就能多点底。 乱红……应该不会背叛自己的，虽然她平时看起来有些冷淡，看起来心机有些深沉，可是却不是什么好财的，也不是什么贪恋地位和权势的。 所以，她当初才敢这么放心地信任她。关键是这个乱红背景也不错，父母都不在了，只有一个哥哥和弟弟。 乱红很快被带了进来。 进来的时候，乱红不动声色地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王妃，嘴唇抿得紧紧的。王妃自然看到了乱红的小动作，还以为乱红是在告诉她，什么都准备好了。 什么东西都不会被搜出来。 王妃虽然面上还是一脸的凄苦，但是心里却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乱红，本王且问你，你可知道王妃做了什么不可见人的坏事？比如说，关于这一次月舞郡主被下毒差点死去的事情。” 楠亲王威严的声音响起来。 王妃听了，连忙又澄清道：“王爷，您怎么可以这样说？那都是没有的事。” 楠亲王冷冷地说道：“我是在问乱红，你不要说话。等下还有你说话的时间。” 王妃这才闭了口，却还是一脸委屈。 乱红丝毫没有受屋子里的气氛的影响，只端端正正跪下来，回话道：“回禀王爷、郡主，王妃确实没有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一件都没有。” 什么？！ 楠亲王和月舞都愣住了。这个乱红，明明是自己来说可以指认王妃的过错，可是如今又说王妃没有做那些事情，到底想干什么？ 王妃听了则是大喜过望，道：“王爷，舞儿，你们也都听到了，妾身并没有做对不起王爷和郡主的事情，请王爷明察啊。” 楠亲王听了，只有黑着脸。 然而乱红又说了下去，“因为所有伤天害理的事情，王妃总是不敢经由自己的手的，所以，都是我们这些底下人去替她做。王妃为了保住自己的王妃之位自己大公子的世子之位，早已经丧心病狂了。” 这番话，才是真真正正的平地惊雷起。 “乱红，你在说什么？再给我说一遍！”楠亲王妃不可置信地看着乱红的脸庞，厉声说道。 “王妃，你也不必吓唬乱红。”月舞嘲讽地说道。 “妾身没有，妾身绝对没有做那些坏事，也绝对没有让其他任何人来做。”王妃转向楠亲王，说道。“这个丫头必定是不知受了谁的好处，故意陷害妾身的，王爷可不要相信她的话。” 楠亲王皱了皱眉头，说道：“王妃，说要乱红来给你作证的可是你自己，可是如今说这些话又是何意？” 王妃尽量想要保持冷静，可是这一次的事情，这一句句话，让她根本没有办法冷静下来。 这还是王爷第一次这么认真严肃地对她疾言厉色，她没有办法承受这样的事情。这可是她此生唯一爱的男人，即使迟暮也不想分离的啊。 “王爷，妾身要证据，妾身只要证据！”王妃激动地说道，如同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单凭乱红的只言片语，哪里作得数？” 正文 第533章 被背叛 楠亲王叹息着摇摇头，说道：“既然你要证据，那我都依你，人证物证，我都会给你。” 楠亲王这么说着，便吩咐乱红，让她把东西都呈上来。 乱红依言起身，从身后小厮的手里拿过来几个小药瓶。那几个小药瓶但是做得精致而又小巧玲珑，不过里面的东西却可以让人退避三舍。 “不知王妃可还记得这个小药瓶？”乱红把小药瓶拿到王妃面前，冷静地问道，“奴婢却还记得，那日全府的人都在一处，是王妃亲手把这个小药瓶拿给奴婢，说把它下在四公子的茶水里面。之后，四公子就药性发作，说了那浑话而被王爷罚跪两天祠堂，禁足一个月。” “呵，笑话。”王妃的声音低低的，“我是什么这样的人，王爷最清楚了，不论你说什么，只要我是清白的，就不怕。” 王妃逼近了乱红的脸庞，说道：“再说了，四公子被惩罚了，被禁足了，可是那对我有什么大好处吗？如今还不起该怎样就怎样？” 乱红不动声色地后退了一步，跟这样一个女人接触得太近，她觉得不舒服。 但乱红还是不畏不惧地说道：“王妃是没有得到什么大的好处，不过这只是表面上。实际上，您这样做，王爷心里对于四公子就总是不会那么完全信任的了。这一招才是高明，后果可以严重也可以一下子揭过，可是不管怎样，四公子不会再那么得王爷欢心。” 王妃的脸色变了几变。 “乱红，你说得这样清楚，可是你自己的想法？这样的想法，我可从来没有想过的。”王妃神态还是柔柔弱弱的，言语却不柔弱。 乱红说道：“是与不是，王妃比奴婢更清楚，不需奴婢诬赖。” 说完，她不再执着于这个小药瓶，而是又把一个药瓶递到了王妃跟前，道：“王妃，这个药时日还不长，您总该能够认得出来吧？” 王妃一看到那个白色的小瓷瓶，心里就慌了。 这……分明是她命令乱红让云蘅下在月舞的饭食里，让月舞中毒的那个小瓷瓶啊。 她已经吩咐乱红把它销毁了。可是如今竟然还在乱红手里。 可见，乱红早就背叛她了。只是可恨，她一直没有看出来。如今，造成了这样危险的局面，这可怎么办？ 她已经是完完全全的被动了。 “你简直胡说，我何时那样吩咐过你？”王妃还是妄想狡辩。只要她不承认，她就可以没事。 可惜，她还是看得不清楚。 乱红这样的身份的人，已决定好要扳倒一个地位比她高的人，就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因为，如果不彻底把那个人拉下来，死的就一定是她。 所以，乱红势在必得，王妃就必然不能全身而退。 “王妃不承认的话，就只能把云蘅妹妹请来了。”乱红这话是对楠亲王和月舞说的。 楠亲王脸色凝重，最终点了点头。 王妃不免更是惊惶。 云蘅……云蘅，云蘅？不是已经叫乱红把她解决了吗？ 这样想着想着，王妃终是凄然笑了出来。对啊，她叫的是乱红，而乱红想必为了今天已经准备了良久。 正文 第534章 由不得狡辩 所以云蘅没死也应当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啊，她偏偏没想起来。 不过，就算云蘅指认，她也不可能承认的。 没过一会儿，云蘅苍白着一张秀气的脸，被带了进来。按理来说，这么多人从外面进来，又到了王爷的书房里，稍稍有点脑子的都会觉得奇怪的。 只可惜，她们并不关心这场“斗争”过程如何，只要最终王妃是被惩罚了就行。 少了一个王妃，就是少了一个阻力。 云蘅没有看王妃，只轻微地喘着气，看起来很虚弱的样子。只不知是身体上的虚弱还是心灵上的虚弱。 王妃轻蔑地笑了笑。 “云蘅丫头不是舞儿房中的人吗？昨天好像没有回来？不过今天就回来了，可真是巧的很。不过我与云蘅丫头也没有深交，她如何得知我做过的事情？” 王妃打算先发制人，说道。 “王妃……奴婢如今这个模样，都是您害得啊，果真是贵人多忘事，给忘了不成？”云蘅还是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同别人说话。 可这也实在是因为，她不能忍了。虽说父母兄弟都还好好的，可是无论如何，王妃动过要杀了她全家的念头。 如果不是乱红好心，她这辈子都见不到爹娘了。 “云蘅，你可知道你在说些什么？”王妃皱着眉头问道。 “不用管她，也不用怕，有什么事，我给你担着。”月舞对云蘅说道。毕竟是陪伴了自己长达十几年之久的丫头，月舞终究不忍心。 况且，云蘅本来就是受人威胁的，要不是自己家人可能有危险，她还是那个善良体贴的云蘅，她儿时最好的玩伴。 “舞儿，你要知道，我才是你的母亲。这样相信一个外人，你让母亲情何以堪？”王妃这么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不得不说，演技不错。 “是吗。”月舞清清淡淡地说道，“可是我只记得，我的母妃姓尚，名叫尚紫影，而她已经死去多年了。” 自从知道王妃就是下毒害她的人，月舞就尤其不愿意听这个伪善的女人提起她的母妃，或者说她自己是月舞的母亲。 “可是，这么多年来，我也是对你视若己出，难道这么多年的真情，换不来舞儿的感念吗？”王妃哭得更加伤心。 楠亲王却是听不下去了，说道：“你别以为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本王就不知道你到底做过什么事情。乱红和云蘅都说了，是你给子怀下药让他迷失神智，也是你给月舞下毒，害她险些吐血而死。如今人证物证本王看得一清二楚，由不得你狡辩。” 这样的疾言厉色，最是伤人心。 王妃再也伪装不下去了，只是眼泪更加急速地落下来。 她神色哀戚地说道：“王爷，就算是妾身做的，那又如何，妾身只是想拿回自己的东西，所以保住现有的东西，这哪里有错？王爷，妾身不甘心！” 楠亲王看她承认了，脸色更加冷凝，道：“你是王府之中最尊贵的女人，还有什么好不甘心的？促使你这么做的，只不过是你的贪念。” 正文 第535章 整个世界都变得陌生 “贪念？贪念……”王妃近乎机械地重复着这两个字。“是啊，我的贪念，只不过是想要得到丈夫的宠爱。如果没有尚紫影的出现，也许我会成为最贤惠的王妃。 “原以为，王爷只是天生不好女色，只是尚紫影进了府，我才知道，原来铁树也有开花的一天，只不过不是因为我。 “可是，我到底哪里做错了？为什么王爷对我如此冷漠？我只是想得到想要的幸福，这也有错吗？每次看到尚紫影那幸福的模样，我都想毁掉，因为，那原本是属于我的！” 王妃近乎嘶吼着说完了这番话，便全身脱力般坐在了冰冷的地面上。她的眼神中已经没有了任何清醒。 “毁掉？”月舞敏感地重复道，“王妃，请您坦白告诉我，当年母妃生下我就死了，是不是与你有关？” 如果是，她真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王妃听到这句问话，突然抬起头来，对着月舞诡异地笑了笑，说道：“小郡主果然是聪慧过人，事到如今，我也不想隐瞒什么了，左不过一死。我看你那个美丽的母妃，真的是不顺眼，所以我就让她难产了。” 王妃的声音还未完全落下，脸上已经挨了重重的一巴掌。她被打得整个身子都要翻倒，抬起头便看见了楠亲王那盛怒的脸庞。 月舞也愣住了。这样的事实从王妃嘴里得到了证实，她反而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眼前这个女人，杀了她的母妃，还假仁假义地养了她七年，最终又要把她也一并除去。 整个世界似乎于她都变得十分陌生。 “王爷，心疼了？”面对那盛怒的脸庞，王妃只痴痴地问出了这句话，“妾身就知道王爷知道了会心疼，所以就瞒了这么多年，一直不敢告诉你。可是，现在好了。” 王妃凄冷地笑笑。 她已经什么都不怕了。什么错事或者她不认为做错了的事情，都被翻了出来，最坏的结果也已经在眼前了，她再没有什么好怕的。 这么多年的心里话，她也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说一说了。 “你既然知道，却还是害死了她。”楠亲王的嘴唇有些颤抖，“你怎么可以这么狠毒。我给了你王妃之位，还不够吗？你明知道一个人的爱不能分给别人的。” 他一直以为王妃是最善解人意的，一点不同于其他的侍妾以及侧妃。可是，如今王妃也是变坏了。 或许，一部分责任在他。 “王妃之位？王爷真是说笑了，”这也是王妃第一次用这样的口吻和楠亲王说话，竟然觉得十分痛快。 “如果我真的什么都不管，人人都只会当我是个摆设，没人记得我是王爷明媒正娶的王妃。所以这些年来我才紧紧抓住了手里的大权。还有锡儿，他明明是王府中的嫡长子，可王爷迟迟不肯把他封为世子，难道不是想把位子留给子怀？又或者是，想要模仿先帝，把自己的世子之位传给月舞？” 王妃质问道，声音尖锐，而自己已是泪流满面。 正文 第536章 烧着一团火 “你到底在瞎说些什么？”月舞听到这样疯癫的话语，不由得出声说道。把世子之位给她？王妃真是想得出来。 王妃听到月舞的话，只冷冷地一哼。 “舞儿，你是不知道，你长得和死去的尚侧妃有多么相像。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我才有必要送你去和你的母妃团圆。”王妃说道。 月舞身子晃了晃。她的杀母仇人就在这里，就在眼前。她真想……真想把她也送去陪自己可怜的母亲。 楠亲王也气得难受。一想起当年紫影死得那样凄惨，心里就仿佛烧着一团火。 “你以为我不想让锡儿继承我的位置？今天以前，世子之位从来都是留给锡儿的，只是可惜了，他自己不争气也就罢了，还有你这个狠毒的母亲。艺桢，是你自己，亲手断送了锡儿的世子之位。” 王妃闻言，当下就愣住了。 她断送了她儿子的世子之位。 这怎么可能。之前，王爷对锡儿那样严格，还总是挑刺，这是想要把世子之位给他的表现？ “不，我不信。我绝对不会相信的，王爷，事到如今了，你还是不愿意和我坦诚相对，还是这样把我当做傻子。”王妃胡乱地挥挥手，语气也是狂乱的。 楠亲王摇了摇头，道：“如此，已经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日后，你就一直待在你的院子里吧，我会对外说你重病了，一两年过后，你就会‘病逝’，直到死，我也不会再见你。” 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也是王妃逼他的。如果她安安分分的，做好自己的本分，自己百年之后也是可以和她葬在一起的。 可是，虽然家丑不可外扬，他仁慈地没有夺去她的王妃之位，只是把她一辈子幽禁起来。但其实，这也很残忍了。因为一两年过后，即便她还活着，众人也会以为她早就死了。 对她来说，这估计是最严重的惩罚了。 王妃听到这样的裁决，果然如遭雷击。她连忙膝行至楠亲王脚边，哭着说道：“不，不要啊王爷，你不可以这样对我。你这样明摆着是让我去死啊！我们好歹夫妻数十年，难道你一点情分都不念了吗？” 楠亲王厌烦地踢开了她，道：“当你害紫影的时候，就应该早就想到这个结果。你知晓我的脾性，任何害紫影的人，我都不可能放过。” 王妃听着，忽然尖叫一声，死死抱住了自己的头颅。 她不想听到这样的话，一点都不想！ “尚紫影，尚紫影，尚紫影！又是这个女人，这个狐狸精！我到底上辈子得罪了你什么，你告诉我，告诉我！”王妃好像得了失心疯一般，胡乱地喊着，说出来的话越来越不堪入耳。 月舞冷漠地看着地上的王妃，然后对楠亲王行了一礼，道：“父王，王妃就交给父王处置了。舞儿有些累了，想先回去休息了。” 月舞相信，楠亲王一定能够处理好这件事情。 楠亲王也是疲惫，看到月舞有些苍白的嘴唇，便应允了。 对王妃只能这样处置，绝不会再有回旋的余地，否则，月舞该有多寒心？紫影泉下有知又该有多寒心？ 正文 第537章 放过？ “不……”王妃还在喃喃着，样子甚是可怜，不过，已经不会有人可怜她了。 月舞从楠亲王书房里走出来，头一次这么感觉家里让人那么难受。如果是在京城的皇宫里，姐姐一定会拼尽一切护着她，绝对不会让你受到伤害。 不过，她早就决定好了，是要回去的。 回到房里，月舞才发现，玉子锡在里面。 月舞诧异地说道，“哥哥在啊，怎么了吗？居然也会到我这里来了。” 月舞理所应当地以为，玉子锡是不知道今天发生的事情的。 然而玉子锡却是有些局促，吞吐了一会儿，说道：“舞儿，我知道母妃做了一些事情，不过她是我唯一的母妃，你能不能和父王说说，让他放过母妃吧。” 月舞更是诧异，同时也是有些慌乱。她不是没有想过，锡哥哥是从小最疼她的哥哥，如果让他知道这件事，以他的性格该怎么难受呢。 可是，明明都瞒好了，为什么锡哥哥还是知道了？ “哥哥，谁告诉你的？”月舞问道，“是四哥哥吗？” 玉子锡摇摇头，道：“不，早在回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们有些事不想让我知道的。不告诉我，就只有几个可能，今天父王单独把母妃叫到书房里，有些不对劲，我就猜到是母妃做错了一些事情。” 玉子锡见到月舞沉默，便上前一步拉住月舞的手臂，说道：“舞儿，不管母亲犯了什么错，她都是我们的母亲啊，她对你也很好。如果可以，你帮我给母妃求求情好不好。” 月舞思考了一下，说道：“锡哥哥，既然你都猜到了，我不妨告诉你，免得你以后还是觉得对你不公平，对王妃不公平。——王妃害的人，正是你的妹妹和四弟。” 玉子锡仿佛没听懂，又问道：“这是什么意思？母妃怎么可能害你和四弟？她很善良的。” “是真的。”月舞肯定道，“人证物证俱在，而且刚才没有人动刑，王妃也已经招了。我的毒，还有上次四哥哥当众失言，都是王妃搞的鬼。她平时多么温柔贤惠，都是做给外人看的。” “不可能。”子锡还是不相信，只一个劲地摇头，“母亲平时对我是严苛了些，可都是为了我好，而且她一向是好性子，从来不打骂下人的。” 月舞也知道子锡的心情，便叹了口气，说道：“锡哥哥，你觉得我骗你有什么好处？我本来就没有了娘亲，如果可以的话，我更希望王妃是真心爱护我。如果你实在不相信，可以去问父王，他更没有理由骗你，骗他们那些外人。” 玉子锡听月舞这么说，眼中已经有了几分动摇。他想起来小时候，月舞的母妃死去的消息传来，他不经意抬头，看到的那个诡异的笑容。 就出现在他亲爱的母亲脸上，显得那样的不和谐。从小到大，母妃也是对别人和颜悦色，唯独对他很是严格。 有一次他功课没有做好，被父王说了几句，母亲知道后就罚他跪了一整夜。 正文 第538章 该回去了 这件事，除了他和母妃，没有人知道。连母妃院子里那些奴婢，都不知道他曾经被母妃那样对待过。 月舞看着子锡的神情，说道：“去看看王妃吧。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和她自己，这个时候你去和她说说话，她也许会高兴的。今天以后，她会生一场大病，两年后死去，那以后你就再也不能见她了。” 玉子锡愣愣地看着月舞，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反应。良久之后，待月舞再一次催促时，玉子锡才如梦初醒，立马夺门而去。 月舞看着他的背影，又是叹了一口气。 很奇怪的是，她本来以为她会哭的，可是竟然没有，毕竟她也养育了自己那么多年，平时她也会维护自己，惩罚那些嫉妒她的姐妹们。 虽然，那可能只是因为那样做可以让那些姐妹们恨她更深。 她该回去了，回京城去。王府这里，有子怀哥哥和锡哥哥孝顺着父王，应该也不需要她了。 “郡主，乱红来了，说是想要见您，要叫进来吗？”月舞刚刚坐下来想了一会儿，就听到外面小奴婢的声音响起来。 乱红？ 月舞有几分奇怪，这个时候，王妃都已经受到应有的惩罚了，怎么乱红还来？ “让她进来吧。”月舞回道。 乱红也很快走进来了。 “奴婢给小郡主请安。”乱红规规矩矩地给月舞行礼道。 月舞略微点点头，道：“不用多礼了，你且说吧，这一回找我又有什么事？” 乱红说得也是分外的实诚：“奴婢是来服侍小郡主的，请小郡主留下奴婢吧。王妃那里，已经没有乱红的容身之处了。” “哦？”月舞惊讶地挑眉，“你怎么知道我会不会把你留下来？我知道，你是个不简单的人，不过我可不一定喜欢。” “这……”乱红一时想不出回应的话语。 “乱红，你曾经是王妃身边的人，仅这一点，我就不可能会用你。一个曾经背叛过其他人的人，我也不会相信的。”月舞说道。 “小郡主不要急着拒绝，如果奴婢留在小郡主，绝对不会给郡主添麻烦，还可以替郡主做一些事情。”乱红说道。 “不，我不需要。”月舞直截了当地拒绝了，“我是喜欢聪明的人，可是太聪明的人总是有些危险。我用不起，也不敢用。如果你有什么要求，直接说就好了，不必拐弯抹角的。” “郡主，您……”乱红抬起头来看着月舞，眼神里头一回有了丝丝缕缕的迷茫。她不明白，为什么聪明的人反而不要。 月舞看出了乱红的心思，劝道，“乱红，我知道你没有什么恶意，可是你奉劝你，在我身边不会平静的。而我不希望你卷入那波诡云谲的斗争之中，那样对你没有丝毫好处的。” “郡主，乱红并不怕那些。如果乱红不跟着郡主，还真不知道还有谁是值得奴婢跟着的。”乱红眼里还是有些茫然的，可是话语间还是十分真诚。 月舞闻言反问道：“难道，你就没有想过，不跟着任何人，再也不做奴婢吗？那样，你会自由很多。” 正文 第539章 往事 “不再做奴婢？”乱红喃喃地重复了一遍，依旧迷茫，而且是更迷茫了。 “如果你想出去，我会安排，没有人会阻拦你。你并不是家生丫头，我会把卖身契给你，你就可以走了。”月舞说道。 “可是，如果我不做奴婢，出去了能做什么呢？”乱红茫然地说道，“如今我也不瞒郡主，我的家人都被王妃害死了。我的母亲就是当年给尚侧妃接生的稳婆，她发现了王妃的阴谋，接生完之后就要带着我们全家逃亡。可是却还是被王妃的人追上了，还是我装死，才逃过了一劫。” 乱红说着，眼前又浮现出当年那血淋淋的场景。那时候她还小，那几个黑衣人把爹娘都杀了，尚在襁褓的妹妹也被那几个人摔在了地上生生给摔死了。 那鲜血，全都撒在了她的脸上，身上。目之所及，全都是一片惨艳的鲜红，她鼻翼间充斥着的，也都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 “所以，奴婢进了王府，都是为了给自己的家人报仇。进王府之前，奴婢过的都是东躲西藏、和乞丐抢东西甚至自己当乞丐的生活，郡主，奴婢不想回去了。” 乱红的眼神空荡荡的，说道。 月舞从来不知道这样的内幕，当下听到了也就近乎石化了。只要一想到那样的情景，她都觉得心惊。 一个小小的孩子，亲眼看着自己所有的亲人惨死，那该是怎样的撕心裂肺？ 可是如今，乱红说起来的时候，却是如此平静。月舞不相信她是不在意，而是太在意，以至于已经麻木了。 那样的凄惨，一定是腐蚀她的心灵的最直接的东西。 “我……我会给你足够的钱财，你可以凭借自己的手艺，随便你开家店铺，然后嫁给一个平平常常的但是足够忠厚老实的男子，这辈子，好好过日子。”月舞有几分恻隐，说道。 没想到，乱红还是摇摇头，说道：“奴婢做不到，郡主，您还是不用白费力气了。” 她的语气听起来让人感觉有几分受伤，令人不由自主地起了怜悯的心思。 “怎么了，你还是不愿意？那样平平淡淡的生活不好吗？如果你怕苦怕累，你可以随时到王府求助，若是怕拉不下脸面，就一次性拿多些，足够你下半辈子的衣食也就够了。”月舞体贴地说道。 但凡有机会，月舞都不愿意让好好的一个姑娘陷身于那样你来我往的争斗之中，那样也太累了。 “不是，郡主，你的好意奴婢都知道，可是郡主不知道的是，奴婢的心已经完全空了，如今做什么事情都觉得集中不了注意力。”乱红还是没有什么感情的波动，说道。 月舞看着她，也确实如此。 可是，这怎么可以呢？只要一日还在勾心斗角，就一日比一日更不开心。这样的争斗，只会进一步腐蚀她的心。 “听我的话，总会好的。等你嫁了人，儿女绕膝的时候，绝对不会再想着以往的痛苦。”月舞说道，“你比我年长，这样的道理你应该知道。” 正文 第540章 回京城 乱红睁着一双茫然的眼睛，问道：“可是，我觉得我没有办法专心于那样男耕女织的生活，我整天都会是恍惚的，想想过去的美好，爹娘被杀的痛苦，还有报仇时的战栗的快感。” 月舞干脆硬了口气，说道：“不管怎样，你都要出府去，不出府去只会更难受。你的亲事我会请……请四哥哥的母妃帮你留意，我出口拜托的话，她一定会尽心尽力做到的。” 乱红听到月舞语气坚决，便也不再坚持，说道：“那既然如此的话，就只好劳烦郡主和瑜妃了。奴婢与郡主非亲非故，郡主却肯这样不遗余力地帮助奴婢，奴婢此生难忘。” 月舞当然不会把这种小恩放在心上，只摆摆手，说道：“无妨，你只要听我说的就好了，其他方面我会记得帮你打点好。日后我不在青州了，有事你就直接找我四哥，以后四哥在府里应该说话比较有影响力。” “奴婢谢过郡主。”乱红终于不再有别的想法，便跪下来谢恩。“只是，郡主不在青州长住吗？又要回到京城去？” 月舞本来不想对外人说起这件事，但是想想告诉乱红也没什么大碍，便说道：“我还有别的念想在京城，当然是要回去的。而且，青州就算没有我也一样正常，我终究要嫁出去，待在青州太久，只怕更舍不得。” “原来如此。”乱红点点头，又磕了个头，道：“奴婢希望郡主早日找到自己的幸福。若无其他事情，奴婢告退了。” 月舞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便说道：“等等，这段时间你总不能还在王妃院子里住着。如果没什么重要的东西，直接在我的院子里找个地方先住下吧。你告诉院子里的人，她们会带你去，在我这里，也并不需要拘束。” 乱红又退了回来，屈膝对月舞说道：“奴婢多谢郡主，奴婢对之前的住处没有任何的留恋，就直接在郡主这里住下吧。” 月舞有些惊讶，却还是应允道：“好吧，都随你。” 乱红便真的走了。 晚上的时候，月舞就和楠亲王说了，自己想回京城了。虽然人人都挽留，可是月舞还是看到了，那些还没有出阁的姐姐们听到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中明显流露出窃喜的光芒。 月舞只有在心里冷笑。方才父王当着所有人的面说王妃突然生了一场大病，而且不能见任何人，她们也没有分毫的怀疑。 看来这个结果，也是人人都想要的了。要不就是明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就是不愿意过问。 就连瑜妃和几个小辈都没有提出半分质疑。 楠亲王还是惊讶地问道：“怎么了？在家里不好么？才回来一天就要走，父王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你？” 月舞温言软语地，说道：“父王，家里也还有很多人陪着你嘛。如果你想舞儿了，就传信来，舞儿就回家，让父王看个够。” 楠亲王听月舞这么说，无奈地叹了口气。 正文 第541章 册封世子 就算楠亲王真的想念月舞了，又怎么可能真的传信到宫里让月舞回来？不仅麻烦了月舞，而且自己也拉不下这个面子。 “罢了罢了，女大也实在不中留啊。你当真要走了吗？”楠亲王叹了口气，慈爱地说道。 不管月舞做出什么决定，他身为父亲都是要支持的。 而且，不仅只是因为月舞，他才决定让她回京城。那个裴云曜，可不是一个平常人，既然他们两个真心喜欢上了，那也正好。 令秦川手上握着他的把柄，为了不让令秦川轻易扳倒他，总是需要有足够大的筹码。那个筹码，就是裴云曜。 裴云曜是令秦川的人，如果月舞真的嫁给了他，那令秦川多少会顾忌点，顾忌着裴云曜，也顾忌着明姬。 因为月舞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父亲死在他们手里的。 把月舞当做自己的棋子，不是楠亲王的本意，只是形势所迫，他不得不这样多考虑几分。 就算没有皇位，也要活得好好的。 “那舞儿就多谢父王了。”月舞笑得甜甜的，说道。当然只是强颜欢笑罢了，这种情况下有谁还能真心地笑出来？ 楠亲王也被这笑打断了思绪，当下回过神来，问道：“打算什么时候动身？赶得上册封世子的典礼吗？” 册封世子？ 这个节骨眼上，楠亲王突然提起了这件事，饭席上的所有人心思都活络了起来。王妃的儿子算是没希望了，最有可能的当然是四公子，可是不一定所有人都服气。 因为其他几位公子在能力上也差不到哪里去。 月舞也有些惊讶地说道：“册封世子？”父王既然这样说，看样子锡哥哥是做不成世子了。不过这样也好，做了世子就会有很多人妒忌，月舞不希望原本就单纯的锡哥哥被卷入其中。 当个平常人没什么不好，真的。 楠亲王好似没有看到诸人那蠢蠢欲动的眼神，若无其事地点点头，说道：“不错。本王已经早早向陛下请旨了，世子之位，立贤不立长，以四公子子怀为世子，日后继承本王的王位，继续坚守青州。” 果然是四公子。 听到这意料之中的结果，众人虽然感觉不是那么完美，却也没什么异议。 子怀听到这番话，也当即站了出来，不卑不亢地给楠亲王下跪行礼道：“儿子多谢父王厚爱。” 楠亲王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也称不上满意或者不满意。 身为嫡长子的子锡看着子怀的脸，以及其他人若有若无的嘲讽的眼神，显得局促不安。 月舞看见，连忙递过去一个抚慰的眼神，让他不要不自在。也正是因为他这样的小家子气，所以，才会让父王越来越不满意他。 虽然这样的性格大抵是父王自己造成的。否则，青州王府这样嗯环境里，怎么能生出这么一个胆小怕事的公子来？ 子锡看到月舞关心的眼神，也回以一笑，让月舞也放心。 月舞微微一点头，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参加完四哥哥册封世子的典礼，再回京城吧。” 正文 第542章 再相见 这才是楠亲王想要听到的话，他不由得欣慰地笑了笑。 一直拖到了下个月初的时候，册封大典完成，月舞也把乱红的事情都给安排好了，便动身回京城。 这一回，月舞信任的云蘅并没有随着月舞一起回去。月舞想着谁都一样，也就只是随便挑了一个跟随在她身边，反正回到古月殿，也不是没有丫头使唤了。 月舞回去得分外低调。因为并不曾告知明姬，她到底是不是真的还回去，又是什么时候要回去，所以没有惊动任何人，月舞的车马就进了宫。 她如今有这个权力。 不过一回到宫里，月舞先回去的不是自己的古月殿，而是去了明姬的永渝殿。 一声招呼不打就回来了，如今到了，总该去说一声。 此时明姬还是如同往常一样在批阅奏折，秦宿尽职尽责地守在外面。这个时候令秦川已经知道月舞回来了，毕竟月舞进了宫门，当然就会有人禀报于他，但明姬处理政务要紧，所以还不得而知。 看到月舞那熟悉的身影，秦宿守在大殿外面，一时间还以为自己是老眼昏花看错了，只得揉了揉眼睛。 而月舞已经走到了他跟前，随意地拍了拍秦宿的肩膀，笑着说道：“瞅什么呢？我回来了，快去通报给皇姐！” 秦宿这才惭愧地笑道：“原来真是我们小郡主，奴才还以为郡主回了青州便不回来了，所以方才还以为自己认错了呢！” 月舞笑了笑，道：“哎呀没什么的，不过我说了要回来的，你们应该要相信我啊。” 秦宿也笑着，道：“只是前几日王府的四公子才进行了册封世子的仪式，没想到郡主这么快就能回来，还一声招呼也不带打的。这下，陛下可该高兴坏了，这些日子天天念叨自己的妹妹呢。” “好了。”月舞嗔道，“你不进去通报，那我自己进去好了，准把皇姐吓一跳。” 秦宿也乐得如此，便笑着点点头，月舞便进去了。 “皇姐！”月舞一进去就大声喊道。此时明姬正端端正正坐了，看着一份奏折很是入迷的样子。 听到月舞这久违的声音，明姬呆了一呆，方才抬起头来，疑惑道：“月舞？” 月舞微微一笑，跑过去一把抱住了明姬，道：“皇姐，月舞没有骗你吧，我回来了。这么些天不见，皇姐该是想死我了吧？” 明姬拉下她的手，也高兴地笑道：“当然想你，本来以为你不回来了，如今怎么又回来了？难道皇叔竟没有阻止你吗？” 月舞“嗐”地一笑，道：“我要做什么事情，还有谁能拦得住我呀，反正青州如今我是不想面对了，便回来。” 明姬思索着点点头，道：“我听说王妃病了？是做了什么错事吧？就算再来势汹汹的病情，也不可能如此突然而且严重至斯。” 月舞的神情僵了一僵，道：“这样的丑事不提也罢，平白又想起那些不好的事情。此番回到京城，我可不是为了换个地方继续郁结的。” 正文 第543章 简入书 明姬听罢，也赞同地点了点头，道：“那就不说了。眼下，我倒是有件大事，和朝政有关的，你也可以听听。” 月舞疑惑地说道：“怎么了？是什么事情值得你这么认真地和我说？” 明姬把那份奏折放在月舞面前，示意她看。月舞也不推辞，直接拿起来就看。 明姬在一旁说道：“前阵子我一直在念叨着改革，而法令也在前些天颁布了，虽然朝堂上那些大臣服了软，可那也只是表面上的服软。暗地里，他们反而是变本加厉了。” 在明姬说话的这段时间里，月舞也看完了这份奏折。上面的内容，是控诉一个人。吏部侍郎，简入书。 这个人呢，如果月舞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支持这一次变法的少数几个人之一，平日里为人正直，蔑视权贵，由此也得罪了不少人。 不过，也正是因为简入书这不怕得罪人的性子，明姬才力排众议地重用他，也让他作为此次变法的主要推行者。 如今这份奏折上却说简入书贪赃枉法，草菅人命。上面指斥的，都是说简入书如何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阳奉阴违，如何欺上媚下，如何的不知天高地厚。 “皇姐，你打算如何？”月舞试探地问道。 这奏折上列举了简入书大大小小十几条罪状，说的煞有介事的，仿佛亲身经历过一般。这分明是有备而来，而且若不逼的明姬处置了简入书，是绝对不肯善罢甘休的。 这种情况下，就是有心要保住简入书，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我正是为此而愁苦呢，你反倒问起我来。”明姬笑嗔了一句，“我不希望像简大人如此正直忠贞的大臣死去，所以，不管怎样，我都要保住他。” 月舞听到这里，便接了一句，道：“只是，想救倒是想救，却苦于没有好的办法吧。毕竟，那些大臣们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了，不可能给我们抓到什么实质性的把柄。” 明姬烦恼地点点头，道：“就是这样，月舞，你可能想到什么好办法，赶紧说与我听听。” 月舞却是摇了摇头，道：“皇姐，依我看，这个简入书不能保了。” “为什么？”明姬差点叫出来。“我不怕得罪那些老大臣，而且如果没了简入书，我这个变法只怕会推行得更加艰难。” 月舞也有些迟疑。这个简入书毕竟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不管头脑还是实际能力，都非一般人所能及。 “可是……如果不让那些反对的人吃到一点儿甜头，他们怎么会放松警惕？简入书，只是缓兵之计，日后我们的反击定会更加凶猛。”月舞说道。 明姬听了，坚决地摇头，道：“这么多人都知道，简大人不可能做那些事情，如果我轻易定罪了，天下人怎么看我？守旧的大臣怎么看我？简大人又会怎么看我？我要是妥协了，就代表新政法也对旧准绳妥协了，于公于私，于情于理，我都不能那样做。” 正文 第544章 被扼杀于襁褓之中 “那皇姐能怎么做？如今这样的情势对我们并没有优势可言。不妥协，就只有夭折。皇姐能够忍心让所有的准备功亏一篑吗？”月舞犀利地问道。 明姬摇摇头，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可以妥协。一定可以有更好的办法的，一定有。” 月舞叹息一声，道：“皇姐，你还是看不清楚吗？没有哪一次变法不需要流血就可以完美地完成，从你决定让简大人做变法主要推行者的时候就应该很清楚地明白，你是把他往死路上又推进了一步。” 看明姬不说话，月舞又说道：“就算你保得住简入书，可是你能保证，你也能保得住李入书、张入书或者是王入书吗？没有牺牲的变法，怎么会深入人心。简大人为了变法而死，也算是死得其所，对得起他自己，也对得起他的君主。” 话虽是这么说，可是明姬又怎么可能真的放得下一条鲜活的生命？ 就算要流血牺牲，那也只能在她实在没有丝毫办法的时候，现在她都还没有争取，那就不能轻言放弃。 “我才不管那些，你没事就回古月殿去吧，或者随处走走，我去找秦川哥哥，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明姬这样急匆匆地说着，就跑了出去。 月舞本来还想再说些什么的，可是也只能看着明姬飞奔出去的身影，无奈地叹气。 这才多小啊，对政事看得这样重，也不负了她皇帝的身份和地位。 对得起她肩上扛着的担子。 月舞想想来回奔波的，自己也是累得很，便直接回古月殿去了。 这里倒是还干净得很，像是每天都有人来里里外外地打扫，甚至比她在的时候还要干净几分。知道这是明姬的吩咐，月舞也就暖暖地笑了。 皇姐确实是疼她的，虽然有时候因为朝堂上的事情会怠慢了她，可是其他时候一点儿都不含糊。 至于裴云曜，还是等明天再去找他吧。今天实在是累的很，可要好好睡一个回笼觉，谁都不许打扰她。 而，霜华殿。 明姬跑出来还不忘记把那封奏折带上，一路跑来，她还气喘吁吁的，令秦川倒是很少看见她这副模样，有些稀奇。 明姬却顾不得许多，直接把奏折往令秦川手里一拍，让他看。 “简入书？”令秦川看到这个名字，很是吃了一惊，自然是因为他也知道，明姬当初选择的变法推行人中，简入书这个吏部侍郎，确实是有很大分量的。 也难怪那些因循守旧的大臣们会把矛头首先指向了简入书，这个简大人，影响力有目共睹。 “怎么办，秦川哥哥，我是一定要保住简入书的。否则，我的变法很难再推行下去，算不上胎死腹中，却也要被扼杀于襁褓之中了。”明姬急切地说道。 明姬知道令秦川一向很有想法，所以，她希望这一次也是一样的。 简入书这个人无论如何都要活着，好好地活着，还要在朝堂上一如既往地支持正确的，反对错误的，那般的刚正不阿。 正文 第545章 过刚易折 “秦川哥哥，我不要这个人死，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明姬直截了当地说道，语气很是期许。 令秦川很少看见她这样。 “原来是这件事情，我倒是低估了他们，居然这么快就想出了这么阴损的招数。”令秦川若有所思地说道。 “没错，”明姬说道，“秦川哥哥，我不能放弃这个官员的，若是他没了，朝中仅有的一股清流也就这样消失了。这和我变法的初衷相悖。” “好，我会想办法，到时候我让你做什么，你照做就好。”见明姬这样急切的模样，令秦川也慎重地说道。 明姬轻而易举听到了想要的答复，反而有些瞠目结舌，道：“秦川哥哥，这件事情这么容易就可以做好吗？为什么我觉得那么困难？” 令秦川笑了笑，道：“我也没说这件事情很容易啊，如果真的那么容易，变法也不会这么久也成果甚微。” “那你……”她还以为令秦川这么神通广大，竟然满口答应下来。 “我看你这么急迫的样子，总不能让你失望，所以就算有些困难，我也会帮你。放心吧，这段时间先把这道奏折放在一边，不要管了。” 令秦川抚了抚明姬的脸庞，说道。 明姬这也才开怀地笑了出来。 早就知道，秦川哥哥一定会帮她的。秦川哥哥总是同她站在一边的，所以她不必担心。 “回去吧，看你神情，今天的奏折貌似还不少。”令秦川说道。明姬如今很少再拿朝堂上的事情来请他帮忙，不过令秦川也乐得如此。 明姬想要成长，他就提供机会。 “好，那我走了。”明姬也没有留下来，看来令秦川的推测是真的。“哦对了，月舞回来了，你要不要去见见她？” 令秦川早就知道了这件事情，当下也不惊讶，只说道：“这就不必了，以后还有的是见面的机会，而且她车马劳顿地回到京城，想必休息了吧。” 明姬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道：“这说的也是，那以后再见面聊聊天也好。” 又说了几句，明姬就回到永渝殿去了。 令秦川在原地思索了一阵，对外面扬声道：“衡，进来一下。” 童衡向来随叫随到，当下也就依言就来了，拱手道：“公子可有什么吩咐？” 令秦川问道：“我听说，迫于形势，那个吏部侍郎简入书已经被收押进大理寺大牢里去了？” 童衡也向来注意留心发生的各种大事，于是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是的，公子。简大人倒是一直在说自己是冤枉的，死活什么都不肯招认，生怕折辱了自己的名节。” 令秦川点点头。 “简入书这个人，正直是正直，就是这光明磊落也太过了些，容易被人盯上。过刚易折，他不明白这个道理。” 童衡闻言点点头，说道：“公子说的是，不知公子打算怎么救他？” 令秦川脸色淡淡的，说道：“暂时还不知道，只不过我要先去大牢里看一看他。” 不知道怎么救，却还是这样淡定，除了令秦川，童衡谁也不服。 正文 第546章 大理寺大牢 “那属下去安排一下，公子是今天就要去吗？”童衡问道。 “嗯，尽早吧。”令秦川这样说道，童衡应了一声，就出去准备了。 很久没有这样忙碌了，童衡却还没有不习惯，或许只要他还跟在公子身边一日，这样的时日就永远不会从他的生命中消失。 大理寺大牢。 “皇夫您这边走，这里潮气重，既然执意要进来，却也还是能躲着点就躲着点的好。”狱卒倒是十分殷勤地给令秦川引路，虽然一路上废话不断。 令秦川虽然厌烦，却也没有表现出来。 牢房这样的地方，他已经是第二次来了，自然是什么都见怪不怪了。宫里的慎刑司，未必会比这以酷刑著称的大理寺大牢来得仁慈。 “这里便是简侍郎住的地方？”令秦川一路走进来，一直走到最深处。这里腐臭的气息更加浓厚，却又安静得如同坟墓，甚至可以听到老鼠活动的细微声响。 狱卒赔笑道：“辛苦皇夫，身份如此贵重却还来到我等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真是罪过罪过。” 令秦川听他言语粗鄙，却也没心思过多理会。 “打开牢门吧。”令秦川从外面望进去，可是只看见黑漆漆的一片，连人影都是模糊的，并不能看清楚简入书的情形。 不过，只要想想就能知道，绝对好不到哪里去。 狱卒虽然为难，可毕竟不敢违背皇夫的意愿，于是也就赔着笑来了牢门，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让令秦川和童衡进去了。 令秦川让抬手止住了童衡的脚步，说道：“你不用跟进来，在外面等着就好了，不要让任何人再接近这里。” 童衡没有拒绝的理由，便行了一礼出去了。 “简侍郎？”待牢房里只剩下令秦川和简入书两个人的时候，令秦川试探地叫道。 他走进了里面，才看到地面上一个黑暗的人影。他蜷缩成一团，看起来很是痛苦的模样，身上全是血污，在这样昏暗的光线下，也只瞧得出一片漆黑。 令秦川不由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地上的人听到声音，身子动了动。不过令秦川听到的更为响亮的声音是简入书倒吸凉气的声音。 令秦川连忙蹲下来，查看了一下简入书的身子。一看之下，令秦川几乎要惊呼出声了。 能让他失态的事情已经越发少了，今天算是碰上一件。 这么一蹲下去，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就扑鼻而来，几乎令人作呕。简入书已经完全面目模糊，目所能及的地方，尽是大大小小的伤痕。他的脸上还有貌似刚刚烙下的烙印，还在汩汩往外渗着血，嘴角也有开裂的痕迹。 简入书费力地抬起头。然而令秦川正是蹲在逆着光线的地方，简入书瞧不出来人的模样，但也感觉到令秦川并没有什么恶意，也就没什么大的反应。 左右他如今就是想要有什么大的反应，也是不能的了。 “我是令秦川，特意来看你的。”令秦川看他的模样，看得实在揪心，便说道。 正文 第547章 从不怕不容易 简入书一听到了令秦川的名字，倒是终于显得有些激动起来。 “皇……皇夫？”简入书顿时有些挣扎着想要起来，道：“不知是皇夫到此，臣真是失礼了。” 这样的一句真挚的话，才是最让人感动的。都已经这样了，却还是不忘记自己所敬重和尽忠的人，还想着要行礼。 令秦川连忙止住他的动作，道：“侍郎不必多礼，让侍郎清清白白的却沦落到如此境地，本是我对不起你。” 简入书确实虚弱得很，一被令秦川制止住了动作，当下就有些剧烈地喘息起来。令秦川连忙帮他顺着后背，却是不小心触到了他的伤口，便又是猛地倒吸一口凉气。 令秦川歉意地，有些不知所措了。 “不……不妨事。”简入书安慰道，“皇夫知道臣是清白的，臣就已经感激不尽了，这些苦，都是有价值的。臣一早就知道，变法不可能一帆风顺，如果注定要有牺牲，那就以臣为先，并没有什么不好。只是，就是死，臣……也不愿意被无端端扣上那些莫须有的罪名。” 简入书勉强说完一番表明心迹的话，免不了又是一阵喘息。 令秦川看得有些不忍，便直接说道：“简侍郎请放心，我们大渝会记得你的忠心耿耿。不过我们并不需要以你的牺牲为代价，我会想办法保住你的性命，也会保住你的清白。” 简入书感激地说道：“臣明白皇夫的心意，可是背后那些小人既然有心以臣为靶子，就一定是势在必得，皇夫想要救臣，怕是没那么容易。” “我从来不怕不容易。”令秦川坚定地说道，“我只知道我必须坚持那些，只要努力了就有可能达到目的的事情。你是忠臣，如果陛下选择放弃你，只怕会寒了所有有识之士的心，以后也再不会有人为大渝的江山社稷和民生奔劳。” 简入书默默听着令秦川的话语，眼睛渐渐地充满了热泪。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有人为了区区一个臣子，亲自来到重罪大牢里来关照的，况且，如此的大义凛然。 这样的人最适合领袖的位置，也只有这样的领袖叫人心服口服。 “既然……既然如此，臣的心中便有了一丝企盼了。”简入书微微玩笑地说道，笑容还未完全扬起就已经被伤痛迫得落下。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令秦川也不多说什么漂亮话，只坚定地说道。 “稍后，我会关照狱卒，让他们对你不那么严苛。还有，你在这里不要和任何人顶撞，只要你自己明白你自己是清白正直的就好。为免有人狗急跳墙，这银针你收着，也千万别伤到自己了。” 说着，令秦川从怀里取出一根银针。 一并取出来的，还有几个小瓷瓶，里面装的都是些上好的伤药。 “这伤药你好好收着，不要被人发现了，实在难忍就擦着，我可能没那么快想出办法。所以，可能还要委屈简侍郎一两日。”令秦川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这才发现，原来有一****也可以这么啰嗦。 正文 第548章 “血罂” 不过这啰嗦也是有回报的。 简入书很是感激涕零的样子，把东西一一接过了，道:“皇夫之恩，臣没齿难忘。若是此生无福，还是死在牢房里，也绝不会有丝毫怪罪皇夫和陛下。倘若……有机会出去，则定当更加精诚报效朝廷，报答皇夫。” 他说话倒是有几分利索了起来。 由此，令秦川也就略略放心了。 “我也不宜多留，就先回去了，这几日还望侍郎自己保重。”突然想到什么，令秦川又说道:“不必担心你的家人，我已经让人把他们保护起来了，无须有后顾之忧。” 这正是简入书的隐忧，没想到令秦川已经帮他做好了防护。这般的周到，不是真心关心他的生死，是绝对做不到的。 简入书又挣扎着要行大礼，被令秦川眼明手快地托住，他才说道:“皇夫如此大恩，臣必定铭记于心，不敢丝毫忘记。” 令秦川略微笑了笑，道:“这本无须挂齿。但若是简大人真的想要报答，就把自己的性命保护好吧，变法改革还需要你。” “这个……这个是自然的。”简入书感激地说道。 如此，令秦川便放心离去了。 走出大理寺大牢门口的时候，令秦川突然想到什么，便吩咐童衡，道:“这里的狱卒，我不是很放心，你着人准备一下，替掉这里的狱卒吧。” 这自然只是举手之劳罢了，童衡连忙应了。 此番，弄出这种事情，当真是令秦川也烦心，背后主谋的人也烦心。 不过，令秦川有的是耐心。既然明摆着要跟他对抗，那就对抗到底，看看最后到底谁输。 回到霜华殿之后，令秦川自从薛明北倒台以来第一次用了号令“血罂”的玉符，把血罂里面的人请了来。 其实他们是分布在京城的各个角落的，连令秦川也不知道到底哪个是血罂的人。不单是为了保密，因为令秦川本来就是掌管血罂的人。 只是因为，令秦川从来不关心这些。他只要明白，这些人绝对忠于他，忠于他，就够了。 “主上。”来人一身纯正的黑衣，遮得严严实实的，就连令秦川自己也看不出来他的相貌。 令秦川也并不关心他的长相，只略略点了点头，道:“相信你已经猜到了我叫你来有什么事情了。” 男子声音沉沉的，恭敬地说道:“主上可是为了简入书的事情？” 血罂本来就直属皇帝管辖，如今也暂时由令秦川管辖，其他人的话是可以一概不听的，所以他们直呼简入书的名字，也是没什么可奇怪的。 “我要你去搜集简入书的犯罪证据。”令秦川点头，然后吩咐道。 男子有些惊讶，他还以为令秦川是要他暗中把简入书保护起来，想要救他。没想到，却是让他搜集简入书的犯罪证据。 不过，他身为死士，主上的心思是不可以揣测的。而他本身，知道那么多也是没什么用的。 “是，属下定会办妥。”男子抱拳应道。以血罂的办事效率，这件事情应该一个下午就能办好了。 正文 第549章 手眼通天 “务必要把所有的罪证都收集好，不要少了任何一样。”令秦川用的是命令的语气，因为血罂的纪律，是绝对遵从主上的命令。办不好就要接受极其残酷的惩罚。 这些事情，也唯有血罂才能办妥。 “今日晚膳之前，所有的罪证必定呈到主上面前，主上尽可放心。”男子自信地说道。 近几年来，令秦川的地位直线上升，血罂的势力也同样迅速发展，几乎是京城的每一个角落都在血罂的势力范围之内了。 所以，最熟悉京城的，莫过于血罂的成员。 令秦川听了男子的回答，却皱了皱眉，道:“东西不要送到宫里来，一得到那些东西，立刻彻底毁掉。” 令秦川倒是不担心事情的保密性，保密一向是皇族豢养的死士的根本行动准则之一。 男子呆了一呆，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主上真的是要救简入书，而不是要加速他的被定罪之日。 “是。若主上没有别的事情，属下告退。”男子说道。 令秦川挥了挥手。男子便立马隐没在了黑暗中，转瞬间已看不到任何人影，就好像他从来没有来过一样。 令秦川吩咐好这件事情，又把童衡叫了进来，道:“简侍郎这样的好官，在民间的口碑一定很不错吧。” 童衡不明所以，却还是答道:“简侍郎身为吏部侍郎，平日里办事公允，又是极为清正廉洁，因此在百姓口中是一位很难得的好官。不过毕竟是平头老百姓，听说简大人因为贪污受贿、中饱私囊等罪状入狱之后，便转了口风，很是瞧不起这个侍郎了。” 令秦川“嗯”了一声，道:“高官贵族们手眼通天，办些蛊惑百姓的事情也并非什么难事，估计是安排了个人假装成可怜的受害者，才使得百姓看不清真相了。” 童衡听着，不禁奇道:“公子真是料事如神。听说确实有这么一件事，说是有一个可怜女子，正是之前简大人判决过的一个罪犯的亲人，此番跑到大理寺申冤，说是简大人错判了，正是因为收取了贿赂。 “她演得可怜，又言之凿凿，其他百姓看着不忍，也就信了简大人是个伪君子，暗中腐败不堪，甚至说他家里一贫如洗都是因为简入书心机深沉，把搜刮的民脂民膏藏在了别处。大理寺派人去寻，果然寻到了一个堆满了金银财宝的地方，令人咋舌。 “纵然简大人是清白的，如今也是有口难辩。公子打算怎么救他？” 令秦川认真地听着，一边听一边分析着其中的玄机。 这个栽赃嫁祸的手法，委实算不得高明，可是偏偏能让众多百姓相信，从而使简入书失尽人心，也是够可以的了。 如今的办法，当然是要把丢了的民心给捡回来，不仅要捡回来，甚至比之从前还要翻倍才好。 “这样吧，也没什么好的办法。你去找几个信得过的人，到处走到哪儿就不经意说起简入书在任时的诸多好处，在宣扬宣扬新法给百姓带来的好处，说简入书不在，新法无法继续给百姓造福云云。” 正文 第450章 明日一同上朝 顿了顿，令秦川又说道:“众口铄金，一个人说人家当你在发疯，可若是大家都那么说了，自然会有更多的人产生共鸣。毕竟当初简大人的行事作风，是那么多人都看着的，我们这么一说，他们自然也就想起来了。最好是最后能搞出来一个万民联名为简大人申冤的事情出来，总之，事情搞得越大越好。” 童衡听着，虽然有些费力，却也还是听懂了。这个计策，虽然免不了兴师动众，可若是成功了，那效果也是不言自明的。 “好，属下这就去办。”童衡爽快地说道。 令秦川又说道:“时间不多，这些话能传多快就多快，一夜之间让百姓心中都有个共识也不是奇事。反正，不管是不是合情理，只要大家相信简入书简侍郎是被诬陷的就行了。” “属下明白。”童衡郑重地说道。 事不宜迟，童衡大概想好了应该怎么做，就离开了霜华殿，出去准备了。 这样的影响力，不是谁都有。 这样，就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吩咐好了这些事情，令秦川就直接休息去了。虽然他吩咐的时候让人觉得好像轻易得不费吹灰之力，可是这其实是很费脑的。 这样费脑的事情，明天还要继续做。 京城里的人生活在天子脚下，平日里甚是喜欢讨论那些贵族官僚的事情，按照消息传播的速度，估计不用一日一夜，就已经满城风雨了。 如此说来，按照这个速度进行下去，最后后天就能解决完所有的事情。 也不负令秦川对简入书说的一两日的承诺。 晚上，明姬遣人来，说是要请令秦川一起去用晚膳。 令秦川才恍然想到，月舞回来了。明姬为了一家人和和睦睦的，这一次晚膳必是要一起用的。 所以，虽然令秦川不是很想动，但还是没有拂了明姬的意。 餐桌上，虽然他们一直以来秉承着食不言的好习惯，从不轻易说话，除非是特别紧急的事情，但令秦川还是忍不住开口了：“绾绾，明日我同你一起上朝。” 明姬一时间被这突然的声音惊住，却也冷静地抬起头来，疑惑地问道：“是为了简大人的事情？” 也难怪明姬还要问令秦川为什么要同她一起上朝。因为令秦川近来越发不管政事了，上朝也只让明姬自己去，就是想让她树立自己的威信。 这一回却是特别。难不成，在秦川哥哥这里，简入书的事情也算得上棘手吗？ “是为了这件事，不过我上朝不是为了呵那些儒生拌嘴的，所以绾绾你也不用担心。” 月舞本来也只是默默扒拉着碗里的饭菜，听到明姬和令秦川说起简入书这个人。也不由得上了心。 “是今天说的那个人？”月舞问明姬。 “不错，就是他。”明姬回答得坦荡。 令秦川不由得看了月舞一眼。它既然知道这件事情，那他倒是挺想听听她是怎么想的。 “真的是他。”月舞若有所思地说道。“这么强行保住他，难不成你们真的不担心会带来更强烈的反扑吗？可别到时候又来了更大的麻烦。” 正文 第551章 美好得不真实 听到这言论，令秦川皱了皱眉。 “他不能放弃，你不懂的，”令秦川说道，“如果他死了，那些因循守旧的大臣只会以为陛下是退让了，这样只会助长了他们的嚣张气焰。如此，以后的变法更难推进，便算是白白损失了一条人命了。” 月舞乍听到这样的话，虽然知道不是针对她的，可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好吧好吧，是我不懂。是我目光短浅了，你们想怎样就怎样，我才懒得管呢。”月舞近乎赌气地一摊手，说道。 明姬见状，连忙拉住月舞的手，安抚道：“好啦，这种事情你也不必放在心上，不管结果如何，我都不会让你受到威胁的，好好吃饭吧。” 月舞抬头看了神色淡漠的令秦川一眼，微微哼了一声，便低下头继续吃饭了。 “有空管管自己吧，都快要及笄的人了，总要学会端庄些。”令秦川又说道。 月舞又忍不住抬起头跟他反驳道：“皇姐不也快及笄了吗？过完年，她比我还早及笄呢，你怎么不管管皇姐。” 令秦川神色未变，道：“那是因为你皇姐是君王，儿女情长不是她的全部。而且，她已经有了夫君，而你还没有。” 听到令秦川的话，月舞下意识看了看明姬，却只见明姬长时间以来难得露出小儿女情态，正满脸羞红地低头吃饭。 月舞便把到了嘴边的话生生改掉，道：“你担心我做什么，在宫里住着难道碍着你了不成？不过反正我已经定好了未来的夫君，不需要你提醒。” 令秦川自然知道月舞说的定好的未来夫君就是裴云曜，可是这一回他却没有一如既往地真心替月舞高兴。 他看着月舞的脸庞，欲言又止。 明姬却毫无所觉，只抬头笑着说道：“你们啊，明明都是真正关心彼此，却要一见面就你来我往地拌嘴，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 月舞一斜眼，哼一声道：“谁真正关心他，我只关心我的皇姐。” 明姬闻言佯装生气地一拍月舞的手臂，月舞也就吐吐舌头，一笑，便继续吃饭了。这么一来，她方才的微怒也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令秦川却好像沉浸在了自己的思绪里，并没有理会姐妹二人的小动作。 明姬看了他一眼，也知道他一定在想事情。每当这个时候，明姬都会选择安安静静的，不去打扰他。 一时间，饭桌上静寂无声。 吃完晚膳之后，月舞便说明日要早早起来，去找裴云曜报个平安，便先一步回宫沐浴休息去了。 明姬为此还笑话她：“报平安让下人就可以，你就掩饰吧，我们可都知道。” 月舞只一笑。 明姬也不由得感叹，这样的时光真是值得人一生珍惜的。月舞从来只说真话，从来不扭捏，连终生大事还有那隐晦的小儿女心事，也可以旁若无人地说出来。 她们可以很快乐地笑，也可以偶尔正经地讨论政事。这样的美好，美好得让人觉得有些不真实，总感觉什么时候就会消散了。 正文 第552章 有些蹊跷 罢了，人还是要往好的地方去想，否则就只是自寻烦恼了。 明姬这样安慰自己。 令秦川还没走。 月舞离开大殿之后，明姬就走到令秦川身边，轻声道：“我看你方才的脸色有些不对，可是出了什么事情，是和月舞有关的吗？” 令秦川本来还不想和明姬说的，不过既然明姬问了，他就再没有强行瞒着的道理，当下组织了一下语言。 “我觉得，月舞这一次轻易回来了，并不简单。”令秦川这样说道。 明姬听了，立即摇头，道：“你说她回来是可能有所图谋？这绝对不可能。” 月舞是什么样的人，估计明姬如今是比楠亲王还要清楚的。 令秦川却也摇摇头，说道：“我不是说这个。月舞是不可能有什么图谋，可是这不代表其他人也会没有。楠亲王那样喜爱月舞这个小女儿，但这一次这么轻易就答应让月舞回京城，总是有些蹊跷。” “你忘记了吗？当初月舞中毒的时候，楠亲王着急成什么样子，甚至为了月舞连自己平日最注重的君臣之礼和名声都不顾了，硬是顶撞了你。” 明姬一听扯到了楠亲王身上，一时没有缓过神来，“顶撞？我记得，确实是有的。” 然而明姬马上又清醒过来，道：“就算如你所说，楠亲王有别的目的，可是这和月舞有什么关系。如果楠亲王让她做什么事情，她也绝对不会答应的。” 令秦川还是摇头，道：“裴云曜和月舞的事情，你觉得还有谁是不知道的？” 明姬低头想了想，摇了摇头。自从上次裴云曜成功把所有药引找回来，又在月舞榻前守在颇长时间，这件事情如今可谓是尽人皆知了。 要说谁不知道，应该寥寥无几吧。就连楠亲王自己都知道了。 令秦川代替明姬说道：“他们两个两情相悦，早就不是秘密了，而且楠亲王本人也知道。” “对。”明姬下意识地点头。 “而，裴云曜如今是我麾下的人。”令秦川这样说，明姬也点头了。 “我如今，又握着楠亲王的把柄。” 明姬再次点头。 其实令秦川说到这里，明姬已经大致知道他到底想表达什么了。只是，她自己不愿意说出来。 令秦川也知道明姬必定是明白了，便说道：“诚然如你所想，楠亲王肯让月舞离开王府回到京城，不单单只是尊重月舞的意愿。月舞和裴云曜两情相悦，甚至决定成亲的话，因着裴云曜的关系，这件事对楠亲王有百利而无一害，所以，楠亲王乐见其成。” 终于说到了这敏感的点上，明姬突然不想听下去。 这意味着什么，她很清楚。这么多年的帝王，绝不是白当的。 “这一切，如今都还只是秦川哥哥的猜测，并不就是真的。”明姬说道，也企图说服自己。 令秦川却看出来了，说道：“可是，你也相信了不是吗？楠亲王根本是利用月舞和裴云曜之间的感情，从而让我不敢轻举妄动。” 正文 第553章 不会等闲视之 “我不相信。”明姬决然地说道，还捂上了耳朵。 她不敢相信，自己有一天也会变得如此多疑，终于成为了自己不齿的那种人。 她还是她吗？ 看她这个模样，令秦川叹口气，拍了拍明姬的肩膀。他何尝不知道，提防一个人的辛苦。 如果提防的是自己一直信任的人，那就是痛苦，而不仅仅是辛苦了。 明姬缓过劲儿来，也没有拂开令秦川的手，道：“秦川哥哥，那么你打算怎么办？” 明姬这话问得奇怪，这件事情关乎她妹妹，如今倒要问令秦川要怎么办。 “为了你着想，月舞不能和裴云曜在一起，你近段时间把月舞看紧些，别让她出去找裴云曜了。她俩年纪都还小，长时间不见面的话，便是什么感情，也都淡了。”令秦川说道。 明姬听了却很有几分不赞同，道：“月舞难得喜欢一个人，怎么可以这样剥夺她喜欢裴云曜的权利？况且，据说我们皇室向来出情种，我不信他们不见面，月舞就能淡了这份感情。” 情种。 听到这个词汇，令秦川略略沉吟了一下。 “可是，如果不这样的话，将来受累的不止你，还有月舞。楠亲王凭着月舞的关系，仗着我不敢轻易动他而胡作非为，那时月舞知道了只怕也会难受。” 明姬听他说的虽然有几分在理，可是仍然不能认同。 她是月舞的姐姐，有些血脉亲情在的，这样拆散她的姻缘，也做得太过了些。就算是为了皇位的稳固，也不该如此。 “秦川哥哥，我不能那样做。”明姬几经考虑，还是这般说道。 令秦川的脸色突然变得决绝起来。道：“绾绾，你不要以为你不同意，月舞和裴云曜就能有好结果，只要是威胁到大渝江山的稳固的，我都不会等闲视之。” 明姬一听有些被吓到，愣了愣道：“你想做什么。” 令秦川的神色又变回淡淡的，说道：“也没什么。先要敲打敲打楠亲王吧，不过如今他是明知道我手里有他的把柄，还这样耍心眼，那也就不必敲打了。不过，我会尽可能阻止月舞继续和裴云曜来往。” 明姬瞪大了眼睛，道：“秦川哥哥，不可以。” 她想到自己和秦川哥哥之间的感情。他到现在都不信她是喜欢他的，只当她是小孩子，这般坎坷，她不愿意让月舞也经受。 “若你心疼月舞，就自己去和她说。就说裴云曜不会和她在一起的，日后再给她找个门当户对的。”令秦川说得无情。 明姬听着，只感觉，好像她一下子就看不清令秦川的面目了。活了这么多年，她还没见过秦川哥哥这么冷酷不近人情的模样。 让她怀疑，这到底是不是真正的秦川哥哥。 这样，总归是对月舞不好。 难不成，在秦川哥哥眼里，这大渝江山的稳固，就比亲人的幸福还要重要吗？又或者，月舞从来也算不得他的亲人？ 她有些迷茫，有些困惑，想要得到答案，却又不知道怎么把这句话问出来。 正文 第554章 办法只有一个 “秦川哥哥，你不要逼我了。为什么要在为了这样没影儿的事情担心？皇叔说不准真的是为了月舞的幸福，才同意让她再回到京城的呢？你如此主观臆断，怎么可以？”明姬烦恼地捂住脑袋，说道。 “宁可错杀一千也不可放过一个。”令秦川看到明姬为难的模样，神色也终于有了些异样。 明姬，终究是太过年轻了，心还软着，对人对事用保持着那一份宽容和真诚。 若是一个平常女子，一定有很多公子爱慕着。可惜，她并不是平常女子。人心的黑暗，她已经领教过了，相信也一定可以分辨的出楠亲王的真实目的。 可是，她还是决定抛开自己怀疑的一切，去相信自己的皇叔。 “我……做不到。”明姬皱着眉头。 “可是你不去做，月舞和裴云曜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令秦川劝说道。 明姬沉吟着，问道：“就没有什么两全的好法子吗？” 令秦川点点头，道：“有。” 明姬惊喜地瞧住了令秦川，问道：“既然有，那为什么不早些说出来？” 令秦川却又说道：“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裴云曜不再在我麾下做事，从此远离朝堂和军事。即使日后做了月舞郡主的夫婿，也只能整日闲散地待在府里，不能做一切敏感的事情。只要裴云曜不是我的人，不接触所有权力争夺，他和月舞就可以放心地在一起。” 明姬闻言，愣了一愣。 这样的话，于裴云曜和月舞来说，又何尝不是失去了自由，也失去了实现理想的机会？ 明姬一直知道，裴云曜最大的愿望，就是代替他的父亲，在战场上建功立业，拥有万人敬仰的威望。 否则，当初也不会跟随秦川哥哥去那危机四伏的战场之上，在腥风血雨中勇敢穿梭。 他的理想，她知道，月舞知道，秦川哥哥知道，所有人都知道。 “可是，这样裴云曜不就没有了生活的乐趣了吗？”明姬脸色颓败，问道。 她知道，秦川哥哥这样说，不过是想让她明白，裴云曜和月舞，是真的不能够在一起的了。 “没错，绾绾。”令秦川果然点了点头，淡淡地说道，“这样的话，云曜就要做一个靠着郡主的泽阴生活下去的人，一辈子受人非议，这样，以他那高傲而且不服输的性格，能愿意吗？如果他不显得顶天立地一些，就算他和月舞两情相悦，最终也会被消磨殆尽。” “所以，还是毫无办法了？”明姬问道。 令秦川说得没错。 可是，事情的关键还是，楠亲王究竟是不是利用月舞。如果不是，那么这些假设，自然都不必发生。 “秦川哥哥，你说你手中有皇叔的把柄，到底是什么把柄？你又是怎么得到这把柄的？”明姬终还是把这句要紧的话问了出来。 之前那么多事，倒是一直忘记了问。 令秦川闻言，抿了抿嘴唇。 “都是些陈年往事，你不知道也没什么关系，就连楠亲王自己也是不知道的。这个秘密是先帝告知我的，想必楠亲王手里也有我的软肋，当然我自己也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但我知道这秘密的重要性，楠亲王也知道，所以才忌惮。” 正文 第555章 为的什么？ “连我都不能告诉？”明姬问道。 这倒是令明姬更加好奇了。皇叔那么多年来没有做过什么事情让人拿捏了作为口实的，能有什么连她都不能知晓的把柄？ 令秦川却点了点头，道：“此事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危险。那些陈年往事，能不翻出来，便让它烂着也就罢了。左右，这世上也只我一人知道这件事了。” 明姬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秦川哥哥都这么说了，那还是不要再问了的好。 反正，不会危害到自己就是了。 令秦川却一把揽住了明姬的肩膀，倒是把明姬吓了一大跳。因为令秦川已经许久不曾和她有过什么亲密的动作了。 这么一下，惊讶过后，竟然有一丝喜悦和一丝近乎卑微的期待，袭上了明姬的心头。 不过令秦川仍是一本正经的，对明姬说道：“绾绾，你说，你父皇临死，不仅给你选了我作为驸马，还让我手里有了你皇叔的软肋，让你皇叔手里也握了我的软肋，究竟为的什么？” 为的什么？这倒是个好问题。 “我猜测，是因为害怕皇叔谋反吧。所以让你拿捏着皇叔的软肋，叫他不敢轻举妄动。”明姬诚实地说道。 可她下意识忽略了什么。 令秦川略略点头，道：“是这个道理，同时也是怕我日后手里握着的权力太重，便让你皇叔来牵制我。” 令秦川的神色淡淡的，没有一丝反感的意思，可是明姬却听得挺胆颤惊心的。 父皇原来一开始就提防着秦川哥哥么？在他临崩之前，还这般周到地安排了那么多。 这么一来，明姬也想起来父皇临崩前把她叫到床榻前说的一番话。那时他交给她一道御诏，说若是秦川哥哥谋逆，便拿出这道御诏，这是她最后的法宝。 那道御诏被她好生收了起来，就放在永渝殿里面。虽然她和秦川哥哥日日都在永渝殿里，可秦川哥哥从不知道殿里有那么要紧的东西。 那时候她还不晓得谋逆这个词汇会和秦川哥哥扯上什么关系，可是她如今究竟是懂了。 父皇是未雨绸缪，如果秦川哥哥不谋逆，那道御诏就永远不会公开，可若是真的谋逆了，她不会毫无所依。 可是，秦川哥哥的人，不说他根本不可能谋逆。就算是谋逆了，父皇真的以为一道遗诏就能阻止他的脚步。 她想，大约是不会的。 这么一沉思，又是过了好一会儿。 令秦川明显是让明姬思考这其中的关窍，可他万万不可能想到，明姬居然想起了那么多他不曾知道的事情。 “怎么了？”令秦川见明姬越沉思越是把好端端一对好看的眉头皱得死紧，便有些忧心地问道。 明姬听到声音，回过神来，对令秦川勉强笑了一笑，道：“没怎么，只是，我不信秦川哥哥会谋反。便多想了些。” 听到明姬恳切的语声，令秦川的眸色深了深，道：“你相信就好。” 令秦川这样的慎重，倒是让明姬觉得有些心虚，不由得微微低下头去。 正文 第556章 可有喜欢过什么女子？ 自己方才，是不是也有一点点怀疑秦川哥哥会谋逆了？和父皇当初一样的想法？ 真是该死。 毕竟身为人君，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不论教导的人是如何想的，但自己耳濡目染之下总会对真正有才能之人忌惮些。 总是不相信这样有才能的君子会安居一隅。 令秦川看着明姬有些奇怪。却也没深想，道：“你父皇这般未雨绸缪，为了你君位的安稳，为了大渝的千秋万代，即使命在旦夕了也不忘布这么出彩一盘局，很是有明君风范，绾绾，你要多多学习。” 原来秦川哥哥说了那么多，只是为了总结出这么一句？明姬有些讶然。 “我不要。”明姬有些抗拒。“纵然父皇是为了我好，可是为什么却不是去提防别人，而是提防着我最亲近的亲人？我不希望自己变成那个样子。天天算计，患得患失，只怕我还没有让大渝兴盛起来，自己先郁卒而死了。” 令秦川愣了一愣，又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哪能这么容易死去，不是还有我吗？我只是叮嘱你，别对身边的人那么信任，否则等到吃亏的那一天到来，就悔不当初了。而你是帝王，有些事情不是你悔不当初就能悔回来的。” 明姬也愣了愣，道：“连身边的人都不要信任？那我岂不是成了孤家寡人了。” 令秦川很想说一声，做了皇帝，本来就是注定了要当孤家寡人的。这种事情都是命运决定的，自己哪里有能力阻止其发生。 即便，令秦川自己也十分不认命。 “小心驶得万年船，总之，提防些总是没错的。”令秦川最终没有把那句话说出来。 明姬依旧不赞同。可是，秦川哥哥既然这么说了，肯定是有他的道理的。就算别人不能相信，秦川哥哥总可以相信吧？ “所以，为了你父皇的遗愿，你准备好怎么对月舞说了么？”令秦川又转回了这个话题。 明姬看了看一脸认真着紧的令秦川，突然问了一句，道：“秦川哥哥，你如今都二十有五了，可有喜欢过什么女子？” 是了，明姬过年后及笄，而令秦川大了明姬整整十岁。如今，是该二十有五了。 这样的岁数，从明姬嘴里亲口说出来。她无端有些心惊。 如今他们可能相貌上看不出有什么差距，可是她三十岁的时候呢？四十岁五十岁的时候呢？ 她害怕见到秦川哥哥衰老的模样。在她眼里，心里，永远都是那一派风轻云淡的样子，伏尸百万间仍旧面不改色的青年才俊。 风流俊雅，而又洒脱落拓。虽则平日里是严肃而又冷淡了些，可是完全不妨碍她的欣赏。 是以她从没想过这个风采卓然的男子，苍老憔悴地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令秦川听到明姬一忽儿问起这么个不相干的问题，不由得愣了愣，一双眼睛无声地看着明姬的脸庞，企图找到什么答案。 明姬的面容白皙如玉，许是做帝王的日子久了，神态上并没有这个年纪的女孩子该有的活泼讨喜，却是里里外外透出一股子沉静。 正文 第557章 无可奈何 不过，令秦川倒是看着挺顺眼的。 他向来不喜欢那些明明自作聪明，却还以为自己做的事情别人怎么也不会知道的女子。 所以，沉静些是好的。沉静，也并不是刻板、循规蹈矩。这一点，明姬也是不错。 见令秦川久久不回答她的问题，明姬只好再一次问道：“秦川哥哥？你怎么不说话？” 令秦川这才想起来，原来方才明姬是问了他一个问题的。 他努力想了想，惊奇地发现，他的情感史似乎真的是一片空白。因为从来没有人教他怎么爱人，所以他也就只会在朝政方面下功夫。 过了二十几年没有碰过情爱这东西，感觉也没什么不妥的地方，还是照常过日子。 是以令秦川诚实地回答说：“绾绾，我这短短二十几年的人生，还从未爱过什么女子。” 明姬听到，愣了愣。 怎么会呢？秦川哥哥这样的人，怎么会从来没有动过心？既然如此，那个司秋珺又算什么？ 难道是秦川哥哥为了保护她，所以才骗她说从未爱过什么女子？可是细看秦川哥哥的神情，分明又不像是说谎。 明姬觉得有些安慰，又觉得有些失落。 他从来未动过心，也就是说，他对她，也只是纯粹的兄妹之情，纯粹的辅佐。那她的感情，又怎么好意思告诉他？ 只能无疾而终了？ 令秦川见明姬沉默德有些没道理，便问道：“绾绾，你怎么了？问我这个问题，是为了什么？” 令秦川早已忘了，之前明姬强硬地抱过他，还分外倔强地说喜欢他。他一直以为是明姬童言无忌罢了，况且又过了那么多时日，也没见明姬对他很狂热的样子。 纯粹的，小妹妹对大哥哥的感情吧。 明姬听到问话，也从自己的沉思中清醒了过来，便勉力一笑，道：“秦川哥哥，你没有尝过情爱的滋味，所以不明白，若是有人平白为了什么莫须有的忧患把你和喜欢到骨子里的人分开的时候，你会有什么感觉。月舞和裴云曜，就是那样的感觉，而你完全体会不到，才能说出那么残忍的话。” 这番话，明姬不只是针对于月舞和裴云曜的事情对令秦川说的，还是针对于她对于令秦川的情感来说的。 只是，明姬心里有些惴惴的，不知道令秦川能不能听懂她想要表达的意思。 令秦川闻言说道：“我的确不懂得那些感情，也不想去懂。只是，绾绾你这么说，是不舍得拆散他们这一对鸳鸯了？” 明姬苦涩地抿一抿唇，道：“对，我舍不得。” 如果这么残忍地对待她的妹妹，拆散了一对有情人，那也就相当于她也是自己将自己的感情拿出来弃于地上，还狠狠踩了踩。 她还不想放弃呢。 她得不到的，怎么能让妹妹也得不到？就算皇叔要谋反，月舞也没有错，裴云曜更没有错。 他们之间的纷争，凭什么非要把不相干的人牵扯进来？ 令秦川有些无可奈何。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劝说了，在这件事情上面，明姬显得尤为倔强。 正文 第558章 我只喜欢你 虽然这是她一贯的性格，可是这一回，他总觉得不能迁就她了。 毕竟楠亲王不是普通人。他是皇族，还是先帝的弟弟，如若他想要挥师北进，把明姬取而代之，那也是十分容易的。 只是，明姬今天说的话有些奇怪，神情也有些不太对劲。就算是为了月舞，感同身受，也不至于如此吧。 他不晓得什么情情爱爱，所以实在不懂得她们苦苦为此挣扎，究竟有什么意义。左右他是不需要情爱的，帮助明姬把大渝治理得繁荣昌盛，使命也就完成了。 “你好好想想罢。终有一天你会想明白，当然我希望那一天早些到来，否则等到危机来临的时候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不过明日月舞想要去找裴云曜，还是先阻止了吧。”令秦川最终说道。 明姬看他就要走出去，突然叫了一声：“秦川哥哥！” “怎么了？”令秦川停住脚步，回过头去看她。 “你说你从未喜欢过什么女子，所以不晓得裴云曜和月舞的情感。”明姬这样说着，已经有了几分颤音。 “对，没错。”令秦川不明所以，却还是肯定地说道。但是模模糊糊地感觉，明姬接下来要说的话必定不简单。 果然，明姬深吸了一口气，道：“那么，你可以喜欢我吗？” 令秦川闻言愣住了。 明姬这个样子，叫他把所有的事情都想起来了。就是，之前明姬说喜欢他的那副模样，至今想起来心里还是有些复杂。 这么小一个孩子，懂得什么叫喜欢？所以他只当笑话，听听也就罢了。 “绾绾，我只当你是妹妹，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令秦川想了想，还是说道。既然自己对她无意，那就不能耽搁了她。 末了，令秦川又添一句：“不过你也快及笄了，正是……少女怀春的时节。如果你有什么喜欢的男子，便娶进宫里来，我不会阻拦你的。” 喜欢的男子？明姬听到这话，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一颗心凉到底。 秦川哥哥，不仅说不喜欢她，还让她把别的男人娶进宫里来？如此，那她对他的喜欢，简直就是个笑话。 明姬有些后悔对他说起她的感情了。说了，不仅得不到回应，还被刺得那么伤心。 秦川哥哥真的什么都不懂吗？真的什么都看不出来吗？ 还是为了拒绝她，故意当做什么都没看见？ 明姬眼眶开始有了几分酸涩，说道：“可是秦川哥哥，我不是开玩笑的。我只喜欢你，所以不可能再要别的男子。” 令秦川听着，始觉得有些无措，听到“我只喜欢你”这句话的时候，没来由的，感觉心抽了抽。 至于为什么会抽了抽，他也不是很了解。 他终于开始觉得，也许明姬是认真的。 可是，他呢？他好像并不喜欢什么人，当然也包括明姬。 况且，明姬小了他整整十岁，他对着一个孩子，怎么能够喜欢得起来？明姬应该有更好的男子陪伴她，他完成使命以后，也不介意只当个摆设的。或者，让他就此离开宫廷，也没什么。 正文 第559章 我会等你 “秦川哥哥，你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明姬有些可怜地说道。 明姬本就天生丽质，如今有意做出这么一番可怜惹人疼的模样，一反之前持重的模样，试问又有哪个能够招架得住？ 尤其对于那种血气方刚的男子。 然则令秦川不是个一般的血气方刚的男子。他看着明姬长大的，已经先入为主地把明姬看作了小孩子，自然也就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不过，基于明姬是他疼爱的妹妹，令秦川还是有些心软，说道：“绾绾，你不要喜欢我了，我们根本不适合。” 明姬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到底谁跟她说，对男子撒娇，就能够很容易达到自己的目的的？ 如今是丢人丢大发了。 “秦川哥哥，你说，我们要怎样才适合？”明姬也不在乎更丢脸了，于是又问道。 这个问题倒是把令秦川难住了。 他们两个，是怎么瞧怎么不适合啊。至于要怎么样才适合，他可不知道。 “安心做皇帝吧，你想要完成的改革变法，如何还只迈出了第一步。”令秦川企图用朝堂上的事情引开明姬的注意力。 若是照这样说下去，说到明日也不会有个结果。 明姬一听到变法这个词汇，一时又有些头疼。她也清楚地知道，这是秦川哥哥在回避她的问题，所以才提起来的。 “我不管，你已经答应帮我解决了。”明姬倔强地说道：“你为什么就不能喜欢我一下下呢？我哪里做得不好，我哪里不够优秀？” 令秦川不知道怎么回答，真的。 “绾绾，这种事情，等你及笄以后再说吧，如今还为时过早。”他只能说道。 明姬一听，本来想反驳，但是一想想，令秦川可能一时还不能明白自己的心意，所以不可能接受她，所以她也就闷闷地应了。 “及笄后就及笄后，反正我已经是你的妻子，这种事情自然是什么时候说都一样的。左右，我有的是时间。”明姬又添了一句。 令秦川已经落荒而逃般，离开了大殿。明姬说的话，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听见。 明姬看着他的背影，有些好笑，可是又有点笑不出来。 秦川哥哥，我会等着你，等着你也喜欢上我的那一天。 希望，不会太久。 月舞……对了，还有月舞，必须要去见一见月舞。不管她日后能不能跟裴云曜在一起，可如今，暂且听秦川哥哥一言应该没错。 日后再找个机会解释清楚吧。如今，还得想个好理由，不让月舞去找裴云曜。 于是，明姬把晴缨暮雪她们叫进来，让她们陪同自己去一趟古月殿。 晴缨暮雪也许到了如今，还是拘谨的，所以明姬叫她们做什么她们就做什么，完全不问原因。 这也不错，至少，明姬做事也轻松了些。 第二日。朝堂之上。 众臣都在下面，朝会开始以后，气氛就显得有些微妙。令秦川已经许久不曾出现在众臣的视线范围之内了，如今乍然和陛下一起来了，免不得让他们诸多猜测。 正文 第560章 可我听说简侍郎是冤枉的 如今正是新法令火热推进的时期，同时也是受到阻力最强劲的时期，这个时候令秦川来了，足以见得，事情的严重性。 始作俑者在下面，偶尔看令秦川一眼，便在心里冷笑一声。 对于简入书这件案子，他们可是志在必得，就算令秦川使出浑身解数，也休想把人救出来。 他们如今没有办法完全阻止法令的实施，可是他们毕竟人多，势力盘根错节，没有什么利益相关的人会支持法令的实施的，这样，他们就还有机会。 这，便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如今，拿简入书来开刀，是为了泄恨，同时也是向令秦川，向明姬示威。 如果，他们无能把简入书救出来，就及早放弃那什么狗屁改革的好。免得到了更后面，这脸越发要不得了。 “众卿且说说，如今推行的变法如何？”明姬不管三七二十一，直入正题。 便有大臣站出来，状似痛心疾首地说道：“陛下，这法令推行的过程中处处受阻，显见的不得人心啊，臣请求陛下及早废弃这套法令！” 说着，他手中的象牙笏一颤一颤，显示出他分外激动的心情。 明姬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闻言只冷淡地笑了笑，问道：“哦？竟有这样的事情？爱卿可能说说，反对法令的都是些什么人？” “这……”那位大臣一下子噎住了，迟迟说不出话来。 反对法令能有什么人，当然都是当地的贵族官僚还有一些乡绅，不过这样说出来，显然不能有说服力。 谁都知道，这位任上的女帝，最是在乎那些老百姓的死活。 这样说，实在不妥不妥。 “让朕替你回答了吧。反对的人，都是和你们一样，有权有势，却又都不肯放手的贵族，对吗？”明姬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说道。 “陛下——”那个大臣跪了下来。虽然他自诩并不害怕这个小丫头，可是看到她那眼神，就无端有些心虚。 明姬一挥手，让他退回去。又问道：“大理寺大牢前几日收押了一名挺了不得的大臣，对吗？” 大理寺卿胡承恩连忙端正地手执象牙笏，走出来说道：“回禀陛下，确有此事，这件事情，臣早已把折子递了上去。” 明姬点一点头，道：“朕就是见到了，所以要过问一下。如今，他被以什么身份对待？” 胡承恩低头道：“自然是罪大恶极的罪臣，收在大理寺最深的牢房处。” 这个胡承恩，平日里办案倒是挺秉公无私的，可惜，某种程度上，他还是有些古板守旧的。 “证据，都齐全了？”明姬问道，脸色倒是没有半分波澜。 胡承恩道：“回陛下，确然人证物证俱齐，否则就是给臣一千个胆子，也不敢把堂堂户部侍郎草率收押。” 这时候，令秦川说话了：“可是我听说，简侍郎是冤枉的，而且这种呼声甚高。” 令秦川这一说话，顿时所有的目光都汇集到了他身上。 令秦川表情没有丝毫异样，依旧是面不改色。 正文 第561章 重新廷审 “不知皇夫哪里听得如此谬论？”有个大臣忍不住了，便站出来说道。 令秦川却一下子冷了脸色，道：“朝堂之上，没有皇夫，只有令大人！” 令秦川突然疾言厉色，那位说话的大臣免不得被吓得一哆嗦。 “是，令大人。”他连忙更正。只是，如此，朝堂上就有令堰、令楚台和令秦川三个令大人了。叫着，总是有种怪怪的感觉。 还好，令燕堂是不常上朝的。毕竟品阶没那么高，在不在都无所谓。 “如今民间处处在为简大人叫屈，怎么诸位大人竟不知道吗？”令秦川闲闲地说道。 民间？为简入书叫屈？这不可能。 一时间，所有人心中都是这个想法。也就一昼夜的时间，他们哪里来得及知道，如今老百姓想起简入书的好，已经恨不得亲自见到陛下，为他申冤了。 他们只记得，明明已经安排了人去诬陷简入书的，而那些无知民众也已经相信了的，怎么可能才过没多久就要为简入书叫屈了？ 令秦川只说了这一声，却又不再说下去，而是由着他们惴惴不安，又对胡承恩说道：“胡承恩，把证据取出来吧，顺便叫人把简侍郎从牢里带出来，我们今日不妨当廷审一审这个贪赃枉法的罪臣。” 他的语气淡淡的，可是偏偏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碍于各大贵族的势力，胡承恩却不敢动。 虽然他力求办案公允，可是涉及到自己的切身利益，甚至是自己的生命，他自然也会有取舍。 明姬看着他，却有些不耐烦了，说道：“令大人都发话了，还不快去！你莫不是不知道抗旨是个什么罪名？” 胡承恩一听，顿时吓得冷汗都出来了，连忙退出了朝堂，亲自去把简入书还有所谓的证据带来。 这时，有人沉不住气了，便说道：“陛下，金銮殿之上，岂能让罪臣的鲜血染指？这件案子是大理寺卿胡大人全权负责，如今再这样当廷审理，可不是一场闹剧吗？” “哦？”明姬一个凌厉的眼刀过去，“你是说，朕就没有权利插手这件案子，由着你们暗地里胡作非为是吗？还是说，你们认为朕是小孩子，想一出便来一出？” 对方连忙跪下去，连呼不敢。 明姬冷哼一声，道：“不敢就好好待着，别让朕发现这件案子你在里面动了什么手脚。对于这种人，朕可从来没有同情心。” 那个大臣的脸青一阵白一阵的，甚是斑斓。 其他的大臣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他们隐隐有一种预感，这样当廷一审理，只怕事情就要脱离他们的掌控了。 难不成这一回还是要栽在这小皇帝手里？那可就叫人憋屈了。不过，等下不管发生什么，自己不露出马脚就是了，大不了暂时放过简入书就是了。不管怎样，他们总不可能捅出自己来。 简入书很快被带上来。 看起来，虽然时间紧了些，可简入书还是被换上了一身囚服。这个明姬和令秦川都心知肚明，不过方才也懒得阻止胡承恩亲自去。 正文 第562章 坐着回话 可是依然看得出伤势的严重，一路上，他都是由着人扶着来的。明姬还从来没有看过一个人伤得那么重的样子，一时间不由得急红了眼。 “臣……拜见陛下，拜见皇夫。”简入书艰难地行礼道。 “有伤在身，无法好好答话的话，就坐着吧。来人，拿一张坐垫给简侍郎。”明姬碍着君臣之礼，一时也不好说免礼，只好这样说道。 坐着？ 哪有人坐着在朝堂上答话的？大臣们一听这话，不由得都有些站不住了。如今简入书名义上还是一个罪臣呢。方才，他行礼时自称也不自称罪臣，他们自然是无法忍受的。 “陛下，恐怕这乱了规矩。简大人是戴罪之身，怎么可以坐在朝堂上受审？还请陛下注意。”有人说道。 明姬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道：“爱卿就希望简爱卿受审到一半的时候死在朝堂上是么？况且简爱卿还没有被证明就是罪臣，怎么能说是罪臣？朕没有追究大理寺私动酷刑的罪，你们就敢来挑朕的刺了是么？” 说到后面，明姬的语气已经变得严厉起来。 那位大臣被反驳得有些惴惴。从没见艾陛下如此咄咄逼人，今天，恐怕他们是真的占不到便宜了。 况且陛下这么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只怕……他不敢再说，只好安静地待在一边。主使这件事的人，一看眼下这情况，便晓得有些棘手了。令秦川是什么人，陛下是什么人？没有足够的把握，他们绝不可能如此轻松。 而简入书半分不推辞，已经坐下了。众臣看他这副样子，恨得牙痒痒，却苦于发作不得。 “简爱卿，他们说你贪赃枉法，欺上媚下，可有此事？”明姬问道。 简入书咳嗽了几声，道：“回禀陛下，臣以毕生的名节和这条性命做担保，绝无此事，臣是遭人陷害的。请陛下明鉴。” 明姬“唔”了一声，问众臣，道：“众位爱卿以为如何？” 他们得了开口的机会，自然要为自己说话：“陛下，没有一个人会说自己的有罪的。陛下应该看证据，用事实说话。” “是吗？”明姬扬高了尾音，“那便把证据亮出来吧，也好让朕开开眼。” 胡承恩一扬手，便有几个人把成箱成箱的珠宝抬了上来。 立时便有大臣痛心疾首地指着那几个大箱子，说道：“这便是简大人搜刮而来的民脂民膏吧？真是胆大包天，老百姓辛辛苦苦得来的血汗钱，就这样被糟蹋了啊！陛下，还请陛下秉公处置，狠狠治简入书的罪！” 说得倒是诚恳无比。若是让他们去演戏，保管场场精彩绝伦。 令秦川淡淡地说道：“急什么，还不知道这到底是在场各位家中抽出来的，还是真的是简侍郎搜刮来的呢。” 众臣纷纷变了脸色，道：“令大人这是何意？可是怀疑臣等？臣等可是对大渝，对陛下忠心耿耿，日月可鉴。” 令秦川还是不慌不忙的，说道：“字面上的意思罢了，如此着紧是做什么？” 正文 第563章 还不是你的一言堂！ “也好，还望令大人和陛下真的能够秉公处理，给百姓一个公道。”那大臣强抑着心中的郁气，说道。 “这个，不劳爱卿挂心了，朕自有分晓。”明姬也语声淡淡地说道。 这个时候，秦宿从后殿走了进来，作揖道：“陛下，奴才有要事禀告。” 平时秦宿是绝不这样的。就算再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也是单独告诉明姬，而不会当着所有大臣的面直接禀告。 看到秦宿，那些大臣心里又是沉了一沉。真是没想到，明明看起来简入书是绝对救不得的，可是明姬和令秦川还是决定要救，还搞出这么大的阵仗，目的很明显，让所有人心服口服。 明姬和令秦川是有备而来，这让他们觉得有些危险。不过，他们给简入书定罪的时候也的确是证据确凿，他们倒要看看，还能怎么翻案。 明姬威严的声音响起来，道：“有什么事，赶紧禀告，没看见朕还要急着审理简大人的案子吗？” 秦宿面上作出恐慌之色，告了一声罪道：“回陛下、众位大人，宫门外如今集结了一大批百姓，说是要给简侍郎简大人申冤，说是当初定罪的证据……” 秦宿特意停了下来。 明姬还不知道这到底是搞什么名堂，便有些疑惑地问道：“哦？百姓集结在了宫门口不愿意离去？他们说证据怎么了？” 令秦川听着秦宿与明姬的对话，只淡淡一笑，拢了拢宽大的袖子，继续闲适地坐着。 秦宿正要说下去，可是立马有人感觉到不对劲，站出来说道：“陛下，一群贱民的话如何能信？一大早集结在宫门口不肯离去，显见的是居心不良！还请陛下明察，让那些贱民速速散去，否则按照大渝律法，连坐也不足惜。” 明姬一听到这话，便有些不乐意了。 连坐？ “爱卿胡乱说些什么？方才也不知道是谁说，为了百姓的利益着想，正是因为你们说简侍郎做了危害百姓的事情，才押进了大牢。难不成爱卿又要改口说危害百姓是无罪的？那简爱卿就更应该释放了。只可惜，朕的金銮殿，还不是你的一言堂。” 明姬的声音冷冷的，带着讽刺。她最是不能忍受这些大臣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表里不一的样子。 那个大臣便有些讪讪的，心里恼怒，可是却没有办法反驳。 陛下是女子，历来女子口齿就比较伶俐，哪是他能够对抗的。 “秦总管，你继续说下去，”明姬又说道，“百姓究竟说，当初的证据是怎么一回事？” 秦宿便放心地说道：“回禀陛下，百姓们都众口一词，说当初的证据乃是伪造的，正是为了污蔑简侍郎简大人。” 秦宿在帝王身边待的久了，自然知道怎么说话，才能达到想要的效果。 “胡闹！”果然，秦宿话音刚落，就有人吹胡子瞪眼了，“大理寺卿胡大人是出了名的公正严明，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那怎么可能是伪造的证据。” 正文 第564章 成功 他这么一开头，其余也有几位大臣连忙地附和。 令秦川开口道：“不用争论。秦总管，你让人把百姓的代表人带上来，是非曲直，当然是当面对质才能找到答案。若真是百姓胡闹，再处置不迟。” 令秦川的语气并不算强硬，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所以那些大臣才不好驳了这话，毕竟说得也正是这个道理。 “令大人英明。”他们只好违心地说道。 秦宿得了命令，便依言去办了。 百姓代表也很快被带上来，看来是早就在后殿侯着了。 那个代表看起来并不是毫无见识的市井小民，倒像是一个私塾先生。看到天子和文武百官，也没什么恐慌失措的样子。只安安分分跪下来行礼。 明姬叫了起，问道：“敢问这位大伯，来到宫门口执意不肯离去，又上了金銮殿，有何要事。” 这只是例行的查问罢了。 那个先生答道：“草民是为申冤而来。” 顿了顿，他用更加坚定的语气说道：“为爱民如子的简侍郎简大人申冤！” 明姬唇角微微露出一点笑容。有平民百姓这么相信简入书是无辜的，事情也就成功了大半了。 不过她也有疑惑之处，她派秦宿出去探问过，之前百姓也是误信了那些奸人的话，对简入书的好感度直线下降。 怎的今日，却是全都变了。难道，这是秦川哥哥找来的人？ 明姬忍不住偷眼去瞧令秦川，可是令秦川只是端端正正坐着，并不打算多说一句话，也不打算多露出一点表情的样子。 不过，事情的进展终究是好的。 简入书虽然重伤在身，可是看到那个百姓代表，听着他说出来的话，也不由得露出了微微的笑容。 总算，他的付出不是白费的，还是有人愿意相信他、理解他的。 夫复何求呢？就是此时就这么死了，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一场廷审，就此才拉开了帷幕。 有了广大百姓的支持，有了简入书的诚挚剖白，还有令秦川和明姬共同的若有若无地推波助澜，最终判定简入书无罪。 也是借此，在背后主使的大臣被揪了出来。这倒真的是意外之喜，明姬很是乐见其成。 对于这样的人，明姬半分情面都不留，直接就把他们押入大牢，并且为了斩草除根，把他们的家产全部收入国库，也算是他们为大渝做的最后一点贡献了。 经此廷审，明姬更是趁热打铁把其他那些深藏不露却危害社稷的大臣剔除了干净，而且也赢得了民心。 自此以后，变法再遇到什么困难，也都不是什么大问题了，都不过是那些同党的困兽之斗。 以明姬如今的手腕，还是能够轻松解决的。就这样，明姬用了三年的时间，彻底革除了时弊，朝中显现出以前从未有过的一股清正之气，再没有什么人敢于知法犯法，在其位而不谋其政。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近日来，随着冬天第一场雪降临这个京城，也就意味着春节越来越接近了。也就是一年一度，无论民间还是皇家最盛大的日子，元日。 正文 第565章 乌兰女使节 乌兰这段时间频频派使节入朝，说是进贡，顺便商讨乌兰使节留京过元日的事宜。 虽然明姬是不太愿意和这些使节一起过元日的，可是毕竟是来使提出的，她也不好谢绝，便答应了。 既然答应了，那自然是马虎不得，无论是什么细节，都必须要做到尽善尽美，务必要让乌兰使节从心底为天朝气象而折服。 这仍旧是两个国家之间的较量，谁都不会看清了除夕宴会。 所以，如今宫里宫外都在忙活着同一件事情。明姬虽然平时忙于政务，可是也少不得要抽出时间来亲自查看一番，看看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的，就要马上改过来。 令秦川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有时候看到明姬是永渝殿内外两头跑，便会代替她去管一管。 乌兰绝对是居心不良，可是他们就算知道也没奈何。该显示出来的气度，还是要有的，身为东道主，只能尽情款待，有什么事情，随机应变就是。 眼见着，元日一日比一日近了，明姬就越发紧张起来。 “秦川哥哥，我怎么觉着心里那么慌呢。也不知道乌兰到底搞什么鬼。”明姬忧心忡忡地说道。 这几年来，明姬已经下意识把大渝朝廷的事情，民生的事情当成自己生活的一部分了。无论走到哪里，发呆的时候总要想一想朝堂上的事情。 令秦川只好安抚她，道：“没事，有我在。上次大战，我们大渝不是还大败了乌兰了，无须担心，他们也不是什么洪水猛兽。” “可你……你如今可不就是相当于乌兰的仇人么？要是他们是对你有什么企图呢？”明姬听令秦川说起那场大战，便又想起来这么一桩因果来。 “有什么可担心的。”令秦川不屑一顾，“上次我能够以弱胜强，这一次我们的军队已经不是当初的弱兵了，就算再打起来，也不会输的，就算不是我领兵。” “可我怎么觉得他们还是要提防着些。乌兰第一次在大渝过元日，这一次派来的人估计不是什么简单人物，绝不能轻敌。”明姬还是忧心不已。 “好，我会帮你留意着。我手下那些人也不是吃素的，应该能够查到一些蛛丝马迹。”令秦川爽快地说道。 明姬这才安心地点点头。 “我听说，乌兰派来的使者之中，有一个乌兰女子？说是乌兰开放些，允许女子参政的。”令秦川想了想，问道。 不过就算是真的，相比于乌兰的女子做官，大渝还是女子为帝呢。 明姬不意令秦川会问起这个，回想了一下那几个使节，诚实地点点头，道：“是有一个女子，看起来性格挺豪放的，长得也不错，很有乌兰女子的特点。” 不知怎么的，明姬形容起来就带了几分主观的成分。那句“长得也不错”更是让她觉得牙齿有些发酸。 那个女使者，长得确实很有特点，美得张扬，美得放肆，完全没有大渝女子的内敛，却让人讨厌不起来。 令秦川为什么会问起她？ 正文 第566章 有人要见您 不可能是认识吧？ 明姬顿时有了几分胡思乱想。 令秦川却没有察觉到明姬到底在想什么，只一边思索着一边说道：“我倒是听说，之前乌兰王留下的不止有一个儿子，也就是现在的乌兰王。乌兰王还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妹妹，听说都是骑马射箭样样精通的，这一次来的♀使者，不知是姐姐还是妹妹？” 明姬听到令秦川这番话，猛然清醒过来。 “什么？秦川哥哥……你是怀疑，乌兰王多伦格的姐姐或者妹妹亲自来了？”明姬惊讶地问道。 此时，明姬忍不住为自己方才的胡思乱想感到羞愧。 纵然真的有一个女使者，可是秦川哥哥见都没见过，怎么可能会有兴趣？ 令秦川沉沉地点点头，道：“不错，否则，你见着有哪个国家会派着女的使节访问别国？那个女子也是够大胆的，也乔装成男子的功夫都敢省了。” 明姬深以为然，道：“的确，如今知道的怕是也有人怀疑到这个方面了。” 令秦川却摇了摇头，道：“未必，知道乌兰王还有姐妹的京官应该没有几个。几年前的胜利，估计他们还沉醉在那虚荣里面，如今乌兰遣使来朝，也是时候让我们大渝的人清醒清醒了。” 明姬想想也是，便不再问了。 既然事已至此，那就算说再多也没用。 晚上，明姬正在批阅奏折的时候，秦宿叩门进来，禀告道：“陛下，有人要见您。” 明姬眼睛看着那清一色的奏折，正看得酸痛，此时听到秦宿的禀告，也不过懒懒地问了一声：“谁啊？直接带进来吧。” 秦宿走近了明姬，压低了声音说道：“陛下，这个人说让您亲自去见她。” “谁？”明姬疑惑地问道。如今这时节，宫里面还有谁敢端这样大的架子，让她亲自去见？ 秦宿小心翼翼地回答道：“薛紫言，薛姑娘。” 明姬更是惊讶，“是她？” 不知是那一次的谈话有了效果，薛紫言这些日子仿佛就隐没在了宫廷之中，整日整日的看不到人影，也没见传出什么坏事来。 所以，明姬差不多都要把这个人给忘记了。 如今让她去见她，那薛紫言又是存了什么不好的心思不成。 眼下元日越发近了，可不能出什么幺蛾子。薛紫言死了爹娘是没错，可她要宣泄怨恨，也不必向整个国家宣泄吧。 希望她识大体一些。 明姬考虑了一下，问道：“何时何地？” 秦宿答道：“今晚子时，早已废弃多时的星辰殿。” 子时？废弃多时的星辰殿？ 听起来都是那么危险的东西，要说薛紫言没有什么目的，还真是不能信。 “如果朕不去呢？”明姬问道。 秦宿也是一脸为难，道：“那个……薛姑娘没说。” 明姬倒是真的想笑了。薛紫言就这么有信心，觉得她真的会去？罢了，既然她让她一定要去，那去了也无妨，大不了让人暗中跟着也就是了。 “好吧，如果她还在外面，你就去告诉她，朕今晚一定会准时到的。”明姬笑了笑，说道。 正文 第567章 夜半琵琶曲 秦宿一向只会听命令，当下也就出去了。 星辰殿。这么好听的名字，然而这个宫殿明姬是真的没有来过。偌大的宫闱，因为平时政事所囿，明姬没有去过的地方也不少。 不过，大体的位置，明姬还是知晓的。 因为薛紫言是女子，所以明姬也就只带了晴缨和暮雪随行。 大老远的，明姬就听到一阵优美的乐音，明姬不太懂乐器，就低声问道：“这是什么声音？” 晴缨暮雪二人觉得有些惊讶。身为京城里的女子，对于琴棋书画都应当很熟悉才对，可是陛下居然不知道这是什么音乐。 是了，陛下是陛下，不是一般的女子，不懂得也情有可原。 心里虽转过了许多想法，不过暮雪回话却不慢：“回陛下，这是琵琶的乐音。这弹奏的乐曲奴婢却实在不晓得。” 晴缨想了想，说道：“素来听闻薛家千金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说不准这乐曲正是薛姑娘自己谱的曲，用琵琶演奏出来，别有一番韵味。” 明姬了然地点点头，“原来如此。” 明姬又凝神去听那铮然的琵琶乐音。这乐音跟宫廷乐曲很不一样，虽然明姬接触乐器不多，可还是能够听出来的。 宫廷乐曲大多柔美华丽，以取悦上位者为主要目的，因此听起来就很有一种靡靡之音的感觉，没有应有的力度。 而薛紫言弹奏的乐曲，凄然之中又有着些微的希望。有时转音之间那叮然作响跳跃之音，仿佛少女心无限的欢腾雀跃。一悲一喜，交错进行着，仿佛矛盾的不断激化，让人油然而生一股子直达心灵的悲怆。 这弹奏的，应当是回忆罢。或者说，是理想中的美好，与现实之中的残酷不断冲击。 由乐音看人，明姬心里也不由得产生了一种怀疑。也许，薛紫言实在是有很多无可奈何。 也许，做那些错事的时候，她心里也是挣扎了良久的。 那乐音越来越缥缈，越来越低沉下去，最后，戛然而止。 明姬也一下子从自己的思绪中清醒了过来。 破旧的宫门处，渐渐露出一个单薄的人影，身姿袅娜娉婷，但是仿佛弱不禁风。 是薛紫言。 借着微弱的月色还有地上的雪光，明姬可以看得一清二楚。她神色之间有几分憔悴，还有几分难言的清冷。 无论是憔悴还是清冷，都不让人觉出讨厌来，反而让人想要疼惜。 “你……”明姬呆呆地看着，想要说些什么。 “你来了。让你的婢女在外面侯着吧，你跟我进来就好了。”薛紫言却不理会明姬的欲言又止，说道。 晴缨和暮雪下意识挡在了明姬身前，仿佛生怕薛紫言会突然做出什么伤害明姬的事情来似的。 薛紫言见状，轻笑道：“怕我？完全没必要吧？” 明姬想了想，把晴缨和暮雪斥退，然后吩咐她们守在殿门前，对薛紫言说道：“朕实在没理由怕你。” 说着，就要随着薛紫言走进去。 晴缨和暮雪想要拦住，可又不敢。 正文 第568章 明知道抓不住 “你叫我来，到底有什么事情？”明姬看着周遭的景象，问道。 看起来，薛紫言这些日子是住在这里的，虽说这里已经废弃许久，不曾有人居住，不过秦宿还是吩咐了人每日来打扫整理的，如今薛紫言又住着，倒也不觉得脏乱不堪。 不过，要叫成星辰殿，实在很没道理。明姬没有看出来，到底有哪个地方像星辰。在院子里仰望天空，也没觉得和在永渝殿见到的夜空有何分别。 “今日，我并不是和你翻旧账。”薛紫言自己坐下，手里却还抱着那看起来甚是精美的琵琶不肯放下。 “你坐吧，不过这里只有我一个人住着，就没有热茶准备了。”薛紫言抬起头来，淡淡地对明姬说道。 明姬大大方方地坐下。 “你懂的乐器乐理吗？”薛紫言突然问道。 明姬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据实说道：“我自幼被训练的就不是琴棋书画，所以，什么乐器乐理，我是全然不懂的。不过欣赏的能力还是有的，方才你弹奏的曲子很是不错，你自己谱的么？” 很奇怪，虽然之前对薛紫言还是恨之入骨，恨不得对方赶紧死去，可是如今竟然也能心平气和地在一起说话了。 明姬有一种预感，今夜，她和薛紫言之间的一切恩恩怨怨，都会有一个彻底的了结。 所以，她才会答应来赴约。 “哦，我忘了。”薛紫言唇角的笑容蓦然变得有些讽刺。“从你出生没多久，你父皇就认定了你是未来的储君，除了为君之道，确实不会再教别的。” 薛紫言顿了顿，倾身靠近了明姬，低低地说道：“要我说，你这个皇帝，当得甚是无趣。” 薛紫言还是忍不住明姬针锋相对。 明姬却看着她，微微一笑，道：“我知道。我也觉着甚是无趣，只不过这是我父皇的遗愿，我并不介意为了百姓而活着。” 薛紫言怔了怔。 “罢了，原本不是要和你说这个的。”薛紫言说道：“方才的曲子，你知道吗？那是我的娘亲教给我的第一支曲子。我也问过她，这曲子叫什么名字，她说没有名字。” “你的娘亲？”明姬惊讶地问了一句。“这么说，这曲子是你的娘亲谱的了？” 薛紫言说道：“这个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时至今日，我才明白这支曲子真正的内涵。而你……以后应该也会明白的。” 明姬忍不住好奇地问道：“你悟到了什么？” 这么一问，薛紫言唇边的笑意就显得有几分凄冷。她说道：“有些东西，明知道抓不住的，硬是不放手只会让自己受苦。但是一旦放手了，心里就只剩下一片空虚。” 明姬听着，莫名地觉得有些惊心。 明姬默了默，说道：“如果是我，能抓住的时候就要赶快抓住，紧紧的，不再松手，绝对不会让自己留下遗憾。” 薛紫言仿佛有几分好笑，“真是天真，果然还是稚气未脱的小丫头。那种事情，你以为你那么神通广大，当时就明白的么？” 正文 第569章 不好的念头 明姬怔了怔，却还是反驳道：“别看轻了我，我已经不是稚气未脱的小丫头了。” 薛紫言收了笑容，道：“争什么？在我眼里，你什么都没有经历，自然还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我们之间的事情，你懂得什么？” 明姬微微笑了笑，笑得很是微妙，道：“你错了，我经历过。难道你不曾听说过？我七岁那年，你的好父亲杀了我永渝殿上上下下几百个人，我的亲信，父皇留下的亲信，都殒命在那个晚上。而那个时候的你，还享受着锦衣玉食、钟鸣鼎食的生活。” 七岁那年？ 薛紫言有些懵了。这件事情，确实没有听人说起过，想来那时候迫于父亲的威严，也没人敢在她面前胡言乱语。 “那你如今这么志得意满，看来是知耻而后勇了。”薛紫言说道。难得地，她没有用上嘲讽的语气，有的只是涩然。 这么算来，还真的不知道是她欠了明姬的，还是明姬欠了她的了。 明姬抿了抿嘴唇，并不说话。 薛紫言笑了笑，道：“有兴趣再听我弹奏一曲吗？” 明姬想着也没什么，便默许了。 薛紫言先是低头想了想，然后素手便拨动琵琶弦，泠泠如流水的乐音便从她的手中流淌出来。 这支曲子没有方才那么凄婉，可是融入了弹奏者的感情，还是哀伤得让人想要叹气。 明姬却从脑海里闪过什么不好的念头。至于是什么，她却没有来得及抓住。 这里似乎有一种奇怪的味道。其实从她进门的时候开始，她就隐隐约约闻到了，可是那时候忙着和薛紫言说话，也就没有太在意。 此时坐在这里，那种略微刺鼻难闻的味道，更有几分清晰。 到底是什么味道，明姬却一时想不起来。有个名词在脑海中呼之欲出，可是薛紫言的琵琶声似乎有一种魔力，让她只想静心听着，想不得其他。 明姬抬眼看过去，只见薛紫言正低着头，头微微歪着似在倾听自己弹奏的声音。她是那么认真，一切，都是正常无比。 只是她脸上的笑意让人感觉隔了一层雾气，越发的缥缈如烟，看不真切。 忽然，她停住了手，抬起头来看明姬。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似乎有几分清明，可是更多的是迷茫。 “明姬。你在想什么呢？” 薛紫言问道。 明姬看着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她拿手在薛紫言面前晃了晃，情不自禁地厉声道：“薛紫言！你怎么了？！” 明明没有看见薛紫言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这么想着，明姬突然往地面上看去。 地面上积雪已经很深了，没有人打扫，看起来应该是薛紫言自己的意思。然而，积雪上却有几条深深的暗影。 今晚的月色不大好，雪后的夜晚，这里宫灯又不多，是以方才明姬走过来瞧见的时候，只是心里暗暗地有些奇怪，却也下意识得以为是自然的暗影了。 如今看来，那根本就是油！ 是薛紫言先前就撒好的油，有一些用雪埋住了，可大多数还是露出来。 正文 第570章 纵火 大抵是因为，天气冷，怕冻起来不好燃烧。 而她们围着的这方小桌子上面，正好有一盏小油灯。 “你……你想做什么？”明姬看着薛紫言，只觉得这个女人的确是疯了。 “哎，你不是看出来了么？”薛紫言的声音里带了几许笑意。“你终于看出来了，我还以为会早些。” 话里也没有讽刺，单纯地说着罢了。 然后，她袖子一扬，桌上的小油灯被一下子打翻在地。一碰到油，即使是这样寒冷的天气，火势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着。 这个地方，刚好旁边有木质的地板，还有木质的柱子。 明姬被吓得一下子跳开了，本来想要往外跑，可是又想起薛紫言。 “你果然是疯了！”明姬咒骂着，可是又急忙去拉薛紫言的手。火势还不算大，似乎是薛紫言设计好的。 仿佛，她并不介意明姬逃脱这个着火的废旧宫殿。要不然，她完全可以事先说，不让明姬带着人来，只许她自己一人来见她。 可是薛紫言没有。 被明姬拉着，可是薛紫言并不动，依旧坐着。明亮的火光映的她的脸惨白惨白的，又姣美无比。 “我今天叫你来，只是想问你，要不要跟我一起死。我们一起死了，从前的恩怨，再也不会波及到任何人。”薛紫言趁势紧紧地抓住了明姬的手，却是笑得温柔，问道。 “你在说什么？快跟我走，你还真想死？！”明姬有些急了。大雪天的，她穿了件斗篷，火势又慢慢地大起来，一个不小心，火舌就舔上了她的斗篷。 明姬一看，有些心烦，便直接把斗篷脱下来，踩在脚底下，揉进积雪里面，不让它助长火势。 “看来，你是不愿意了。”薛紫言微微笑了笑，又仿佛叹气。“不过，也没什么的，你要顾着你的臣民嘛。今夜我就要死了，再也不出现在你们面前碍着你们的眼，我们的恩怨自然也被这大火烧尽了。你放心，到了阴间，我不会再记恨你了，那样挺累的，实话。” 明姬顾不得薛紫言说的什么话，只是想把她拉起来，离开这个鬼地方星辰殿。可是薛紫言就好像生了根似的，怎么也拽不动。 薛紫言本来松开了握着明姬的手，如今又一把抓住，把明姬推了出去。她这力度掌握得很好，一下子把明姬推到了小火圈之外。 明姬着急得再想要进去，已经是不能的了。 明姬正站在相对空旷的地方，地面上没有热油，只有积雪。 明姬隔着火看她，只觉得下一秒这个人就会被火舌吞没。 明姬急得大喊：“薛紫言！你为什么这样做？” 与此同时，外面也传来了大喊声，正是晴缨和暮雪。星辰殿中一片火光，在外面的人终于能够看到了。 可是明姬却顾不得回应一声，只死死盯着薛紫言。 薛紫言微微一笑，道：“我早就该死了。本来想拉你一块，可你毕竟还有臣民不能舍下，那我只好自己死。不过这样，你会不会觉得愧疚？会不会记得我？……快走吧，再迟一些，你的人也救你不得了，这个时间，我是特意留出来和你说说话的。” 正文 第571章 生，或者死 不得不说，薛紫言的确是算计好了一切。她甚至算准了明姬的反应，也算准了距离，算准了火势蔓延的速度，算准了她们说清楚一切的时间。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恰如其分，没有一个地方不完美。 这样缜密的心思，玲珑的布局，让人不得不折服。 他说完话的瞬间，火苗就从她坐着的椅子下面窜了上来，卷上了她水蓝色的裙角。 明姬眼睁睁看着，一时间忘记了应该作何反应。 晴缨和暮雪也冲了进来。 “陛下、陛下您快别站着了！”她们看到明姬傻了一般只看着火光里的薛紫言，一时吓得失了颜色，喊道。 她们顾不得年久失修的星辰殿已经有许多梁柱塌下来，阻断了过来的路，咬咬牙，还是义无反顾地冲了过来。 虽然火里面的薛紫言也让她们感到十分心惊，可是终究明姬是陛下，明姬才是最要紧的那个。 听到晴缨和暮雪的呼唤，明姬总算回过了神，却也一咬牙又闯进了薛紫言那个火圈里。 她也没想到，有一天她会有勇气，踩进火圈里。只是，她想，薛紫言不能死在她的面前。 “别管朕，都去找人救火，把朕和薛紫言都救出去！”明姬忙乱之间，头也不回，对身后喊道。 “陛下！”看到明姬不要命地一下子穿进去，火如同蛇信子一般卷住了她的身影，已经几乎看不出她的身影的时候，晴缨暮雪更是吓得快要哭出来了。 她们只能更加不管不顾地冲进来。 薛紫言这里正是火源之处，大火熊熊燃烧着，猛然间回廊上掉下来一根粗大的柱子，带着烈火，砸中了明姬的后背。 焚心一般的剧痛，猛然向明姬袭来。 如果不是她闯进来要救薛紫言，那根柱子是要砸中薛紫言的。 明姬顾不得什么，只闷哼了一声，不断用手去拍打薛紫言身上的火苗。可是火烧到她的手上，只更加灼痛。她只得不断捧起地上的雪，洒在薛紫言身上。 薛紫言意识已经有些不清楚了，一双眼睛应该是被浓烟熏到，睁不开。可是她还是有感觉，明姬被烧着的大柱子砸到了。 事到如今，她只能摸索着抓住明姬的衣摆，道：“管我做什么……咳咳……快出去！”说着，她又要用尽全力把明姬推出去，可是又有些怕会让明姬摔在火堆上。 不过她们本来正在廊下说话，外面都是雪，虽然这里的油洒得挺多，但应该还是有火烧不着的地方。 薛紫言寻思着，已经蓄好了力道。 明姬被后背那火辣辣的疼痛迫得说不出话来，却异常坚决地拍掉了薛紫言的手。 薛紫言的力道一下子失去了对象，控制不住摔下去，本来完美的秀发一下子被火舌舔到，便烧焦了大片。 明姬连忙又把薛紫言扯回来，一大把雪揉上薛紫言的头发。 眼看她身上火都熄了，明姬看着高得让她看不到外面的火，有些着急。 “晴缨！”明姬叫道。 晴缨本来以为明姬闯进来是必死无疑了，可是此时听到声音，虽然沙哑不堪，却还是猛地止住了眼泪。“陛下！” 正文 第572章 该让你吃些苦头 明姬仗着也学过一段时间的武艺，便心一横，一边大声喊道：“接着！”就猛地使力把薛紫言丢了出去。 薛紫言已经完全晕了过去。 明姬也闭了闭眼睛，不去想穿过火海的疼痛，一咬牙冲了出去。 要救薛紫言是真的，可是她也没打算把自己一条命搭上。 不过她动作迅速，虽然身处火中的那一瞬间痛楚不堪，却也比不得那大柱子砸下来来得痛。 人声渐渐嘈杂起来，不过明姬一闭眼睛，什么都不知道了。只有后背上的疼痛，一直如影随形，连在睡梦之中，都痛得让她说不出话来。 好像没有伤到脸。明姬的最后一个念头，居然是这样。 也是，虽然十几年来，没觉得自己的好皮相给自己带来过什么好处，不过也没有带来什么坏处不是？ 要是破相了，不单单坐在朝堂上不大好看，自己天天瞧镜子看见一张毁容的脸，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不过，后背就惨了。好在，伤口好之后，留疤人家也看不出来的。 明姬再醒过来的时候，感觉应该是晚上。房间里灯火昏暗，地上拢了火盆子，暖暖的。 上好的银炭，一丝烟气也看不到，甚好。 不过，后背上又剧烈起来的灼痛可把明姬折磨得够呛。连稍稍动弹一下，都是万分的煎熬。 没有人么？ 明姬趴在床榻上，有些悲伤地想着，自己伤成这样，居然也没个守夜的。万一她梦游了呢？又恰巧碰伤了后背呢？ “醒了？”明姬正满腔哀怨地想着，突然一个清冷而又略显疲惫的声音响了起来。 本来冬夜就静谧，这么一下险些让明姬一口气噎住嗓子。 话音才落，令秦川已是走了过来。 原来他是在屏风隔间的那头，明姬趴着，视线范围自然而然地就小了，所以方才没有看到任何人。 “怎么样了？”令秦川倒了一杯水过来，递给明姬。 明姬正好也觉着口渴难耐，便挣扎着，龇牙咧嘴地把半个身子探出来，就着令秦川的手喝水。 这背上，可不是一般的疼啊。 令秦川却笑了笑，笑得有些凉，道：“叫你逞能，也该让你吃些苦头，日后才记得清楚。” 明姬这才完完全全地想起来自己昏迷之前发生的事情，便有些心虚。 当时那样不管不顾地闯进火海里，在别人看来，的确是不要命的做法，是自己的错，也难怪秦川哥哥都难得地生气了。 “薛紫言救出来没？”明姬转移话题道。同时，她可不想自己付出了这么大代价把薛紫言救出来，可是薛紫言却没能回来。 “救出来了，托你的福。不过她眼睛被火熏着了，又吸入了大量浓烟，一时半会儿醒不来。”令秦川回答道。 那就好。 眼睛瞎了总比命丢了好。只不知薛紫言自己会不会在意，明姬便又问道：“眼睛可还能治好？” 她头发也烧了大半，若是光明也没了，只怕也是活不下去的。当初救她出来，只是不想从此心里亏欠这，如今看来，貌似还不如让她死了。 正文 第573章 欲喷薄而出 那样，自己也能少受一份罪。 令秦川让明姬趴好，说道：“她是你什么人？这样关心她。经历一番生死回来，倒是越发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儿。” 明姬察言观色，最终敏锐地觉察到，秦川哥哥这是在强行压着怒火呢。 明姬顿时有些紧张，便赔着笑脸说道：“秦川哥哥，我也是担心自己的力气白费了嘛，不是不在乎自己的性命。有你照顾着我，怎么着也不能死了呀，对吧？” 令秦川无言地看了明姬一眼，说道：“睡吧。” “嗯？”明姬还以为他还要问在星辰殿到底是怎么回事，没想到这么轻易就放过了。 “你伤得不轻，需要静养，那些事情哟只知道个大概，猜得到囫囵，等你再次醒来了，再与我说罢。”令秦川说道。 明姬看着令秦川眼下的青黑色，也瞧得他脸上的疲惫之色越发明显，便有些愧疚。 终究，是自己任性了，却让他人为自己担心。 “那好吧，我睡了，秦川哥哥你也早些睡吧。”明姬说道，想抬起手来握一握令秦川的手，却牵扯得背上的灼痛越发明显。 令秦川看明姬的样子，皱一皱眉，道：“你歇着，我今夜就在屏风外，你有事就叫一声。” “好。”明姬满头冷汗，却还是苍白着嘴唇对令秦川笑了一笑，看起来很是可怜的模样。 令秦川的眼里说不清是什么神色，小心翼翼地给明姬掖好被子，也就出去了。 明姬很快就又沉入梦乡里。 意识模模糊糊的时候，明姬感觉有个冰凉冰凉的、软软的东西贴着自己的脸。痒痒的，明姬迷迷糊糊去拍，却又好像被握住了手掌。 那握住自己手掌的东西，也是微微冰凉的，可是也柔软得很舒服。 明姬分不清自己是在做梦还是在想象，总之应该不会是真的，也就继续沉沉地睡过去了。 那微微冰凉的柔软的东西，貌似贴着她的脸好久。 冰凉的，仿佛初降的瑞雪。 一觉醒来，天已然大亮。房间里依旧没什么人，想来，也是秦川哥哥的主意吧。 如果没有他的吩咐，那些奴才侍卫们肯定是要争着抢着轮流值夜，生怕这唯一的皇族苗子折了。 倒是给自己造成困扰。 明姬知道，令秦川总是最懂得她的心思的，只要无关乎风月情感。 想到这里，明姬忍不住又要叹一口气。 “可有什么想要吃的？”令秦川这个时候走了进来，对明姬说道。他的脸色比之晚上的时候更加憔悴了，让人看着心疼。 莫不是秦川哥哥一夜没有睡觉，就怕自己突然起来会叫不到人罢？那可真是罪过罪过。 明姬看向令秦川的眼神更是多了几分歉疚。 令秦川淡淡地看她，眼里仿佛有将化未化的冰雪，看着拒人于千里之外，可是好像又有什么东西要喷薄而出。 霎时间，春回大地。 不知道为何，明姬就想起了梦里面那冰冰凉凉的很柔软的东西，一时间，心中乱乱地一跳。 正文 第574章 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不会的不会的，怎么可能？ 那充其量是个梦境，说不定正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无论是谁，都不可能会是秦川哥哥吧。 “想吃什么？我给你去做。”令秦川见明姬愣愣地不答话，便极有耐心地再次问道，“左右你伤了不能去上朝，今日便偷一回闲，我们就像普通人一样过一天。” 明姬干笑了一声，小声说道：“要是每次偷闲都要这么折腾，我就得折腾死了。” 不过令秦川说要做东西给她吃，这可难得，明姬自然是高兴的。却还少不得多嘴问一句：“秦川哥哥竟然也会进厨房么？” 明姬看着那云淡风轻芝兰玉树一般的人，怎么也想象不出来他生火烧菜的样子。 君子不入庖厨，这句话能够流传起来而为人所知，自然不是没道理的。 令秦川却若无其事地说道：“比厨房更肮脏的地方都去过，进厨房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令秦川这么一说，立时牵起了明姬的心思。一时间，她也不晓得应该说什么才好。 “你还没告诉我，想吃什么？”令秦川见明姬又沉默下来，便又问道。 明姬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小心翼翼地看着令秦川说道：“突然想吃槐花蜜银耳羹，还有千层拔丝糕。” 令秦川听完，愣了一下。 这个时节哪里还有槐花蜜？明姬这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就是这么挑剔的东西，看来这小丫头的胃口真的被宠溺坏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 “你才刚刚受伤流了血，不能吃这些太甜太腻的东西，你再想想。你说的槐花蜜银耳羹还有千层拔丝糕，等你伤好全了再商量。”令秦川认真地说道。 明姬这才想起来。 哎，这个伤，还真是害她不浅。 “那……秦川哥哥做什么，我就吃什么。”明姬耷拉了脑袋，闷闷地说道。 她吃东西其实不挑剔的，不过那是在外人看来。作为皇帝，不能让别人揣摩出自己的爱好，所以无论御膳房做了什么，只好她不是心情不好没胃口，都会每样尝几口。 千层拔丝糕和槐花蜜银耳羹听说是母妃生前最爱吃的东西，小时候，父皇给她吃过一次，她也觉得很好吃。 可是自从那一次以后，父皇再没给她吃过一勺槐花蜜银耳羹、一片千层拔丝糕。 所以，真的好怀念。今天，也是偶然也想起来的。 “那我先走了，你在这里待着，哪儿都不要去。”令秦川看到明姬的表情，却也没有说什么，便走了出去。 等到明姬应了，他正要走出去，却又回过头来，像是想要再嘱咐些什么，话到嘴边又变成了：“没事，你睡一觉吧，好好养着。” 明姬趴着，点点头。 现在，该做点什么呢？好像除了趴着，什么都做不了。怪不得秦川哥哥都不担心她会乱动，她就是有那个心也不敢动啊。 她当时头脑怎么就突然发热，去做这种蠢事，虽然，原本不打算把自己搭上去的。 脑子里很纷乱，明姬睁着眼睛想了很久的事情，很快困意又涌上来，于是明姬自然而然地，又睡下去了。 正文 第575章 闲人的日子 这一次明姬睡得比较浅，令秦川一推开门，她就醒了过来。 “打扰到你了？”令秦川走进来，说道。他手上拿的东西不多，只有一碗粥，还有一碟小糕点。 明姬便笑了，说道：“我是被香味馋醒的。” 那味道确实与平常的有些不同，不过还没吃到嘴里，也不知道是怎么个不同法。 令秦川暂且把粥放下，然后把明姬扶起来。虽是后背伤着，可是坐起来应该还是可以的，明姬当时伤得那么严重，也还是把薛紫言丢出来了。 明姬疼得连连龇牙，可是又不真的叫出疼来。毕竟令秦川在跟前，怎么着也不能太丢脸了。 令秦川让明姬坐好，然后再把米粥端过来，递给明姬。明姬极其自然地接过，先问道：“普通的白米粥么？那些糕点又是什么？感觉没吃过。” 令秦川回答道：“粥是小米熬的，颇费时间，不过怕你吃着寡淡，又不能太过荤腥，我便加了用雪水浸渍过的梅花露。至于糕点，那是民间的普通式样，宫廷里没有的，不过西殿里我恒温养了几株朱槿，那花蜜和花瓣皆是清甜，便摘来用了用。” 明姬听着，有些目瞪口呆。 她从没听说过，雪水浸渍过的梅花为露，可以掺在米粥里。也没想过那一向只用于观赏的朱槿花，还能用来做糕点。 明姬有些兴奋地问道：“那我能先吃糕点吗？看起来挺不错的。”明姬看着紫檀木桌上面的一碟精致漂亮而又芳香诱人的糕点。 令秦川却面无表情地说道：“那云片糕虽然好吃，却也是甜的，只怕你吃完了就不想喝粥了。所以，先把粥给喝了。” 明姬挺想吃那个糕点，不过既然早晚会吃到，也就不计较那么多了。她点点头，喝了一勺热粥。 果然是入口清甜糯滑，让人当真喜悦无比。而且，确实有一股子梅花的清冽芬芳的香气，隐隐约约的，沁人心脾。 不过明姬把粥都喝光了，也没瞧见半片梅花。 明姬这才想起来，令秦川貌似还没吃。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秦川哥哥，糕点你也吃些吧，一大早起来你就一直忙活，怪累的。” 令秦川把糕点拿过来，动作自然地拈起一块送进明姬嘴里，说道：“我不太爱吃甜的，只是会做而已。” 原来是这样么？明姬有些疑惑。一个会做甜点的人，为什么会不喜欢吃呢？ 明姬算是饱了口福。这些糕点同样是见不到朱槿花瓣，甚至于朱槿的颜色，可是那清甜的味道，一直甜到心里。 “真没想到，秦川哥哥不仅会做好吃的东西吃，还那么独一无二。”明姬吃完后，有些回味地说道。 要是以后，自己想吃的时候，就能吃到就好了。 “好了，你且坐着，消消食。等会儿要上药的。”令秦川说着，就收拾碗碟，走了出去。 明姬便百无聊赖地坐着。 如今，也不知道那个薛紫言醒过来没有，要是醒过来了，有没有因为眼睛看不见了而寻死觅活。 正文 第576章 我给你上药 过了约摸半个时辰，明姬一直想着这段时间朝堂上又该出什么事情了，想得瞌睡虫又要来了的时候，令秦川也进来了。 这个时候，食也的确消得差不多了。 令秦川手里拿着伤药。 “我给你上药。”令秦川走过来，说道。 “好。”明姬下意识应道。然后突然想起来，自己的伤，是在背后。那么，要上药的话，岂不是要脱掉衣裳么？ 明姬吞了吞一口唾沫，看着令秦川那依旧云淡风轻的脸庞，脸腾地透红。 “秦川哥哥，我伤在背后，还是不劳烦你了吧？晴缨和暮雪去哪儿了？不如让她们来吧。”明姬想了想，最终还是开口道。 令秦川看了明姬半晌。很显然，他觉得给明姬上药，实在没什么好不好意思的，左右明姬一直是他的妹妹一般的。 “你如今身上的药，当初是我上的，没让别人插手。”令秦川只淡淡地说道。 “什……什么？”明姬有些愣住。那那那……她的衣裳也是秦川哥哥脱的？不是吧？ “你的衣裳，也是我换的。”令秦川的话完美地证实了明姬心中所想。 明姬觉得头脑有些眩晕。 不过，从小在父皇和令秦川的指导下长大的，她也不是什么扭捏之人。既然令秦川都觉得没什么，她还扭捏来扭捏去的干嘛。 “那……秦川哥哥你上药吧。”明姬鼓起勇气，说道。 然后她抬起头，艰难地自己解衣裳。又不敢动作太大，怕牵动了伤口又开始流血。 令秦川只等她自己解开衣带，便绕到她背后，帮她把衣裳拨到一边。烧伤的面积实在有些大，不过令秦川也没有罢明姬的衣裳全都脱下来，只是掀开，正好把烧伤的地方全部露出来。 “不必紧张，你转过去，我不会多看的。”令秦川突然说道。 明姬正不断揉搓着自己的双手，手心里都是汗，湿湿的黏黏的有些难受。听到令秦川的话，只能“呵呵”地干笑。 秦川哥哥果然是无欲无求，所以心如止水。 又或者，因为在他心里，她一直都只是七岁时那个小姑娘，所以觉得一切都没什么不妥。 原先包扎的绸布被令秦川一圈圈地拆开，无论多么小心的动作，也免不得要碰到烧伤处，明姬疼得身子都在轻轻发抖。 “忍着些。”把绸布完全拆开之后，令秦川拿起放在一旁的金创药，还不忘嘱咐明姬道。 “嗯。”明姬从嗓子里哼了一声。 大冷的冬日，明姬的额头上却大汗淋漓，连带着如玉如瓷的肌肤上也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 迎着光线的地方，发出莹亮的微光。 令秦川轻轻地，把药粉沿着烧伤处洒在明姬的后背上。这药最是有效，同时反应也最是激烈，那一瞬间，明姬忍不住痛哼出声，整个身子都抖了一下。 令秦川抿了抿嘴唇。 动作，便更加小心。 之前上药的时候，因为急切，所以并没有仔细看过明姬的后背，只顾着伤口了。 如今，两个人都清醒着，令秦川一边上药的同时，反而也同样看清楚了明姬的背部。 正文 第577章 触电般的感觉 明姬的背部线条优美，虽纤瘦，却又不显得过分纤细，反而更多的是紧致。皮肤白皙里透着健康的润红，没有一分不完美，仿佛上天亲手打造出来的艺术品。 轻轻颤抖的时候，让人看了就忍不住心疼。 身为皇族公主，甚而储君，明姬在美女如云的后宫出生，相貌自然也是得天独厚。 这个，令秦川是一向知道的。只是他只当她是个孩子，这些年来一直看着这张脸，也没看出什么更多的美感。 今天他才清楚地意识到，明姬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如若是普通大户人家的千金，如今又到了年龄，上门求亲的人必定要把门槛都踏破了。 只可惜，上天注定了她今生是个皇帝。 不知为何，看着眼前这优美的背部，令秦川竟然破天荒地觉得脸上有些发热。 只是，他和明姬都沉默着。 明姬的脸上也有些红，只是有些苍白的嘴唇紧紧地抿起，仿佛在忍受着什么不敢表现出来。 药上完了，令秦川给明姬重新包扎，手免不得又要碰到明姬的皮肤。不知为何，肌肤相碰的时候，两人都好像触电一般，一阵酥麻的感觉从令秦川的指尖与明姬触碰的地方一直蔓延至全身。 转瞬间，令秦川回过神来，又若无其事地继续包扎。 只是，不可避免地，心里还是乱了。 他一向不喜近女色，当然也就从未近过女色。所以，什么才叫心动，他是不知道的。 眼下这前所未有的感觉到底为何而来，他心里还是模模糊糊的。 终于，把绸布小心的打了个结，令秦川如释重负地说道：“好了。” “哦哦。”明姬也被令秦川的一声惊得回过了神。令秦川又帮着明姬把衣裳穿好。 明姬回过头来，看到令秦川的脸庞，惊奇地问了一声：“秦川哥哥，你的脸怎么这么红？不会是劳累过度，染上风寒发烧了吧？” 说着，明姬就伸手去探令秦川额头上的温度。 令秦川有些慌乱地避开明姬的手，面上却还是平平淡淡的，一丝异样也没有露出来，道：“无妨，我身子骨没那么弱。只是屋子里地龙烧得太暖了，我出去透透气。” 说着，令秦川就站起来，真的要出去的样子。 “是这样吗？”明姬有些怀疑地小声嘀咕道。她闷在屋子里这么久，也才觉得正好，没那么热啊。 “我把晴缨和暮雪叫进来，让她们服侍着吧，有什么事情就让她们来找我。”令秦川若无其事地吩咐了一声，就走了出去。 寝殿里顿时只剩下了明姬一个人。没过多久，晴缨和暮雪果然进来了，跟明姬说了几句当时救她和薛紫言回来的情形，便都到屏风隔间在去守着了。 明姬就这样慢慢将养着，一如既往地，到了第三天结束、第四天晨起，便照常去上朝。 背上还是难受。那金创药效果好，所以如今伤口愈合，便不再是疼痛难当，而是痒得难受。 但是又不能伸手去碰，所以这些天除了处理政事的时候，明姬也过得很是煎熬。 正文 第578章 舒忆 就在明姬清醒过来的那天晌午，听说薛紫言也醒了。对于自己眼睛看不见了这件事情，她倒是没什么大的反应。 虽然御医明明白白地说，只能帮薛紫言止痛，伤口治好，可是再想复明，怕是难了。可是薛紫言也没有很伤心的样子。 自然，眼睛看不见了，也就看不见自己的头发是什么样的，所以薛紫言也没什么反应。 明姬听说，那火烧着的地方挺微妙，无论怎么遮掩，薛紫言的头发还是好看不起来。 明姬还听说，薛紫言醒过来看着床榻边守着的小宫女，第一句话是：陛下……怎么样了。 之所以是听说，是因为明姬一直没去看过薛紫言。 不过今天，薛紫言亲自来了。 明姬暗暗地打量着堂下脊背挺得笔直，眉目平和淡然的女子。 果然如传闻所说，她头发着实烧得有些难看，脸上也烧伤了不小一块，用洁白的绸布包了起来。眼睛上，也围了一圈白绫。 不过那五官到底还是精美的，只要细细看，还是能看出秀美温雅来。 她肩上还带了个包袱。 “你说，你要出宫？”明姬的后背又有点痛痒，却只能强忍住了，问道。 堂下淡然无波的女子，微微牵动唇角，带出一个淡雅的微笑来，说道：“我恨感激陛下当时舍命相救，不过我不愿意再活下去也是真的，自然，我再在宫里只会碍着眼，也是真的。所以，我实在没必要还待在宫里。” “你这是要出宫去再寻死？”明姬听着薛紫言的话，沉默了一会儿，临了问出这么一句来。 薛紫言脸上的笑容总算有了些情绪，只听她说道：“我的命既然被陛下救了，再去寻死只怕辜负了陛下的付出。——我决定把所有的事情都忘了，出去好好过日子。”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忘记我的身份，忘记我叫薛紫言，忘记我在宫里的一切，忘记以往整个人生的一切。从今往后，薛紫言就死了，以后，我叫做舒忆。” “舒忆？”明姬疑惑地重复了一遍。 薛紫言道：“舍予舒，忆……是旧忆吧。” 明姬顿时明白舒忆二字代表了什么。 只是明姬还是不放心地说道：“你出宫，我不想阻拦，诚如你所说。只是，如今你眼睛不太方便，又是姑娘家的孤零零一个人，出去只怕有人欺负你。” 其实明姬还想说，薛紫言……啊不，是舒忆。舒忆如今眼睛看不见，又毁了容，在外面是必定受到欺负的，那么艰难，何苦呢？ 在宫里，只要她自己不惹事，什么都不会有。 舒忆却笑了笑，没有丝毫怨气，“陛下无须为我担心，宫里的日子太沉重，我没办法心如止水地活下去。在宫外，再怎么难也不过一死，我没什么牵挂，就算死了也干净。” “你决定好了？”舒忆这么说，明姬已经明白她是不可能再改变主意了，可还是想试一试罢了。 既然薛紫言已经死了，那她也不会再计较什么。 正文 第579章 物是人非 “想好了。”舒忆说道。 “可要朕关照关照？”明姬问道，对于一个不是仇人的人，明姬还是很容易心软的。 “陛下可是又忘了？离开宫廷，本来就是为了摆脱和皇族贵族、和朝廷有关的所有一切，就请陛下还是不要让舒忆时时记得你了。”舒忆淡淡一笑，说道。 明姬这回倒是再说不出什么话来了。 “那你什么时候想走就走吧，我不去送你了，你走的时候也不用让我知道。”明姬便如此说道。 舒忆舒心地笑了。道：“好，正有此意。” 明姬也笑了笑。 “那，舒忆先行告退了。”舒忆说罢，便拱手弯了弯身子，走了出去。 明姬看着她秀美修长的背影，叹了口气。本该是绝世的美人，可是如今容貌被毁了，眼睛也被毁了，也是可怜。 不过，各人也有各人的命，她管不了，连自己的她都管不了。 虽说明姬说不让舒忆把行程告诉她，可明姬还是听说了。那日舒忆虽然拿了个包袱，不过当日却又没走，而是无声无息地又过了几日才走的。 所以，她走了以后，明姬去她的住处看了看，也有些唏嘘。终归，是物是人非了。 有过恩恩怨怨的人，如今都渐渐地远了，远得明姬再也看不到了。 就这样，日子还是平静地过着，按部就班。许是经过了那么多事情，明姬无形中也领悟了不少，于政事，她更加勤勉，手段也更加果决。 事事亲力亲为，又渐渐地少了令秦川的插手，于是无论朝臣还是百姓，都知道了这天下不仅有令秦川，还有陛下。 这个女皇帝，也并不比平常的男性帝王差到哪里去，有些方面甚至还超过许多。尤其是新法，多少人想要改变朝中的不良风气，可是都不能成功，不是因为不想，只是阻力太大，推行者又无法持之以恒。 不过明姬不一样。她的性格决定了她不可能半途而废，这么多年来，也从没有忍教过她放弃。 众人都心服口服。 冬日渐渐地深了，盛了，同时，元日也渐渐地逼近了。 民间从腊八节开始，就处处张灯结彩，准备年货，大街上是前所未有的喜悦忙碌，百姓的眉眼间俱是过年的高兴。 宫中则更早。早在腊月刚刚开始的时候，就开始正式布置。大到举行除夕宫宴的大殿的布置以及庆祝的歌舞节目，小到宴会上的菜品，乃至什么地方应该装饰什么样的宫灯和彩纸，都要小心安排，认真布置。 布置的时候，明姬和令秦川都曾经7亲自监督过。负责礼仪典礼的礼部，这段日子也是最忙的。 今年的除夕宫宴关乎两国，因此明姬绝对不允许有任何地方出现差错。所以，其他人也都是诚惶诚恐，战战兢兢。 如果出了差错，追究到自己头上，那可是多少脑袋都不够砍的。 除夕宫宴完了之后，估计乌兰使节也不会那么快走，所以除了举行宴会的麟知殿，其他地方也马虎不得。 正文 第580章 除夕宫宴1 渐渐地，明姬一直担心，一直紧张的除夕，也终于到了。 明姬需要穿着重新定制的礼服，登上皇家祭坛，礼拜天地，祈求来年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尔后，还要经过无数仪式，直把一整天的时辰都排满，才能开始除夕宫宴。 届时，所有的官员命妇，还有皇族亲眷，都要来到宫宴上。当然，最重要的角色还是乌兰使节。 若不是乌兰使节，明姬也不会对一次除夕宫宴如此重视。 “今晚的宫宴，我……感觉有点紧张。”下了祭坛之后，明姬忙里偷闲，小声对令秦川说道。 令秦川安抚地笑了笑，说道：“这句话你都说了多少遍了。没事，有我在，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明姬往下面一望，正看见那个乌兰的女使节，正大大咧咧看着他们。那双美丽而又桀骜不驯的眼睛，正看着令秦川，唇角若有若无的笑，有些妩媚，又有些冷淡。 “就怕那些乌兰人会设法刁难，这种事情我还没遇到过，也不知道能不能应付得来。”明姬说道。 令秦川道：“无妨，再怎么样，我也会帮你的。大渝的威严，容不得区区乌兰小国侵犯。” 明姬点点头，道：“那我就放心了，秦川哥哥你反应快，到时可要救我。” “一定。快说那些对臣民的话吧，虽说每年都是差不多的形式，可误了时辰还是不太好。”令秦川提醒道。 令秦川不经意一个眼风扫过去，正和那个乌兰公主的眼神相碰。她倒是不闪不避，坦坦荡荡的直看着令秦川，眼里好像在说什么话。 不过说了什么，令秦川没兴趣知道。 他转过了视线，方才的对视，仿佛只是完全不经意的。 那个公主嘴角翘了翘。这个皇夫，果然不是一般人。传闻虽然有些夸大，不过这个人本身是不容小觑的，有点意思。 看来，多伦格将来想要叩关，侵入中原腹地，还是有一定难度的。不过，有她，还可以帮帮多伦格。 乌兰的女人可比男人。她看那个皇家祭坛上的女帝，虽然穿得威严华贵，神情姿态也像是那么回事，可是那小胳膊小腿儿的，怎么看都是弱不禁风的小女子，实在不值得一提。 也是受了这个皇夫的帮助吧，还有她父皇的泽阴，才能稳坐这个皇位。 不过，也是神奇，她听闻这个女皇帝不足七岁登基，可是竟然也有了夫君。所以，这个皇夫厉害些，也不是很奇怪。 公主暗自思量着，唇边的笑意更是漫不经心。 不管怎么样，她都不会害怕的。这个词她还从来没有被用在自己身上过。明姬身上的礼服，是礼部命皇家绣庄的绣娘们，日赶夜赶地赶了一个月，才做成的。 通体玄黑色，是大渝最常见的帝服颜色，然后用金色的绣线细细勾勒出威严的五爪金龙，仿佛活了一般游走在明姬的身上，气势逼人，让人不敢直视。 明姬虽是女子，可是妆容同样是经过细细琢磨的，衬得明姬比往日更加威严霸气，很有气派。 所以，和明姬身上的礼服也是十分相称。 正文 第581章 除夕宫宴2 唇红齿白的皇帝，在以往的皇家祭坛上从未出现过，不过如今出现了却是让人觉得，这仿佛也理所应当。 终于，流水般的仪式都过去了，除夕夜宴也即将开始。因为是宴会，气氛也比较轻松一些，所以明姬又回了永渝殿，重新换一身，才去宴会上。 令秦川坐在明姬身边，没有坐在下首，不过明姬也不在意。她正是希望如此。她不希望看到她和秦川哥哥身份上有区别。 既然是喜欢，那就是平等的。 “今日，正是中原最最盛大的节日之夜，众卿和乌兰使节齐聚于此，朕也是欣慰不已。今日正应该是歌舞升平的好日子，就请众位实在不必拘谨，尽情欢乐，如何？” 明姬举起酒杯，坐在麟知殿上首，端庄地笑着。 “愿天下太平，与天同庆！”所有人也都举起了酒杯，齐声说道。 明姬与众人同饮这一杯，酒席，才算是正式开始了。 明姬又笑着，向着乌兰使节的席位说道：“今年最特别的，就是乌兰国的友好使节也能来此，还望各位不要客气，千里迢迢来此，我大渝作为东道主国家，怠慢了各位可是说不过去。” “大渝皇帝真是客气了。”席间的一位使节举起酒杯，说着，然后一饮而尽。 明姬笑着，也拿起酒杯饮了一杯。“乌兰人果然豪爽，不愧是草原上长大的人。” 明姬看着回话的那位使节，心里有些异样，可是不动声色。这个使节，看起来倒是器宇不凡，那个公主看着他回话，也没有流露出什么轻慢的神色。 否则怎么说，公主既然身为公主，使节之中唯一一个女子，也该回话才是。 如果乌兰人之中个个如此，那大渝还真是应该提高警惕。 这位使节不仅是气质上让人不能小看，这相貌也是不凡。虽是乌兰人特有的浓眉大眼，可是这粗犷之中又有几分精致，轮廓也极是分明，五官深刻而又端正，若是放在大渝，也算是一个美男子。 而且，还是充满了异域气息的美男子。 “听闻大渝女子最是温柔贤惠，与我们乌兰的女子不同，只是竟没想到，大渝的皇帝是位女子。这倒是在乌兰也少见，不知陛下是和平常大渝女子一般温柔贤惠，还是同我们乌兰女子一般豪放不羁？” 这些话，是方才那个男使者带着笑问出来的。 这句话，看起来没什么，不过明姬可不敢小瞧。 明姬女子的身份，本来起初的时候就遭人诟病，只是近几年才渐渐平息下来了，如今乌兰使节又提起来，除了不怀好意，也没别的了。 朝里的群臣也渐渐地停了手中进食喝酒的动作，一下看看座上的明姬，一下又看看乌兰席位上的使者。 有位大臣看明姬没有立刻答话，而他又不能忍受乌兰对于他们陛下的质疑，便说道：“使节这是有所不知，大渝的女子虽然柔顺，可是该坚韧的时候也必不会被人打倒。陛下既是我们大渝的陛下，自然更是如此。” 正文 第582章 除夕宫宴3 这番话倒是说得不错，明姬本来想说些什么，听他这样说，也就笑着顺势说道：“朕作为统管天下苍生的皇帝，自然不能同平常女子一般温柔，要说豪爽，自然也是比不得乌兰的女子，只是这一折中，就成了朕的样子，也不知该怎么形容才好。” 一番话，不软不硬，有谦逊，却也并不卑微。一丝火药味也不显露出来，明姬说完，也自觉没什么错处。 “原来如此，那么……臣倒是想见识见识大渝女子的温柔了，整日里对着乌兰这些只会骑马射箭的女子，还真是有些审美疲劳。”使节又说道。 这话却是有些轻浮。 明姬还是笑道：“使节想看，朕自然是早就准备好了。”说完，明姬轻轻击掌，一众舞姬便鱼贯而入。 乐声马上奏起，大臣们便都又将心思放在了歌舞上面，宴会上说笑的声音也响了起来，一派歌舞升平的景象。 明姬微微一笑，喝了一口酒。 “酒这东西，少喝。”令秦川小声提醒道。 明姬也小声回了一句，“放心，我有分寸的。只是大家都在喝酒，我也不好只吃饭菜。” “大渝的歌舞，果真是柔美华丽。”突然，一个清丽的女音响起来。 不消说，自然是那个乌兰的公主。 明姬看过去，那个公主却根本没看明姬，只是看着一众舞姬歌女，又说道：“只是，这样的歌舞，终归是少了点味道。” “哦？朕倒是想领教一下，这味道，该是怎样才叫有味道。”明姬嘴角轻轻一扯，笑得矜持，说道。 乌兰公主轻轻一笑，还是那傲气的模样，说道：“大渝皇帝有所不知，我们乌兰人，高兴的时候要与民同乐，就大家都围着同一堆篝火跳舞，然后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最是痛快不过。不过陛下久居深宫，应该不晓得这样的滋味。” 这话明显地带着机锋。 明姬说道：“虽然不曾有幸去过大草原，不过朕也听说过不少大草原上的生活，对于使节说的那种情景，倒是心向往之。” “陛下既然想去？何不亲自去？什么话都比不得亲身体验的来得真实。”公主似笑非笑看着明姬，说道。 便又大臣说道：“使节这是什么话，国不可一日无君，大渝幅员辽阔，陛下怎么能离开京城，耽误了国事。” 公主听了只笑了笑，然后一收笑容，道：“所以说，做中原的皇帝，总是和束缚，在我们乌兰，王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百姓只会欢迎，而不会担心这又担心那的。陛下，您说是吗？” 她说完，又把这个烫手山芋抛回了明姬手里。 “没管理过那么大的国家，自然也就不知道应该怎么治理才是行之有效的。使节只晓得乌兰应该如何管理，乌兰王应该如何当，不知道大渝应该怎么管理，也无可厚非。”久久不说话的令秦川，终于开口了。 那个女使节微微一愣。 这个令秦川，果然难以对付，一出口就是这样的话。 正文 第583章 舞鞭为乐 “大渝这般的天朝气度，实在令人钦佩得很。”公主轻轻一哼，说道。 “使节不必客气，吃酒吃肉吧。”明姬笑得不动声色，说道。 “不知陛下可会歌舞？这般的气质，不知曼舞一曲会是何等光景。”那个男使节又说道。 明姬脸色微微一变。 “如果可以的话，倒是很乐意看陛下一舞。在乌兰，王子公主在臣民面前跳舞都是稀松平常的事情，不知在大渝可否？”那使节又说道。 声音不卑不亢，也没有失礼之处。先一步，把所有的话都堵死了。 明姬听完，也就微笑一下，道：“这恐怕要让使节失望了，朕生来就没有被当成普通闺秀一般抚养，于这等高雅之事，向来是不通的。” 那个使节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如此，倒是和我们乌兰的女子有些想象，怪不得陛下女子之身，竟有男子气度。” 明姬道：“使节过奖了。只不知，使节一心想看朕跳舞，可是这殿上的舞蹈太过俗气？” “不敢。只是觉得，这舞蹈美是美，却始终不像是君臣同乐的好法子。”使节低了头，说道。 这低沉的调子，却不让人觉得他是个甘于人下的人。 也许，这也是一个了不得的大人物。 “那么，使臣可有什么好玩的法子？”明姬虚心地求教。 这时，那个公主爽朗地一笑，道：“格多，陛下，不如让我舞鞭为大家助兴，大家意下如何？” 舞鞭？ 听到这么一个词语，大殿上的群臣都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这么粗鲁，果然是大草原上出来的人。 而且，鞭子无眼，“不小心”伤到了什么人可怎么好？在这样的情况下，什么样不可能的意外，都有可能发生。 立时有人反对道：“这怎么可以？素来听闻乌兰人骑着马生活，骑着马打猎，这鞭子自然是舞得厉害，只是在大殿之上，一个不小心伤到谁就不好了。” “是啊，使节想舞鞭，不如还是改日找个空旷的地方再舞为妙。”有人附和。 众人的眼睛又都看着明姬。 那个公主便有些嗤笑的意味，笑道：“倒是我错了，竟没想到，大渝的人会怕这个。” 令秦川说道：“谁说我们怕。使节若真的想表现一番，这麟知殿便任由使节发挥。” 这样一番话，听起来却像是被成功激怒了，放出不该说的话一般。 那位公主听到了，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道一声：“既如此，卓拉格就献丑了。” 便径直站起来，来到了大殿中央。 原来这乌兰姑娘叫做卓拉格。性情倒是豪放，丝毫不做作，可是又不是只会趾高气扬的无知女人。 乌兰有这样的公主，实在有福气，怪不得乌兰近年发展迅速，一定不止有多伦格的功劳。 大殿上的群臣看着脊背挺直的卓拉格，眼神中有不屑，有厌恶，也有嘲讽。 敢在大渝的大殿上这样做……呵。 他们只是没有想过，如果不是令秦川，他们如今这个国家，还会不会是叫做大渝。 正文 第584章 卓拉格 那个公主却目不斜视，向明姬作了一揖，便扭动身子，长长的马鞭在半空中打出一道凌厉的影子。 身为年纪最大的公主，卓拉格最擅长骑射，在某些方面，甚至比自己的弟弟多伦格还要优秀。 还有她的妹妹蕾尔格，她擅长舞鞭，蕾尔格擅长马术，正正是大草原上的两朵娇花。 只是这两朵娇花，并不是温室里的娇花，而是经历风雨依旧鲜艳的娇花。 那长长的马鞭在卓拉格手里。仿佛拥有了生命，就像一条灵巧的蛇，在半空中扭转腾挪，看得人眼花缭乱。 没准儿，一个错神，那马鞭便“嗖”的一声到了面前，又贴着额头掠过。可是偏偏，分寸掌握得刚刚好，既让人受到了惊吓，又无从发难。 明姬在上面看着，竟也是看得心潮澎湃。她虽然不喜欢乌兰，可是颇欣赏他们的生活方式和习惯。 在马背上纵情恣意的感觉，得有多好？ 如今，看到了卓拉格的舞鞭，她更是觉得赏心悦目，甚至跃跃欲试，也想学一学了。 可是为了皇帝的威仪和尊贵，明姬只能把这份向往和欣赏压在心底。 正暗自想着，那银白色的长鞭便到了令秦川的面前。 这方向但是把握得不错，要是到了明姬面前，免不得轻易被安上一个趁机谋杀的罪名，不过在国家之间，皇夫仅仅是皇夫，无论这个皇夫在本国的地位是有多么的崇高。 令秦川看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来的马鞭，脸色还是淡淡的，没有丝毫变化。 卓拉格似笑非笑地看着依旧一派淡然的令秦川，手腕子一扭，马鞭更加迅疾地逼近令秦川。 她只是想像逗弄大殿上那些没用的大臣一样，在令秦川面前挥一挥也就罢了，并不是真的想要伤令秦川。 孰轻孰重，到底她还是拎的清的。什么可以做什么不该做，她心里都有数。 不过那边掠过令秦川面门前的那一瞬间，电光石火的瞬间，令秦川极其自然地伸手，抓住了马鞭的尾部。 明姬本来看到那马鞭直直逼向令秦川面门地时候，便紧张得几乎站了起来，只紧紧盯住那鞭子。 如今见到此情此景，她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长长的如同光影一般变化无常的马鞭，终于被定格住。卓拉格的动作，居然就这么就制住了。 卓拉格万万没想过会出现这样的一幕，顿时，若有若无的笑容便彻底冻结在了脸上。 她使力一拉，居然没拉动。 她顿时有些羞赧，也有些慌乱，同时，居然也有几分喜悦。 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冰坨子一样不苟言笑的皇夫令秦川，终于被她逼得出手了。 在草原上，没有人能够这样轻易地抓住她的马鞭，而且是那么轻易。看看令秦川，他还是脸不红心不跳气不喘，老神在在的模样。 抓住了马鞭尾部，令秦川抬头，对着那卓拉格，微微一笑，道：“使节想发挥好技术，可也要记得人命关天，不是可以用来随便开玩笑的。乌兰虽是中原之外，却也应该懂得人命珍贵罢？” 正文 第585章 兴趣？ 说完，令秦川就放开了手。 马鞭被卓拉格用力拽着，此时令秦川一松了力道，她倒是被引得倒退了一步。 一群拉个卓拉格也很快回过神来，长长的马鞭一下子挥向空中，发出尖锐的嗡鸣声，让人心中一凛。 卓拉格却极其爽朗地一笑，大声道：“大草原里自在惯了，此番多谢皇夫指教！” 说完，卓拉格又酣畅淋漓地舞了一段鞭子，直至大冬天里依旧大汗淋漓，才收了鞭子。 大殿上免不得响起了一阵掌声。明姬也跟着拍掌，目中满是激赏。虽然过程有几分惊险，可终究是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这些，明姬都看得分明。 “区区一根马鞭，能被使节舞得这般虎虎生风，使节也是奇女子。”令秦川等她舞完，淡淡地说了一声。 听着语气像是褒扬，可是看他表情，又觉得匹配不上。 “多谢皇夫夸奖。”卓拉格一抱拳，便回了席位，继续坐下来喝酒。 旁边那个男使节微微一笑。 “如何？感觉你这一次有些不同。”卓拉格旁边的使节低头喝酒，同时小声问道。 “没看出来么？我对这个令秦川，很有兴趣。”卓拉格也低头喝了一口酒，语声依旧爽朗。 “兴趣？”男人轻笑。“能让你说出兴趣二字，那也是奇人了，可惜，人家已经有一个小娇妻了，你没机会。” 卓拉格轻蔑一笑，道：“我卓拉格想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得到过？********，在正常不过，不行我就把他抢回乌兰。” “抢？”男人又是一声笑，“也对，这种事情你干起来也不奇怪。不过……他可不一定能被你抢回去。” “你小瞧我不成？”卓拉格斜眼睨他。 “不敢，我的公主大人。”男人立马换了一副谦逊的表情，只不过那眼里的笑意却是实打实的。 “行了，小心被人听到。”卓拉格漫不经心地笑了笑。“你呢？” “我？” “你有什么想法。” “我倒是对那个陛下，有点感觉。总觉得，她和我们乌兰的女人，都不一样。不过，虽是上好璞玉，却还打磨得不够精美。” “那个女帝？”卓拉格抬头看了看端坐在主位上，含着一缕微笑喝酒的女子。“有趣。” “是有趣。”男人肯定道，“我看上了她，而你看上了她的夫君。宴会之后，可要好好闹一闹才好。” 卓拉格也笑笑，道：“看看是你先抢到了她，还是我抢到了她夫君。” 男人以一种欣赏的目光，看着高高在上的明姬，又低头晃了晃明姬特意吩咐准备的高脚酒杯，不语。 这种感觉应该也称不上是喜欢上了吧，只是觉得有趣，估计靠近了也就不觉得有趣了。 不过无论如何，不妨碍他此时的欣赏。 “使节在酒席之上说着什么，可是对朕的准备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明姬一直暗暗关注着这边的动静，见两个人低头，嘴唇翕动着，却不知道说了什么，便忍不住开口问道。 正文 第586章 物美人美 男人先答道：“不曾，这些准备是用了心的，自然没有什么可挑剔的地方。陛下可是多虑了。” 明姬便又笑道：“如此便好，不知使节此行可体会到了什么？” 男人对着上首敬酒，到：“大渝果然如同人们口口相传的那般地大物博，物美人美，好得很。” 他这般似笑非笑地说着，倒让人辨不清真假。 明姬以为他说的人美是对方才的哪个舞姬有了兴趣，便微妙地笑了笑，道：“使节若是喜欢这里的美人，尽可和朕说，能成全的，朕必定成全。” 男人旁边的卓拉格听到这话，抬眼看了看男人，又看了看明姬，讥嘲一般笑了笑。 男人却不理会，只回道：“倒真的看上一个，只是陛下说的能成全必定成全，是否真话？” 明姬怔了怔。 他这样说，倒是让明姬有了几分警惕。她看了看坐在她略下首的月舞，不由得有些忧心。 坏了，该不是月舞这丫头长得太好看，被这个乌兰使臣看上了吧？那可不行啊。 所以明姬琢磨着应该怎么把方才说的话收回来，虽然有些可耻，不过为了自己的妹妹，可耻一些也没什么的。 月舞感受到了明姬的视线，不由得也把疑惑的视线投向了明姬。 殿上众臣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着这个乌兰使节是看上了哪个女子。 如果真的看上了，那也是应该给的。在他们看来，一个女子换来边境的安生，怎么想怎么划算。 明姬连忙安抚地看了看月舞，让她安心。 男人自然看到了明姬的视线，一开始也有些疑惑。后来一想想那个女子的身份和相貌，也就猜到明姬在想什么了。 呵，还真是可爱。 可爱得让人忍不住想靠近些，了解得更多些。 “那个……”明姬终于想好了应该怎么开口。 男人却也打定了主意，便笑着打断了明姬的话，道：“陛下不必着急，若是陛下真能成全，那么到我等离开大渝的那一天再成全也是一样的。” “哦？这样吗。”被打断的明姬有些意外，便有些怀疑地问道。 “是，今日便只吃酒尽兴便好。”男人再说道。 令秦川的视线锁在了这个乌兰使节身上。虽然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不过眼里的神色却是有些凝重了。 不过，接下来乌兰的使节再没有提出什么刁难，所以令秦川也没机会说什么话。 因为一般情况下，不到要紧关头令秦川是不会插话的。 明姬只能私底下和令秦川偶尔说说话。但因为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众人的眼皮底下，所以明姬和令秦川说话的时候其实也没有多少。 不过，这除夕宫宴总算是无惊无险地过去了。 明姬倒是喝了很多酒，但是她一直警醒着，没有丝毫敢放松精神，所以也没有多少醉态流露出来。 不过此时宴会结束了，外面的风虽然还是有些刺骨，但明姬的酒意还是一点点地上来了。 令秦川看着明姬越来越红的脸庞，便打算亲自送她回去。 正文 第587章 “唔……”明姬有些迷迷糊糊的，却还是强撑着站稳了，“秦川哥哥，回去之后记得千万别让我睡觉，我要等子夜的，要守岁。” “好，你每年坚持的习惯，我不会忘记的。”令秦川说道。他有个习惯，重要场合绝对不多喝酒，时刻保持清醒。 所以就算明姬都醉了，他还是清醒而冷静。 明姬放心地垂下了头。 晚风，确实是有些冷的。 在明姬刚要登上轿辇的时候，有一个小太监匆匆忙忙地跑过来，在秦宿身边耳语几句。 “怎么了？”明姬又有些清醒过来。 秦宿上前禀告道：“陛下，是乌兰的使臣，说是还有重要的事情要和您说，请您去一趟棠棣台。” 乌兰使臣？他们怎么会知道，这宫里还有个棠棣台？而且，有什么事情不能在麟知殿上说，非要等夜宴结束了才说。 明姬下意识看了看令秦川。 “乌兰使臣，不会这么不知道分寸吧？这个时候，他们应该回驿馆了。”明姬问道。 令秦川知道明姬的忧虑，便说道：“毕竟是使臣，要做什么事情，也不必做的这么明显，要不然他们一个都不能活着走出京城。” 令秦川就是在告诉明姬，尽管去好了。可是，使臣并没有提到令秦川，所以令秦川跟着去似乎也不太像话。 “秦宿，你陪我去，其他人先陪着皇夫回去。”明姬甩了甩脑袋，想要把酒意甩掉。 秦宿遵命，便带着明姬去往棠棣台。 令秦川看了看明姬的背影，也就上了轿辇，回去了。 只是没走几步，童衡便悄声在令秦川耳边禀告了几句。内容一样是说乌兰使节求见。 “使节求见？求见两次？”令秦川沉吟道。他们有什么诡计在大殿上还没使够，所以宴会结束了继续使的？ “公子，要不要把陛下追回来？”童衡问道。 令秦川却轻笑一声道：“不必，你随我去看一看好戏就行了。我断定，他们的目的并不是想要我们的命。” “是，属下遵命。”童衡抱拳道。 到了棠棣台，明姬吩咐秦宿留在台下的外面，便走了上去。 她猜想，既然是私密地求见，那么自然是不希望让别人在旁边听着的。 只是明姬实在想不出来，乌兰使节为什么要这样做。有什么见不得人或者见得人的事情，在人前露出来似乎也没什么。 可是明姬只看见一个背影，便愣了一下。 这是搞什么鬼。 明姬直觉地感觉有些不好。 正要转头离开的时候，后面又响起来一个声音，道：“陛下，既然来了，为何还要走？难不成是怕了我们乌兰人？” 这个声音，浑厚有力，又是极为好听的磁性嗓音。 像是大殿上听过的，是谁呢？明姬酒意上涌，一时有些想不起来。 明姬只能回过头去，向着那个黑色的人影走去。 这棠棣台到了冬日就是虚有其名，枝丫都光秃秃的，上面缀满了冰雪，白皑皑的，仿佛要压断枝头。 也是在雪光的映照下，明姬才得以在昏暗的夜幕下看清楚不远处这个使节的相貌和表情。 正文 第588章 乌兰使臣 相貌英伟，线条深刻，一看就知道是个说一不二极其骄傲的人。他的眼睛尤其漂亮，黑漆漆的，像是两颗宝石，在暗夜里闪闪发亮。 不过男人眼里的光芒却是说不出的戏谑，有几分耍弄的意味。可是眼睛深处又有几分连他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柔和。 “你……” 明姬使劲在脑海里搜索眼前这个人的信息，然而那酒后劲大，此时脑子越发迷糊起来。 这么惊艳的人，还是乌兰人，她见到了应该会有很深的印象才对啊。 “陛下贵人多忘事，我正是方才那个麟什么殿上和您说过话的乌兰使节，格多。”看明姬一脸茫然的模样，男人忍不住提醒道。 就在格多提醒的时候，其实明姬也已经想出来这个人是谁了。 “是你。”明姬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但毕竟是在使臣面前，怎么也不能失了风度，便道：“其实，我记得你。只是不知道，除夕夜宴结束了使节才单独叫朕出来，是何用意。” 明姬在格多面前几步就站住了，和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现在说起这一番话来，也还有帝王的样子。 她暗暗掐着自己的手心，想要让自己清醒一些。 然而男人微微一笑，就接近了明姬几步，脸上的笑容有几分放荡不羁，道：“单独叫陛下出来，当然是为了私人的事情。陛下，难道不是吗？” 他这么一过来，和明姬的距离就近到了胸膛对着胸膛的地步。 明姬不由得往后倾了倾身子，皱着眉头说道：“使节大人，请您自重。” 男人的身上同样充斥着一股酒味，却有着阳刚的气息。这么浓厚的酒味，在秦川哥哥身上她是从没有闻见过的。 所以，这确实是乌兰的使节。 男人听到明姬的话，更逼近了她，直把明姬逼得连连后退，他开口，清醇的酒香就萦绕了明姬周身：“这里，就你我二人，谈什么自重。” 邪魅之色侵染上了他的眼眸和唇角，8他渐渐地笑如春风。相信任何一个女人看到他这副模样，都忍不住要沉溺其中。 只是，明姬除外。 “我是这里的皇帝……而你，是乌兰派来友好两国的使臣。”明姬此时又有些清醒了，直直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大渝的皇帝，不容许被如此折辱。 “使臣，若你还记着两国的友好，请退后！”明姬加重了语气，说道。 只是，酒意一点点侵袭，在格多耳朵里听来，竟也十分可爱。 “我就是不想退后，你待如何？”男人加深了嘴角的笑意，伸出手握住了明姬的。 明姬一惊，酒意一下子散了些许。她马上想要甩开男人的手，可是对方常年在草原上纵横驰骋，体力哪里是她一个醉酒的女子可以比的，所以她尝试了好多次，都不能撼动对方分毫。 因为怒意，明姬的脸蛋红红的，看起来更是诱人。 “赶紧给朕放开！”明姬怒声道，“要杀要剐痛快点，怎么跟个娘们一样跟朕拉拉扯扯的！” 正文 第589章 拉拉扯扯 明姬的手温软，握在格多手里，竟让他心里有了几分异样。他的手是滚烫的，就这样包裹着明姬那微微凉润的小手。 乌兰的女人，是不会有这样的手的。娇嫩温软，让人握住了就有种想要一直握着不放开的欲望。 “陛下，你还不知道吗？我喜欢上你了。”男人眸色深了深，更加紧地握住明姬的手，欺身上前道。 听到“喜欢”二字，明姬脑里轰的一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崩塌碎裂。她一瞬间想起了令秦川。 她可是一直喜欢令秦川的。一个月之后，就是她及笄的日子，那天晚上就是圆房礼，她已经期待很久了。 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只有年龄。可是下个月她就及笄了，可以名正言顺地喜欢令秦川。 明姬一直以为，不会有人喜欢她的，因为她只需要秦川哥哥的喜欢，其他人可以不管。 可是，方才是她听错了么？有个人说喜欢她？ “使臣大人，请不要开玩笑了。”明姬断然说道，便用另一边手去掰男人滚烫的手。 本来她一直退后，已经退到了棠棣台的边缘上，此时她这么一挣扎，一个没注意，脚底下一滑，整个人便向后倒去。 然而，格多是什么样的人？ 天生敏捷的反应能力，让他第一时间能够做出反应，及时抓住了明姬宽大衣袍的袖摆，然后往上一带，明姬的身子便猛地一翻转，被格多带到了怀中。 格多看着怀中这个女子。 她面色依旧带着几分惊惶，可是却没有大喊大叫，只是睁着一双酒意迷离的眼睛，也抬头看着格多。 果然是这太过严正的宫廷，生生摧残了一朵鲜花。格多在心里叹道。分明是极好的容颜，可是为了天朝帝王的威仪，被打扮成这样，遮掩了原本得天独厚的容貌优势。 明眸皓齿，玉颜朱唇，近看起来，更加有味道。虽然作帝王装束，并没有描眉画唇，可是更加显得自然纯净。 看那个令秦川淡淡的仿佛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的样子，格多只能感叹，真是不懂得欣赏。满朝文武，也都是瞎了眼。 若是将来打仗了，他倒是不介意大渝把这个皇帝送来，有时候美人计比真刀真枪的管用多了。 这样想着，男人眼睛里的神色更加深不可测。 明姬却已回过了神，手肘往男人结实宽厚的胸膛一顶，左手也狠狠一拍他的肩膀，借着反作用力离开了男人的怀抱。 可是这棠棣台边缘的形势明姬却没有算准，此番虽说趁男人走神的空当儿挣脱了他的桎梏，可是脚下一歪，便又一次向棠棣台下倒去。 男人正被明姬突然的动作弄得猝不及防，此时明姬再倒下去，他只来得及抓住明姬扬起来的一片衣角。 因为重量的关系，那片衣角就这样被撕裂，明姬直直地掉了下去。 男人极其用力，明姬这么一倒下去，他一个没站稳，自然也跟着倒了下去。 “啊——”明姬胸中脑中酒意翻腾，后知后觉，短促地叫了一声。 正文 第590章 请你自重 “你这女人——”男人只来得及低低咒骂一声。 很快，落地的声音有几分沉闷地响起来。接下来，又是一声沉闷的落地声响。 好死不死地，男人掉下去正压在明姬的半边身子上。明姬受不了这重量，闷声一哼。 还是酒意迷离的样子。 男人平白被拉着掉下来，心情正不爽，可是感觉到身下温软甜香的身子，还有那一声听起来格外旖旎的闷哼，他竟高兴地笑了笑。 小女人。 “重……起开！”明姬看身上沉重的身子迟迟不移开，压得自己难受，便有几分烦躁地低声叫道。 “陛下，陛下？是您吗？怎么了陛下？”这时候，秦宿的声音不适时地响起来。 这声音带着几分怀疑和不确定，还有几分试探，看来秦宿也在考虑硬闯合不合适。 “不要过来，朕没事！让所有人不得靠近棠棣台半步！”明姬听到秦宿的声音，急忙喊道。连带着，酒劲都醒了大半。 笑话，她可是堂堂一国之君，要是被人看见这么狼狈地从台上掉下来，还这么狼狈地被乌兰使臣压住了，她还要不要面子了？ 所以，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件事情。 男人听到明姬的叫喊，轻笑一声，转过头，薄薄的嘴唇凑近了明姬的，问道：“明姬，你在害怕什么？” 他的声音太过蛊惑，仿佛一剂毒药，硬生生想要注入明姬的心里。热热的气息吹拂在明姬的唇片、脸上、颈间，似乎逃无可逃。 明姬，这个名字。除了秦川哥哥偶尔这样叫她，已经很少有人知道她还有这么一个名字。 今天这是怎么了？这样的事情，她从没见过，更从来没经历过，今日可是头一遭。 她有些分不清楚这个格多是有意挑逗她，还是像他说的那样，喜欢她。 喜欢一个人，是可以这样的么？为什么她会觉得，看到格多那宝石一般的漆黑色眼眸，心跳就忍不住加速了。 还有那暧昧的言语，暧昧的动作，甚至暧昧的薄唇，都让她想要逃离。可是，她逃不掉，这个男子还压在她的身上，对着说着这样令人羞耻的话。 “格……格多，请你自重。” 不知是不是酒力的作用，还是明姬自己心理的作用，明姬好不容易说出这样一句话，声音竟然有些颤抖。 “你再不起来，日后我一定会杀了你。”想了想，明姬又放了一句狠话。说不定，真的会的。 “是吗？”格多上扬的尾音竟然让明姬的心也颤了颤。“你叫我名字的时候，声音真好听，再叫一次？” 他的脸更向下一分，明姬身上像是花香却又比花香更好闻的清香更是充盈在他鼻翼间。他忍不住深深吸了一口气。 真是奇怪，明姬并没有用熏香。没有一个女人身上的体香能让他如此迷恋，从没有。 明姬心上一抽，立马把头偏向了一边。自从薛明北死了以后，她再没有一次比这个时候更慌乱更害怕，再没有一次心跳跳得这么快。 秦宿正在外面等她，秦川哥哥也在等她回去守岁，绝对不能发生什么不该发生的事情。 正文 第591章 被轻薄 男人却已像是很有些等不及，深邃的目光看着明姬的脸庞，薄薄的唇片便压在了明姬的唇上。 那一瞬间，明姬的思绪有些停滞。 紧接着的，是满心的抗拒。男人的舌很灵巧，想要撬开明姬的齿探进去，但明姬就是紧紧咬紧了牙关不让他得逞，同时双手也不断推拒着他的身体。 一开始没能如愿，男人倒是很有耐心，转而只在明姬柔软的嘴唇辗转。明姬口中还留着方才的酒味，醇厚清香。 明姬知道自己的力气必定敌不过他，便只留了一只手推着他，另一只手不断摸索着身边的东西。 有个什么坚硬的东西就好…… 男人渐渐有些沉醉，便把嘴唇往下移。明姬从没尝过这般滋味，身子狠狠一颤，同时右手用尖锐的指甲狠狠扎了自己一下。 只有这样，才能保持清醒。 谢天谢地，正因为如此，男人没有注意到她的小动作，明姬则恰好摸到了一块大石头。 明姬沉住了气，然后心中默念着一二三，右手中紧握的石块便猛地砸上了男人的脑袋。 男人猝不及防，停下了所有的动作，闷哼一声。 明姬大口大口喘着气，趁机从他身下逃脱，站了起来。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捂着脑袋一脸气恼的男人，解气地说道：“还好么？我告诉你，我的身子除了我的夫君，谁也不能碰。” 男人本来被砸得脑子一蒙，若不是看眼前的人是个女子，只怕早就被他丢到十里开外了。 “真是有趣，”男人仰头看她，笑着说道，“我的陛下。” “你莫不是被砸傻了吧？”明姬听他这样说，不由得稀奇地说道。“砸傻了该怎么和你们使臣团体说呢……” 男人的额角被砸得出了血，他毫不在意地一抹，伸手对明姬道：“没傻，傻了还怎么娶你？扶我起来。” 明姬虽然十分不愿，又听得他那轻浮的话，便更加不愿。 “我是乌兰使臣，你不会看我在这里死掉吧？”男人看她神情，说道。 明姬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伸出手去，男人眼疾手快赶紧抓住明姬的手，趁势站了起来，倒是怕她把手收回去的样子。 男人一笑，右手使力，把明姬丢了上去。明姬没有预料到此节，不由得吓得惊呼一声。 “你干什么？”明姬毕竟也是正经学过一段时间武艺的，所以倒是很快镇定了下来，但还是忍不住抱怨地叫道。 她话音未落，男人也已经飞身上来了，正在她的旁边。 她警惕地后退几步。 男人很是不在意地笑笑，道：“走了没？” “哪儿去？” “离开啊，今晚我先放过你。”男人说道，“不过，以后我相信你会喜欢上我的。” 明姬一听，“呸”了一声。 如今这情况下，她是再也没办法把眼前这个男人当成是别国的友好使节，对他礼貌一点了。 男人拉起明姬的衣袖，便要走下台去。明姬看到，又如临大敌，扯开了自己的衣袖，道：“别拉着我，对两国都不好。” “是。”男人笑笑，然后落后明姬半步，低眉顺眼地走出去。 正文 第592章 坦诚相待 明姬总算是有些满意。于是她也7收拾了一下表情，就当先走下去。 到了台下，秦宿还是在原地等着。可是看得出，他的神情隐隐有些焦虑。 “秦宿。”明姬走到他面前，喊了一声。 秦宿连忙醒神作揖，抬头一看，看见格多，不由得愣了一刻。 “使节大人这是……”秦宿忍不住小声开口问道。 明姬回头看了一眼，有些无所谓地说道：“哦，夜里委实太黑，使节阁下眼睛不大好使，一不留神就磕着了，出了点血。” 这谎话倒是说得很溜。 男人心里暗笑，面上却还是面无表情，低头说道：“陛下说得没错，是我在不小心了，倒是失仪。若是都没事了，告退。” “阁下慢走。”明姬点头致意，致意得咬牙切齿。 秦宿虽然看着这情形，有些不太对劲，可是这明摆着是不想让他掺和过多了，便不追问。 可是看着明姬那尊容，还是忍不住问道：“陛下也是眼睛不大好使，摔着了么？” 明姬下意识摸了摸头顶，然后淡淡地说道：“最近公文看多了，眼睛有点花，不过不碍事。” 秦宿便闭了嘴。 回到永渝殿的时候，令秦川已经在里头等着了。明姬想着他应该是等了好久了，便连忙跑进去。 令秦川一看到她，问道：“是今日在乌兰公主旁边那个使臣叫你？” 明姬正要解释，听他抛出这么一句话，不由得惊奇道：“你不是回来了么？怎么知道的？” 令秦川说道：“可巧，你走之后，那个公主便让人来请我。我去了，之后才回来的。” “什么？”明姬想起自己方才那副遭遇，便深恐令秦川也遭到那高傲公主的强逼。 “我没和她说几句话，就把她打发了，不过从那只言片语中晓得了，那个使节是看上了你，所以叫你去。”令秦川说道，说的云淡风轻。 令秦川说这话的时候，明姬往旁边看了看，看到旁边没人才放下心来。 “确实是，他是这么说的。”明姬说道，她没打算瞒着令秦川，只是那些细节却也不必说出来。“那个公主不会也是这样跟你说的吧。” “不错。”令秦川诚实地说道。 “这也太巧了，不会是什么阴谋罢？”明姬有些紧张地问道。一想到方才平白无故便受了顿轻薄，一口气怎么也咽不下去。 可是，这件事情又不好跟秦川哥哥说。 “无论如何，再过三天他们都要走了，就算有什么阴谋诡计，我们接着就是。”令秦川说道。 他虽然觉得这委实巧得过分。但是……他看了看明姬。 这张脸，招人喜欢似乎也不是什么特别奇怪的事情。明白了这个事实，令秦川突然觉得心头有些堵。 “三日后……我倒要看看，他们搞什么鬼。”明姬冷笑着说道。亏不能白吃，就算能在三日后全部讨回来，在日后的战争中讨回来也可以。 三日后，大雪初晴。倒是个适合回草原的日子，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特意行了个方便让他们赶紧回去。 正文 第593章 又一度元宵 原本一切都是很正常的，但临了格多又越众而出，道：“臣记得陛下说过，若是看上了哪个女子，能成全的一定成全，不知这话今日可还作数？” 他都这样问出来了，哪能不作数？所以明姬尽管不愿意，还是微笑着说道：“作数，自然作数。不知使节看上的是哪家美人？” 格多笑了笑，道：“作数就好，来日方长，日后再和陛下讨这个恩典可行？” 明姬奇怪地看了看他，有些不明白他这样故弄玄虚是为何。不过，他没有当着群臣的面说喜欢她，已经十分万幸了，要不然还真不知道这出闹剧该如何收场。 明姬一直惴惴，可是那格多这么说了之后，那个公主只看了看令秦川没再吭声，乌兰使节一行人竟然就这么轻易地走了。 明姬依礼把他们送到城门口，格多回过头来无声地对她说了什么话，就走了。明姬虽然不懂得唇语，不过依稀辨得他说的是：你还会见到我的。 谁想见到他？明姬一阵气闷。不知道他搞什么名堂，就不知道对大渝是否有致命的伤害，所以明姬只能暗暗祈祷。 不过回宫之后，久久也没有听说那批使臣出什么问题，于是明姬渐渐地就安下了心。 元宵很快就要到了。 这个时节看花灯是京城女子所爱，不过是女帝，不可能跟着那些闺秀一般出去看花灯，就只能看着外面宫女把各处装饰得十分喜庆漂亮，自己却矜持地坐在御书房中批阅奏折。 晚上更是热闹，远远地，明姬都能听到皇宫外的街市传来的炮竹声还有放烟花的声音，阵阵欢声笑语。 恍惚间，明姬又想起了父皇逝世后的第一个元宵节，秦川哥哥顶着薛明北的压力，带她去永定河北岸看烟花赏花灯的日子。 那时候，多么单纯多么快乐。 虽然一回到永渝殿，就是万丈深渊了。可是，明姬依旧把那一次元宵节的花灯，永远地珍藏在自己的记忆深处。 也许是心理作用，永渝殿的血流成河太过惨烈，所以才格外显得那花灯美好得不似真实的。 “绾绾，在想什么？” 明姬吓了一跳，道：“秦川哥哥你怎么来了？这个时候，民间应该挺热闹的，你应该去看看。” 令秦川笑了笑，道：“你辛苦看奏折，我却悠闲地出去看花灯，这怎么好意思？” 明姬也笑了笑，道：“没事，这么多年，都习惯了。要是哪一天不用看奏折了，才会不习惯呢。” 令秦川看着明姬的脸，突然拉住她的手，道：“跟我来。” 明姬怔了怔，随即任由令秦川把她拉了出去。正好，闷得慌，出去走走也没什么。 走着走着，明姬看着这个方向，有些疑惑地喃喃道：“御花园北边？永定河北岸？” “对，你忘了吗？我每年都要带你来的，只不过去年有些事情，抽不开时间。”令秦川说着，继续往前走。 明姬有些开心起来。 往年他带她来的时候，都能看到各种各样的花灯，挂在梅树树梢，煞是好看。她想，这辈子她都看不厌。 正文 第595章 及笄礼 “嗯。”明姬点头，又仰头去看灯。 真漂亮啊，不知道是不是每年都能够看到这样漂亮的烟花。 近日奏折一大堆，全是些小事，可也把明姬累得够呛。及笄礼的事情，明姬交给秦宿和晴缨暮雪全权操办，自己就不管了。 毕竟秦宿是内务大总管，晴缨暮雪又都是女子，由她们操办着，明姬也不会不放心。 就在百忙之中，二月初三就到了。二月初二正是龙抬头的日子，明姬生在二月初三，也是个好日子。 及笄礼和与皇夫的圆房礼是同一天，所以这一次便格外忙些，不同于历朝历代给得宠的公主操办的及笄礼。 “陛下，您说这回还是作平常的威严装扮，还是作初初及笄的小儿女装扮呢。”向来心灵手巧的暮雪站在明姬身后，抿嘴笑着问道。 明姬愣了愣，“还有这等讲究？” 暮雪笑道：“想是陛下素来不羁惯了，就是在民间，对于女儿的及笄礼也是相当重视的呢。今天过后，陛下就不能再称为孩子了。” “而且，毕竟今晚还是您和皇夫的圆房礼……” 晴缨敲了敲暮雪的脑袋，说道：“死丫头，陛下都没有害羞呢，你脸红个什么劲儿？” 暮雪连忙道：“奴婢错了，奴婢该打。该打该打。”说着，还作势打了自己的脸几下。 经她们这一闹，明姬也有些不好意思，便道：“好了好了，在朕面前还这么没大没小的。……这妆容，寻常女儿家该是什么样就怎么样吧。” 暮雪眼睛亮了亮，道：“哎！” “陛下生就一副好容貌，一好好打扮了，估计皇夫都不认识了。”晴缨难得说了一句逗趣儿的话，明姬更是不敢说话了。 她的容貌如何，她心中有数，虽然这些年来从没把它当回事。不过，今时不同往日，毕竟是要及笄了。 只是，在及笄礼上时，明姬往四周搜寻了一番，都没有看见令秦川的身影。 没道理啊，这样的日子，秦川哥哥应该不会把她独自留下来的。 明姬的心里便有了几分顾虑。 明姬没有父母，便只能由礼仪宫女将那笄将自己的头发挽起来，这仪式便算是完成了。 因为明姬是皇帝，所以及笄礼之后，还添了许多身为帝王该行的礼仪。 这一忙活，天色已经有些暗了。 童衡这才寻着了空隙，来找明姬回话。道：“陛下，公子有急事出去一趟，特地让属下禀告，说是今晚之内一定回来。” 禀告完，童衡就又走了。 明姬心里一凉。 如今还能有什么事情？今晚就是圆房礼，连她都拉下了脸皮，硬是装作不害羞的样子，还期待着今夜。 可是，秦川哥哥偏偏连她的及笄礼都错过了。 这难道不是在逃避着什么？ 难道到了今天，秦川哥哥还是不能接受她吗？ “陛下别着急，皇夫什么时候不守信过？他说今夜之内一定回来，一定也是惦记着还有圆房礼呢。”暮雪听完童衡的禀告，说道。 虽是无心之语，却惊醒了明姬。 正文 第596章 阴谋与否 对啊，秦川哥哥什么时候不守信过？难道自己对他，近些年来是越来越信不过了吗？ 不可以。 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除了年龄，不能再有别的东西，所以，她必须对秦川哥哥绝对信任。 如果秦川哥哥有什么图谋，早在她羽翼未丰的时候就动手了，何须等到现在，她再也不能轻易被欺瞒被算计的时候。 “那好，朕等他回来。”明姬进行了一番心理斗争，尔后吐出一口浊气，说道。 晴缨和暮雪都欣慰地笑起来。 这么些年来，她们虽然战战兢兢，可也一直都在关注着明姬和令秦川，眼看着他们的感情一天比一天好，还成功实施了变法，她们这些旁观者心里也是高兴的。 虽说年龄相差得大，可是她们身为宫女，并不会在意这些问题。只要有一个人肯扶持着自己一生不离开，什么都不重要。 所以，自然而然地希望自己的主子也能这样简单地幸福着。 流水宴又过去了，可是依旧不见令秦川的身影。 可是，如今没有人敢当着明姬的面说出让她忌讳的话。所以，陛下的及笄礼上从头到尾不见皇夫的踪影，他们除了当做没看见没发现，什么都做不了。 只是，无论何时，总有一些人是不要命的。 吏部尚书令楚台看到平时一直陪在明姬身边的皇夫，也就是他的六弟不见了，便状似不经意地提起一句：“今儿个可是陛下的大喜日子，同时也是皇夫与陛下共同的大好日子，怎的今日却始终瞧不见皇夫呢。” 明姬正有些心不在焉，此时听到令楚台明显的幸灾乐祸，心里不由得一冷。 这些年，令家这位大公子坏事没少干，明姬早就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了，只是碍着令秦川的面子，迟迟没有着手收拾。 今日，这人又说出这样不讨喜的话出来，明姬便很有些不喜。她平生最恨蹬鼻子上脸之人，谁都不例外。 “皇夫是爱卿的同胞兄弟，怎么他竟没有告诉爱卿，他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今日白昼不能出席了么？”明姬暗暗冷笑一声，说道。 这一回，便把令楚台又可劲儿讽刺了一番。否则，难泄心头之恨。 令楚台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 转而，他又恢复了平常，笑着拱手对明姬说道：“他确实说过，只是不知什么事情竟然比陛下您还重要，臣当时问过他，只是当时他面色有些怪异，并不回答。臣也不好问下去，原以为陛下会知道的多些，原来竟也不知道么？” 明姬面色一瞬间有些冰凉。只是她掩饰得好，令楚台能看出来，其他人可看不出来。 “朕向来尊重皇夫的想法，而且，没有哪一次他做事情不把原委交代清楚的，所以朕相信他只是想要等事情办妥了再说罢了。”明姬端起酒杯晃了晃，说道。 令楚台看着明姬看似平静的眉眼，淡淡地笑笑，道：“原来如此，也许是臣多虑了吧。” 那样子，甚是欠揍。 正文 第597章 漫长的等待 只是，在这种场合下，明姬也不好发作，否则反而落下话柄，供众人胡乱猜测。 总有一天，她会把所有拦路的障碍都清掉。令楚台，自然也是跑不了的。答应了父皇，答应了秦川哥哥的事情，就要做到。 用自己最大的能力和努力。 明姬回去之后，看到到处是红彤彤喜庆的一片，既觉得欣喜，又觉得格外的空虚。 世人都知道，及笄礼之后就是圆房礼，而圆房礼又相当于明姬的正式的大婚。可是令秦川不在，她心里总是有些空落落的。 他这个要紧时候出去，不会遇到危险吧？ “秦宿呢？”明姬正沉思着，抬头却只见晴缨和暮雪在身旁守着，便忍不住问道。 晴缨缓声答道：“大总管一如既往守在殿外呢，陛下可要把他叫进来？” 明姬点点头。等秦宿进来之后，明姬吩咐道：“查探的事情，朕身边一直是你来负责。……对吧？” 秦宿不敢迟疑，说道：“正是，陛下。”查探消息这种事情，随着明姬自己掌握的权力越来越大，需要管的事情越来越多，就更是用得多了。 所以明姬也培养了自己的一些亲信，秦宿便是主要负责人。 “今天总是个特殊的日子，朕担心皇夫这么出去是中了什么圈套，不大放心，你派人跟上去，有什么事情回报给朕。”明姬修长葱嫩的指节轻轻敲击着御案，吩咐道。 她并没有监视的意思，只是觉得今天的事情有些反常。 不过这样的圈套连她都看得出，没道理令秦川是看不出的，那究竟是什么诱饵让令秦川不惜单独留下她，更不顾自己的安全，也要犯险呢？ “是，陛下，奴才记下了，必定办妥。”秦宿弯身应了，便转身走了出去。 明姬心不在焉地摆摆手，由着他出去了。 又过了良久，明姬对旁边站着的晴缨吩咐道：“今天宴席上，给秦川哥哥准备的饭食可曾留下？” 晴缨回道：“自然是留下了的，就是时间太长，有些冷了，奴婢便让人热了一遍。如今……怕是又要冷了，陛下，还要热吗？” 明姬道：“嗯。你吩咐人拿下去热一热，然后分给永渝殿上下的宫人分着吃了吧，要不就分给平素交好的人。然后吩咐御膳房在做一份，秦川哥哥回来了可能要吃的。” “啊？”暮雪首先惊讶地叫了一声。 明姬疑惑道：“怎么了？哪里不妥？” 暮雪连连摆手道：“回陛下，不是的。只是宴席上面给皇夫准备的饭食异常精美，奴婢只怕无福……” “原来如此。”明姬打断了她，“不必担心，给你们吃你们就吃，难不成残羹冷炙要留给皇夫？” 那些东西自然称不上是残羹冷炙。只是明姬为了不让她们感到不安，才这样说的罢了。 晴缨和暮雪只能领了命。 然而，新做好的饭食又冷了，晴缨来请示的时候，明姬犹豫了一下。 看了看天色，已经快要三更了，可是令秦川居然还没有回来。 正文 第598章 究竟何事绊住了脚步 不会啊，再大的危险，秦宿派去的人也该让其中一个回来禀报才是。令秦川以往有晚归的时候，可是没有一次像今日这么晚的。 “也许，是被什么重要的事情绊住了脚步。”暮雪又说道，明姬只胡乱点了点头，继续逼自己把手中的奏折看进眼里去。 “陛下，陛下！”正要打三更鼓的时候，秦宿从外面小跑进来，急哄哄地叫道。 明姬一紧张，直接站了起来，厉声道：“到底怎么了？给朕说清楚。” 秦宿喘了几口气，道：“陛下，皇夫没事！” 明姬气得差点想踢过去。没事还这么咋咋呼呼的，他是嫌她命太长不够折腾？ “重点！”明姬不耐烦地低吼道。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秦宿连忙叩拜下去，“皇夫……皇夫他是去了令楚台令大人的府上。” 明姬愣了一下。令楚台的府上……明姬一下子想起来方才令楚台那幸灾乐祸仿佛毒蛇一般邪恶的眼睛。 令秦川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去令府？这么敏感的时候，而且令楚台明明是在宴席上的。 令楚台……对了，还有司秋珺！司秋珺就是在令府上啊，被令府四公子养着。虽不是妻子，可也算得上一个妾室了。 令秦川去，难道是去看她？ 明姬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上次看到的一抹浅绿色的衣摆，又在明姬眼前晃荡了起来。 明姬这才发现，她是在意的。她没有办法不在意。 那样一个温婉而又柔弱的女子，若她是个男子，说不定都把持不住，而令秦川就是一个男子。 而且，在令秦川困难的时候，那个女子陪着他共患难。那几年是什么样的光景，明姬无从知晓，并且再无机会知晓。 在令秦川的人生中那么重要的一段日子，她一时半刻都未曾参与。 她是在意的，因为她很清楚，自己喜欢的人，自始至终就是令秦川，不可能有别人。 秦宿看到明姬神情恍惚，不由得有些担心地说道：“陛下……有些事情不如等当事人解释清楚，自己胡乱猜测，只怕徒增烦恼。” 解释？明姬的心又沉下去。令秦川向来不爱解释，之前对她解释过的事情，只是因为那都是朝堂之事。 “谁说朕胡乱猜测了？你下去吧，我继续等他回来。我相信他——非常相信。” 明姬说得笃定，秦宿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下去了。只是明姬说得这般笃定，既是为了说服秦宿，也是为了说服她自己。 信任，是不能崩塌的墙。然而它又极其脆弱，所以，只能时时刻刻提醒自己，要护好这堵墙。 秦宿看着眼色，连忙退了下去，同时也把晴缨暮雪二人拉了下去。 明姬看着手中的奏折，越看越精神。周遭还是大红色喜庆的模样，可是此时只觉得暗沉。 终于，过了子时，一个人突然推开了御书房的大门。 来人站在大门口处，逆着淡淡的天光，一身玄青色衣袍看起来竟像是成了银白色。 一身的风尘之色，只是脸上有笑容依稀如同暗夜里的波光，让人看了心生惬意，同时又有几分微冷。 正文 第599章 负伤而归 明姬揉了揉眼睛，去看门口那个人。那是秦川哥哥吗？ “绾绾。”令秦川开口说了话，明姬才敢肯定，那就是她的秦川哥哥，她等了一整天的秦川哥哥。 认识到了这个事实，明姬立马放下了手中的奏折，向令秦川跑了过去。 明姬一把抱住了令秦川的腰，开心地叫道：“秦川哥哥你总算回来了！” 不知为何，被明姬这样猛地一抱住，令秦川竟然好像承受不住似的，倒退了一步。 明姬感觉到不对，放开了手。 “秦川哥哥，你怎么了？”明姬问道。这时，她闻到一缕血腥味，然而令秦川身上又没有一分一毫的伤口。明姬紧张起来，问道：“秦川哥哥你受伤了？怎么回事？” 令秦川勉强地笑了笑，道：“我今天去平定叛乱，不小心被捅了一刀。没事的，只是小伤而已，不要担心。” 被捅了一刀？明姬吓了一跳，连忙喊道：“晴缨，快去请御医，皇夫受伤了！” 晴缨答应一声，便去了。 令秦川想要阻止，道：“已经包扎好了，这么晚了还请御医岂不是太兴师动众。” “我不管。”明姬说道。这么多年来都没见令秦川受过什么伤，如今竟然被人捅了一刀，她早就被吓得六神无主了。 令秦川拗不过她，便只好随她去了。 “你怎么一直等着？我一直不回来，你便去休息吧，明天还有那么多事情等你去处理，熬夜太久不好。”令秦川说道。 他的嘴唇有几分苍白。 看来这伤并不算轻。 明姬扶他坐下，道：“你说过，今晚之内一定会回来，所以多等一会儿也没什么的。” 令秦川默然良久，才歉意地说道：“对不起，缺席了你的及笄礼。——今夜的……圆房礼，怕是也要推迟了。” 明姬皱了皱眉，说道：“不用跟我说对不起，左右你是去平定叛乱，也是帮了我啊。” 至于圆房礼，什么时候都一样的。 “那我先送你回霜华殿吧，你好好休息，等下我叫御医过去。”明姬说道。 虽然，她很想多和令秦川说说话，可是这个时候，还是让他休息比较好。她并不是不明事理之人。 “好。”令秦川点点头。 不知是不是因为受了伤，心理也比较脆弱，此时看着明姬，令秦川竟觉得处处皆是柔软。 这张脸，面对群臣时是威严不可侵犯，只有面对他的时候，柔和而又温软。 明姬吩咐暮雪说让御医来了之后去霜华殿，自己便陪着令秦川回霜华殿了。一路上，他们都不说话，可是总有一种难言的默契。 “回去吧，早些休息。”到了霜华殿门口，令秦川开口道。 “好，你好好养伤。”明姬也十分干脆地应了声，就转身离开了。 回到御书房的时候，秦宿刚好在外面侯着。明姬看他神色着急，便问道：“怎么了，又有什么事情？” 秦宿看到明姬，弯了弯身子，道：“陛下，进去说吧。” 有什么事情，还要这么小心翼翼的？ 正文 第600章 夜闯 明姬这样想着，口中还是说道：“好。” “陛下，奴才派去的人禀告说，那个司秋珺姑娘，方才在令府里闹着自杀呢。这个消息就是令楚台告诉皇夫的。” 秦宿说道。 “你什么意思。”明姬目光寒了寒。 秦宿吓得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 “行了，你下去吧，别在朕跟前晃着烦人。”明姬摆摆手，说道。 秦宿如蒙大赦，连忙出去了。其实他也在想到底要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明姬，只是想着这件事毕竟重大，才说了的。 等秦宿不见了踪影，明姬脸色才颓然了下来。令秦川知道司秋珺要自杀，才去了令府？ 仅仅是知道司秋珺要自杀，就去了？为了阻止，还甘愿被捅了一刀，然后跟她说，是平定叛乱的时候被捅的。 司秋珺又为何挑在今晚自杀？今晚，正是她的及笄之夜，她和皇夫圆房礼之夜。 亏得之前她还安慰自己，令秦川只是对昔日的救命恩人感激了一些，所以才比较特别。可是，如今看来，他们根本还是两情相悦，是她挡了他们两个的路，是他皇夫的身份成了他们两个之间的牵绊。 不，她不能接受。她明明那么喜欢他，难道她就比不上一个婢女吗？ 明姬怔怔的，逐渐地眼眶酸得有些发疼。不，她不甘心。 回到寝殿的时候，明姬的神情还是有些恍惚，晴缨和暮雪服侍她沐浴的时候看她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便安慰道：“陛下不必太过担心，有御医呢，皇夫的伤一定可以很快好起来的。” “我知道。”明姬机械地说道，连自称都忘记了。 突然，明姬猛地从汤池中站了起来。晴缨和暮雪吓了一大跳，叫道：“陛下您怎么了？” “更衣。”明姬说道。 晴缨和暮雪都不知道明姬为何这么反常，只是眼下更是不敢违抗她的命令，便只好依言做了。 明姬换好衣服，就要走出去。 “陛下您去哪儿？”晴缨暮雪又着急地喊道。陛下这明显不是要睡觉的样子，而是要离开永渝殿。 “任何人不许跟着朕！”明姬只甩出这么一句话，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晴缨暮雪不敢拿主意，便只好问秦宿应该怎么办。 秦宿正在后悔自己把那些话告诉了明姬，便说道：“无妨，让陛下去吧。” 她们便只能闭了嘴。 到霜华殿的时候，灯火几乎都熄了。外面值夜的宫女看到明姬，吓了一跳，道：“陛下，这么晚怎么来了？让奴婢进去禀报一声吧。” “不用。”明姬只这么说了一声，就直接走了进去。 几个小宫女面面相觑。 童衡此时也已经睡了，所以明姬一路畅通无阻。 令秦川毕竟是习武之人，明姬一进到寝殿，他便低声喝道：“谁？”他坐起来，也发现了来人竟是女子。 “绾绾？”他试探地唤道。 明姬好似没听到，只是走到令秦川床榻边，抱住了他。 这可是极其不寻常的表现，令秦川不由得愣了一愣。“绾绾，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情？这么晚都不睡。” 正文 第601章 我真的很喜欢你 明姬抬起头，找准了令秦川的嘴唇，便吻了上去。 令秦川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便任由那柔软的唇瓣在自己的唇上辗转。 她的动作青涩而又没有章法，只知道更紧地抱住他，磨蹭着他的嘴唇，舌头急不可耐地探进去。 令秦川的脑子有些晕眩。 这是怎么了？ “秦川哥哥，我真的很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明姬吻得有些喘不上气，喃喃地说道，声音里还带了几许哭音。 她总以为日久天长，秦川哥哥总会看到她的好，总会看得见她对他的喜欢，然后对这份喜欢也有所回应。 可是今天她才发现她错了。她必须完完整整地拥有他，他也必须完完整整地拥有她，她才能留住他。 令秦川被明姬这突如其来的吻搞得有些发蒙，甚至有所回应。正是明姬有如梦呓的一句话，让令秦川彻底清醒了过来。 他在干什么？ “绾绾，别闹了。”令秦川推开明姬，皱了皱眉头说道。 “没有！我没有胡闹！”明姬近乎歇斯底里地低吼，然后双手一推把令秦川按在床榻，双唇几乎是恶狠狠地压了下去。 令秦川腹部的伤口又隐隐作痛起来，让他保留了几分清醒，想要把明姬推开，道：“明姬，这于礼教有妨！” 话虽是这么说，可若令秦川是个在乎礼教的人，他就不是今日的令秦川了。 明姬根本没有理会这个声音，嘴唇吻着令秦川的脸颊，手指已经挑开了他的衣襟。 两人的肌肤都有些冰凉，明姬整个身子颤了一颤。难道，真要做……那种事情吗？还是她一厢情愿的。 这么多年仿佛亲人一般的相伴，让明姬对令秦川不仅有爱慕，还有着尊敬。这样子做，总觉得自己太不知羞耻了。 令秦川不知道自己脑子里哪根弦搭错了，被明姬触碰过的肌肤霎时滚烫一片，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叫嚣着要喷薄而出。 鬼使神差的，他抓住了明姬不规矩的小手，微微撑起身子，头一抬，唇瓣印上了明姬的。 明姬正自出神，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大脑一片空白。 然而她的身子不容她多想，只片刻，便和令秦川唇齿交缠起来。明姬被吻得有些动情，双手不由得紧紧环抱住了令秦川。 不知不觉地，明姬被令秦川压在了身下。她全身已经酥软，也越发灼热起来，脑子里残存的意识告诉她，令秦川在回应她。 这样子的他看起来好深情，明姬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到底是在梦境中，还是真实的？ 如果是梦，她不想再醒来了。 令秦川的唇齿一路往下，修长的指节抚过她的肌肤，引起一阵阵战栗。明姬难受得嘤咛一声。 她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只是，想到自己可以把自己完完全全地交给自己喜欢的人，她不后悔。 到了最后的关头，令秦川突然脑子一激灵。 他到底是在做什么？明姬可是比自己小了十岁的小孩子。看着明姬脸上那迷离的神色，他觉得自己背负了深重的罪恶。 正文 第602章 没事的，睡觉吧 对一个孩子也能下得了手…… 令秦川立马停下了一切动作，移开自己压在明姬身上的身子，仰躺在床榻上微微喘气。他今晚一定是魔怔了。 明姬有些疑惑，开口的声音还柔软得可怕：“秦川……秦川哥哥你怎么了？” 令秦川难堪地闭了闭眼睛，道：“是我错了。明姬，你回去吧，好好休息。今晚的事情……” 今晚的事情怎么样，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明姬的心一下子跌入了谷底，冷得僵硬无比。 她今天昏头昏脑地跑来，本来也没抱很大的希望。可是，天知道令秦川回应她的那一刻，她心里有多欢喜。 她以为，就算他爱的不是她，但也总有几分感觉。至少她在他的心里，不是毫无地位的。 可是如今…… 她羞愧得只想找个地缝儿钻进去，再也不在他的面前出现。 明姬下意识紧了紧自己的衣裳，胸口起伏得厉害。令秦川感觉到她的动作，更是觉得自己十恶不赦。 只是，良久后，明姬伸手给他们两人拢了拢被子，说道：“没事的，秦川哥哥，睡觉吧。刚才……我不会记得的。” 她想明白了。她是不可能放弃令秦川的，且不说如今并不是毫无希望，就是真的看不到未来，她也不惜去争一争。 自小，她想要的东西哪一回没有得到过？只是时间早晚罢了。 “绾绾……”令秦川还想说点什么。 “我睡了！”明姬却连忙打断他，似乎怕他说出剩下的话来。她不愿意听，那种冠冕堂皇的话。 幸亏诚帝一直把她当做男孩子来养，所以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和那些寻常女子一样逆来顺受，不属于自己的就要放弃。 她只知道，除非自己不想要，否则什么都是她的。就连这个天下，都是她的。 令秦川看着明姬仍旧微微颤动的长睫，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口气，也就不再说话了。 半夜的时候，明姬翻了下身，一把搂住了令秦川的脖颈。令秦川一惊，想要掰开她的手，又怕弄醒她，只得任由着她。 这一觉，明姬睡得很是安稳，令秦川睡得很是忐忑。直到快天亮的时候，他才模模糊糊地睡了下去。 所以天亮了起来，令秦川发现自己的眼下赫然多了一圈青黑。 明姬早已上朝去了，没有把他惊醒。 令秦川又叹了一口气。 众臣对于圆房礼延迟这件事情，颇有不解。平日里看陛下那么信任皇夫，皇夫又极宠陛下，感情应该很好才对。 也是难得了，年岁相差挺大，感情依旧这么好。 可是及笄礼皇夫莫名其妙缺席了，圆房礼又要推迟，不得不让他们暗自猜测。 难不成……是了，皇夫十六岁那年，是喜欢过一个微贱的婢女的。不会是皇夫还在想着那个婢女吧？ 然而明姬只淡淡地说道：“皇夫昨日平乱，不小心被贼人捅了一刀，需要休息。圆房礼推迟至月中。” 众臣也就不敢再说什么。好像是听说昨日河西一带发生了叛乱，行事极隐蔽，没想到皇夫居然得到了消息赶去平叛。 正文 第603章 我喜欢的人就是你 果然，无论何时，皇夫的脑子都是清醒的。 既然，明姬都这么说了，他们也不好纠缠下去，毕竟是陛下的家事，自己插嘴太多反而落了厌恶。 不过，他们心里可不是这么想的。明眼人都看得到皇夫一整天都没回来，过了子时才回来的，那么无论如何，就算没事儿，也得整出事儿来啊。 这些年来越发没有敢惹明姬了，那么，惹不起那就要讨好啊。只有讨好了掌权的人，他们的日子才能好过。 不过这“讨好”……怎么说也要等圆房礼过后，再出什么幺蛾子才好。 那日过后，令秦川便再也没有亲自找过明姬。不过明姬不以为意，倒是养成了一个好习惯，每晚睡前必要来霜华殿一趟。 令秦川哪能拗得过她？所以，日子一天天过去，令秦川的伤口养好了，他也习惯了每天晚上都有明姬的陪伴。 明姬并不说很多话，只是取了小凳子，坐在令秦川的不远处，托着腮静静地看他做手头上的事情。 令秦川还是保留着看书的好习惯，所以明姬在的时候，令秦川多数是在看书。明姬不出声，他也就像没人一样，看书依旧入了迷。 这一晚，明姬却突然出声了。在令秦川伤恢复得差不多的时候。 “秦川哥哥，你觉得我还能这样心无旁骛地看着你多久？” 令秦川愣住了。 初春的夜里有些凉，明姬的声音便也如同那湿冷的叶露一般凉。凉得让人不由自主地产生了些惊意。 “怎么突然这么问？”令秦川说道，“圆房礼不是就在三日后吗？别担心，我不会走的。” 明姬默然点点头。 对于将要得到手的东西，反而总是有种害怕轻易失去的幻灭感。 “我还没有问过你——”令秦川突然开口，却又打住了。 “问过我什么？”明姬难得听他这样的话，不由得来了一丝兴趣。 令秦川想了想，还是问出来：“你有什么喜欢的人吗？——我是想，总不能把你一辈子的幸福都绑在我身上。” 明姬有些错愕，却还是说道：“我有喜欢的人。”说着，她看向了令秦川，想看看他是什么表情。 令秦川愣了一下，道：“如果是这样，那么圆房礼我们大可不必那么认真，仪式过了就算了，你可以把你喜欢的人接进宫里来，我会找个机会离开的。” 明姬听到这样的话，心抽了一抽。 “可是怎么办呢？我喜欢的人就是你。——秦川哥哥，这话我是说过的，我说过的话便不会不当真。”明姬看着令秦川，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喜欢的人就是你。 听到这句话，令秦川素来平静的心跳乱了几拍。这么多年过去了，明姬还是坚持着？ 再联想到那一夜她不由分说地吻上了自己，明明自己羞赧得整张脸都红透了，可还是一脸大无畏地把唇印上了他的。 她是清醒着，清醒着要带着他一块沉沦。而那个时候，他分明也是有几分悸动的。 不同于对司秋珺时小心翼翼地关照，不同于对薛紫言的怜悯。 正文 第604章 童衡的话 她是那么义无反顾。而他，不可控制地差点彻底沦陷了。 明姬正是如花般美好的年纪，如果真是待字闺中的大家闺秀，会让多少公子魂牵梦萦。 毕竟是女子，就算要背负家国重任，也应当尝一尝爱情的滋味。他只生怕耽误了她的青春年华。 可是这个小丫头竟然对他说—— 秦川哥哥，我真的很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 我喜欢的人，就是你。 “我……”令秦川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明姬却毫不在意地一笑，道：“这么跟你说吧，从我十三岁那年第一次拉着你陪我一起睡觉开始，我就无时无刻不在想着赶快长大及笄，然后名正言顺吃掉你。” 明姬的脸庞红得不像话，可是这几句话却说得中气十足。 他们两个之间总要有一个是主动的，既然令秦川死活不说喜欢她，那她只好抛掉脸皮无耻一点了。 吃掉？令秦川本来愣了一下，但很快也就反应过来了。令秦川一惊，下意识斥责道：“从哪里学来的浑话？真是不像话。” 明姬撇撇嘴，却看到令秦川的耳根似乎红了。然而他脸上依旧端着清贵无比的模样，让人看不出来他的窘态。 “秦川哥哥，三日后，我会实现我的理想的。”明姬匆匆丢下这一句，就走了出去。 令秦川错愕地愣在原地。 平时也听那些嘴碎的宫人说起民间事，如今这种情形。仿佛是，他令秦川被一个刚及笄的丫头调戏了？ 不由得扶额。 看明姬正经了那么多年，倒是很少看见她这个样子。 童衡走进来。 “什么事？”令秦川问道。 童衡“嘿嘿”笑了几声，道：“公子，属下观察您和陛下，也有一些日子了。” 令秦川的眉梢挑了挑，声音凉凉的，“你倒是说说，观察出了什么名堂？” “其实吧，”童衡本来想找个地方坐下慢慢说，看到周围只有方才陛下坐过的小凳子，便讪讪放弃了，“公子，您应该也喜欢陛下的。” “应该？” “唔，那就是肯定。”童衡一本正经地纠正。 令秦川的心沉了沉。这怎么可能？这个问题，他从来没想过。 “你怎么知道我是喜欢还是不喜欢？”令秦川反问道。连他自己都不觉得的事情，旁人有资格说三道四？ “公子，属下从小跟着你，你的性格属下再清楚不过。”这话是真的，怕是比令堰令楚台他们更加清楚。 童衡继续说下去：“说句不敬的话，您就是一个闷葫芦。喜欢上了什么人，非但自己不知晓，还让他人也以为您清心寡欲不动俗念。” 这话却是有些过分了。 令秦川仍不动声色，道：“说下去。” “属下这辈子，没见过您对谁比对陛下用心。当初答应了先帝的要求，后来便处处为陛下打算，处处只想着大渝的利益，天天谋算心力交瘁，要说真的只是为了给自己找点事情做，恐怕是人都不会相信。”童衡赶紧说了下去，生怕时间一长搞不好令秦川又翻脸。 正文 第605章 圆房礼 “就算答应诚帝是别有目的，可是如今也该是功成身退的时候了，您为什么硬是留到了这尴尬的圆房礼？‘血罂’还在您的手中，那些隐蔽肮脏的事情从不让陛下知道，您保护得这么明显，不单是为了一句轻如鸿毛的承诺吧？” 最后，童衡来了句总结：“说真的，您以前以为自己喜欢司秋珺，可对她不也就那样？终究报恩和喜欢是不一样的，公子，您必定喜欢上了陛下。” 令秦川淡淡听着，面色波澜不惊。临了道：“这些话你从哪儿听来的？谁让你说的？” 这么一问，矛头便是隐晦地指向了明姬。 童衡向来只懂习武和服从命令，如今说出这么一番话来，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对劲儿。 “回公子，属下最近去茶楼听戏，觉得那戏说得甚好，甚符合您和陛下的情况。”童衡一本正经地回话道。 “哦？你近来竟闲到了这种地步？看来我还是得给你多安排一些差事。”令秦川这么说着，声音虽是温和的，可是语气已经有些冷了。 “公子！”童衡瞪大了眼睛瞧他。唉，也怪自己方才太冲动了。听戏的时候就替主人公着急，如今看到陛下和公子这不像话的样子，也着急。 这一着急，往后的日子就不好受了。 明明，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吧？ 童衡走后，令秦川陷入了沉思。他竟然开始想，童衡说的到底是不是对的。他真的喜欢上了明姬而不自知？ 原以为，他这种人这辈子都不会沾上“情”这个字的。 不过若是真的喜欢上了，他也不会后悔。毕竟喜欢谁是他自己的自由，对方也喜欢他自然是极好的，可若不喜欢，也没什么。 如今最值得确认的一件事情是，他真的喜欢明姬？ 他只是习惯了明姬一有困难就来找他，无比信任的样子。被信任的感觉挺不错。 令秦川头疼地揪了揪眉心。再折腾下去，只怕又是一桩“无头公案”。圆房礼就要到了，明姬既然说喜欢他，那就圆吧。 因为圆房礼相当于正式的大婚，所以这一天，明姬一如既往的玄黑色衣袍边缘镶了一圈喜庆的正红色。仔细一看就会发现那黑也不是纯粹的玄黑，而是透着金灿灿的红色。金红色。 长长的头发高高挽起，用檀木木质的木笄固定好，妆容也是精致无比，以至于八九年来，令秦川还是第一次记住了她惊艳的时刻。 眼睛清透得如同杏花含露，透出丝丝掩饰不住的欣喜。原本稍嫌冷硬的一字眉也被画成了柔情淡然的远山眉，白皙如玉的脸上微微透出些红润，更显娇美无双。 令秦川才发现，以前总是需要他的小姑娘，如今长成了这般美好的模样。 他们依照礼仪，再一次跪拜天地、跪拜祖祠，夫妻对拜，整个过程中，明姬温顺无比，也无比配合。 接着又是酒席。毕竟这不是普通人家的大婚，明姬身为皇帝，酒席是少不了的。 四下里一片祝福之声，觥筹交错之间，令秦川兀自有些心神不宁，而明姬已经薄有几分醉意。 正文 第606章 我是故意喝醉的 “别喝太多。”令秦川忍不住提醒道。都说喝酒误事，这句话他还是记得的。 “你不懂。”明姬睁着一双醉意迷蒙的眼睛去瞧他，忽的笑了，说道。 怎么不懂，明姬却又不说了。令秦川自然也就放弃了。 当令秦川以为明姬不会再说了的时候，明姬的声音又低低地响起来：“你这样每次喝酒都要顾忌这顾忌那，累不累啊？” 令秦川愣了一下，才发觉是在问他。 “累，不过有价值。”他说道。 “哦。”明姬应了一声，又开始面对众人的劝酒。 本来令秦川也是要被劝酒的，可是令秦川起先就说了：“我向来不太爱饮酒，请各位卿家不要顾忌我，尽情喝就是。” 令秦川劝不成，当然就要劝明姬了。 令秦川看着，终究看不过，便伸手拦住了明姬刚要递到嘴边的酒杯，对劝酒的人说道：“陛下还要处理国政呢，这酒就不喝了。” 那人讪讪地赔罪。令秦川却离席，拉起明姬的手，道：“陛下需要醒醒酒，就失陪了各位。” 说完，真的就带着明姬离开了酒席。明姬脑子开始有些混沌，便任由他拉着走。 余下的众人面面相觑。主角儿走了，这酒还怎么喝得热闹啊？这皇夫要护着陛下，也太…… 太心急了吧。 众人心照不宣，便又都安心喝起酒来，眼神交汇时一个暧昧的笑。 明姬被令秦川抱回了寝殿。对的，没错，抱着回去的。 不管怎么说，她现在也是他的妻子了。这样的动作，应该算不得奇怪吧。令秦川自己这样想。 回到了寝殿，明姬的眼睛又有了几分清明。令秦川把她放在了大红色的床榻上，心间突然升腾起一股奇妙的感觉。 “你喝太多了，先躺下休息会儿，我去给你煮醒酒汤。”令秦川说着，便要出去。 明姬却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伸手一扯，竟然把令秦川扯得倒下来，正好压在她身上。 少女身上独有的芬芳扑鼻而来，还有那独有的柔软触感。 令秦川的脸和明姬的近在咫尺。 令秦川皱了皱眉，道：“绾绾，你喝多了，先放开我。” 明姬咧开嘴对他一笑，竟映得明亮的烛光都失了色：“我……我是故意喝醉的你没看出来吗？……喝醉了，我才能毫无顾忌地做想做的事，说想说的话。” 这番话说得逻辑挺清楚的，不由得让人怀疑她是否真的喝醉了。 明姬再用力一扯，身子一翻，令秦川便躺在了床榻上。而明姬半撑着身子，低头去看他。 明姬今晚的力气实在有些大……令秦川眸色幽深，一双眼只看着明姬，似是等她说出什么话来。 常言道，酒后吐真言。 他们脸对着脸，孤男寡女，这是十分暧昧而又危险的距离。 明姬目光有一瞬的疑惑，转而把脸凑近了令秦川。头发早已散乱，柔顺黑亮如同上好绸缎的发丝垂下来，搭在令秦川的脸颊，痒痒的。 不知是酒意上涌，还是真真切切的在害羞，明姬脸色酡红，伸手抚了抚令秦川干净的面容，模模糊糊地笑道：“秦川……我终于可以吃到你了。” 正文 第607章 不要不正经…… 屋内灯火通明，明姬红唇娇媚，而她自己却不自知。她唇边还带着点点明亮的酒渍，配上那生动而又妩媚的明眸，说不出的勾人。 “秦川……对，秦川，从今以后，我再也不叫你秦川哥哥了。”明姬颠三倒四地说着，却总算还是把自己的意思给表达清楚了。 然而，一个错神，她一边手软软的没撑住，整个人就压在了令秦川的身上。脸紧紧地和令秦川的贴在一起，胸前的柔软压在他紧实的胸膛，指尖无意识地划过他的锁骨。 “绾绾，不要不正经……”令秦川呼吸一重，抓紧了明姬的小手，轻声说了一句，然后猛地一翻身，就变成了明姬被他压在身下。 明姬只觉得天旋地转，被方才的酒扰得脑子有些发蒙。她疑惑地抬头，盯着令秦川近在咫尺的脸。 似乎是不明白，怎么一转眼，他们的位置便掉了个个儿。 这样无辜的表情，出现在明姬绝美的脸上，更是勾人。 令秦川不知为何，明明没有喝很多酒，他却感觉他已经醉了。眼前的人儿，仿佛正是一坛清醇芳香的美酒，引诱着他去品尝，去沉沦。 不要再在意这么多了，就这样，沉沦吧。 令秦川这样想着，薄薄的唇轻柔地压了下去。一边无限轻柔地吻着，一边替她除去那繁重的发饰。 许是喝多了酒，又明白眼前正是自己朝思暮想的人，令秦川的唇压上来，明姬便不顾一切地回应，纤细的手臂不知何时便勾住了令秦川的脖子。 令秦川的吻移到了明姬的耳根，热热的气息喷洒在颈间，明姬哼了一声，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脸已经红得不能再红。 全身酥麻一片，意识也越发的模糊不清。明姬不由得更紧地抱住了令秦川。 令秦川一向耐心得很，也自持得很，对于这种事情，就更是如此。 两人身上都觉得有翻滚的热浪，似要把他们吞没，呼吸一阵重似一阵。 这一夜，春宵苦短。 第二日早晨醒来，明姬只觉得四肢酸痛得很。而令秦川早已经起来了，正坐在窗边借着天光看书。 明姬一想起昨晚的事情，不由得羞红了脸。 昨夜，令秦川并不冷淡……还挺……热情？她应该没有记错吧？没想到，她以为他不会那么轻易地…… 不过不管怎么样，昨夜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令秦川只能是她一个人的了。 “秦川！”明姬叫道。这是她一早打算好的，及笄了，就再也不能叫秦川哥哥。 秦川就是秦川，是她的皇夫。 虽然，她觉得皇夫这个称号并不好。搞得像是女尊社会的，会让他的身份降低。 令秦川听到声音，回过头来，没有丝毫不自然地说道：“起来了？不如再睡会儿，今日的早朝不用去了。” 明姬瞪大了眼睛：“为何？” “因为昨晚是圆房礼。”令秦川说得云淡风轻。 明姬一听，又感觉要羞赧起来，然而又要绷住脸色，若无其事地说道：“哦。” 正文 第608章 把司秋珺带来 明姬还是不敢问出那一句，令秦川是否喜欢她。她害怕听到她不想听到的答案，所以，还是自欺欺人着吧。 就算他真的不喜欢她，那一直陪着她，她都心满意足了。 明姬想着，忽然觉得自己又有些多愁善感。她晃了晃脑袋，想把自己方才想的都晃掉。 “既然今天不用上朝，那我就去做点比较有意义的事情吧。”明姬一拍手掌，喃喃地说道。 “什么事情？”令秦川听到了，便问道。 明姬一回神看到令秦川疑惑的眼神，一时间自己的眼神也有些躲闪，道：“其实也没什么，若是没什么事，你就先回霜华殿吧。” 确实，如果令秦川还在永渝殿……这件事情便有些不好办。 令秦川听了，一愣。什么时候，明姬也有事情瞒着自己了？ 经历了昨晚的事情，他的心境已经不同于往日。既然她已经是他名副其实的妻子了，他们之间还有什么好隐瞒的？ 然而转念一想，他……确实也有事情没有告诉她。是不方便这个时候告诉她。 “那好吧，有什么摆不平的，再和我说。”说着，令秦川放下了手中的书，起身说道。 “嗯嗯。”明姬匆忙地点头。“秦川，我不是有意瞒着你的，只是……” “没关系，我明白。”令秦川打断了明姬的话，微微笑着说道。 “唔。”明姬应了一声，看着令秦川走了出去。 秦川，这个称呼，已经多少年没有被人叫过了。而今，也只有明姬在叫着。 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 明姬不想耽搁时间，收拾好自己便走到了正殿，吩咐秦宿道：“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去令府，把司秋珺给带进来。我只给你……两个时辰的时间。” 秦宿一惊，道：“陛下，您这是……” “别废话——能做到吧？”明姬不耐烦地说了一句，那冷冷的眼神，让秦宿也忍不住害怕。 “回陛下，能做到。”秦宿答道。 “嗯。”明姬淡淡地点头。 “记得，别让任何人发现了，包括宫里的任何人。”明姬又强调一句。宫里的任何人，当然主要说的是令秦川和令秦川的人。 “奴才晓得。”秦宿点头哈腰。这个他自然是明白的，当年的旧事，他这个老人还是清楚的。 “那，奴才告退。”秦宿拱手一揖，便退了出去。 明姬便心神不宁地看着昨日没有看完的奏折，等着秦宿把司秋珺带回来。 秦宿手底下人的办事效率很快，恰好两个时辰过去，秦宿便带着司秋珺进来了。 她穿着一身宫女服装，想来也是秦宿安排的。 明姬向秦宿递了个眼色。秦宿也秒懂了明姬的意思，便肯定地摇了摇头。表示，没有被皇夫的人发现。 “你先下去吧。” “是，陛下。” 秦宿走了出去，顺便把门也带上了。朱红色木格门，便这样生生阻隔住了外面的阳光。 殿下的女子，早就安安分分地跪了下去。 明姬走下御座，在司秋珺看来，一身玄衣的她那么高高在上。 正文 第609章 细作？ “你叫什么名字？”明姬开口问道。 她并不是不知道，只是还是要问一问的。 司秋珺俯下身去，谦谨地回道：“回陛下，奴婢贱名司秋珺。”然而她的身子，却柔弱得摇摇欲坠。 明姬沉默了一下，道：“你起来吧，老是跪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朕有意虐待你。” “谢陛下。”司秋珺磕了个头，依言站了起来。头依然低着，不敢直视明姬的脸庞。 “你知道，你现在为什么会在这里吗？”明姬问道。此刻的她，面无表情，浑身更是散发出一种强大的气场。 叫人不敢逼视。 司秋珺身子一颤。 “是陛下让人把奴婢带来的，其他的，奴婢实在不知。”她柔柔弱弱地说道。 明姬皱了皱眉。她还没有见过这么柔弱的女子，连说话都这么不爽快。相比于司秋珺，她倒是觉得薛紫言比较顺眼一些。 真不知道秦川到底喜欢她哪里。 “不知？”明姬扬着音调反问。“司姑娘，你知道朕讨厌什么吗？一是自作聪明，二是明明心知肚明却偏要装傻充愣。” 这句话，说得再明显不过。 司秋珺的身子似乎挺虚弱地抖了一抖。仿佛明姬说了什么毁天灭地的话一样，然而明姬最受不得这个样子。 “陛下，我……奴婢……实在不懂得陛下的目的，若是有什么地方冒犯了陛下，还请陛下恕罪。”司秋珺又慌忙跪下来。 很好，还在装。 明姬看着地上的司秋珺，眼神中不可避免地多了几分厌恶与冷酷。 “既然你喜欢跪着回话，那就尽管跪着就是。”明姬说道。 “你知道，有人给朕密报了什么吗？与你有关系的，这个消息可让朕十分感兴趣。”明姬冷冷地笑了一下，说道。 “不……不知这么让陛下感兴趣的消息，是什么消息？”司秋珺问道。 明姬的目光陡然变得凌厉。 “这件事情你最清楚不过了——朕怎么也没想到，你竟然是乌兰派来安插在令尚书府的细作。” 一听这惊天之语，司秋珺立马瘫软了半个身子，道：“陛下……话，话可不能乱说的。” 还装？ 看她能装到何时。 明姬走近了她几步，道：“你是说，朕一个掌管天下生死的皇帝，需要为了你一条命，便编造出这么一个谎言出来？” 司秋珺眼泪都被逼出来了，只一味可怜兮兮地说道：“奴婢不敢，奴婢不敢。” 明姬哼了一声，“不敢？呵，戏演得真好，看来乌兰派你来，是个正确的选择。只是，朕容不得你。” 乌兰细作。 这样的身份，明姬是不可能放过。 “陛下……”司秋珺好似被吓到了，连身份都忘了，抬起头来直勾勾看着明姬。 片刻，她又清醒过来，急急忙忙地说道：“陛下，求陛下明鉴，奴婢自小进了令府，自小在令府长大至今，又怎么会是乌兰派来的奸细呢？陛下，您给奴婢安什么罪名都可以，唯独这条……奴婢绝不可能背叛自己的国家啊！” 正文 第610章 天生的细作 瞧，口口声声明姬是在诬陷她。 明姬只面无表情地，端庄地说道：“朕也没想到，乌兰竟然这么深谋远虑。那个乌托格尔，实在是阴魂不散。” 司秋珺低下的头，那脸上终于划过一丝异样。 要是没有乌托格尔，她全家早就死了。连她也不会留下，更不可能看到今天的明姬。 所以，她从小就把乌兰看作自己的国家，方才那句话，她也没说错。她确实不可能做对不起自己国家的事情。 所以，即使明姬已经心知肚明，她也不可能承认。 承认她就是个细作，承认她就是乌兰王乌托格尔深谋远虑从小安插进令府的细作，承认救令秦川只是为了让他成为如今的样子——与令府为敌，然后再让两虎相斗。 承认，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挑拨他们所有人的关系。 “陛下，您一定是弄错了什么事情。”司秋珺哭得更加凄哀，“奴婢……奴婢是喜欢公子，可是奴婢那年明明拒绝了他的。陛下，奴婢真的没有想过要独占公子……” “闭嘴！”话说到明姬敏感的事情，她不由得大怒，叫道。“朕现在要和你算的，不是这个账！” “你以为我是为了秦川的事情找你麻烦？你——哦对，你是故意转移话题，司秋珺，你真的是天生的细作。”明姬更加气愤地说道。 令秦川怎么样，都是她自己的事情。要是让司秋珺插嘴几句，她的心情真是难以形容的差。 司秋珺的身子抖得像筛糠一样，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奴婢真的没有，奴婢也不是细作，一定是有人谣传了什么……” 这不可能。 虽然不知道那密报到底是谁给的，可是她为了消息的准确性，她还派人反反复复查了好几遍，终于肯定，司秋珺确确实实是乌兰细作。 所以，她注定逃不掉的。 “既然你不愿意承认，那也没关系。反正朕做事情，完全不需要理由。”明姬见她始终不肯承认，便淡淡地说道。 司秋珺愣愣地，不明白她什么意思。 “朕也不是那么心狠之人，既然你并没有给乌兰传递那么多重要的信息，朕也就不能判你死罪。” “奴婢本就不是……” “城西的净慈庵，香火虽不是那么鼎盛，不过你过去落发修行的话，也苦不了你。朕已经上下打点好了，那里的其他尼姑都会善待你。”明姬面无表情打断了司秋珺的话。 “还有，”明姬又说，“对外，我只会说你看破红尘，便特意为你安排了城西的净慈庵去修行，这样也就损不了你的名誉。就算有什么流言蜚语，那也是针对朕，而不是你。如此，你可还满意？” “不，不，我不要！”司秋珺终于尖声叫了起来，“陛下，求求你，求求你不要让奴婢去尼姑庵，奴婢不想，真的不想。” 明姬淡漠地哼声，“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这是朕所能给你的最轻最轻的处置，再要蹬鼻子上脸，休怪朕翻脸不认人。” 正文 第611章 拖延时间 “陛下！”司秋珺哭得梨花带雨惹人怜爱，膝行到了明姬脚边，可怜兮兮地微微抓住明姬的一片衣角，哽咽道：“奴婢不是……不是那个意思，陛下您就饶了奴婢吧，奴婢真的不能落发修行。” 明姬往下看了一眼，狠狠地把衣角抽了回来，道：“那你到底是哪个意思？司秋珺姑娘，拜托你，不要挑战一个帝王对于细作的最大耐性，万一朕后悔了……就不是去尼姑庵那么简单了，你明白吗？” 顿了顿，明姬突然想到什么，看着司秋珺说道：“你在拖延时间？哼，敢在朕面前玩这招，你以为有谁会来救你？秦川吗？” 说到这里，明姬也有些憋气。 她本来不想提到令秦川的，真的，一点都不想。她一点都不想把令秦川和司秋珺联系起来，他们是那么不同的两个人。 而且，令秦川和司秋珺之间有过那种事。 其实，他们之间的每一次相见，明姬都了解得清清楚楚。只是，因为她相信令秦川，所以一直都不在令秦川跟前提起，一直当做自己不知道。 她是个皇帝，平时处理政事已经很忙很累了，对于感情，她只想和令秦川在一起好好过日子。 就算会吵架，也可以很快和好的那种。只可惜，他们吵架的次数也寥寥无几罢了。 明姬看着弱不禁风的司秋珺，简直就来气。草原上也能养出这么柔柔弱弱的丫头，也是开了眼界了。 “陛下，求你不要逼奴婢，奴婢可以远离皇夫，真的，能有多远就多远，绝对不再和他多说一句话。”司秋珺继续把话题往这个方向上绕。 她知道，这才是明姬的死穴。同时，也是撇清自己是细作的身份的最有效方法。 不愧是乌托格尔挑中的人。 “好啊。”明姬看着司秋珺，突然微笑着说道。 司秋珺正是被这看起来温和无害的笑容，搞得怔了一怔。一时间，哭泣的表情也凝固了片刻。 “怎么了？”明姬笑着，声音甜如蜜糖，“朕是说，既然你说能离秦川有多远，就多远，是吧？” 司秋珺终于反应了过来，磕头如捣蒜，晶莹的泪珠依旧滚滚而下，仿佛昭示着她的逼不得已，“是，奴婢愿意为了陛下和皇夫二人的夫妻感情，远离皇夫，再也不和他见面，不和他说话。” 还是说得这么恶心。 明姬还是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这种小把戏，她身处皇宫，就算没看见过，听也听多了，自然不会轻易受她影响。 所以，明姬整理了一下衣袍，声音依旧是温和无害地说道：“朕这里就有一种最好的办法，可以让你可以做到你的保证，再也不见秦川，再也不和秦川说话。” “什……什么？”司秋珺呜咽着，问道。 “就是朕偷偷把你杀了。反正你没有亲人，没有牵挂。京城里或者说令府里，就算平白无故少了个丫鬟，也不会有人在意什么的，你说是吗？”明姬的声音变得有几分阴冷起来。 正文 第612章 明姬，够了 细听，还有几分残酷。 这样的明姬，从未在任何人面前表现出来过。很不幸地，司秋珺成为了第一个。 这也许是明姬的本性，也或许，就是令秦川亲手教出来的。他总是对她说，做皇帝的人，心不能软，手也不能软，否则总会让人欺负到自己头上来。 所以，明姬记住了，记得很清楚。也许今天，该是实践这句话的时候。 司秋珺一听到“杀了”这个字眼，眼睛里立时染上了几分恐惧。如此，她便一步步往后退，仿佛明姬就是洪水猛兽一般。 明姬此时就是洪水猛兽。 确切。 “不……不要……”司秋珺失了魂一般，只喃喃着。 “你还装。”明姬厌恶地皱了皱眉头。“你说你怎么这么爱装可怜？我见你的每一次，你都在演戏，很好，你把所有人都骗过了，包括令秦川！可是，我不会受你的骗。” 司秋珺只猛烈摇头，晶莹的泪珠无助地坠落，湿了她满脸。然而她眼角的余光却瞥着那雍容华贵的雕花红木格门，眼睛里闪过一抹晦暗的光。 “陛下，奴婢不知道您为什么对奴婢有这么深的成见，但如果真的是为了公子，那请您不要担心。公子他……喜欢的只有您，陛下，奴婢不过是旧人罢了。” “旧人？”明姬尖锐地反问一声，转而又冷静下来，道：“好了别废话，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一，去净慈庵修行，终生不得还俗。二，无声无息地死掉，朕允许你以你喜欢的方式自行了断。” 自行了断，怎么都不会有什么喜欢的方式。 “明姬，够了。” 这不是司秋珺的声音。 明姬惊愕地看着门口。那正是令秦川的身影，还保持着开门的姿势，眼睛紧紧地盯着明姬的脸。 只是那平日里开起来风轻云淡不染纤尘的身影，今日看起来却是如此的单薄。 明姬脑子里一时有些发蒙。 不管外人面前多么强势，在令秦川面前，她永远都是那个不会说话不懂得反应的孩子。 后来她想，也许，这是魔咒，锁住她一生的魔咒。 “秦川……我……”明姬想要解释。她不知道令秦川什么时候就在外面听着的，又到底听到了多少。 知不知道司秋珺是细作？ 如今看来，也许还不知道，应该没听到。明姬松了一口气，可是又有些悬起了心。 她不想让令秦川知道，他一直相信的救命恩人，他从小信任依赖的婢女，救他竟然是别有用心。 当初拒绝他，也是别有用心。 那样，令秦川肯定是会伤心的。即使，他的伤心从来不会让任何人知道，包括她，明姬。 司秋珺看到令秦川进来，一时仿佛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紧紧用双手抓住了令秦川的袍摆，道：“公子，求求你救救奴婢，看在小时候奴婢也救过你的份儿上，救救奴婢吧。” 司秋珺抽噎了一下，又说道：“奴婢不想死，不想去尼姑庵度过余生。公子，以后奴婢再也不见你，只要你救了奴婢这一次！” 正文 第613章 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明姬一听，顿时眉眼也凌厉起来，对司秋珺说道：“司秋珺……拜托你别到了秦川面前还在演，你心知肚明，我要让你出家，不是因为这个！” 明姬还是不敢把她细作的身份挑明，只能隐晦地警告她。然而，司秋珺也迅速捕捉到了这个。 她只轻轻地颤了一下，又往令秦川的身后缩了缩。 这个动作，明姬看得又是心头火起。 “司秋珺，别忘了朕才是皇帝。你指望着什么人能够帮你？不管你同意还是不同意，明天就给朕住到净慈庵！”明姬冰冷得毫无温度的声音响起来。 只是她说着这些话的时候，眼睛一点儿都不敢看令秦川。 罢了，就让他误会着吧，让他误会自己是嫉妒司秋珺，容不下司秋珺。她是真的不能把司秋珺是细作的消息告诉他的。 但是，即使误会，她也不想看到他失望的眼神。会很难受的，像针扎一样。 她已经感受到了，不用看他的眼神。 刚才他说什么来着？“明姬，够了。” 可是他哪里知道？根本不够，还不够。 “陛下，别闹了，送她回令府去吧。”令秦川终于说话了，可是话里面的感情…… 根本是毫无感情。 “秦川，你不懂，我是为你好。”明姬忍不住要脱口而出，可还是忍住了。他那句“陛下”，可真真是伤人得很。 “我不知道，这是从哪个方面对我好。”令秦川冷冷地回敬了一句。他向来很少在话里面掺杂入自己的感情，如今是第一次。 可是，明姬却那么不想听。 “总之，你知道我是为你好，就够了。秦川，这件事情你别管我好么？”明姬几乎是软下了语气说的，同时，她也说得想哭。 什么不想把司秋珺和令秦川联系在一起，只是想处置一个乌兰细作。可是如今，明姬还是不可避免地把他们两个联系在一起了。 看，秦川任由司秋珺的小手拉着，那么明显的保护姿态。 她只能看着，还要接受他的质问。 他们之间，有她永远跨越不过的千山万水，即使那里面司秋珺从未用过一分一毫的感情，可是她已经赢了。 而她只能守着那个说不上秘密的秘密，看着这一切。 “秋珺她是无辜的，你放了她吧。放了她，我什么都不会再计较，就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令秦川也缓下了口气，说道。 “不可能。” 明姬断然说道。 令秦川神色又变得极冷。她听见他冷冷的声音，如同冰刀子，“明姬，你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了？秋珺真的是无辜的，我和她之间根本什么关系都没有。” “我知道，可我根本不是为的这个！你说我变成这个样子，是哪个样子？无论哪个样子，那也都是你教出来的！”明姬满心的气发不出来，此时终于脱口而出。 可是她敢保证，话刚说出口，她就后悔了。 尤其是看到令秦川那失望的脸之后。 “好，都是我令秦川教出来的。那么你做了错事，我就要负责。” 正文 第614章 不必了 令秦川如此淡漠地说了一句。 明姬愣住了，问道：“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令秦川把瑟瑟发抖的司秋珺拉起来，说道，“我把她亲自送回去，今晚的事情，我就当没有发生过。” 司秋珺看着令秦川，眼睛里泪汪汪的，还有晶亮的感激。 “公子……奴婢，奴婢谢谢您。” 令秦川抿着嘴唇，一言不发，就把司秋珺拉了出去。 明姬看了只觉得刺心。 令秦川才跨出去一步，明姬就扬高了声音，说道：“秦川，你该知道，谁才是真正的皇帝。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干涉我做的事情？” 这是一句怎样的话？ 司秋珺适时地抖了一下，拉了拉令秦川的衣角，柔弱无比地说道：“公子，要不您还是别管了。奴婢同意去净慈庵，真的！” 只是说着，她的眼泪又掉下来。 还在演。 明姬心里几乎滴着血，冷冷地看着司秋珺那泪眼婆娑的脸，一颗心也冷得仿佛血液都停止了流动。 “你别担心，我送你回去。你不想做的事情，我不会让你做的。”令秦川淡淡地说了一句，便拉下了司秋珺拉着自己衣角的手，把她拉了出去。 就好像，他根本没有听见明姬说的话一样。 明姬看到他的身影越来越远，整个身子便沉重得仿佛不是自己的，一个支持不住，终于软软地倒了下去。 那失魂落魄的神情，任谁看了也要心生恻隐。 “陛……陛下……要不要，奴才叫人去把皇夫给追回来？”秦宿跌跌撞撞地跑进来，看见明姬这样子也不敢多问，只颤巍巍地请示道。 “不必了。”明姬失神地摆摆手，然后向秦宿伸出手。 秦宿愣了愣，看着明姬。 明姬不耐烦地抬头，道：“还不清楚么？扶朕起来。” 秦宿这才反应过来，一边点头一边把手递给明姬，让她扶着起来。 明姬站起来，便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瞪着秦宿道：“我不是让你守着门？你怎么守的？皇夫怎么在门外听了这么久你一点信号都不给我？你知不知道这件事情有多严重？” 她的眼睛通红，自称也不再是朕，一时间还真把秦宿弄得手足无措。 陛下这么多年来，都没有哭过。如今虽然并没有哭出来，可是看着已经很让人揪心了。 秦宿虽然侍奉过先帝，可是也没遇到过这种情况啊。 他只能哭丧着脸，道：“陛下……陛下您别……奴才也没办法，奴才本来也是要阻止的，可是皇夫手中那匕首就抵着奴才的脖子呢，动一下都不行啊……奴才不敢求陛下原谅，只求陛下轻饶些……” 秦宿絮絮叨叨的，又把脖子上被锋利的匕首划出的红痕给明姬看，一脸的委屈。 “行了，你给朕闭嘴！”明姬听着实在是不耐烦，理智也逐渐回笼，便抬手打断了秦宿无休止的辩白。 “他以为他把司秋珺带回去了，朕就没有办法——不可能。秦宿，”明姬叫了一声。 秦宿竖起了耳朵，认真地听着。 正文 第615章 万年害人精 “明天，你堂堂正正到令府去，把司秋珺接到净慈庵。听明白了吗？”明姬冷了脸色，说道。 秦宿斗胆问了一句，道：“陛下，那奴才要用什么样的理由去带人？奴才唯恐伤了陛下的声誉。” 明姬面无表情地说道：“明日朕会亲自下圣旨，绝对不会伤害到你的利益，秦宿。” 秦宿一听，连忙摆摆手道：“不是，陛下您误会了，奴才是担心您无故下了圣谕要把司秋珺姑娘带去尼姑庵，恐怕会引起天下人的非议。” “要非议也是非议朕，你不用管。”明姬毫无情面地说道，“只有这样，御诏已出，不可收回，皇夫才不可能干涉这件事情，朕想要做的事情才可能完成。” 秦宿听着，很是犹豫。 明姬的这个决定，必定会使他们之间的关系更加紧张。他们熬了多少年，好不容易圆房了，感情也似乎有了进展，可是如今这么一闹，只怕要比之前每一次都要糟糕。 虽然他不懂得什么恋爱方面的东西，可是看着这么两个主子整日里不舒服，他自己也舒服不了啊。 这个司秋珺，果然是万年害人精。可是偏偏，动了她皇夫就会误会陛下。 “陛下，要不您再考虑考虑，想个好办法吧。”秦宿终究还是逾矩，劝了一句。 “你有好办法？”明姬挑了挑眉，问道。 “回陛下，没有。”秦宿低下头，嗫嚅着回答。 “那你还废话个什么劲儿？！”明姬冷声道。 秦宿只好退了出去。 明姬感觉全身一阵脱力。 一想起刚才令秦川那个失望的眼神，明姬就觉得一阵寒意一直涌上了她的四肢百骸。 他怎么能不由分说地，就这样毫不犹豫地相信司秋珺呢？是这个细作太优秀了，还是令秦川根本就被自己的感情给蒙蔽住了？ 真是寒心。 可是，令秦川还是她的，她不会放弃。 今晚的这件事情，也不知怎么的，只是一个晚上，也就几个时辰的时间，京城里已经很多人知道了。 也许是因为令秦川太过生气的闯入。 宫里的人很久没有换过，所以大多数人都是从明姬登基开始，或者从薛明北倒台开始，就一直在宫里侍候着的。 这么多年，没有见过皇夫这么气势汹汹，真的。值班的小宫女就是这么形容的，说得来劲儿。 当然，这样的人，必定是外面的官员们安插进来的眼线。 众臣在金銮殿上提到这件事情的时候，明姬简直想要摔东西。 他们那些眼线，自己平时总以为无伤大雅，为了安抚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可是没想到，这样的事情她们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有，居然敢外传，还传的这么快。 她一直不说，不代表自己可以一直忍受下去。 “众卿这段时间应该是很闲吧？”明姬说道。 众臣不知道明姬这话的意思，只能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陛下说笑了，不闲不闲。” 明姬看着他们在自己面前演戏，只能冷笑。这些人，并不算是坏官，只是不管多好的官，都会缺少那么一点儿安全感。 正文 第616章 裁减官员 所以，他们安插眼线，正常。想要讨好她这位皇帝，也正常。毕竟她也不是一个昏君，不会因为他们偶尔的讨好就昏了头脑。 可是，她求的是适度。 这个度，也许他们还没有摸索出来。 “大家这么闲，可能是职位太多了，人也太多，所以分配到自己身上的工作实在是少的可怜。所幸，朕近日也正想呢，就裁减掉朝中的一些职务，让权力更集中一些，这样，每个人的责任就明确了，就不会相互推卸，也不会有人忙的要死有人闲的无聊。众卿以为如何？” 众人听得一身冷汗。 裁员，这可是最敏感的事情。可是今日不知怎的，陛下居然就这么顺理成章地提出来了。 这陛下怎么想一出是一出？ 他们自己有罪。 “回禀陛下，臣以为如今各位各司其职，已经很好了，不需要裁减官职。”有人满头冷汗地出来说道。 明姬点点头。 那些官员以为自己说的陛下终于听了一次，不禁喜出望外。 “不过，朕已经决定了。这个决定没坏处，就这么办吧，明天开始，具体事宜就交给程子卿来负责吧。”明姬却微笑着说道。 一锤定音。 别人再想反驳也没用了，明姬金口已开，再也不会更改。 众臣还是愣愣地，可是程子卿已经站出来领命了。他可是出了名的铁面无私，而且立誓为民请命的。 这个人，正是当初改革期间，明姬破格让其入朝的人才之一。那时的明姬求才若渴，看到这么不一般的人，便硬是顶着压力给了他机会。 程子卿这个人，从没有让明姬失望过。 所以，这一次裁减官员，便是毫无悬念的了。 众臣垂头丧气。 本来一早拿出来的气势，被明姬这一弹压，已经蔫得不能再蔫了。 可是，虽然被明姬这么一打岔，什么也没有从她嘴里套出来，不过，他们还有更加直接的方式。 其中一个定好了当枪使的官员站出来，手执象牙笏，说道：“陛下，如今您也已经成年了，可是偌大后宫依然这么冷清，总是有些不好。” 明姬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味，挑了挑眉，道：“是挺冷清的。” 明姬这是不吃他这一套，让他自己把话挑明了。 他只好硬着头皮，继续说道：“陛下这个时候，是应该让后宫里好好热闹热闹了。多些人，也好。” “说下去啊，想怎么样，方爱卿？”明姬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道。 姿态倒是闲适。 “臣听说京城里有一位公子，英俊潇洒，也很是擅长吟诗作对。陛下若是喜欢，不如把他召进宫里来看看……”那个出头鸟说着，额头上已经是大汗淋漓。 他这么一说，另外也有几位官员说起了类似的话来，“陛下，臣倒是有个远方侄子，年纪和您相当，模样也是玉树临风啊，陛下不知有没有兴趣见一见？” 呵，不管什么人，借口永远是远房侄子。 这样的话说的多了，明姬听着也就烦了。 “哦，朕是听明白你们的意思了。” 正文 第617章 朕的私生活 明白了？ 众人面上一片喜色。 然而明姬下一刻，却是说：“众卿……都那么希望朕养男宠么？看来众卿对朕的私生活还是挺关心的。” 话音戏谑，可是语气却是冰冷的，完全没有感激的意味。 “陛下！请慎言！”听到“男宠”这个字眼，言官终于是站不住了，便厉声道。 还是靳无尤。 众臣也纷纷变了脸色。他们的意思是男宠，可是明姬这么毫无遮掩地说出来，谁的脸上都挂不住。 他们想的是，哪个皇帝没有三宫六院？这都是天经地义的。男的，就有粉黛三千。 那明姬是女的，那么养男宠，养面首，那也无可厚非。而且，明姬青春正好，肯定也比较喜欢年轻俊朗的小后生，后宫里只有令秦川一个人怎么行？ 历朝历代不都是这样的吗？只要把控好皇帝的枕边人，那就几乎把控了皇帝。除非这个皇帝天生脑子清醒过人，可这一招也还是不一定失效的。 最近他们被变法掐得紧紧的，再不巴结好这位皇帝，只怕自己要玩完。要不然这么私密的事情，他们怎么可能在朝堂上就说出来？ 想要在明姬这里打开缺口，就只能瞄准后宫了。这个档口，也正是皇夫与陛下吵架的时候，适合趁虚而入。 不得不说，这些纵横官场的人，于这些事情真是敏感得够可以。 “朕就明明白白把话放出来，以后谁要敢再提这种事情，谁就卷铺盖走人，京城多你一人不多少你一人不少。朝廷中，则更是如此。”明姬淡漠地看着底下人的脸色，挑了个好时机，说道。 她知道他们都在想些什么，只是她还想给他们一次机会，才这样说罢了。不然，那个被推出来当枪使的人，她就真的让他发挥好他的全部作用。 敢质疑她和令秦川之间的感情？ 不管是不是真的，她绝不允许。 “是，陛下圣明。”众臣心里依然不服气，可是今日的明姬格外硬气，丝毫没有转圜的余地，他们也只能看一步走一步。 总之，让一个做官的人停止挖空心思保住自己的地位，不太可能。 “若是无事，退朝吧。”明姬看着他们跪成一片的身影，说道。在司礼太监唱喏完之后，明姬便拂袖走到了后殿。 “你们有没有觉得今天的陛下，特别有气势？” 退朝之后，有人悄悄地议论。 “这不废话吗？陛下一直都很有气势。” “今日尤其么，尤其么，嘿嘿。哎，官可真难做，特别皇帝还是陛下。” “哎，行了，好好做事吧。这一位，怎么感觉比先帝还厉害。——哎也是，她是先帝的女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嘛。” 其他人都笑着散去。 @ 秦宿跟着明姬走到后殿，看她终于表现出了那么一点怒气冲冲的意味，便忍不住说道：“陛下，要不要奴才去查查背后发起的人是谁？” “什么发起的人？”明姬道。她还沉浸在自己的怒气之中。 “就是——指使方大人说那种话的人。”秦宿硬着头皮解释了一句。 正文 第618章 她是你的牵绊 明姬“噗嗤”一笑。 “来来回回不就那几个人？有什么好查的，朕可没兴趣知道。”明姬止住笑，说道，“让你去办的事情，办妥了没有？” 秦宿拱手道：“陛下，都办妥了。令府的人不敢违抗圣旨的，司姑娘虽然想反抗，可是那里没有帮衬她的人，她也就不敢放肆，最后还是乖乖去了。” “你看着她落发了？”明姬顿了一顿，有些别扭地问道。 秦宿回想着，心里有几分恻隐，但是也没有表现出来，说道：“陛下，奴才今晨都在后殿陪着陛下呢，不过手下的人回信儿说，亲自看着她落发了。” 听说，那姑娘哭得很是可怜，连师太都有几分不忍心。 “行了行了，让人好好看着她，别让人把她给救了。”明姬有些不想听下去，摆摆手说道。 “是。” “皇夫呢？他知道这件事情有何反应？”明姬想了想，又问道。 秦宿偷偷觑了明姬一眼。令秦川昨晚把司秋珺给带走，可是今早明姬直接就让人把司秋珺带去净慈庵落发了，明姬倒是希望令秦川能有什么反应？ 但秦宿还是不敢违抗明姬的意思，据实回答道：“回陛下，奴才也不知，今晨就一直没有看见过皇夫。” 明姬一听，也惊讶了。“没见过他？能有什么事儿？不会是又出宫去平叛啊什么的了吧？” 明姬一连几个问题，可是秦宿一个都回答不上来。 今天他也确实是挺忙的，又要陪着明姬上朝，又要忙着司秋珺的事情，自然就不可能再注意着令秦川这一边了。 “不管了，起驾回永渝殿。”明姬的神情恢复了正常，吩咐道。秦宿也不再多说什么，张罗着起驾。 明姬才回到永渝殿没多久，令秦川就又是一身风尘地闯了进来。 “你去哪儿了今早？”明姬皱了皱眉头，问道。她隐隐知道答案，这也是第一次，她见到他不是满心欢喜。 及笄那一晚，他带着被司秋珺捅的伤回来，却还要骗她的事情，就像是一根刺，狠狠地刺在她的心上。 他不知道，她在意的不是他去看司秋珺，也不是他救了司秋珺却反而被捅伤，她在意的只是，他居然会骗她。 这个，她无法原谅。 令秦川却还是理直气壮的样子，直视着明姬的眼睛说道：“你会不知道吗我的陛下？我当然是去了城西的净慈庵。” 这么强烈的讽刺语气，明姬以前从来没听过。这不是她期待的。 以前，第一次在霜华殿外面听见他和令楚台说起司秋珺的事情，听到他冰冷的声音，明姬就一直想，要是他对她说话声音也能这么有感情，那该多好。 可是，如今终于有感情了，却不是她想要的。 “秦川，我不认为我做的有错。所以，你不用用这样的语气和我说话。”明姬尽力保持着冷静，说道。 “没错？那么，司秋珺有错吗？”令秦川反问道。但这样的语气，明姬宁愿他一声不吭。 “她就是有错。有她，就是你的牵绊，秦川，我不会允许的。让她出家，我觉得我已经够宽容了。”明姬道。 正文 第619章 两相对峙 “绾绾，我不知道你怎么会这么认为。”令秦川说道。 别，别叫我绾绾了。明姬默默在心里说道。他这样叫她，她就以为自己是有机会的，是有希望的。可是，事实却让人如此伤心。 见明姬不说话，令秦川也就不再废话，说道：“绾绾，你放了她吧，她是无辜的。而且，没有谁会成为我的牵绊，没有谁。” 没有谁……吗？ “可是，如果不是司秋珺，你会给令楚台升官吗？你会给令燕堂升官吗？只要有她，你就会变得没有原则！”明姬控制不住自己的语气。 “你怎么知道的？”令秦川面上有几分惊讶，几分不可置信。明姬这么说，他都要怀疑当年他和令楚台的对话被她听到了。 “秦川，这个你早应该想到的，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明姬哼了一声，说道。 她真的再也不叫他秦川哥哥了。 令秦川突然冷笑了一声，说道：“绾绾，你长大了，居然藏的这么深，连我都没有发现。” 明姬听着，心口闷闷的。 可是她还是一脸面无表情，道：“秦川，是你有事瞒着我。你明明说过，不会骗我的。” “这件事情，我不告诉你，也是有原因的。当时你还小，知道了也没有用……”令秦川突然换成了辩解的语气，可是被打断。 “我还小，所以我连知道的权利都没有。对，对。”明姬笑着，眼泪都已经充满了眼眶，可就是倔强地不肯落下来。 “绾绾，这件事情我以后和你慢慢说。现在，你先把秋珺给放了，她是无辜的。”他呼出一口气，尽量平静着自己的心情。 明姬心里还是冷冷的，或者说，更冷了。 她闭了闭眼睛，又是冷酷无情的样子，说道：“不可能，秦川。她都已经落发修行了，再把她放出来，也没有用了秦川。” 令秦川看着明姬，完全不认识她的样子。 就算司秋珺真的有什么错，那也不至于逼她落发修行这么狠。而且这件事情上看来，司秋珺根本就是无辜的。 对一个无辜的人能做到这种地步，令秦川真是觉得，自己越来越不认识明姬了。 这不是他从小看到大的明姬。 不是他希望看到的样子。 “绾绾，你怎么了？” “我没有怎么，只是想处置处置司秋珺。你说不动我的，秦川，所以，还是回去吧。”明姬说道。 “你一定要如此绝情？” “对。” 令秦川失望地看了明姬一眼，说道：“绾绾，我会尊重你的意见。不过，我们就这样吧。” 他本来是希望能好好陪着明姬的，等着看她开创出属于自己的盛世，可是如今，他想他已经没有那个立场了。 说完，令秦川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明姬没有挽回。 她其实很想拉住他，像以往任何一次那样。可是，她不能，拉住他，她就会心软的。 她怕她会不顾一切地答应他的一切要求，甚至放出司秋珺。然而司秋珺是敌国细作。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她不能大意。 正文 第620章 把令楚台请来 “秦宿！”明姬仰头闭着眼睛好一会儿，然后大声喊道。 “奴才在，奴才在。”秦宿连忙从外面进来，看着明姬脸上那可怕的憔悴之色，犹豫着要不要说点什么。 陛下毕竟是女孩子，女孩子一旦陷入情感的烦恼，都会比男子脆弱的。 “你别废话了。”看出秦宿的想法，明姬面无表情地说道。“朕现在很烦，但是还没有到倒下的地步。” “是，是。”为了不惹明姬生气，秦宿连连点头。 “这段时间，你好好盯着皇夫，有什么异常的现象，就来禀报，知道了吗？”明姬说道。 “盯着皇夫？”秦宿有些发蒙。 明姬点点头，道：“你有什么问题？” 秦宿哪敢有什么问题。 明姬又说道：“秦宿，你服侍过我父皇，也应该知道了，不该胡乱猜测的事情就老老实实不要猜。” 秦宿心思一凛，低下头说道：“陛下，奴才明白。” 明姬略一点头：“那就下去吧。” 秦宿依言退下。 霜华殿里。 童衡看着自家公子黑得不能再黑的脸色，有些担心地问道：“公子，怎么了？事情怎么会突然变成这个样子？” “不知道。”令秦川揉了一把脸，寒声道：“去，去令府把令楚台请来。就说，我有话想要跟他谈谈。” 令楚台？ “公子，这件事情和令楚台令大公子有关？”童衡讶异地问道。 “不知道，我叫你把他请来！”令秦川突然脸色十分烦躁，话声也是童衡从来没有听过的严厉。 “请”那个字，令秦川尤其加了重音。 “是！”童衡更加大声地回答。 他知道，这个时候问得越多，公子就只会更加烦躁。只有无条件去办好他要求的事情，才是最明智的事情。 令秦川听到他这大声的“是”，仿佛被什么唤醒一样，脸色终于缓和了下来。 他低下头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表情已经恢复了平静，语声平淡地说道：“对不起。刚才……情绪没控制好。” 童衡看着他愣了好一阵儿，才反应过来，原来这话，令秦川是对他说的。 这…… “公子您别折煞我了，没事的，您忙，您忙。”童衡越说越说不清楚，便连忙走了出去。 过了一个多时辰，令楚台才姗姗来迟。 依然是那副贱样儿，一副风流倜傥的样子，可是嘴边的笑容带着毒蛇才有的阴冷。 “六弟，好久不见了。”令楚台大大方方地走进正殿，在紫檀木阔椅上坐下来，大模大样地端起桌案上的茶盏抿了一口，说道。 “没想到，六弟还记得大哥喝茶的品味，真是不错。”令楚台回味着那甘甜馥郁的茶香，说道。 令秦川坐在主位，也喝了一口手中的茶，缓缓地说道：“大哥念旧情，可是记性怎么有些差？前几天，我们才刚刚见过面。” 前几天，当然不是前几天。而是，明姬及笄那天，令秦川去了令府，阻止司秋珺自杀。 “哦，对。”令楚台放下手中的茶盏，一脸无所谓地说道。 正文 第621章 为什么？ 令楚台的声音还是那么阴柔，让人想起某种十分恶心的动物。 “六弟，今日叫我来，不单单是找我喝茶的吧？”令楚台又说道。 令秦川笑了，道：“当然不是。大哥，我知道，你最懂我了。”他说这话，当然不是真心的。 “那就请六弟说明来意吧，我的时间也是很宝贵的。”令楚台眼睛眯了眯，说道。 他知道令秦川叫他来，绝对没有好事，可是到底是什么事情，他暂时还没有想到。 他做事一向很谨慎的，令秦川不一定能查出来。就算查了出来，令秦川那样的性子，也不一定会挑明。 能让他不惜挑明的事情，估计也就跟司秋珺有关，或者说，跟那个小陛下有关吧。 “大哥，这几年你做的很多事情，我都知道。可是，我不说，你知道是为什么吗？”令秦川问道。 他的称呼还是“大哥”。 令楚台隐隐有种不太好的感觉，却还是没有表现出来。他的野心，是那个皇位，这种小事情不能乱了阵脚。 “为什么？” 令秦川又笑了笑。 “因为，我认为你不会跳出我的手掌心，我也没有那个心思去管你。” 他说道。 令楚台变了脸色。“六弟，你说这话，可是太猖狂了吧？我跳不出你的手掌心？呵。” 这样不屑一顾的语气，是令楚台最不能接受的。他一直以为他把令秦川玩弄于股掌之间，什么阴谋，什么诡计，躲在背后玩得不亦乐乎。 在他眼里，令秦川就是不堪一击。从小就被他压着，长大了也蹦哒不了几天。他对于把令秦川踩在脚底下这件事情，是势在必得。印象一直停在小时候令秦川蓬头垢面的时候，所以他当然听不得如今令秦川这轻狂的语气。 “你信不信，只要我想，令家树倒猢狲散，只是迟早的事情。有些事情，是不能做的太过分的，如今是我在警告你。”令秦川说道。 令楚台当然不会相信这样的话。 “令秦川，你以为你如今有多大的能力？我的势力如今在朝廷里也是不可小觑的，你想要扳倒我，还真的有点难。” 令秦川只轻轻一笑，笑得毫无感情，道：“事情并不总是像你想象的那样，你以为某个人是你的盟友，可是他可能不是的。” 他意有所指，令楚台不会听不出来。 他危险地把眼睛眯起来，道：“你敢在背后动手脚？令秦川，你终究是父亲的儿子，你做的事情应该以令府的利益为先！” 令秦川嘲讽地摇了摇头，又低头抿了一口杯盏中的茶水，才说道：“我已经跟令府没关系了，你不用说太多有的没的。而且，我就直说了，就算你知道我动了手脚，也绝对不会知道我到底动了什么手脚。你说……是吗？” 令楚台这才认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好不容易在朝廷里面结交了很多人，就是希望以后夺位的时候，能有他们作为自己手中的筹码。 可是，不知道令秦川有什么能耐，居然让其中的一些人倒戈了？ 正文 第622章 司秋珺有什么秘密 而且，如今不知道那些倒戈的人是谁的话，他就会很被动。不管到时候策划得多么好，都会有很可怕的变数。 这“变数”，就是由令秦川操控的。他相信，如果令秦川有心不让他知道哪些人真心跟他，哪些人是令秦川那边的，他绝对查不出来。 难道要他放弃那些盟友？放弃这些年来的苦心经营？真没想到，令秦川只这一步棋，就断了他的胳膊。 能耐了，真是能耐。 “令秦川，这些年来你真是进步很大啊，让我都不禁刮目相看了。——你到底想怎么样？”令楚台咬咬牙，问道。 他现在恨不得把令秦川生吞活剥了，哪里还会有什么好语气。 “司秋珺有什么秘密？”令秦川突然问道。 令楚台也没有想到令秦川竟然会问这个问题。 “你跟我说了这么多，底牌都亮出来了，就只是为了问这个问题？”仿佛感觉有些好笑，令楚台问道。 令秦川眸色一厉，加重了语气问道：“少跟我打马虎眼，司秋珺到底有什么秘密？” 他想知道，为什么明姬一定要对司秋珺这么狠，这么不留情面，这么不符合她以往的行事风格。 这个问题，也许只有精心策划了这场戏的令楚台能够回答他，他想。 可实际上，令楚台什么都不懂。给明姬密报说，司秋珺是敌国奸细的人是他，提供的证据也是他编造出来的。 可是，他没想到明姬还会放着他给的证据不看，自己去调查。而且，司秋珺还这么是乌兰国的奸细。 这算是机缘巧合阴差阳错吧，可是眼下，令楚台确确实实是不知道司秋珺到底有什么秘密。 不过，就算什么都不懂，在这样对他不利的情况下，他看出来令秦川很紧张这件事，要是把真实情况说出来，他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所以，他故意笑了笑，说道：“你想知道？” “对。”令秦川干脆地回答，但是又警告道：“不过，我诚心地奉劝你，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招，我绝对看得出来的。不然，你可以试试。” “我可以说，但是你不能对我赶尽杀绝。”令楚台眼珠子精明地转了转，说道。 令秦川不动声色地这微小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并不马上拆穿。 他只是对令楚台挑了挑眉毛。 这才是令秦川的风格。令楚台终于满意地笑了笑，道：“你要把所有对你忠诚的大臣的名单列出来，送到我那里。这样，我就可以重新用剩下那些人了。这样，我会十分感激你。” 令秦川哼了一声，道：“你想得倒是很好。不过，有些人我可以收买第一次，就可以收买第二次，有些人第一次收买没有成功，不代表第二次也不可以。” 这是赤裸裸的挑衅了。对于令楚台来说，这恰恰是最不能够容忍的。 “有我，你就不可能再得手。你只说，答不答应罢了。”令楚台说道，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这份名单，否则迟早要被令秦川捏的死死的。 正文 第623章 何来忘情 “当然，我答应。”令秦川说道。 “真是爽快得可以。”令楚台看到令秦川面无表情的样子，突然就起了逗弄的心思，说道。 令秦川看出来他的心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你可以拖延时间，不过我也不保证我会不会突然改变主意，不答应你的要求了。” 令楚台脸色又有一瞬的僵硬。 令秦川果然总是头脑清醒，他的软肋他时时刻刻都捏的死紧。 “我不过是跟陛下说，司秋珺一直没有对你忘情，及笄之夜，你没有回来，我暗示陛下你去了司秋珺那里看她，所以，陛下就恼羞成怒咯。” 令楚台无甚所谓地看着令秦川，说道。 他知道，只有这个样子，才能骗取令秦川的信任。如果神情太认真了，令秦川反而会有所怀疑。 果然，令秦川看到令楚台这个样子，很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我对秋珺根本没有男女之情，秋珺她当初也拒绝嫁给我，怎么可能喜欢我。没有忘情？根本就没有过情，又何来忘情？” 令楚台快意地笑着，说道：“这个我当然知道，你和司秋珺心里也清楚。可是陛下这么喜欢你，在那种情况下，你说她会不会相信？你好好想想，论对女人心思的了解，六弟你可比不上大哥。” 令秦川瞪着令楚台，几乎要一刀把他杀掉了。 明姬这么喜欢他？是了，明姬好像真的对他有一种很深刻的执念，他不知道这执念算不算是爱恋。 不管怎样，这执念是真的，那么，相信令楚台刻意告诉她的事情，也就可以想象了。 “这么辛苦的离间，对你有什么好处？”令秦川定了定神，眸光冰冷地问道。 令楚台笑了笑，仿佛在嘲笑令秦川的天真，“六弟啊，你还不知道吗？我想要什么？所以，为了达到我的目的，离间你们就是我的方法。” 令楚台想要的是皇位，这个令秦川知道。所以，费尽心思离间他和明姬，就是想让他们二人的力量分散，他好一一突破。 对一个人，总比对一群人要容易得多。 这个方面，令楚台倒是想到了点子上。 “现在你告诉我，就是给了我提防的机会。”令秦川说道，“我的好大哥，该不会你不是和我说真话吧？” 令楚台差点一口茶呛住。令秦川简直不是常人，这样的逻辑，居然也能猜到他是在糊弄他。 这怎么可以。 令楚台脸色变了，道：“令秦川，我可是有诚意的，至于你相不相信，就和我没有关系了。为了你那一份名单，我才把这些话告诉你，你这么突然怀疑我说的不是真话，该不会是想反悔吧？” 令秦川看着令楚台，突然危险而怀疑地眯起了眼睛。 “既然你说的是真的，为什么这么紧张，说了那么多撇清自己的话？令楚台，在这个时候还敢骗我，你应该知道后果的。”令秦川眼神突然变得凌厉起来，直视着令楚台的眼睛，说道。 他心里，其实有一点紧张。 正文 第624章 不能 他紧张，是因为他怕事情远比令楚台所说的更加复杂。 如果真的像令楚台说的那样，明姬只是不想看到司秋珺总是和他在一起，在她看不见的时候相见，那他也许还可以解决。 可是，如果司秋珺背后的秘密，不止这么一点半点，而是有更深更复杂的东西被明姬发现了呢？ 到时候，又该怎么解决？ 他不愿意去想，司秋珺到底犯了什么错。也不愿意去想，明姬实际上到底是为了要对司秋珺赶尽杀绝。 在他儿时的记忆力，司秋珺一直都是那么温柔体贴，善解人意。即使那一次唐突的求娶，司秋珺拒绝了，她事后也解释过，说是令堰肯定不会同意，不愿意令秦川为了她而又一次触怒令堰。 那个时候的他，如果触怒了令堰，的确不会有好果子吃。 所以，他放弃了。本来就是为了不想让司秋珺继续为奴，才求娶的，既然她不愿意，那不娶就不娶。 事后想起来，那时候考虑确实欠妥，总是比不得如今稳重。 大概，也是和明姬一起经历的事情太多了。行差踏错一步，就会面临万丈深渊，所以才学会了心思缜密，确保万无一失。 不行，绝对……令楚台绝对不要是乱说的。头一次，他不喜欢自己的敏锐，如果能够迟钝一点，他就会轻易相信令楚台的话，心安理得地认为事情就是这么简单。 可是，如今不可以。 “都这个时候了，我骗你有用吗？！”令楚台突然厉声说道。 他看出来了，其实令秦川心里也有一丝不确定，甚至不希望他说出他是糊弄他这样的话来，既然如此，那就骗到底吧。 “令秦川，你不要太过分了，你不声不响收买了我的人，坏了我的好事，现在我肯把这些事情告诉你，不过是想要那份名单。行，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是名单我还是要的。”令楚台又加强了语气说道。 令秦川深深地看着他。 “我要你，亲自和陛下解释清楚，让她放了司秋珺。这样，名单我才会给你。”他说道。 令楚台看着令秦川，仿佛见了鬼。“你让我亲自和陛下说？你不知道她现在对我的印象有多么坏，让我去说她能相信才怪。” “那你是要名单，还是什么也不做，然后等你准备起事的时候，功亏一篑？”令秦川不再多劝，只说道。 令楚台只有听到这几个字眼，才真正有几分忌惮。 但他还是有几分顾虑，说道：“就算你的要求我全部做到了，名单你也给了我，可是你能保证我起事的事情你不干涉我？” “不能。”令秦川寒声道。 “你！”令楚台有些气急败坏了。再这么下去，他的耐心迟早要被令秦川完全消磨掉。 “但是如果你不清理掉已经被我收买了的人，起事就一定不会成功。令楚台，你敢赌吗？”令秦川声音还是淡淡的，可是有着强大的杀伤力。 他很久没有这么清楚明白地说出“令楚台”这个名字了，今天这么说出来，感觉果然甚好。 正文 第625章 来日见分晓 令楚台的脸色是彻底黑了。 平生，他最讨厌被人威胁，可是今天却被一个昔日他那么看不起的人屡屡威胁，他心里的不痛快，可想而知。 “好，我答应你。至于来日的事情，来日再见分晓。” 令楚台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阴柔，配上那同样阴柔冰冷的面容，还有阴鸷的眼神，格外的怕人。 “我说话一向算话，那份名单我今晚写好，明日一早就能送到你府上。”令秦川松了一口气，说道。 还好，令楚台不是胡说糊弄他的，这就好了。 司秋珺还是无辜的。 “那，让我去和陛下说清楚，什么时候合适。”令楚台又问道。 令秦川淡淡地看他一眼，道：“什么时候都合适，现在最好。” “那你可要在外面好好听着，别说我暗地里又耍什么花样。”令楚台嘲讽地冷笑一声，说道。 他脸上的嘲讽之色还没有消失，又继续说道：“我说六弟，你和陛下之间的感情，还真是奇葩得很。一个花样年华，你却比她大了整整十岁，和陛下亲热的时候，你不会觉得别扭吗？如今也许还不明显，可如果你以后老了，陛下还会不会喜欢你啊？” 令秦川默默听着，等他说完。 等令楚台自己觉得气氛有些不对劲，令秦川才笑着说道：“令楚台，年龄的事情，你已经提醒过我很多次了，上次你说过的话我还没有忘记，就不劳烦你总是不厌其烦地提醒了。陛下喜不喜欢我，我喜欢谁，不是你应该关心的。” 令秦川很少一次性说那么多的时候，禁忌只会一次次在和令楚台说话的时候打破。 大概，从小就针锋相对，大家都知道各自的真实面目，所以说什么也不必顾忌太多。 既不必顾忌伤害到对方，也不必顾忌对方会把自己说的话散播出去。 这反而成为了一种默契。 有时候令秦川会觉得，他骨子里流着令氏的血，他其实和令楚台也是同一种人，都是为了达到目的，费尽心机。 只不过是目的不同，立场不同罢了。所以，选择的路不同，看起来才不一样。 令楚台果然又笑了，笑容里有几分玩味，道：“好，我不应该关心。可是我还是忍不住关心，令秦川你知道吗，你和陛下之间的感情决定了你们围起的墙是否牢固，只要我摧毁了你们之间的感情，那堵墙也就不堪一击了。六弟，你要小心。” 令秦川也破天荒地笑了一笑，道：“谢谢大哥这个时候了，还肯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告诉我。大哥放心，这堵墙，绝对不会这么轻易倒坍，败了兴致。” 令楚台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是令秦川已经做了个“请”的姿势，说道：“大哥，永渝殿的大门还在等着你开启。” 令楚台冷笑，低头跨步，完全不理会令秦川伸手做的那个“请”的姿势。 他今天是憋屈得过头了，改日，必定要连本带利讨回来。既然等会儿他会在外面听着，那就让他好好看个清楚明白，看看明姬对这段感情如何吧。 正文 第626章 永渝殿澄清 令秦川看着令楚台高傲的背影，轻轻一笑。 永渝殿。 秦宿看到令楚台的身影，很是诧异。令楚台进宫来的次数不多，而且来了也没有一次想着要来永渝殿和明姬见面，今天来了，倒是让秦宿有所猜测。 “不知尚书大人来此，有何贵干？老奴好禀告陛下。”秦宿赔着笑，对令楚台拱手说道。 姿态虽然谦卑，可是却不是奴颜婢膝。 这是身为皇帝身边最得力的奴才，最应该有的最正确的姿态，这么多年来，秦宿一直做的很好。 令楚台对着秦宿，态度也不好太过傲慢，便也弯了弯身子，道：“有劳秦总管，请通禀一声，微臣找陛下有要事相商。” 好嘛，这个借口够好，臣子找皇帝，不管大事小事，永远是“有要事相商”。只要这样说了，谁也不好意思不放进去。 所以，秦宿确实也进去了。 不过很快，秦宿又走出来，还是那谦卑恭谨的样子，对令楚台歉意地拱手道：“尚书大人，真是不好意思了，陛下今日公事繁重，头又有点疼，不方便接见大人，就请大人改日再来吧。” 这是借口，令楚台知道，明姬就是不想见他而已，可是令秦川还在后面等着他跟明姬解释，而他自己呢，这件事也不想拖到下一次了。 他急需要那份名单。 “请秦总管再通禀一次，微臣嘴里，一定有陛下感兴趣的内容，请陛下务必见一见微臣，否则日后后悔了就不好了。”令楚台说道。 秦宿抬头看了令楚台一眼，眼中有了几许厌恶。不过此时令楚台正低着头，看不到他眼中的神色。 秦宿方才已经说了那样的话，是个有眼力见儿的人都早该拍屁股走人了，可是令楚台偏偏不走。 那番话，还明显是威胁陛下的话。让陛下一定要见他？他最看不得自己的主子受人威胁，因为这相当于对皇权的威胁。 可他还是再次进去禀告了，只因为，威胁是威胁，可陛下不一定因为受了威胁就不听那“感兴趣的内容”。 明姬听了秦宿的禀告，面色果然也有些发寒，道：“他这样说？” 秦宿点头确认。 “跟他来的是什么人？”明姬问道。 秦宿答道：“回陛下，没有人随他一起来。就他一个。” “让他进来。”明姬有些惊讶，却很果断地下命令。 秦宿便出去把令楚台请了进来。因为知道接下来他们说的事情，身为下人的可能不方便听见，秦宿便谨慎地把所有人遣了下去，关上了房门。 “说吧，朕感兴趣的内容。”看到令楚台那张脸，明姬就觉得有些恶心反胃，所以令楚台才依照她的话坐下来，明姬就开门见山了。 令秦川无声无息地站在门外。 “陛下，微臣今日来，是想说说一点私事。”令楚台也看出来明姬的厌恶，一时也有些尴尬，说道。 “说吧，朕都听着。”明姬本能地觉得有些不对头，却还是说道。 “司秋珺，其实并不喜欢皇夫。而皇夫，也并不喜欢司秋珺。陛下，他们之间的关系，微臣是少有的几个知情人之一。”令秦川也开门见山地说道。 正文 第627章 似乎无所遁形 明姬听到这样的话，也着实有些惊讶。可是这样的话从令楚台嘴里说出来，明姬还是抱着半信半疑的态度。 “然后呢？”明姬没有把自己的真实情绪显露出来，只这样说道。 令楚台也有些看不透明姬的想法了。但令秦川还等着他的澄清，而他自己也还在等着他的名单，于是，他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陛下及笄礼那一天，微臣说的话都只是为了让您和皇夫生出嫌隙。是微臣的错，还请陛下把司秋珺司姑娘给放了吧，微臣愿意听任陛下惩罚。” 明姬点点头，道：“嗯。” 嗯？ 令楚台发现自己真的搞不清楚这个陛下的想法。寻常女子听到这样的话，总该有点特别的反应吧？可是如今这个“嗯”是几个意思？ “敢问陛下，”令楚台终究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开了口，道：“您点头是什么意思？” 明姬看着令楚台，一脸迷惑，道：“爱卿怎么竟不知道么？点头，就是代表朕知道你说的意思了呀。” 明姬本来就长得和寻常大家闺秀没两样，如今这么说话，再配上那一张无辜的脸，就让人实在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令楚台也是一阵憋屈。 她这个表情，还怎么叫他继续说下去？ 可是，他还是不得不说：“那么，陛下是同意放了司姑娘了？” 明姬却问道：“司秋珺，难道不是令府的家奴吗？为什么爱卿要叫她司姑娘呢，难道其中还有什么朕不晓得的关系？” 这妞儿，关心这个做什么？令楚台忍不住腹诽。 “这个……臣对这个一向不太注意，如果有什么让陛下看不过眼的地方，还请陛下饶恕。”令楚台小心翼翼地说道。 明姬笑了，说道：“无妨，爱卿对下人都如此平易近人，倒是应该让朕好好学习学习。……如果爱卿没有什么其他事情，就回去吧。” “是，微臣告退。”被明姬这么一绕，令楚台下意识地拱手作答，便要依言退出去了。 直到退到了门边，令楚台才醒悟过来，明姬并没有给自己一个明确的答复，而自己还就这么被她耍了，还想这么轻易就走了。 令楚台顿时有些恼怒，不得不厚着脸皮说道：“陛下，微臣还有话说。方才……微臣的问题陛下还没有回答呢。” 明姬抬眼看了看他，道：“方才那些话，是谁让你来说的？只有这件事情，朕是真的想不太明白，你给朕说说？” 如果说是令秦川让他来的，可是令秦川之前明明和这位大哥不相往来，明显是没有这么密切的关系的，可是若不是令秦川，那就没有其他人有那个立场让令楚台来当说客了。 令楚台脸色有些微的变化。 没想到，这位女帝字字句句切中要害，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带着明确的目的，所问的每一个问题都直指他背后的人。 果然是帝王，就如同普通的帝王一样，习惯掌控一切，也擅长挖掘一切。 似乎所有的一切，在她面前都无所遁形。 正文 第628章 真爱开玩笑 呸呸呸，怎么还灭自己志气长他人威风了？令楚台想了一阵子，才醒悟过来，不由得在心里给了自己几个爆栗好让自己清醒一点。 “回陛下，没有什么人叫微臣来，是微臣事后觉得有些对不起陛下，才决定来劝劝陛下的。毕竟司秋珺也是一个可怜的姑娘，微臣也不忍心她被那样冤枉。” 令楚台谨慎地说道。 明姬两根手指轮番轻敲着桌面，脸上带了一丝微笑，说道：“令楚台，这里没有别人，朕也不是那种习惯面对面下手的皇帝。没有别人的时候，你就不要再装了吧？彼此都明白对方是什么货色，却还要伪装，看着怪累的。” 这才是明姬的性格，当皇帝当得久了，就不习惯娘儿们似的拖拖拉拉了。 虽然明姬自己就是如假包换的娘儿们。 令楚台脸色微变，最后也笑了出来，道：“陛下果然是个爽快人，不过，也是真爱开玩笑。” 他还没有傻到明姬让他摊牌他就乖乖摊牌的地步，除非他现在就不想要这条命了。 明姬看令楚台还是继续伪装，皱了皱眉头，但很快脸色又恢复了正常，有些慵懒地说道：“令楚台，你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不管你希望朕把司秋珺给放了是为了什么，朕现在就可以明确告诉你，朕不会放了她。” 令楚台愕然问道：“为什么？” 明姬又颇有兴趣地挑起眉角，道：“令爱卿，你向来很有想法，这一次你以为朕是为什么？为了情情爱爱？” 不，明姬能这样问出来，那就说明绝对不是情情爱爱的。 可是，跟司秋珺令秦川都有关系的，除了情情爱爱的，还能有什么？ 忽然，令楚台想起了自己用的手段。是他派人把司秋珺是乌兰细作的消息密报给了明姬，难道，就是因为这个，明姬才不肯轻易放过司秋珺？ 不会吧，他随口编造的谎言，连证据也是编造出来的，明姬居然没发现？还傻呵呵信了这么久？ 可是，就算是猜到是因为这个，令楚台也不能说出来。 如果说出来，那就不是密报，而是他的处心积虑。一旦明姬不相信司秋珺是细作了，矛头就会转而对准他。 而且，令秦川在外面，要是让他知道都是因为他假的密报，才让司秋珺受了那么多苦，还让他和明姬之间产生了那么深的误会，只怕他的日子会更加不好过。 所以，不能说出来，绝对不能说出来。 令楚台斟酌了一下，说道：“恕微臣愚钝，实在猜不到陛下是因为什么非要抓着司秋珺不放手，不过，既然是陛下的决定，那么微臣也就不会干涉。” 他言尽于此，相信令秦川一直在外面听着，也不会说什么的。 “那你走吧。”明姬听到令楚台的答复，便冷冷地开口道。这个答案，虽然不符合她的预期，不过也是意料之中，不指望令楚台能够就此露出什么马脚来。 令楚台听到明姬的话，也是如蒙大赦。终于可以完成对于令秦川的承诺了，这样，总该能拿到名单了。 正文 第629章 留有后手 令秦川别的不怎么样，可是令楚台对令秦川也算是了解，所以最是喜欢他的言出必行，无论让他作出承诺的人是谁。 所以，可以安心了。 于是令楚台对明姬拱手道：“那陛下注意休息，微臣就不打扰了。微臣告退。” 明姬摆摆手，表示不在意，令楚台便下去了。 走出永渝殿的时候，令秦川已经在外面等候了。 令楚台心情一阵烦躁，不情不愿地走过去。令秦川方才是必定在正殿外面听着他和明姬的对话的，只是令楚台没有想到，以令秦川的身手，竟然连一个人也没有发觉。 也是，秦宿虽然可以把很多事情办得很漂亮，可是身手却始终不能和令秦川相比。而且，最重要的是，秦宿已经老了，而令秦川正当年华。 所以，秦宿不能察觉到令秦川也就称不上奇怪了。 “出来了？”令秦川抱着双臂，微微笑着，看着令楚台向他走来的身影。 “你说的，我都办好了。方才你也都听到了吧，不管陛下如何，反正我说的我都做到了，至于名单……如果你不给我，就不要怪我又想出什么不好的主意了。”令楚台决定先下手为强，便说道。 先一步把令秦川的路给堵死了，让他不敢耍花样。 “这个我自然知道，以后有需要帮忙的地方，我还会找你的，大哥。”令秦川笑了笑，说道。 令楚台顿时警惕起来，道：“你还留有后手？” 令秦川但笑不语。 令楚台肺都要气炸了。还留有后手，如果他在令秦川手里还有把柄，那可不妙。 实在是太危险了。 令秦川这才闲闲地说道：“大哥，我闲了这么几年，你还真以为我是闲着没事干？很多事情你开始做的事情我就有所察觉，不过当时事情太多没心情理会你，正好借着陛下锻炼自己的机会，我闲一闲，再好好和你算一算账。” 令楚台听着，额头上有青筋暴起。 他怎么没有想到？ 令秦川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无声无息了好几年？只是当时他一直以为令秦川就是为了让明姬历练才放手的。 看令秦川既没有在朝堂上出现，也不管朝堂上的大小事务，更是没有管过他的所作所为，他还暗自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一直以来都是自己太天真。而一步棋走错了，以后他都要这么被动下去了。他不甘心。 可是，不甘心能如何？ “令秦川，是我疏忽了。可是，我不会输的，你以为你那些准备能够制得住我？你才准备了几年，我却是从薛明北还在的时候就开始准备了。令秦川，我们就比比吧，看看谁赢得过谁。”令楚台近乎咬牙切齿地说道。 令秦川只云淡风轻地笑了笑，道：“我等着你呢，打败了薛明北，我就等着和你对战的那一天。” 要不然，实在是太寂寞了。如果不是为了帮着明姬，还有对付令楚台，令秦川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苟活到了今天。 令楚台看着令秦川，只甩下一句“记得把名单送过来！”便甩袖走人了。 正文 第630章 别管司秋珺了 令秦川转过身，看着令楚台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冷冷的笑容。 这一生中，他看过无数人的背影，也有很多人永远只能看到他的背影。不过，终有一天，什么都没有关系了。 不管是他看别人的背影，还是别人看他的背影，都失去了应有的意义。 令秦川又转身，向着永渝殿大门的方向走去。 方才她是听到了，听到了明姬说，永远不可能放过司秋珺，所以，方才令楚台说的话算是没起到作用。 其实他很不明白，明明令楚台已经代替他说了，他不是喜欢司秋珺，司秋珺也并不是真的喜欢他，为什么明姬还要揪着不放。 这样没有气度，不应该是明姬。 秦宿刚刚送走了令楚台，后脚令秦川就来了，他不由得感觉到有几分晕眩。 但是他毕竟是御前侍候的人，什么不该有的情绪都不能显露出来，便只能笑脸迎上去，道：“老奴参见皇夫。不知皇夫前来可有什么事情？” 他估摸着，令楚台来过，眼下陛下应该是心情不好的时候。这个时候皇夫进去了，恐怕也是不妥当的。 令秦川淡淡地看他一眼，道：“陛下说过，我可以自由进出永渝殿、御书房，乃至整个宫闱，没错吧？” 秦宿愣了一下。 这话陛下是有说过的。正是令秦川奇迹般平定了薛明北的叛乱之后，那正是陛下对令秦川极其信任的时候，这样一句诺言，就是那个时候说的。 所以，秦宿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他其实内心里极其不想点头的，因为这个时候让他进去恐怕真不会是什么好决定，搞不好陛下的心情更加糟糕。 不过令秦川看到秦宿点头，便理所应当地说道：“那么，还请秦总管不要挡着我的路，我现在很需要立刻见到陛下。” 令秦川的话是客气的，可是他说完之后却很不客气地推开了秦宿，然后大步走进了永渝殿正殿。 令楚台走了，明姬便又认真批阅起了奏折。 令秦川走进去，看到这么一副熟悉的画面，一时也有些感慨。 然而明姬已经抬起了头，看见了他。明姬的脸色并不好，隐隐透出几分苍白。 “坐吧，站着说话总归有些别扭。”明姬说道，声音平平的，没有往日见到他的时候，那样的柔和温软。 令秦川依言坐下，没有立刻说话。他需要好好地组织语言，他其实也并不想和明姬起摩擦。 倒是明姬先说话了：“秦川，我知道你来找我做什么。” 她还是下意识地，在令秦川面前就不自称“朕”。 “你知道？”令秦川疑问了一声，可是问完又觉得有点多余。 明姬像是没有察觉，点了点头，说道：“我知道。不过，秦川，我可以告诉你，不管你说什么，就算说得我都相信了，感动了，对于司秋珺的处置也不可能改变半分。” “你……” 她这么强硬地说出来，令秦川反而无言以对。她那么平静，他有点不习惯。 明姬看着他，却突然软下了口气，说道：“秦川，为了我们之间的感情，你不要管司秋珺的事情了。我……我可以保证，绝对不伤害她的性命，让她安安稳稳长伴青灯古佛。” 正文 第631章 你要相信我 令秦川没有说话，似乎在认真考虑明姬说的话。 不过其实，明姬说的这么没有道理，她是没有想过令秦川还能把她的话听进去的。方才她只是想小小的赌一把。 过了一会儿，令秦川终于说话了：“绾绾，你做事，总要给我一个理由。” 明姬喜出望外。 不过喜出望外过后就是和之前一样的沉重了，她说道：“秦川，既然你这么坚持地想要知道我这样做的原因，那我今天就一次性说清楚了。” “嗯，我听着呢。”令秦川有几分急切地说道。他真的很需要一个解释，一个原谅明姬的理由，一个不去管司秋珺的理由。 明姬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其实我那天已经说得很清楚，今天不过是重申一遍，表明我的理由不会有分毫改变。——有司秋珺在，秦川，你就会不顾一切，做事情完全不考虑后果。就比如上次，你宁愿被司秋珺伤了，也要去看她，这样一个人存在着，终究会是你的牵绊。” “可是绾绾，事实不是你想的这样。”是这么简单的理由，令秦川反而觉得有些无力。 明姬却也没有情绪激动，只说道：“事实如何，我远比你想象中的要明白得多。秦川你想，司秋珺在尼姑庵里未必不好，避免了处在风口浪尖上，而且也不会在被别人利用来牵制你。” “是这样吗？”令秦川有些迟疑地说道，“可是司秋珺本人似乎并不愿意落发修行。” 他已经有几分动摇了，这就已经够了。 明姬再接再厉道：“秦川，司秋珺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子，不明白形势也就算了，你应该明白啊。我这样做得绝了，别人才会相信我对她是真的下了狠手，才会放弃打她的主意，这样才能保护她啊。” 她都这样说了，如果令秦川再不信，她也没有办法了。 令秦川想了想，最终抬起头来，却看见明姬一双殷切而明亮的眼睛。 令秦川还是有几分失望，明姬看得一阵不解。令秦川看着明姬，说道：“绾绾，我在意更多的是，这样的事情你居然不和我商量。如果你和我商量，也许可以有更好的办法。” 明姬听着，却觉得有些心冷。 和他商量？只怕才说一个字，他就要反对了。而且，这样处置司秋珺的真实原因又不能和他直接说，所以，注定了谈不拢的事情，她也就不想浪费心思了。 “如果我和你商量了，你会认为我是因为个人的原因才对她下手的吗？秦川，你问问你自己。”明姬问道。 令秦川愣了一下。 明姬认为，这愣神就是告诉她，他是这样认为的。 “好了，答案你也别告诉我了，我都知道的。秦川，如果没有别的什么事情，就回去吧，下个月有一个宴会，我想宴请群臣以及命妇。”明姬揉了揉眉心，说道。 令秦川看她这伤心的样子，也不由得有些着急，急急唤道：“绾绾，你要相信我。我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情的，你要相信我。” 正文 第632章 问你们一个问题 一连说了两次“相信我”，也许明姬确实是应该相信他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明姬有些迷茫。 有些不明白令秦川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对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到底想的是什么。 “唔。”明姬只在喉咙里回答了一声。 令秦川无奈地看着明姬，想着现在明姬的情绪还是有些不稳定，便想先走了，改日再说。 “我去看看司秋珺。”令秦川说道。 明姬心上一紧，道：“去吧，如果她有怨……” 明姬停了一停，接着说道：“就说，她罪有应得，怪不得我，再想找谁做倚靠，也不可能了。” 一番话，说得令秦川又是有些不是滋味。 什么才叫罪有应得？总觉得明姬说这句话还有别的意思，可是他不知道明姬到底是在顾虑什么。 有什么顾虑，连他都是不能说的。 这一次，令秦川没有再应声，直接走了出去。 明姬把晴缨和暮雪给叫了进来。 明姬这段时间心情都有些不好，身为贴身侍候的宫女，晴缨和暮雪需要比别人更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哎，朕想问你们一个问题。”明姬别别扭扭地说道。 晴缨有些不解，却还是和暮雪一起说道：“陛下尽管问，奴婢们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明姬点点头，问道：“你们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 晴缨和暮雪有些傻眼。她们本以为明姬会和往日一样，说一些朝堂上的事情，虽然说的很模糊，不过都是晴缨暮雪她们恰好可以帮上忙的。 今天这个问题，着实把她们都吓了一跳。 “陛下，奴婢们一直安心侍候陛下，哪有什么心思去喜欢什么人呀？”晴缨周全些，说道。 明姬治世的这个时代，是规定了不再征用男子净身入宫的，所以如今宫里侍卫等器官齐全的男人还是很常见的，不妨碍男女之情，不过，晴缨暮雪一直晓得自己是皇帝的贴身侍女，就不能三心二意。 所以，喜欢别人，她们还真没有考虑过。 明姬听了，却有些失望，又随口道：“老是在宫里耗着也不大好，等你们到年纪出宫了，有什么心仪的人尽管说出来，朕一定让你们风风光光地嫁出去。” 明姬想的是，她们在自己身边伺候，她没有给过她们什么好处，所以这婚姻大事，她还是很愿意给她们自主权的。 晴缨和暮雪听到这话，虽然自己没有什么想法，却还是感动地跪了下来，道：“奴婢们谢主隆恩。陛下不知道，向来伺候皇帝的宫女就是要到老死否则不能出宫的。” 这个明姬还真不知道。“是这样的吗？那哪天让秦宿把这项规定改了吧。” 暮雪说道：“陛下，奴婢愿意不出宫，就一辈子伺候陛下。至于心仪的人，暂时还没有，奴婢就不想了。” 暮雪虽然有时候有些莽撞，可是很难得的是，她心性单纯，最是一心一意。所以，她说了一辈子服侍明姬，那就是真心的。 晴缨听了，也磕了一个头，道：“奴婢和暮雪是一样的想法。” 正文 第633章 死得名正言顺 “朕，会尊重你们的意愿，你们到了年纪之后，想做什么都随意。你们尽心尽力服侍了朕这么久，这是朕给你们的承诺。”惊讶之后，明姬微笑着说道。 她不喜欢拖拖拉拉，既然是晴缨暮雪自己想要留下来，她也不反对。 其实，她也是害怕，晴缨和暮雪都走了，自己再想找个能说话的贴身侍女，怕是有点难。 她一直很害怕分离。就算这样显得她很自私，她也不管了。 晴缨暮雪听到明姬的许诺，都笑着接受了。 来日方长，这样的事情以后考虑也不迟。 “朕还有问题。”明姬说道。 “陛下问吧，奴婢一定尽力回答。”暮雪开心地说道。 明姬也就不客气了，道：“如果，你把你喜欢的人的心上人给杀了，你觉得你喜欢的人还会原谅你吗？” 晴缨和暮雪都愣住了。 晴缨最先反应过来，小声地问了一句：“陛下，您怎么了？不要吓奴婢啊，这个‘你’，不会就是陛下自己吧？” 暮雪在一旁努力地咽了口唾沫，和晴缨也是同样的想法。 明姬皱了皱眉头，道：“不是，放心回答吧，朕只是心血来潮，就问一问。” 晴缨和暮雪虽然还是不太放心，但还是说道：“这个，就要看那个人是不是真的该杀了。不过按照人之常情，多半不会原谅杀了自己喜欢的人的那个人……除非他是圣人。” 晴缨说完，小心翼翼地觑着明姬的神色。 明姬却是彻底怔住了。 确实，她是打算杀了司秋珺的，她不可能留着一个敌国细作安享晚年。一个细作，不可能因为被迫做了尼姑就放弃自己的使命。 只要司秋珺一天还活着，就一天是个隐患。近些日子，乌兰又开始蠢蠢欲动，看来又一次开战是在所难免。 那个时候人人在为前线的战事着急，就不会太注意司秋珺这一介女流的动作，如果司秋珺趁机捣乱，极有可能影响战局。 上一次大渝都没有输，这一回更不能输。任何不确定的因素，明姬都不可能让它存在。 令秦川……明姬很清楚，他不是圣人。所以如果他知道她答应了不伤害司秋珺性命的情况下，却还杀了她的话，那他就大抵不会再原谅她了。 如果得不到他的原谅……她不敢想下去。 这样想着，明姬又近乎喃喃地问道：“如果，他的心上人是罪该万死，可是那罪状却不能告诉他，而且还要让他以为他的心上人一直都是那么纯洁无暇，那该如何？” 暮雪被这么刁钻的问题问得都快要哭出来了，只得说道：“陛下，奴婢们见识不多，这种问题实在回答不了您啊。不过依照奴婢自己的看法，如果既要杀了他的心上人，又不想让他讨厌自己，那他的心上人就要死得名正言顺。” 晴缨听了暮雪的无心之语，心里一惊。 虽然她自己并不知道明姬为什么要这样说，可是暮雪说的确实有道理。让那个人名正言顺地死掉，那个“他”就不会怀疑太多，自然那些假设的矛盾就都不存在了。 正文 第634章 上巳节宴会 明姬听了也是眼睛一亮，道：“这个想法跟朕的想法简直是不谋而合。暮雪，你倒是聪明了一回。” “奴婢……”暮雪委屈地瘪瘪嘴。 晴缨却从中听出了些门道，便有些忍不住，问道：“陛下，难道您问的，真是处置司秋珺姑娘的问题？” 暮雪也紧张地竖起了耳朵。 明姬叹了口气，道：“事到如今，对你们朕也没有什么好瞒的。朕知道你们说话有分寸——方才朕的确是问处决司秋珺的问题。” “啊！”暮雪和晴缨都大大地吃了一惊。 晴缨问道：“陛下，如果刚才陛下假设的是真的，那么司秋珺到底有什么罪状，罪该万死却不能告诉……他人？” 晴缨本来是想说皇夫的，可是又觉得有些不妥，便说是“他人”。 “这件事情，不该你们知道的，就不要问了，朕不打算告诉任何人。日后司秋珺死了，你们就记得好好地给她收拾收拾尸骨便好。” 明姬冷冷地说道。 晴缨和暮雪被吓得脸色煞白。陛下连收拾尸骨这样的事情都说出来了，就说明她已经下定了决心。 “是。”她们齐声说道。 “好了，下个月的宴会，准备得怎么样了？”明姬岔开话题。 晴缨回道：“比这更加盛大的宴会奴婢们都筹办过，此番更是不必太过担心？只是不知，陛下一向不大喜欢和群臣一起热闹，如今怎么反倒宴请群臣命妇了？” 这确实是个问题。 明姬也不是十分确定，道：“这个提议倒不是朕提出来的。是朝堂上有人说宫里很久没有举办过什么平常的宴会，趁着上巳节可以办一回，朕想想觉得也是，便同意了。” 明姬其实是想看看，他们这次又想耍什么花样。而且这段时间宫里的气氛不大好，借着宴会冲一冲这气氛也是好的。 明姬这样说，晴缨便不再问下去。 很快，上巳节就要到了。 三月初三，正是一个好日子。在民间，上巳节的时候会祭祀，也会举办宴会，这一天再穷的人家都会虔诚地沐浴，除去灾秽。 不过，这一次的宫廷宴会，就取消了祭祀，毕竟今年祭祀的次数不少，再祭祀就要劳民伤财了。 不过歌舞还是少不了的。 明姬宣布宴会开始后，大殿上便是一片莺莺燕燕的声音，是歌姬舞姬在劝酒，还有一些大臣的家眷在欢笑打闹。 明姬看着，只微微一笑。 这么其乐融融的，也未必不好。或许用“其乐融融”这个词不大妥当，不过明姬也实在没有和家人一起享受过天伦之乐了，不过看着别人享受天伦之乐应该也是一样的。 明姬情不自禁喝多了几杯酒。 扭头一看，令秦川并不在。也是，令秦川是不喜欢各种各样的应酬的，人多的场合都不大喜欢就是了。 殿下歌舞升平，明姬也领情，不过就那喝多的几杯酒，倒是让明姬眸光有些迷离了。 “陛下。”突然有一个声音响起来。 明姬的脑子里已经开始回想以前的事情，乍然听到这么一声，还差点以为不是叫的自己。 正文 第635章 美少年 不过明姬最终还是反应了过来。 “什么事？”明姬问，声音懒懒的，可是偏偏又带了几分清醒。 方才说话的那人，正把一个美少年从他身后拉出来，对明姬说道：“陛下，这是微臣家中的一个远房侄子，前几日才来看望微臣，一听说上巳节陛下要举行宴会，便想来看一看。微臣斗胆带他前来，还请陛下不要怪罪才是。” 说着，便让那个美少年出来给明姬行礼。 明姬酒意迷离，可是眼神清明得可怕。听着美少年略带扭捏和羞涩的行礼声，她挑了挑眉梢。 这个少年长得是真好看，唇红齿白，眉目依旧是青涩的，可是已经看得出英挺俊朗，又有一股柔和的气质中和掉了这个年纪应该有的不羁。 巧了，少的正是这“不羁”。 “朕并不怪罪，爱卿随意些，这个……你也随意些。”明姬装作没有看出他们这明显的用意，说道。 因为不知道那少年的名字，所以明姬有些尴尬，不过还是说了出来。 那个美少年看着明姬，眼睛突然亮了亮。 亮得明姬的心猛然一抖。手也猛然一抖，杯中的酒洒了些出来。 那个美少年轻轻一笑，走到了明姬的身边，顺势半跪在明姬身边，清泉般的声音轻柔地响起来：“陛下，酒洒了，我给您添酒。” 就这样，在明姬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美少年已经从她手中取走了酒杯，然后添了个七分满。 再一次把酒杯放回明姬手中的时候，少年笑了笑，修长的指尖不经意划过明姬的手心。 明姬愣了愣。 现在民风都这么开放了吗？而且对象也不对啊，对方是男的，而她是女的。一个男的能够做到这样，明姬反倒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她还是比较喜欢成熟稳重又懂事明理的，比如令秦川。对于眼前这个邪魅风骚的，真的接受不能。 引荐美少年的那个大臣看到他的主动，也看到明姬的愣神，不由得暗自捋着小胡须，笑了。 果然，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就是喜欢这个调调。正好今天那个让他比较忌惮的皇夫不在，这个时候做这种事情再好不过。 其他大臣看到明姬似乎不排斥的样子，也觉得受到了鼓舞。 不料明姬下一刻已经冷下了神色，端着酒杯闲闲说道：“礼也行了，酒也添了，若是没有别的什么事情，回席吧。” 美少年一愣。 对于自己的容貌，他是很有自信的。再怎么不济，也肯定比那个令秦川俊朗，所以他几乎是势在必得。 明姬如今说出这么一番话，着实浇了他一桶冷水。 “陛下难道对我不满意？”咬了咬嘴唇，美少年终究还是不甘心地问了出来。 站在明姬身后的晴缨给美少年使了个眼色。 这个时候，明姬是不能惹的。而且还是在她已经明确拒绝了之后。 可是美少年似乎没有看见一般，一双漂亮的眼睛只看着明姬。 明姬看着他，也皱了皱眉头。送人的大臣看到明姬此刻的神情，心里咯噔一声。 正文 第636章 断然拒绝 来不及阻止，明姬已经开口说道：“朕还是比较喜欢乖巧懂事的，朕说过了一遍的话，就不要再让朕说第二遍了。” 声音平平淡淡的，可这才是最让人心惊胆战的。 那少年终于知道自己惹怒了眼前这位女帝，连忙跪了下来。 “是我错了，请陛下治罪。不过我的家人是无辜的，还请……” 明姬甚无谓地挥了挥手，道：“也无妨了，朕也不是动不动就要灭人满门的人，你且安心。” 少年面色恢复了平静，听完明姬的话，便低头叩了一个首。 明姬用只有她和少年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其实你很好，只不过朕不大喜欢。你还青春，多留意京城里的姑娘，别在朕身上浪费心思了。” 少年的眼睛又亮了亮。 他也低声说道：“原来陛下是正眼看过我的，这便足够了。陛下，请保重。” 明姬被他说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不愿再想，只又挥了挥手，含混地“唔”了一声。 少年想，陛下对他看不上眼，必定是因为情伤。他其实看出来了，宴会上她总是喝酒，眼神便有些迷离，其实是借着宴会才不断喝酒吧？ 给自己一个名正言顺的喝醉的理由。 这样也好，这说明陛下也不会看上其他的男子。 少年默默想着，退回了坐席上。 眼前仿佛上演了一幕戏。众臣看得是心潮起伏。 这并不能打消他们的心思。 至少方才陛下并没有果断地把那个少年推开，这就足够了。常言道日久生情，只要把人放到她身边。日久天长，不信她能一直无动于衷。 明姬一边继续喝酒，一边暗暗看着底下人不断变换的脸色。 她突然觉得恶心。明明改革过了，效果也很好，结果现在副作用好像来了。朝中的大臣虽然触犯律法的人少了，可是又都不约而同地对明姬十分恭敬害怕。 于是，瞧着明姬阴晴不定的性格，他们便起了讨好的心思。 可是，用什么讨好不行，偏偏用美男计。 要是天天这么应付着，明姬也应付不过来。本想着方才拒绝了那个少年，能让他们收敛一点，可是感觉并不是。 好好的上巳节，好好的歌舞，好好的宴会，还是变成这样让人头疼的东西了。 本来想好好喝酒的，如今还要防着这些化身惊弓之鸟的大臣们。 她真的变得这么可怕？让他们感觉不得不拉拢不得不讨好？ “今日，是上巳节，大家只安心欣赏歌舞便是。听说民间在今日还有赶歌圩的，可惜朕是看不到了，众位爱卿以后便代替朕去看一看罢。”明姬适时地活跃一下气氛。 果然，一说到赶歌圩这么富有民间色彩的词语，众臣以及各命妇都不由来了几分兴趣，说笑声又热闹起来。 明姬淡淡地笑了一下。 这个话题，她开头开得甚好。又可以安安静静喝自己的酒了。 不过，还是有人觉得，明姬应该和他们一起闹腾。所以，就有一个比较突兀的声音响起来了。 正文 第637章 重点是仪表堂堂，人中俊杰 明姬看过去。 是一个平时不怎么起眼的小官员，看来是精心挑选好的。 明姬也确实没有工夫去查这个小官员到底是谁的人。 “徐爱卿是否有何指教？”明姬声音平平地问了一句。大约，众人都以为她醉了罢？她还没有醉…… 对，她还没有醉呢。 只听那个徐大人说道：“陛下，微臣惶恐，这指教二字可当不起。只是为了陛下着想，似乎这阵子陛下心情不大好？怕是会影响批阅奏折的心情啊，这就不大好了。” 明姬又习惯性地一边手晃着酒杯，一边手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案。姿态甚是慵懒高贵。 “所以呢？” 明姬问道。 简简单单的一句，也听不出喜怒。 “所以……”那个徐大人额头上开始渗出细汗。明姬仿佛就在他的头顶，给他无形的压力。 众臣都看了过来，等着这个“所以”。 终于，徐大人心一横，说道：“所以微臣倒是有一个提议，也许能帮助陛下缓缓心情，于宫中也是不错。” 宫中？ 明姬眸光一闪。 “哦？那朕倒真要听一听了。”明姬不着痕迹地说道，一点多余的情绪都没有外泄。 徐大人继续流汗，也继续说下去：“微臣听闻皇夫有一个表弟，也是人中俊杰，京城中都传遍了——不如陛下把皇夫的表弟接进宫里来，也好陪陪皇夫与陛下，不至于太闷。” “皇夫有一个表弟？怎么朕不曾听说？”明姬最先疑问道。 这些人，虽然想往她身边塞人，可也应该不至于欺君吧？可是令秦川有一个出众的表弟的事情，的确不曾听令秦川说过。 那个徐大人回答了明姬的疑问。他面色有了一丝尴尬，道：“其实严格上来说不算是皇夫的表弟。而是皇夫的四哥的表弟，这样论起来也算是表弟……” 他说得有些紧张，便颠三倒四起来，不过无伤大雅。 他继续说道：“他便是京城楚家的二公子，楚容。听闻长得仪表堂堂，而且诗词歌赋样样通晓，想来可以一慰皇夫的思家之情。” 这话却是有些没道理。 为什么仪表堂堂，精通诗词歌赋就可以慰藉皇夫的思家之情？ 而且，几乎尽人皆知，皇夫对于令家，态度是厌恶的。这思家之情，也就无从说起。 不过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包括明姬。重点是仪表堂堂，人中俊杰，而不是其他的什么。 所以，这还是塞人的。不过塞的是令燕堂的表弟，客观意义上的令秦川的表弟，就有些不同了。 明姬有些愣神，细细想了一阵。 现在朝中似乎有一股歪风邪气，自从明姬及笄了之后。很多人绞尽脑汁想着怎么往明姬身边塞人讨她欢心。 如今这样的情况，明姬应该严词拒绝。只有每一次都拒绝了，才能让他们尽早打消念头，可是，明姬居然犹豫了。 一直以来，都是明姬在吃醋。而令秦川一点反应都没有，甚至对她那么失望。 她也想知道，如果她身边有别的男人，他到底会不会介意。 正文 第638章 你们要的旨意 这个试验有些危险，这个明姬心知肚明。试探这种东西，是很容易弄巧成拙的。 可是，她居然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道：“这个提议不错，就按你说的办吧。” 说完，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其他人更是吓了一大跳。看明姬没兴趣的样子，他们以为这一招不管用了。没想到，陛下居然点头答应了。 答应得这么突然。 是了，楚容的名气也是很大的，京城里没有哪家姑娘不知道楚二公子，也大都想嫁给楚二公子。 京城第一美男子的称号，不是白来的。所以，明姬松口答应了，似乎也挺正常。 可是，看着明姬的神情姿态，又分明有一点点的不正常。至于是哪里不正常，也说不准。 总之，听到明姬的话，众臣的第一感觉竟然不是开心。 但徐大人已经回过了神，叩首道：“既然陛下同意，不如现在就赐旨，让楚二公子择日进宫吧。” 这么快？ 明姬又是一怔。 她突然有些后悔了。这样做，总是有些对不起令秦川的，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更何况她是皇帝，就更不可能收回了。 “罢了，宴会结束后，朕就拟旨吧。”明姬说道。 “陛下圣明。”徐大人又一次叩首，恭敬地说道。 在席的各位也都举起酒杯，齐声道：“陛下圣明！” 明姬苦笑。 无论她做什么，只要不伤害他们的利益，都是陛下圣明。这件事情，她做得有什么圣明呢？ 她后悔了。 就算要试探令秦川，也不一定要用这种方式。如今这样做，是毁了楚容未来的路，到时候她也要费心应付他，而且令秦川心里可能也会不好受。 这真不是个好决定。 但是，既然已经做出来了，就只能准备着承担后果了。 “喝酒，喝酒。”明姬摆摆手，对着宴席上的众人说道。 宴席上很给面子地又重新热闹起来。 “陛下的后宫很久不添新人了呢，如今竟然也有了新人了。”明姬听到有人这样说。 “怎么？你眼馋？听说你夫人娘家有个女儿嫁不出去呀……”是调笑的声音。 “去去去，这怎么可能。” …… 明姬在一片觥筹交错中，再次走了神。 秦川……他没有来，那他到底知不知道这宴会上发生了什么呢？他现在，在做什么？ 明姬好不容易才捱到了酒席散了。 明姬走路的步子有些不稳，晴缨一边扶着她，一边小声提醒道：“陛下，您方才说过宴会结束就拟旨，可不要忘记了惹人猜疑。” “唔……”明姬肚子里有些翻滚，又强行压住。 “朕记得，你提醒朕干嘛？”明姬摆摆手说道。可这分明是不记得，却要记得面子。 明姬加快了脚步，登上了轿辇之后又不断催促快些快些。晴缨和暮雪不明所以，只能也照样让抬轿的人快些。 明姬跌跌撞撞跑进御书房，随手抓起一支大毫，在铺开的御诏上龙飞凤舞地写下该写的旨意。 写完后，明姬半闭着眼睛把明黄的御诏丢给秦宿，道：“拿走拿走！你们要的旨意！” 正文 第639章 滚滚滚，头疼 秦宿手忙脚乱地接过来，有些委屈地撇撇嘴。这哪里是他们要的旨意？都是那徐大人和徐大人背后的人要的旨意。 这么看起来陛下应该是不愿意让那个楚二公子进宫的，可是那个时候明明可以拒绝的，为什么偏偏答应了呢？ 连他那时都差点以为陛下想来点新鲜的了呢，可是如今看来，又是陛下在自苦。 “滚滚滚，都滚。”看秦宿还站着不动，明姬不耐烦地挥挥手，可是语气已经缓和了下来。 秦宿不敢耽搁，知道明姬不是生他的气之后，便连忙带着御诏跑了出去。 暮雪还站着，看晴缨和明姬都不说话了，她便忍不住开口问道：“陛下，您这又是何苦呢？如果实在不愿意，可以拒绝啊。” 连暮雪都看出来了。 晴缨有些紧张，扯了暮雪一把，又赔着笑对明姬说道：“陛下息怒，是暮雪不懂事。陛下该醒醒酒，奴婢们去给您煮点醒酒汤。” 明姬睁着一双迷离的双眼，潋滟无比的眸子让人看了忍不住深陷进去。只听明姬懒懒地说道：“不必醒酒，喝酒不就是为了醉的吗？” 暮雪的问题，明姬避过了没有回答。 晴缨还是不放心，说道：“明日陛下还要早朝，要是酒劲下不去，明日一早怕是要头疼的。” “头疼不疼，都是朕自己的事情，你瞎担心什么？”明姬又有些不耐烦。“都出去吧，明日记得按照时辰叫醒朕。” 明姬也知道可能自己到时辰醒不过来。 暮雪有些惊讶，“陛下不沐汤浴了吗？” 明姬也有一点洁癖，大概是被令秦川影响的。所以不管天气如何，明姬总是每天至少一次汤浴，如今迟迟没有沐浴的意思，也难怪暮雪讶异。 “滚滚滚，头疼。”明姬走到屏风后面，往特意设好的床榻上一躺，被子一盖，声音只能闷闷地透出来。 暮雪无可奈何地看了晴缨一眼。 晴缨也无可奈何地还了她一个眼色。她们便都明白，这个时候，还是任由陛下，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既然不想回寝殿休息，那在御书房里休息也没事儿。反正舒适程度是比着寝殿的，还能博一个不辞辛劳批阅奏折甚至直接睡在御书房的好名声。 没一会儿，御书房里已经没有人声。 表面上是没有了人声，可是只要稍微有点内功在身的人细细一听，就能够听见刻意压低可是也压不住的呜呜咽咽的哭声，闷闷的，像是被蒙在被子里。 与此同时，霜华殿也熄了火烛。 黑暗里，虽然有些浅浅的月色，可令秦川的神色依旧有些看不大清。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没有去明姬举办的宴会，他有些心神不宁，总感觉要出什么事情。 其实他不轻易参加什么宴会，也是挺平常的事情。他的脾气，明姬知道，宫里的人知道，那些大臣们更是知道。 今天，怕是有些不同吧。 上巳节，在民间还算得重要，可是宫廷中不弄民间的事情，什么赶歌圩祭祀神明，根本与皇室无关，所以这宴会完全没必要举办。 正文 第640章 不去了 到底有什么事情，令秦川是希望明姬自己告诉他，可是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明姬绝对不会主动和他说起。 明日，去找找她？ 嗯，就这么决定了吧。 令秦川终于安心地躺在床榻上，闭上了眼睛。 这段时间，宫里的人都有些不对劲。这是童衡得出来的结论，在暗中留意了几天之后。 明明公子和陛下圆房是一件很好的事情，可是自从圆房之后，陛下似乎变得格外强硬，谁的话都听不进去，而且也似乎有一份执念。 今日倒是好了，同意大臣们把那些所谓的俊秀公子送进宫里来。自家公子是宫里的皇夫，地位一直无可替代，如今又来了一个公子算怎么回事？ 难道陛下认清了自己并不是喜欢公子，所以要找别人体验体验新鲜感？ 这可不妙。 揣着这样的顾虑，令秦川说要去永渝殿找明姬的时候，童衡就有些疑虑地说道：“公子，如今陛下的想法是越发叫人猜不透了。” 令秦川漫不经心地随口问了一句：“怎么了？” 童衡答道：“公子不知道，昨夜上巳节宴会上，有个大臣给陛下推荐俊秀男子入宫，陛下拒绝了一个，可是也同意了一个。” 令秦川有些怔忡。 原来如此？ 原来昨晚自己的忧虑不是没有道理。只是，他不明白，那个倔强地说她只喜欢他的小丫头，为什么突然又愿意接受其他男子了。 俊秀男子，听着可真刺心。 “哦？那个男子可知是谁？”令秦川手上的动作只略微停了一停，便又继续了，声音也平静得让人听不出任何情绪。 童衡自然都打听好了，便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公子，那位公子正是号称京城第一美男子的楚二公子，令燕堂的表弟，也算得上是您的表弟。” 听到这话，令秦川第一句话是略微冷淡的，道：“别弄错了，我和令府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也就不会有那样显赫又优秀的表弟。” 童衡连忙说道：“是，公子，属下说错话了。” 令秦川则陷入了沉思。 京城第一美男子？明姬就是冲着这个名号，才答应让那个楚二公子入宫的吗？如果是这样，他会真的失望。 他承认，他的母亲是一介婢女，他的相貌便一直算不得出挑，只能算是清秀干净。可是，他不能容忍明姬竟然是因为另一个男子的容貌，转眼就忘了她说过的话。 不知为何，令秦川心中是前所未有的烦闷。 “公子，永渝殿……还去吗？”童衡小心地觑着令秦川的神色，问道。 明姬都已经让别的男子进宫了，此时令秦川如果过去问这件事，未免显得有些小家子气，容不得别人。 令秦川这么清高自傲的人，是做不出来这种事的。 “不去了。”令秦川说道，停下了手上的动作。转身对着满眼的衣裳一指，道：“换下吧，我穿那件好了。” 童衡循着他的手指看过去，正看到一袭洁白到耀目的衣袍，料子是上好的云锦，边缘用细细的绣线勾勒出缠枝蓝莲花，不显得单调，反而更加衬得清逸出尘。 正文 第641章 亲自挂帅？ 令秦川的衣裳向来是这样素雅干净的式样，一点亮色都看不到。所以令秦川平时看起来，不是清冷到让人不敢接近，就是阴沉到让人不敢直视。 那些温润，只不过是第一眼看到的印象。 只不过，这些情绪在明姬面前从来都不明显地表现出来罢了。 童衡看了心里却咯噔一下，有些恨自己方才的多嘴。有事没事，提什么别的男子。 还俊秀无双。 令秦川有些习惯不大明显，可是童衡跟随了令秦川这么多年，自然知道得别人多些。 虽然令秦川平时也穿白衣，可是只有他心情特别不好的时候，才会特意指定一件衣裳，而且那衣裳的颜色往往是白色。 这个习惯，大概令秦川自己都没怎么注意。 童衡于是知道了，虽然听到这个消息，公子表现得与往常无异，可是心里其实是不开心的。 “我们出去。”令秦川任由童衡招呼着小厮给他更衣，一边面无表情地说道。 童衡愣了一下，问道：“不知公子要去哪儿？” “军营。”令秦川言简意赅。 没有等童衡再问，令秦川已经又说道：“这段时间乌兰那边异动得厉害，陛下她应该有些忙不过来，我去帮她看看军队训练得怎么样了，顺便熟悉熟悉将领们。” 童衡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道：“那属下吩咐下去，准备准备。” 令秦川默许了。 路上，令秦川的嘴唇都紧紧抿着，抿得嘴唇都透出了一分苍白。原本桃色的唇本来就偏薄，这么一抿，倒让人生出敬畏的感觉，轻易不敢触怒。 童衡就在旁边，终究忍不住问道：“公子，大渝和乌兰那一仗，始终要来的。这一次，您还要亲自挂帅吗？” 看到令秦川这么关心军队的问题，童衡就不由得有点担心。如果令秦川还要坚持亲自当主帅，他当然阻拦不住，可是那样的惊险，他实在不忍心令秦川陷进去。 谁都知道，乌兰这一次卷土重来，是带着满腔的耻辱和仇恨的，还有满身的斗志。 上一次大战打败，王直接被杀掉，乌兰被迫后迁十余里，还被迫对大渝称臣，交纳岁贡这么多年。 换了谁，谁都得仇恨着。 俗话说哀兵必胜，可是大渝要做的就是阻止“哀兵必胜”的出现。这一次的惊险，绝对不会少于上一次以弱敌强。 童衡紧张地等着令秦川的答案。 令秦川无所谓地笑了笑，道：“可能性很大，不过也不必担心。也许这一次主帅非我不可，毕竟我的余威或者还可以震慑乌兰士兵一阵子。这样，胜算更大，况且让别人领兵我也不大放心。” 不放心，有什么可不放心的？！ 童衡忍不住在心里狠狠地喊道。 他看不得令秦川这么不把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硬是要把自己放在好不容易逃出来的风口浪尖儿上。 “公子，如果您说要亲自挂帅，恐怕陛下不会同意。”这种情况下，童衡只能搬出了明姬。 不过其实，他也只是猜测。 正文 第642章 脑子不清醒写错了…… 可是令秦川如今根本不吃这一套，只道：“她会同意的。” 童衡愕然。 公子这么说，他瞬间想到了楚容。难道这话的意思是说，明姬移情楚容，便不会再在乎公子的生死了？ 可是，好歹公子陪了她整整九年！九年的光阴，不管出了什么事情，都是公子从中努力斡旋，才一次次保住了明姬的皇位。 人怎么可以这么健忘？ 童衡正暗自为令秦川愤愤不平，令秦川已经说道：“你不要多想了，我的意思是，所有大臣都会同意我亲自挂帅，到时候众口一词，陛下想不同意也不行。” 的确是。 令秦川奇迹一般带着大渝的弱兵赢了骁勇善战的乌兰士兵，本就让众人钦叹不已，此番如果令秦川出战，绝对能够鼓舞士气。 令秦川的将才，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而其他人，都是明姬和令秦川近几年提拔的，平日里看起来还好，可是没有实战经验，总归让人不大放心。 这不奇怪，当初令秦川说要带兵，可是在那之前他根本没有上过战场，大家也就是这样质疑他的，这样的质疑一直到大渝打了胜仗才渐渐结束。 所以，这一次令秦川再次出战。才是众望所归。 “可是，公子不能不去吗？”童衡还是不同意这样的做法。 “不能。”令秦川回答得简单干脆，“这一次非比寻常，平日里养着的人，都应该拿出来耍一耍了，否则不知道几斤几两。” 正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 “公子的意思是……”童衡悄声问道。 “裴云曜，池锦墨，还有裴自，益墀，甚至你，都应该要派上用场了。裴云曜和池锦墨不是一直想要建功立业？这是他们最好的机会，至于他们把握得如何，就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了。” 令秦川脸色凝重，说道。 他很清楚，这是一场难打的仗。因为乌兰所有民众的怨气，因为多伦格，或许还因为卓拉格。 这么多优秀的人。 “那……”童衡还想问点什么。 令秦川打断了他：“所有的事情你到时候都会知道的，如今离开战还远，无须杞人忧天。” 童衡便闭了嘴，果真不再问什么。 他相信令秦川。 此时，永渝殿。 今天正是楚容正式入宫的日子，不是明姬急，而是那时候脑子有点不清醒，一不小心就写成了三月初四。 那也就是徐大人刚刚商量完把楚容召进宫里来的第二天，上巳节宴会的第二天。 不可避免地，知道了这道御诏之后，几乎所有人都以为明姬是等不住了。那京城第一美男的名号，果真不是空穴来风。 可是谁知道，她只是脑子有些不清醒，写错了。 这一日的早朝下得格外早。仿佛所有大臣都背地里说好了，有什么事都不许今天朝会上说，宁可麻烦一些再写道奏折呈上去，就是不能坏了陛下的好事。 不能让人家楚公子久等了。 明姬看着下面的众臣，一个个缄默不言，这么耗着这不是办法，便只得摆了摆手，宣布退朝。 昨夜的醉酒让她的太阳穴还在隐隐发痛，她也不想应付这些人了。 正文 第643章 楚容，起来吧 只是，重点需要应付的人，居然还没有到。 也许，那个楚容其实并不愿意来？也是，他在京城里名声那么大，不一定愿意进宫，每天只对着同一张脸，毁了自己的一辈子。 明姬更是觉得对不起他，可是圣旨已下，已经没有办法收回了。 所幸她一直说的是让他暂时进宫陪伴，那么以后再寻个机会把他送出宫就好了。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哪家姑娘愿意嫁给他。 唉，还是头疼。 明姬正胡乱想着，秦宿进来禀告：“陛下，楚家公子已经到了，是否让他立刻进来？” “到了？”明姬有些诧异，怎么那么快？方才自己还在想着他不愿意进宫呢，没想到这会儿就已经到了。 明姬已经没有心思猜测那个楚容心里到底是什么想法了。 “让他进来吧，记得态度恭敬点。”毕竟，是自己亏欠了他。这句话明姬只在心里想想，并没有说出来。 秦宿会意地点头出去了，不一会儿便带着一个男子进来。 恰巧，男子今日身上也穿了一件白衣。明姬原以为令秦川才是最适合穿白衣的人，可是看到楚容身姿的那一瞬间，她有片刻的惊艳。 那白衣像是为他量身定做的，恰到好处地勾勒出他颀长的身形，越发显得楚容身姿挺拔，高蹈出尘，如果再配上一把折扇，那真是典型的浊世翩翩佳公子。 怪不得京城那么多女子都对他倾慕不已。 楚容如绸缎般光滑柔顺的长发规矩地用发冠束起，便露出一张完整的脸。面孔白皙，被发冠上的白玉一映，更是显得面庞干净。 那脸也是颇为惊艳，轮廓并不是明姬想象中那般柔美，而是恰到好处的棱角分明，可是偏又唇红齿白，五官精致完美，一双澄澈的双眼尤其夺人心魄。 这样的人，若是生为女儿身，必定也是倾国倾城的，生为男儿身，也是既有温润柔和，也有刚毅的英气。 只那么一眼，明姬已经在心里赞叹不已。不过，只是普通的欣赏，无关男女之情。 楚容看也没有看明姬，径自低下头来，下跪行礼，道：“草民参见陛下。” 声音如同春水，说不出的好听，可是其中透出的疏离和淡漠，明姬还是听得出来。 这样也好，楚容不喜欢她，那以后的事情就好办了。 “楚容，起来吧。”明姬温和地说道。 心里毕竟有着歉意，所以明姬说话便不由自主地带了几分柔和，倒是没有了近日的凌厉。 只是，一想到令秦川，明姬的心情有些低落，刚刚聚集起来的精神又有些委顿下去。只不过，明姬并没有表现出来。 楚容依言起了身。 明姬微笑着问道：“把头抬起来，让朕仔细瞧瞧可好？” 楚容明显一怔，抬起头来，才看清了明姬的相貌。 这位陛下的长相，竟然一点也不像陛下。之前早听说这位女帝姿容无双，他只是一笑而过，当作笑话罢了。 他总以为这是世人为了歌颂皇帝，才夸大传颂的，今日一见，才知不虚。 正文 第644章 正式初相见 明姬下了早朝便换了衣服，此时穿的并不是往日的玄色帝服，而是作寻常女子装扮，穿了一身金红色绣百鸟朝凰的广袖长袍，头上的帝冕也摘了下来，满头青丝挽成飞燕髻，简单点缀了几支金钗和玉簪。 虽然华丽，可是也简约。 脸上薄施粉黛，红唇鲜艳，桃腮淡淡，遮住了有些憔悴的面色，漆黑而又明亮如同上等黑晶石一般的眼睛引人沉溺。 果然是绝世佳人。 如果不说，绝对看不出眼前这个女子竟然是君临天下把控朝政的皇帝。 楚容的心似乎漏跳了一拍。明姬如画的眉目间似乎流转着淡淡的哀伤，是为什么…… 谁忍心伤害这么一位佳人？ 明姬也看清了楚容的相貌。似乎比方才更加令人惊艳，只是明姬唯一注意到的是，他的眉目与别人不同，隐约有一股傲气。 这样的傲气，说明他也是一个倔强而且不屈的性子。 让他进宫，也许真是天大的委屈。 “果真如同传闻所言。”明姬笑着赞叹了一句。 楚容还没有反应过来，明姬已经对晴缨使了个眼色，道：“楚公子初来乍到，你带他去他的云浮殿歇着吧，如果楚公子想要去看看他表兄，便也带去。” 晴缨点头遵命，当下走到了楚容面前，屈膝道：“公子，请和奴婢来。” 楚容润泽鲜艳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可是终究没有说，再次行礼道：“楚容告退。” 明姬点点头，笑着道：“在宫里也不必拘谨，如果有什么需要，尽管同朕说。” “谢陛下。”楚容淡淡应了一声，转身出去。 那个“朕”，提醒了他，她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而他只是随口被召进宫的一位公子。 她很明显不是因为喜欢他才把他召进来的，可她为什么这么做？ 眼前一晃，又是明姬那略微哀伤可还是微笑着的明艳脸庞，楚容隐隐猜到了什么，心内一紧。 “敢问姑娘，陛下最近可是心情不大好——”楚容心念一动，低声问着身边领路的晴缨。 这个宫女明显是明姬的心腹，她才能知道更多的东西。 晴缨被那一声客气的“姑娘”吓了一跳，回过头却正撞进楚容那对漂亮却幽深的眼睛，心内更是一颤。 这个男子，生得也太好了些。比很多女子都要漂亮，不，也许用漂亮这个词有些不符合他的气质。 她微低下头，掩住了微红的脸蛋和有些异样的神色，才敢低声回话道：“公子言重了，叫奴婢晴缨就好——不过陛下的事情，身为奴婢的实在不敢置喙。” “哦，这样啊……”楚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便不再说话。晴缨瞧他神色，竟是有些失望。 晴缨又有些不忍，便隐晦地说道：“因为一个叫司秋珺的婢女，陛下难以决定如何处置，便有些——” 她并没有把令秦川给说出来，更是没有透露令秦川和司秋珺的关系，只说明姬是因为司秋珺。 而有些什么，晴缨也没有打算说下去。 她向来心思缜密，纵然觉得楚容有些可悯，也不好把话说得太过赤裸裸。 正文 第645章 一枚棋子 这个分寸，这个尺度，晴缨一直把握得好好的，不会因为一个长得比较好看的男子便昏了头脑。 不过，只是这样说，楚容已经能够明白晴缨的意思，也明白整件事情大概的来龙去脉了。 司秋珺，他也是听说过的。一直在京城里生活，大家谈论的话题也便总是知道个一星半点。又因为自己那个表兄曾经想要求娶这个叫做司秋珺的婢女，他便多留心了些。 前阵子，陛下才下了御诏把司秋珺拉去城西净慈庵落了发修行，而令秦川曾经阻止过，只是陛下没有听从罢了。 这么说，明姬是因为令秦川才不高兴的。换个说法，明姬喜欢的人是令秦川，所以才在意司秋珺，才不想让司秋珺好过。 认识到这个事实的楚容，有些怅然。 原来，陛下是有喜欢的人的啊……那个人还是她的皇夫，他的表哥。 他还以为陛下就是因为不喜欢令秦川，才让他进宫的。他方才见到明姬的第一眼，便想，如果陛下不喜欢其他人，那不喜欢他也没有关系。 这么说来，他只是一个棋子罢了。一个被陛下用来激怒皇夫，好让皇夫吃醋从而回心转意的棋子罢了。 好吧，一枚棋子。那就还是不要痴心妄想的好。 可是，该死的刚才她为什么要对他笑得那么温柔，又那么哀伤？ 短短时间内，楚容心里已经转过了那么多的念头，也清清楚楚地认识到了自己的身份和该做的事情。 一旁的晴缨正给楚容指路，可是楚容心里有事情，还是朝着错的方向走去。 晴缨诧异地回过头来，看楚容的神色似乎有些不对，便忧心地唤道：“公子——您应该走这边。” 她其实想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让他这样失态，可是话正要出口的瞬间她猛然意识到自己这样是僭越了，便生生把话咽了下去。 不管怎么样，身为宫女的本分和分寸是不能忘的。 被晴缨这么一唤，楚容的神智也瞬间回笼，回头看到晴缨担心的脸庞，便歉意地一笑，道：“不好意思，有些走神，麻烦姑娘了。” 又这么客气，晴缨有些无可奈何。 “公子客气了，这是奴婢应该做的，不麻烦。”晴缨匆匆说了一句，便转过头去，眼帘低垂下来，不再看楚容，专心引路。 楚容看着低眉顺目的晴缨，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便有些怔怔。可还是抬脚很上去了。 往日，他绝不会这般失态。 今日，有些奇怪。 永渝殿里，楚容走出去之后，明姬也怔怔地发了一会儿的呆。全身的力气仿佛瞬间被全部卸去，明姬竟然觉得有些瘫软。 明姬有些失神地招了招手，暮雪便乖觉地走过来，俯身下去想要听清明姬的吩咐。 明姬却愣了好一会儿，久得暮雪以为她不会再说什么了，明姬才开口，声音艰涩：“皇夫在哪儿？今天如何？” 暮雪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回道：“回陛下，皇夫今日并不在宫中，一大早就出去了。” 正文 第646章 朝中动静 出去了？ 明姬有些意外。 转而又想到，御诏早已发布了出去，他应该早就听说了，今日正是楚容进宫的日子。 而他却出去了—— 明姬忍不住有所期待，这样的行为，是表明，他心里不舒服吗？如果是心里不舒服，是因为他其实也是在意她的吗？ 若真的是，也就不枉费明姬忍着心里的压力，还有所有人的议论纷纷，还是把楚容召进了宫。 她只是想看清他的心意，同时也想让他看清他自己的心意。 这么想了好一会儿，明姬才想起来问道：“他出去干什么了？” 暮雪答道：“这个奴婢不大清楚，只知道皇夫是去了军营。” 去了军营！ 明姬忍不住紧张起来。近日来都在为边关的事情焦头烂额，所以对于军营这个词，明姬也分外敏感。 听暮雪这么一说，明姬立马联想到了这段日子边境的守官总是上折子说乌兰的小股势力叩关扰民，争夺财物，边境的居民苦不堪言的事情来。 开战是迟早的事情，明姬早早便认识到了。而主帅，明姬也暗地里考虑很久了，可是一直没有和令秦川说，就怕他又毛遂自荐，想要亲自上阵。 不过即使考虑了很久，也没有考虑出个所以然来。无论派谁去，都觉得不大放心。 她相信，只要她说了主帅的问题，他一定会自请出兵的。而她，不愿意。 不愿意他那么果断地丢下她，一次次地犯险。 上次在新城县他感染瘟疫，已经让她后怕不已了。她不会眼睁睁又看着他去鬼门关前走一圈的。 这一次去军营，若说只是单纯的视察，打死她她都不信。她明明没有和他说打仗的事情，他怎么就直接去军营了！ “最近朝中大臣有什么举动？”明姬想着，急急地扯着暮雪问道。 她知道，令秦川如果要挂帅，就不能直接和她商量，那么他一定会从朝中官员入手。 暮雪被明姬突如其来的激动吓了一跳，便有些磕磕绊绊地说道：“陛……陛下，奴婢只是一介宫女，知道的也有限，朝中的动静奴婢是真不知道——” 的确，明姬是心急之下，问错人了。 虽然很多事情明姬都放手让晴缨和暮雪去做，可是她们也还并没有接触到秦宿接触的那些东西，所以，让她们查一些简单的事情还行，问到关键的，就不一定了。 “出去，把秦宿叫进来。”明姬看暮雪那无辜的神情，有些来气，便果断地说道。 看来，以后要让晴缨和暮雪多接触一些重要的事务了，不能每次都要找秦宿。往坏处想，若是哪天秦宿遭遇了什么不测，她岂不是就寸步难行了？ 秦宿很快进来了，看明姬面色不佳，便小心着语气问道：“敢问陛下找奴才……” 明姬嫌他烦，便直接问道：“近日朝中大臣有什么特别的动作没有？” 秦宿不明白明姬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却还是认真地答道：“回陛下，朝中一切正常，若有什么异常，奴才一定第一时间禀告陛下。” 正文 第647章 见月舞 这就奇怪了。 如果令秦川不去找群臣出面的话，怎么能轻易就亲自领兵出征呢？难不成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你这段时间盯紧一点，不能时常跟着朕不要紧，有晴缨暮雪就够了。”明姬说道。 秦宿毕竟待在明姬身边久了，见她这么吩咐，再联想到方才她叫他进来就是为了问军队的事情，也就猜到了一二。 既然猜到了，就不能当没事儿人了。秦宿斗胆说道：“陛下其实不必担心，乌兰那边虽然来势汹汹，不过我们大渝未必逊色。” 他并没有点出明姬真正的担心，是令秦川挂不挂帅的问题。如果明着说出来，只怕明姬会更加不安心。 但明姬是什么样的人？秦宿这么说，她就明白了。 “瞎猜什么？！朕自然知道大渝不会逊色。做好你自己的事情，别胡乱猜测！”明姬面色凌厉地说道。 秦宿连忙磕头谢罪，明姬没有深究，便让他下去了。 此时，离乌兰真正有动作的时间怕是还远，不用这么早就担心，可是主帅的事情不能不及早做打算。 既然令秦川不行，谁又可以呢？明姬有些头疼。 明姬忽然想起，自己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到月舞了，就连宴会，月舞也是很少出席，感觉月舞郡主这个人已经消失在宫廷中了一样。 不会是忙着和裴云曜在一起吧？明姬想起之前令秦川说过的话。不由得一阵心悸，连那时候都没有过的心悸。 眼下，是不能让裴云曜和月舞在一起了。否则万一她有什么意外，楠亲王凭借着月舞和裴云曜的关系，会很快得到朝中大臣的支持。 不行，这样就得去找找月舞了。 想了想，明姬还是吩咐道：“暮雪，你去古月殿一趟，就说让郡主回来了就来朕这里一趟，朕有话交代。” 暮雪很少看到明姬让月舞郡主来还那么郑重其事的，便知道并没有那么简单，就也郑重地应了一声，转身出去了。 一直到快要用晚膳的时辰，月舞才姗姗来迟。 看到明姬，月舞不知情的情况下，还是一脸兴奋娇憨，跑到明姬身边，道：“皇姐，怎么了？最近你焦头烂额的，我没敢烦你，没想到你却是让人把我叫来了。” 明姬放下手中的御批朱笔，似笑非笑地看着月舞，道：“是不是整天和裴云曜腻歪在一起呀？对姐姐都怠慢了。” 听到“腻歪”这个词，月舞脸蛋羞红，拉住了明姬的手，晃了晃道：“皇姐你又取笑我，我哪是和他腻歪在一起，我也学了很多东西的，可比之前懂得多了。” 看月舞这么甜蜜的样子，明姬对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便觉得有些难以启齿。真是对不起月舞，也对不起裴云曜。 可是，为了以防万一，她不得不说—— “月舞，你别不高兴，以后，少和裴云曜来往吧，对你们两个谁都不好。”明姬叹了口气，说道。 月舞瞪大了眼睛，道：“皇姐，为什么？难道裴云曜他有什么问题吗？” 正文 第648章 我会恨你的 明姬掩饰地笑了笑，道：“不是，就是觉得你们不大合适，以前没有及时阻止你们，是我不对。可是以后，你们还是少接触为好。” 月舞急了，扯着明姬就说道：“皇姐，这不可能的，你明明知道，我们两个人已经分不开了。既然你觉得我们不合适，为什么不早说，还要任由我们相遇相知？” 月舞说着，眼眶便有些发热，眼泪不知何时已经盈满了眼眶，将落未落，模糊了月舞的视线。 明姬想着，什么都不说就这么硬生生拆散一对有情人，实在是不妥。 可是，要实话实说吗？如果实话实说，那么结果就是月舞不是对明姬心生芥蒂，就是对自己的父亲楠亲王心生芥蒂。 这不是明姬愿意看到的情景。 可是如果不说原因，月舞是不会死心的。藕断丝连，更是不好。 “月舞，我有不能说的苦衷，你一直体谅我，这一回也不要违逆我吧。”明姬终究柔声说道。 月舞本就明亮的眼睛更见明亮，她也有些动气，道：“皇姐，我不知道为了大渝，或者说为了你的皇位，你还要做些什么。是，以前我觉得你做什么都无可厚非，毕竟身处这个位置，很多事情由不得自己。可是这一次不同，云曜是我这辈子唯一倾心爱了的男子，难得的是他也喜欢我，所以，我不会放弃的。” 月舞本来也是倔强的性子，只是这些年一直都和所有人和睦相处，所以没有很明显地表现出来，可见这一次，她是铁了心。 甚至话里话外，都是说明姬自私，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惜牺牲她的幸福。 月舞自小来了皇宫，不在父王身边，这已经是她的遗憾了，这一次，她不会放手的。自己的幸福，别人凭什么二话不说就毁去。 “月舞，你……”许是月舞从来没有这么疾言厉色地和明姬说过话，所以明姬一下子愣住了。 没过一会儿，明姬反应过来，顿时觉得心口有些堵。她平了平气，道：“月舞，我确实有苦衷，不过这一次不管你答不答应，我都已经决定好了，裴云曜和你，我会盯紧的。” “皇姐！”月舞不可置信地叫了一声。 明姬只淡淡地说道：“月舞，你其实很聪明，有些事情我不愿亲口告诉你，可是你总会知道的，我都是为你好。” 不愿亲口告诉她？月舞愣了愣。 可是，突如其来的打击让她的大脑都有些迟钝了，没有心思去思考明姬话里的深意。 她只知道，她一向敬重的皇姐，竟然无缘无故就要拆散她和裴云曜。可是裴云曜已经说过，等他建功立业，就回来风风光光地娶她进门。 她一直满心甜蜜地等着的。 可是，皇姐不知道出于什么空穴来风的考虑，竟然直接不让她和裴云曜来往了。 这不可以，不可以的。 “皇姐你别这样，我会恨你的。”月舞嘴唇颤动，想要说什么话，可是最终只说出了这一句。 这么泣血锥心的话。 正文 第649章 坏事做尽 宫里谁不知道，月舞郡主最是爱恨分明，平日里也没有人敢轻易去惹她的。 所以，她说了会恨明姬，那就不是假话。只要明姬真的做出了拆散她和裴云曜的实际行动。 明姬心内不可抑制地一颤。 可是，她不可能和月舞说，因为裴云曜的身份，所以楠亲王利用了月舞，自己的亲生女儿，就是为了日后能通过裴云曜为自己争取一条出路。 楠亲王利用月舞，这么残忍的话，说出来就再也没有退路了。 明姬闭了闭眼睛，道：“暮雪，把月舞郡主带回古月殿吧，传朕口谕，除非有朕定制的令牌，否则月舞郡主再不能随随便便出宫。” “皇姐！”月舞又高声叫道。这一回，语气更是狠厉，是真的要下定决心了。 “没听到朕说话吗！”明姬也抬眼厉声道。这话，却是对暮雪说的。 暮雪一惊，连忙走出来屈膝道：“是，奴婢知晓了。” 说完，暮雪转身对着月舞又弯身屈膝，恭敬地说道：“郡主，请吧。相信您一定不希望让侍卫进来把您请回去。” 最后这句话说得有些逾矩，明姬皱了皱眉，不过也没说什么。 月舞目光如炬，死死盯着正半闭了眸子用手轻揉太阳穴的明姬，仿佛不认识她一样。 只是片刻，她像是还存有一丝侥幸，问道：“皇姐，你是不是同我开玩笑的？这玩笑一点都不有趣……” 明姬听得刺心，心一横，道：“不是。月舞，回去吧，欠你的我日后一定好好补偿你。” 可是，对月舞来说，补偿有什么用？补偿能补偿出什么来？ “为什么——”月舞最后不甘心地问了一声，换来的除了沉默只有沉默。月舞见状，心一冷，转身便大步走出了永渝殿。 暮雪心中一跳，连忙跟上去。 明姬轻轻吐了一口气。总算是把话说出来了，虽然月舞反应很大，可是明姬相信，她们始终是姐妹，日久天长，月舞一定会再次信任她的。 接下来，还有裴云曜那边。他和月舞一样，都是倔性子，不过对付他总比对付月舞容易得多。只要制造出一些假象来就好了。 唉，自从及笄以来，真是坏事做尽。现在，她应该已经失去了很多人的心了吧。 可是不要紧，只要大渝还是繁荣强盛的，自己这些都不算什么。 可是，尽管这样想着，安慰自己，明姬还是觉得心里有些钝痛。也好像是空了一块地方，怎么都填补不满。 如今，还有一件坏事等着她去做。或者对于大局来说，也算不得坏事。 晴缨还没有回来么？ 明姬正想着，晴缨已经从外面走进来，绕过八尺屏风，对明姬屈膝道：“陛下，楚公子已经安顿好了。” 明姬点点头，敷衍般说了一句：“甚好。起来吧。” 晴缨便依言起身，安静地站在一旁。 明姬便又说道：“让你注意令楚台的动静，怎么样了？” 晴缨会意，回答道：“陛下，最近令楚台大人动作可是有点大。” 正文 第650章 对付令家 明姬眉心一动，道：“很好，他动作越大，越是容易被我们抓到把柄。就怕他不心急，呵。” 晴缨默默地，不吭声。 “我让你查的之前的事情呢？”明姬想了想，又问道。算起来，还是之前令府的动作被翻出来杀伤力更大，如今的事情，他都已经打好了基础，自然就为所欲为，但是闹得不够大。 “回陛下，奴婢查出来了，看来以前很多事情，令楚台或多或少都在其中有一些牵涉，他一直在坐收渔利，狡猾得很。” 晴缨的声音里也不由得带了一丝情绪。 任谁知道了这样的事情，都忍不住要义愤填膺的。令楚台，竟然把所有人当猴子耍，还耍得不亦乐乎。 “那些事情，一件一件地，明明白白地，都说出来。”明姬目光一寒，一字一顿地说道。 很早就想解决掉令楚台令燕堂这几个祸害，如今可是时候了。当然还有令堰那个老狐狸，虽然现在看起来是不理事了，可是那一桩一件，他出于野心从中推波助澜了多少，谁又清楚呢。 还有之前，薛明北还在的时候，令堰待价而沽，最终投靠了薛明北，明姬只是装作不知道罢了。 可这并不代表她能够一直容忍。一根刺在心上，总是不舒服的。 总之，令府的人，一个都留不得。 于是，在明媚的春日里，晴缨谦卑地站着，而明姬在御座上，面色阴沉，听着晴缨那婉转的声音把那令家人做的一件件可恨的事情一一禀告。 “有没有证据？”虽然听得心里气愤不已，可明姬还是保留着理智，问道。 要让根基深厚的令府倒下来，不是一件容易事。而所谓的证据，格外重要。 晴缨难得微笑了一下，道：“陛下，他们行事谨慎，奴婢寻到的蛛丝马迹都不足以定罪。不过，奴婢可以制造证据。” 制造证据，这样的话，也只有皇帝身边的人才有胆量说出来。毕竟是明姬有心栽培的。 其实这些事情，明姬只给了晴缨一个人去安排，与晴缨要好的暮雪暂时还不知道。 不为别的，只是因为晴缨行事比粗枝大叶的暮雪更稳妥些，如果让暮雪也一起去做，只怕不经意就打草惊蛇。 明姬不管，只要能够达到自己的目的，用谁不是用呢？更何况，暮雪还有其他的用途，未必就低了晴缨一头。 明姬只说道：“这事儿，就告诉暮雪让她跟你一起办吧，这些事情她总要明白的，也让她学习学习你的谨慎认真。你知道该怎么跟她说的。” 晴缨谦逊地低头，道：“奴婢知道，请陛下放心。” 暮雪怎么说都是她的姐妹，她自然知道该怎么说。 “注意保密，不过如果瞒不住皇夫，也便不用瞒着。”明姬叮嘱道。 晴缨有些看不清楚明姬这么叮嘱的用意，毕竟令府至少还是皇夫的本家。不管多厌恶，血脉总是相连的，轻易割舍不掉。 不过这不是她一个小奴婢能够考虑的，所以她肯定地说道：“是，陛下。” 正文 第651章 去云浮殿 晴缨正要出去，可是又突然想到什么，一脸愧疚地转过身来，道：“奴婢该死，竟然忘记了已经快到用午膳的时间了。陛下今日可有什么尤其想吃的东西？” 明姬这个时候哪里有胃口，正想说不必准备午膳了，可是突然又想到什么，已经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她改口道：“朕去云浮殿，他吃什么。朕就吃什么吧。” 那个“他”，自然就是楚容，不过如今明姬还没有办法心平气和地说出他的名字。 晴缨听到明姬的话，却很是吃了一惊。 方才见到楚公子的时候，明姬分明还是一副恹恹的样子，精神都是强打的。见到楚公子的容貌的时候，也没有表现出特别大的兴趣。 现在却要去云浮殿和楚公子一道用午膳，是决定要把戏做到底吗？ 如果是这样，楚公子明明可以有更好的前程，却无辜成了一枚棋子，多么可怜。 晴缨竟然对楚容怜悯起来。 这可是万万不可的，她可是陛下的贴身侍女，不可以对不起陛下，更不能有什么杂念。 “愣着做什么？赶紧和暮雪说一声，陪朕去云浮殿。”明姬见晴缨一脸纠结地站着，并不动，便说道。 她知道晴缨心里也必定在猜想着什么，不过她没兴趣去猜晴缨的心思。左右，她想什么都不会做出害她的事情。 “是，是。”晴缨立马回过神来，依旧是呆愣的样子，匆匆应了便急忙转身出去了。 明姬的神色却一下子变得有些怅然。 这样，真的好吗？她一遍遍地问自己，可是始终得不到确切的答案。她想见见楚容，只是因为他身上有些地方和令秦川其实很像。 比如那云淡风轻清高自傲的气质。 也许，她可以骗骗自己，这就是令秦川在温柔地笑着。而那个笑容只给她，而不是别人。 算了，不想那么多了。 晴缨和暮雪已经一同走了进来。 “陛下，是否需要事先通知云浮殿一声，然后您换身衣裳再去？”晴缨心思周全些，问道。 明姬这才想起来宫里的规矩。 然而她抬抬手，道：“不必通知，至于衣裳……”她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如今这套装扮。 完完全全的女人装扮，明姬向来很少打扮成这样，从来一袭玄黑色衣袍裹身。只有在及笄礼还有圆房礼的时候，穿了明艳的红色。 “不必换了，就这样去吧。”明姬最终下了决定。 她希望她有时候可以名正言顺是一个女人，不只在及笄礼和圆房礼的时候。 “是。陛下，御辇已经准备好了，是否就去？”晴缨又低头问道。 明姬点点头，道：“走吧。” 云浮殿静悄悄的。 明姬在殿门口下了御辇，有些奇怪地说道：“怎么一个守卫都没有？秦宿到底怎么安排的？” 晴缨和暮雪面面相觑。 还是晴缨来过云浮殿，想起方才的情形，便小声说道：“陛下，奴婢把楚公子带来云浮殿的时候，门口还是配了守卫的，只是不知……” 正文 第652章 哪个奴婢这么不懂规矩 明姬便有些明白。 也许楚容是不习惯自己住的地方有那么多人守着吧，也没关系，反正没有人会对楚容这么一个不相干的人下手的。 明姬迈步走了进去。 正殿里，没人。不过正殿门口还是有小宫女守着的，看到明姬突然到来，吓得口齿都有些不清楚：“奴婢……公子他……奴婢参见陛下！” 晴缨和暮雪看到小宫女这么不经事的样子，都不由自主地暗自皱了眉。 “公子在哪儿？”明姬却没有计较宫女的失礼，只是就势问道。 小宫女终于平复好了心情，小心地回答道：“公子正在东配殿里，并不让任何人打扰。” 明姬点头，又问道：“用过午膳没有？” 小宫女知道这问的必定不是她而是楚容，便紧着回答道：“回陛下，还没有。” 明姬像是也没有多在意的样子，挥挥手，道：“去传吧，加上朕的份儿，要清淡点。” “是。”小宫女完全不敢抬头，匆匆忙忙应了一声，赶紧跑了。 明姬有些哭笑不得。她不会这么恐怖吧？把人家小宫女吓成这样。 她摇摇头，抬起脚步走向东配殿。随即又像想到了什么，对身后的晴缨和暮雪说道：“你们留在这里。既然他说不许任何人打扰，你们也就不要接近东配殿了。” 此时的明姬，倒是颇为顺着楚容的心意。 暮雪心里嘀咕一声，陛下您进去也是打扰楚公子啊。 然而她并没有胆子说出来。 晴缨和暮雪便都停住了脚步，等明姬再出来。 明姬双手交叠放在身前，倒很像是寻常大家闺秀的做派。没吃过猪肉，也看见过猪跑，明姬也看多了大家闺秀的样子，自然知道寻常女子该是什么样子的。 东配殿里也是静悄悄的。 明姬耐不住好奇走进去，却看见楚容正坐在明亮的窗边，背对着她。明姬因此看不见楚容的面部表情。 只觉得眼前一片光华璀璨。楚容还是那一身合衬的白衣，春日明媚的阳光投射在他的身上，便好像他整个人都在发光，却并不刺目，只叫人别不开眼。 也许是听见了轻微的脚步声，楚容微微不满地说了一句：“不是说了不许任何人打扰吗？” 声音也是清冷的，与令秦川几乎如出一辙的清冷。不过明姬心里清楚，两个人的清冷是不一样的清冷。 哪里不一样，只有她自己知道。 楚容说话的时候，明姬已经走到了他身后。 她可以想象得到，他眉头轻轻皱起来的样子，可是恍惚间又和令秦川的影像重叠在一起。 明姬有些分不清，她想象到的，到底是楚容还是令秦川。 原来楚容正在作画。笔墨纸砚都有条不紊地摆放着，窗边放了一张桌子，7上面铺着洁白的宣纸，宣纸上也已经落了墨。 楚容猛地回过身来，一面将桌子上平整的宣纸反扣在桌面上，一面道：“是哪个奴婢这么不懂规矩——” 声音一下子住了。 因为他看到了一身金红色广袖长袍的明姬。 正文 第653章 真有福气 “陛下你——”楚容嘴边的话变成了这样不成句的。 你怎么突然来了。 楚容白玉一般的俊容上，突然泛起了一抹浅浅的嫣红。就连耳根，也微微发红。 明姬愣愣地看着，竟然觉得他比自己更漂亮。一个男人怎么可以好看到这个地步！ 其实她已经看到了他画的是什么，虽然只是迅速的一瞥，但她眼力向来极好。 洁白的宣纸上面，有一个秀丽而又端庄的女子，着一身金红色绣百鸟朝凰的广袖长袍，柔荑轻轻搭在辉煌的座椅上，更显肤白如玉。 眼如春杏，眉如柳叶，唇如樱桃，精致的五官组合出一张清秀完美的脸，可是眉间萦绕着的清愁让人无法忽视，也更令人怜惜。 那红唇微微张开，贝齿若隐若现，好像在说着什么话。 竟赫然是明姬的样子，相貌神态与方才楚容见到的第一眼，分毫不差。 明姬有些吃惊，也有些尴尬。 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在别人眼中是什么样子，可是今天竟然在楚容的画中看见了自己。 似乎美得有些夸张……明姬自己这样觉得。她从来没觉得自己很漂亮，不过楚容这么画出来，她心里竟然有微微的触动。 “我……朕来看看你。”明姬立马笑了笑，退开一步，掩饰着自己的真实心情。 “陛下坐吧。”楚容指了指身边的椅子，看着明姬说道。此刻，他的面色已经恢复了正常。 只是原本有些冷淡的脸，此时看起来有几分柔和。 明姬依言坐下来，道：“在作画？那个……画得很不错，不知师从何人？” 明姬这么说，就是告诉楚容自己已经看到了画的内容。不过，她并不想在这里多做停留，便岔开话题。 楚容并没有立刻回答明姬的问题，只是坦然地把画纸翻过来，动作异常轻柔和小心。 明姬也没多想，只以为这是他一贯的习惯。 “回陛下，教授我画技的人，是我母亲。”楚容淡淡开口，算是回答了明姬的问题。 明姬便有些恍然，“早就听闻京城楚二公子的生身母亲年轻时艳冠京城，琴棋书画少有敌手，你真是好福气，楚爱卿更是好福气。” 明姬的语气里带了一分艳羡。 不是羡慕楚容有个这么好的母亲。她的母妃在她还没懂事的时候就死了，所以明姬如今对于自己的母亲是一丁点的印象都没有，连怀念都没有着落。 她只是很盼望能够好好孝顺父亲母亲，只不过这个愿望只能等下辈子实现了。 有一个体贴又善解人意的母亲，多么幸福。 楚容看了明姬一眼，便寻到了眉眼间一丝落寞。 可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她。 “陛下掌管天下民生福祉，也很是有福气。”楚容最终说道。 明姬听了，苦笑一声。她不觉得这是什么福气，反而是很重很重的负担，重到需要她花费很大的力气，才能忍住不把这负担甩脱，而是继续稳稳地背负。 这种隐晦的东西，却又是不好告诉楚容的。 正文 第654章 画中女子 “也许吧。”明姬说道。 之后明姬便不说话了，只是发着呆。 楚容看了看她，便又拿起画笔，一丝不苟地继续描画。渐渐地，画中的人越来越灵动鲜活，盯着久了，会恍惚以为那个女子真的在温柔地对你笑。 明亮的眼睛蕴含了千言万语—— “你为什么要画朕？”突然，明姬开口问道。 她没有想过，这样做是否会打扰到专心作画的楚容。 楚容手中的画笔有一瞬间的停顿，上面的朱砂便不小心滴落，正好晕染在画中明姬的额间。 并不能形成什么美人痣，因为这是宣纸，什么墨汁掉下去都会迅速晕开。用墨的多少，都由画者自己控制。 但这么一滴滴落下来，量的多少不是楚容能够控制的。 没一会儿，红色的朱砂便几乎覆住了大半个额头。 楚容怔了怔。 明姬这才意识到自己闯了祸，便小声嗫嚅着说道：“对……对不起，坏了你整幅画。” 楚容一怔之后面色已经恢复了波澜不惊，淡淡开口：“没有事的——还未进宫之时便格外仰慕天颜，今日一见，竟是寻常女子装扮，自然要好好画下来。” 这是在回答明姬方才的问题。 看来楚容心里也清楚得很，自己平时轻易不着女装。 可是明姬知道楚容在说谎。 再怎么仰慕，毕竟明姬是皇帝，也该是带着敬畏的，他不可能一直盯着她看。 可是看看这幅画，所有的细节都分毫不差，细微的表情变化，他全都画了出来。 他怎么会记得这般仔细。 还回到云浮殿就嘱咐不许任何人打扰，画了这幅画。 明姬想不出画这么一幅画有什么用，如果楚容是居心不良的话。 不过明姬还是没有揭穿他的谎言，只是笑着说道：“那朕真是要感谢你，把朕画得这么好看。” “是陛下本来就好看，我只是按照事实画的。”楚容回得很快。明姬又愣了愣。 说话间，明姬看着楚容对着那晕开的殷红皱了一会儿眉头，便用画笔蘸了蘸朱砂墨，小心翼翼地在画中明姬额头上勾勾画画。 因为红墨已经很浓重，所以楚容落笔是轻之又轻。 明姬一下子被吸引住了注意力，全神贯注盯着楚容的笔尖。 她以为这幅画已经被毁了—— 没想到，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一朵怒放的红梅出现在画中，格外栩栩如生。 红梅本是清冷孤傲的，此时开在明姬的额间，就像是明姬额间贴了红梅花钿，竟然有几分蛊惑的妖娆。 画中女子肤白胜雪，额间灿烂地盛开着清冷妖娆的红梅，奇异地一点违和感都没有。 楚容看着宣纸上的女子，唇角微勾，一抹浅浅的笑意夺人心魄。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放下了手中的笔，转头对明姬笑道：“陛下，这幅画便完成了。” “真好看。”明姬看着那副画，喃喃地说道。 说完她猛地醒神，又添了一句：“当然，朕是说你画得好，那朵梅花很好看。” 楚容轻轻一笑，道：“我懂。” 明姬更加窘然。 正文 第655章 共用午膳 明姬更加窘然。 怎么会这么尴尬的呢。 “那个，你还没有用午膳吧？朕派人传了，等会儿我们一起用。”明姬又说道。 这话题转得很是生硬。 不过楚容没有在意，只是低声应道：“是，陛下。”语气谦恭至极。 他的话太少了—— 明姬忍不住在心里埋怨。真的这么讨厌她，为什么还要画她的画像？ “你喜欢吃清淡点还是丰富点？”明姬又找话。 楚容看了明姬一眼。莫名地，明姬竟然觉得有些异样。 “回陛下，清淡一点就好了。”他声音平平。 “那就好，方才没有嘱咐错。”明姬仿佛什么都没有注意，轻舒了一口气说道。 楚容看着明姬，俊容上微有疑惑：“陛下今日来，没有别的事情吗？” 一句话，说得明姬愣了愣。她刚开始确实没有带什么特别的目的，只是想来就来了。 现在也依旧困惑，她应该还有什么别的事情吗？ “朕还没有用午膳，便想和你一起，没有别的事情。”明姬诚实地说道。 楚容的表情却有些复杂，他犹豫地看了明姬好久，似是想要说什么，可终究又没有说出来。 只道：“陛下，我想问……罢了，没事。” 明姬更是奇怪。 她真正面对楚容的时候倒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就像是和多年的好朋友说话一样，她只是不能理解，楚容为何这么吞吞吐吐的。 楚家最近也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啊。 “陛下，公子，午膳送到了，是否现在传进来？”两人都无言之时，恰好外面宫女的通报声打破了沉寂。 明姬定了定神，扬声道：“传进来。” 宫女应了声是，紧接着便有几个御膳房的奴才把午膳送了进来。都是特别恭敬地把膳盘举过与眉齐平。 明姬站起身来，命人起膳，顿时饭菜的香味都飘散出来，光闻着就让人食欲大振。 果然都是些清淡而又极富营养的菜品。 明姬命人全部退下，才招呼还定定坐着的楚容：“别愣着呀，你不饿吗？”然后又解释：“朕用膳时不喜欢身边有人，如果你需要，可以再把她们叫进来。” “谢陛下，不过我也不大喜欢用膳时身边有闲杂人等。”楚容轻轻一笑，说道。 果然一举一动，皆是风华。 明姬和楚容吃过午膳，就简单说了几句话，回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明姬总觉得心里空空的，仿佛少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就算见过了楚容，也还是觉得不圆满。 也对，陪了自己九年的又不是楚容，看到他也没什么特别的。 看到明姬出来，晴缨和暮雪连忙迎了上去。 “皇夫有没有回来？”明姬有些烦乱，问道。 暮雪想了想，回答道：“如今天色也不早了，皇夫应该回来了吧。” “哦。回去吧。”明姬摆摆手，说道。 暮雪觉得十分奇怪。问的是明姬，可是问出了结果，明姬却又完全不感兴趣了一般。 现在明姬的心思是越来越难琢磨了。 晴缨看暮雪纠结，连忙给她递了个眼色，让她伶俐点，不要惹明姬生气。 正文 第656章 召见程子卿 暮雪连忙醒神。 回到永渝殿，明姬自然要和平常一样批阅奏折的。不过其实奏折并没有那么多，明姬这样时时刻刻坐在御案前，再多的奏折也该都看完了。 可是明姬有个习惯，比较有建设性的奏折会单独留出来，有时间的时候就反反复复地看。 仿佛要看出个洞来。 但今日却没有一回来就进御书房，而是转头对秦宿吩咐道：“召见程子卿。” 言简意赅的一句话，让秦宿不敢耽搁，连忙去了。 约摸也才过了小半个时辰的功夫，程子卿就来了。 皇帝召见自然是要快马加鞭的。 明姬把一份书帛递给程子卿，说道：“爱卿，你好好看一看。”明姬这么认真地说，程子卿微微有些诧异。 不过他没有犹豫的时间，接过了书帛，便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 看完，他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陛下，这……这是令尚书的罪状？” 明姬肯定地点了点头，道：“正如爱卿所看到的，令楚台，朕已经派人暗中盯着他许久了。” 程子卿向来爽直，又见不得不磊落的事情，当下郑重其事地向明姬拱手道：“陛下，此等危国危民之人，实在留不得。不知陛下想要微臣做什么，微臣定当竭力而为。” 果然，和程子卿这样的人说话就是不费劲儿。 明姬于是语气沉沉道：“令家家大业大，而且势力根深蒂固，很难拔除。想要让他们伏罪，光有这些恐怕还不够。而且，这些罪状都是朕安排的探子查到的，证据……少的可怜。” 明姬冷冷地笑了。 这样的真话，明姬也只肯对程子卿说。 “没有证据……确实是个很大的麻烦。陛下定是有了对策，但请直言无妨。”程子卿诚恳地说道。 明姬微笑了一下，道：“这便是朕需要用到程爱卿的地方了。” 程子卿态度更加认真。 “令楚台和令燕堂令堰等人的狼子野心，需要由一件小事触发，这件小事朕已经安排好了，爱卿需要做的就是义正辞严地这件事情闹大。”明姬面色冷肃。 “微臣愿闻其详。” 明姬却又微笑，只是这微笑里面隐隐有着寒冷细碎的波光。她道：“这个倒是不急，等会儿跟你说。整个计划，朕只是想出了大概，一些至关重要的细节，则需要和爱卿共同讨论。朕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否则他们提高了警惕，再想动手就难上加难了。” 程子卿没有丝毫犹豫，道：“只要能够剪除这个祸害，微臣怎样都无妨。” 程子卿是一个极其有原则的人，是非曲直都看得清清楚楚，对于所有蝇营狗苟的事情深恶痛绝，为人也最是公正无私。 但是，铁面无私，并不代表刻板无情，对于局势的掌控，他向来分明。只要是对百姓有利，又不违背道德的，他都可以义无反顾去做。 这也就是明姬唯独只找上程子卿的原因。 若程子卿是周长风那样的，明姬只怕磨破了嘴皮子都无法说动，说不准周长风还能一天维持着冰冷的表情不变，雷打不动。 正文 第657章 言官弹劾 明姬最受不了这个。 这一天，明姬与程子卿的深谈一直持续到半夜三更，宫门都落了锁。 还是明姬想得周全，给了程子卿她的手谕，他才能畅通无阻离开了宫廷。 这样的事情向来是瞒不住的。从午膳过后一直谈到半夜三更，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第二日朝会还没开始，朝臣们已经在议论纷纷，不知道什么重大的事情值得这么郑重。 程子卿还是按时来了的，可是旁人看他那没有丝毫表情的冰冷的脸，虽然有心打听，可也不敢亲自去问。 这样的疑问揣着，任谁都难受。然而这一日朝会，明姬和程子卿都表现如常，没有丝毫异样，这让朝臣们悬了很久的心，一直落不下来。 造势，没有谁造的势比皇帝造出来的更加具有杀伤力。 明姬在心头微微冷笑。 接下来，就准备收割人命了。令楚台那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明姬恨得发苦，自然不可能放过。 事情，发生得很突然。 因为日子久了，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众人心里的石头都渐渐落了下来。而明姬，要的就是猝不及防。 朝会和往常一样进行得好好的，突然有一位言官站出来，毕恭毕敬地举着象牙笏，说道：“陛下，微臣今日要弹劾令大人。” 一看到是言官，众人的心里都有些隐隐的预感。言官一向是弹劾朝中大臣的，而且深得皇帝敬重，因此朝臣们不管手中的权力多大，就是不敢得罪言官。 言官们那一张舌灿莲花的嘴，可是能把人说死的。 如今，令大人怎么得罪言官了？往日最低调的高官就是令大人—— 等等，是哪位令大人？ 便有人问了出来。 “微臣要弹劾的，正是刑部尚书令楚台令大人。”言官再次说道，声音不卑不亢，还有一股言官身上特有的傲气。 令楚台的脸色变了，可是，他什么都没说，只是一脸阴沉地盯着那个言官。 那目光，仿佛能把人吃了。 位处户部尚书之位的令堰，脸上也有了一丝紧张。这几年，为了隐匿锋芒，他几乎淡出了所有人的视线，总想着有令楚台为令家争光就够了。 对于令楚台的胡作非为，他知道些许，可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的。 如今，令楚台被弹劾了，不管有没有成功，影响都不是很好。万一陛下相信了那个言官的话，令府可能都要玩完。 明姬发了话：“周爱卿，说下去吧，要弹劾令楚台爱卿什么？” 父子都在朝为官，而且都是尚书的官职，叫起来实在是很有些不方便的。 明姬有些厌恶地想着，这两个人，是时候消失了。 言官继续说了下去。 的确是一件小事，不过由言官来说，那就可以说成天大的事情。由令楚台纵容手下人打死了平民百姓一家子，引出后面一大堆话，一大堆可能的后果。 那个言官的表情实在太沉痛，让所有人都几乎以为，令楚台所犯下的罪孽，天理难容。 明姬眉头皱得紧紧的，说道：“令爱卿，从头到尾你都没有说过一句话，如今可有什么要反驳的吗？又或者，你认罪？” 正文 第658章 墙倒众人推 令楚台脸色难看，可还是保持着得体的微笑，站出来说道：“陛下，清者自清，而周大人说的事情，不过是个误会。” “误会？何解？”明姬眉梢挑了挑，问道。 “那家人分明是敲诈勒索，不过是不小心撞了一下，竟然闹着要去告官。陛下不知，那人说，赔偿五百两白银，便不再告官，如此贪得无厌之人，微臣不过是为民除害。” 令楚台谎话倒是编得溜溜的，不带一丝儿喘气的，眼神也毫不闪躲。 只不过，漏洞百出。 令楚台不过是捏着明姬，以为她不敢就这么动他，动令家。 言官凉凉地补充了一句：“令大人只是撞了一下？可是却害得妊娠期的妇人一尸两命！而且，当时很多百姓看得清清楚楚，只是敢怒不敢言。大人根本没有听那可怜的丈夫的话，而是直接让家奴打死了那个丈夫，他的家人要告官，大人为了自己的名誉，也直接打死了那剩下的一对老人……” 说着说着，周言官悲愤得不能自已，竟激动地指着令楚台，道：“我大渝竟然有这样草菅人命的官员，真是造孽啊！” 令楚台的脸色终于支撑不住了，厉声道：“周大人，请不要血口喷人！” 周言官更是激动，却没有机会令楚台，只是对明姬拱手道：“是否血口喷人，自有陛下明断！” 众臣看着眼前这局面，都有些傻眼。连平日里令楚台的党羽，都忘记了出来替令楚台说句好话。 也许，是不想出来。 谁都不想被言官记恨上。 明姬心里微笑，面上却是严肃的。她眉头紧皱，高声道：“都不必吵了，程爱卿，这件事情交给你去查！” 程子卿办事能力强，又最是公正公开，这么安排，没有人敢提出异议。 令楚台却紧张起来。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当日的情形是什么样的，如今又不能把杀人的家奴给杀了，否则就会被看成做贼心虚。 真是恼人。 朝会便就此结束了。 令楚台走出金銮殿，才觉得有些不对。 往常他这种行为，绝对没有人敢说半句，为何今日偏偏有言官弹劾？ 而且，明姬又让程子卿彻查此事，那么肯定不能善了了。令楚台有些心慌地想到，也许，明姬是下决心要对付他了。 这个局，也不知道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布置的。 他知道，明姬一直都很隐忍，否则薛明北那样精明的人，不可能留了她这么久。 不行，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做好积极防备。 然而，明姬铁了心去做的事情，怎么可能看着它不成功？她能做出决定，就想好了令楚台可能会有的反应，所以，她早就让人把令楚台的路堵死了。 就这样，经过一个多月的彻查，明姬和程子卿以及另外几个事先商量好事宜的官员一唱一和，很多要命的旧事都被人翻了出来。 墙倒众人推，令楚台是没有了翻身的机会。 不止如此，令堰还有令燕堂以前做过的见不得光的事情，也都被翻了出来，大加批判。 一时间，朝野上下俱是弹劾令府一家人的声音，朝臣们的口风出奇的一致。 正文 第659章 手腕 平日里恨透了令堰的八面玲珑的人也多的是，所以，明姬只是稍微透露了那么一点儿不想留下令家人的心思，众臣便都心照不宣地落井下石。 无论如何，看到如今的局面，明姬心里还是很满意的。 初夏之时，程子卿整理了令家人的所有罪责，写成折子递给了明姬，证据，也都明明白白地摆着。 明姬震怒，立刻下旨，把令府抄家，所有嫡系都收押进天牢，听候发落。 抄家。 这么轻而易举就抄家了，不免让众臣都不由得感到一阵心寒。生怕自己将来也会落得那样的下场，便不得不夹起尾巴做人了。 令府的迅速倒台，震惊了整个京都。毕竟一府两位尚书，分明是声势煊赫，怎么突然之间就落了马。 有脑子比较灵活的人已经联想到上次明姬和程子卿的长谈，不禁咋舌。看来，明姬看令府不顺眼，是很早的事情了，她从那么早的时候就开始筹谋，竟然没有让任何人瞧出端倪—— 这位女帝的手腕，什么时候竟然这么可怕了？ 于是，在他们看来，明姬“冷落”了令秦川，转而让楚容进宫，听说相处得很是不错。这件事情，就是一个信号。 虽说令秦川和自己的本家令府不对付，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可是他们这个时候倒是愿意相信血缘亲情的力量。毕竟是自己的父兄，要是真的完蛋了，谁心里能痛快呢？ 一时之间，为令府求情的人一个没有，人人自危，生怕自己之前做的那一两件见不得光的事情被明姬查到了，自己也要倒霉。 这些，明姬都视而不见。 借着这一次打压令家，让众位朝臣们都收敛一点，安分一点，也不是不好，她没有理由去阻止。 对令家人的处罚还一时没有定下来，眼下明姬更加关心的是另一件事情。 令氏一倒台，六部之中两位尚书就没有了，当然是要人顶替那个位置的。她知道，很多人都在暗中盯着那个位置。 只不过明姬是不会让他们心想事成的，为了她的帝业，怎么说也要安排自己栽培出来的人。其他的，她实在信不过。 打压令氏，这么惊心动魄的事情，反应最平淡的，竟然是令秦川，比朝廷之中任何一个都要镇定，如同古井一般毫无波澜。 明姬一直忐忑着，可是看到令秦川真的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她心里又稍微有些不舒服。 她倒是宁愿令秦川来质问她，为什么这么大的事情，从来没有和他商量过。她宁愿他对她，疾言厉色。 因为，至少那也算是一种情感。 可是，令秦川没有来。从头到尾，对于令氏的事情，他没有说过一句话，都是任凭明姬发挥。 一颗心，只扑在军队的事情上。 算起来，自从楚容进了宫，令秦川就从来没有主动见过明姬。 明姬不确定这算不算吃醋，只是在日复一日没有他的陪伴的时候，她的心仿佛被放在火上烤着，难受得很。 想去找他，可是又舍不下颜面，只能自己活受罪。 正文 第660章 处置了令氏 她和令秦川两个人都是十分倔强的性子，凑在一起，确实是拧着的时候比较多。 特别是在这种情况下。令秦川觉得自己没有错，关心军队也是为了大渝好。而明姬呢，觉得令氏本来就已经够目中无人了，除掉也没有错。 唯一的障碍是令秦川和令氏的这一层亲缘关系。 没有令秦川，明姬去楚容那里的次数倒是多了起来。甚至，很快楚容就和明姬同进同出了。 随着进宫的时日久了，楚容也逐渐放开了自己，经常和明姬在一起吟诗作对。他本来就在这个方面颇有造诣，所以也就经常听到宫人口中传诵着楚容的诗文。 大多灵气四溢，而且别有一番难以言说的味道。 楚容好像取代了令秦川的位置，宫人都这么以为，每次看到令秦川那平平淡淡的面庞，目光里便不由得带了几分怜悯。 令秦川只视而不见。 发生了令府的事情，楚容这样的人，也不免有些紧张了。毕竟令燕堂是他的表哥，即使平时不大亲近，可那层关系还是在的。 令府出了事，难免牵累到楚家—— 有一次楚容陪明姬喝酒，楚容的脸色突然就变得十分谦卑，说道：“陛下，您处置了令氏。” 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明姬坐在他旁边，一侧过头来，一双漂亮的大眼睛便直直对上了楚容的眼睛。 只是明姬的眼睛，仿佛蒙了一层薄薄的水雾，怎么看也看不到眼底。楚容心中一跳，还是低下了头。 直视皇帝的眼睛，是大不敬。 他是在为自己的家族说话，这个时候，记住自己的身份就显得尤为重要。他，不过是她看上的一枚棋子，一个可供玩赏的花瓶。 楚容想到这里，不由在心里微微苦笑。 明姬看到楚容低下头，仿佛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她眼睛里的神色还是叫人看得不大分明，就算楚容直视着，也不一定能看出什么来。 “是啊。”明姬的语气，听起来极为轻松愉悦。“朕很高兴处置了他们呢，困扰了朕很久了。” 明姬故意没有说出楚容想要听到的正题。 事实上，她今天刚刚下了处置令氏的御诏。非常不留情面，十四岁以上男子全部于第二日处死，其余男子发配边疆，永不得回京。 女子同样是以十四岁为分界线，以下的为奴为婢不得翻身，以上的则贬为贱籍，过着水深火热的生活。 这样的处决，彻底而又决绝，仿佛没有丝毫的顾虑。而且，就算活下来的令氏族人想要复仇的，也是没有机会了。 根本没有机会拥有什么人的支持，或者重新起势的资本。 这在很多百姓看来，是极其残忍的。不过京官可不管，没有了令堰和令楚台在上面压着他们，他们高兴还来不及呢。 也难怪，楚容会担心明姬迁怒到楚家。 楚容的神色中终于出现了一丝焦急，道：“陛下，楚家是无辜的，陛下尽可以查证。” 终究是说到这里来了啊…… 明姬在心里想着。 不由得失笑，道“怎么？这么担心朕会迁怒，都不惜亲自开口了吗？” 正文 第661章 更是尴尬 楚容的脸上有了几分难堪。 这样低声下气地说话，唯恐对方一个不开心，就处置了楚家，这在以前他是从来没有想过的。 不过明姬却又笑得更深了些，道：“瞎担心什么？朕在你眼里，就是这样不辨是非的人吗？无辜的人，朕自然不会搭理。” 楚容微怔，片刻之后又有几分欣喜，看着明姬说道：“陛下这是给我吃了一颗定心丸了？” 他的声音难得透露出欣喜的情绪。 为了家族，都是为了家族。进宫，是因为明姬想把他当作靶子，这个他知道。而父亲也有自己的考虑，他认为他是能给楚府带来利益和好处的人，所以一听说陛下召见，便立刻找了他。 即便他不愿意，可是拗不过父亲，所以，他还是进宫了。 明姬看着楚容的表现，面色还是酒后令人心醉的酡红，不过眼里却极为清明，就好像根本没有喝过酒一样。 她的面色有些沉了下去，唇边的笑容也收敛了几分，道：“楚容，虽然朕说了不会为难楚家，可是有件事情你得知道。” 楚容又是愣了愣。 他本以为明姬已经有了几分醉意，所以才这么好说话的。可是如今看来，分明不是。 他整肃了神色，听下去。 明姬便也接下去说：“你父亲的个性可要收敛一点，令楚两家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如今令氏被朕处置了，旁人自然盯着和令氏亲厚的家族呢。在这种情况下，还不懂得收敛的话，可就不大好了。要朕说，还不如你——” 楚容听得心惊，可是不得不承认。明姬所说的字字句句，都是站在楚家的立场上考虑的，完全有道理。 “多谢陛下提点。”楚容深深地把头低下去，说道。 明姬却又微笑，恢复了醉酒后懒散的模样，鲜艳的红唇透着令人惊心的妖娆。唇边的酒渍被烛火映得明亮。 “所以，你那么聪明，知道该怎么做了么？” 楚容心中一颤，低声答道：“我明日就修书一封给父亲，跟他阐述利害。父亲并不是真的糊涂，他会看进去的。” 明姬眸光迷离地盯着手上晶莹剔透的翡翠酒盏，头一歪，就靠在了楚容的肩上。 “这个，可就不是朕关心的了……” 明姬柔软的声音从楚容的肩头传到他的耳朵，让他心跳如鼓。 明姬不是第一次做出这样亲昵的举动，楚容一遍又一遍地提醒自己，她不过是把他当做一个能说话的人罢了，她喜欢的人是表哥。 可是，每次明姬如此，他都不舍得推开她，也不舍得出声惊扰了她。 替身……为什么他要是个替身？为什么那么多优秀的男子，偏偏挑中了他？他明明和令秦川一点都不像。 一点都不像！ 楚容尝试着伸出手，犹豫着揽了揽明姬的肩头，清晰地感觉到那一瞬间明姬身体一颤。 他心里一惊，想要拿开手，可是又显得十分尴尬，一时间，他的手硬生生停在半空，落不下去，收不回来。 更是尴尬。 正文 第662章 酒似乎不大地道 楚容还是不动声色地把手收了回来，一句话也不说，眼神幽暗。 恍惚间，他好像听到了肩头的明姬发出一声悠长又浅淡的叹息，仿佛有形的烟雾，紧紧缠绕住了楚容的脖子。 他呼吸和说话都困难。 明姬举起酒盏，饮尽了一盏美人醉。 清甜馥郁的酒香悠悠荡开，弥散在空气里。 “这酒似乎不大地道……”明姬突然又咕哝一句，声音轻得仿若梦呓。 否则，怎么这么久都没有醉。喝酒，不就是为了醉的吗？ 而她等的人，一直没有来。 楚容照样不做声。 皇宫里怎么可能有什么不地道的酒，不过是心境使然罢了。楚容心里清楚，却不能说破。 说破了，谁都尴尬。 “陛下，陛下！”外面有细微的声音，不知是哪个小宫人，晴缨暮雪都是在外面的，只不知为何不是由她们通报。 明姬这个时候恰好觉得头有些疼了。 只是她神色没有和往常有什么异样，别人也就看不出来。 见明姬没有动，楚容以为她没有听到，便自己轻声问了一句：“有什么事情？” 明姬坐直了身子。只不过醉酒之人以为的坐正了，其实还是东倒西歪的。 外面的宫人有几分急切的声音，响起在夏夜略微燥热的空气里：“陛下，皇夫生病了！” 若是普通的生病，绝不会兴师动众到特意来禀告自己，还是这么焦的样子。而今天，是处决令氏的日子…… 明姬的脑子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而且，站起来抬脚就跑了出去。 楚容愕然地看着明姬奔跑在夜色中的背影。这么不顾仪态规矩的明姬，他还是第一次见到——是因为令秦川。 令秦川毕竟是他的表哥，平日里很少见面，进宫以来竟然也没有见过。所以，楚容便想跟上去，去看看令秦川。 才走了几步，他的脚步顿住了。 现在所有人都误会明姬移情别恋，喜欢上了他，保不齐令秦川也是这样认为的。他如今过去让令秦川看到的话，他和明姬岂不是又要更僵了？ 既然是一枚棋子，那就彻彻底底当好一枚棋子吧。 “梨儿！”楚容扬声道。梨儿是秦宿派给他的侍女，平时做事情挺伶俐的。 “公子有何吩咐？”梨儿连忙跑了进来，恭敬地问道。 “回云浮殿吧。”楚容清淡地吩咐道，语气不容置疑。 梨儿本来看着明姬一个人跑了出去，连资历比较老的晴缨和暮雪都没追上，心上就有些惴惴。 如今看楚容的脸色，竟然是那么平静。 她心里虽然奇怪，可是分寸她还是知道的，什么事情不该她知道的，什么都不能猜测。 楚容便就这样回了云浮殿。那些残局，则有专门的人负责清理，倒是不必担心。 奔跑着的明姬从来没有觉得这么心慌，这么愧疚。 也许，是她判得太重了，所以令秦川知道之后承受不住了？她不应该意气用事的，即使那么讨厌令楚台，可是也应该记得考虑令秦川的想法。 他心里，并不是完全对令府无情了吧？ 正文 第663章 吐血晕厥 到了霜华殿，明姬不顾所有人异样的眼光，直接跑进了内殿。 御医都围在令秦川的床榻边，搭脉诊治。而童衡也站在一边担心地看看令秦川，又看看御医，却一句话问不出来。 明姬看到，不免松了一口气。 “怎么回事？”明姬低声问童衡。 童衡和众位御医这才注意到明姬进来了，不由都站直了身子行礼问安。 明姬抬手制止了他们的动作，只直勾勾看着童衡。 童衡也不敢耽搁，回道：“回陛下，公子今日还好好的什么都没有，可是在看书的时候突然口吐鲜血，晕厥了过去。” 童衡心里也是担心得很。 令秦川向来身子都不算差，毕竟是习武之人。可是今天却是口吐鲜血了，实在令人惊讶而且担心。 明姬心里咯噔一下。 她连忙又追问道：“他知道了令氏一家被处决的消息了？” 童衡点头应是。 “他当时什么反应？” 童衡努力回想了一下，才诚实地回答道：“公子当时‘哦’了一声就不说话了，之后就回房看书。看起来表情很是平淡，不是开心，也不是伤心。” 明姬的心已经沉了下去。 童衡是不敢说。 在他身边多年，童衡不可能不知道，令秦川对于一件跟自己有关的事情，表现得越是平静，就越是在意。 而且他知道了消息就回房看书了，明显是为了藏住自己的真实情绪。 童衡是怕自己说出来之后明姬会生气。不过如今已经不必了，明姬已经猜到了事情的始末。 只是还需要确定。 此时御医也已经诊断出了所以然来，向明姬拱手道：“回陛下，皇夫是因为心火太盛，可是得不到及时的发泄，便郁结于心，最后导致急火攻心，这才吐了血。” “心火太盛……”明姬喃喃重复着。令秦川从来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几乎没有什么事情能够搅乱他的心湖。 如今，御医竟然说他吐血的原因是心火太盛，郁结于心。 果然是令家的事情。 只是不知道，令秦川究竟还在在意什么。如此自苦，却也不肯低下头去看牢狱之中的令家人一眼。 从始至终，他都置身事外，没有参与任何一个环节，就好像不知道明姬究竟在做什么一样。 可是令家的处决才昭告天下，他就吐了血。 明姬看了看床榻上的令秦川，眸中溢满了心疼。以前都是她躺在病榻上，让令秦川照顾。 她潜意识里便认为，令秦川永远都是那么强大，会一直保护着她。 她从来没有见过他这么虚弱的样子。脸色苍白，秀净而又带着英气的眉尖微蹙，薄薄的嘴唇无意识地抿成了一条直线。 她突然觉得好对不起他。他事事为自己着想，就连坚持自己亲自挂帅去征讨乌兰，也都是为了她，为了大渝。 可是，她却总是做出让他伤心的事情来。可他一直默不作声地忍受着，永远不肯说出来让别人分担。 若不是这一次他吐血了，只怕明姬要懵懵懂懂一辈子，还要害他次次失望伤心。 正文 第664章 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御医偷偷瞧着明姬的神色，有些迟疑又小心地说道：“陛下，微臣的话还没有说完。” 明姬眉心一蹙。 难道令秦川还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继续说下去！”明姬厉声道。 御医吓了一跳，忙接着说下去：“皇夫腹部有旧伤，上次已经伤及肺部，因此日后更要注意，否则只怕要落下病根的。” 旧伤？ 明姬想了起来，是上次她及笄的那天晚上。令秦川去了令府，司秋珺要自杀，然后令秦川阻止，被误伤。 只是，司秋珺真的是铁了心要自杀？力道这么大，竟然伤到了令秦的肺部。 “这些不必和朕说，朕只要治病解决问题的办法。”明姬声音阴寒，加重了语气说道。 明姬心里对于司秋珺的厌恶更深了。 要自杀就自杀，为什么还要把令秦川拉上垫背？还真以为她的命金贵着呢？看来，这个司秋珺无论如何都要除掉。 要不然就留下了无穷的祸患。 御医被明姬的语气吓住了，连忙应道：“是。陛下，微臣这就开药，皇夫醒来之后，切记情绪不可太过激动。” 明姬点点头，道：“知道了，去吧。”御医刚刚退出去几步，明姬又猛地叫住，道：“皇夫生病，对外只说是普通风寒，知道了没有。” 这便是上位者的忌讳了，身为御医，不需要知道为什么。所以，御医立刻保证道：“是，陛下，微臣省得。” 明姬转头又让童衡下去，吩咐晴缨暮雪让把自己的奏折都搬到霜华殿。 明姬才坐下，令秦川便醒了过来。 他没有急着起来，只是微微皱着眉头，回想着自己被迫躺在这里的原因。 哦对了，自己是吐血了。 令秦川坐了起来，却一眼看到了就在离床榻不远处正打开一本奏折的明姬。因为很久没有见了，令秦川一瞬之间竟然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又努力看了看，令秦川才确定，那不是幻觉，而是真的明姬。一时之间，他又有些怔然。 “秦川？”明姬眼角余光看到令秦川坐了起来，不由欣喜地叫道，“你醒了？” 令秦川点了点头，便要起身，一边说道：“今日怎么有空来霜华殿？” 明姬见状跑过来扶住了令秦川，不让他碰到旧伤。 “你都吐血了，我不来岂不是太过无情了么？” “原来如此。” 明姬听这语气有些奇怪，便又补充道：“你以后情绪不要再激动了，会留下病根的。还有，情绪也都不要压着，对身体不好。” 明姬说得很诚恳，诚恳到那语气都有些恳求的意味。 她是真的希望他不要把所有事情都压在心里，总是苦着自己。说出来多好，即使问题不能，起码不是自己一个人面对了。 “谢陛下提醒。”令秦川不着痕迹地拂开了明姬的手，自己去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说道。 那一声“陛下”，让明姬的心头顿时发冷。 以前，他都是亲厚地叫自己“绾绾”，抑或是“明姬”，只有在外人面前，啊才会叫“陛下”。 可是现在，并没有外人。 正文 第665章 喜欢一个人 令秦川，终究还是怨怪她了么？ 明姬有些艰涩地说道：“今天的事情，是我对不起你。” 令秦川终于回头看了明姬一眼，目光却如同万年冰雪一般，毫无感情。他道：“陛下，你不可能对不起任何人，只有别人对不起陛下。这个，陛下需要记住。” 皇帝是绝对正确的。 明姬有些不能认同这句话，可是最让她心凉的是他的语气，他的眼神，他的表情。 就好像对待陌生人一样，他们之间仿佛只剩下了一种关系：君臣。 “秦川……”明姬突然软软地喊了一句。只是，依稀可以听出来，还是有一分颤抖的。 令秦川眉心动了动。 良久，他转过身来，叹了一口气，道：“陛下，既然把人接近了宫，就不要辜负了。这关系到他的前程的。” 明姬听着，面容浮现出少有的恼怒。 她特意来看他，可是他却说出这样的话来。让她情何以堪。 她对于楚容，确实只是利用……可是如今令秦川关心起楚容来，明姬却觉得浑身不舒服。 “秦川，你今年多少岁了？”明姬深呼吸了几下，才能心平气和地问出来。 令秦川愣了一下，却还是回答道：“大了你十岁，今年二十有五。” “那么，鸾台选婿那一年，你是十六岁。”明姬接下口，说道。 令秦川不明白明姬突然提起这些事情做什么。 明姬深吸了一口气，道：“秦川，你之前的事情我也听过。你一定懂得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可是，你为什么没有看出来呢？” 明姬这句话，其实也有几分试探的意味。她情愿他说，他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那么她就可以理所应当地认为，令秦川并不是真的喜欢司秋珺。 令秦川却愣愣地，问道：“我看出来什么？” 明姬心头一怒，脱口而出：“看出来，我其实只是依赖你，我真正喜欢的人是楚容。” 话出口的那一瞬间，明姬差点想把自己砍了。 她心里明明不是这么想的，她明明那么喜欢令秦川。可是，该死的她怎么说了这样的话？！ 那厢，令秦川听了明姬的话，面色有些更苍白了，几乎失去了血色。这才是明姬的真实想法吗？ 他应该早就知道的啊。对一个比自己大了十岁的男人，怎么可能产生真正的男女之情？除了兄妹，他们什么都不适合。 可是，他一直以来严格把守着自己的心，不让自己把真正的感情投入进去。他很清楚地知道，男女之情很大程度上会影响自己。 影响判断力，影响意志力。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无可救药地陷进去了呢？他也不大清楚了，感觉一直都是懵懵懂懂的，可是有一天顿悟了—— 大概，是明姬六岁那一年的鸾台选婿，她毫无心机地仰起头，毫无心机地对着他笑。 那仿佛是最灿烂的笑容，刹那间融化了自己心中那坚实的冰霜。那眼睛也是清透澄澈得让人心生怜爱。 正文 第666章 只是依赖 可是，等他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她却说：“我其实只是依赖你。” 我其实，只是依赖你。 我真正喜欢的人，是楚容。 也许，是他错了。他不应该肖想一个女帝，一个他要扶持的女帝。他只能辅佐的。 “既然如此，有一个请求，陛下一定会答应我。”令秦川使劲平复自己的心情，说道。 明姬正难受得想哭，听到这句话，她下意识说道：“什么？” 令秦川道：“如今瞧着，边境越来越不安宁，可能再过个一年半载的就要打仗，到时候，你派我挂帅吧。我不会让你失望的。” 明姬一时只愣愣地看着他，没有说话。令秦川便又说道：“既然你对我只是依赖，那么就让我把最后的使命完成吧。我会看着你开创盛世，至于你和楚容，我不会干涉。” 明姬鼻子酸酸的，想要解释，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只道：“不是的……” 令秦川很快接口：“不是什么？” 明姬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 心里的难受仿佛洪水一般，就要决堤。可是理智告诉她，这个时候，哭是最没用的。只要一哭，所有的思绪都会乱掉。 他们还有很多时间，她相信她可以挽回他的。所有的误会，她都要找个恰当的时机，全都说个清楚。 明姬平了平气，道：“好，不过我有一个条件，你要活着回来。”想了想，明姬又补充道：“我还需要你，大渝也还需要你。” 说完，明姬的眼睛期冀地看着令秦川。 她的要求不高，只求，他活着回来。 令秦川轻轻笑了笑，道：“我会活着回来的，我的命硬着呢，不会那么轻易死的。答应你的事情，我会做到。” 明姬终于松了一口气，同时心里涌上淡淡的悲怆。 他答应她的事情，确实没有一件他不在努力实现，可是这一次不知道为何，心里总感觉慌慌的，像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她是皇帝，是不可能离开京都陪令秦川去的了。所以，背后的事情，她现在就要开始准备了。 “这一次，副帅还是周长风吧，他有经验。”明姬建议道。 “我没有意见。”令秦川说道。这便是同意了。 裴云曜等人不可能刚开始就是高位统帅，必须要让他们自己挣军功。而周长风向来稳妥，的确适合做副帅。 “那……你好好休息吧，不用每天都去军营，自己的身体要紧。”明姬看令秦川就是不自己说话，她便只能说道。 令秦川点了点头，道：“我会的——绾绾。”最后那一声称呼，令秦川说的声音极低极低，低得让明姬都没有听真切。 明姬便扶他上榻，又帮他把被角掖好，才轻手轻脚地走到那堆奏折前，叹了一口气，便认真地看起来。 她本来是想离开的，可是终究舍不得。在这里批阅奏折，至少身边还是有他的陪伴的。 嗯，算是吧。 夏日的燥热，让明姬都有些害怕。明晃晃的阳光，透过窗户投射进来，明姬的眼睛都刺痛得盈满了泪。 正文 第667章 不长眼睛的 这一天之后，也不知道是令秦川总是避着明姬，还是明姬避着令秦川，总之两人见面的次数越发少了。 就算偶尔见了，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明姬自然都是自矜身份一般，面色冷淡，令秦川也同样是平平淡淡的样子。 彼此的痛苦，只有自己心里清楚。 时间一晃，便过去了两年。 这两年里，发生了很多事情，但都没有脱离正轨。明姬仿佛再也心无旁骛，把整个朝廷又整肃了一番，其中遇到些挫折，不过结果还是能让明姬满意的。 她的手段，被越来越多的人知晓，心里都只有心惊以及敬仰。毕竟当初一个女帝那么不被人看好，如今却是表露出了男性帝王都少有的优秀才能。 整个大渝，经过了诚帝逝世之后以及薛丞相动乱之后，终于又呈现出一片繁荣的景象。就连天灾都少了，命案发生的频率也大大降低。 之前被很多人仰望着的皇夫令秦川，却淡出了人们的视线。他唯一还管着的地方，只有军营，而且如今实权还不在他的手上。 直至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与乌兰的大战一触即发的时候，他们才又看到了令秦川。 多伦格是乌托格尔的亲生儿子，亲眼看到了自己的父亲被令秦川射了一箭，然后不治身亡的全过程，他对令秦川的恨意，那是不言而喻的。 可是，却必须让令秦川做主帅。这是所有朝臣的共识。明姬已经说过了，皇夫将亲自领兵出征，周长风将军为副帅。 平时崭露头角的裴云曜池锦墨等人也会随军出征，他们再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所以，自然不会反对。 不过，之前还是有不长眼睛的人的。两年前，令氏一家被处决，虽不是诛九族，可那人以为那时候明姬已经厌倦了皇夫，便不怕死地当了出头鸟。 “陛下，对于令家的处决，是抄家，所有十四岁以上男丁斩首。臣以为，皇夫是罪臣令堰的儿子，令楚台的六弟，自然也应当一并处罚。” 他以为，明姬对皇夫那么冷淡，他又握着能号令三军的兵符，是早该死了的。只是令秦川是皇夫，明姬不好开口。 所以，这个大臣便以为，自己为明姬解决了心腹大患，说不准明姬一高兴了会给他升官。 彼时明姬正慵懒地撑着手微微倚靠在御座上，半眯着眼睛听着下面大臣的奏报。十足的妩媚，却也十足的威严。 那双黑漆漆的眼睛，深邃幽深得让人不敢直视。 听着这不知好歹的话，明姬眉尖跳动了一下，眼睛里已经有怒意闪动，衬得她的眼睛更加明亮。 不过她的神情没有变，也足以糊弄那个臣子。“爱卿是说，皇夫也应该被一并斩首？” 她的声音很是温和，没有一丝火气。可是这样的温和，却有那么一点诡异。 他还没有觉察出不对来，面上依旧是义正辞严的模样，说道：“既是有血缘关系，难免皇夫没有参与过那些肮脏的事情。不过毕竟是先帝指定的皇夫，陛下不如把皇夫遣去皇陵守陵。” 正文 第668章 杀鸡给猴看 那个官员还自以为自己的话说得分外圆满。 不过，明姬却笑了笑，说道：“这么说来，朕是令堰的儿媳妇，令楚台和令燕堂的弟妹，也应当被一同斩首，或者去守皇陵了？然后，再让爱卿来做这个皇帝？” 她的声音还是轻轻柔柔的，仿佛在说什么甜蜜温馨的话语，表情也是格外的恬静温和。 只有那明亮如同黑晶石一般的眸子里，毫不掩饰对于那个自作聪明的官员的厌恶和杀意。 此话一出，大殿上的气氛好像瞬间凝固住了。没人去看那个傻愣愣的官员，也没人敢看明姬那绝美的脸庞。 谁都知道，明姬生气了，而且是非常生气。令秦川可是她的逆鳞，一直都是，没有变过。 明姬的笑容有多灿烂，就说明她心里多么恼怒。这样的话，是极严重的，明姬这样笑着说出来，怎么听怎么让人毛骨悚然。 那个官员一惊之下连忙伏地，道：“陛下，臣并非这个意思！求陛下明鉴啊！” 他终于明白了自己错在哪里，只怪自己方才脑抽，居然说了让皇夫去守皇陵的蠢话。 且不说，他是皇夫，而且令府的事情他究竟有没有参与也没有证据证明。重要的是，他是先帝指定的辅佐明姬的人，明姬对他也十分信赖。 但他还抱有一丝侥幸，以为明姬一直良善，自己要是好好求饶，她是会放他一马的。 然而明姬接下来的话打碎了他的幻想：“你是说朕理解错了？那你是什么意思，竟然要朕来猜，还猜错了。” 说着，明姬话音一转，道：“看来你是说不清楚的，这样的人对朝廷来说也是蛀虫罢了。看你乌纱帽戴得挺不踏实，不如就摘下来，去守皇陵吧。” 她的声音淡淡的，仿佛在说着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情。 那名官员一听，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他把头磕得咚咚响，鼻涕眼泪滚在一处，看起来恶心又可怜。 “陛下，陛下不要摘下微臣的乌纱帽啊陛下！微臣家中上有老下有小，都靠着微臣的俸禄……” 其他众臣敛声屏气，根本不敢吭声。 生怕被明姬迁怒。 那倒霉的官员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颠来倒去说了很多苦处还有表忠心的话语，可是明姬只是面无表情地听着。一点反应都没有。 终于，明姬有些不耐烦，语声清淡道：“从今以后相信你会更加一个道理——祸从口出。剥了你的乌纱帽，也好让你的同僚都看一看，吸取个教训，也算功德一件。” 说着，对秦宿使了个眼色。 秦宿立马明白过来，招呼着几个小太监从丹陛上下来，按住了不断挣扎的官员，强硬地摘下了他的乌纱帽，脱下了他的官服。 原本看起来还算人模狗样的他，转眼间只剩下了中衣，头发散乱，简直就像疯癫了一样。 毫不留情面地，他被强行拖出了金銮殿，直接送去先帝的康陵。！ 众臣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们知道，这是明姬特意做给所有人看的。 正文 第669章 蜜里调油 她就是要用这么极端的方式，告诉所有人，皇夫就是皇夫，地位不可能发生任何变化。 顺带的，给自己立了威。 “陛下圣明。” 三三两两的大臣跪下来恭敬地喊道。都是些平日里比较乖觉的大臣，只有他们看得清局势。 也懂得顺应局势。 渐渐地，更多的人跪下来高喊着这句话。最后，整个金銮殿里，没有一个大臣是还站着的。 其中多少人出于真心，多少人出于震慑，明姬已经没有心情去考证。 原来，她只是这么些时日没有见令秦川而已，这些人竟然就敢唆使她把他罚去守皇陵？ 简直胆大包天！ 不给他们一个教训，日后还不消停！ “众卿可要记住了，金銮殿上到底什么话才是可以说的。否则，真怕方才的一幕在众卿身上重演。好了，散朝吧。” 明姬微笑着说道。 只是语气之中的凌厉和寒意，所有人都能感受到。 自此以后，没有人再敢随便说令秦川的是非。甚至连楚容，讨论度都下降了好多。 这位女帝，比较喜欢看到聪明的臣子，同时，又不喜欢看到自作聪明的臣子。她的底线，令秦川。 这便是他们最直观的印象。 只是，令秦川再怎么重要，领兵出征毕竟是为了国家着想。提出这个建议，明姬没有理由反驳。 不过，他们没有想到，是明姬自己说出来要让令秦川再次领兵出征，而不用他们上奏折奏请。 很多人才想递出去的折子，连忙都用最快的速度收了回来。 两军开战在即，令秦川是时候去大渝和乌兰的交界之处准备战争了。 乌兰已经做得很明显，进入边城内烧杀掳掠的行为经常有，边城百姓早已经苦不堪言了。 所以，令秦川已经不需要考虑战争理由的问题，那一次次烧杀掳掠，已经是乌兰挑衅的证据。 明姬心慌的感觉越来越严重。可是，她不能去找令秦川，只能退而求其次，去找楚容。 她觉得她对楚容已经有了几分依赖。因为楚容总是很温柔的样子，认真地听她说话。 她只是想要倾诉，所以楚容所在的云浮殿是个非常合适的去处。 这两年，莫不是如此。 她和楚容同进同出，甚至有的时候夜深了，她还直接在云浮殿休息了。虽然，她和楚容之间什么都没干，可是流言蜚语还是渐渐多起来。 最盛的，莫过于说明姬即将封楚容为男妃。 也难怪，明姬和令秦川之前都没有那么亲密地在一起过，而如今和楚容却仿佛热恋中的男女，每日只恨不得腻在一起。 蜜里调油。 令秦川自然也知道这些流言。其中还有很多是为令秦川鸣不平，说他一心为了大渝，为了明姬，可是明姬却对他这么冷淡。 原来皇帝也是一个只看容貌的人，皇夫真是太可怜了。 令秦川初初听说的时候，差点笑出声来。 不过，也没有放在心上。唯一让他在意的是，明姬每天和楚容在一起，对于这些猜测，竟然也没有在意的样子。 这是她承认了吗？承认她喜欢的人，只有一个楚容？ 可即使这样，令秦川也找不到讨厌明姬的理由。明明是喜欢的，自然不会轻易地变成厌恶。 正文 第670章 鸡飞狗跳 还有三日，大军就要开拔。 明姬便在这几天忙成了一个陀螺。只有这样，她才能稍稍压住自己翻腾的心情。 她不想令秦川去犯险，就算要去犯险，也应该带上她，共进退才是。 可是，不能。 此时楚容也在，坐在离明姬不远的地方看着一卷破旧的竹简，而竹简上的字迹已经模糊，却也能看个大概。 这个习惯，和令秦川多么像。没事儿的时候，都喜欢看书，而且对很多方面的书籍均有涉猎。 明姬瞧着手中的奏折，仿佛看不懂似的，眼前所有的字迹，都变成了一团乱麻。 她的心情很糟糕。 开拔前三日，可是令秦川却没有想着来见见她。难道，那么多年的陪伴，竟然没让他生出哪怕一丁点的感情？ 他不会舍不得的吗？ “陛下有些心神不宁。”本来应该在认真看书的楚容，突然出声道。 担心的语调，也是格外认真的语调。 明姬回过了神，道：“你也心神不宁。否则，怎么不看书，却看出朕心神不宁？” “是，我的确是心神不宁。”楚容笑着承认了。“三日后大军就要开拔了，我担心有什么情况。” 提起这件事，明姬的眼神明显有些不同了。 “有秦川在呢，不必担心。”明姬安抚似的说道。可这也只是安抚她自己，她担心的，本就是令秦川。 怎么可能真心地说，有令秦川在不必担心。 “不如我替陛下去看看表哥吧。”楚容看明姬的脸色有些不好，便用商量的口吻说道。 明姬却皱了皱眉，道：“你要去就去，别说什么替朕去。”其实她也很想去看看令秦川，可是她不知道该用什么面目面对他。 听说为了军队训练的事情，他亲自示范，有几次还受伤了。还有从不同地区调过来的军队，绝对不能让对方不满意，所以，那会合时的说辞也足够准备的。 明姬想出一份力。 “陛下，陛下！” 外面突然传来吵杂的声音，像是女子的娇喝声。 还有宫人七嘴八舌阻拦的声音： “姑娘，陛下正在批阅奏折，任何人不得打扰的。” “即使陛下不在忙，又岂是什么人都能见到的？！” “对对对，就是的，姑娘还是不要为难奴婢们了。” 女孩子完全不管眼前的这些啰嗦的宫人，只扯着嗓子叫道：“陛下，陛下我要见你！” 语气这么猖狂，宫人们都变了脸色，越发想把这小姑娘赶走。 鸡飞狗跳。 明姬听着，觉得那个女孩子的声音还真是有些陌生。可是，听得久了，又感觉在哪里听过。 “去看看外面怎么回事。”明姬对正等着她的吩咐的晴缨和暮雪说道。 晴缨应声去了，很快又进来，道：“陛下，是有一个小姑娘吵着说一定要见到您，否则今天就不走了。也不知道她怎么进来的……” 最后那一句，晴缨一边说着，一边若有所思。 “让她进来吧。”明姬直接下了命令。 也许因为她自己，明姬总是欣赏不怎么规矩却也不大过分的女子。 正文 第671章 气势汹汹 小姑娘很快气势汹汹地进来了， 用气势汹汹这个词，明姬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好笑。 小姑娘长得很秀气，一双大眼睛流动着亮丽的光华，显得灵动无比，又有几分不易察觉的算计，可平心而论，还是可爱得紧。 鬼灵精怪的，看起来更是合明姬的心意。 就是觉得怪熟悉的，仿佛在哪里已经见过了。或许真的见过，只不过自己不记得罢了，明姬心里对自己说道。 “民女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小姑娘进来之后，却又不那么着急了，而是规规矩矩地跪下，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明姬可不相信这么活泼的女孩子，能够这么懂礼数，否则方才也不会在殿外同宫人们大声争执了。 明姬得体地微笑，道：“平身吧，这些话是谁教你说的？”语气格外亲昵，又格外包容。 一旁的晴缨和暮雪都有些诧异。因为她们如今很少再看见陛下对谁露出那么纯然的笑容了。 都是轻轻的，点到即止。 她们便不由多看了这个小姑娘几眼。 小姑娘大大方方地站起来，大大方方地说道：“回陛下，这些话是小池哥哥教我说的，他说皇宫里和外面不同，不遵礼数容易招惹麻烦。我……” 小姑娘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道：“我也不想总是犯错，却要小池哥哥给我收拾烂摊子了。” 这么说，让别人为自己收拾烂摊子的事情，这小姑娘没少干。 明姬了然一笑。 不过那一声“小池哥哥”，却让明姬有些感慨。看得出来，这小姑娘对于她的小池哥哥的感情并不是那么简单的。 就如同当初她对令秦川一样。莫名地，明姬就更加喜欢这个小姑娘。 明姬微笑着正要说话，忽然脑子里划过一道光。而明姬正好抓住了那一道光。 小池哥哥……这个小丫头之前着实没有听说过，否则这样的性格肯定要被京城的贵妇们嚼断了舌根了。 莫非，是当初裴云曜和小持出去给月舞找药的时候，带回来的那个女孩子？那个时候看她，还是瘦瘦的一把，同样是活泼好动的样子。 如今长大了样子变了，性格倒是没有变。 “你说的小池哥哥，是池锦墨？”明姬问道。不过语气已经笃定——分明就是池锦墨，而这个小姑娘，就是当初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绿姽。 绿姽毫不迟疑地点头，很是坦荡。 明姬挑了挑眉头，又问道：“那你就是当初救了月舞郡主的绿姽？” 绿姽甜甜地笑起来，道：“对啊。陛下，您记性可真好。” 明姬又笑了笑。 恭维的话她听得不少，不过从来没有放在心上过。如今绿姽这么真诚地说她记性好，虽然也算不得什么夸赞，可是明姬心情也不错。 “既然如此，为何不在池锦墨身边好好跟着，却要来朕这里？你可是知道的，如今朕的名声并不是太好。” 明姬说道。 她说的名声，当然是指品性上，而不是政绩。毕竟政绩都是有目共睹的，指摘不得。 正文 第672章 青黑色的小蛇 绿姽毫不在意地一笑，道：“名声是个什么东西我完全不在乎，左右我自己心里清楚自己面对的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说得颇不以为意，却让明姬心头一震。仿佛明姬做的一切，绿姽都能够理解一般，根本不会因此讨厌她，或者害怕她。 绿姽见明姬不说话，自己便嬉皮笑脸地说出了自己的目的：“陛下，大渝军队三日后开拔，我也想去，想要得到陛下的首肯。” 明姬失笑，道：“你想去便去，脚不是长在你自己身上吗？只是可能的后果需要你自己承担罢了，莫非你还怕这个？” 她倒是不奇怪绿姽会想要去战场，毕竟她性格本就是如此不拘小节，而且不惧危险。更何况，池锦墨这一去，并不能保证一定能活着回来。 绿姽喜欢他，自然不会让他独自面对危险和死亡。 绿姽精致地眉头皱了皱，微有抱怨地说道：“我倒是想去，可是池锦墨那个冰山脸始终拦着我不让我去。还说什么如果我敢胆大妄为，就再也不管我了。我没办法，想着如果陛下首肯，他一定就没话说了。” 倒是个聪明的丫头。明姬在心里，也不由得暗暗赞叹道。 “这么说，朕也有些犹豫，你是一介女流，去了战场要别人保护你，只怕会成为他们的累赘。”明姬收了收笑容，语气约略显得沉沉。 “不会的，不可能有人杀得掉我，我不要他们保护一样可以活得好好的。”绿姽说话的神情略有几分倨傲。 这是她的资本。她喜欢活着，便可以不必被害死，最圆满不过。 明姬听了，看她那认真的神色，也有些诧异。一个小姑娘罢了，怎么如此口出狂言？难不成她真有什么特殊的本领？ 不过她还是少不得说一句：“你凭什么这么笃定？战场上毕竟刀剑无眼，你再怎么小心躲藏，也不见得不会被发现，被伤到。” 绿姽一听明姬质疑她，眉眼间立时显现出几分不悦，道：“陛下这么说，可是看不起我一个女子？可是，女子不一定比男子弱！” 然而说完她又马上醒悟过来，明姬也是一个女子……还坐在万人之上的位置，自然知道女子不比男子差。 不过她也只是哼了一声，道：“我可以给你看。” 说着，她伸出洁白如玉的素手，很快，一条青黑色的小蛇从绿姽的衣袖中爬出来，很快趴上了绿姽的手心。 青黑色小蛇虽然小，可是那双翠绿色的眼睛显得格外阴冷，“嘶嘶”地吐着蛇信，整个身子看起来滑腻腻的有些恶心，那尖利的毒牙清晰可见—— 这样的蛇谁看了都知道有剧毒，通常是避之唯恐不及。想不到，如今却是从绿姽的衣袖中爬了出来，还那么温顺地躺在她的手心里。 用温顺来形容一条毒蛇，听起来着实不妥，不过绿姽手心里的确实给人这样的感觉。只不过温顺全给了绿姽，阴冷毒辣却对着所有的陌生人。 正文 第673章 很厉害的组织血楼宫 突如其来的一条毒蛇，让淡定如明姬的都不免吃了一惊。 晴缨和暮雪看到，更是刷的一下脸全都变得煞白。那隐隐泛着光泽的青黑色，映着那白皙得过分的手掌，给人的视觉冲击力太大，反而使人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晴缨和暮雪下意识要害怕地后退，可是想到明姬就在绿姽的面前，身为奴婢的她们只能一咬牙，挡在了明姬面前，神经紧绷地说道：“放肆！竟然把毒蛇带进宫里来，置陛下安危于何地！” 话虽然说得利索，可是暮雪的额头上已经都是汗，一颗一颗，珠子似的。 明姬只是被吓了一跳而已，也很快可以恢复正常，不至于如此失态，当下把晴缨和暮雪从她身前拉开，道：“不必紧张，朕不会有事的。” 而绿姽看晴缨和暮雪吓成那样，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不妥。不过她也只是后退了几步，下意识地轻抚小青蛇的头，饶有兴味地笑着说道：“陛下果然与常人不同。不过如果这不是经过我特殊训练的，就你婢女那么大的反应惊了它，只怕你们都得死，神仙都抢救不过来。以后见到，可要远远避开了……” 明姬看着那条还在危险地吐着蛇信的小青蛇，深以为然。分明是那么凶悍的样子，虽然是小蛇，可还是很可怕的。 “你给朕看这条蛇做什么？”明姬问道。 肯定不是为了吓人，她还没有无聊到这种地步。 绿姽这才又想起来自己的初衷，又笑弯了眉眼，道：“我是想告诉陛下，我可以驱使任何毒虫，甚至可以指挥它们去攻击指定的人。所以，这便是我保护自己的法宝，不需要任何人护着，要是到了关键时刻，没准儿我还能帮帮大渝军队，打退乌兰呢！” 她说得很肯定，很很自信。看来，她很相信自己的才能，否则这么狂妄的话，谁也不敢轻易说出来。 只是，为什么这么一个小姑娘，居然会驱使毒虫？还是所有的毒虫。就算绿姽是来自南疆的，可若是每个这个年纪的南疆小姑娘都能和绿姽一样的话，南疆早就脱离大渝，不受大渝控制了。 怎么可能还安安分分，表面看起来无波无澜。 当然，只是表面。明姬这样的地位的人，也只会关心表面如何。 “你……”明姬迟疑着，想要把话问个清楚。 绿姽好像猜到了明姬想要问什么，当下已经笑着说道：“我不妨告诉陛下一个秘密。陛下可听说过南疆有一个特别厉害的组织，叫做血楼宫的？” 明姬一向不大了解南疆的事情，听得最多的不过是说，南疆的人分外狠毒，尤其擅长用毒，用蛊，用毒虫。 这什么特别厉害的组织，明姬当然不可能听说过。 于是，明姬很诚实地摇摇头。 倒是把绿姽接下来准备好要说的话噎了一噎。她本以为那么令人闻风丧胆的组织，明姬再怎么样也应该有所耳闻才是。 结果，明姬明确地说，她没听说过。 正文 第674章 出逃的少宫主 绿姽很快又笑道：“不知道没关系，你只要知道血楼宫在南疆都很可怕，放在整个大渝更是让很多人害怕就是了。” 明姬点点头，又皱皱眉头道：“你不是说要说一个秘密吗？怎么说起了什么血楼宫，听名字就不大喜庆……难不成你要说的还和这个血楼宫有什么关系？” 明姬很敏锐地抓到了关键。 绿姽笑容依旧，不过却有几分微凉的厌恶和痛恨从眼底一闪而过。只是那一丝表情的变化，太过不明显。 明姬看出来了，并不说什么。 看来，绿姽并不喜欢这个很厉害的血楼宫。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情感，明姬尊重每一个人的情感。 绿姽微微低了头，连她自己都没有发觉。“陛下，如果我说，我是血楼宫的少宫主呢？你信不信？” 明姬眉尖微挑，道：“原来如此，朕当然相信。怪不得你年纪轻轻就懂得如何驱使毒虫，用毒药，又懂得解毒。” 绿姽点了点头，道：“我不想做少宫主，所以我逃了出来，后来小池哥哥救了我，我便缠着他，和他一起来了京都。” 绿姽说得轻巧，可是要从那变态的血楼宫里面逃出来，当然还是很不容易的。池锦墨那天晚上看见的屋顶上的厮杀，还算是比较温和的了。 那些人，为了抓她回去当少宫主，可是不惜把她重伤的，反正死不了就行了。所以，他们出手就没有留情过。 绿姽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就绝对不要再回去了。自己这么长时间不见踪影，也应该早有了别的少宫主的人选。 不管是谁，只要别是她绿姽就行了。别人是否痛苦，不是她要考虑的东西，她只要自己痛快就好了。 “少宫主……这么好的差事，你还逃了，想必那是个十分没有人性的地方。”明姬若有所思地说道。 绿姽含糊地“唔”了一声，道：“那么陛下，可以同意让我跟着大军开拔了吗？” 明姬笑道：“没什么不可以的，想要什么东西，自己去争取就是。不过你一个女子在军营里进进出出也不妥，需要你委屈一下，女扮男装。” 绿姽显然没把这个放在心上，当下只感激地说道：“陛下果然是个好说话的人，性情也痛快。女扮男装自然不在话下，绿姽在这里就先谢过陛下了。” 没见过去战场这么兴高采烈的女子……明姬不禁在心里摇头轻叹。 绿姽得到了满意的答复，当下，向明姬一屈膝，道：“多谢陛下肯听我一言，时候不早，我就先走啦。” 明姬笑着应许。 晴缨和暮雪脸色并不是那么好，显然还是被绿姽手里那条青黑色的小蛇吓得回不过神来。 她们看着绿姽灵动的背影，晴缨有些担心地说道：“陛下，这个女子突然出现，又突然说自己是血楼宫出逃了的少宫主，陛下真的相信她说的是真的吗？” 明姬没有看她，径自微笑，道：“当然信，为什么不信？她根本没有必要说谎，而且她目光很干净。” 正文 第675章 开拔前日 目光很干净？ 出身南疆的小姑娘，要说目光有多干净，她们还真的无法相信。况且，她自己不是说了么，她是血楼宫的少宫主。 血楼宫，这个组织明姬不知道，她们可是有几分耳闻的。这是一个雇佣杀手组织，杀人如麻，且从无失手。 被血楼宫盯上的人，基本就可以看做是死人了。 他们用毒，用蛊，用蛇。 再谨慎的人，都逃不过这些。 如果是从小就被当作血楼宫少宫主来培养的话，那就必须要有极其强大的意志力，无心无情，能够承受住那非人的训练。 这个绿姽还能逃出来，不得不说非常不可小觑。 晴缨和暮雪微带犹豫地看着明姬胸有成竹的脸庞，终是把她们知道的给说了出来。 不过，明姬听完，却还是清浅一笑，道：“这不是正好么？朕在乎的不是她经历了什么，而是如果她真的去了战场，能够为大渝做出什么贡献。她有自己的优势，能够击退敌人的话，会是一大助力。” 暮雪还是迟疑，道：“可是，依照绿姽姑娘的性子，像是个冷心冷情的人，只怕不会把大渝的存亡放在眼里。” 不得不说，暮雪还真的说对了。在血楼宫那种冷血的地方待了那么久，谁还能像普通这个年纪的女孩子一样善良呢？ 绿姽的聪明活泼，可以说是她被压抑的天性的自然流露，也可以说是一张再完美不过的面具。 明姬叹了一口气，道：“你道朕看不出来吗？起先这也是朕担心的地方。” 晴缨接口问出暮雪也想问的话：“那为什么陛下还是毫无防备，就同意让绿姽姑娘随军出征了呢？” 明姬动手收拾桌案上散乱的奏折，说道：“这就是了，不过不是还有她在意的人吗？只要她有在意的人，我们就不必怕。” “陛下是说池锦墨？” 明姬点点头，道：“对，所以，接下来把池锦墨请来永渝殿吧。他性情高傲，这样的事情还是朕亲自和他说比较好。” 晴缨屈膝道：“那奴婢现在就去办。” 明姬微笑：“去吧。” —— 到了开拔的前一天晚上，明姬是越发地觉得心神不宁。再加上明姬一直盼着令秦川能够放下一切来见她一面，而令秦川却没有来。 明姬整日焦虑，嘴里便不免上火，发了溃疡。在这样的当口，陛下还口腔溃疡，可把身边人忙得够呛。 不过，毕竟算轻的，用了御医的药，也就差不多缓解了。 明姬还是决定不去找令秦川。 还是自尊心作祟，而且当时她说她喜欢的是楚容，对于令秦川不过是妹妹对于兄长的依赖，便更无法面对他了。 若是她这个时候再跑去和他说她喜欢的还是他，他指不定要以为明姬是朝秦暮楚之人。 算了不管了，反正大军开拔，自己作为皇帝还是要去城门口安排践行的，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 就这样，明姬还是安心地睡了，尽管睡梦中并不太安稳。今晚，她也没有和往常一样去见楚容。 正文 第676章 戎装加身 因为本来就没有睡好，所以第二天明姬比往日要上朝的时候醒的还早。 洗漱完毕之后，明姬名正言顺地去了霜华殿，想要和他一起走。即便，只是一起走到城门口。 令秦川也早已经起来了，战袍铠甲都穿戴整齐，正在擦拭着自己的长枪。而童衡也没有闲着，正在听手下人汇报准备的情况。 对于明姬的亲自到来，童衡显得有几分惊讶，连带着话都罕见地说得有些不利索：“陛下……陛下您怎么亲自来了？” 明姬没有看他，只是径直问道：“秦川呢？” 童衡默默在心中腹诽几句。以前明姬在外人面前总是会说“皇夫”，如今倒是不同了，竟然直接叫名字。 明姬看起来还是小姑娘的样子，就这样直呼令秦川的名字，听起来总有一种奇异的违和感。 “公子在里面，已经差不多好了，准备片刻后动身。”童衡面上还是看不出什么来，声音恭谨地说道。 明姬只顾着点了点头，便抬脚走进去。 童衡看她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不禁哑然。 公子当初吐血，有很大的一部分是因为眼前这个女帝明姬。可是，她却可以像没事人一样，童衡不觉得心里不平衡才怪。 许是将要上战场，令秦川的感官都比平时敏锐得多，明姬才走到门口没有迈步进去，他已经回过了头。 “陛下。”他站起来，行礼说道。 如此陌生的模样。他行的，分明是将领对皇帝的礼，而不是其他，这让明姬有些伤心。 当初让他寒心的是她，可是现在反过来了，让她伤心的是他。 “秦川。”她也叫了一声。不过不同于令秦川的公事公办一样的语气，而是柔软的，娇媚的，蛊惑的。 令秦川一怔，背脊有些僵硬。 他抬眼看向明姬，目光之中竟是明姬从来没有见过的流光溢彩。那是不经意流露出来的气质，本来静水一般的黑色眼眸中突然泛起了波纹，被清晨的光线一映照，仿佛照亮了整个天地。 明姬定定地看着，浑然不觉自己已经有些痴了。 令秦川的容貌并不算出众，可是如今坚硬如铁的铠甲披身，反射出凛凛的寒光，与令秦川眼中清冷的光芒交相辉映，竟让人不敢逼视。 那挺括威严的戎装穿在他身上，仿佛是为他精心打造的一般，越发衬得他身姿颀长挺拔，气势凛然。 晨光中，他仿佛上古的战神，不容亵渎。 “既然陛下也准备好了，便即刻动身吧，趁着晨风清凉。”沉默了片刻，令秦川仿佛没有发现明姬的目光，说道。 明姬本来还有很多的话想要说，可令秦川都这么说了，她想好要说的话便一个字都再不能说出口。 她神色复杂地看了他淡然无波的脸庞一眼，道：“好，同行吧。” 令秦川点点头，默许了。 令秦川只带了童衡，还有几件换洗的戎装，轻便得很。 两人一路步行，到了宫门口，已经有仪仗在那里候着了，看到明姬和令秦川一同出来，都齐齐行礼，跟在二人身后。 正文 第677章 一路走来，谁都不说话，童衡为了不遭嫌，也都尽量控制着呼吸，把自己弄成透明人。 到了城门口，天早已大亮，接近辰时。而大军已经在城门外集结完毕。因为此战意义重大，各家各户百姓们也都早早起来，到城门口送行。 气氛庄严肃穆，百姓看到明姬和令秦川一同出现，都纷纷跪拜下来，诚心地高呼：“参见陛下！参见大将军！” 是的，这个时候，令秦川不是皇夫，而是大将军，众人景仰的大将军。 外面的大军也齐齐跪拜下来，俯首高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大渝千秋万代，永世昌盛！” 明姬微微一震。 一直以来，明姬对于战士都是很敬重的，特殊的敬畏之情。因为她知道，边疆之所以平静，她的改革之所以能够成功，全赖将士们在前线冲锋陷阵，保家卫国。 所以，将士在她心中的地位极高。 “众将士不必多礼，都起来吧！”明姬的声音也是中气十足，明明是娇脆的女音，可偏偏让将士们都肃然起敬。 明姬这一次没有选择登上高高的城楼，而是站在所有战士面前，几乎用了全身的力气大声说道：“场面话不必多说大家心里也都明白，乌兰这一次几乎是拼上全国的资产与我大渝放手一搏，而我们大渝勇敢的男儿为了家园不受践踏，为了亲人不受残杀，为了姐妹不受****，自当积极迎战！” 虽然这里最是空旷无比，而明姬的声音仿佛带着一股力量，在空中激起了微微的回音。 “是！” 回应明姬的是排山倒海一般的声音，仿佛把古老城墙上的尘土都震得簌簌而落。 “将士们不必担心后勤问题，有朕在你们身后严格把关！你们要做的，只有英勇杀敌，把贪婪可恶的乌兰人赶出大渝的领土之外！”明姬又肯定地承诺道。 皇帝说出的话就是圣旨，所以，明姬一定会做到的。 一时之间，将士们和百姓们都不约而同地跪下去，高呼道：“陛下圣明！” “去吧，你们的妻儿父母、兄弟姐妹，还有朕，都等着你们凯旋而归！”明姬的声音抑扬顿挫，充满了情感，顿时点燃了众将士满腔的热忱。 “定不辜负陛下的期望！”一直不出声的令秦川，此刻掀袍跪地，高声说道。声音如同洪钟，引起众人心弦的共鸣。 “定不辜负陛下的期望！定不辜负陛下的期望！定不辜负陛下的期望！”一时之间，京城南门全都是这样振奋人心的呐喊。 “陛下，我走了。”令秦川脸色还是一如既往的淡然，没有丝毫称得上情绪的东西。 说罢，他转身走向大军。 明姬猛地拉住了他的手臂。 令秦川微微皱眉，回过头来说道：“陛下还有何吩咐？” 明姬忍住紧紧抱住他的冲动，面色尽量平静，但语气还是控制不住流露出了几分担心：“你身子不大好，落下了病根后便老是咳嗽，军营寒苦，药带去了吧？” 正文 第678章 令秦川有些诧异，一时愣住。 明姬一直没有来过霜华殿见他，怎么会知道他是因为落下了病根所以咳嗽？难道，她一直关心着霜华殿的动静吗？ 也是，这种事情，直接拽个御医问问也就问出来了。 令秦川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他总是把自己的真实情绪掩饰得好好的，谁也看不出来。 “陛下，军营之中有军医。”他说道。 明姬有些尴尬地笑笑：“是朕杞人忧天了。不过，你也还是要小心一些。” “我明白。” 他简短地回道。 可是明姬心里还是觉得不安，深深的不安，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也许，是因为这一次敌人太过强大，她关心则乱。 明姬抬头，眼睛忽然直直地望进令秦川的眼睛。只可惜，令秦川的眸子里除了一片冷淡的黑暗，什么都没有。可明姬还是固执地望着他的眼睛，目光不肯移动分毫。 令秦川的黑眸里，渐渐浮现出几许疑惑。 “秦川，你一定要活着回来，答应了我的，不可以反悔——”明姬一个字一个字咬着，说得极为用力。 仿佛只有这样用力，才能把她的话刻进令秦川的心里。 令秦川的身躯一震，只不过极其不明显，没有任何人发觉罢了。 明姬的声音那样低，那样沉，似乎已经代表了千言万语。 令秦川终究肯定地点了点头。 明姬心头微微松快，紧抿的嘴唇此时也多了一分血色。她笑起来，剪水双瞳里浮起了柔软的潋滟的光，道：“那我就等你，等你活着回来。如果你回不来——不，你一定会回来的。” 其实她想说，如果他回不来，那她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找到他，然后让整个乌兰给他陪葬。 旁边的众人好像都没有看到明姬和令秦川说话一样，全都眼观鼻鼻观心。就算之前有那样的流言又怎么样？皇夫少说也陪伴了陛下十一年，这情分不是随便一个人能够替代的。 人家夫妻话别，他们不好打扰。 就连那些将士们看到明姬和令秦川在说话，又看到向来严肃端庄的陛下露出那样小女儿一般的笑容，想起自己家中的妻儿，也不禁感怀。 连陛下的夫君都亲自挂帅上阵去打仗了，他们还怎么好意思退缩？ 令秦川全然顾不上旁人心里的想法，他眼前只有那个明艳娇俏的女子，对他情深意重地说：“那我就等你活着话回来。” 他几乎再维持不住表面的平静，想要上前把明姬紧紧抱住。那是他的绾绾，他以为会是他一个人的绾绾。 下一刻，连他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他做了什么，明姬已经被他圈在了怀里。——他终究没有忍住。 其他人也被眼前的情景惊得呆住了，竟然好半晌鸦雀无声，耳边只有细微的风拂过。 明姬在同龄女子中算得上是高挑的，可是被令秦川抱在怀里，竟也显得分外娇小。她的下巴抵着他的肩膀，脸上的表情近乎呆滞。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 令秦川方才还是面若冰霜，怎么会突然上前来抱住了她？还是众目睽睽之下。 正文 第679章 对不起 这么近的距离—— 近得明姬能够感觉令秦川那炽热的胸膛，炽热的心跳。此刻，那心脏可是为了她在跳动？ 明姬一时没有说话。 令秦川显然也是怔住了。他没有想到，他自制力一向很好，今天居然会破了功，抱了明姬。 可是，他竟然不后悔。那散发着淡淡的不知名的清香的青丝就在眼前，那软玉温香就在自己怀里，那么妥帖，那么温顺。 不是他之前见到的那样声色俱厉，那样冰冷无情。 抱着明姬后背的手，不由得紧了紧。 然后，很快松开。 明姬愕然，抬首和他对视。 那清透明亮的眼神，仿佛在说——为什么？这是在给我希望吗？ 可是令秦川的眼底已经恢复了晦暗，冷淡的，乌黑的，一眼望不到底的。没有一分情绪是明姬陌生的。 是啊，他的眼睛向来如此，没有过分的情绪波动，没有欣喜，没有恼怒。也只有令楚台以司秋珺的性命相逼的时候，她第一次听到他愤怒的声调。他为了司秋珺质问她的时候，她第一次看见那古井一般的黑眸里有了失望。 为什么。 这个拥抱，又是什么意思。 明姬发现，当心头隐秘的狂喜和甜蜜褪去，她反而只剩下了更加彻骨的寒冷和心灰。 “对不起。”令秦川最终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就转身朝着整装待发的大军走去。 对不起。只有这一句话。 仿佛刚才他突然抱住了她，只不过是她美好的一场臆想。来得轻易，亦轻易幻灭。 这么一句话，就把她打发了吗？明姬有些不甘心。可是看着他挺拔的毫不留恋的背影，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只能默默看着，眼神幽深。 你对不起什么？为什么不说清楚？ 令秦川神色深沉严肃地对大军说了什么话，又为什么让所有将士再次热血沸腾，她都没有再在意。 她只是一直盯着他，死死盯着他的每一个动作，直到整支军队整齐有序地离开南门。 明姬只是想看看，他到底会不会回头，哪怕是偷偷地，不让身边任何人觉察到——可是，他没有。 “回宫！”令秦川那戎装凛冽的身影消失在明姬的视线里，明姬终于面色阴寒地转过身，语气也凛冽。 所有听到的人心中一凛，连忙整理仪驾，护送明姬回宫。 回到永渝殿，明姬的脸色却没有一丝好转。身为内监总管，秦宿一直跟随在明姬身边，可看到她的脸色也不敢随便开口说话。 连晴缨和暮雪都被留在了外面，不许进去。 “朕让你关照的城西净慈庵，有什么异动？”明姬一拂袖坐在御座上，眉目冷淡，问着恭恭敬敬垂手而立的秦宿。 “回陛下，”秦宿打算细细说来，“姑娘她落了发，本是哭得……” “什么姑娘！”明姬冷厉地打断了他，像是发怒的豹子。 秦宿身子一抖，连忙改口道：“净尘师太自落了发，只痛哭了一阵，很快就和庵里的其他师太打成了一片。大抵是知晓自怨自艾并没有什么用……” 正文 第680章 厚葬 “出家人心地善良，大多同情她的遭遇，所以不知内情的对她颇多照拂，净尘师太日子越发顺风顺水，只是依旧以温婉的面目示人，不骄不躁，倒真像是入了空门一般心如止水……” 秦宿的声音低低的，里面的情绪像是对司秋珺很不屑，也像是隐隐的痛恨，又像是怜悯。 怜悯她将来的结局。 明姬冷笑一声。 不过都是些意料之中的事情。 若是她天天哭，指望着有人来救她，未免就太蠢了，乌兰不至于派这么无脑的人来做细作。 “她没有跟外面的人传过什么信息？”明姬问道。 “回陛下，没有。她一直安安分分的，每日随着其他的师太一起做功课，诵经念佛。”秦宿回答道。 其中的门道，秦宿也猜到一些，不过他相信明姬会比他更清楚。 果然，明姬轻嘲的声音响起来—— “她作为细作，自然要每隔一段时间传一次消息，哪怕只是报平安。如今没有动作，就是在告诉她的主子，她暴露了。如此，乌兰对于一个弃子，当然不会在意。” 秦宿附和道：“那她对自己可真是够狠的。这种人，最是可怕，也最是可恨。” 明姬轻哼一声。不狠怎么行？不狠就不叫做细作了。只是让明姬感慨的是，那乌兰只不过救了司秋珺的父母，她便如此以命相报。 又或者，她父母的性命是被扣着，用来威胁她。 不过，都不重要了。 明姬沉思了一会儿，开口道：“既然乌兰都不要这枚弃子了，我们再替他们养着也没什么意思。——秦宿，这件事情，朕只信任交给你来做。” 秦宿心中一凛，道：“奴才听凭陛下吩咐。”他是皇帝的人，当然只忠于皇帝，只听从皇帝的命令。 杀人的事情，也不例外。 皇宫里，不沾血而能好好活下来的，其实屈指可数。 “人手都准备好了？”明姬问道，淡淡的声音透出冰冷的杀意。 “回陛下，万事俱备。”秦宿自信地回答道。 也许是自己的心态作祟吧，秦宿出去之后，明姬竟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反正就是觉得哪里不大妥当。 可是，耽搁不得了。司秋珺那样的人，既然是细作，多留一天就多一天的隐患。还是早些除去，才能让人心安。 当晚，城西的净慈庵中，不知是守夜的尼姑疏忽了，还是风太大打翻了火烛，竟然就半夜起了大火，全庵上下没有一人幸免，全都被大火烧得面目全非。 也是，那样的时候，刚好是人睡得最熟的时候。没有人及时察觉到起了大火，也是情有可原的。 可是，要说全庵上下没有一个人逃得出来，就不可思议了。很明显，这是谋杀。 可为什么要谋杀清修的尼姑们？这才是最大的疑点。 对此，明姬只给出了几个字的批复：厚葬。 竟然查都不查，直接“厚葬”！ 于是，众人心里便都明白了。那些尼姑之中，有司秋珺啊。曾经和令秦川有过纠缠的司秋珺。 正文 第681章 放我回家吧 然而，为了把司秋珺处理掉，明姬不仅用了那么卑劣的手段，还不惜垫上了整个净慈庵上下几十条人命！ 这是多么可怕？ 如果，这是出于一个帝王的杰作，他们还能淡然处之。毕竟，身为帝王心狠手辣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关键是，这个帝王本身还是个刚刚及笄两年的小丫头。 一时间，人人提起这位女帝，都忍不住微微变色，就连净慈庵起火的事情也没有人提出质疑。 因为很快，他们就被前线的战事夺去了注意力。 奔赴战场的令秦川绝对不会想到，他的大军才开拔第二天，明姬就解决掉了司秋珺的性命。 而且，根本不顾别人心里怎么看她。 也不管他知道这件事情之后会怎么样。 明姬也若无其事，每天依旧接见无数的大臣，批阅无数的奏折，仿佛不知疲倦。也依旧严格把关送去边疆的粮草。 谁都知道明姬对粮草看得多重要，也知道若是真动了粮草，明姬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所以，倒是没有人再敢打大捞一把的心思。 同时，大军开拔第二天，月舞来到永渝殿。 “不是说了吗？边关战事吃紧，最近形势多变，你没事不要随便走动了。”明姬看着月舞的脸色，就知道她还因为上次的事情而没有原谅她。 月舞只是笑了笑，道：“陛下，臣妹不会随便走动了。” 明姬隐隐觉得月舞的笑容有点诡异，有些冰冷，一点也不像从前的她。 不过，反正她们都变了。 月舞却换上了施施然的笑容，对明姬说道：“陛下，我是来请求回家的。” 回家？ 这个字眼着实让明姬愣了一下。 “你是说，你要回青州？”明姬有些艰难地问道。她觉得，月舞这是不会再原谅她了。 “对。”月舞的回答却很干脆，“我在这里耽搁了太久了，父王应当很想念我，我也应该回家尽一尽孝道了。” 明姬的神色软下来，道：“月舞，你是不是觉得我太自私太很辣了？可是有些事情并不是你看到的那样——” 她是想好好解释的，因为不想让月舞憎恨她。她其实并不反对她回到青州，可是不能接受她是带着对她的恨意回去的。 如此，难保又会被楠亲王利用。 可是月舞打断了她：“陛下尊贵，自然做什么都是对的，月舞此举不针对任何人任何事，只是想回家。” “月舞——”明姬再次唤道。 “陛下，在这里真累，看着你们累，我也累。”月舞再次打断，神色突然现出了难言的疲惫。 明姬心里一震。 “真的要回去？”明姬问道。 “是，陛下。行李我都收拾好了，只等陛下的手谕。”月舞的声音还是没有一丝犹豫。 明姬神色怔怔的，“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月舞只坚定不移地说道：“陛下，放我回家吧，这里不属于我。” 大殿里陷入一片寂静，静得能够听到铜漏中沙子不断下落的声音。 良久，明姬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是疲惫的：“走吧。” 正文 第682章 自作自受 月舞这是反而愣了一下，探寻的目光看着明姬。 可是这样的目光没有停留多久，月舞已经决然转过身，迈动步子的同时微凉的声音钻进明姬的耳膜：“陛下，保重。” 明姬的头忽然猛烈地疼起来，仿佛数根钢针插在了她的脑袋之上，疼得她眼泪都要掉出来，只能不断用拳头捶自己的太阳穴。 没有人看到她的狼狈，没有人看到她的伤心。 都是她自作自受。 导致一个个她在意的人都要离开她。 突然，一双温暖的手温柔地抱住了明姬的头，轻柔地掰开了明姬抓紧头发的手，温暖的指尖在她的太阳穴上轻轻按摩。 手法很好，力道适中。 这样的舒适，让明姬不由得放松了身体，任由那温暖干净的指腹停留在自己的太阳穴。 头疼渐渐缓解。 明姬闭着眼，却突然看到了那年一身白衣的令秦川。背后是血流成河，而他一身干净的白袍，仿佛不染尘埃的谪仙。 在那时的她看来，这是她的所有。 “秦川哥哥……”明姬情不自禁地喃喃出声，那温暖的指尖却一瞬间有些凝滞。 很快，又恢复了过来。 明姬却瞬间清醒。 这温暖的指尖，不同于令秦川的微凉。这怀抱同样温暖馨香，可是并不是令秦川身上那像是花草香一样的清淡芬芳—— 明姬猛地睁开眼睛，却正撞上一双漂亮而幽深的眼睛——那脉脉的深情，同样不属于令秦川。 明姬一愣，心不知为何乱了一下。可还是果断地挥手拍掉了楚容的手，冷冷地说道：“滚出去！” 她的嗓音因为动怒而变得异常低沉而冰冷。 楚容怔了怔，面上一瞬间出现的受伤快得像是幻觉。 她发过脾气，他见过。可是，她从来没有用这么冰冷的语气对他说过这么冰冷的话。 一瞬间，他更加认清了自己。 “陛下——”他转而又温柔得与平时无异，“头疼的毛病可大可小，我母亲也有，请陛下相信我的手法，不要让头疾严重下去。” “跟你有什么关系。”明姬的声音依旧冷冷的，寒潭一般的眼睛冷冷地看着他的手。“朕叫你滚出去！” 方才她的软弱都被他看见了，她不能容忍。 头疾严重又如何，他是她什么人，也敢越俎代庖来管她。 看来平时自己因为那一点愧疚，对他太过纵容了，让他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至于真实的原因，只有她自己心里知道。 “陛下，再怎么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楚容并没有因为她恶劣的语气而让步，语气也依旧温和。 不知为何，明姬突然厌恶起这样的温和。 她的眼睛微微眯起来，危险的寒光一闪而过。“楚容，朕一向以为你很有分寸。” 这话便很严重了。 楚容听得出来那淡淡的杀意。 明姬的头又疼起来，而且一阵一阵的，就像成千上百的蚂蚁在噬咬，让人无法忍受。 她皱紧了眉头，光洁的额头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楚容看出来她的异常，一时管不得她的威胁，身子欺近，手指揉上她的太阳穴。 动作依旧轻柔得像是对待一件瑰宝。 正文 第683章 算个什么东西 不得不说，楚容的手法甚至比一些自诩名医的人还要好，本来明姬头痛欲裂，可是楚容只轻轻按揉，疼痛便神奇地减轻了许多。 明姬本来疼得心烦意乱，如今缓解反而挣扎起来。 “朕再说一遍，滚出去！”明姬使劲挣开楚容的手，自己头一偏，反而更让脑袋眩晕起来。 可是她不管不顾，仿佛楚容是洪水猛兽一般，恨不得离他十丈远。 楚容看她痛苦，终究不忍心，也觉得心寒。 他起身，动作优雅地整理微乱的衣袍，后退了几步，跪下道：“陛下情绪切勿再激动，我那里有特制的薄荷油，待会儿让梨儿拿来，让晴缨暮雪抹一些在指上给您按按，更有效果。” 他没有说自己亲自给她按摩，因为她知道，她不会再允许了。 “陛下，楚容告退。”见明姬只微微喘气，楚容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面上笑容如常，行了一礼道。 说罢，他依照礼数缓缓后退，退出了这个空荡荡的华贵的大殿。 明姬没有再说过一句话，只是略略抬眼看他的背影，眸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抱歉和痛苦。 她知道楚容没有错，所做的一切也都是为了她着想，可是，她却那么无情。 楚容是什么心思，她早就洞悉了。只是她为了自己的目的，硬是没有拒绝他，还和他那么亲密。 如今不行了。必须打消他的心思，那就不能留情。尽管方才，那一声声冰冷透骨的“滚”，也可耻地掺杂了她的一些真实情绪。 她没有想到自己会突然头疼得那么厉害。头疼她以前当然是有过的，可是没有那么强烈，持续的时间不长，她便没有放在心上。 如今倒像是隐疾全面爆发了一样。 可是楚容心里知道得清清楚楚。为了令秦川的事情，为了司秋珺的事情，为了令氏的事情，她多少天没有好好睡过觉了。 而他每天都能见到她，那眼底的青黑被脂粉掩盖住，可瞒不过他的眼睛。他心疼，可是他不能提醒。 明姬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情，就绝对不能挑明。所以，他心疼地看着她因为长期得不到良好的休息，脸色一天天苍白，脸上的脂粉越来越厚。 最后引发了头疾。 他以为自己是可以照顾她的。可是，终究不能，天知道他多自责，多心疼。如果可以，他宁愿他是令秦川，哪怕是当成令秦川的替身。 可是，显然不可能。 “我到底算个什么东西……”楚容脚下的步伐不变，口中却喃喃道出。语气中的嘲讽让人闻之心有戚戚焉。 “公子，你说什么？”梨儿落后他半步，他的声音又是低低的，所以梨儿一时没有听清楚。 楚容一抹脸，一缕若有若无的温和笑意便出现在优美的唇角。 他声线亦柔和，带一丝性感的磁性：“没什么，陛下头疼病犯了，待会儿你去寝殿的花梨木储物柜里拉开上右的格子，里面有一瓶薄荷油，送去永渝殿吧。” 梨儿看着他俊美而温柔的面庞，不知为何觉得异常遥远。 正文 第684章 甘愿被当做棋子 这样好的样貌，找遍全京城不过就这么一个，还才华横溢，明明可以有光明的仕途，为何偏偏进了宫呢，唉—— 梨儿忍不住暗暗为楚容抱不平。 “公子对陛下一片真心，真不知道陛下到底怎么想的。看似亲近，可是这些她都没有看到吗？一转眼翻脸无情……”梨儿用一种极其惋惜的语气说道。 她早就把楚容看作自己的主子了，自家公子明明值得更好的。 可是这话她自然不敢说出来。陛下还不够好？这种话说出来就是死路一条，在宫中有些日子，有些事情便是没经历过，听得也多了。 楚容听着梨儿的话，精致好看的眉头轻轻一皱，如画的温润眉眼间竟隐隐见寒气浮动。 “梨儿，陛下是什么心思是你可以揣测的吗？有些话，不要一时冲动便口无遮拦，要知道我救不得你的。” 他说的话并没有什么激烈的地方，可是那看似平淡的语气中，已经多了一丝凌厉，把眉间英气衬托得越发引人注目。 梨儿连忙低下头去，道：“奴婢错了，请公子责罚。” 楚容眉目间的凌厉还没有完全褪去，可语气却变得格外倦懒，连带着整个人都变得有种慵懒的华贵气质，又偏偏带着一分桀骜。 他抬抬手，道：“罢了。这样的话，以后不要再让任何人听到，包括你自己。” “是。”梨儿不知道一向温和有礼连大声说话都不的公子为何突然变了一个模样，可是她知道，不该好奇的就要保持沉默。 楚容就又沉入了自己的思绪，一丝淡淡的愁绪从透澈如清泉的眸中透出来。 明姬还那么年轻，便有了头疾，日后可怎么好？她心心念念的，只有一个令秦川，可是他为什么就是看不到？ 而自己这个看得到的，却只能保持沉默。有时候，他根本没有说话的权利，只能清醒地看着他们两个人不断牵扯，不断纠缠。 这根本不是自己的性格啊！ 他曾经也设想过的。若是自己踏入仕途，必定能够凭借才华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纵横辟阖，酣畅淋漓。 可是，一纸御诏，他竟然可笑地入了宫，可笑地成为了别人手中的棋子。而他自己，可笑地甘愿被当做棋子。 —— 即将步入盛夏，天气是越发热起来，谁都知道这样的天气打仗是禁忌。可是，乌兰仗着自己有肥美的草原，竟然选择在夏日开战。 大渝也只能应战。 不过令秦川率领大军前往边关，却还是在初夏，虽然白天已然够炎热，终究夜晚是凉爽的，可以缓一缓。 所以，也不是那么难受。 初夏的阳光，毕竟不如仲夏猛烈炙热。 饶是如此，大军抵达边关，也已经是二十天后了。 还没有正式开战，所以令秦川也只是命令在涪城外围十里安营扎寨。而乌兰那边，同样是按兵不动。 乌兰国倒是没有像上次那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下任何一座边城。无论涪城还是邗城，都还是大渝的。 正文 第685章 脑袋得留下 不过，最让人烦恼的，就是时不时有小股势力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对边关百姓烧杀抢掠，做得很是嚣张。 等守边军官派出军队平乱的时候，那小股势力早已逃之夭夭了。 要不就是制造一些小摩擦，然后引得守边军队和他们来一个小小的战斗。可是乌兰人毕竟体格强健，又能有效利用地形优势，所以挫败的只有守边将士。 守边将士恨得牙痒痒，可是也毫无办法。 这就好像小打小闹一样，没有大打出手，乌兰人逃跑的速度很是出人意料。仿佛只是逗弄，只是挑衅。 好比猫要抓老鼠。却不动真格的，只是在老鼠洞前不断叫唤，压迫着老鼠的神经。只等老鼠受不了出了洞，便凶狠地扑过去，撕裂，咬碎，拆吞入腹。 令秦川对此只是冷笑。这种手段乌兰百用不厌，不光是为了挑衅，还是为了试探。试探大渝军队的实力。 “总不能就这么耗着，什么时候能正经开战？”裴云曜忍不住问道。 他本是带着满腔的热情来的，就想着能够痛痛快快地杀敌，如今拖着迟迟不开战，实际上对大渝也不好啊。 大多数人都不是本来这里的守兵，而是从京畿地区和其他其他地区抽调过来的军队，来到苦寒的边境，可是耗不得的。 已经有十几个人因为水土不服而倒下的了，虽然对比几十万大军，十几个人实在不算什么。可是这也说明，拖得越久，胜算越小。 令秦川面色依旧淡然，道：“让所有将士注意预防暑热。乌兰愿意耗着，我们便陪着。不过若是要开战，也容易。” “怎么说？” “开战本就不需要理由，直接开。按照以往的情形，今晚会再来一批骚扰的势力。”令秦川说得面无表情。 裴云曜一下子清醒过来。是啊，开战哪里需要等什么借口，今晚他们来了，用个计策全歼了，大战自然而然就开始了。 让乌兰知道知道，大渝不是哑巴，更不是四肢残废。 “那你都打算好了？”裴云曜问。 令秦川怎么会知道他今天会问他这个问题，然后提前做好了准备呢？那可不是神奇吗？ 令秦川淡淡一笑，道：“之前让他们得意一阵子尝点甜头罢了，今晚他们来了，脑袋也得留下。” 他的话声淡淡的，带着点事不关己的漠然，可是却让听的人心神一凛。 “既然如此，应该把重要将领聚集起来，说一说明天的作战才是。”裴云曜想了想，说道。 令秦川终于抬起头来看了裴云曜一眼，似笑非笑地说道：“你以为大军抵达涪城外那么多天，我终日只闲坐吗？该做的事情我都安排好了，只是事情不宜声张。” 裴云曜怔了怔，道：“那我做什么？” 没道理每个人都通知了，唯独漏了他吧？可不带这样的。 “你当然和我一起冲锋陷阵。”令秦川说道。 裴云曜看他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一时想到他是不是有自己的打算，便道：“好吧。” 正文 第686章 放了你们？！ 大军安营扎寨的地方，前方几里就是黄沙戈壁，到处是吹得裸露的岩石和半月型沙丘。 而奇怪的是，戈壁的后面就是乌兰等部落赖以生存的大草原，水草丰美，牛马强壮。 当然，中间是有过渡地带的，却是一片灌木林的模样，里面还有隐蔽的沼泽地。这里的地形如此复杂，也就说明这里天气最是多变。 可能前一刻还是阳光灿烂，此时已经狂风大作了。 此夜。却正是难得的好天气，傍晚的时候下过小雨，所以月亮便显得格外皎洁明亮，如同银盘高悬，银白的月光照亮了营地。 大渝的将士们吃完了饭就没有事干，便三三两两围起来聊天，有的唱起了军营里常唱的歌。有的地方欢声笑语，有的地方歌声苍凉，可是气氛都异常和谐。 侦察兵没那么悠闲，不停走动着，观察着异动。 一小支队伍躲藏在草丛后面，慢慢观察着大渝将士的动作。 “老大，你看今天要来个什么节目？”其中一个人声音兴奋，用乌兰语言问着为首之人。 这语气，实在是狂妄至极。 “什么节目？让我想想……”为首之人装模作样地摩挲着下巴，“才下过雨，他们必定想不到我们要烧他们的帐篷，嘿嘿……” 怪笑声低低响起来，他们彼此交换了眼神。 这样的热闹，便很少人会注意到一些细微的动静。这样的时候，正适合作案。 前方还在热闹，灯火幽幽亮着，明亮的月光也作伴。虽然这样很容易暴露目标，可那小支队伍还是猫着腰慢慢靠近了营帐。 他们脸上都带着嘲讽的冷笑。烧了营帐罢了，对他们来说只是小打小闹，只是想欣赏欣赏敌方士兵惊慌失措救火的样子罢了。 也许，这是出于变态扭曲的心理。 然而，没有走几步，他们不约而同感觉到脖子上突然一凉。那是兵刃的凉，他们当然再清楚不过。 霎时，所有人的动作都凝住了，仿佛画面的定格，银白的月光下看起来格外诡异。 他们这是，中计了！ 果然，越来越多的人往这边靠拢，逐渐把这十来乌兰人围在中间。他们心里都咯噔一下，死亡的恐惧一下笼罩了心头。 但是，乌兰人不是坐以待毙之人，片刻的功夫，他们暗暗交汇了眼神，便打算反抗。 “我劝你们别动！”随着裴云曜爽朗的声音响起来，他一下从人群后面跃到了人群前面，站在糊里糊涂被生擒的乌兰人面前。 那十来乌兰兵便生生止住了动作。 小命要紧，听他的口气，他们还是有生路的？ 他们都是听得懂中原话的。 “放了我们！”为首的人用蹩脚的中原话色厉内荏地喊道。 大渝士兵脸上顿时都露出愤怒的表情。这些可恶的乌兰人，让他们吃了多少哑巴亏，还有脸在这里叫板？他们算哪根葱？ 不把他们剁了算宽仁了。 裴云曜则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哈哈笑了几声，道：“凭什么放了你们？还真以为大渝人是软骨头不成？！” 正文 第687章 就地格杀！ 乌兰兵对裴云曜怒目以视。 他们始终无法明白，看起来那么松懈热闹的大渝人，怎么突然就无声无息绕到了他们身后。 那冰冷的刀刃，现在依然停留在他们脆弱的脖颈上。 夜色中，只有裴云曜朗然的声音：“本来以为这鬼地方天气变幻莫测，今夜月色明亮容易暴露，你们不会来了呢。不过没想到你们这么嚣张，还真敢来。” 说到这里，裴云曜面色一厉，道：“不枉小爷我亲自在这里等着你们！” 乌兰兵心中的恐惧更添几分。 为首之人壮着胆子喊道：“使这种手段算什么英雄，有胆子堂堂正正两军对打！” 哼。 所有大渝将士都冷笑了出来，目光更加冰冷。 也不知道是谁先使出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如今还没事人一样反咬一口。 裴云曜不愿意多费唇舌，右手举起又挥下，冷声道：“留一个活口，其他所有人就地格杀！” “是！”紧接着响起了整齐有力的应答声。 死亡离自己只差一步，那些不知死活的乌兰人终于软下了骨头，纷纷跪地求饶，不顾自己的挣扎让横在脖子上的兵刃划出了血痕。 可是这样丧家犬一般的举动，只能让大渝将士更加厌恶和反感。片刻的时间，求饶声变成了惨叫声，最后归于平静。 “中郎将大人，那些乌兰蛮子已经死绝，留了一个活口。”士兵禀报道，声音同样是冰冷的。 对于敌人，他们可是不会有怜悯的。 裴云曜点点头，道：“把他们的头颅都割下来，装在箱子里，让那个唯一的活口带回去给多伦格！” “是！” 不一会儿，头颅都装好了，那些尸体也都处理了个干净。从头到尾看了自己的同伴变成无头尸体，又看着那些头颅被装箱的乌兰人，如今浑身颤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嘴唇被皎白的月光映得苍白如厉鬼。 裴云曜冷笑一声，亲自把箱子踢到他面前，道：“把你兄弟带回去给你们的王，就说孙子装得久了怕是会变成真的孙子！我裴云曜在战场等着他！” 大渝将士都忍不住嘲讽地笑起来。 那个乌兰人全身抖如筛糠，目光怨毒地看了裴云曜一眼，又猛地缩回了脖子，猛地抱起了那个箱子，跌跌撞撞地跑了。 裴云曜看着那狼狈窜逃的背影，勾唇冷冷一笑。 “兄弟们，回去好好睡一觉，明日开战！”裴云曜收回目光，对众人说道。 将士们脸上都扬起痛快的笑容，响亮地应答道：“对，好好睡一觉！” 裴云曜也笑了笑，看他们都回了营帐休息，自己则转身去了令秦川的帐篷。 “所有的事情都是你安排的，你怎么这么不在意的样子？”裴云曜大大咧咧地进去，朗声笑道。 令秦川正看着地图，紧锁着眉头。听到裴云曜的声音，头都没抬，道：“还没到正戏，我也没必要去凑那个热闹。” “这倒是。”裴云曜不在意地甩甩头，“今晚，那个多伦格可是要气得睡不着觉了。” 正文 第688章 防不胜防也得防住 “也不一定。”令秦川还是看着地图，“他继承了他父王的优点，可又比他父王能忍，也更有才能，心思更诡诈。不过死了几个人，不值得他放在心上。” 裴云曜被这句话说得心头有些闷。他知道，令秦川说的很客观。 “看地图看出什么来了？”他问道，转移话题。 令秦川开口，语声低沉：“看出来，地形对我们很是不利。” 裴云曜心内一凛。令秦川一向自信，能让他这样说出来的，必定是很严重的了。 令秦川继续说：“乌兰没有抢占先机，夺取涪城和邗城，其实正是他们聪明的地方。也是，被咬过一次，也该学乖了。” 裴云曜连忙追问：“怎么说？”于这种谋算之事，他从来不太在行，所以，他也想不得那么深远。 令秦川语气中的温度下降了几个度，回答道：“夺取涪城，表面看是扼住了关要，其实很容易城池就会再次被攻破。因为草原上的民族，擅长的不是攻城守城，而是利用有利地形近身撕咬。” 裴云曜顺着令秦川骨节分明的手指，连忙看向了地形图。 顿时，他恍然大悟，“我们对这里的地形都不太熟悉，可他们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如果我们被他们引进那片灌木林乃至更深处的大草原，要解决大渝军队，就如同瓮中捉鳖一般易如反掌了。” 令秦川点点头，道：“正是这个道理。而且这黄沙戈壁，虽然面积不大，可是如今是夏季，白天温度奇高，在这一带打仗，极耗体力。” 裴云曜沉思着说道：“那我们绝对不能进灌木林。戈壁滩温度是高，不过我们前方几里就有一条大河作为戈壁和平原的分界线，或许可以利用。” 令秦川微笑起来，道：“对。” 但裴云曜却突然想到什么，急忙说道：“可是乌兰王亲征，他可不比死去的乌托格尔容易对付，我们能够想到的，他应该也能想到。乌兰从不在乎手段是否磊落，只怕我们防不胜防。” 的确，手段是否磊落不在乌兰人的考虑范围之内。这个，从他们屡次派小喽啰来大渝营地搞小动作就可以看出来。 令秦川的面色也微微沉了下去，良久他轻叹一口气，道：“不错，所以说这仗难打。不过，再怎么防不胜防，也得防住。” 裴云曜看着令秦川也像是没有好主意的样子，又继续紧锁眉头看手下的地形图，也不再出声打扰，而是悄悄退出去，回了自己的营帐。 第二日，天才破晓，乌兰大军已经逼近了那条叫做奚越的大河。兵贵神速，大渝的侦察兵也早早发现了他们的行迹，令秦川第一时间集结军队，行至奚越河。 两军对峙。 面前的奚越河波涛汹涌。明明岸边不远就是环境恶劣的沙漠戈壁，可是奚越河还是从未断流过，还是有固定汛期的河流。 只不过，因为戈壁滩不断的水土流失，使得河水中带了泥沙翻滚的浑浊。 正文 第689章 第三次相见 “令秦川！果然是你！”对面的乌兰军队突然传来极为嘹亮的男性声音，中气十足。 是乌兰王，多伦格。 令秦川却微微低头，一时没有说话。这个人的声音……汉话说得如此流利，完全听不出乌兰口音，声音也有些熟悉。 是了。 令秦川低下的唇畔微微勾起，露出一丝了然的笑容。看来，他没有猜错，上次除夕宫宴，乌兰使节中是有他们伟大的王的。 就是宴后把明姬叫到棠棣台的那个使节。其实从那个时候，令秦川已经有了怀疑，此刻，终于确定。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多伦格果真是好样的。 多伦格却没有在乎令秦川的沉默，继续阴狠地说道：“令秦川，你当年射我父王一箭，取巧赢得大战胜利，令我乌兰忍辱负重多年，这笔账，可要趁着这次大战好好清算！” 多伦格这番话，自然激起了乌兰将士的激愤，顿时所有乌兰人怨毒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令秦川身上。 令秦川却丝毫没有动容，只轻轻一笑，那笑容被坚硬的战甲一映，竟然有了几分冷冽。 “多伦格，算上今天，我们已经是第三次相见了吧。我令秦川就在这里，想算账，便要看看你能不能取得胜利一雪前耻！”令秦川语声再没有了平日的温润，取而代之的是森然的寒气。 第三次相见……多伦格一听便知，令秦川定是知道了自己化身使节去参加大渝除夕宫宴的事情。 可是，那又如何？横竖今天都要兵戎相见了。 大渝的将士们却没有注意到“第三次相见”的字眼，只是听了令秦川充满气势的话，胸中仿佛也燃起了一团火。 所有人目光皆炯炯，坚定而洒脱。 多伦格也笑了笑，声音同样铿锵：“令秦川，你一定会是我的手下败将！你以为大渝如今还能取巧赢一回？” 这存心挑衅的语气，令秦川听了倒还没什么，可是其他大渝将士可就不一样了。 “大将军！请允许末将带兵去宰了这帮狼崽子！”令秦川身边脾气火爆的已经有人主动请缨。 “不急，机会有的是。”令秦川冷冷地喝退了他，声音不大，可偏偏不可抗拒。 那个将领便不敢再说话，可脸上神色依旧愤懑。 令秦川紧接着却又立即高声道：“布阵！” 拿盾的兵士从将领们身后分两拨迅速摆好了阵型，牢牢把其他人护在了后面。盾牌在清晨灿烂的阳光下反射出刺目的寒芒。 几乎和令秦川下令布阵的同时，多伦格冷冷一笑，下令：“放箭！” 原本看起来连准备动作都没有的乌兰弓箭手，多伦格的声音还未完全落下，就已经利落地举起弓箭，弯弓，搭箭，射出，动作行云流水，完全不拖泥带水。 一看就知道是久经训练的。 也亏得令秦川布阵的命令下得快，为大渝士兵争取了反应的时间，所以，在盾牌的护卫下，大军伤亡并不算重。 将士们一边举着盾牌一边缓缓靠近奚越河边。被箭射中的人不少，可又有人从两侧快速冲上去填补。 正文 第690章 出乎意料 渐渐地，大渝后边的士兵伤亡却越来越多。令秦川看清了对面的情形，脸色一变。 本来乌兰弓箭手被一些其他士兵掩藏在后面，直到多伦格下令的时候，那遮掩的人才快速后退，把弓箭手推送到前面。 令秦川发现，弓箭手骑的马很是特殊。和其他战马一样，都加了护蹄和护膝，可是，护住弓箭手战马的蹄子却高得很。 所以，同样射程的弓箭，乌兰人可以射得更高，这样，后面的大渝士兵自然会遭殃，挡箭挡得有些吃力。 而且伤亡人数在不断增加。 果然好诡秘的心思。便是乌托格尔，也及不上他一半的。 好在令秦川之前已经设想过这个情况，连忙高声命令道：“变阵！” 手拿盾牌的将士一边艰难抵挡箭雨，一边快速变阵，本来只有一层的盾牌，很快变成了高高的两层。是底下的士兵在用双手托着他们的战友。 只是这样，盾牌便不能再移动。 多伦格看着形势，眸中闪过寒光。 果然是令秦川，心思最多。 如今，高高的盾牌挡着，竟然没有丝毫的摇动。他根本看不到盾牌后面的大渝军队是什么情形。 “骑兵，准备搭桥渡河！”他语声冰冷地下令。 乌兰步兵便很快抬出早已准备好的坚实木板，压低了身体重心，迅速跑过去。为骑兵渡河搭桥。 木板分明是计算好长宽的，竖起来刚好在箭雨下面，放倒后也正好搭在奚越河的对面。 轰然一声响动。 令秦川在心里默默说道，就是这个时候。 下一刻，他手中的马鞭扬起，随即挥在战马的后臀。马儿前蹄一扬，在令秦川的指挥下从侧边绕到了盾牌墙的侧前方。 令秦川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径自举起长弓，从身后的箭袋抽出一支箭，搭在弦上。 冰冷的箭带着风声呼啸而去，却是向着乌兰王多伦格的方向。 多伦格看着直直对准他心口的冰冷的箭，瞳孔骤然紧缩。令秦川，这次还想故技重施，让自己也死在他箭下？ 不可能！ 多伦格鹰眸中迸射出可怕的寒光，身体急速后仰，同时手中的长刀向上一挥，格挡住那凌厉的一箭。 铁质的箭锋与同样铁质的上好长刀激烈碰撞，隐隐有银色光屑飞溅，那支箭却只是方向一偏，速度却不减，转瞬便没入了多伦格侧后方一名乌兰士兵的胸口。 他甚至哼都没哼一声，就颓然倒下。热血飞溅，有几滴甚至溅到了多伦格的长靴。 多伦格看都没看那个替死鬼一眼，只是迅速直起了身子，勒马后退几步，一双鹰眸阴狠地盯着那边的令秦川。 可更让多伦格出乎意料的是，令秦川的那一箭才发出去，他背后就射出了无数的箭，快得几乎让人无法抵挡。而令秦川则重心一低，迅速退到了后面。 箭雨的目标却是乌兰弓箭手的战马。更准确地说，是那些战马的马腿。 霎时间，响起凄厉的马儿的嘶鸣声，很多战马直接跪在了戈壁黄沙上，鲜血淋漓。还有的马儿痛得发狂，把马背上的人甩出几丈远。 正文 第691章 所有人，撤退！ 所有人都微微一滞。 谁也没有想到，居然会出现这样的变故。令秦川这样声东击西，仿若神兵，一下子解决掉了乌兰引以为豪的骑兵。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太阳会越来越猛烈，黄沙的温度会短时间就达到很高，没有战马，那些骑兵会直接被烤熟。 可想而知，乌兰战马的护蹄护膝都是为了防备高温黄沙的炙烤。 令秦川和随令秦川出去射箭的人很快又都在敌方反应过来之前，回到了盾牌墙后面。 “散！”令秦川高声下令，手举盾牌的将士便都散了阵型，从大军两翼绕到了后面。 配合得如此完美，让人不禁猜想，这到底是实战演练了多少遍。 此时，日头已经渐渐高了起来，空气变得异常燥热，还带着一丝压抑。 乌兰那边开始有了骚动，因为他们穿的都是草原上普通的长靴，没有隔热的功效，所以被战马甩脱的乌兰骑兵都开始发出求救的呼声。 身为乌兰的王，多伦格面色阴沉。 他本来是要用弓箭手削弱敌方的部分势力，然后把他们引到这片戈壁上来。大渝士兵没有防护，而乌兰则是做好了充分的准备的。 如此，以少胜多不算难题。 可是，事到如今，他所有的打算似乎都被令秦川看了出来，而且一一破解了。如今反倒是他陷入了被动的局面。 大渝人多，乌兰人少。纵然乌兰人更加骁勇善战一些，可硬碰硬还是没有任何好处的。 多伦格看着那横在奚越河上的长木板，眸光阴沉如水，面上刚硬的线条似乎都绷紧了，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所有人，撤退！”多伦格终于高声用乌兰语言说出了这句屈辱的话。 没能报仇，反而被对方逼得被迫撤退，多伦格这回是真的把令秦川恨到了骨子里。 见令秦川根本不中计，乌兰将士早就想回去再做打算了，如今王一声令下，他们自然积极响应，一边掩护着一边往后边撤去。 就连大渝士兵都愣住了。 这一战，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而且还是乌兰王灰溜溜地往后撤退了。纵然他们有心追击，可是那高温的黄沙戈壁可不是好玩的，一时谁都没有动作。 作为主帅，令秦川还是那副表情，就是没有表情。 “回营，继续按兵不动！”令秦川又下了命令。 身边的一个副将迟疑地提出：“大将军，难不成我们就这样放虎归山了吗？” “不会。”令秦川回答得简洁明了，却没有做更深一步解释的意思。“一切听我号令就是，现在，回去休整。” “是。”那副将便不敢再问。 主帅这么胸有成竹，他总不能畏畏缩缩的。 回到营地，众人还仿佛身处梦中。原本乌兰那么凌厉的攻势，所有人都料定今天会有一场恶战，可是，居然被大将军几个号令之间化解了。 就好像未卜先知一样。 令秦川在自己的营帐才坐下，便有一个湿漉漉的人影闪了进来。赫然便是一直没有在战场上出现的裴云曜。 正文 第692章 在水底埋伏 当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对面，纵然觉得今日仿佛少了什么，也没时间去想到底少了什么。 所以，竟然没有一个人说，裴云曜不见了。 当然，也不仅仅有这样的原因。 “可憋屈死我了，在水里面埋伏了那么久，那帮狼崽子居然一个都没有过来！”裴云曜把头盔摘下来，狠狠地放在桌面上。 明显是埋怨更多的语气：“那水流湍急，我们几十个兄弟在里面憋气，感觉差点就被水流卷走了要！亏得我们水性高，却也还是吃力。” 令秦川眸子里不知闪过什么情绪，道：“这就怪不得我了，是你自己同意了这个主意，人也是你挑出来的。其实这个结果也是意料之中。” 裴云曜顿时泄气。 “谁想得到他们一个个大老粗却都狡猾得很！”他恶声恶气地说道。 令秦川还是那平和的表情，缓声道：“我们想把他们引过河这边来，他们也想把我们引过去。可他们不能不顾骑兵，如果贸然过河，就算我们没有设埋伏，他们也等于切断了自己的后路，想要撤退是个大麻烦。” 令秦川原本的计划是，如果多伦格真的被激得贸然下令渡河，那么裴云曜在水里埋伏的人就会把那些乌兰士兵一个个拖下水。 大草原上奔跑的人，水上作战会是一大劣势。 那奚越河水面并不平静，莫说在水底憋气潜伏，就是在河里站着都未必能站稳。谁会想到，还真的有埋伏在里面呢？ 可是，明明很难做到的事情，裴云曜偏偏带着人做到了。正是借着河水浑浊，才能更好地掩藏他们的踪迹。 说到底，裴云曜也是很辛苦的。 想到这里，令秦川眸中神色软了软，却没有让任何人看出来。 “好好打仗吧，多挣些军功，光耀门楣。”令秦川温和地说道。 裴云曜剑眉一扬，道：“当然，我会的，这可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 “陪我下盘棋吧。”令秦川突然头痛地揉了揉眉心，说道。多伦格绝对不是轻易能够打倒的人，也不是不懂变通之人。 只怕这一次失利，会让他意识到很多东西。 所以，他不会善罢甘休。日后，只怕只有更惊险没有最惊险了。 他这一次同样是取巧赢了，这样的侥幸，不知以后还会不会有。 “好。” 裴云曜虽然诧异，却还是应了声。 乌兰草原。 四周全是拱立的圆形八角帐篷，中央的王帐格外扎眼。不过，要想靠近，还是要费一番功夫的。 大人物全都在里面，个个神色凝重，细细看来还有几分狰狞。出师不利，谁都不会有好心情的。 一个贵族服饰的中年男子单手搭在胸前，虔诚地跪下去，道：“王，不知王今后作何打算？” 作何打算？多伦格额上青筋隐隐跳动，脸色更是阴鸷得吓人。 令秦川的应对让他措手不及，乃至失去了先机。这当然是令人极其恼怒的事情，不过，多伦格只是愤怒而已。 而没有失去信心。 正文 第693章 我可不是一般的女人 乌兰兵强马壮，连女人都可以上战场，这一带的地形对乌兰来说又是有利的，他不信，这样还赢不得大渝。 不过，令秦川是个麻烦。 虽说令秦川这一次胜得有些勉强，可也毕竟是胜了，这是事实。 多伦格语气沉沉：“如果撇去令秦川这个人不说，我们要打赢这场仗，还是有机会的。” 即便，以少敌多。 “令秦川？”旁边的卓拉格插话进来，脸上的表情有些惊讶，又有些好奇，更多的是欣喜。 上一次在宫廷里没能让令秦川中计，回到草原后她对令秦川的念想却不减反增了。 如今又要相见，她心里多少还是欣喜的。 多伦格察觉到她的心思，便警告一般说道：“你可别心软，女人的感情用事最会坏事。” 其他的草原贵族不吭声。 卓拉格是大王姬，又是整个大草原最擅长使鞭的人，她喜欢什么人，他们都是管不着的。 卓拉格旁若无人，哼了一声，道：“王，我知道分寸。明日便让我去会会这个令秦川吧，我可不是一般的女人。” 多伦格听到那句“我可不是一般的女人”，不由得愣了愣。脑海中猝不及防地出现了明姬端然微笑的明艳脸庞。 不过他面上半分不露，似笑非笑道：“他这人最会谋算，你小心中了计而不自知。” 这话成功激怒了卓拉格，她柳眉一竖，道：“我卓拉格可曾被什么人坑骗过？王，你可别小瞧人。总有一天，我要把令秦川绑回来。” “既然如此，明日由你领兵，我在后方接应。”多伦格微笑着说道。 卓拉格脸上浮现喜色，下跪道：“卓拉格定不负众望。” “王，我也和王姐一起去吧。”一直沉默着不开口的蕾尔格，听到多伦格一锤定音后，开口说道。 蕾尔格长得也很是俏丽，像了卓拉格十足十。唯一不同的就是周身的气质，卓拉格张扬奔放，而蕾尔格爽快明丽之中又多了一分内敛。 显然，蕾尔格不是冲动之人，她的心思比卓拉格要多一些。 多伦格自然清楚这个，当下同意了这个请求。 领兵的都是女子，下面站着的男性贵族们显然觉得很不好意思，便纷纷请命，要和两位王姬共同对敌。 多伦格一一准了。 “那几个部落，还是不打算增援我们乌兰？”一会儿，多伦格沉吟着问道。 下面便有人回答道：“都是些贪生怕死之辈，被大渝几十万军马吓尿了！不过他们的首领明白说了，必要的时候一定会提供方便，绝不挡了乌兰的路。” 他用词粗鄙，不过也没人在意。 多伦格倒是不以为忤，这种结果他早就预料到了。要不是几年前乌兰对战虚弱的大渝还失败了，如今也不会没有人敢施以援手。 他们只是部落，毕竟弱小，背水一战是不存在的，保持中立是他们保住自己的唯一办法。 不奢求他们能帮助乌兰什么，只要不使坏就够了。 “很好，有这样的许诺，就已经够了。”多伦格思索着，然后微笑。只是笑容里带着阴冷，生生破坏了美感。 正文 第694章 会很刺激 众人不明所以，不过看他胸有成竹的样子，便也不好再问。 而另一边，令秦川也在打算着第二日的作战。 他觉得，虽然那片灌木林很危险，可毕竟只是灌木林罢了，不是更为可怕的原始森林，没有那么多野兽。 只要成功过了这片灌木林，就可以深入草原腹地，有机会直接端了乌兰的老窝。 乌兰想要诱敌深入，好瓮中捉鳖，可是进入草原未必对大渝就是坏的。不管这里地形多复杂，都是说这片黄沙戈壁和后面的灌木林，而不是指那片无垠的大草原。 大草原，就算地形复杂，能复杂到哪里去？都是一片开阔的平原，反而能让几十万大军放开了手脚，不必畏首畏尾的。 所以，只要能够平安穿过戈壁滩和灌木林，一切都会有希望的。 “我猜，明日的一战会很刺激。”令秦川缓缓开口道。此时，周长风和裴云曜池锦墨童衡都在。 白天跟在令秦川后面，对乌兰弓箭手和骑兵的战马射暗箭的，就是周长风的人马。 经过上次的战役，周长风知道令秦川是可以相信的。他的战斗力强，可是对于战术策略方面，他还有些欠缺，所以，可以说令秦川就是填补了他的欠缺。 怎么打，自然要听大将军的。 听了这话，池锦墨首先冷笑一声，道：“刺激了好，否则也太不过瘾。” 令秦川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他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这孩子的时候，他眼里还是清澈无害的，也就是这样的人，才会给受伤的明姬上了药。 可是现在，令秦川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改变了他，那眼里尽是功利。军功已经成为他深深执念的东西。 他的能力令秦川是认可的，可是他的心浮气躁却是令秦川不喜的。 “也对，”裴云曜仿佛什么也没有觉察到，淡淡接了口，“刺激一点才好玩。只是不知道大将军怎么看，还是要把乌兰崽子引到河这边来？这样的话，我还要在水底埋伏。” 在水底埋伏，如果成功的话，乌兰会若是损失很大。 “不。”令秦川直接否定，“是我们要过河。在沙漠上和他们打，必须把他们逼退。” 周长风惊讶之下，忍不住出声问道：“沙漠上温度高得吓人，我们防暑热的方法和用具远远比不上乌兰人，将士们恐怕支撑不住。” 令秦川脸色也是严肃的，道：“所以，我需要一支奇兵，说到底，是去送死的兵。” 这一番话把众人说得更是困惑。 “送死？”周长风本能地皱起了眉头，他最是爱兵如子的，听到说要让士兵去送死，自然觉得刺耳。 其他人也目光灼灼，看着令秦川。 令秦川的面色没有丝毫的变化，道：“我派人勘察过，戈壁滩上有一处流沙，我需要人把乌兰人引到流沙地带，把那里当做他们的墓冢！” 说到最后一句，令秦川眸中有寒芒一闪而过，强烈的杀机让人心惊。 众人很少看见这样的令秦川，凌厉，果断。 正文 第695章 去送死 “可是，”裴云曜思索着，提出了意见，“乌兰人明显比我们更加了解这里的地形地势，我们又怎么把他们引到流沙地带？” 他倒是不担心让谁去的问题，因为他不介意亲自带兵前去。他相信令秦川，相信他的计策。 只不过难免会有漏洞，他便提出来罢了。 其他人明显也是这个想法，一时都悄然点头，目光汇聚在令秦川身上。 令秦川微微一笑，十分自信的模样。他道：“我特意了解过，因为天气恶劣，很少有人到荒漠中央，都是在这一带活动。而且，在激战的时刻，思维的局限会让很多人受到短暂蒙蔽。只要我们能争取那一点时间，胜算会大大增加。” 众人半信半疑。 毕竟，这是很冒险的举动。一个弄不好，反而会造成己方的重大伤亡，敌方却坐享其成。 “那我们的将士怎么逃脱流沙地带？”周长风沉默了很久，才开口问道。 令秦川的脸色有些暗沉，他看了看周长风，心里明白他的顾虑。却也不得不说道：“所以说，派去的士兵，大多是送死的兵。可是，这个办法可以盖住我们大渝士兵的短处，让乌兰吃暗亏。” 周长风的神色有些波动。 令秦川又说道：“也不是不能规避风险，我会尽量安排。我们的士兵就尽量往边缘走，但是又不能太明显，所以，注定有一些人要牺牲。” “不必说了，我愿意带兵。”池锦墨冷笑一声，说道。 周长风倏然抬眼看向了他。 他看得出池锦墨的心思。为了立功，池锦墨自然是不会太在意士兵们的性命的，自然，他自己的性命他也可以用来冒险。 他在赌，赌自己能够活着回来，带着军功活着回来。 周长风一时没有说话。 令秦川心里叹息一声。周长风是打仗的一把好手，可惜太重感情。他不明白，也不愿意明白非常时期非常手段的道理。 令秦川没有看池锦墨，反而看着周长风，道：“如果觉得这个计策冒险便不去做，凭我们的实力赢不过兵强马壮的乌兰，到时候会有更多的大渝将士屈死。周将军，即使这样，你也不在乎吗？” 周长风愕然抬头，看着一脸平静的令秦川。令秦川实在是太平静了，虽说这样才能理智带兵，可是未免让他这样的人心寒。 “如果是这样……”周长风开了开口。 裴云曜接过话头，道：“如果是这样，我也愿意带兵，和池锦墨一起。” 令秦川却摇了摇头，只看着周长风，道：“这个诱饵，让周将军来做才是最合适的。” 这下，连池锦墨都愣住了。忍不住开口道：“为什么这么说？我和裴云曜还不够吗？” 令秦川终是说了出来：“是人都会对送死这个字眼感到抗拒，这样便极容易露出马脚。但周将军威望极高，如果他亲自领兵，将士们自然也就愿意了。” 说罢，他直视着周长风，问道：“不知周将军考虑得如何？” 正文 第696章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周长风一双沉稳的眼睛，看着令秦川。只见那漆黑的眼睛里，都是他看不懂的黑暗，可是又极为清澈，仿佛一眼可以望到底，又仿佛怎么看都隔着一层帷幕。 “末将没有什么好考虑的，既然大将军有信心，末将一定不负使命。”最终，周长风抱拳跪下，声音坚定地说道。 令秦川唇角露出一丝微笑。 “云曜，你明日跟着周将军吧。”令秦川声音又变回了温和。只是，温和中也有着肃杀。 他这是让裴云曜跟着一起去送死。当然，如果裴云曜够聪明，也可以活着回来。 令秦川淡淡解释道：“明日这支队伍要佯装不敌，四散溃逃，依照周将军的性子，这样的事情是不大可能发生的。为了不引起敌方注意，周将军不能是主帅。云曜是年轻的生面孔，急功近利犯了错误也不会让人太奇怪。” 他这样说，顿时所有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是，大将军。”裴云曜和周长风同时说道。 池锦墨却还有些怔愣，道：“那我做什么？” “还有我们！”其他几个人也都说道。 令秦川笑了笑，笑容中有几分诡谲。 “你们，当然都是有自己的作用的。明日你们就跟随我，当乌兰人起疑的时候，不管怎样都要把他们赶入流沙地带。” 他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那些骄傲的乌兰人有来无回。并且，把他们葬在这片荒漠，离他们的家乡并不远，而且干净，不必再着意清理战场。 “是！”池锦墨想了想，最终坚定地点头。 这样，明日的作战计划便算是商议好了。 只是，还有一些很重要的细节。比如，怎么让大渝士兵准确记住哪里是流沙，哪里算是边缘。 这些工作，令秦川打算连夜亲自去完成。而且，要在破晓之前让那些士兵知晓。 所以，今夜注定不能睡觉。 “让什么人去送死，你们自己去挑吧，我相信你们的眼光。”令秦川看着裴云曜和周长风，说道。 “送死”那两个字，如今听来还是令人有几分寒意。 只是，顾不得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第二日，令秦川早早就命大军渡过了奚越河。毕竟是需要时间的，乌兰大军过来的时候，还有跟多大渝士兵在奚越河对岸。 为首的乌兰将领一身红色劲装，打马而来，更加显得英姿飒爽，却是女儿身。她脸上骄傲的神色很耀眼，再加上本身长得漂亮，让人无法忽视。 旁边还有一个女子。却是黑色劲装，给人的第一感觉很平淡，容貌虽然俏丽，可是没有姐姐卓拉格那么张扬，反而整个人透出一股难得的内敛。 正是卓拉格和蕾尔格领兵前来。 大渝将士看到乌兰两个显眼的将领都是女子，旁边的男将领反而显得黯然失色，不由心头都有些恼怒。 这不是摆明了轻视大渝吗？他们的王没有亲自督战，却让两个女子领兵。 看到大渝士兵大多渡过了奚越河，主帅令秦川在大军之中却显得分外显眼，卓拉格笑了笑。 正文 第697章 大王姬如此肯定我会白白来送死？ “令秦川！你是来送死的吗？谁给你这么大的勇气，竟然让你的士兵渡过了奚越河！”卓拉格手中的马鞭扬起来，遥遥指着令秦川，说不出的轻蔑跋扈。 令秦川脸上的表情还是淡淡的，可是身后的大渝士兵就不那么淡定了。他们一是生气自己的主帅竟然被一个乌兰女子这样嘲笑，二是在担心自己。 卓拉格其实说得没错。 如今还早，因为荒漠昼夜温差本来就大，所以空气中还有冷冷的寒意。可是若是到了中午，这里绝对会热得让人发疯。 乌兰的战马有特制的护蹄，还算是好的，大渝的战马却是只有护膝。时间一长，战马受不住了就会发狂，把马背上的人甩下来。 那样，绝对会被烤熟的。 这是他们的隐忧，一直不敢说出来，是因为令秦川也在他们之中，承担着和他们一样的危险。而现在，卓拉格点明了，便是把他们心里的隐忧扩大了。 卓拉格性格爽朗不羁，不拘小节，可是并不代表她没有脑子。 令秦川神色不变，说道：“是吗？大王姬如此肯定，我令秦川会白白来送死吗？” 看主帅这么镇定的样子，很多士兵焦躁的心情便被抚平了。 卓拉格凝眸，看着远处气势不凡的令秦川，眼角挑了挑。 “姐姐，这就是你喜欢的那个人？”这时，一直沉默着观察形势的蕾尔格突然说话了，却是用的乌兰语言。 她的声音有几分柔软，可是这样的柔软在此刻听来，却很有几分诡异，让人心底生寒。 卓拉格毫不避讳地说：“是啊，我就喜欢他这样不冷不热极其镇定淡然的样子。我卓拉格看上的男人，就不可能是绣花枕头，哈哈！” 更何况，草原上对她趋之若鹜的人太多了，看多了难免视觉疲劳。 蕾尔格温婉地笑，温婉得看不到草原人天生的豪爽。可是那语气却透出了几分草原贵族才有的强横：“那姐姐可要把他握紧了，赢了他，他就是你的。” “自然。”卓拉格没有理会自家妹妹话里的阴沉。 她知道，蕾尔格骨子里和她一样的娇纵跋扈，占有欲极强，只是她掩藏得太好，一眼看过去还以为是中规中矩的大渝闺秀。 卓拉格最看不得蕾尔格眼底的阴沉，但她也毕竟是她卓拉格一母同胞的妹妹，只要不是算计她，她不会太计较。 这样想着，卓拉格脸上的笑容还是灿烂得就像草原上最明亮的阳光。她扬声对令秦川喊道：“令秦川！你是我的，我不在乎你那个小妻子，如果我卓拉格赢了这场战役，你一定是我的！” 这话说得十分露骨，还把大渝的陛下明姬贬斥了一番，让人怎能不愤怒？大渝将士全身的血管都紧绷着，只等着令秦川一声令下。 然而卓拉格刚说完那句话，就一下子收了笑容，厉声道：“草原的男儿们，给我杀！谁杀的多，谁就有更多的土地和牛羊！” 说罢，她自己也扬起马鞭一抽马臀，向大渝军队的方向而去。 正文 第698章 地狱里的修罗 令秦川冷眸一眯，也高声道：“迎战！” 他必须速战速决，谁掌控了先机，谁就有可能胜利。他必须在中午太阳最烈的时候之前，结束这场战斗。 令秦川一开口下令，大渝士兵就分成三路，仗着人多的优势，对乌兰渐成包围之势。 但乌兰骑兵的战斗力不是一般士兵可以匹敌的，所以大渝军队竟然力不从心的样子，被中间的乌兰士兵逼得连连后退。 可大渝士兵一咬牙，又把乌兰逼进去几步，再次后退，再次逼近，如此反复。 蕾尔格杀敌的时候格外凌厉，马儿在她身下仿佛通了人性，不断驮着蕾尔格往返冲突，那明亮的弯刀不断收割着人命。 但她杀敌的同时，也在观察着战况。 和她想象的一样，大渝士兵个人是不敌乌兰士兵，可是胜在人多，士气也不弱，现在战况陷入了胶着。 谁也没有办法占到便宜。 卓拉格没有蕾尔格那么多的心思。她知道蕾尔格会观察战况，她自己便只顾收割人命。 特制的马鞭仿佛灵巧的长蛇，扭转腾挪之间，那长鞭卷上了谁的脖子，谁就顷刻间身首异处，死得格外惨烈。 鲜血溅上了卓拉格红润的面庞，她却眼也不眨，看起来就像是地狱里的修罗，让人生畏。 令秦川看过来一眼，眸中冷光一闪。 女的领兵，也好啊。虽然这两个女子都不是简单的人物，但女子的通病，她们也绝对不可避免。 特别是这么骄傲的她们。 缠斗中的卓拉格似乎感受到了令秦川的目光，回眸一看，正对上令秦川似笑非笑又冷酷无比的黑眸。 她心里咯噔一下，因为从没见过他这么冷酷漠然的样子。但很快她又觉得是自己看错了。 她微微一笑，长鞭一卷生生扯下了面前两个大渝将士的头颅，双腿一夹马腹，便向着令秦川的方向而去。 令秦川看着她的身影，似是而非地笑了笑，顷刻间，他手里的长枪也结束了几个乌兰士兵的性命。 裴云曜是在左路，但一直注意着中路令秦川的情况，看到卓拉格去往令秦川的方向，心道不好，便打马上去，截住了卓拉格的路。 卓拉格一愣，一看面前也是个俊俏的郎君，却没心思欣赏，长鞭一扬，就要卷住裴云曜的长枪。 哼，真以为这招对谁都管用。 裴云曜心底冷笑一声，面上却笑得春风拂面，任由卓拉格卷住自己的长枪，没等她发力，他就先一步把长枪一扯，长鞭带着卓拉格都被迫向前倒去。 卓拉格猝不及防，动作一乱之后醒过神来，意识到这也是个难缠的人，急忙先稳住了身形。 卓拉格被裴云曜拖住了，乌兰的主力也不由自主向这边靠拢，大渝中路和右路的军队也就势逼向了左边。 周长风也在时时刻刻注意战况，看着时机差不多了，乌兰士兵也渐渐相信了如今这副假象，便狠下心来给敌方多留了空隙，自己则顺理成章地受了伤。 裴云曜本来实力不弱于卓拉格，可一看时机差不多，太阳开始明亮起来。便也不落痕迹地佯装不敌，身上同样挂了彩。 正文 第699章 蕾尔格 卓拉格看到裴云曜被自己伤了，一时也有些奇怪。她其实看得出来，自己比不上裴云曜，继续纠缠下去，只会对自己更加不利。 所以她心里已经盘算着怎么摆脱眼前这个人了。 只不过裴云曜这么一受伤，卓拉格心头也有着高兴。再厉害的人，也会有破绽…… 先前的怀疑，便被卓拉格抛到了九霄云外。 裴云曜受了伤，动作明显慢下来，也不如方才那般凌厉而咄咄逼人。卓拉格记着被他拦住的恼恨，反而步步紧逼。 裴云曜情急之下，驱使战马往后退去，同时下令左路军队向后退去。 周长风听见命令，着急地喊道：“不可啊，那边的地形深入荒漠，我们不熟悉！” 移动的队伍配合地停滞了一刻。 裴云曜却眸色一厉，大声道：“左路军中我最大，谁敢不听号令！” 士兵们仿佛被威吓住了，都按照裴云曜的命令，向沙漠深处退去。 正准备往令秦川方向而去的卓拉格顿了顿。这大渝人不会那么傻吧？沙漠戈壁深处的地形地貌连他们都不大清楚，大渝士兵就敢往那边撤退？ 还是说，有什么别的企图？ 可是，究竟是什么企图，卓拉格却是想不出来。 既然他们去送死，那就让他们去好了，太阳越来越猛烈了，最好让他们都死在里面才好。 “草原的男儿们听我号令！”卓拉格勒住缰绳，冷笑着高声道。“按照原路后退！” 蕾尔格却是皱起了眉头。 她不是没有见到大渝军队异常的举动。这样的举动，让她警觉。他们不可能是去送死的，今日的溃败很可能只是假象。 其实，他们的后招应该是在往沙漠深处后退之后。在卓拉格把号令说出口的瞬间，蕾尔格脑中已经闪过了千万思绪。 “不！”她大叫一声，声音不再温柔，反而有几分歇斯底里。“全力追击，不要让他们逃了！” 她想到了，那边分明有直接进入草原的入口，不用途经危险指数未知的灌木林。 因为气候影响，灌木林并不能正好整个把戈壁沙漠和草原分隔开来，而是到了沙漠中央地带的边缘就断了，呈现出荒漠草原的景观。 也就是说，如果令秦川计划好不顾一切从那边绕路突袭草原，没人拦得住他们。到时候，乌兰会十分被动。 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只是蕾尔格不明白，这入口还是她儿时骑马到处跑才无意发现的，令秦川一个外人，长年在京城中生活，怎么会知道这个入口。 只是，她已经没有时间思考那么多。如果乌兰没有及时阻止，让他们趁虚而入了呢？ 不能忽略这一点点可能。 不仅仅是卓拉格，所有乌兰士兵听到蕾尔格的大喊，都不由得怔住了。 发生了什么事吗？ 卓拉格知道蕾尔格在这种情况下大喊，一定是有原因的，连忙在混乱中向蕾尔格靠近。 “怎么了？难道要让我们的兄弟们也去送死！”卓拉格控制不住自己的语气。 正文 第701章 深陷流沙 方才她们已经耗费了很多体力，如今面对那么多人的围攻，两姐妹纵是武功再高强，配合得再默契，也不由得有些力不从心。 渐渐地，两人身上已经遍是鲜血。有自己的，也有敌人的，实在分不清到底是自己的血更多，还是敌人的血更多了。 而另一边厢，所有的乌兰将士都被逼得进退维谷，个个都杀红了眼睛，可是都还在咬牙坚持。 不断有人被逼到流沙地带，便不断有人沉没下去，死得连尸首都不见。还有的人是坚持不往流沙地带那边去，却被大渝的将士毫不容情地杀掉了。 太阳愈见猛烈，而滚烫的流沙不断吞噬着人命，到处是鲜血的腥味，令人闻之作呕。 令秦川看着卓拉格和蕾尔格不懈地冲杀挣扎，不禁多看了几眼，眸中露出几分若有所思的神色。 思索着，他从背后摸出一支羽箭，搭在弯弓上，箭甫一离弦，便直直射向了蕾尔格的心口。 蕾尔格忙着解决战马前拦着的大渝人，等她察觉到危险的时候，却只能看着那支冰冷的羽箭转瞬间没入了自己的胸膛。 这一箭，可是实打实的。 从战马上摔下来的那一刻，已经感觉到死神正在逼近的蕾尔格心内又是苍凉又是愤懑。她怎么会这么轻易就中了计呢？ 终究是自己轻敌了，死有余辜！ 令秦川冷冷一笑，下一箭已经指向了卓拉格。不过却不是对准她的心口，而是她的右臂。 看到蕾尔格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死去，卓拉格心神俱裂，根本没有留意到还有一支箭是向她发来的。 她只撕心裂肺地叫了一声“妹妹！”便策马而去想要捞住下坠的蕾尔格，猝不及防地右臂也结结实实中了一箭。 她闷哼一声，眼里有泪流下。 她卓拉格向来骄傲强势，已经很多年没有流过眼泪了，今日看到妹妹就这样倒下，她还是忍不住哭了。 蕾尔格还没有死绝，躺在滚烫的沙粒上，只觉得后背渐渐没了知觉，连胸口的疼痛都模糊了。 看到卓拉格不顾一切策马过来，蕾尔格面色一变，眸中倏忽闪过一道光芒。她用尽全力才从长靴中抽出了一把精致的匕首，在卓拉格过来的时候，竭力仰起身子，手中的匕首狠狠一扎马臀。 马儿吃痛，前蹄高高扬起，转眼已经发狂一般往前冲去。卓拉格只来得及稳住了自己的身形，回头去看只看见蕾尔格如同被丢弃的破布一般躺在沙地上，正好一头战马受了惊，生生踏上了蕾尔格脆弱的肚腹。 顿时，那原本轻微的盆骨和脊椎断裂的声音如同惊雷一般在卓拉格耳边炸响。 她泪眼朦胧，却只能任由吃痛发狂的马儿驮着自己远离了。 妹妹这是无论如何也要让她活下来呢，她不能辜负了蕾尔格的牺牲。 大渝人看到这一幕，眼中只有大仇得报的痛快，即使对这对姐妹有几分恻隐，也都不过是短暂的。 对待敌人，他们不会手软。 正文 第702章 蠢货！ “大将军，那个女人跑不了多远的，要不要追？”有人来向令秦川请示道。 令秦川笑了笑，道：“不必，本就是特意留着她给多伦格报信的。” 小将领这才明白过来。 怪不得，大将军的箭法明明极好，刚才完全可以连那个女人一起射杀，最终却只射中了她的手臂。 这一招，双方都是伤亡惨重。不过唯一不同的是，乌兰是全军覆没，逃回去的只有一个乌兰大王姬。 大渝付出的代价也是惨重，不过总算是胜利了。 “全军覆没？！”草原王帐里，传来一声暴怒的吼声。 卓拉格面色苍白地跪在地上，蓬头垢面的，甚是狼狈。右臂的伤口没有处理，还有鲜血不断地涌出来。 “是，”卓拉格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哭音，眼泪却倔强地吞了回去，“妹妹也死了。王弟，都是我的错，你惩罚我吧！” 惩罚，要是惩罚有用，世界上还会有那么多的后悔之事吗？ 只是多伦格心中郁气难平，眸色一厉，狠狠的巴掌便落在了卓拉格的脸上。卓拉格浑身无力，被这么猛力一扇，整个身子便去如同破麻袋一般躺倒在地上。 “蠢货！”多伦格气急败坏地骂道。 卓拉格没有反抗，也没有说话，苍白的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 她清楚地知道，都是她的错。她唯一的同胞妹妹，是被她害死的。 “令秦川——”良久，卓拉格唇齿间只蹦出这两个字。却是破碎的，仿佛是从喉咙中生生挤出来的一般。 听到这个名字，多伦格眸光也微微一闪。他的父亲和妹妹都死在令秦川手里，他心里的恨意不由更深几分。 “你说，你害得我那么多草原勇士丧生，让我怎么面对他们的家人？”多伦格语气森森，问道。 “王，我会赢回来。”听到多伦格的话，卓拉格仿佛恢复了理智和平静。“令秦川说不定正在看着我们呢，我们不能让他们好过！” “你会赢回来？”多伦格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笑了起来，只是笑容格外阴冷。 “一个失败者，你以为你还能领兵吗？” 此刻，多伦格不再是卓拉格的弟弟，而是她的王，她的主宰。 卓拉格咬了咬嘴唇，道：“让所有贵族都作证，我会自断左臂以赎罪，右手留着我继续杀敌！” 多伦格看着卓拉格神情认真而决绝，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罢了，我给你这个机会。这段时间你好生养伤，不过左臂自然还是要断的，你可记得。” 卓拉格目光不知投向了何处，坚定地点点头。 草原这边一片愁云惨雾，大渝这边却轻松很多。虽然损失了不少战友，可是战斗毕竟胜利了，算是他们的牺牲有了价值，所以他们这些还活着的人自然是欣喜而庆幸的。 “都要多亏了大将军的谋略啊。”有人在低声谈论。 “可不是，否则直接和人数众多的乌兰碰上的话，只怕我们都没有福分再在一起了！”便有其他人附和。 正文 第703章 很多人无法理解，到底是什么样的环境，才能造就出这样的将才。令秦川从小不受重视，如今又是进宫成了皇夫，从不接触军事。 可是，一到了战场，他便总是能挽回败局，叫敌方吃瘪。就好像，他能够看透对手的心理一般。 令秦川本人对于这些评论倒是不太在意。 此时将帅营帐中只有他和童衡两个人。令秦川也就没那么多避讳，问道：“近日京城如何？没有出什么乱子吧？” 其实，他担心的还是，他不在，明姬会不会面临什么危险。他总以为明姬是那个需要他保护的孩子，却没想到明姬已经长大了。 已经有了自己决断的能力。 童衡心内叹息，面上却什么也没有表现出来，回禀道：“公子，这段时间确实也有一些小乱子，不过以陛下的能力，都一一化解了。还有一件事，月舞郡主突然回了青州。” 令秦川面上略过一丝诧异，道：“回青州？这个当口？” 童衡很肯定地回答是。 令秦川一下子陷入沉思，“难不成是楠亲王想要趁这个时候有所行动？” 可是也不应该啊。令秦川马上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楠亲王有野心没错，可是他绝对不是蠢人。正在打仗的时候，若是他起兵谋反，大渝便是内忧外患俱全，整个王朝都会陷入风雨飘摇的局面。 楠亲王的帝位自然也就做不长久。 而且，月舞未必会因为楠亲王有所行动，就会离开京城回青州。 所以，这件事情当真奇怪得很。 “公子，裴都尉……”童衡出声提醒道。 令秦川也立马回过神来。是啊，他怎么忘了，还有裴云曜这个因素。 如今裴云曜来到乌兰与大渝的边疆之地，月舞那么在意他，难保不会担心，从而起了暗中跟来的心思。 “让人细心排查，发现月舞郡主的踪迹立刻回报。如果可以，马上送回皇宫！”令秦川当机立断，森然道。 童衡领命：“是，公子。” “我现在写一封信，你让人带回去给陛下。还有一封明信，你通过驿站传回去。”令秦川接着吩咐道。 为了保险起见，令秦川通常传信给明姬，都会准备两份。一份通过驿站传送，还有一份用弦文写，通过他培植的势力特殊传送。 这样，便不用担心被掉包，明姬也能正常收到信函。 无非是汇报这几日的战况，令秦川使用的词句都很平淡，像是正常的将领对皇帝那样。 见不到一句问候，见不到一句软语。 宫中的明姬收到密信，心头有短暂的欢喜，随后就是沉重。 信上除了说首战告捷，还说了别的事情。 明姬冥思了一会儿，就对身后人说道：“去把秦宿叫进来，你们退下。” 晴缨和暮雪便都应声出去了，不一会儿，秦宿进来。 “不知陛下有何吩咐？”秦宿一如既往地声音恭谨。 明姬沉声道：“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去募集更多的钱粮和衣料，尽快运送到前线，不容有误。” 正文 第704章 秦宿很是吃了一惊。 这才开战多长时间？统共不过六七天，前线的粮草就不够了吗？而且，明姬是说“募集更多的钱粮”。 人应该是越打越少才对，钱粮却要更多，可是奇怪。不过还好，去年是个丰收年，今年也没有太严重的自然灾害。 “是，陛下。奴才明白了。”他的疑问都是不好问出来的，他只能执行命令。毕竟令秦川的计划总是比较奇怪，而他的计划，陛下是知道的。 “慢着。”见秦宿就要下去，明姬又开口叫住了他。 秦宿有些诧异，却还是毫无怨言地回转了脚步，垂手静听吩咐。 “给朕拟旨，皇夫出征，朕一个人处理国事深感力不从心，请皇叔进京城襄助。”明姬淡淡地吩咐道。 秦宿却是忍不住心内的疑惑，开口问道：“陛下，敢问这是何故？” 明姬知道他什么意思，当下脸上也没什么表情，语声淡漠：“别多想，只有字面上的意思。” “是。”秦宿连忙低下头，应了一声之后，就马上去办了。 明姬心里隐隐浮现出一个念头，却只能死死压住。这样的念头，实在是太疯狂了…… 肯定大多数的人不会同意。 抬眼一瞧，只见中午还是晴空万里，如今已经阴云密布，时不时划过一道闪电，隐隐有下大雨的架势。 明姬长叹一声。 不知远在边疆的令秦川，此时是不是也在看着天空。 素来听闻那里自然环境恶劣，那边是不是也下大雨了呢？ —— 乌兰接连吃了两次亏，便学了聪明，开始按兵不动。似乎又打上了跟大渝耗着的主意，死活不出兵。 对此，大渝的策略是，一步步靠近灌木林，乃至大草原。 甚至整个大军的驻扎地都向大草原的方向迁移。 这便很有些困难了，因为他们几十万的军队，不可能进去灌木林休息，所以便只能硬生生驻扎在戈壁滩上。 晚上奇冷，白天奇热。 他们选择驻扎的地方倒是经常有大风，所以沙子比较少，勉强可以忍受。可是同样的，很容易会出现沙尘暴，那会是一场浩劫。 水源也是一个问题。 整条奚越河也就下游水面平静，没有波涛，可是每天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取水，也是很麻烦的。 令秦川想要进入草原腹地，再做打算。可惜理想很美好，现实却狠狠给了他和下马威。 乌兰人只顽固地按兵不动，只等着大渝自己把自己耗死。 大多的人不能理解令秦川为什么要这么做。这种情形对大渝来说可是大大不利，他不可能看不出来。 可是他还是这样做了，压住了所有反对的声音。 如今，将士们只是还保留着对令秦川的一丝信任，毕竟之前他逼退了乌兰那么多次。 可是，那么多天了，气候恶劣，水源稀缺，时不时与乌兰小打小闹一场，已经快耗尽了他们的精力和耐心。 一晃，居然半个月过去了。乌兰大军连面都没露，可是大渝的士气已经低迷得不行了。 正文 第705章 令秦川看着也不禁着急，所以，他决定速战速决。 他找来池锦墨，开门见山道：“你应该知道，现在的最关键，就是突破这片险恶的灌木林。而灌木林中没有大型猛兽，最可怕的当属毒虫。” 池锦墨面无表情地说道：“是，大将军，末将知道。” 可是，这又如何呢？他又不是大夫，驱不走那些毒虫。 令秦川“嗯”了一声，手指敲了敲桌面，道：“我听说你上次带回来一个南疆女子，她也女扮男装进入军营了？” 这哪里是听说，当然是查到的。 池锦墨心里都清清楚楚。 只是面对令秦川，他总有一种天生的敬畏，当下只是淡淡回答：“是的，大将军。不知大将军为何关心起一个女子？” 令秦川说得也直白，而且坦荡，“我想请你出面，让她想办法驱散那些毒虫。” 这个法子，令秦川也是今日才想到的。也算是急中生智吧，否则也不用现在才和池锦墨说起。 池锦墨有些怔愣。 “为什么要我出面？大将军的威严，不是比我有用吗？”他问道。 令秦川微微笑道：“因为那个叫做绿姽的小姑娘，不在乎任何人，除了你。她只听得进你的话。” 池锦墨听着这话，却仿佛是惊雷在自己耳边炸响。 绿姽是经常缠着他没错，可是他自己从来把她当做一个麻烦。虽然很多人都用暧昧的眼光看着他们，可是池锦墨从来不以为然。 他还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滋味，当然也不知道被人喜欢该是什么反应。所以，他只当自己不知道。 今日令秦川却当着他的面，清清楚楚地说了出来，没有一丝的迂回。 他不由犹豫了一下。 “真的非要我去说？”池锦墨的声音有几分迟疑。 令秦川心里苦笑一声，却还是微笑道：“是的，非你莫属。” 池锦墨便默默地退了出去。 刚好在自己帐篷前看到了探头探脑的绿姽。 池锦墨目光沉了沉，走近了她。 “我正要找你！你干什么去了？”绿姽极为熟稔自然地靠了过来，笑如春花，说道。 她原本稚气的眉眼已经长开了些，五官精致如精心雕刻，这样笑起来，仿佛连阳光都失色。 想起令秦川说的话，池锦墨向来平静的心情有些异样。 他没说话，一把拉过绿姽，把她扯进了帐篷里。绿姽一脸莫名，却没有反抗。 若是平常，她都要开心死了好么。 池锦墨按着她坐下，然后同样开门见山：“你有办法驱走前面灌木林里面的毒虫吗？” 绿姽愣了愣，一时没能说出话来。她还以为有什么重大的私事，却没想到第一句话是问这个。 池锦墨见她不说话，以为她不同意，便接着说道：“你都看见了，我们和乌兰僵持了半个来月，快要支撑不下去了，如果大渝输了，我们都没有了立足之地……” 绿姽一笑，打断了他，道：“原来你是这个意思啊……好办啊，我可以做。” 正文 第706章 这回换成是池锦墨诧异了。 绿姽却微微笑着，说了下去：“你不说我还真没有想起来呢。原来我还有这等本事，一直没有用出来。” 说着，她摊开雪白的手掌，一条青黑色的小蛇便从她的衣袖中爬了出来，静静地趴在绿姽的手心里。 那对比太过强烈，连池锦墨心头都微微发凉。那条青黑色的小蛇，毒牙还在，信子鲜红，一看就知道有剧毒。 池锦墨更惊讶的是，这条蛇居然是从衣袖爬出来的。可是，为了作战方便，军装都是做成窄袖的式样，那条蛇待在衣袖里面，不会被闷死或者压死？ 绿姽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解释道：“小黑在我的衣袖里面，都是盘着我的手臂，而且时不时挪动位置，不至于死了的。” 若是胆小怕事的人听见绿姽这一番话，只怕要吓出冷汗来了—— 一条剧毒的蛇成天盘在自己的手臂上，还时不时扭来扭去，那该是多么惊悚的事情！ 亏绿姽还说得十分平静，习以为常的模样。 “你要怎么做？”池锦墨心里也有些发怵，连忙转移话题。 绿姽记起来这才是正事。便肃容道：“这条蛇是我的生辰礼物，很是珍贵，别看它小，可足以吓跑那些毒虫，退避三舍。” 血楼宫的宫主给少宫主的生辰礼物，自然是不同凡响的，这一点绿姽说得含糊，池锦墨却明白。 “那便好。”池锦墨点了点头，便没了下文。 绿姽面对他的冷脸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当下也不以为忤，反而贴近他道：“我帮你立了功，你打算怎么回报我？以身相许不？” 池锦墨皱了皱眉头推开她，道：“姑娘家家的，随便说起这些东西，知不知道羞耻。” 绿姽还是保持那笑嘻嘻的表情，道：“这些东西你已经同我说了千万遍，能不能有点新鲜的？我不知道羞耻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对吧？” 池锦墨气得想揍人。 他的话本来就不多，能说出这样的话已经算不错了，还想让他来点新鲜的？ 想着，他决定赶人。 “哎哎哎，”绿姽叫起来，“能不能不要这么绝情！等我帮你立了功，你就喜欢我一下下不可以吗！” 她扯着池锦墨的手臂，说这话的时候神情特别认真。 池锦墨却没有放在心上，只冷笑道：“那也要看是多大的功劳了。” 绿姽顿时眼睛就亮了起来。池锦墨这样说，不就是给了她机会吗？如果这一次功劳不算大，那可以有下一次，下下次。 于是，她转身便回了自己的集体大帐篷。 第二天，她主动找到令秦川，道：“路池锦墨都帮你们开好了，结果我就不关心了。只是提醒一句，看到草木茂密的地方一定要绕过去，还有踩在地上应该会有感觉的，泥土松软的也要即刻绕道，哪怕只有一点点。” 这是在防范沼泽地了。这东西可不必流沙温和，同样的吃人不吐骨头。 绿姽说的是池锦墨都把路开好了，意思是要把功劳给池锦墨了，察觉出来的令秦川眼睛微微一眯，已是笑了起来。 正文 第707章 “这个是自然的。”令秦川说道。 绿姽闻言，也抬起头来笑了一下，道：“大将军自己心里知道，我也就放心了。” 其实令秦川比较想知道绿姽究竟是用什么办法驱走那些毒虫的，不过问这样一个问题意义也不大，他便缄口了。 只点头致意，让绿姽回去了。 童衡在令秦川身后，有几分迟疑地说道：“公子，我们这样便过了灌木林，会不会有些太过轻易了？多伦格时刻派人盯着我们大军的一举一动，只怕不会让我们如意。” “这个，我自然知道。所以，越是轻易，越要做好万全的准备。”令秦川面上并没有一丝异常，显然，他也想过了这个问题。 童衡突然想到一件事情，神情突然变得有些奇怪，道：“公子，手下人回报说，有人看到神似月舞郡主的人，前几天进去了涪城，然后就失去了踪迹。” 这样一个消息传来，令秦川也不免惊讶，道：“怎么会没了踪迹？” 童衡摇摇头，也是万般苦恼：“属下让他们在涪城里搜寻了，现在还在等消息。请公子放心，若是找到了月舞郡主，属下定会第一时间让人把她送回宫里。” 令秦川陷入了沉思，没有立时回应童衡的话。童衡也不动，只是静静等着。 他知道，令秦川只是在思考。 月舞郡主出宫却不回青州，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来找裴云曜的。她也的确是往这个方向来了。 可是，裴云曜是在前线，奚越河流域，月舞郡主却在边线城——涪城里面失去了踪迹，这不是一件十分古怪的事情吗？ 不是死了，就是被人掳走了。 无论是哪种可能，都是不好的。令秦川和明姬的心情怕是都要受到影响。 “我知道了，你派人盯紧点，务必把郡主找出来。若是她出了城，一定会有踪迹，你们用点心。” 令秦川打破了沉默。 语气还是淡淡的，可是分明也有着担心。 “是，公子尽管放心。”童衡肯定地说道。他就不信了，好好一个大活人，还能凭空消失了不成？ 令秦川挥了挥手，童衡便会意地退了出去，帐中只剩下了令秦川一个人。 令秦川眉头深锁。在这个当口上，月舞居然出了事，若是明姬知道，一定要担心了。不过也不能瞒着她，让她知道也没什么。 令秦川却以为，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透着古怪。为什么月舞一路过来都没事，却偏偏在离前线最近的涪城不见了？ 这个时候，正是大渝打算主动进攻的时候。可要是说多伦格察觉到了什么，也不对。 月舞一个弱女子，能做什么？还能影响大局不成？ 天色渐渐暗下来，令秦川觉得帐中光线有些昏暗，点起了蜡烛，却让头脑更加烦乱。 没奈何，只能捧起了一本兵书，默默地读了起来。 空气中渐渐带了丝丝凉意，模糊的远方又响起了苍凉的歌谣。只是那声音，却是十分沙哑了。 已经失去了希望的样子。 正文 第708章 令秦川凝神听了一会儿，却也感觉自己的心境都被影响了。这些大渝士兵果然还是不能在恶劣的环境中待的太久，太久了，斗志都被消磨殆尽了。 中原的士兵，本就比较擅长攻城略地和守城。 如今这个时候，最是需要一个痛快的胜利，冲散多日的抑郁。 但愿，明日能够马到成功。 第二日，令秦川一命令大军行动，便早有乌兰侦察兵禀报了乌兰王和王姬。 所以，乌兰的大军也很快守在了灌木林后面。浩浩荡荡的大军，目光越过参差不齐的灌木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不过，大渝的将士数量也还是十分可观的。只要冲过这片灌木林，在数量上大渝还是有些压倒性的优势。 众人都紧抿着唇，面容紧绷，盯着灌木林后乌兰大军的目光好像能够喷出火来。 在乌兰大军前面的卓拉格却是更为咬牙切齿。她已经因为自己的错误而失去了一天手臂，这笔账，她算在令秦川的头上，算在大渝的头上。 这场仗，她发誓，若是让大渝大军过了灌木林，他们乌兰再次落败，她便不再苟活！ 多伦格倒是神色淡漠，从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来，只是一派威严肃穆。 令秦川冷冷一笑，把手高高一扬，又重重挥下。一句话都没有说，可是自有一番宏大的气势逼人。 所有的大渝士兵看见这个手势，都明白了自己主帅的意思，顿时只咬牙向前冲去，竭力忍着心里的恐惧，进去了灌木林。 虽然说是灌木林里的毒虫都被驱赶走了，可是很多人还是半信半疑。这么多毒虫，他们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驱走的，当然不会轻易相信。 但军令不可违，他们只能豁出去了。 而一看大渝行动了，多伦格也高声下令让乌兰士兵进灌木林阻拦并且杀敌。 灌木毕竟低矮，这么多人一起行走难免不便。士兵的脚步便有些受阻，在里面动手也多有不便。 所以，一时倒是分不清个子丑寅卯出来。 到底是大渝会通过灌木林，还是乌兰会死死挡住大渝前进的步伐，一切都是未可知。 令秦川也冲了进去。其他士兵都是不用战马的，可是令秦川是大将军，还是有的。 可是这样，他就会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之内，危险自然加倍。在灌木林中左冲右突杀敌的同时，还要应对从四面八方飞来的流箭。 只是一时不察，令秦川肩上便中了一箭。 鲜血淋漓，可是令秦川却看都没看，哼都没哼一声，继续消灭着面前的敌人。 渐渐地，几个小将领围在令秦川身边，形成一个小圈子，这么冲出去，竟然也冲出了一条路。 只是不时传来有人陷入沼泽的惊叫声。濒死之人总是害怕到极点的，所以叫得很是凄厉，让人听着都要打寒颤。 也不知道到底是大渝的人，还是乌兰的人。这都是不可避免的事情，只能看着沉没的人的方位，尽量远离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杀红了眼。 正文 第709章 “令秦川！”突然，一个尖利的女声响起来。这是卓拉格的声音，令秦川认得出来。 他本就知道，如果卓拉格上次死了，她不会那么痛苦。可是，为了让多伦格受挫，他还是放卓拉格回去了。 而且，还用箭射伤了她的右臂。可她还能上战场，说明那一箭并没有废了她的右臂。 令秦川对她终究还是有几分隐约的愧疚，听到她尖利充满恨意的声音，终是忍不住回过头去。 也许是这心软来得太过不合时宜，令秦川还未完全回过头去，便见到一匹毛色黑亮的战马驮着卓拉格风一般飞驰而来，踏倒了一大片的灌木林，不知伤到了多少人的眼睛。 卓拉格还是一袭红衣如火，完全不因为蕾尔格的死而有所忌讳。那长长的马鞭转瞬便到了令秦川眼前，眼看着就要绕上令秦川的脖子。但他手上的长枪还刺在一个乌兰士兵的身上，此时再扔掉长枪徒手抓住那长鞭也是不可能的了。 令秦川这才反应过来，刚才卓拉格那声充满恨意的“令秦川！”就是为了扰乱他的心情，以免他很快反应过来。 死了一个妹妹，卓拉格倒是知道该怎么打败敌人。 令秦川瞳孔骤然紧缩。 从来没有觉得死亡居然离他这么近。他只来得及把头往侧边偏了偏。 卓拉格一看，手上的长鞭抖了几抖，居然加强了攻势，缀了流苏的鞭尾已经扫过了令秦川的脖颈，带起一阵****的感觉。 却是死亡的逼近。 “大将军！”电光石火之间，不知谁大喊了一声，直接就把笨重的长枪投掷了过来。 正好打中了卓拉格的长鞭。 长枪锋利，可卓拉格的长鞭也是掺了银丝绞出来的，自然不会被割断。 可是，却也打偏了她的长鞭的方向。 本来灌注了十分的力气，一下子都失去了着落点。 卓拉格万万没想到还有人能用长枪打偏她的长鞭，一时惊怒不已，往长枪投来的方向看去。 赫然是裴云曜。 此刻他手心里也全是冷汗，方才看到令秦川命在旦夕，他是真的慌了。如今士气低迷，如果再没了令秦川主持局面，他真的没法想象军队会变成什么样子。 还好，他还能保持冷静，及时把长枪投掷了出去。但那一直加速的心跳却是一时没办法平静下来。 令秦川早已回过了神，对着裴云曜的方向微微点了点头。裴云曜没了武器却是十分被动，只能守不能攻，令秦川立马抽出了一直佩在腰间的长剑，扔过去给了裴云曜。 裴云曜顿时欣喜起来。 令秦川的佩剑，自然不会是凡品。等这场仗结束了，可要把这把剑讨来才行。 看着他们两个人配合默契，卓拉格却是越发恼羞成怒。 怎么又是这个小子！上一次，她要去会会令秦川，也是这个小子缠住了自己，让她走开不得。 她已经明白了过来，裴云曜上次受伤，定然也是一场戏，可恨自己还很是欣喜，以为是自己找到了他的破绽！ 正文 第710章 卓拉格恨得牙痒痒，恨不得把那个小子也千刀万剐，可是她还是清醒的。 眼下，令秦川才是最重要的。 想着，卓拉格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狠厉，长鞭再次扬起，却被早有准备的令秦川挡住了。 两人一来一往的缠斗在一起。 可是，令秦川的身手本就不是裴云曜能比的，卓拉格连裴云曜都赢不了，更何谈令秦川？ 更何况，卓拉格没有了左臂，这样缠斗总是感觉处处掣肘。 只几个回合下来，卓拉格已经感觉体力有些不支，却还是强撑着。心中对于妹妹死了的悲痛，全都化在一招一式之中。 到最后，卓拉格已是步步杀招，完全是要两败俱伤的打法。 令秦川自然瞧得出卓拉格的心思，只轻叹了一口气，仍是从容应招，神色也没有变过。 只有眼神深处透出一抹淡淡的悲悯。 令秦川手中的长枪终是挑断了卓拉格的手筋。淋漓的鲜血喷涌而出，卓拉格绝望地闷哼一声，已是再也拿不起她的长鞭了。 卓拉格坠下马去。 令秦川却看也不看，直接转身。又去对付其他想要杀他拿奖赏的乌兰将士了。 他知道，这样的卓拉格，肯定是活不下去了，即使她并没有什么致的伤口。 因为，废了双手的卓拉格，以她的骄傲，肯定是觉得没有脸面再活下去了。 果然。坠下了战马的卓拉格，只是死死盯着自己被挑断了手筋，不断涌出鲜血的手，眼神中迸发出鲜明强烈的愤恨。 没了手，那她活着还有什么用？ 令秦川，你果然够狠，当初看上你，怕是我一生的错误……尽管这一生，那么短。 卓拉格闭上了眼睛，仿佛沉睡。 “大王姬！”不知是谁，用着乌兰话高声喊着。顿时，有好几个声音都这样喊起来。 卓拉格却不想听，渐渐地，她真的什么都再也听不到了。 另一边，乌兰自己应付得十分吃力了。 在灌木林里，其实他们的战斗力和大渝人也没什么两样，那是因为有了灌木的阻碍。 而且，本来只有他们才能避过毒虫的袭击的，可是为什么到了现在，根本没有一只毒虫出来？ 毒虫到底去了哪里？难不成都被大渝事先消灭了？可是，这分明不可能啊…… 乌兰人本来满溢的信心，顿时被打击得只剩下了一片仓皇。 而反观大渝，则是因为确实没有毒虫出来，而变得斗志昂扬，越发努力得砍人，进入灌木林的乌兰士兵快速地消减。 还在灌木林外面观察着这一切的多伦格也不由得变了脸色。他不得不下了命令：“更多的人，去把灌木林围起来，绝对不要让任何一个大渝士兵过来！” 众人纷纷响应，把灌木林围了起来。可是，大渝人眼看着胜利在望，都是疯了一般要闯出去，很多要阻挡的乌兰人，都被毫不犹豫地杀掉了。 多伦格这才深深地感到心惊。 他知道，这段时间耗着大渝的士兵，没有让他们立刻造成伤亡，却是让他们都快疯了。 所以，有可以摆脱那样的生活的机会，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抓紧。 正文 第711章 多伦格咬牙。 难道这个时候要下令撤退吗？这是不可能的。如果不撤退，那就要死扛到底，但大渝士兵极有可能冲破他们的包围，越过灌木林，向草原内部进逼。 终究是自己太看得起那些毒虫了！同时也看低了大渝士兵，甚至看低了令秦川。 令秦川被阻挡在灌木林外面，被迫在戈壁滩上驻扎，分明是为了磨炼大渝士兵的意志。 他为了挫己方士兵的锐气，也为了迷惑他多伦格的视线，竟然不惜让自己也深陷那样令人绝望的境地。 这样的决心和毅力，以及谋划能力，都不是一般人能够有的，还瞒住了所有人。 多伦格这才佩服起令秦川来。但是，这也绝不代表着，他会退让。如果这一次放弃了，乌兰又要向大渝臣服，缴纳岁贡，这样的屈辱，他绝对不想要再忍受。 “给我坚持住！谁能够取敌军主帅项上人头，赏赐黄金千两，绸缎百匹，牛羊和美女若干！”多伦格心下一狠，高声道。 这样的赏赐，无疑是充满了诱惑的，乌兰人一改之前被打击的衰颓，脸上的神情都变得跃跃欲试起来。 大渝士兵听不懂多伦格用乌兰语言说的话，可是看到乌兰士兵一下子变得异常兴奋的脸庞，都不由得心内一凛。 但是，什么也不能阻挡住他们的脚步。眼看着踏出灌木林他们就能有干净的水源，舒适的驻扎地，还能够给敌军重重一击，他们不可能再往回走！ 多伦格眼看着双方又陷入了令人压抑的胶着状态，不由得也加入了战斗。 他天生神力，双手的弯刀在日光下闪耀着凛凛的寒光，所过之处，便有生命的陨落。 一时间，四野都是震天的拼杀声。隐藏的沼泽地也在静静地吞噬着人命。有的人还没有来得及发出惊叫声，便猝不及防沉没了下去，有的人则是一脚踏空，却是越挣扎越是深陷，眼睁睁看着自己沉下去，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太阳光初盛，激烈拼杀的众人身上都被汗水浸湿，浑身也溅满了鲜血，看起来如同鬼怪。 忽然，本来晴空万里，天上却突然飘来了几朵乌云，随后快速地越聚越多。不多时，便狂风大作起来。 冷风袭来，本来大汗淋漓的众人都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草原大漠的天气，果然是变化无常的。 只是此刻两军交战，事先哪一方都没有想到天气突变，一时心中便多了负担。 这风刮得异常猛烈，大家都是身强力壮的成年男子，又长年在战场和练兵场上厮杀，可是竟然也觉得有种要被风吹得飞起来的感觉。 令秦川偶然往身后一瞧，发现那片戈壁滩已经是飞沙走砾，渐渐有向这边席卷而来的趋势。 淡定如令秦川，也不由脸色一变。 他明白，此时纵然是想要撤退，也是不可能的了。不过，他本来也没有想要撤退。 “我们回不去了！向前走不一定会生，可后退却一定是死！将士们，不要畏惧，这点风雨我们还闯不过么！”令秦川适时地大声鼓舞道。 正文 第712章 大渝士兵听了令秦川的话，一时间斗志昂扬。他们自然也都明白戈壁滩上的环境情况，若是往回走，不用乌兰人追击，他们便会才黄沙无情地埋没。 “杀！”不知是谁大吼一声，顿时，众人云集响应，一片杀声。 乌兰人自然不甘示弱。他们也是要保卫自己的家园的，不可能肯让大渝人这样轻易得逞。 双方都不肯撤退，短短时间内又是伤亡无数。 狂风呼啸，可是所有人都不去管，只是坚定地手起刀落，砍死每一个想要杀自己的人。 两军短兵相接，与此同时，狂风之中也伴随了豆大的雨点，狠狠地冰冷地砸在每一个人溅满了鲜血的脸上、坚硬的甲衣上。 风雨的声音太大，竟然也几乎盖住了兵器的碰撞声和将的惨叫声，如此竟然显得格外的寂静，只有风声雨声，不断地呼啸…… 只有身处其中的人知道，有多么的惊心动魄。 突然，风雨飘摇的空中飘起一阵歌声，气势磅礴，似金玉相击，钟罄齐鸣，隐隐有穿透风雨，直达人心的力量。 所有人皆是一愣，手上机械似的厮杀动作略有迟缓，竟然都是微微出神，倾听着那磅礴又苍茫的歌声——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所有人心里都是一震。 包括乌兰人。虽然大多数的乌兰人不懂得中原话，可其中还是有一部分的人懂的。 就算听不懂，可是也听得出，这样的歌声蕴含的威力会有多么大！ 这是《诗三百》里面秦风篇里的《无衣》。秦人一向被称为是虎狼之师，就是因为他们有十分强大的军队，还有同仇敌忾的精神。 无论如何，他们战场都会团结在一起，共同对敌，誓要把敌军杀得寸甲不留！ 这首《无衣》，则正是鼓舞士气最好的战歌！ 军营里的人，可以没有学问，因为是不是文盲和上战场杀敌并没有什么直接的关系。可是，关于战歌，却一定是人人能够张口就来的。 军营中每一个或枯燥或紧张的夜晚，战歌都是士兵们唯一的精神食粮。 大渝人本来已经有些无神的眼中都是霎时间光芒大盛！向着歌声飘来的方向看去，却发现，令秦川一边冒着风雨冰冷无情地收割敌兵的性命，一边神情肃穆，唱出动人心魄的战歌。 顿时，所有大渝士兵又都专注于眼前的敌人，口中低声地唱起来，那是和令秦川唱的一样的歌，《无衣》——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一个人唱，还算是低声，可是成千上万的大渝人都在低声唱着，造出的气势也是十分磅礴。 正文 第713章 乌兰人听着那如同安魂曲一般缠绕不去，可是又如雷雨磅礴的歌声，不由得都是头皮发麻。 在这样的歌声的鼓舞下，大渝人都是更加不要命地砍杀着，每个人脸上都是庄严又肃穆，带着视死如归，也带着渴望胜利的坚定。 也许，这个中原的民族，他们从不曾真正了解过。 多伦格听着那在空中盘绕不去的歌声，只觉得心情异常烦躁。可是，越是不想听见，那歌声越是如同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争先恐后地涌入他的耳朵。 岂曰无衣？与子同仇！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 多伦格只觉得想要逃离。 他从来没听过这么邪门的歌声，仿佛一高一低，此起彼伏，又如同潮水一般连绵不绝，想要斩断，又斩不断。只能形成心头的一根刺，拔也拔不得。 “给我挺住！”多伦格恼恨地大吼一声。 可是来不及了，他话音刚落，乌兰形成的包围圈就被凶猛而士气高涨的大渝士兵打出了一个大大的缺口，纵然又有人快速填补上去，也是无济于事。 多伦格面色铁青。 令秦川果然是好样的。 本来双方都是筋疲力尽，又在这样恶劣的狂风暴雨之中作战，大渝士兵很少经历过这样的情形，自然很容易士气低迷甚至厌战。 而乌兰不同。他们世世代代生活在草原一带，为了生存也要和其他的部落打仗，比现在更恶劣的天气也不是没有遇到过，自然不会那么容易惊慌失措失去耐心。 若是继续僵持下去，赢的只能是乌兰。 可是令秦川只用了一首歌，就扭转了败局，实在叫他恼恨，也不得不佩服。 这样的战歌《无衣》，不仅仅是为了恢复大渝士兵的士气，同时也是为了扰乱乌兰士兵的心智，让他们自乱阵脚，从而露出破绽。 令秦川长年身处权力的中心，可是在那样的漩涡中他不仅全身而退，还替明姬守住了皇位，稳定了朝堂，手段自然是厉害的。他尤其善于把控人心，这个多伦格也是知道的。 可是，他没想到，关键时刻他竟然能够想出这么离奇的法子，转瞬之间扭转了局势。 很好，看来备用的后招，很快就要提前用了…… 多伦格眸中寒光一闪，唇角微勾，现出一抹邪肆的笑意，如同妖魔的狞笑。 想着，他命令所有人加强手中的攻势。他只想尽最后的努力，如果能够扳回来一局，那自然是好的。 如果不可以，那也没什么，只是一场战役的失利罢了，这场战争不可能就此结束。可是，令秦川必定不能活，至少，不能好好地活。 那一个缺口，却是更加激励了大渝士兵，乌兰士兵则应对得比较仓皇了。 不一会儿，大渝人已经完全冲破了乌兰的包围，大片大片的人不由自主地往后退，所有人都处在了草原开阔地带。 大雨还没有停，大渝士兵却蓦然觉得心头一松，只感觉闯出来之后呼吸到的空气都是那么的新鲜。 正文 第714章 地势开阔了起来，众人也都没有了那么多的掣肘，都放开了手脚。一时鲜血飞溅，只觉得又是动魄惊心，又是酣畅淋漓。 没有一个人身上不带着伤。 甚至每一个人脸上都带着狰狞，恨不得把所有敌兵置于死地。往日的谈笑风生，早就被他们抛诸脑后了。 正是关键时刻，可是那本来停了片刻的歌声却又突兀地响起来。却是比方才初初响起时更加的高亢，尽管那嗓音已经有了几分沙哑，但反而增添了几分苍凉肃穆。 显然，令秦川方才高声地反复唱了那么多遍，嗓子也受不了了。 还是《无衣》。更加激烈，仿佛伴随着鼓点，一阵一阵如同浪潮，重重击打着听者的心灵。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 …… 这一次，没有人跟着唱，只是每一个活下来也冲了出来的大渝士兵，都抓紧了手中的武器，面无表情的脸上不约而同地流露出强烈的煞气。 只不过这煞气是对着乌兰士兵罢了。 乌兰士兵心中再次一凛，绷紧了神经对敌。 多伦格心内焦急，却还是冷笑一声，随手招来一个副将，附耳吩咐了几句话。 这个副将是他的心腹。他要做的事情，副将也都知道。所以，听了多伦格的吩咐之后，副将让一个同伴掩护着，悄悄从大军的后面离开了。 却不知道是绕道去了哪里。 多伦格一看地势开阔了，自己伸展的空间也开阔了起来，不必担心这担心那的，便果断地下令道：“兵分几路，分散开来，不要被围困住！” 多伦格这样下令，所有乌兰士兵都明白了他的意思，便都默契地各自分散开来，又形成小股小股的势力。 很快，乌兰人都不知不觉慢慢绕了出去，这样，大渝很容易就会被反过来围困在里面。 可是大渝也不是吃素的，乌兰这么明显的举动，他们虽然因为不大习惯草原作战而有些被动，可也阻止了这些小股势力再次融合在一起，把大渝围困在里面。 所以，谁也占不到便宜，胜负也未可知。 令秦川和周长风、裴云曜、池锦墨几个也都身处其中，殊死拼杀。每个人身上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绿姽女扮男装，却是一直跟在池锦墨的身边，每次他有危险便会出手帮助，所以池锦墨倒是身上受伤最轻的那个。 令秦川和周长风都是一起上过两次战场了，配合默契自不必说。再是裴云曜，不知怎的竟是伤口最多最严重的，被雨水冲刷，脸上更是透出可怕的苍白。 体力早已有些不济，可是他还是咬牙坚持着，神色的坚毅更是没变过，让很多人都忍不住敬佩。 草原毕竟不同于别处，乌兰再熟悉不过，所以纠缠得越久，大渝的劣势便更加显示出来。 令秦川暗道不好，一咬牙，便策马进了敌兵最密集的地方。 裴云曜一看危险，也要随着进去，可是又被敌方一个浓眉大眼浑身煞气的大将缠住了。 自己体力不够，纵然身手比对方灵便，也讨不得好处。他不由恼恨，同时感觉心中升腾起不安。 正文 第715章 而就在不远处，一直安静地注视着令秦川的动静的多伦格，看到他真的闯进了人群密集的地方后，唇边终于扬起一抹快意的笑容。 接下来，就要看那个人是否会抓时机，又是否识时务了。 一想到，这场战斗过后，令秦川便会落入他多伦格的手中，他心里就止不住的兴奋。 他不在乎用什么样的手段，诬兰的进犯本来就让大渝的百姓认为是不光彩的了，那么他使出什么手段也不会有更坏的影响。 那边，裴云曜因为身上多处受伤，刚才的对敌中体力损失又很是严重，此时雨水冷冷地冲刷着，对方步步紧逼，他已是感觉有些支持不住了。 但他知道他绝对不能有哪怕短短一刻的松懈。因为只要松懈了，自己的弱点就会被对方毫不犹豫地狠狠踩住，等待他的会是死亡。 又或者，有比死亡更加糟糕的结果。只是有那么一种预感罢了。 忽然，雨帘之中似乎闪过一抹晶亮，快得像是裴云曜的幻觉。那抹晶亮细细的，像是一根长针，可是末端似乎又有如墨的漆黑，看起来分外诡异。 可是裴云曜没能细究，敌方大将已经把刚巧错过裴云曜脖颈的弯刀一反转，微有停顿，似乎是他往不知名的远处看了一眼，弯刀的锋芒便更加凌厉地袭来。 “云曜！……”裴云曜急急避开，堪堪躲过了这一次的杀招，恍惚间好像听到一个渺茫的声音，呼唤着他的名字。 那声音，竟有几分凄厉。穿透重重雨帘而来，早就失了原本的音色，只余那微微动人心魄的力量。 可是戛然而止。 怎么会有人这样叫他？ 裴云曜心头闪过疑惑，立马想到也许是自己危急关头出现了幻听，那也未可知。 对方的弯刀不肯退却，连绵不断地攻来，虽然减少了杀伤力，可是也让裴云曜应付得很是困难。 几乎没有人看到，那个原本高高骑在战马上浴血搏杀的令秦川，突然后颈一痛，紧接着一阵酥麻传遍全身，他便栽下了马去，瞬间没了知觉。 多伦格却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了这一幕，顿时心头狂喜，乃至于指尖都微微颤抖。 他招来身后的两个副将，低声吩咐了几句。 其中一名副将便从后方押来一个头脑低垂的人，后背插着一支箭，看样子是受了重伤昏迷着。 而另一名副将则趁着所有人都在酣战，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动作，飞快地跑到坠下马的令秦川身边，把他扶起来架到自己肩膀，便直接把令秦川扛走了。 令秦川原先的位置，则由那个背后插着一支箭的那个人顶替了。 的确没有大渝人注意到他们的动作，见到的几个诬兰士兵也被那两个副将用眼神吓住了，不敢再想，也不敢乱说话。 虽然，那活捉令秦川或者砍下令秦川首级得到的奖赏都格外诱人。不过再诱人，也不会比自己的性命来的更珍贵。 “把他先带回王帐！”多伦格看着昏睡的令秦川，心中虽然愤恨难抑，恨不得立刻把他杀掉，但还是忍住了。 正文 第716章 之前不管哪一次见到令秦川，他都是一副冷淡平静而又云淡风轻的样子，多伦格早就看不下去了。 为什么令秦川出身如此低贱，只是依靠着大渝先帝给他的皇夫的位置才能达到如此的高度，却一点自卑也没有？ 为什么他会如此的云淡风轻？不会嫉妒不会发怒？为什么他能够把所有的一切都掌控在手里？ 多伦格对于令秦川的愤恨，也许并不完全是国仇家恨，或许还有嫉妒。 那个不一般的女人，至高无上的女帝，喜欢的也是令秦川。他明明比令秦川高贵俊美，可是明姬完全不为所动。 他倒是想要看看，令秦川此次屈辱地落在了他的手里，还能不能保持那样的云淡风轻！ 想到这里，多伦格俊朗的五官微微扭曲，看起来有几分恐怖的狰狞。 但是，令秦川可是人才……自己又是这么的惜才……可真是难办得很哪。 另一边厢，裴云曜和池锦墨他们都在努力抵抗着敌兵，不惜伤痕累累。尤其是裴云曜，身上的甲胄都被那闪亮的弯刀劈开了一块，却还是咬牙硬抗。 雨也渐渐停了，风却还未止歇，只是小了些，吹在淋得透湿的士兵身上，如同冬日寒冰那般彻骨。 终究是大渝士气高亢，又时时刻刻记着不能再退回去，在这样的恶劣天气下咬牙坚持杀敌，诬兰渐渐被杀得四散溃败。 多伦格见势不妙，自己又已经掳劫了令秦川，便直接下令退兵。 再不退，双方都捞不到好处，诬兰还有可能被疯狂的大渝士兵杀得全军覆没不可…… 本着穷寇莫追的原则，见诬兰主动撤退溃逃，周长风便吩咐不必追了。 反正这是草原，是诬兰的地盘，再怎么追也是没用的。 经历了一番生死搏杀，战后的草地上到处都是残肢断体，鲜血横流，把深绿色的草都染成了紫黑色。 所有人都静静地拿着自己的武器，喘息着，平静着自己的心情，悲痛于死去的同伴，劫后余生的欣喜，还有深深的余悸…… 五味陈杂。 此战，双方都损失惨重，大渝更是一连折损了三个骁勇善战的副将都尉等。 存活下来的士兵也从几十万变成了几万。 裴云曜受了重伤，正是需要军医救治的时候，几个小兵连忙扶着他去找军医。 本来裴云曜也十分顺从，可是走了几步又突然一个激灵，想起了什么，猛然转过身大声问道：“大将军呢？他去了哪里！” 令秦川身为主帅，不可能无缘无故不在的。可是，自从令秦川冲进了敌兵密集的地方，裴云曜竟然就再没有看见过他的身影了。 该不会…… 裴云曜想到那个可怕的可能，不禁身子一颤，随即狠狠甩了甩头，想要把那个猜测甩走。 不可能的，那样优秀的人。 而且，他受的伤不如自己重，身手又比自己好。 听到裴云曜高声的问话，所有人都下意识地向四周搜寻，希望能够看见那个高傲孤清，而又气势不凡的大将军。 可是，居然一无所获。 正文 第717章 令秦川本来就不是那种话多，或者十分豪爽的人，只是从一些细节之中能够看出他的洒脱不羁。 即使胜利了，大将军也绝不会是带头欢呼的那一个。反而是危急关头，总能听见他的鼓舞。 所以，令秦川平日里并没有太大的存在感。如今所有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面，竟然也没有想到，令秦川一直不曾出现，不曾被人看到过。 “没有见到大将军！”终于，有人仓皇地喊了出来。 裴云曜的心便沉下去。 将士们也渐渐骚动起来，心头涌动着的都是不安。他们打了胜账，这是十分值得高兴的事情，即使付出了很大的代价。身为大将军的令秦川此时不在，怎么都说不过去。 令秦川能去哪里？去哪里都不可能不让任何人知道啊！ “童衡呢？”裴云曜脑子一转，便马上想到了这个人。他是令秦川的心腹，令秦川的去向他总该知道个一星半点。 一时，所有人又开始找起了童衡。连周长风这么沉默寡言抑或池锦墨那般冷漠的人，神色都不由得带了一丝狐疑和焦急。 “卑职在！”很快，便响起了一声响亮的应答。不过，这中气十足的声音中，不复往日的冷静，而是多了几分冷沉。 正是童衡的声音。裴云曜等人不由都循声望去。 只见童衡也是浑身湿透，甲胄之上沾满了鲜血，右手臂上有一道长长的豁口，深可见骨，血还在一滴一滴流下来。 看起来分外恐怖，仿佛地狱来的修罗，浑身带着煞气。 裴云曜不顾伤势，挣脱了两个小兵扶着他的手，向童衡快步走过去。 “怎么回事？大将军找到了？……”裴云曜焦急地问道，目光又落在童衡的右臂，“你这伤很严重。” 童衡的脸恰好被裴云曜的身躯遮挡住，没有其他任何一个人看得到他的表情。 此时，他面上才流露出一丝焦急和凝重，对裴云曜一字一句地说道：“卑职无妨。这件事情很蹊跷——公子被人掳走了，但是留了个中了箭的替身在那里。卑职右臂伤了没有办法移动，还请裴都尉不要声张，把他当成公子，叫人立起大帐，扛回去安置好，请军医救治。” 童衡的语速很快，彰显着他的心情。可是，裴云曜也不是一般人，很快消化了这番话。 但他还是忍不住惊怒：“被乌兰掳走了，还留了个替身？！” “是。”童衡回答得依然迅速，带着裴云曜来到那个替身的旁边，蹲下来给他看清楚。 “足以以假乱真，只是依旧被卑职瞧出了不对。还请都尉万万守口如瓶，不要因此动摇军心。”童衡继续说道。 诬兰人如此无耻，竟然做出这样偷梁换柱的事情，把令秦川掳走了。童衡虽然没有说，可是他心里已经酝酿了滔天怒火。 只是他也知道，此时发作并没有好处。公子不在了，他不能再不顶用。总有一天，定要把公子救回来。 裴云曜郑重地点点头，高声道：“池锦墨！” 正文 第718章 池锦墨看到这边奇怪的情况，早就想过来一探究竟了，其他人同样心里也是躁动不安。 此时听到裴云曜的呼声，池锦墨没有一丝停顿，立刻过去。周长风眼看着将士们也都一副想要过去的样子，便熄了想要跟着过去的心思。 总有人要主持大局。他们定是有什么不能让士兵们知道的事情，自己要及时阻止，不能坏了大局。 “怎么了——”池锦墨的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了脸色苍白躺在肮脏的草地上的“令秦川”，剩下的话便忘记了出口。 “大将军？！”他低低地惊呼一声。 他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看见自己一直敬畏的大将军会这样毫无生气地倒在自己面前，脸色和唇色苍白得可怕。 裴云曜站了起来，对池锦墨说道：“这件事不该瞒着你不说，只是时间有限有些事情没办法说清楚。你只需知道，眼前这个不是真的大将军，而是一个替身，真正的大将军被诬兰人掳劫生死未卜。为了使军心稳固，你把这个假的大将军带回去请军医救治，万不能露出马脚。” 裴云曜的语速同样很快，带着不容置的坚定。 纵然池锦墨本身对裴云曜这样的人物有种近乎本能的厌恶，可是这件事情关系到了太多，他也不会反对裴云曜的话。 他的反应要比裴云曜方才要平静得多，只是眸光冰冷地看了一眼地上的“令秦川”，淡淡地说道：“放心好了。” 说着，他蹲下身，童衡和裴云曜便帮忙把“令秦川”扶上了池锦墨的后背，由着他一步一步稳稳当当地往刚刚支起的大帐走去。 这样，所有人便都看见“大将军”背上插着一支箭，脸色苍白地伏在池锦墨的背上，眼睛紧闭，显然是昏迷了。 大将军受了伤，将士们不免又七手八脚地想要去帮忙，却都被打发了。 原因很简单，“大将军”重伤，大夫救治需要安静，静养更不能在人多嘈杂的地方。 众人便都住了手，只默默地祈祷别出什么事情。 战场上那些千钧一发的时刻，是令秦川一首战歌力挽狂澜，鼓舞了士气，才能让他们凭着心中一股劲儿赢了这场战役。 现在亲眼看到“大将军”杀敌受了重伤昏迷，没有一个人不是真心关心他的伤势的。 也许令秦川的计策并不是特别高明，只凭战歌便鼓舞士气，可是却是实实在在有效的，这所有人都看得到。没法否定。 大帐里，周长风和池锦墨等都在，死死盯着正替“令秦川”诊脉的大夫，眸光锐利叫人不敢逼视。 军医的身上不由得渗出了层层冷汗。小心翼翼地取出了箭头，又小心翼翼地处理了伤口，包扎好。 做完这一切，感觉自己的头都有些晕了，身上的冷汗风干，到底让人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如何？”池锦墨冰冷地开口问道。 军医暗自擦了擦冷汗，答道：“将军与中郎将不必担心，大将军这一箭并没有伤到要害，如今伤口处理好了，只要按时上药，好好修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正文 第719章 “是吗，刘大夫？可是我看大将军伤得很重，整个人也一直昏迷不醒。刘大夫你再看一看，你确信你看得没错？”突然，一个平淡的声音插进来，却蕴含着无形的威压。 刘大夫见裴云曜质疑自己的医术，一向高傲的他又怎么能忍受，当下他就开口想要反驳。 可是“确信”二字还没有来得及出口，看到裴云曜那似笑非笑又冰冷到极处的眼神，刘大夫却差点闪了舌头，彻底说不出那两个字来了。 池锦墨看到裴云曜带着伤来了，下意识站起了身，却又不发一言。 裴云曜明明自己身受重伤，却刚刚包扎好就来了大帐，显然是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必须用特殊的手段掩盖大将军被敌方暗中替换的事实。 裴云曜也看了池锦墨一眼，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他配合自己。池锦墨分得清轻重缓急，当即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眼神投向大汗淋漓的刘军医。 “这……请几位军爷容草民再好好看一看。”刘大夫知道他们的意思了，就是要让所有士兵以为大将军是受了重伤昏迷不醒。 可是，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却是想破了脑袋也无法参透。 这也是他无法干涉的。唯一的办法，就是按照裴云曜暗示的意思来。 “那就有劳刘军医了。”裴云曜微微一笑，语气变得温和起来。可是他的眼神依然冰冷。 刘军医尽量让自己的手不要颤抖，装模作样地又查看了一下榻上“令秦川”的强势，这才故作镇定地起了身，脸色沉重地拱手道： “启禀几位军爷，刚才是草民不曾好好注意。如今看来，大将军中的这支箭从后背穿刺进去，已是伤了心肺。如今伤口感染，怕是还要烧上一阵，可能……但是草民一定会尽力救治的，请各位放心。” 裴云的脸上这才露出满意的笑容。 “辛苦大夫照料，大将军可就拜托大夫了，我也相信大夫的医术。”他温和地说道。 “将士们那里，还要劳烦刘大夫解释清楚！”池锦墨补充道，目光却是紧紧地盯着榻上那个苍白虚弱的“令秦川”。 刘大夫心里吓了一跳。池锦墨和裴云曜的眼神，乃至于周长风将军的眼神，似乎并没有往日里对大将军的尊敬，反而……还有一丝冰冷的厌恶？ 他不敢想下去，只觉得分外荒谬。 “是，是。”刘大夫强笑着应答道，额头上的冷汗不仅没有风干，反而越来越多。 刘军医看没什么事了，忙不迭地告辞出去。直到走出营帐，他才敢抬手抹一把额头上的冷汗，舒了一口气。 从未有一次，他看伤也能如此动魄惊心的。 不由摇了摇头，他是真的搞不懂那些手握权力的人的心思。这种情势下，本来伤得并不算严重的大将军，竟然被他们歪曲成大限将至的样子。 他不知这样是对是错。 但是那么多将领，闹出这样的谎言，显然也不大可能是居心不良。更何况，这其中还有深受爱戴的周将军。 正文 第720章 渐渐地，大将军令秦川重伤昏迷不醒、生命垂危的传言便传遍了军中的各个角落。 停战整顿的这段时间，士兵们竟然每天大部分的空闲时间都在想着大将军能否逢凶化吉。 令秦川此时已经收尽了军心，如今再没有一个人说他的功勋是名不正言不顺的。毕竟大伙不会一起装成瞎子，否认事实。 而这个传言，童衡同样用令秦川事先说好的特殊的传信方式，传达给了远在京城的明姬。 令秦川早已想过会出什么意外，便叮嘱了童衡，他和明姬所有互通消息的方式，以防不测。 只是他自己可能也没有想到，这不测并不是他战死沙场，而是他被人用奸计劫走了。 童衡也再三考虑过，到底是不是应该跟明姬说令秦川快要死了，将来又说令秦川已经死了。这不仅仅是欺君之罪，童衡还想到了，明姬骤然得到这样的消息，必定会悲痛欲绝。 但是，如果不说令秦川死了，明姬感情这么分明的人，倒是很有可能露出马脚，让他人警觉。 是的，这个假的“令秦川”，必须要死。乌兰的想法无非是想让这个人假装成令秦的样子，然后借机给乌兰传递军情。 而大渝方面，为了稳住军心，也大抵是一定要留住这个“令秦川”的性命的。 这一次，他们的如意算盘可是打得啪啪响。 “那个替身，醒了没有。”童衡正皱着眉头出神，突然裴云曜的低声询问把他拉回了现实。 “醒了。”童衡说道。“乌兰可是用了心，他的行为举止和公子十分相似，包括语气和神态。” “哦？”裴云曜目光冰冷。随后他突然想到什么，又询问道：“那你是怎么知道他一定不是真的大将军的？” 童衡苦涩一笑。道：“唯一不同的地方是眉宇之间的神气。公子虽然也玩弄权谋，可即使身受重伤十分脆弱的时候，眉宇之间也是坚毅坦荡的，可是我看那个人……只有阴沉和戾气，虽然掩饰得很好，可是瞒不过我。” 裴云曜心中隐隐震动，他看着童衡，道：“原来如此。” 能够从眉宇之间认人的人，一定对对方非常熟悉，所以可想而知，童衡心里一直把令秦川当成血浓于水的亲人。 “我进去看看他。他应当是个聪明人，但也不能留着他太久。终究是个祸害啊，那么相像的面容，想必是江湖上的易容术吧。” 那就是假人皮了。 “我也一起进去吧。”童衡点了点头，往账内看了一眼，说道。 “不，你还是留在这里吧，以免有人突然进去，反而坏事。”裴云曜却拒绝了。 童衡想想也是，便点头应答了。 大帐里面，只见“令秦川”披了一件青灰色的披风，半倚靠在榻上，手中拿着一本书，正在心无旁骛地读着。 裴云曜暗自冷笑一声。 乌兰王果然是机关算尽，连令秦川的习惯都打听得一清二楚。这个替身，也不知道培养了多久。 同时，也证明，乌兰王是在大渝京城安插了细作的。 正文 第721章 “大将军身子还没有大好，怎么就坐起来看书了？童衡也不知道劝劝！”裴云曜的脚步只有略微的凝滞，随后带笑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令秦川”抬起头，不着痕迹地打量了裴云曜一眼，淡淡地点头道：“云曜，你来了。这本也怪不得童衡，是我坚持罢了。” 裴云曜随便找个地方坐下，对着“令秦川”的方向微笑，道：“看起来，阁下一个乌兰人，来到我们大渝的大帐当大将军，倒是有模有样的。这里的东西，也用得很是习惯么。” 骤然听到裴云曜话锋一转，“令秦川”脸色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变。 “云曜，你可是傻了？我是令秦川，又怎么会是乌兰人。该不会你认为我的血统不是纯正的大渝血统吧”他脸色如常，打趣一般说道。 裴云曜眸光一凝，道：“阁下，明人面前不说暗话，我裴云曜也不是那七拐八绕的性子，迂回不得。我只问，多伦格派你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令秦川”微微一笑。 “裴云曜，有些话说得有些话说不得。我本就是令秦川，不是多伦格派来的人，自然也只想让大渝百姓过上太平的日子。这些话我听了也就罢了，日后可要慎言。” 他的语气里已经多了一丝冰冷。 这适时的冰冷，也很像是令秦川的风格。 只是裴云曜脸色也不变，站了起来，一步一步靠近床榻，靠近“令秦川”。 “令秦川”只微皱了眉头，抬眼平静地和裴云曜对视。裴云曜心里微微一叹，就算他看不出二人眉宇之间的差异，此时看到他的眼睛，也绝对不会认为他是令秦川了。 令秦川的眼睛和他的眼睛一样的幽黑，也许有过冷酷，可是从来都是冷酷得理直气壮，没有这样算计一般的阴冷。 “需要我揭开这张假人皮么？”裴云曜说着，指尖已经触上了“令秦川”的面庞。 指尖的皮肤紧致得过了分，裴云曜没有猜错，他果然是蒙了人皮面具的。 “放肆！”“令秦川”看似平静的面上终于有了一丝裂痕，声色俱厉。“云曜，你这是以下犯上！” 裴云曜却一点也不怕，只笑道：“阁下对我大渝的律法也学得很是精纯。不过你可知道，冒充大将军，寻常人可是要株连九族的？” “令秦川”脸色连变，心里已经明白。自己这个大将军，是伪装不下去了。可是他怎么也不明白，他明明每个细节都顾及到了，为什么还会被识破。 他强自镇定下来，冷冷地笑道：“裴云曜，你敢吗？” 裴云曜瞧着那面容，一想到他内心其实是糟粕，一点比不上他敬重的那个令秦川，便觉得这张面皮实在碍眼。 “你不配用这张脸，还是揭下来好一些。”裴云曜笑着，手中动作却格外迅速，一把撕下了那张人皮面具，随手丢了出去。 呈现在裴云曜眼的是一张轮廓分明的脸，只是一双眼睛犹如深潭，倒是真的和令秦川有几分相似之处。 正文 第722章 那个乌兰男子看着被丢弃的人皮面具，瞳孔微微一缩。 随即他冷笑道：“裴都尉，做事情可要先想想后果，如果我这个大将军不在了，大渝军队会如何？” 裴云曜神色终于一改方才的平和，露出几分逼人的厉色，“终究还是承认了啊……这个就不必你操心了，用了刘大夫的药，你会慢慢衰弱下去的，不出几日，军中会挂起白幡哀悼他们的大将军。” 饶是男子再怎么镇定，听到这里也不由变了脸色。他像是难以置信，道：“你们怎么敢……你不是知道么，真正的令秦川是在我们的王帐里！” 裴云曜轻笑，声音却冷淡：“那又怎么样？跟你要死可没关系。等你死了，所有大渝将士都会以为是乌兰人杀了他们优秀的大将军，到时候士气高涨，一举进攻乌兰也不一定会失败。你说是不是？” “你……”男子一时有些说不出话来。 本来这是个极好的局。只要一直没人认出来他不是真的令秦川，乌兰就一定会占据优势。 可是，他偏偏被认出来了，还是在他根本什么都没干的时候认了出来！ “裴云曜你可别想岔了！”男子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脸色一厉，“我死了，你们大渝就没了精神支柱，你以为事情一定会朝着你所预想的方向去发展？” “这个不用你管，你也不必想着逃脱了！”裴云曜的声音更冷，简直恨不得活剥了眼前这个人。“你用的每一种药，其中都掺杂着致命的毒药，慢性的，还能撑个几天。你还是抓紧时间享受吧，当然，如果你告诉多伦格的计划，我就给你解药。” 裴云曜的承诺一向是作数的，这在大渝军中是人尽皆知，既然这个男子研究过令秦川和令秦川身边的人，想必也知道。 他微微垂了头，目中眸光一闪，然后又抬起头讽刺地说道：“我只是一个小角色，又怎么可能知道王全部的计划！我只知道，王要我做好这个大将军，关键时刻为乌兰出力。” 裴云曜却不吃这一套，冷哼一声，道：“那就不怪我心狠了。这段时间好好享受毒药的滋味吧，我和童衡会交替把守大帐，不会让你有机会做出什么事情来的。” 说完，他把男子一推，又脸色冰冷地帮他解下披风，把被子盖好，然后转身就要出去。 男子不甘心地咬咬牙，终是忍住了把裴云曜叫回来的心思。 童衡看到裴云曜出来，连忙问道：“怎么样？” 裴云曜摇摇头，道：“他骨子硬不肯说，直接让他死吧，免得夜长梦多。其他的事情我去打点，你务必寸步不离，别让他再作什么妖给逃脱了。” “我明白。”童衡慎重地点头说道。 而乌兰王帐中，却是另一番景象。 上次乌兰损失了小王姬蕾尔格，这一次又折损了大王姬卓拉格，草原贵族们应该感到愤懑的，可是他们一听说令秦川被秘密活捉了回来，心里的快意便冲淡了对于两位王姬的悼念。 正文 第723章 虽然不知道王会怎么处置令秦川，可是想想就知道一定不会轻易放过的。 因为令秦川，他们乌兰已经损失了多少勇士。这笔账，定要讨回来。 “王，那个大渝人醒过来了。”王帐中，一个短打穿着的乌兰人单手放在胸前，跪下说道。 “哦？”多伦格放下手中锃亮的弯刀，发出一个短暂的音节。“他有什么要求？” 那个乌兰将士显得有些惊讶，一个阶下囚，能有什么要求？他敢提吗？ 于是他照实回答道：“回禀王，那人自从醒来就什么也没说，方才送了膳食过去，他也吃了。” 多伦格挑了挑眉毛。 “我亲自去看看。”他说道，语气不容置疑。 将士犹豫着劝谏：“王，大渝人诡计多端，他又是大将军，只怕……只怕您亲自去会有什么危险……” 多伦格神色冷淡，瞧了他一眼道：“这里是乌兰王廷，不是大渝的涪城又或者是奚越河畔，你觉得他还能飞出去？” “请王恕罪，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将士连忙将身子伏得更低，十分虔诚恭敬的模样。 多伦格不再看他。直接走了出去，向着安置令秦川的帐篷而去。 令秦川正端坐着，闭目养神。神色如同湖水一般平静，清风拂过也平静得不起微澜。 多伦格一走进去，就看到这么一幅画面。 他得承认，虽然令秦川的容貌不是很出彩，单看着还算养眼。可是一放到众多俊美男子当中去比较，就十分普通了。 可是这个样子的令秦川，却是不得不让人为那股气质心折。 他不知道，令秦川都被抓进了敌军的营地，怎么还能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是真的不在意，胸有成竹，还是做做样子，只是为了迷惑他的视线？ “乌兰王来了。”多伦格走进营帐的同时，令秦川也似有所感地睁开了眼睛，眼含笑意地说道。 只是这笑意却是冰冷嘲讽的，毫不掩饰。 多伦格神色未变，走几步上前和他面对面坐下，才说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把你抓来？” 令秦川收了笑意，道：“知道。” 多伦格点点头，道：“你杀了我王姐和王妹，更有众多乌兰将士，按理说，我应该把你碎尸万段。” 令秦川神色顿了顿，随即眸中的笑意更甚，却只“嗯”了一声。 多伦格看他连对自己杀了乌兰两个王姬都毫无愧疚感，不禁也微微变了脸色。 随即释然。 战场上的事情，谁又能说得清呢？不过是你死我活，他不动杀念，死的就是他自己。 立场不同，注定不能共存。 “如果，你愿意投诚，我可以留你一条性命，还可以给你崇高的地位。”多伦格终于把话挑明了。 “我知道了。”令秦川说道。 多伦格却一瞬间有些着急，为他这不冷不热的态度。他都把话说得那么明白了，可是令秦川却要故意当作没有听懂的样子。 “知道了，那么你的想法呢？难道你早就考虑好了？”多伦格尽力平静地说道。 正文 第724章 令秦川却惊讶地挑了挑眉，道：“我应该有什么想法？” “你……” 多伦格有些气结。 “别跟我耍太极，你应该知道我没有那么多的耐心。” 令秦川听多伦格这么说，最后那点嘲讽的笑意也收敛了，嗓音淡淡道：“我也不想耍太极。只是，我一直当你是在告知我，我知晓了也就完了。” 多伦格皱眉，道：“我是在和你谈判。” “可我不愿意。”令秦川回答得很迅速，“从来没有人能够勉强我做不愿意的事情。” 多伦格感觉自己的怒火又要升腾起来，连带着声音都带了几分不可抑制的戾气：“在我这里，你没有选择的资本。” 令秦川笑了：“那你要杀了我吗？” 俨然一副不怕死的样子，就是吃准了多伦格不会轻易动手杀他。 若是要杀，直接在战场上结果了他的性命也就罢了，何必带回来，还要谈判。 多伦格面色发寒，“你以为我不敢？若我要杀你，你绝对活不过明天。” “嗯。” 令秦川还是简简单单一个音节。 多伦格面上已经有血管隐隐突出，显然怒气快要压抑不住了。可令秦川只是看了一眼，神色不变。 “堂堂乌兰王，没有那么容易恼羞成怒吧？” 令秦川这句话像是一盆冷水，从多伦格头顶泼到底，让他神智都清醒过来。该死的，他的情绪居然被令秦川轻易左右了。 他片刻没有说话，神色已经又恢复了平静，他才开口道：“这么说，你是不愿意为乌兰出力了？” 令秦川摇摇头，道：“不巧，我不喜欢背弃自己的信念和坚守。” 多伦格突然冷笑一声，压低的嗓音格外阴冷：“好，很好。” 他就不信了，令秦川虽是大将军，可看起来细皮嫩肉的，不知尝过了乌兰的刑罚之后，他还能不能这么气定神闲。 想着，他扬声道：“来人！” 很快有一个将士从帐外进来，单手置于胸前，行礼道：“不知王有何吩咐。” 多伦格一指令秦川：“把他拖去地牢，吩咐巴尔好好‘照顾’，只是不要把人弄死了。” 听到这样的吩咐，那个将士的眼睛明显亮了一下。 “是！”那个将士响亮地应答了一声，便要上前来抓令秦川。 只不过令秦川毕竟是有内力的，那个将士一拽之下，竟然没有拽动。他不由惊讶，下意识看了多伦格一眼。 多伦格神色一寒。 令秦川却笑了一下，挥开了那个将士的手，道：“我令秦川好歹也是你们敌军的主帅，你还不配押着我走。” 说罢，他自己站起了身子，再次施施然说道：“你可以带路了。” 那个将士脸色发白。 任何一个人被人这么轻视，内心都不会毫无波动的。可是，令秦川偏偏羞辱人也这么理所当然。 “按照他说的去做！”多伦格的话像是从喉咙里强行挤出来的，咬牙切齿。 将士吓了一跳，连忙收敛了满脸的怒气，便依言走在了前面，给令秦川带路，去地牢。 正文 第725章 多伦格心里分明清楚得很。 按照乌兰人讨厌令秦川的程度，把他送去地牢，接受那毫无人性的刑罚，几乎是把他往死路上推。 尤其，他还是那样吩咐的。 “好好照顾”。 他就是想出一口恶气。顺便，他想看看他被折磨得奄奄一息的样子，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他看得快要发疯了。 在令秦川踏出营帐之前，多伦格补充了一句：“令秦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软肋。那个小皇帝，很快会来看你。” 这句话就是完全带着恶意和威胁的了，一个王能够说出这样的话，足以看出他心理的扭曲程度。 令秦川终于脚步一顿，却头也不回，道：“你要是敢动她，我会让你知道后悔二字如何写。” 说完，没等多伦格回应，他已经走了出去。 这句话其实他说得平淡无比，就像在讨论吃饭睡觉一样，可是多伦格竟然莫名觉得脊背一阵发寒。 “后悔？”多伦格轻嗤一声，“我这辈子就没后悔过，以后也不会。” 大渝皇宫，永渝殿。 “陛下，边关急报。”秦宿把一封密函交给明姬。 “喜报？”明姬面色有几分欣喜。最近传回来的就算不是喜报也没什么大问题，所以她理所当然认为这封也是喜报。 秦宿没有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可是看起来……似乎不是喜报。 明姬打开密函，一目十行地看下去，脸色渐渐地变了，唇色竟然一下子变得苍白无比，拿着信函的手也颤抖得不成样子。 秦宿从来没有见过明姬这么可的样子，心一下子提起来，急声问道：“陛下，密函里到底说了什么？” 明姬却一下子尖叫起来：“不，这不可能，我不信！” 她抓住秦宿的手，话语颠来倒去：“怎么可能呢？这是假的情报对不对？秦川不会这样的！他上次还是好好的！” 秦宿惊住了，结巴道：“陛……陛下，您冷静一点。” “对，我要冷静。”明姬猛地放开了手，快速地来回踱着步子，“不可能，我绝不相信他重伤不治！我……我要亲自去看！” 重伤不治？！ 秦宿这才知道为什么明姬反应这么大。如果这消息是真的，明姬还不得追随着去了？ 明姬虽然这么说着，却是呜呜咽咽哭了起来，竟像个小女孩一样，蹲在地上把脸埋在双膝间，哭得肩膀一抖一抖。 她方才没有注意，可是现在注意到了。这个传信的方法，分明是他说过的。只要他发生了什么不测，就让童衡在信函的左上角盖一个戳。特制的，别人不可能知道。 难道令秦川真的重伤，药石无效？ 秦宿看着哭得不可自抑的明姬，有些不知所措。 明姬却很快又抬起了头，狠狠地一抹脸上斑驳的泪痕，果决地下令：“秦宿，传朕旨意，让楠亲王即刻进宫面圣！还有，去通知楚容，让他也去御书房！” “陛下，你这是……”秦宿脑子一时不够用了。 “叫你去你就……” 明姬恼怒的话还没说完，晴缨就匆匆忙忙地跑进来。 正文 第726章 “陛下，月舞郡主被拒宫门外，是否让她进来？她说有十分要紧的事情，要亲自和陛下说清楚，关于皇夫！” 晴缨语声急促。 要不是晴缨一时兴起亲自出宫采买东西，也不会遇到月舞。 “关于皇夫”这几个字刺激了明姬，她立刻说道：“赶紧让她进来！她是郡主，拦着她做什么！” 晴缨也不敢说月舞郡主是不小心丢了进出宫的腰牌，连忙跑了出去。 “让楠亲王和楚容都去御书房等着，朕先见月舞郡主。” “是。”秦宿也连忙跑了出去。 他不知道明姬的打算，可是，他只能服从明姬的命令。 约摸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月舞郡主急匆匆地跑了进来，脸蛋都跑得通红，气喘吁吁的。 衣衫褴褛，分明是个小乞丐的样子，难怪守宫门的侍卫不肯放进来。 “月舞！”明姬一把抓住了月舞脏兮兮的双手，“你到底知道什么？秦川是真的要死了么，不是的对不对？” 月舞却一下子跪了下来，把明姬吓了一大跳。 她心头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却不愿意去想，只说道：“快起来，跪我做什么。” 月舞的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直往下掉。她的声音哽咽中带着无与伦比的愧疚：“皇姐，是我害了大将军，你杀了我吧。” 明姬瞳孔骤缩，下意识退了一步，寒声道：“说清楚。” 月舞断断续续把她的经历都说了一遍。 她本来就是要去边关的，可是一路上感觉有人跟着，便四处躲藏掩护。到了涪城，她还是被抓了起来，对方拿裴云曜的性命作要挟，要她杀了令秦川。 她没有办法，裴云曜在她心里的确比令秦川要重要。她不可能看着裴云曜死的，所以，她答应了。 那一战，裴云曜受了那么多伤，就是为了警告她。因此，当躲在暗处的她看到乌兰大将的弯刀就要划过裴云曜的脖颈的时候，她终是发射了一枚长针，指向令秦川。 长针比弓箭的目标更小，不会容易让人发现，所以乌兰人能够明目张胆地偷梁换柱。 月舞泪痕满面，道：“那根长针是淬了毒的，皇姐，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大将军。” 明姬一脸不可置信，问道：“你是说，你在战场上帮助乌兰人设计秦川，让他被抓走？” 令秦川是主帅，要是真的落入乌兰人手中，怕是不死也要脱层皮。 月舞默默点了点头，脸上满是痛苦。 啪！ 响亮的一声，在空荡的大殿中响起。对月舞向来宽松温和的明姬，此刻浑身怒气地打了月舞一巴掌。 月舞倒在地上，眼中没有怨恨，只有悔恨、愧疚和惊意。她想过明姬不会原谅她，可她没想过明姬会打她。 明姬却渐渐冷静下来，冷静得可怕。 不对，若是令秦川真的被掳走了，那么军中那个冒牌货死了的话，士气一定大受打击。 明姬不再看月舞，仿佛她不认识月舞了一样，大步往外走。 月舞一看，连忙要追上去。 她担心这个状态下，明姬会做出什么不当的事情来。 正文 第727章 明姬这个时候走得比任何时候都快，月舞之前日夜兼程赶回来已经是精疲力竭，如今更是小跑才能勉强跟上明姬的步伐。 明姬没有回头，也没有阻止月舞跟来。 其实她也只是暂时无法原谅月舞罢了，毕竟是姐妹，打了那一巴掌，她就感觉整颗心都空了一半。 她没办法容忍自己信任的妹妹为了个人感情置令秦川于不顾，置大渝的生死存亡于不顾。 可是换位思考，若是如今位置对调，她是深爱裴云的月舞，只怕也不得不受了乌兰人的要挟，选择把那根长针射向令秦川。 如今，管不得那么多，管不得月舞，管不得她自己。 她已经坚定了决心。 做好一切安排，然后亲自去边关。 就算大渝输了，就算令秦川真的要死，那他们二人能够死在一起也是好的啊。 御书房里，楠亲王和楚容分别立在御案两侧，等着明姬的到来。楚容仍旧是什么也不在乎的淡然样子，显得气定神闲。 而一旁的楠亲王脸色也是平静的。只是唇线微抿，眼神看起来有些凝重。他可以猜得到，明姬这么突然地召见，一定是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要说。 而这件事情，很可能对如今的政局造成很大的影响。所以，他不得不慎重对待。 至于为什么要把楚容一起叫来，楠亲王一时也是摸不着头脑。楚容如今已经相当于宫里的男妃了，陛下又素来和他亲近，所以他的地位仅次于令秦川。 可是相应地，楚容本身不得插手任何政务。如今的楚家，也只是暂时安稳，算不得蒸蒸日上。 正想着，明姬已经大步走了进来，衣袖带风。 楚容很少看见明姬这么奇怪的样子。似乎已经被逼得快要发狂了，可是脑子还是冷静的，脸色冷沉，给那张清丽的脸增添了几分冷艳。 这个时候京城中不可能发生什么能让陛下如此失态的事情…… 楚容突然心下一颤。是令秦川？大渝军队的主帅，陛下的皇夫，他的表哥令秦川？ 二人正要行礼，却被明姬抢先一步止住了他们的动作。随后，月舞也跌跌撞撞地进来。 “月舞？你怎么……”楠亲王看到月舞这么狼狈的样子，白皙的小脸上仿佛还有紫红的巴掌印，不由吓了一跳。 明姬还没有说话，月舞便向楠亲王摇了摇头，让他不必担心自己。 “皇叔，接下来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朕要离开皇宫。朕决定，就由你来担任摄政王，处理朝廷中大大小小的事情。” 明姬定了定神，说道。 这不是商量的语气，而是命令的语气。显然，明姬主意已定，不想听到反对的话。 “陛下！为何如此安排？”楠亲王情报比不上明姬的迅速，所以前线的事情他并不知道。 对于战事，也有比较乐观的估计。他忌惮令秦川，可是不怀疑他的能力。 楚容也吓了一跳。 陛下如此坚决，难不成令秦川情况是不好了？可是怎么可能？ 前几次传回来的战报都是好消息，令秦川怎么会突然情况危急了呢？ 正文 第728章 这件事情，怎么看怎么觉得奇怪。甚至，他有一种感觉，这分明是一个陷阱，目的就是为了引明姬离开京城。 然后敌方的人好方便下手。 想到这里，楚容当即出声阻止：“陛下，不可！” 明姬似乎也早就料到了楚容不同意，只是她还是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那么坚决的话语，仿佛什么也不怕。 不怕违逆圣意带来的灾祸。 明姬此时当然也不会计较，只微微转头，对楚容说道：“朕今天把你都给叫过来了，以你的聪慧，难道看不出朕的意图吗？” 楚容的脸色一瞬间有个发白。 他当然猜得出来。从前明姬从不让他过分了解前朝的事情，只把他放在后宫里，****笙歌对酒。 如此，他就是被排斥在权利中心之外的。 他又是明姬一直十分亲近的人。所以，楚容以后的话，最能够代表明姬的意志。 而这一手不可能只是为了迫使所有人都承认楠亲王全权处理国政的权力。明姬这是打定了主意，如果她回不来，皇位就让给楠亲王继承。 明姬是早就料到了自己结局的可能。而她根本不怕，所以坚持离开，快刀斩快麻，没有一丝留恋。 也不曾担心自己的功绩会不会被刻意抹去。 “陛下，请恕楚容愚钝。”楚容面色微白，却强作镇定，对明姬拱手道。 明姬也不着急，手从御案上拿起来一本奏折，又啪的一声放下。 “当然，如果诸位不答应朕的要求，自然会有别人愿意。楚容，你要是愿意看着大渝家不成家国不成国，也可以装傻，朕不勉强。” 明姬淡淡冰冷地说道。 “皇姐……”月舞目瞪口呆地望着明姬高高在上的一张淡漠的脸，觉得有些茫然。 这个时候的明姬，好像不是她认识的明姬。 真正是一个执掌天下的帝王，容不得无谓的怀疑，容不得任何人的质疑。 明姬淡淡看了月舞一眼，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朕做的决定不会更改，你们只有一刻钟的时间考虑是否服从朕的命令。”明姬再次强调。 “楚容遵旨。”明姬的话音刚落下，楚容的声音便严丝合缝地接了上去。只是他低下的眉眼似乎有几分难言的痛苦，不让任何人知晓。 他什么也不能帮，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按照明姬的吩咐去做。无论等待所有人的结果是什么，哪怕明姬身边早就已经没有了楚容的位置。 楠亲王有些惊讶，随即也跪了下去，声音沉沉道：“微臣遵旨。” 明姬面无表情，只是点了点头，道：“朕今天下午动身，还请二位明日早晨替朕把旨意宣读清楚。” 这就是要让楚容也上金銮殿了，分明是认可了楚容的身份。明姬不在的日子里，楚容就代表明姬的威信。 楚容和楠亲王都没有了反对的意思，默默点头应许了。 只是，明姬下午就动身，太匆忙了，恐怕什么东西会准备不好。但这件事情，明姬心里也早已有了计较。 正文 第729章 交代了一些事情，明姬就径直离开了御书房。 月舞同样坚定地跟了上去。 “陛下，你让我也一起去吧。”看明姬比较安静的时候，月舞看准了时机试探性地说道。 “不必。”明姬断然拒绝。 “为何？”月舞有些急了，“陛下，是我错了，可是这一次我一定不会拖你后腿了。” “闭嘴！”明姬突然拔高了声音，冷冷道。 她看着月舞失措的脸，接着说了下去：“你以为我不知道皇叔的野心吗？我是决定把皇位禅让给他，可是这并不代表我对他完全放心。把楚容留下来是为了什么？因为楚容绝对不会做出背叛的事情。只要楚容一日还在，皇叔就会如芒在背。为了完全控制政权，难保他不会趁机杀了楚容。” 楚容的武功算不得高强，只是家族为了那文武双全的虚号才让他学的，所以若是真有人谋杀，楚容一人之力是躲不过的。 “父王不会这样的。”月舞下意识反驳道。 她一向维护自己的亲人，更何况那还是自己的亲生父亲。所有对楠亲王不好的言论，她都认为是杜撰出来的。 明姬冷笑一声，没有和月舞争辩这个问题。只是微微一笑，极冷的模样，道：“如果你真的觉得对不起我，那就好好看着你父王的一举一动，控制好前线粮草的运送。” 月舞哑然。 她找不出什么强有力的证据来证明明姬说的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是。”月舞说道。 明姬果然是下午出发。为了不引人注目，她打扮成了男装，身边只带了一个暗卫贴身保护。另外还有几个暗卫一路跟着，暗中保护。 一个熟悉的人也没有带，明姬这是孤注一掷了。秦宿本来也想劝阻，可是根本不会有用的。 明姬的骨子里其实十分倔强，她认准了的，怎么都改变不了她的想法。 一路上，明姬掩饰得很好，也没有出什么大问题。 乌兰王廷。 多伦格算算日子，两军停战休整，也已经有整整七天了。他知道明姬一定会来，那么如果抄近道，这个时候明姬也差不多要到邗城了，接下来就是涪城，然后就可以接近奚越河。 也是时候去和地牢里的令秦川打个招呼了。也不知道，七天的“好好照顾”，令秦川已经变成了怎样一副样子。 光是这样臆想着，多伦格便觉得心头隐隐兴奋。 地牢里，阴暗潮湿，比之大渝的天牢更甚。 也许因为大草原上本来降水就丰富，所以地牢里面也会从下面的土层隐隐渗透出来一些水，更让人觉得心里发冷。 整个地牢里面空荡荡的。只关了令秦川一个人，因为其他的乌兰罪犯，都已经被抓出去充军，将功赎罪去了。 令秦川原本一身整齐的白衫已经被皮鞭抽的破碎不堪，几乎不能蔽体，露出精瘦的身体，却是伤痕累累，让人不敢直视。 那伤痕有很多种——皮鞭抽的，刀子剜的，火钳子烫的，钉子扎的……可想而知，他究竟受了多么惨无人道的折磨。 正文 第730章 他的双臂都被铁索束缚，高高地吊起来，整个人微微悬空。长发散乱，被鲜血和汗水浸湿，一绺一绺贴在脸上，反而让人看不分明他的轮廓。 只是那脸色惨白如同死人，嘴唇也苍白皲裂，眼睛紧紧闭着，长长的睫毛无力地垂着，扫下一片淡淡的阴影。 若不是那胸膛还在若有似无地微微起伏，只怕是个人都要以为他已经死了。 多伦格看到他这个模样，不知为何心里却仿佛抽了一抽，极其轻微，可是不可忽视。 他是个惜才的人，真正有才能的人不能为自己所用，却是被自己下令折磨成了这奄奄一息的样子，他心里实在高兴不起来。 巴尔看到多伦格亲自来，便自作聪明直接用冷水对令秦川兜头泼下去。 多伦格皱了皱眉，却没说什么。 令秦川却是整个人狠狠一颤，！嘴唇的血色几乎是看不见了。 他不止只是受了这些伤，伤口上还被浇过了椒盐水，所以他才疼晕了过去。如今冷水一浇，本来已经差不多麻木了的疼痛陡然又剧烈起来，仿佛整个人在千万根钢针里面滚过一样，疼得他说不出话来。 “咳咳，咳咳——”身体的剧痛还没有过去，令秦川便又突然剧烈咳嗽起来，那撕心裂肺的模样，让人看了就心生不忍。 可是巴尔像是对这种情况司空见惯，没看见一样不动声色。 倒是多伦格，分明是铁石心肠，可看到令秦川那么痛苦的样子，他却几下意识起身往前走了一步。 忽然想到什么，他才骤然顿住了脚步，嘴唇抿得有些发白。 明明他都被折磨得生不如死了，可是这么些天，从没有听人说他决定服软什么的。 他倒是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令秦川这才察觉到多伦格的到来，一阵咳嗽过去，他勉力抬起头来，因为之前一直低着头，眼睛被突然的光亮一刺，墨玉般的黑眸便微微眯起来。 “原来，乌兰王来了。”令秦川的声音很虚弱，虚弱到几乎让人听不见，可多伦格一字不落全都听清楚了。 从那双好看的黑眸里，他所能看得到的唯一情绪就是无谓。若硬要说还有什么，那就是嘲讽。 多伦格不知为何心内一颤，同时更明显的情绪是恼怒。 明明都快死了，却还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实在是把他恶心得不行。 想着，他却微笑，道：“令秦川，我真佩服你。这种时候还有心思嘲讽别人，生死对你来说不过是小事。” 令秦川唇角艰难地扯了扯，眼神依旧是无谓的，说道：“生死的确是小事。所以……” 他接下来要说什么，多伦格已经心知肚明，在看到他的眼神以后。 “你的软肋快要送到我面前了，你说我要不要好好利用呢？”多伦格突然笑得爽朗，道。 其实，令秦川也是明姬的软肋。两个人只要不是安全地在一起，他就可以完美地利用这一点。 令秦川眼神照旧的无波无澜，声音也平平的：“大渝会赢的，输的只会是乌兰。多伦格，你不如早做心理准备。” 正文 第731章 “是吗？”多伦格反问了一句，没有和往日那样气得恼羞成怒。“那就等着瞧好了。” 令秦川也不再看他，垂下了头。多伦格正要离开，令秦川却又抑制不住地咳嗽起来，一声重过一声。 多伦格有些讶异，转头问巴尔：“怎么回事？他受了风寒？” 巴尔对这件事情不是很清楚，可是也大概猜得出来，便回答道：“他本来身上有旧伤，落下了病根，现在应该是被触发了。” 多伦格立刻对身边的人说道：“把他带回王帐，把最好的巫医请来，给他治病。” 巴尔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脱口道：“王，这恐怕……”这恐怕不妥吧。 多伦格挥了挥手，示意他不必再多说什么。 他究竟是理智的，把令秦川丢到地牢来，本来就没想他这样死掉。如果可以，他还是愿意令秦川改变主意，为他办事的。 就算不能，也该让令秦川好好留着一条命，看着乌兰取得胜利。向他证明，他多伦格不会被任何人彻底打败。 如果这真的是之前落下的病根，那么巫医也不一定治得好。所以，令秦川的寿命注定长不了。 巴尔看多伦格神色坚定，只好亲自打开了锁链，把令秦川放下来。只是令秦川身子太过虚弱，竟然没有站住，直接软倒在地。 巴尔又不情愿把他扶起来，带他离开地牢，送到多伦格的王帐。 多伦格第一次等一个人醒过来，在他自己的王帐里。令秦川脸色还是一丝血色也没有，眉心紧紧蹙着，神色透出几分痛苦。 巫医正在为他诊脉，神色一点点凝重起来。 “巫医，情况如何？”多伦格忍不住开口问道。 巫医没有立刻说话，把最后的细节确认好，才站起来行礼道：“王，他所受的伤太严重了，又旧伤复发，能不能挺过去还是个未知数。” 他的声音里带了几分恻隐。大多数医者都看不得别人重伤痛苦的样子，巫医没有做过什么坏事，就更是如此。 多伦格愣住了，问道：“怎么就有可能挺不过去了？这些皮肉伤竟然也能要了他的命？” 他知道，令秦川是习武之人，应该不会受不住这些皮肉伤才对。 巫医叹口气，道：“这位公子旧伤是伤及心肺的，而且不久之前中过毒，对他的身体有一定影响。在地牢的时候，不仅受了皮肉伤，还有严重的内伤。” 多伦格惊讶。 不久之前中过毒，就是那个长针了。早先就说过这种药会对人体造成伤害，可那时候多伦格想着反正不是被下在自己身上，也就用得毫不犹豫。 没想到如今却是惹出了不该的事情。 还有，在地牢里受了内伤是怎么回事？那里的刑具也没听说能够直接伤害到五脏六腑的。 唯一的解释就是，巴尔亲自动手了。 多伦格突然感觉有些头疼。他不可能为了令秦川就杀了巴尔，可是，令秦川快要死过去，他心里又特别的不甘心。 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呢？他不允许。 正文 第732章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必须让他撑过去！”多伦格寒声道。 巫医不紧不慢地，说道：“这需要看他自己的求生意志，王也许可以从这里入手。” 身为巫医，他能做的也只有这样了。 多伦格眼神亮了起来。 求生意志令秦川自然是有的，不然也不可能挺了那么久。如果还不够，那也自然有办法，明姬是他在意的人，而且一直在等他得胜而归，有她在，令秦川不会执意求死的。 “王不如休息一会儿，我要给他上药了。这样的伤势，就是活得下来，也要卧床好一段时日。”巫医又语气诚恳地说道。 “嗯。”多伦格应了一声，便转身在不远处坐下，闭目养神。 等上好了药，他也要亲自离开乌兰王廷一下了。明姬怎么说也快要进涪城了吧，不去迎接一番，怎么对得起自己？ 涪城。 明姬从西南门进城，身边的暗卫一声不响的，只会跟着明姬走，一句建议都没有。 让明姬感觉自己是带了一个哑巴在身边。她其实也是不甘寂寞的，总想找话说，可是每每听到那生硬的语气，便又没了兴致。 这里还没有兵荒马乱的痕迹，一切看起来还是正常的样子，只是，每个人的脸上并不都是赶集的愉快，而总是有些忧虑。 战事僵持，连他们这些老百姓都要提心吊胆的，生怕什么时候敌军就攻破了大渝大军的防线，攻入了涪城。 如果“令秦川”没有死，也许他们还没有那么焦虑。可是主帅都阵亡了，他们不得不害怕。 尽管如此。街上人还是熙熙攘攘的，各种各样的人不断穿梭。其中不乏衣着华贵的公子小姐，也不乏衣衫褴褛的流浪汉。 明姬很少出宫，涪城地处边境，集市上的东西也很有特色，所以还是让她忍不住多看几眼。 现在她只想找个客栈，一边注意着那些稀奇的东西，一边快步走着，冷不防感觉手腕被人拽住了。 明姬诧异地回头。 暗卫的手已经下意识摸向了腰间的软剑，只要那人有什么不适当的举动，便一剑结果了对方的性命。 映入明姬眼帘的是一张带笑的脸庞。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五官深刻，轮廓分明。 明姬觉得有些熟悉，却记不起来到底是在哪里见过这张脸。 “小公子不记得在下了？”男子的声音同样带笑，低沉性感，却又有着几分戏谑。 明姬猛地响起来了，一时震惊无比地指着对方，道：“你是格多！” 听明姬像是认识这个男子的样子，暗卫感到有些奇怪，同时也警惕起来。 认识陛下，就是知道她的身份，知道她女扮男装，知道她抛下所有臣民来了边境—— 暗卫的眼瞳变得幽黑，握着软剑的手紧了几分。 多伦格却像根本没有看到这个暗卫，只看着明姬说道：“小公子既然来了涪城，那不如陪在下喝几杯？” 明姬却想要挣开他的手，奈何他的手像是铁钳子一般，挣脱不开。 正文 第733章 明姬不会忘记除夕宴过后，这个叫做格多的乌兰使臣对她做了什么。而且，两军交战，他们二人一个是曾经的乌兰使节，一个是大渝的皇帝，本就不应该还有牵扯。 “阁下，请你自重。”明姬见他又是一副死皮赖脸的样子，不禁冷了声音说道。 多伦格却手下使力，把明姬拉得与他更加靠近，似笑非笑地说道：“陛下只会说这么一句吗？我记得这句话你之前说过的。” 随后他又提高了声音：“小公子连酒都不愿意和故人喝一杯吗？” 明姬冷声道：“兄台，请放手。” 这话，也是给了一旁的暗卫一个信号。暗卫心念一动，没有抽出软剑，却是猛地出拳，袭向多伦格面部。 多伦格轻蔑一笑，用眼角余光看着人群的缝隙，拽着明姬往后退去，一下子就离暗卫很远了。 多伦格微微笑着，打了一个响指，突然十来个百姓都眸色一厉，出了招。与此同时，隐藏在暗处的皇宫暗卫也都现了身，同百姓装扮的乌兰人缠斗了起来。 顿时大街上人仰马翻的，百姓们都在惊恐地尖叫。连日的忧虑恐惧都在这一场打斗中开了闸。 明姬很快反应过来，可是没有来得及出手，就被身后的多伦格反扣住手腕动弹不得。 甚至明姬狠狠用力用脚跟去踩他的脚，他也哼都不哼一声。就这样，明姬很快就被带出了混乱的集市，拐进了一条幽黑的小巷里。 明显是一条废弃了的小巷，原本的房屋都结满了蜘蛛网，也落满了灰尘。 “你要做什么？”明姬惊声叫道。一进入这里，她心里就格外不安。 “我叫多伦格。”多伦格没有回答明姬的话，而是如此说道。 “谁管你叫什么名字——什么？你说你叫什么？”明姬一开始没有反应过来，反应过来之后已是白了脸色。 多伦格又重复了一遍，证明明姬没有听错。 明姬串联起之前的事情，不由得心头发凉。 除夕宴上，乌兰派使节参加，果然是在酝酿着什么的。她只知道其中有草原的公主，却没想到乌兰的王也在里面。 怪不得当初看这个人气势不凡，原来身份也不差。 只可惜，那个时候她竟然一直没想到这一层。 “你想要软禁我？”明姬问道。本来心中的忧惧，已经被她压了下去。 多伦格突然笑了，一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里亮得可怕。他唇角微勾，看着明姬一张白皙艳丽的脸庞，道：“是有这个打算，不过，也不止——” 说着，他已经欺近了明姬，热热的气息暧昧地喷洒在明姬的侧颈，引起一阵战栗。 明姬瞬间明白了他没有说出口的其中一个企图，只觉得四肢顿时冰凉。这个时候，如果他硬来，她绝对抵抗不过的。 可是，再怎么样，她都不可能让这个恶人得逞。 “你休想——”明姬咬牙切齿的话出口，带着坚定不移的拒绝。 多伦格没有说话，却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明姬玲珑的耳廓。 正文 第734章 一阵酥麻从耳廓传遍全身，明姬陡然一惊，下意识偏头避开他的舌尖，右腿迅速往多伦格两腿之间顶去。 “混蛋——”明姬忍不住骂了一句粗口。 然而多伦格早就防备有那么一出，腾出来的左手如同铁钳紧紧抓住了明姬的膝盖，她便再也不能动弹半分。 可是明姬不死心，肩膀被多伦格紧紧攥住的情况下，左手抬起迅速扶住了他的右臂，同时左腿借力往前顶去。 目标，还是他两腿之间。 多伦格没有了空闲的手抓住她的膝盖，只能往后退去，避免明姬那一腿真的落到实处。 明姬一咬牙，索性整个人都往前推。于是两人都被这股失控的力量压倒在地，明姬正好骑在多伦格的身上。 她动作没来得及收好，所以整个左腿曲着，膝盖恰巧压在男人两腿之间。那个地方已经是又大又灼热，硬硬地硌着明姬的膝盖。 明姬不由得面色发红，却是发了狠劲，膝盖用力往下一压。 男人“嘶”了一声，转瞬间却是笑得爽快，喘了几声道：“陛下何必如此着急。” 那声音，分明带着戏谑，还有几分愉悦。漆黑深邃的眼中，更是幽深了几分。 有病。 明姬心里把眼前这个危险的男人骂了千百遍。 却是不敢有别的动作。她怕她一松劲儿，就让多伦格有了可乘之机。 多伦格眸光一闪，一直放在明姬左肩上的右手突然往下一滑，滑到了明姬敏感的后背。 没了这力道的支撑，又被多伦格刻意地把她的后背往下压，她整个人就是失重地倒向了他的身体。 双眼和他对视的时候，他灼热的气息喷在她脸上，让她想要远离。可是那双大手紧紧压着她的后背，她动弹不得。 “给我放手！”明姬只能恶狠狠地威胁道。她心里不是不害怕的，这个男人实在是太危险了，脸皮也厚得很。 多伦格轻轻一笑，右手开始在明姬的后背缓缓游走，只觉得曲线十分玲珑。他低声呢喃着，道：“性子倒是和乌兰的女人一般野，我喜欢。” 明姬只觉得被多伦格触碰过的地方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明亮的眼睛大睁着，原本抓着他右臂的手，趁他不注意的时候，猛地掐住了男人的脖子。 男人的动作一下子停了下来，危险的眸子眯起来看着一脸凶狠的明姬，道：“我不喜欢不听话的女人。你以为，你还能逃得过我的手掌心？” 明姬只紧紧扣着他的脖子，手下渐渐用力。看男人面色不变，她答道：“不知道！” 她确实不知道。 只是终于得以空闲的右手迅速摸上了束好的头发。她女扮男装，长长的头发都束起来，用发冠固定住，同时还有一根白玉长簪用来固定发冠和头发。 她迅速抽出那根长簪，抵在了自己细嫩的脖颈。同时，她也松开了掐住她脖子的左手，迅速起了身。 多伦格面色终于微微一变。 她知道她不可能轻易掐死他，所以那只是为了给她自己争取拔长簪的时间。 正文 第735章 明姬起了身，就急急忙忙地往后退，直至后背都抵在了布满苍青色苔藓的墙上。手里的白玉长簪那尖利的一端也死死地抵在颈动脉。 那白皙细嫩的脖颈上，已经被尖利的簪尖刺出了血，看起来格外鲜明。 似乎只要多伦格再靠近她一步，她就会真的刺下去。 多伦格很快也站了起来。 “陛下可真是聪明。”他说道，声音中还带着笑意。 明姬喘息着，却是害怕他又动手动脚。锐利的簪尖，又往前送了几分，更大的鲜红的血珠渗出来。 多伦格眸色一深。他抬手，就抓住了明姬瘦弱的左肩，把她拽了一下。明姬踉跄了一下，长簪却还是准确地抵着颈动脉。 “你还想做什么？”明姬急忙站稳了身子，问道，“也好，我死了也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反正令秦川也是迟早要死的，我们在阴间还可以找到彼此。” 多伦格见她还是在想着令秦川，不由得怒气就上来了。他们明明看起来也不是如胶似漆的样子，可是为什么面对他多伦格的时候，都只让他看到他们的情深似海！ 多伦格冷声道：“你不必紧张，我只是要把你安置在这里罢了。等到决战的那一场战役，一定会把你带出去，让你看看令秦川怎么惨死，大渝又是怎么失败的。” 明姬心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只要，这个危险的男人不是还想着占她便宜，其他的都算不得什么了。 她不信她就不能想出办法来了。 只是她的警惕心还没有消退，在多伦格拽着她进入一个破败的宅院的时候，白玉长簪还死死抵在颈动脉。 多伦格看着，不由得更生气几分。 “你口口声声令秦川，可是宫里还不是养了个美少年做男妃。我比不上令秦川就算了，和那个花架子比又差在哪里？”他忍不住恶狠狠地说道。 这话对于明姬来说却很是刺心。 在这件事情上，她的确做错了，所以一下子对不起了楚容，也对不起令秦川。可是，如今楚容也是有用的。 如果她把命丢在这里，楚容就会毫不犹豫地拥护楠亲王坐上皇位。如果楠亲王做了皇帝却忘了初心，楚容也可以压制一些。 如此，大渝便不会因为死了君主而陷入动乱，给诬兰可乘之机。 这个诬兰人懂什么！ 想到这里，明姬马上又理直气壮起来，瞪了他一眼道：“你跟楚容根本就没法比，你何必非要让自己难堪？” 多伦格伸手捏紧了明姬小巧的下巴，皮笑肉不笑地说道：“这张小嘴可真是厉害，不知道你现在看到令秦川被折磨得生死不知的样子，还能否如此伶牙俐齿。” 明姬心里咯噔一下，连忙问道：“你这个混蛋，到底对秦川做了什么！” 生死不知。 听到这个词语，明姬就觉得有一股寒意从脚底一直升上了头顶，心也跳得飞快，都是慌慌的感觉。 多伦格终于看到了他想要看到的画面，心情不由得也好了起来。 正文 第736章 “陛下可以想想看，他是大渝的主帅，进了诬兰王廷，会有人愿意放过他吗？自然是被刑罚折磨得快死了。不过，我会让你们在战场上见上一面的。” 多伦格分明是带着一股恶意说的，声音里透出几分残忍。 明姬听着，早就白了脸色，顿时丢开了手中的长簪，转而紧紧抓住了多伦格的肩膀，急切地说道：“让我去见他，求你！” 多伦格愣了愣。 他没想到，明姬的反应居然这么激烈。而且，完全不怀疑他是说假话骗她的。 他没有经历过真正的爱情，怎么会知道，另一方的安危永远重于一切，即使多伦格有可能是诓骗的，她也宁信其有不信其无。 “你求我？”多伦格饶有兴味地咀嚼了一下这个字。 明姬在大渝也是高高在上的皇帝，恐怕这一生都没有求过人，连说软话都很少吧。可是，为了令秦川，她居然这么轻易地把这个求字说出了口。 多伦格莫名觉得有些烦躁。 明姬的声音已经急急地响在了耳边：“是，算我求你，让我去见他。只要你答应，我随便你处置！” 随便我处置，也包括让我占有你么？ 多伦格很想这么问，可是终究没有问出来。他知道，不管明姬回答“是”还是“不是”，他都开心不起来。 想着，他挥开明姬紧抓他肩膀的手，把明姬甩在又冷又硬的地上。 冷声道：“求我，我也不会答应你的要求。你就好好在这里待几天吧。他情势危急，为了让他亲眼看着诬兰胜利，也只得把最后的战斗提前了。” 多伦格的语声淡淡的，又甩出几枚重磅炸弹。 明姬不甘心地爬起来，想要再次拽住他，可是他已经快速地走了出去。 明姬看着那迅速消失的身影，眼底染上了微微的绝望。 不知道下次再看见令秦川会是什么样子，如果他真的是奄奄一息，恐怕她真的受不住的。 他明明说过，会活着回去，可是如今看来，怕是要食言。 不过，他们能够死在一起，也算值得了，他不怪他。 —— 回去的时候，巫医就禀报说，令秦川模模糊糊醒过来一次，可是又昏睡过去了。不过眼下看来，是没有了生命危险。 巫医还没有见过这样说脱离危险就脱离危险的，一时间心里也是感叹不已。 多伦格也惊讶，不过也放了心。再让令秦川休养几天，就一定要重新开战了。再拖下去，他耐心也有限。该死的草原上的牛羊都在一天天的消耗中越来越少，可是大渝的粮草却一直不断。 他派出去截杀粮草车队的人，全都铩羽而归，没有一次成功过。就是派人去大渝的营地去企图放火，也都被察觉。 对方就好像知道他所有接下来的行动，不管他要做什么，即使临时改变主意，对方一样是准备好了对策。 多伦格其实是低估了大渝军队的势力。此时有勇有谋的大将军虽然不在，可是益墀这个智囊还在。 如此，就只能耗到决战的时候，肉搏定胜负了。 诬兰这边在紧锣密鼓地布置着。 正文 第737章 再过了五天，终于开战。 当大渝士兵看到诬兰阵前被押着的令秦川的时候，都不由得有几分失措。看令秦川的样子，仿佛极其虚弱，虽然看起来还是站得威严笔挺，可是那脸色白得不像话，嘴唇也被他自己咬得泛白。 大将军不是死了吗？又怎么会出现在诬兰人那里？大将军不可能投敌，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可能，就是，大将军是被诬兰人掳去了。 诬兰王把所有的一切都看在眼前，大声挑衅道：“愚蠢的中原人！你们的元帅已经在我诬兰的营帐中，你们那死去的大将军，只不过是我诬兰派过去的替身！怎么样，准备好受死了吗？” 真是可惜啊，那个替身居然死了。否则，如今的局势会对诬兰更加有利。 察觉到军队中有了骚动，裴云曜等几个比较高级的将领都面色微变。 如今这个被动的局面已经是不可逆转的，他们所能做的，只是稳住所有人的心，稳住士气。 裴云曜当机立断，替不善言辞的周长风将军开了口：“事到如今，也不瞒着诸位了！的确，早在上一次战斗，主帅就不在军帐中，所以我们只能处置了那个冒牌货以免再生祸端，同时也是为了稳定军心，请大家理解！” 军中更加骚乱，所有人都义愤填膺。自己的主帅被人掳劫了可是自己所不知道，这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 而且，一看大将军这么虚弱的样子，就知道他受了多少苦。不把大将军救回来，他们简直对不起大将军更对不起自己，对不起大渝，对不起家人。 这个时候，令秦川的声音却清清楚楚地传进了每一个大渝将士的耳朵。依旧的独有的淡淡的平静语气，带着绝对的威严。 霎时，所有人都安静下来，几乎是屏气凝神听着那个声音—— “大渝的将士们，我令秦川身为主帅却没能和众位将士走到看见胜利的那一步，这是我的失职。可是如今，只有赢才是唯一的信念！” “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我令秦川一条命，如果能让你们鼓舞起来，战胜诬兰，那我也算是死得其所！” “拿出你们的胆气和魄力！为了妻儿的安宁，也为了国土的齐全，你们只许赢不许输！” 明明痛苦得额头上布满了冷汗，可是这声音却如同澎湃的潮水，汹涌着钻进了每一个大渝人的耳朵。 多伦格有些惊怒，看向了令秦川。 他现在都这样了，居然还敢在声音里注入内力，只为了保证他的声音能够让每个大渝人都能听见。 他肯定是知道后果的，可是就是如此不要命。 大渝人却一下子被激起了斗志，一心想要战胜诬兰，士气空前高涨。 多伦格居然把他们的主帅都劫走了，他们当然不可能无动于衷，一个个的，都想要把令秦川救回来。 “给我杀！”周长风突然决绝地挥手，沉声下令。 顿时，成万的大渝士兵气势汹汹地向诬兰那边冲去。 多伦格此刻也维持不住笑容了。 正文 第738章 他也下令诬兰士兵全力应战。又向身后问道：“大渝的女帝，派人去接了吧？” 到时候，大渝的皇帝和大将军都在他手里，不怕敌方大军不溃散。一盘散沙，极容易一网打尽。 “回禀王，已经给那里的人传递信号了，只是还没有来到。” 多伦格点了点头。 反正这场战斗还要打几个时辰，他也不急于一时。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心头空荡荡的，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一样。 毕竟不是他亲自去，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吧？ 广阔的草原上，本该都是牛羊在自由地奔跑，可是此时见不到一只牛一只羊，只有满场的鲜血拼杀。 入耳的都是尖锐的兵戈相击的声音，凄厉的惨叫声；入眼的都是满目的血红，不断倒下的身影；入鼻的都是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混杂着盛夏阳光青草的芬芳。 却是让人难以忍受。 大渝人多，实力也不弱。而诬兰也都是精兵强将，长年在草原上奔跑，体力非常人能比。 如此，便生生打成了势均力敌的局势。 可是，多伦格迟迟没有等来手下人把明姬带过来的消息，此刻却有两个瘦弱的身影从两军外围纵马飞驰而来，风猎猎吹着，扬起她们束成马尾的长发。 竟然是明姬，还有月舞。 第一个发现她们的人是令秦川。他一直冷眼看着战事进展，对周边的环境自然也十分注意。 顿时他眸光亮了一下。 只要明姬是安全的，他就没有挂碍了。 接下来就是周长风。此时，明姬和月舞都已经进入了战场的深处，也开始拼杀起来。无论是谁，都含着一股狠劲，竟然把诬兰士兵一个个杀退，很少有人再敢靠近她们。 因为成长环境的原因，二人和平常女子不一样，所以她们都是练过的。有时候相比于军营里演武场的训练，也不差什么。 只是可惜的是，明姬的时间不多，没能达到应该达到的要求。不过对付这些人，还是足够的。 “陛下！”周长风适时地大声叫了起来。 不管明姬为什么来，他都要兴奋地喊这一嗓子。只要将士们知道皇帝御驾亲征，士气一定大振。 将士们方才都杀得难解难分，没有看见战场上多了两个黑色劲装的女子，此时周长风的这一声大喊，让所有人都下意识朝这个方向看了过来。 包括诬兰人，包括多伦格。 他的表情很不可思议，随后就是恼羞成怒。那些人怎么办事的，居然让那个小郡主救了明姬出去，还来了这里！ “陛下！真的是陛下？”看到真的是女子，大渝士兵不由得叫道。 “朕就是明姬，你们的陛下！”明姬适时地高声道，肯定了自己的身份。“朕与所有士兵共进退，将士们，杀！” 她言简意赅，说话间已经又砍杀掉了一个诬兰士兵。 士气大振。 从看到令秦川的那一刻，她心里就如同火烧一样。只知道，只有赢了，才能把令秦川夺回来。 她只能让大渝赢，没有别的选择。 正文 第739章 只是被囚禁了几天，可是明姬却瘦了很多，整个下巴都瘦尖了，越发显得眼睛大大的，炯炯有神。 整个人也散发出一股凌厉的气息。 然而这些天都没有休息好，她体力也是不济。时间长了，手上的动作便缓了起来，杀伤力大大下降。 她不由得抬眼去看隔了仿佛千里的令秦川。只见他面色苍白，可是还是平静的，关注着这场战斗，却什么情绪也没有表现出来。 似乎感觉到明姬殷切的视线，令秦川也突然看了过来。因为喘息的缘故，明姬的红唇微微启着，像是要说什么话。 令秦川明白明姬心里的担心，便给她递了个眼色。 明姬看到了，却有着若有所思起来。令秦川的意思是，空有兵器拳脚不能稳操胜券，那就只能智取。 战场上，战术很重要。所以，如果三十六计无从施展，那就还有一个方法。那就是，布阵。 对于阵法，她看过很多相关方面的书，也有基本的了解和领悟。可是毕竟她没有实战经验，所以不敢指挥。 那么，军营里，还有谁是精通阵法的呢？ 而且，必须和将士们配合十分默契才行。第一个，明姬想到了池锦墨。 裴云曜毕竟年轻，虽然聪明，可是有时候急躁了些。而池锦墨虽然也是同样的年轻，但心思比裴云曜要重得多，出手也更加不留余地。 所以，论对敌方动静的把控，池锦墨显然能够更胜一筹。 想着，明姬果断地靠近了周长风，让他把池锦墨给叫过来。周长风为人稳重，而且有很高的威信，所以最好的办法是池锦墨发出指示，周长风传达给将士们。 “陛下相信末将？”听了明姬和周长风的话，池锦墨没有那么快答应，而且略带迟疑地问道。 自从进去军中，池锦墨便总是感觉每个人都比较重视裴云曜。他为人冷漠，很少说话，所以自然也不会把不满的情绪表达出来使得人人皆知。 可是他不是不介意。 是他能力不行？可是他和裴云曜擅长的东西根本不是同一类，怎么比？ 听到这样的问话，明姬倒是显得有几分惊讶，反问道：“为什么不信？朕觉得你是最合适的人，否则也不会找你。” “对啊，小池哥哥是最棒的！”突然响起一个清脆愉悦的声音，如同山泉流淌一般动听。 明姬侧头一看，发现果然是女扮男装的绿姽。此刻她正一脸灿烂的笑容，眼神紧紧盯着池锦墨，尽管池锦墨丝毫不为所动，依旧面无表情。 “末将遵命！”池锦墨不再说什么。 “那便交给你们了。”明姬满意地点点头，放心地纵马跑了开去，又和乌兰人杀在一处。 周长风突然发出指令，众人一头雾水不晓得要干什么，可还是坚决服从军令，尽力闪躲乌兰士兵的进攻，和己方的士兵聚在了一起。 明姬和月舞被将士们自觉地护在中央，不让乌兰人有伤害到她们人身安全的可能。 多伦格看着这一切，皱紧了眉头。 正文 第740章 临战突然改变战术策略，这是最忌讳的事情。周长风是一名老将，怎么可能会犯这种低级的错误？ 他之所以敢这么做，那就说明他有放手一搏的资本。如果没有把握，他周长风是绝对不会去做的。 等看到大渝军队在周长风的指令下开始井然有序地变换阵型的时候，多伦格终于明白了。 他们这是想找回在中原作战的优势呢。 这里是广阔的平原，乌兰人最擅长在这样的平原上进行游击战，所以大渝再怎么强，也可能会失败。 可是大渝能找到他们自己的优势就不同了。在这里运用好了阵法，一样可以把乌兰困死。 “寻找突破口，一定不要让敌方组好阵型！”多伦格及时大声说道，让陷入无措的乌兰士兵头脑清醒了过来。 顿时，乌兰的兵力渐渐分散开来，从各个方位对抱团的大渝军队进行攻击，企图打开缺口。 池锦墨神色冷静，骑在高头大马上，观察着双方的情况，然后把命令传递给周长风。 大渝的阵法便不断变换着，几乎要让乌兰士兵被弄得头疼不已。因为，他们每强行攻破一个阵法，大渝军队便马上换了另一种阵法，迅速弥补方才的短板。 更多的时候，完全不懂得阵法精髓的他们是被死死困在阵法里面，拼杀得格外艰难，还得不到什么实质性的收获。 多伦格也身在其中。 越是混乱，就越是要保持冷静理智的头脑。多伦格尽力想要做到，甚至想要亲自破解敌方的阵法，拯救乌兰大军。 可是，时间越长，他就越疲惫，心内也越来越烦躁，根本没有办法集中精力去寻找阵法的漏洞。 没过多久，他身上已经多了几处伤口。 不料，这几处伤口反而让他冷静了下来。他是很了解中原文化的，兵书也看了有几本，关于阵法的书籍，自然也是看过的。 阵法之所以神奇，那都是因为那是个阵啊。 他认真观察着大渝士兵移动的脚步，还有出招的方式。然而他自己都被阵法困得满头冷汗，看了很久，才看出来其中的门道。 “我需要十个乌兰的勇士！跟我来！”多伦格突然大喝一声，锃亮的弯刀狠狠划过青翠夹杂着血红的草地，顿时划断了几株小草。 没有人说话，却有十来个人自发到了多伦格身边，等待指示。 多伦格心里还是比较满意的，只是如今的形势由不得他表现得太多。他只是定定站着，眼睛一动不动地只看着一个地方。 旁边的乌兰将士不明所以，却还是自动自发地把多伦格保护在里面。 池锦墨看着多伦格的举动，不由得皱了皱眉。为了不让多伦格趁着破绽逃出阵法，池锦墨立马下令变阵。 多伦格却在此时微微一笑，盯准了那个空隙，举起弯刀喊道：“勇士们，冲开那个接缝！” 那十来个人也不是吃素的，默默执行多伦格的命令，跟着他往前冲，只在那个变阵接缝的地方冲杀。 正文 第741章 那个地方毕竟薄弱。没多久大渝士兵便抵抗不住，被多伦格带领的人冲开了一道缺口。 其余的乌兰将士也很是懂得局势，一鼓作气都往这边跑过来，趁机涌出去。那一个角落的大渝士兵，顿时被冲得散了。 池锦墨和周长风脸色变了变。 就这样让那部分的乌兰人闯出去了，再和里面的人里应外合的话，大渝极有可能腹背受敌，分身不暇。 被前后夹击的情况，太过被动，说不好会被全部俘虏或者全部屠杀。 很明显，多伦格确实打的是这个主意。那个缺口被大渝士兵重新填补的时候，已经走很多乌兰人趁机跑了出去，跟在乌兰王多伦格身边。 明姬看着这个形势，知道乌兰是很难再被大渝重新包围了。情势危急，明姬只得大声喊道：“裴云曜，杀了多伦格！” 若论身手，多伦格绝对比不过裴云曜。可是他的优势就是，体力好，能够持久作战。 所以，裴云曜要杀多伦格，未必没有难度。 裴云曜一听，马上放弃了面前的目标，策马过去拦住了多伦格。多伦格阴狠一笑，一出手就是狠厉的杀招，企图杀退裴云曜。 但裴云曜又怎么会是那么容易对付的？ 然而虽说裴云曜阻住了多伦格，也阻止了他发号施令，可是战场上的形势还是在朝着对大渝不利的方向发展着。 明姬面若冰霜，冷冷看了对面押着令秦川的乌兰大汉一眼，便一拉缰绳，往后面去了。 她找到的正是绿姽，而绿姽是一直跟在池锦墨身边的。 池锦墨看她策马而来，有些羞愧地低声道：“请陛下处罚，都是末将布阵不当，使得形势突变。” 明姬摆摆手，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战场上风云莫测，没有人能准确预料将要发生的每一件事情。” “朕，是有另一件事。”明姬坚决地说道，却是看着一旁正在和乌兰士兵相斗，却一直注意着这里动静的绿姽。 池锦墨看见她的目光，疑惑地皱了皱眉。 绿姽分了心，在杀了眼前的敌兵的同时，自己手臂上也被划了一刀，不过并不是很重。 明姬急忙过去，扶住了绿姽，道：“怎么这么不专心。” 绿姽看着那长长的刀口，无谓地撇了撇嘴。又不是很深，死不了人的。 “我知道你会用蛊毒，这场战争需要你的帮助。你的蛊毒绝对不简单，逼退半数左右的乌兰将士应该不是难题吧？”明姬开门见山。 “你想利用我？”绿姽原本清澈无害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寒光。 “如果大渝不赢，不止你会死，池锦墨也会死，所有人都会死。所以，这蛊毒要不要贡献出来，你应该知道利害。”明姬面色不变。 说到池锦墨，绿姽的神色果然有一丝松动。 她却不说下去了，等着绿姽考虑。 “我和小池哥哥说几句话，你不要听。”明姬等的时间并不长，就听见绿姽肯定地说道。 绿姽心里也是清楚的，耽搁的时间越长，局势越会不好。 正文 第742章 明姬便退开了十步，抬手吹了个口哨。 之前带来的暗卫只是被多伦格的人拖住，只死了两个人。剩下的六个人都在明姬和月舞到达后不久追了上来，加入了战役。 如今明姬号令一发，他们很快义无反顾地聚拢过来。 明姬还是面若冰霜，冷声道：“等会儿听朕吩咐，随朕去把大将军救回来！”暗卫们没有半分犹豫，果断应是。 “小池哥哥，陛下让我用蛊王逼退乌兰半数兵力，你会让我去吗？”绿姽问道。 说是逼退，其实就是都控制起来，杀之。一旦放出蛊王，不可能不见血。 “既是对战况有利，身为大渝的一份子自当竭力。”池锦墨淡漠道。 “催动蛊王需要用我的一半多的鲜血，你还是要让我去吗？”使用任何杀伤力巨大的东西，都不会那么轻易的，得用同样巨大的代价去换。 池锦墨一惊，心里便有些犹豫。眼前这个丫头跟了他一路，从没有对他不仁不义，相反还一直顺着他，维护他。他嘴上总是要她离远点，可是心里还是接受了她的。 一抬头，却看见明姬站在远处，眼神冰冷，面容紧绷，浑身难得散发着杀气和戾气。 绿姽会死—— 可是，如果她不献出这一半的血，所有人都会死。 池锦墨眉间现出挣扎之色。 可是绿姽却突然笑了，笑容明亮得如同破开晨雾的第一缕阳光，耀眼夺目。她眼神晶亮，声音却低低的，含着柔软：“你肯为我犹豫这一瞬，我就很开心了。放心吧，我早就决定答应陛下了，你不必担心我。” 池锦墨没想到绿姽居然就这么做出了决定，不由迟疑着开口，“你……” “小池哥哥，你知道吗？从我在屋顶看见下面窗边的你，我就无药可救了——那个时候的你，真好看。”绿姽没头没脑地说着，终于把心里最想说的话说了出来。 她突然仰起头，问道：“你呢？你有没有哪怕一刻喜欢过我？” 池锦墨看着绿姽，那双亮如星辰的眼睛满含着期盼。他嘴唇翕动，“有”这个字却始终难以出口。 绿姽的眼神一点点黯淡下去，“你不必说了，等打赢了再告诉我！”说罢，她转身向明姬走去，郑重地点头，示意她会见机行事。 明姬松了一口气，手里的马鞭扬起来，就要往对面去。 “曜！”突然，混乱中一个凄厉的女声响起来，明姬生生收住动作，往声音的源头看去。 却只看见一支长枪穿透了月舞的身体，露出的枪尖带着血的猩红，血液还在不断下滴。 “月舞！”明姬也声嘶力竭地大喊一声，声音都变了调。脑中一片空白，她几乎没办法思考。 “你们去救大将军！”明姬大声吩咐一声，便把马鞭狠狠抽在马臀上，往月舞的方向奔去。 月舞的身子往后一仰，正好落在裴云曜下意识伸出的臂弯。被大力掷来的长枪穿透身体，本该一命呜呼，可月舞只是倔强地睁大了眼睛，艰难地扭头看向明姬纵马而来的方向。 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她嘴里淌出来，怎么也流不尽，染红了裴云曜抱住她的双手。 正文 第743章 不要忘记我 姐姐，姐姐。 月舞说不出话来，只能在心里一遍遍地喊着。裴云曜怕她太过难受，默默小心地下了马，把她抱在怀里。 绿姽早就把怀里一直揣着的毒蛇准确地丢了过去，那锋利的毒牙正好死死咬住了多伦格的右臂。 几乎只在一念之间，多伦格的右臂已经没有知觉，毒素迅速扩散至全身，使得他整个面庞都在发黑。 周围的大渝士兵看到这个场景，都心有戚戚焉地，自动把中间的一块地方空出来，让给明姬和月舞她们。 明姬疯了似的，因为太急于下马而整个人摔了下来，她狼狈地迅速起身，抓住了月舞已有些无力的手。 “妹妹，你撑着好不好，我带你去找军医！”明姬乱乱地说着，却被裴云曜一下子摁住了手。 明姬睁着通红的眼瞪他，却发现裴云曜的眼睛同样布满了猩红的血丝，神情痛苦又凶狠。 “月舞经不起移动了，请陛下让她说完最后的话！”他声音低沉，一字一顿。 明姬安静下来，连带着双手都一边颤抖一边又发软。她跪坐在地上，默然把耳朵贴近了月舞染血的嘴唇。 月舞似乎笑了笑，唇角的弧度却痛得来不及完全扬起就已经落下。喘息一声，她气若游丝地开口：“皇姐，我错了，你还能原谅我么？” 她知道，即使她孤身一人跟来了涪城把明姬救了出来，可是明姬还是不能完全对她出卖了大渝的事情释怀。 只那么一句，明姬的泪珠便急急地落下。她的声音带了哽咽，“我早就不怪你了，你是妹妹，我怎么可能埋怨你一辈子？” 被明姬握住的手突然有了几分力气，紧紧地反握住了明姬的手。只是这样，便有更多的鲜血流出嘴角。 月舞絮絮地说道：“皇姐，你一直对我很好……很好很好……只是你不知道，月舞只是郡主称号，漱冰才是我的闺名……但我好可笑，贪恋着你的宽容和疼宠，只想让你记住我叫月舞……明姬，月舞，天上的明月，很美好对不对？可惜，再也没有月圆了……” 支撑不住一般，月舞的眼神开始有了一丝涣散。 明姬早已泪流满面，脸紧紧贴着月舞的，却越发能感觉到那一点点逝去的生息。 “明月总会圆的！漱冰这个名字也很好听，真的，不管你叫漱冰还是月舞，都只是我的妹妹——”明姬攥着月舞已经有些冰凉的手。 眼前的景物似都蒙上了一层薄雾，看不太真切，月舞的眼神也渐渐有一丝茫然。 突然，一滴滚烫的泪滴在她的左手，她勉力睁大眼睛，便看见裴云曜那张俊美却痛苦的脸。 已经没有力气抬手去抚摸描画她轮廓分明的脸，月舞只能用气声勉强说道：“曜，你再找一个爱你的女子吧。为你死，我其实也很满足。” 她再次喘息了声，鲜血肆无忌惮地涌出来，浸透了胸前。但她还是想要把话说完：“但是，你不要忘记我……” “好。” 裴云曜的声音有几分颤抖，却格外坚定。 正文 第744章 催动蛊王 “嗯……”月舞含糊地应了一声，整个身子放松下来，连反握着明姬的手都失去了力道。 “困……我想睡了……”她眼神完全涣散，声音低得听不清，只能依稀辨得清唇形。 她闭上了眼睛。 长长的睫毛扫过明姬的脸颊，是痒痒的触感。 明姬整个身子一震，却已经是哭不出来了，只是愣愣地，维持着紧贴月舞的面颊的姿势。 裴云曜和她一同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只是不过片刻，他已经一把抱起了月舞，往外面走。 明姬也站起来，目中似有几分茫然。心里空荡荡的，同时也有着恐慌。就像站在一个地方，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可是自己一个人都不认识。 战场的形势瞬息变化，在明姬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的时候，绿姽已经趁着多伦格被毒蛇小黑咬了而命不久矣的时候，催动了南疆蛊王。 等明姬回过神来，就看见绿姽站在草地上，双臂张开做着一个扭曲到诡异的手势，眼睛紧闭着，而红唇快速翕动，似是在念着什么咒语。 束发的发带不知什么时候掉落了，满头的乌发无风自扬，好似屏障一般遮住了绿姽姣好的面容。 众人不知不觉停了手里的一切动作，呆呆看着绿姽。此刻，她像是暗夜里祭星坛上作法的女巫一般，神秘到不可触碰。 与此同时，令人毛骨悚然甚而反胃作呕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绿姽原本纤细的十指指尖变得通红透亮，仿佛血液都汇集在了一处。紧接着，血液就好像冲破束缚一般从十指指尖源源不断地流出来。 尔后绿姽白嫩的皮肤上突然出现了一道道粗短的暗红色凸痕，那凸痕还不断移动，就像是数十只虫子在皮肤里面疯狂地蠕动，此情景让人看了就要头皮发麻。 很快，果然有很多虫子争先恐后从绿姽的皮肤里钻出来，却不带一丝痕迹。但手臂上的虫子一样很多而且更为疯狂，它们不断蠕动，似乎扎成了堆，轻易而举地撕扯来了绿姽的衣袖，一只只掉了下来，又有意识一般很快追随着血液指引的方向去了。 它们通体鲜红，却长得很是丑陋，头部那两只假眼也透出鲜红的亮泽，让人见之胆寒。从绿姽指尖流出来的血，竟蜿蜿蜒蜒形成一条条血线，都指向乌兰人。 这血对这些蛊虫来说仿佛是致命的诱惑，它们贪婪地顺着血线快速蠕动着，身体因为吸食了鲜血的缘故更加鲜红透亮。 一条血线对应一只蛊虫，粗略估计竟有上百只蛊虫。 所有人都看着那长长的蜿蜒的血线和那一只只面目可憎可怕的蛊虫，惊恐万分。可是那一个个目标还没有来得及迈开腿跑多远，就已经被蛊虫钻进了身体。 顿时，中了蛊毒的乌兰士兵都痛苦地哀叫，做着无谓的挣扎。蛊虫贪婪地吸食新鲜的血液，在他们身体里肆意游走，直至到达大脑，吸尽里面的脑浆。 那一个个的士兵，叫得格外凄厉，死得也格外惨烈。 正文 第745章 变成骨架子 顿时，偌大的草原上只剩下了惨叫声和其他乌兰士兵四散奔逃的凌乱的脚步生，还有战马惊恐不安的嘶鸣声。 所有人都白了脸色，脚却像是被定住了一般，挪都挪不动，只能呆呆地看着，惊惧着。 突然，那个急促地不断念动咒语的人，却突然倒了下去，发出沉闷的声响。本来合身的戎装，也变得格外宽松。 仿佛那个人已经是一个骨架子了。 “绿姽！”池锦墨看她倒下去，仿佛心里也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下意识地，他跑过去抱住了她。 格外的轻，格外的硌人。 他低头一看，只见那原本莹润的皮肤都凹陷了下去，显出身体的骨架构造，那原本漆黑明亮的大眼睛，此刻也只剩下了一个黑漆漆的大窟窿。 “绿姽！”他又叫了一声，有些惊恐，却没有打算放开怀里这个人。 解决了差不多数量的乌兰士兵，多伦格也早就被小黑咬死了，乌兰的防线全数崩溃，很快都被反应过来的大渝将士制伏了。 蛊虫、血线都不见了，只有横陈的死相惨烈诡异的尸体，提醒着众人方才的记忆都不是假的。 绿姽知道了结果，却伸出枯瘦的手去推池锦墨：“你走开……丑死了你不要看……” 池锦墨目光灼人，他毫不避忌地顺手握住了那只手，问道：“怎么回事？！你说只会消耗一半的血量！” 绿姽见躲不过，也就不再躲，而是笑起来。本该是明艳动人，可是这样的笑容出现在那干尸一样的脸上，只让人毛骨悚然。 池锦墨不闪不避，盯着她的眼睛。 “不这样说，估计你们也就不会同意让我使用蛊王了。可是我知道，如果我不这样，大渝真的很可能输。你一直很在意军功，我已经跟陛下说了，她会把军功都记在你头上，这是我临死前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全身的血液几乎都散尽了，绿姽的舌头也不灵活，声音低哑且有控制不住的杂音。 “你明知道会死，还用这种禁术？”池锦墨的声音不由自主带了怒气。 他对催动蛊王的术法了解不多，只知道这是南疆秘术，也是禁术。蛊王很难养，通常只有血楼宫宫主的血液才能养活，而且这样的禁术有的宫主根本一生都不会用到。 只有必须同归于尽的时候，否则不会有人想到动用蛊王。这是很强大的蛊虫，母蛊寄住在宫主身体里，而关键时刻催动母蛊，沉睡的子蛊就都会苏醒，然后迅速长大冲破宫主的身体，顺着血液向它们的目标而去。就像方才一样。 当寄主血液流尽，蛊虫的使命也都完成了，便是人死蛊亡。 也因为绿姽曾是少宫主，所以她才会懂得催动从小一直养在自己身体里的蛊王。 此时，绿姽却笑得很洒脱，道：“我也不知道。不过。这样做应该是对的，而且对你也有好处。” “有。”池锦墨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 “什么？”绿姽难得有些茫然。 池锦墨目光柔和下来，即使语气还是平淡的。 正文 第746章 走得开心一点 “你做出决定后，问的那个问题。你说等我打赢了回答你。”池锦墨也难得耐心，解释道，“现在，我想要回答了。” 绿姽面上那黑洞洞的眼睛仿佛迸射出极为明亮耀眼的光芒。 “真好。”她声音低哑，说道。 池锦墨没有为了她哭。虽然觉得有些遗憾，但也满足了，毕竟他都说了喜欢过她。而且是在她那么丑陋的时候说出来的。 突然，池锦墨把头低下来，在绿姽不明所以的目光里。很轻、很郑重地吻了一下绿姽的额头。 “你走吧，走得开心一点。”他说道。 她急忙应答：“我很开心！真的很开心……这是你第一次主动，我都要开心死了——我死了，你就把我烧了，骨灰送回南疆好不好？” 她是叛逆，总想逃离那个可怕的血楼宫，也很庆幸她逃了出来。可是终究她是对不起那个总是苛责她，也耐心教导她的宫主的。 所以，她还是想魂归故里。 “好。”池锦墨毫不犹豫地答应，又低下头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眼泪是不够流出来了，可绿姽的眼眶还是湿润了。 就这样，池锦墨又抱了绿姽很久，偶尔在她耳旁说几句真心的而她也愿意听的话，直到她在他怀里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回身。周围一片肃穆，很多人眼睛通红。 池锦墨却抱着那鲜血浸透的骨架子，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明姬身子一软，要倒下去的时候却正好被一只有力的手托住了腰。明姬回头一看，是令秦川那平静的脸。 “秦川——”她疲惫地叫了一声，声音里是悲喜交织的复杂。喜的是战事的胜利，以及令秦川的无恙。悲的是，因为她的要求，绿姽死了。 她终于和令秦川团聚，可是池锦墨再也见不到绿姽。阴阳相隔，终生别离。 她的妹妹也因为要护着裴云曜的性命而死了。 她的世界里，真的只剩下令秦川了。 “不是你的错。”令秦川默然叹了一声，安慰道。 明姬伸手抱住了他，只说道：“回去吧。” 抱住令秦川的那一刻，明姬只觉得他的身子都轻轻颤了一下。不是很明显，却让明姬神经都紧绷起来。 一抬头，令秦川却还是往常一样，一派芝兰玉树，道：“好，回京城。” 他们便班师回朝了。 这样惨烈的胜利，没有一个人脸上有着笑容。整个残军一整天都不会发出什么嘈杂的声响，都在默哀着战友的死去，悲叹月舞和绿姽的死去。 还好，楠亲王是知道分寸的。即使知道大渝胜利了，也没有摆出很大的阵仗欢迎他们回京城。 整个过程都是庄严肃穆的，既体面，又不至于让人看了刺心。 论功行赏的时候，裴云曜和池锦墨周长风都有相应的奖赏。然而接受军功的裴云曜和池锦墨都是面无表情，看不出喜乐。 明姬知道，他们都是有追求有担当的男子汉，不会因为心爱之人的死去而失去生活的希望。 相反，他们会更加努力活下去。因为这是他们心爱的姑娘希望的。 正文 第747章 有件事不得不告诉你 回到宫里之后，令秦川就一直待在霜华殿里休养，不过也没有御医每日前去诊治。 而明姬也恢复了上朝，只是楠亲王为摄政王的旨意一直没有撤销，如此就形成了一个微妙的局面。 这一回，没有人站出来说明姬丢下整个王朝去边境的不对。因为这场仗终究是大渝胜利了，这一点谁都看得到，也不可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楚容如今是御史台的一个御史，可是依然住在宫里。只是明姬仿佛已经忘记了他，再也没有去过云浮殿，也没有特意召见过他。 倒是霜华殿，明姬是天天去。 这天，进去的时候秋意正凉，而霜华殿寝殿里的窗户半开着。令秦川穿得很是随意，只着了一件长袍，未免受寒，再披了一顶披风。 从他这个角度，正好看得见外面庭院新开的雏菊，很明艳，在习习的凉风里有些颤巍巍的，格外惹人怜爱。 明亮的日光在柔嫩的花瓣花丝上反射出柔和的光泽，衬得那花更是娇艳无比。满庭芳草，倒是不见秋的萧索，而有几分春的盎然。 明姬看到这么养眼的画面，原本紧绷的脸部轮廓还是柔和了下来，唇角微勾，扬起一抹浅淡的笑容。 她走过去，道：“怎么在这里吹风？这么下去病怎么能好。” 令秦川并没有回头，修长的手撑在窗棂上，声音往窗外飘去，显得有些飘忽：“绾绾，我活不长了。” 他其实知道，明姬已经猜出来了。可是她却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仍然没有言笑晏晏地来陪他，处理国事再怎么劳累，她在他面前都是笑颜如花。 这样的情意，只怕是个男人都无法拒绝。更何况，令秦川早就确定过了，他的确喜欢明姬。 果然，听了令秦川的话，明姬的面容明显绷紧了，眼中很快闪过一丝哀恸。良久，她颓然说道：“我知道。御医说，你这种情况最多能活到三十五岁。” “所以，陛下还年轻，不必为了照顾我而放弃其他人。”令秦川点点头，说道。 其他人？ 明姬面上露出几分茫然。她是真的不记得楚容还在宫里了，回来之后她忙着处理朝堂上的事情，又和楠亲王周旋，忙着安抚和犒赏三军将士，又忙着照顾令秦川。 纵然她是天神，也会觉得累的。 楚容已经是御史台的御史了，算是有了官职，而且明姬还会再提拔他。有了官职还无名无分待在宫里会很尴尬，所以明姬理所应当地以为楚容早就回家去了。 明姬从没说过要让楚容终生留在宫里的话。 令秦川看到明姬脸上的茫然，轻叹一声道：“绾绾，有一件事，我不得不告诉你，趁着我还有几年活头。” 明姬听到这样的话，令秦川看着又是那么认真的样子，她不由得也认真起来，道：“你说。” 令秦川的眸色深了几分，漆黑的瞳眸蕴藏了强大的吸引力，像是要把明姬整个灵魂都吸进去。 明姬呆呆看着，不由便有些痴了。 正文 第748章 信任和唯一 “绾绾，我爱你。” 低沉好听的声音从那菱角分明的薄唇中吐露出来，格外蛊惑而性感。 明姬一时没反应过来，盯着他柔和的面庞“唔”了一声。 等她反应过来，整颗心脏却不可抑制地急速跳动起来，仿佛要挣脱束缚跳出胸腔，呼吸也有些乱了节奏。 “你，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明姬狠狠掐着自己大腿外侧的肉，以保持清醒，听清楚令秦川接下来的话。 令秦川微笑了一下，又重复了一遍：“我爱你。” 顿了顿，他收了笑容，又认真说道：“御医说的也许太乐观了。我的余生，可能有五年、三年、两年、一年，都说不准。绾绾，有些话不说就会成为一辈子的遗憾，所以我决定说出来。” “之前，帮你扫清路障的时候，我没有多想，只觉得这是我接了绣球所要付出的代价，是对你父皇承诺的代价。可是，我发现，我伤心的时候，我也很不舒服，你有了危险，我一定不能忍受。” 明姬姣好的面容安安静静的，沉默地听着令秦川说。只是，那略显疲惫的眼睛，却渐渐明媚起来。 他的声音还在继续，在空气中激起绵长不断的气流，微微撩拨各自心上的弦—— “绾绾，你对我说过很多遍你喜欢我。如今我想知道，我快死了，也许不过多久就会缠绵病榻，你还喜欢吗？” 明姬回答得很快：“喜欢。不管你是什么样子，我只知道你是令秦川。”说着她抬起头，清澈的眼眸同他对视，“秦川，我也爱你。” 爱是比喜欢更加深层次的一个词语，放在唇齿间咀嚼，也会觉得心间都变得格外柔软。 令秦川深潭一样的眸中终于有了波动。 他伸手，一下就把明姬整个带了过来，靠在他怀里。明姬有些惊诧，脸贴着那紧实温暖的胸膛，鼻翼间都是那清爽微甜的草木香味，分外沁人心脾，也让人安心。 令秦川的每一下心跳，都清晰可闻。明姬呼吸微乱，放心地靠在他的胸膛，渐渐地感觉他们的心跳都变成了同一频率。 明姬慢慢地伸手，环住了令秦川的腰身，小脑袋无意识地蹭了蹭。 他低沉的声音带了微微的沙哑，在她头顶响起：“绾绾，既然是爱，那么我们需要信任和唯一。” 明姬有些不解，抬起头来看他。 “爱是不可以分享的，没有人可以毫无芥蒂地看着自己的丈夫或妻子和别人亲近。所以，你还要把楚容留在宫中吗？” 说到最后一句，令秦川手已经放在了明姬敏感的腰侧，轻轻一捏。 明姬轻颤一下，顿时明白过来，令秦川其实是个隐藏的醋坛子。她连忙摇头，道：“我跟他什么都没发生过，明天我就放他回去。” 令秦川在她头顶笑了一声。 他自然知道她和楚容没什么，否则就不会心平气和地这样和她说话了。 “信任是相爱相守的基础。我们应该坦诚相待，所以，我比较希望你把隐瞒了我的事情自己说清楚。” 正文 第749章 只可惜我不喜欢威胁 此时，在令秦川的眼里，明姬不是皇帝。她是他的，不是朝廷的。 明姬感觉头皮有些发僵。她隐瞒的事情，都是为了他好。如今要说出来，她是万分纠结。 “秦川……我们坐下说。”明姬动了动身子，想要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他们之间那么亲密的时候其实很少，这样说话也让她有些不习惯。 令秦川却箍紧了环着她腰身的手，语气平淡地说道：“不必，就这样说吧。” 明姬乖乖地贴紧了他的胸膛，披风上垂下来的流苏和脸颊忽即忽离，痒痒的。她心内天人交战，却自知理亏，只得乖巧又艰难地开口道：“我……我在你出征之后就杀了司秋珺。净慈庵的火，是我派人放的。” “理由。” “我派人查清楚了，她是乌兰从小安插在令府的细作。” “净慈庵里的焦尸，是不是那些无辜的道姑们？” “不是，是从天牢拉出去的死囚犯。” 明姬觉得有些奇怪，她兀自紧张他会怪她，可是令秦川说话的语气完全不像是兴师问罪。 而只是寻常的询问一般。 他言简意赅，她便只好陪着他言简意赅。 “皇叔今天来见我，说了一些话。” “什么话？” “他说，我父皇临崩前给了你他的软肋，给了他你的软肋。” “嗯。”这一回令秦川应得比较迟缓，仿佛在思虑着什么。 “他向我坦白了他的软肋，同时也坦白了你的。”说到这里，明姬微微一顿，才接着说道：“他说，你的母亲是乌兰的血脉，所以，你身上也有乌兰的血脉。” 令秦川这才觉得有些惊讶。 他有乌兰的血脉？这怎么可能？ 明姬已经又说了下去：“我知道他不可能说谎骗我，可是这并没有什么关系。你命不久矣的消息没有传出去，他是怕你会跟他争夺罢了。他以为他最爱的女儿都为了我为了裴云曜为了大渝去死了，我应该因为这个对他心怀愧疚和感激，只可惜我不喜欢威胁。” 明姬的声音还是软软的，十分温顺的样子，可是声音却坚定且果决。 她是真正的大渝女帝。 “嗯。” 令秦川便也不再纠缠自己的身世为何，平静地给了她一个回应。 明姬抱着令秦川的身子的手紧了紧，像是一只小猫一样，在他怀里找了个更加舒心的位置。 “父皇给了我一道遗诏，我刚才取来看了，是说你不好的，要把你废为庶民，不得染指皇权。我觉得没用，刚才烧了。” 令秦川有几分哑然。 这诚帝，果真是机关算尽。让他和楠亲王互掐，好让明姬得以成长。怕楠亲王压不住他，还留了一道遗诏。 只是他没有算到的是，他根本对那个金灿灿的位置没有兴趣，而明姬也选择相信他，宁愿毁了遗诏， “嗯，还有呢？” 令秦川继续问道。 明姬：“……” 她还是继续坦白，把能坦白的都说了。 最后，她说得口干舌燥，去取了一盏茶喝了，才问：“你肯定也有很多事情瞒着我，我也要你说清楚。” 正文 第750章 更重要的事情 令秦川却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低下头，把下巴轻轻搭在明姬纤瘦的肩膀，道：“都不是什么顶重要的事。” 被令秦川这样抱着，以占有和保护的姿态，明姬的耳朵微微泛红。本来感觉心都已经空掉了，现在又被一种铺天盖地的满足感填得满满当当。 这是幸福的感觉。 可是明姬却不安分地扭了扭身子，佯作不满道：“我要听嘛，你是想耍赖么？” 这样说着，胳膊却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只是贪恋地抱着他，也任由他抱着自己。 令秦川把明姬拉开一些，用手捧着她的面庞，额头和明姬的亲密地贴在一起，说话的声音如同潺潺流水：“以后告诉你。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我们……” 他的声音突然顿住，明姬有些不明所以，微微仰头却只看到那线条流畅的下颌。 “什么更重要的事情？”她问他。 令秦川唇线轻扬，道：“绾绾，给我生个孩子吧。” 这样，他走了之后，也会有一个人可以陪着她，让她不那么寂寞。嗯，他是有私心的，有了孩子，她就不会忘记他了。 明姬的脸腾地烫了起来，但她还是肯定地点点头，道：“好。” 令秦川黑沉的眸子里有光亮起又泯灭，随即，他以唇轻触明姬光洁的额头，再到她的眼睛，鼻头，脸颊，嘴唇，一路温存。 在他的怀里，明姬渐渐变得如同春水一般柔软，玫瑰一般娇媚。 她从来没有觉得这么幸福过，不自觉地，她也在回应他的亲近。 第二日清晨，一道御诏从永渝殿发出，晋升楚容为御史中丞，同意他回到楚家自行婚配。 云浮殿里，接过了御诏的楚容神情有些恍惚，眼睛里神色莫辨。像是意料之中，又像是解脱，还有着隐隐的悲意。 他终是忍不住看向宣旨的内监，道：“陛下她，没有说别的什么话吗？” 宣旨的太监虽然也想安慰安慰楚容，可是明姬确实什么也没说。他也只得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道：“回公子，陛下没有吩咐旁的话。” “哦，谢谢。”楚容一副愣愣的样子，说道。 内监暗暗叹息一声，便离开了云浮殿。 宫女梨儿早就把楚容当成了自己的主子，自然是看不得他这样失魂落魄的样子。 往前一步，她轻声道：“公子，要不奴婢陪您去一趟永渝殿吧。” 楚容回过头来看着她，道：“去永渝殿？为什么？” 楚容那狭长而明亮的凤眸依旧勾魂摄魄，梨儿被他这么一看，顿时心神一颤，便连忙低下头去。 “公子难道……难道不想去和陛下道个别吗？你们之前感情那么好……” “够了。”楚容语声平淡，打断了梨儿的话。“陛下没有让我去拜见，我就不会去的。” 梨儿竟然觉得那平淡的语气里夹杂着森然的寒气，她不敢再劝下去，道：“是，公子。” 梨儿便要下去帮着收拾东西，却被楚容抬手止住：“当初我进宫什么都没带，自然也不会把这里的任何东西带出去。” 正文 第751章 大结局1 “可是……”梨儿有些为难。 楚容却没看到似的，自顾自吩咐道：“你去帮我把我常看的几本书和我作的画拿过来就好。” 总归是有事情做的，梨儿终于松了一口气，轻快地应了，便去了书房。 画…… 楚容抬眼看着秋日里明净的天空，心情也渐渐澄净了起来。 还好，以后没有她的日子，还有她的画。 他知道，这样偷偷藏着陛下的画像，其实是很大不敬的。于礼教来说，也很是不妥，可是，他就是固执地想要留下她的一点点气息。 现在他和明姬接触最多的是在讨论国事的时候，虽然他的身份不是那么足以参与那些讨论。可是，之前她去了边关的时候，他代表着她的意志。 他知道她的打算。朝廷上，只有他知道。 “公子，东西都收拾好了……您这就要走了吗？”不多时，梨儿便又走了过来。 因为他的东西实在不多，而且平时放得很整齐有序。 楚容点点头，道：“嗯，早点出去，也能让家里人等得不那么久。” 梨儿欲言又止，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楚容拿过包袱就迈步出了云浮殿，毫不留恋的样子。 后面的日子，就过得很是平淡了。也就过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早朝上迟迟不见明姬的身影。众臣静静地等待着，可是心里早就疑云迭起。 御史中丞也不在。 过了平日朝会时间的小半个时辰之后，楚容从金銮殿后殿走出来，神情庄重而冷淡，行走间风采卓然，如同高贵的天神。 他手里捧着明黄的御诏，身后跟着一如既往面无表情的内监总管秦宿。 那可是一直贴身侍候陛下的内监总管啊，如今他出现了，陛下却没有出现。文武百官顿时觉得，下面的事情会很震撼。 “众臣听旨！”楚容神色平静，朗声道。 文武百官呼啦啦地跪下，以头触地，以最虔诚的姿态聆听圣谕。 御诏读完了，所有人都惊讶了。 明姬宣布退位，由德才兼备的宗室亲王——摄政王越甫继任为君。同时，明姬将不再生活在宫中，避世退隐。 即使对这件事情早有猜测，可是亲耳听到旨意，和心里暗自猜测的感觉还是很不一样的。 如今明姬的声势已经很盛了，名声和权势都很高，可以说很多男性帝王都未必能取得这样的功绩。 可是明姬却在这样烈火烹油鲜花着锦的时候突然宣布禅让帝位，避世退隐，这让人很是难以相信。 有谁能把那样诱人的权力如此弃如敝屣？简直难以理解。 在众臣的内心还在激荡着，无法平静的时刻，楚容清朗的声音已经又高高响了起来：“百官拜见新帝！”说着，楚容已经走下了丹陛，在百官前面对新帝越甫跪下。 见此，身后的文武百官也都醒了神，对着越甫的方向再次跪下，山呼道：“臣等叩见新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在空旷威严的金銮殿中荡起震颤般的回音，直直撞击着每个人的心灵。 正文 第752章 大结局2 越甫的神情还是恍惚的。这样的结果，他根本没有预料到，之前，明姬也从来没有提起过。 失去月舞之后，他的野心越发强烈起来，对那个金灿灿的御座盯得越发迫切。可是看明姬和令秦川都平安归来，明姬又是一如既往地处理着政事。 他以为，明姬是没有放手的意思的。他已经做好了长期准备的工作，可是没想到这个位置来得那么突然，那么轻易。 等到听到山呼万岁的声音响起，他才回过神来。 此时，惊讶和震撼，竟然完全压过了高兴的心情。 他的侄女和他的大哥，终究是不同的。 她筹谋了那么久的事情，可是他竟然一点也没有察觉，还自作聪明想要强行夺位。 “众卿平身。”他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威严地说道。 众臣等他走上丹陛，又坐上了御座，才恭敬地起身。 朝会如常进行，只是端坐在高高的御座上听着众臣奏报的人换了一个。 江山就这样平静而顺其自然地换了主人，女帝和皇夫就这样悄无声息地失去了踪迹，从此再没有人见过他们。 越甫举行登基大典的时候，宣布沿用先帝的年号，向宁。 越甫的继位，延续了明姬在位时政治清明百姓安居乐业的局面，四夷臣服。两位皇帝在位一共短短三十多年间，被后世合称为“向宁大治”。 “向宁大治”也为后面的“大渝中兴”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世人不会忘记那个传奇的女帝。斗丞相，改旧制，治水患，退来敌，安万民，累累的功绩。 更不会忘记她和皇夫那深厚的感情。多年后，她和令秦川与楚容的故事不知被编成了多少个版本的话本子，在民间广为传诵。 只是，这些都是后话了。 京城外，有一个风景优美的地方，青翠的竹子淡淡掩映，在草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环境幽静的竹屋前，明姬躺在竹藤长椅上，仰着脸，任由明亮的阳光在如玉如瓷的脸上倾泻，柔润的脸上泛起微微的健康的红晕。 正是明朗的春日，明姬着了一件宽松的嫩黄色对襟百褶裙，肚子高高隆起，却依旧姿容秀美，没有一丝发福的痕迹。 连妊娠斑都找不到。 令秦川坐在一旁的石桌旁，手里拿着一块质地优良的木块，认真地雕琢。 山野间，每天需要担心的事情很少。两人自己种了青菜，只需要偶尔出去打打猎，就能满足温饱。 没有政事的烦扰，明姬眉间郁色消散，整个人都更加青春美丽，展现出女子的风韵。 没有人去想令秦川还有多少日子好活，只想抓住他们能够抓住的每一分每一秒。 明姬正惬意得很，只觉得身上每一寸都十分放松，突然肚子便轻轻动了一下。 明姬惊喜地睁开眼睛，手摸上自己隆起的腹部，又转头对令秦川道：“秦川，你快摸摸，孩子动了！” 令秦川眉间也浮现出喜色，放下了手中的木雕和小刀，倾身过来，手轻柔地覆上明姬腹部上她指的地方。 正文 第753章 大结局3（本章字数1300+） 手下的身子是温暖的，又过了一会儿，令秦川才感觉孩子踢了一下，手心感受到的，那么真实那么鲜活。 令秦川心内震撼，忍不住问道：“疼吗？” 这是明姬的第一胎，算算日子，正好是那一夜…… 令秦川从不知道女人怀孕是什么样子，还好已经嫁了人的晴缨和暮雪偶尔会过来。 她们没有生过孩子，不过听人说得多了，也能指点明姬一二。她们如今已经不是主仆，晴缨和暮雪却还对明姬十分尊重，很多时候也能像朋友一样愉快地说话。 肚子里的孩子很是安静，明姬的妊娠反应也很轻，连孕吐都很少。这胎动更是很少，仅有的几次都是在晚上，明姬虽然欣喜，也不忍心叫醒令秦川亲自体会一下这个鲜活小生命的成长。 白天里胎动，这是第一次。 明姬忍不住笑了，道：“不疼。小东西很乖的，知道心疼娘亲，以后一定是个懂事的孩子。” 令秦川舒了口气，不由又小心翼翼地摸了摸那鼓鼓的肚子。 “别人的肚子六个月大的时候，也都是那么大吗？”令秦川又问道。 明姬不由得羞红了脸，道：“不是，晴缨说，这像是八九个月大快要临盆了一样。” 她笑了一下，一脸温柔地抚了抚自己的腹部，道：“所以我猜，这是个双胎呢。” 令秦川怔了一下，随即也笑起来，道：“双胎好。最好是一男一女，将来你儿女绕膝，总归是不会寂寞的。” 明姬知道他是想起了自己的寿命。 虽然他总是不说，可是她还是发现了端倪。有时候半夜她醒来旁边是空的，静谧的夜里却传来几声压抑的咳嗽，很是急促。 她从不说破。 如今，她也像是什么都没有察觉，笑着道：“我也希望是儿女双全。将来，我要告诉他们，他们的爹爹是世界上最好最厉害的人。男的呢，我就让裴云曜教他武艺，不让任何人有能力欺负他。女的呢，我就让晴缨和暮雪教她琴棋书画，我不会的，我的女儿不能不会。” 令秦川听了不由轻笑，道：“都麻烦别人了，你这个娘亲呢？” 明姬眨眨眼睛，“我懒嘛——而且，武艺我不精，只够自保；琴棋书画也没有人教过我，我不会啊！哦对了，晴缨暮雪不会下棋，那我就教他们下棋好了！” 令秦川又笑了笑，眼神宠溺。忽然想起什么，道；“给孩子起名字了吗？” 名字啊…… “唔，贱名好养活，我想干脆男孩子叫狗剩，女孩子叫翠翠好了。”明姬自己说着，都忍不住笑弯了眉眼，像只狡猾的小狐狸。 “你呀……”令秦川无奈地叹息一声。 “好啦，我早就想好了，等孩子生了再告诉你。到时候你也把想好的名字写出来，看哪个好听就要哪个。”明姬的眼睛亮亮的。 令秦川语声温和：“好，都随你。” —— 也许是春日的阳光太暖和，又或者孕中嗜睡，不多时明姬就抓着令秦川的手指睡了过去。 令秦川没法再雕刻，便只定定地看着她，仿佛怎么都看不完。 他自然是不放心她一个人的，还带着孩子。但是他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号令“血罂”的玉符还在他的手里，他死了之后，整个血罂终生就只有一个使命：保护明姬和保护明姬想要保护的人。 他很想一辈子陪着明姬，直到天荒地老。只是他知道，这已经不可能了，所以他只能在这段有限的时光里，给彼此留下就快乐最珍贵的记忆。 他希望她以后回忆起这段时光的时候，唇角是翘着的。 如今他的孩子也有了，他可以没有任何遗憾地、平静地等待着生命结束的那一天。 睡梦中的明姬眉目舒展，细如白瓷的皮肤泛着柔和明亮的光泽。乌发散开，衬着精致如画的脸颊，柔软而馨香。 令秦川目光眷恋而温存，俯下身去，轻柔的吻落在那微弯的红唇。 久久。 正文 第754章 番外 楚容篇1 我是楚容。 这个名字显得秀气，却是我爹取的。从我刚生下来，他就特别兴奋地说，我将来必定能继承我母亲的所有优点，出类拔萃。 其中当然包括容貌。 长大之后，我果然很令人满意。容貌佳，才能出众，京中无数女子的春闺梦里人。年少得意的我，本以为会踏入仕途。 所以当父亲和我说要我进宫的时候，可想而知我是什么样的心情。 我知道我表哥令燕堂的六弟，令秦川。他十六岁娶了当时的太女明姬公主，后来就成了当今陛下的皇夫。我向来不齿这样的人，为了名利，竟然委身于一个比自己小了十岁的小丫头。 而我如今也要进宫。说得倒是好听，让我进宫陪伴表哥和陛下，其实这在任何人看来我都已经是陛下的禁脔了。 我讨厌这样的称呼。 我不该是被逼着和女人绑在一起，才能得到想要的功名利禄的。我有我自己的骄傲。 我不该被当成稳固家族地位的工具。 可是当我提出拒绝的时候，向来以我为荣的父亲狠狠甩了我一巴掌，“你以为这是你可以任性的时候吗？这是抗旨违逆之罪！你一个人和整个家族比起来孰轻孰重，精心培养你那么多年，你就这么回报你的家族？！” 我无话可说。 于是，我只能同意。 进宫的那一天，我记得很清楚。是个晴天，三月初四，上巳节过后第二天。阳春的日光很是明媚，皇宫宫墙宏伟，高高的建筑上铺满了流转出淡淡明光的琉璃瓦。 这么高，可是写满了冷寂。 我给那个至尊的女子行礼:“草民参见陛下。” 她的声音清脆而又温和，很好听:“楚容，起来吧。” 我有些愕然，依言抬头，看见了陛下的真容。并未作威严的帝王装束，一袭金红色广袖长袍裹身，娇艳明媚，满头乌发挽成飞燕髻，简约珠钗点缀，恰到好处的鲜明。 只是不知为何，那婉约秀美的眉目之间，总觉得有些愁绪，看起来更是美得惊心动魄。 我有一瞬间的恍惚。从不知道，我的名字也可以被叫得这么好听。从前我也不信一见钟情，可是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听到了我的心彻底沦陷的声音。 我有些恐慌，又有难以遏制的隐秘的欢喜。 只可惜，我知道陛下并不喜欢我。 她又交代了几句，便让人把我带去云浮殿，以后我自己的宫殿。我以为我会一辈子在这里，谁知到最后也不是。 后来我知道了，陛下喜欢的只有令秦川，我的表哥。 而我，只是用来试探他的感情的一枚棋子。 只是我还很乐观。棋子如何？终归对她是有用的，我不相信以我的条件，再加上日复一日全心全意的付出，我还是得不到她的心。 我一直努力。 陛下似乎真的被我迷住了的样子，每天都要来云浮殿，又或者把我召去永渝殿，处理完了奏折，我们就一起说话饮酒作诗。 那大概是我这一生最值得珍视的时光。尽管知道这是偷来的，可还是愿意粉饰太平，装作她是真心喜欢我，岁月无比静好。 正文 第755章 番外 楚容篇2 进了宫，为了朝局的稳定，我是不能再入仕途的。我很不甘，可是也不愿意放弃陛下。 我想，陛下一定是知道我的想法的，可是，她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样。每天做的事情一点都没有变，只是这样的日子过了很久之后，令府开始受到打压。 我有些惶恐。父亲是让我进宫来帮助稳固家族地位的，可是如今令府受到打压，而楚家和令家是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到时候我该如何自处？ 而且，更重要的是，到那时候，我一定会被迫离开皇宫，离开陛下。 我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于是，我去见了陛下。 她正喝着酒，听到我的话微微笑出来，道：瞎担心什么？朕在你眼里，就是这么不辨是非的人吗？ 我一瞬间变得十分欣喜，心头的大石头一下子落了地，第一个想法竟然是，太好了，我不用离开她了。 紧接着，她声音冷下来，敲打了几句。父亲也许是见我在宫里“受尽荣宠”，便有些不知天高地厚，暗地里滥用职权做了很多昧心事。 我心内一紧，连忙保证：“我明日就修书一封给父亲，他并非真的糊涂，会看进去的。” 她却又笑得极其明艳，身子一歪靠在我的肩头，幽幽的声音如同温软的花瓣从肩头飘落：“这个，就不是我关心的了……” 我的身子一僵。 我承认我对陛下有很多的肖想，陛下也不是第一次做出这么亲密的举动，可是我一直告诫自己不要陷得太深。 可是，当她这么放心地靠在我的肩头，鼻翼间都是她身上独有的女子的芬芳，还有梅花酒的清冽，我还是恍惚了。 这样的女子，偏偏不属于我。 我清楚地感觉到我的手犹豫地揽住她的身体时，手下猛烈的一颤。我的心缓缓地沉下去，终究默默拿开了手。 明姬目光迷离，轻轻转着手中的翡翠酒盏，天光映在半透明的酒盏和她执盏的素手上，有种动人心魄的蛊惑之美。 一声浅淡的悠长的叹息自肩头缓缓逸散开来，我心内一颤。 “陛下……”我犹豫着开口。 我听过令秦川叫她，绾绾。那么柔情缱绻的称呼，注定不属于我，我只能叫她陛下。 先爱上她，我注定是要低到尘埃里去的。 “嗯？”她低声应，不知是不是真的听进去了。 “令府……毕竟是皇夫的本家，陛下还是去看一看皇夫吧。”下定决心，我终于说出了口。 并不是我的心胸多么宽大，只是我知道，令秦川难受，陛下也会不开心。而我，只是不想看到她不开心。 就算陛下不能喜欢我，就算她除了令秦川再也看不上任何人，我也认了。这本是我自己一个人的事情，不需要任何人知道，更不需要任何人可怜。 可是她的手却倏然停顿，声音陡地多了几分寒凉之气，一直凉到我心里，“楚容，你一向明白我的。你要去，便自己去。” 是的，要不是我懂得看她心情做事，她怎么可能会为了一颗棋子流连？我问出这句话，就是不懂得分寸了。 我清楚地知道。 终究不想惹她厌烦，我闭了嘴。只是，陛下说我一向明白她，可是我又何曾真正明白过她？ 正文 第756章 番外 楚容篇3（1400+字） 陛下仍旧靠着我。不多时，有宫人慌慌张张地进来禀报：皇夫吐血晕厥。 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她那么惊惶的样子。二话不说就跑了出去，眼神中带着狠劲儿，更多的是无尽的担忧。 我没打算跟着过去。 我终于看清楚了自己的位置。永远比不上令秦川在她心里的位置，永远得不到她的多一刻的注视。 永远。 后来，我就看着陛下和令秦川在闹别扭。他们都是喜欢着对方，可是偏偏有年龄横亘在中间，两个人都在害怕，不敢面对。 所以互相折磨。 我不再想着陛下能够被我感动。只是我还想着，我至少能让她顺心一点。她不开心的时候，我都陪着她，什么都不问。 终于，乌兰和大渝的战事一触即发。令秦川要去边关，为主帅。也不知挣扎了多久，陛下答应了。 明面上什么异样都没有，可是每次看见她那漆黑的水光盈然的眼睛，那么的冰冷空寂，我觉得她心里在哭。 不让任何人看见。 于是我去找了令秦川。 我这一生还从来没有真正意义上的低声下气，我也有自己的骄傲，从不会轻易低头。 就算是进了宫，每天都要给陛下行礼，我也是骄傲的，不卑不亢的。可是这一次，为了陛下，我宁愿低声下气一次。 “表哥。”我叫他。 令秦川一袭白袍妥帖地裹在身上，回过头来的时候，阳光落在他的眉角，显得温润而又柔和。可是目光平静寒凉，幽静得像是一汪深潭。 并不是让人十分惊艳的长相，可是周身的气质不是一般人随随便便可以比拟的。 “你来了。”令秦川没有丝毫的惊诧，仿佛预料之中，“坐。尝尝我煮的茶，看看比之平常喝的如何。” 看他面色平和，一派气定神闲，我也不得不按捺住自己的心思，坐下来心不在焉地抿了一口茶水。 “好茶，好手艺。”我其实根本品不出什么味道来，只是随口赞叹一句。 对面的令秦川微微一笑，也不计较，道：“今日来，可有事？” 我顾不得绕弯子，直接道：“我听说你要亲自领兵出征，这是真的么？” 令秦川点点头。 我又道：“陛下会很担心你——不能找一个信得过的代替你去吗？” “不能。我才是最适合的。而且，这也是为了陛下，为了大渝，陛下都已经答应了。” “可是她明明很爱你，你不知道她要多大勇气才能同意你去吗？” 令秦川抬头，淡笑地望着我，道：“在她心里我是个哥哥就够了。如果我回不来，还要劳烦你照顾好她。” 我一愣，心头突然涌上一股无名的怒火。 陛下明明那么爱他，都已经有了很深的执念，宫里面谁看不出来？可是他怎么能轻而易举说出这样伤人的话？ “不必说我也会照顾好陛下。可是有一件事情我还是想明确——陛下她心里的人，只有你一个，表哥。” 我的语气已经带了一丝控制不住的戾气，可是我还是不住地为陛下感到心疼。 令秦川一愣，敛了笑容。 “楚容，你很爱她。”他开口，用的是肯定的语气。 我毫不犹豫地点头。自己的喜欢，没有什么不能让别人知道的，即使我只是一只可怜虫。 “陛下跟我什么都没有，相反，她很多次无意识叫起你的名字。”我继续加强语气，脑子里突然浮现起一句温软又娇怯的话—— “秦川哥哥……你抱抱我……” 这是有一次，她喝醉酒之后躺在我怀里说的话。那个时候，我听了只感觉全身心都发凉，悲哀铺天盖地。 “我知道了。”令秦川突然说道，打断了我想要继续下去的话。“我不会放弃元帅的差事。我也爱她，如果我的尸骨被运回来，麻烦你告诉陛下。” 我看他坚定的神色，突然感觉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他的性格也是强硬的，只是不甚明显，但他一旦做出决定，就不会再更改。 我全身都仿佛脱了力，道一声：“好。” 然后我就离开了霜华殿。临走前回头一看，那个名为西殿的地方，各种花卉挤挤挨挨开得热闹无比，花色芜杂纷乱，却偏偏让人心底生出宁静来。 一如宫殿的主人。 正文 第757章 番外 楚容篇4 后来，日子就平静无比，如同死水。 只是，在初夏的时候，令秦川终于出征了。 他走了以后，陛下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元帅只是一个普通将军一般。每天照常处理政事，只是尽职尽责抓好了前线的粮草。 我依旧每日陪着她，就算彼此不说话，我也很珍惜那样的感觉。 从此，我是一个旁观者，从此，我再不能对她说出喜欢了——她会苦恼。 我看着她没日没夜批阅奏折，脸上的疲惫被重重脂粉遮掩住。我看着月舞郡主来和她告别，她无奈而痛苦地答应，却又派了多年的暗桩一路保护。我同样看着她因为思虑太多，年纪轻轻有了头疾。 不是没有劝谏过，只是没用。 只记得那天她送走月舞，头疼犯起来，额头冷汗直冒。 我给她按摩太阳穴，可是她突然面色冰冷，一把拍掉我的手，怒声道：“滚出去！” 我的手有一瞬是火辣辣的痛，可是我不知道她知不知道，我的心更痛。这样冰冷的语气，如同一把利剑。 我温柔地哄劝，希望她不要那么倔强，让头疾发展得更严重。她那漂亮的眼睛却只是冷冷地看着我，没有一丝感情：“跟你有什么关系。朕叫你滚出去！” 我觉得我要彻彻底底失去她了。 我不能再在她眼前晃了，她会生气。所以我只是吩咐梨儿拿来薄荷油，让晴缨暮雪给陛下按揉。 后来，边关急报，元帅中箭重伤，不治而亡。陛下不信，封锁了消息，紧急把我和楠亲王召去御书房，要亲自去边境。 让楠亲王做摄政王……呵呵。 她必定已经打定了主意。 可是我有什么办法呢？ 只能支持她，让她独自前去。在宫里的每一日都做噩梦，可是每一次都强迫自己相信吉人自有天相。 所幸，她平安回来了。同样平安回来的还有令秦川，可是月舞死了，那个南疆的小丫头也死了。 他们的故事到这里就该很美满了。误会全部解开，双双回到京城，陛下还是英明的陛下，皇夫也是受人敬仰的皇夫。 我又成了多余的那一个。 我再也没在宫里见过陛下。 而她没有召见我，我也不会随便去见她。还是那个理由，我也有我自己的骄傲。我可以为了陛下做一切事情，可是最后的尊严我必须留给自己。 否则，就真的一无所有了。 再后来，陛下找过我，说她要退位，把皇位让给楠亲王。原因我很清楚，令秦川落下的病根很严重，又在战争中加深。最后的时光，她必然是要心无旁骛地陪着他的。 我还记得她的话：楚容，如今你是朕唯一能够信任的人了。 冲这句话，我答应了她。 替她筹划好一切，替她瞒着所有人。然后，等她离开的那一天，迎立楠亲王越甫为新帝。 其实想来，我没有一次拒绝过她的话。 我希望她幸福。 —— 最后，我预料之中的御诏终于下颁了——遣送我回楚府的。 我知道，这一走，以后就是再也见不到了。在御书房的密谈，是我最后一次和她说话。 正文 第758章 番外 楚容篇5 但没关系，我只希望她幸福。 她交代我的一切我都会办到。让楠亲王登基，在御史台监督着楠亲王的功过得失。 她不在的日子里，我会帮她守护好她的江山。 只是，真的很想再见她一面啊…… 望着遥远的永渝殿，我心里全是涌动着的渴望。 从这里看去，只有一大片琉璃黄瓦，在明灿的日光下流光溢彩。四周是参天的大树，大大的叶子在阳光下绿得发亮。 这里是最大的牢笼又如何？锁住所有人的希望又如何？我只知道，生命中最大的满足和快乐，都是在这里得到的。 其实很舍不得啊，可我不得不走。 梨儿劝我去永渝殿看看陛下。 我不由得暗笑。 梨儿终究是太天真了。她一定是以为，之前陛下那么“喜欢”我，只要我去永渝殿说几句话，我就还能留下来。 不可能的。 现在去，也只有自取其辱的份。 我爱得那么卑微，可是还是希望我最后留给陛下的印象不是软弱无能的。我始终坚持着自己的傲骨。 我让梨儿去取了之前画的陛下的画像。 这是我唯一的念想。其他的，金银财物我都可以不要，可是陛下的画像我不能不拿。 在这场爱情里，我全程都在唱着独角戏。或者说，我插足在令秦川和陛下之前的爱恨情仇里，本只能做块石头，可是偏偏喜欢上了女主，并且飞蛾扑火。 梨儿颇为我愤愤不平，觉得陛下不应该这么对我。 可是我已经很满足了。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陛下向来明白这个道理，这一次，她终于下定了决心了。 “公子，东西都收拾好了……您这就要走了吗？”侍女梨儿的声音清脆地传来。 我没有什么可留恋的。 便点点头道：“嗯，早点出去，也能让家人等得不那么久。” 接过包袱，我毫不留恋地走了出去。那一刻，我想，我的脊背该是挺直的，如同修竹。 避世退隐的她应该过得很幸福吧。 我做完了我该做的所有事情，忍不住想起她的面容。那样的冰冷含怒，怒色在眼中划过极亮的光芒，斥道：“朕叫你滚出去！” 这样的疾言厉色，恰恰是最真实也最笨拙的她。 并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可是我会记得她一辈子的。就算终身不娶，也没有关系。 余生，自己一个人走也是走。 我慢慢地展开手里的画卷。 上面是一个女子，娇艳美丽。身着一袭金红色绣百鸟朝凰的广袖长袍，满头青丝挽成飞燕髻，零星点缀几支珠钗，端正而又秀丽。 素手微搭，嫣红双唇微微翕动似是在说些什么，眼神晶亮。雪白的额间有一朵红梅盛放，妖娆艳丽又动人心魄。 只有那如烟的眉眼，仿佛凝着几许愁绪。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她的场景…… 手指轻轻拂过画中女子那精致漂亮的眉眼，有一种极致的温暖从指尖蔓延至全身。 恍惚间，我又听到她唤我：“楚容。” 红唇翕动，致命的诱惑。 声音清脆，而又温和。 正文 第759章 番外 月舞篇1 见到皇姐的那一年，我七岁。 我是个被宠坏了的孩子，仗着父王的宠爱还有继母的纵容，在家里骄横跋扈惯了。只因为父王最爱我的母妃，而我的母妃生下我没多久就死了。 家里的兄弟姐妹们都嫉妒我，可是也怕我。 启程到京城的前一晚，现在的母妃忧心忡忡地把我叫过去，苦口婆心地提醒我应该注意的事情，让我千万不能触怒陛下。 于是我明白了，那个皇姐把我叫进宫，只不过是怕父王谋反，便想利用我来牵制父王。 我不允许。 我的父王是我最爱的人，也是最爱我的人。陛下凭什么让我离开我的父王？她自己没有了父亲，也要让别人没有父亲吗？ 到了京城，我假装熟睡，故意不给皇姐面子，不给她行礼。侍女云蘅很是配合我。 我以为她会生气，从而让我滚回青州，可是我似乎想错了。 偷偷看她一眼，只见一个身着玄黑色锦缎帝服的漂亮的小女孩，和我差不多年纪，那黑亮的大眼睛里，满是欢喜而又带着隐隐的不安，看着我。 我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说不上来。 之后，我处处和她对着干，阳奉阴违，就想气气这个被所有人不看好的女帝，我的堂姐。 就像个蛮不讲理的小孩子。 哦，这个“所有人”，并不包括她的夫君，令秦川。 令秦川这个人给我的感觉很奇怪。他似乎很是疼爱皇姐，我给皇姐找不痛快，他便也对我横眉冷对。 但多数时候看他的时候，无论神情还是语气都是翩翩君子般温润疏朗。 可我确确实实怕他。 他的眼神就像幽深寂静的潭水，时刻散发着寒气，不可接近，除了皇姐。 直至有一天，我怀揣着逃跑的心思，让皇姐同意让我出宫游玩，结果遇上了持刀的歹人。 他们的目标是我，因为我是父王的软肋，他们也是想拿我来威胁父王。 然而，那头目把我抢过去的时候，皇姐却毫不犹豫地抱紧了那歹徒的腿，说什么都不撒手，就是不让那人掳走我。 歹徒的刀不耐烦地砍在了皇姐的左肩，那样多的鲜血，可她哼都没哼一声，只皱着眉头，依旧死死抱着。 我一直哭，却突然不讨厌她了。 她一直容忍我的无理取闹，从来拿笑脸对着我，现在的生死关头，也没有丢下我。 后来，我们获救了，只是那左肩的伤会留疤，不能去除。 我很自责。不过，又经历了一些事情，我们真正成为了亲密无间的姐妹。 从此，我参与了她生命中所有辉煌的时刻。无论是打败了权倾朝野的薛丞相，还是成功改革，又或者以弱敌强战胜了乌兰…… 我一直是她最好的妹妹，不论发生什么事情，我都陪在她身边。 老天并没有亏待我，让我年幼离开了父母亲，可是又给了我一个那么好的姐姐。 而后，我又遇到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裴云曜。 那时云蘅为了保护自己在王妃手里的亲人，设计让我从树上摔下来，而裴云曜刚好在那个时候接住了我。 很少见到这么英朗爽快的少年，我当时已是有些欣赏。 只是后来什么时候喜欢上的，我是真的不太确定，就那么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正文 第760章 番外 月舞篇2 他为我付出了很多，同样的，我也为他做了很多事情。 在一起的时候，只觉得很开心很舒服，从没说过什么感天动地的誓言，也没说出喜欢和爱的字眼，可是彼此心意相通。 只是我没想到，皇姐会阻止我。明明刚开始的时候，她是支持的。只是自从乌兰和大渝的再一次大战开始，令秦川出征之后，皇姐就变了一个人似的。 让我离开裴云曜，怎么可能。 于是我提出了离开，要回青州，实则独自去了边关，想要找到云曜。 我不会忘记那失落的眼神，我同样很心痛。可是云曜的安危我不能不顾，就像皇姐不能容忍皇夫在战场上受伤一样。 …… 我又失策了。 防范了一路，都没有遇到危险。没想到到了离战场最近的涪城，还是被乌兰的人抓住了。 我恨我自己。 他们用云曜的性命来威胁我，让我在关键时刻把有毒的长针发射向令秦川，好让乌兰得利。 我没有办法。我怕我不答应，本可以不死的裴云曜，会被乌兰的人死死盯上，最后也不得不死。 没了令秦川，皇姐会很伤心。可我也一样啊，没有裴云曜，我也活不下去的。我只能自私。 那一战格外惨烈，我躲在暗处，没人发现我，我却可以清楚地看到裴云曜和令秦川他们的情况。 我原先是打算着，没有人跟着我，我完全可以不射出这一针。可是，我却看见一个分外凶猛的乌兰将领在和裴云曜缠斗，而裴云曜身上已经是伤痕累累，再这么下去肯定敌不过他。 我心头发冷，终于，在乌兰猛将那长长的弯刀堪堪擦着裴云曜的脖颈而过之时，对准令秦川的后颈射出了那根长针。 令秦川倒了下去。 我却什么都不再管，仓皇地扔下那个暗器，用我所能达到的最快的速度赶回京城。 我对不起皇姐。她那样对我，我却这么回报她。我得回去跟她说清楚。 我想过无数种后果，可是皇姐对我扇那一巴掌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愣住了。可是这一巴掌过后，她像是不认识我一般，对我再不理睬。 我快疯了。 那是我唯一的姐姐啊。哦不，我是有其他姐姐的，可是在我心里我只有这个姐姐。 尔后，她当机立断，吩咐好所有事情，要亲自去乌兰。我仓皇劝阻，可是她的眼神冰冷得仿佛一把刀子插入我的喉咙，让我再说不出话来。 她让我看好父王，不让他做出什么荒唐的事情。可是，我不能放任她自己去，所以在她离开后十二个时辰，我也瞒着所有人上路了。 京城里还有楚容，我不怀疑他对皇姐的忠诚。 我没有跟上皇姐，却看到了扮成百姓模样在涪城不断寻找皇姐的暗卫。 还好暗卫是裴云曜的父亲裴自训练出来的，而我经常会去找裴云曜，否则我也认不出这是皇姐的暗卫。 原来，她被人掳走了。 听闻这个消息，我感觉整片天都要塌陷了一般。我便只能强行镇定下来，跟着一起找。 终于，看到一个破旧的巷子比较可疑。守着一座空房子的几个人都是面相魁梧，不像是中原人。 上回乌兰人能够掳走皇姐不过是因为使了小聪明，真正对阵起来他们绝不是暗卫的对手。 所以，我果断地让暗卫解决掉了那几个乌兰人。顾不上确认里面是不是皇姐，只是我想，但凡有一丁点希望，都不能放弃。 打开那接满了蜘蛛网的破门，我看到一个蓬头垢面的女子。只是静静坐着，可是浑身紧绷着，充满了警惕，眼里都是血红的血丝。 正文 第761章 番外 月舞篇3 看到有人打开门，皇姐的第一反应就是猛地起身，像只矫健的豹子一般掠出去，不管不顾。 暗卫连忙拦住了她，我同时大喊：“皇姐！是我，月舞！” 皇姐身子一僵，紧接着仿佛被卸去了浑身的力气，整个人就要滑脱下去，被暗卫稳稳托住了。 “你怎么来了？不是叫你在皇宫好好看着你的父皇？”皇姐的声音冰冷，沙哑，而又虚弱。 “我……”我是担心她，可是如今这句话怎么都说不出口。“皇姐我给你换身衣服，便去乌兰吧。” 我匆忙说着，“我听说又打起来了，很是激烈！” 暗卫们默然退了出去，皇姐也是脸色一变，接过我手中的包袱。 赶到乌兰战场的时候，双方似乎正是处于胶着状态。我和皇姐都只在路上吃了几个馒头，一赶到便二话不说加入了战斗。 士兵们发现了皇姐亲临战场，士气大涨。 接下来，池锦墨指挥着众将士变阵，可是被狡诈的多伦格给破了，来不及变换阵形，皇姐似乎又有什么计划。 几个人围成一个小圈子把皇姐等几个人围在中间，我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连日的赶路让我疲惫不堪，乌兰士兵猛烈的攻势也让我开始有些吃不消，只能硬扛着。 忽然，一个旋身的瞬间，我看到一根尖利的长枪攻势凌厉地直奔裴云曜的方向。 那一刹那我脑子一片空白，只是生生扭转了自己的身子，用了剩下的所有力气扑了过去。 被那么重的长枪贯穿整个身子，我只感觉一阵冰凉入骨，五脏六腑绞痛不已，大口大口的鲜血从喉头涌上来。 紧接着，我掉入裴云曜温暖的臂弯。 眼前一阵阵发黑，胸腔的疼痛几乎让人昏厥，可是我还是固执地扭过了头，极力睁大眼睛看着惊慌失措打马而来的皇姐。 满目的血红，把皇姐都染成了一个淡淡的红色的影子。只是那急切而又悲痛的表情我看得很真切。 姐姐，姐姐。 我在心里默默喊着，眼前越发模糊。 “傻死了。”我听到裴云曜低哑的声音，紧接着一滴滚烫的泪水从他眼里滴落，正好落在我的额头。 不，我不傻。 我再留在世上只会让大家都尴尬，就这么死了，也没什么不好。况且，我愿意为了让裴云曜活下来，自己去死。 他一定知道，一定能够理解我。 只是，我死了留下他一个人，他怎么办？ 我说不出话来，只是一只染血的手紧紧攥住他的。 他没再说话，可我知道，他不会让人失望的。 等到皇姐的手终于真切地抓住我的手的时候，我感觉全身都松懈下来。胸腔的疼痛，似乎也不再那么明显。 身子一寸寸变冷，我只能强撑住最后的气息，问了出来：“皇姐，我错了，你还能原谅我么？” 这是我最想得到答案的问题，近乎执拗。 年少时的美好都历历在目，仿若昨天。我不愿意看到，即便我要死了，都得不到最爱的姐姐的原谅。 皇姐的脸颊就贴在我的脸上，她的眼泪流淌过她的面颊，又浸湿我的面颊。 正文 第762章 番外 月舞篇4 我听到她急切的声音，带着微微的哽咽：“我早就不怪你了，你是妹妹，我怎么可能埋怨你一辈子？” 我终于得到了满足。 一闭眼，又是生平的一些事情，在我眼前仿佛走马灯似的一幕幕回放。 慈爱的父王，懦弱的锡哥哥，坚毅的怀哥哥，一直包容我的皇姐，坚定不渝爱我的裴云曜，甚至单纯的云蘅，被毒药腐蚀心灵的王妃，心机深重的乱红。 一个个的，都笑着看我，只是笑的意味不同。有的平和，有的宠溺，而有的充满了怨毒。 可惜啊，以后，这些我都不会再知道了。 谁知道天的尽头有什么？ 拼着最后一口气，我紧紧反握住皇姐的手，絮絮言语： “皇姐，你一直对我很好……很好很好……只是你不知道，月舞只是郡主称号，漱冰才是我的闺名……但我好可笑，贪恋着你的宽容和疼宠，只想让你记住我叫月舞……明姬，月舞，天上的明月，很美好对不对？可惜，再也没有月圆了……” 这是我深埋在心里多年的秘密。我的闺名只有父王和王妃知道，连锡哥哥和裴云曜我都没有告诉。 可是，都到了这个时候，我也不想再带着什么秘密去死。 明姬，月舞。 多好啊，那是明月呢。我想做姐姐的明月。 她一直很寂寞，坐在高高的位置上，可是有着天底下最多的无奈。我愿意做她的明月，在黑夜照亮她回家的路。 只可惜，没有月圆了，再也没有。 视线不断模糊，急促的喘息间，我听到皇姐发疯一般的安慰：“明月总会圆的！漱冰这个名字也很好听，真的，不管你叫漱冰还是月舞，都只是我的妹妹——” 有了这句话，我已经够了。 这一生奢求无数遍的温暖，其实都已经得到过。无论是亲情，还是爱情，抑或是其他的情感。 只是我半闭着眼睛要睡过去的时候，裴云曜滚烫的眼泪又猝不及防落在我左手，让我全身都是狠狠一颤。 我很累很累，只得抬眼看他，说出的话都变成了浅浅的气流，“曜，再去找个爱你的女子吧。” 胸腔不断漫上来的疼痛又涌遍四肢百骸，我皱眉喘息了一声，才能接着说下去：“但是，你不要忘记我……” “好。” 他的回答只有一个字。 可是那抱紧我身子的手骤然收拢，抓得我的手臂隐隐作痛。 我知道，这痛比不上他心里万一。 只是，知道他不会忘记我，我觉得很满足。虽然这样很自私，可是我以前不就是自私惯了么？ 这是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 再没有牵挂的事情了。将来父王如何，都只看他自己。没有了挂碍，全身都放松下来，只有伤口处的绞痛越发清晰起来。 “困……我想睡了……” 眼前越发模糊，一片黑暗，眼皮子也沉重起来。 眼前的一切都渐渐离我远去。 最后的画面是个温柔美丽的女人，那简直是我见过最漂亮的—— 她向我张开双臂，脸上的笑意那么清晰，那么温柔，好像母亲的宠溺，我全身的疼痛一瞬间都消失了。 女人柔声开口：“漱冰，冰儿，来，到娘亲这里来。” 我是月舞啊。 正文 第763章 番外 岁月静好1 思远——《诗经?国风?鄘风?载驰》：“视尔不臧，我思不远。” 琼羽——《春夜宴诸从弟桃园序》：“开琼筵以坐花，飞羽觞而醉月。” —— 时光荏苒，总是推着人不停地往前走，不允许有片刻的滞留。 又是一年清明时节，阳光还很好，天空中只有几朵悠闲的白云。花木扶疏，香风细细，并没有“路上行人欲断魂”的景象。 山间清晨朝露还未晞，空气中都是清甜沁凉的花草香，还有亭亭修竹清凉中带着微甘的味道，闻之心旷神怡。 晨曦照耀着小竹屋，这里竟是分外的热闹。 “娘亲～两位姨娘怎么还不来啊？我们都等了好久了～”两个软糯糯的声音，奶声奶气地问。 虽然神同步，却还是可以听出来，是一个小男孩和一个小女孩。 “乖乖等着，不许抱怨！”明姬扬高了的声音从里屋传出来，带着一股子惯常的威严。 两个小奶包互相对视了一眼，同时撇了撇嘴。 他们正是明姬生下的双胎，姐弟俩，长得很是相似。男孩叫令思远，取自《诗经》中《载驰》篇的“视尔不臧，我思不远”。 而女孩叫做令琼羽，取自《春夜宴诸从弟桃园序》中的“开琼筵以坐花，飞羽觞而醉月”。 其实女孩明姬是想取名叫做令羽觞的。 这名字多好啊。三国名人曹植有诗云“盛以翠樽，酌以雕觞，浮蚁鼎沸，酷烈馨香”，《楚辞·招魂》中有“瑶浆蜜勺，实羽觞些”，《后汉书·外戚传下·孝成班婕妤》中又有云：“顾左右兮和颜，酌羽觞兮销忧。” 可见，羽觞是个多么美好的东西。 好吧，明姬承认，她只是那段时间对饮酒这等风月之事十分着迷，连带着对酒器都很青睐。 令羽觞，读起来也好听。 只不过，令秦川却认为“觞”这个字谐音“殇”，寓意不是那么好，便生生从“开琼筵以坐花，飞羽觞而醉月”中截了另外两个字出来做了名字。 好吧，琼羽，令琼羽，不难听就是了。 不过明姬严重怀疑令秦川是看中了那个“琼”字。毕竟父亲偏爱女儿也不少见，谁不希望自己的女儿美玉无瑕？ 想起来，当时为了孩子名字争辩的情景真是十分温馨。 只可惜，孩子才一岁半，令秦川身子便垮下来，去了。 如今，过了三年多，孩子都五岁了，早已启蒙，只是不像众多同龄人一般去书塾上学罢了。 他们嘴里的两位姨娘，正是指的晴缨和暮雪。 正想着，暮雪没遮拦的嗓门已经响了起来：“公子小姐！” “姨娘！”两个孩子面色一喜，都开心地跳起来，转身扑向晴缨和暮雪。而明姬也闻声出来了，看着四人抱在一起，便欣慰地笑了笑。 岁月只是把明姬变得更加成熟，没有了年轻时的娇纵和威严，多了几分成熟女子的恬淡和优雅。 晴缨和暮雪虽然不把明姬看作皇帝了，可是多年的习惯还是让她们忍不住给明姬行了个礼，道：“夫人安好。” 正文 第764章 番外 岁月静好2 明姬随意地点点头，道：“别傻站着，都进来坐会儿吧，里屋我有做了几样点心，你们都尝尝。” 令琼羽马上赞同地点头，“对啊，娘亲手艺进步好多，杏仁酥可好吃了！” 令思远的性格不像姐姐那样活泼好动，也没有那么伶牙俐齿，只在姐姐身边使劲点头附和。 晴缨和暮雪都笑开来，道：“哎，好。” 吃过了点心，又各自收拾了一下，便都拿好东西出发了。 其实不远，就隔着一座山头。只是山路蜿蜒崎岖，才显得脚程很长。这些年来明姬经常会来，倒是也走出了一条小径。 令琼羽和令思远人小，精力充沛，不管路多难走，脸上都是灿烂的笑容。能够来看看自己的爹爹，他们都只有开心，没有因为是清明时节而伤感。 明姬和晴缨暮雪落在后面，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近些日子过得都还好？”明姬问道。 暮雪回答道：“可不就是柴米油盐么？没什么好不好的，总之都是过着，觉得挺满足。” 晴缨接着话，道：“就是家里的那个小子，总是闹腾，说想公子小姐想得紧。” “是呢。”暮雪也微笑。 她们都有了儿子，终归没有明姬幸运，一举儿女双全，不过这已经是最大的快乐与安慰了。 从前在薛明北手下伺候，她们从没有奢想过有朝一日能过上平静的生活，总归要提心吊胆一辈子的。 就算后来薛明北死了，她们也不敢想象着平静安稳。 明姬自然知道她们的心境。能嫁给一个懂得珍惜自己的人，哪怕是普通人，也是值得开心的。 她笑道：“闹腾才好，哪像我们思远，小小年纪装深沉，像了他爹十成十。还不如羽儿活泼讨人喜欢。” 虽是这样的话，可是明姬的语气里满满的都是宠溺。 这是联系着她和令秦川的生命，是上天赐给她的礼物，她又怎么会不满意？ 晴缨和暮雪心里明镜儿似的，只应和几声，让明姬高兴。 “哪天把你们儿子也带过来吧，小心着些。”令思远和令琼羽两个孩子，纵然早慧，可也毕竟孤单。 晴缨暮雪都笑着应是。 “夫人，我听说，裴将军要娶新娘了呢。”走着，晴缨突然开口道。裴云曜如今是声势威赫的将军了，人又长得俊朗无俦，自然是京中未嫁女子竞相追逐的对象。 乍听这个消息，明姬有些怔愣。 月舞的音容笑貌仿佛还在耳边眼前，可是裴云曜和她当初爱得轰轰烈烈，眼下他已经要迎娶别的女子了。 不过也可以理解。 月舞心甘情愿为他去死，不过是求他余生安稳幸福。纵使她死了，她也绝不会希望裴云曜为了她终生不娶，断了香火。 想了想，明姬淡然地开口：“是哪家的姑娘？性格好吗？” 暮雪一向对这种事情了解颇多，当下回答道：“是礼部侍郎家的千金，我见过，倒是个娇俏可爱的姑娘。听说有天裴将军不经意救下了马蹄下的她，她便要嫁给裴将军。” 裴云曜当然是拒绝的。可是这位小姐却是个爽朗又不轻言放弃的性子，说得上是不要面子死缠烂打了。 一直到如今，裴云曜终于松了口，由皇帝越甫下旨，终是要谈婚论嫁了。 正文 第765章 番外 岁月静好3 倒是个才子佳人、英雄救美的好故事。 明姬听了整件事情的始末，有些恍惚，心下微叹。 这姑娘的性子，倒是和月舞从前有几分相像，只是更加孤注一掷罢了，也更有自信。 若不是她坚信会得到裴云曜，又怎么会丝毫不顾颜面，对裴云曜死缠烂打呢？ 礼部侍郎也不管自己的女儿这样任性，估计也是为了裴云曜的权势。又是文官武将的结合，看似一切都水到渠成，终究是一桩政治婚姻。 不过，如果那姑娘真的单纯爽朗，这段姻缘也算是美满。似乎是再好不过的结果了。 裴云曜能释然坦然，也是好的。 “只是他心里始终装着月舞，对那姑娘总归是不太公平……”良久，明姬只默然叹了一声。 晴缨看明姬面有郁色，便笑着开解道：“夫人不必担忧，裴将军定有分寸，而且如今也是你情我愿，再美满不过。至于郡主，她永远活在裴将军心里，也不会妨碍了这位小姐。” 晴缨的话里似有深意，明姬点了点头，便不再说什么。 池锦墨倒像是下了决心终身不娶，本来在京城他可以有更好的生活，可是他却自请去驻守边关了。 明姬管不了那么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他们的生活她也没有立场去置喙。 “娘亲，姨娘！你们走得太慢了！”令琼羽的声音从半山腰传来，带着不满，听起来很是娇俏。 “就来。”明姬应了一声，便加快了脚步。 一想到令秦川，心里就又是满满的温暖。 三年过去，令秦川的坟头都长满了草，郁郁青青，生生不息。周围的小野花旁若无人地开得灿烂，一点不逊于皇宫西殿里的花卉。 早先一步到的两个小孩子，都安静了下来，只拿着小锄头和铲子，卖力地清理着墓旁的杂草。 五岁的小孩子，动作都还青涩而不得要领，可是很认真，朝阳照耀在他们精致晶莹的鼻头。 “爹爹，我和令思远又来看你啦。”令琼羽粉雕玉琢的小脸上都是晶莹剔透的汗水，映得水汪汪的大眼睛闪闪发亮。 “我们都很听话，可是娘亲好凶！”说着，令琼羽瘪瘪嘴，偷偷看了明姬一眼。 令思远也看了一眼自己的娘亲，她明妆俨雅，表情平和，他登时觉得此时不应该这么损自己娘亲。 明姬像是没有听到令琼羽撒娇一般的控诉，只是拉了令琼羽和令思远的小手，轻声道：“跪下。” 晴缨和暮雪见状连忙先在地上放了几张绸布。 令琼羽抬眼看明姬，见她没有和她开玩笑的意思，也就听话地乖乖跪了下来，看着眼前干净的墓碑。 和往年一样，二人对着墓碑叩头，格外的恭顺而虔诚。 “秦川，我们来看你了。”明姬的表情放松下来，仿佛找到了归宿一般安心，眼神也是温柔的，褪去了这几年来的坚毅之色。 只有在他面前，她是一个寻常女子，只是他的妻子。 能够把两个孩子平安拉扯到这么大，其实她也很满足了。 正文 第766章 番外 岁月静好4 晴缨和暮雪也在明姬三人身后跪下，默然无声。 令思远扭头看了看明姬，目光中有些茫然。 每回娘亲带他们姐弟来看爹爹的时候，她都是这样的表情。好像是安慰的，幸福的，温暖的，可是那神色却让他这个小孩子都觉得心疼。 想了想，令思远自己又叩了一个头，认真地说道：“爹，你放心好了，我是男子汉大丈夫，一定不会让娘亲吃苦。我也会保护好令琼羽，保护好晴姨和雪姨，成为和爹一样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后面的晴缨和暮雪听令思远用稚嫩的童音，说出这么认真又纯真的话，一瞬间鼻子一酸，眼眶都有些湿润。 令琼羽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弟弟，用力握住他幼嫩的小手，也认真地说道：“爹你放心，我不用令思远保护，我要和令思远一起保护娘亲她们。爹，你会保佑我们的对不对？” 明姬看他们这么懂事，一时心里又是欣慰又是酸楚。 平日里说过多少次，要令琼羽叫令思远弟弟，要令思远叫令琼羽妹妹，可是他们都不听。此时，明姬也顾不上纠正他们的称谓问题。 其实，只要彼此的感情是真的就好。 “秦川，孩子们很乖。”明姬微微一笑，如同软语，“你不在的时候，他们都陪着我，我就感觉，似乎你从来没有离开过。” 令琼羽和令思远一左一右，安静地靠着明姬，神情宁静而又安心。 “什么都过去了……一个个的死亡，我都看淡了。如今，活下来的人都好好地活着，我想，这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你知道么？裴云曜也要成家了，是个性格和月舞很相近的千金，我相信他们也可以幸福的。你在天上，也要幸福。” “其实我不在乎你是不是天天在我身边。我知道，我需要的时候，你都在。” “又是清明了，如果你能够听得见我说话，今晚就在梦里相见，好不好？我想听你再叫我一声，我想让你再抱一抱孩子。” 说着说着，明姬笑起来。 他们都过得很好，令秦川在天上也应该是没有遗憾的。 “娘亲，爹爹真的会到我们梦里来吗？”令思远问。 明姬低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温柔，“会的。要记住，你们爹爹很爱你们，也很爱娘亲，所以他会来和我们见面的。” “那么娘亲，我们今晚可以和你一起睡吗？这样爹爹就不用几头跑了，我们一家人一起相见。” 毕竟只有五岁，令琼羽虽是古灵精怪，可这话实在天真到惹人怜爱，明姬不禁笑起来。 “好。” 她说道。 明姬把令琼羽和令思远都拉起来，然后开始和晴缨暮雪一起，给令秦川的墓前摆好酒菜。 令琼羽和令思远也不闲着，又拿起小锄头和小铲子，把坟墓的外围整个翻新了一遍，青草都整整齐齐郁郁葱葱地长着，把令秦川的坟墓护在里面。 然后明姬一边手紧紧拉着两个小孩子的小手，另一边手端起一个青玉羽觞杯，把一杯自己酿的梅花酒洒在墓碑的前面。 深深凝望着那干净整洁的墓碑，眼前仿佛又是他温润含笑的眉眼，她心里轻轻地说着： 秦川，每年的上元节，你都会带我放花灯、看烟花。 每一年，你都会让我对着那璀璨亮丽的夜空许愿。 多年来，我只有一个心愿：愿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年年岁岁，我都要和你在一起。 如今这个愿望是实现不了了，可是我觉得，就这样，也很是美好。 你在天堂，可一定要快乐。 而我，会坚强。会用我所有的岁月，陪伴着琼羽和思远健康成长，年年岁岁，团团圆圆。 也请你，一直爱我。 正文 第767章 无标题章节 想了想，令思远自己又叩了一个头，认真地说道：“爹，你放心好了，我是男子汉大丈夫，一定不会让娘亲吃苦。我也会保护好令琼羽，保护好晴姨和雪姨，成为和爹一样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后面的晴缨和暮雪听令思远用稚嫩的童音，说出这么认真又纯真的话，一瞬间鼻子一酸，眼眶都有些湿润。 令琼羽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弟弟，用力握住他幼嫩的小手，也认真地说道：“爹你放心，我不用令思远保护，我要和令思远一起保护娘亲她们。爹，你会保佑我们的对不对？” 明姬看他们这么懂事，一时心里又是欣慰又是酸楚。 平日里说过多少次，要令琼羽叫令思远弟弟，要令思远叫令琼羽姐姐，可是他们都不听。此时，明姬也顾不上纠正他们的称谓问题。 其实，只要彼此的感情是真的就好。 “秦川，孩子们很乖。”明姬微微一笑，如同软语，“你不在的时候，他们都陪着我，我就感觉，似乎你从来没有离开过。” 令琼羽和令思远一左一右，安静地靠着明姬，神情宁静而又安心。 “什么都过去了……一个个的死亡，我都看淡了。如今，活下来的人都好好地活着，我想，这就是最好的结局了。” “你知道么？裴云曜也要成家了，是个性格和月舞很相近的千金，我相信他们也可以幸福的。你在天上，也要幸福。” “其实我不在乎你是不是天天在我身边。我知道，我需要的时候，你都在。” “又是清明了，如果你能够听得见我说话，今晚就在梦里相见，好不好？我想听你再叫我一声，我想让你再抱一抱孩子。” 说着说着，明姬笑起来。 他们都过得很好，令秦川在天上也应该是没有遗憾的。 “娘亲，爹爹真的会到我们梦里来吗？”令思远问。 明姬低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温柔，“会的。要记住，你们爹爹很爱你们，也很爱娘亲，所以他会来和我们见面的。” “那么娘亲，我们今晚可以和你一起睡吗？这样爹爹就不用几头跑了，我们一家人一起相见。” 毕竟只有五岁，令琼羽虽是古灵精怪，可这话实在天真到惹人怜爱，明姬不禁笑起来。 “好。” 她说道。 明姬把令琼羽和令思远都拉起来，然后开始和晴缨暮雪一起，在令秦川的墓前摆好酒菜。 令琼羽和令思远也不闲着，又拿起小锄头和小铲子，把坟墓的外围整个翻新了一遍，青草都整整齐齐郁郁葱葱地长着，把令秦川的坟墓护在里面。 然后明姬一边手紧紧拉着两个小孩子的小手，另一边手端起一个青玉羽觞杯，把一杯自己酿的梅花酒洒在墓碑的前面。 深深凝望着那干净整洁的墓碑，眼前仿佛又是他温润含笑的眉眼，她心里轻轻地说着： 秦川，每年的上元节，你都会带我放花灯、看烟花。 每一年，你都会让我对着那璀璨亮丽的夜空许愿。 多年来，我只有一个心愿：愿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年年岁岁，我都要和你在一起。 如今这个愿望是实现不了了，可是我觉得，就这样，也很是美好。 你在天堂，可一定要快乐。 而我，会坚强。会用我所有的岁月，陪伴着琼羽和思远健康成长，年年岁岁，团团圆圆。 也请你，一直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