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凤鸣声未止 作者：俟浮安 文案： 古早虐梗，双不洁，BE，慎入。 “凤凰的一生，除了生死，只为挚爱而鸣。” 内容标签： 虐恋情深 搜索关键字：主角：云玄，黎焱 ┃ 配角：林远 ┃ 其它：慎入 一句话简介：你还欠我一场初雪 立意：爱别离，求不得 ================== ☆、楔子 时至凛冬，冽风呼啸，初雪纷纷扬扬而落，大地积雪、青山白头，天地间皆是白茫茫一片，不染半分尘埃。 云玄身着一袭青灰色薄衫立于雪中，雪花已经落了他满头，他的脸色有些苍白，衬得他眉心的红色印记愈发妖治，如燃烧的火焰一般。 他缓缓伸出手，接住了几片雪花，这些冰晶很快融化在他的掌心，一滴泪水从他的眼角流出，落在了掌心与雪水混在一起。 黎焱，下雪了，你冷不冷？ 黎焱，你还欠我一场初雪…… “师尊，你怎么哭了？”黎长歌拿着一件披风走到云玄身侧，本想给云玄披上，奈何他身量只到云玄的腰间，便是踮着脚也够不到，“师尊，天多冷啊，你把这个披上。” 云玄接过披风搭在了身上，笑着摸了摸黎长歌的头，“师尊没有哭，是雪花落在眼角化成的雪水。” 黎长歌接过一片雪花，看着它化开，果然很像泪水，他眼眸清澈，抬起头看着云玄，“师尊，你好像很喜欢看雪，为什么啊？” “因为、风吹雪落的声音很像……凤鸣。” “凤鸣？”黎长歌不解问道：“就是凤凰鸣叫的声音吗？” “是啊。”云玄望向了远方，倾听着耳边风雪声声，清浅一笑，眉宇间多了几分温度，“长歌，你知道吗？” “凤凰的一生，除了生死，只为挚爱而鸣。” …… ☆、第 2 章 长街上，摊贩吆喝的声音、来往行人交谈的声音、店家揽客的声音混杂在一起，热闹非凡。 一声刺耳的喊叫声，在混杂的声音里格外的清晰。 “兔崽子，你给我站住！” 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从长街飞奔而过，他的身后跟着一个手持木棍的中年男子，听到呼喊声少年跑得更快了。 废话，不跑快点，等着挨打啊？ 这个场景，街上的人早就见怪不怪了，仿佛没有看到一样，该干嘛干嘛。 这飞奔的少年名为云玄，而拿着棍棒追在他身后的中年男子是他的父亲云决。云玄的调皮顽劣远近闻名，惹出不少祸事，可没少挨打。 虽然云决武功高强，不过他不愿以真实功力示人，所以追赶云玄是全凭脚力，而云玄每每要挨打就撒开腿跑，久而久之就练就了这样的速度。 云玄把父亲甩开后，扯了一根狗尾巴草叼在嘴里，悠哉悠哉的往城郊走去，停在一条大河前。 他从裤兜里扯出一把鱼箭，卷起了裤腿踏进了河水里。想着带几条鱼回去，或许爹一高兴就免了一顿木棍了。 河水清澈，清晰的倒映着湛蓝的天空，一尾鱼静静的浮在石头旁，看着这条鱼呆头呆脑的样子，他心下一喜，拿出鱼箭瞄准，忽然这鱼像是受到什么惊吓一般，游窜而去。 射出去的鱼箭落了空，插在石泥沙里，泛起圈圈涟漪，惊动了天空的倒影。云玄透过邹巴巴的水面看到一颗火球划破平静的天空，直往他的方向而来。 他猛的抬头，那颗火球已经近在咫尺了，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就被那颗火球撞了个满怀。衣服被点燃，烫得他一个激灵，扑进了水里。 亏得是在河里，火被灭得及时，所以他只是被烧了衣裳。火熄灭后他从水里站了起来，却发现周围的河水被血染红，这不是他的血…… 他在血最浓的地方捞起了一团毛茸茸的红球，这便是刚刚的火球。这小东西泡了水身上竟湿漉漉的，圆圆的脑袋，圆圆的身体，圆圆的耳朵，耷拉着眼皮下是一双血红的眼眸。 “这是什么鬼东西？”云玄一惊，把抓在手里的红球又甩了出去。甩出去后他才意识到这血是刚刚那只小东西身上的，于是赶紧去把“红球”捡了回来。 小东西哼哼着咬了一口云玄的手，但因为它实在太虚弱了，没什么力气，这一口下去也是不痛不痒。 云玄把它抱上了岸，扯了一块衣角把它身上的伤口包扎了起来。又抱着它跑回城内，到药铺里抓了一副药才回了家。 “小兔崽子，你还知道回来啊？” “哎爹、爹别打，我错了我错了，娘！” 听到他的呼喊，一个妇人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孩他爹，算了吧，别打了。” 她正想拦住云决时，突然看到了云玄被烧坏的衣服，衣角还缺了一大块后，脚步一转，抄起靠在墙角的扫帚，就往云玄的身上招呼去。 云玄见事不妙，窜进了房间里把门闩上了。 听外面消停后，他把藏在怀里的小东西掏了出来，轻轻抚摸着它毛茸茸的脑袋，“小东西，你说你怎么伤成这样？” 云玄怀里的小东西动了动，强撑着脑袋，红色眼眸里尽是凌厉。 黎焱抬眸看着眼前眉目清秀的少年，心里满是不屑，“你才是小东西，本座大杀四方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呢！” 可惜这声音落到云玄耳朵里就成了“哼哼”声，他掏出药包心疼道：“很疼吗？你忍着点，我给你上药，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他上药时的确温柔，黎焱体力不支，在他的指尖下沉睡过去。 一个月后，黎焱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却仍然留在了云玄身边，一则他修为还没有恢复以至于还不能恢复人形，二则他发现这半大少年挺有趣的。 从春风渐暖到夏花灿烂、秋树苍劲，四季匆匆更替，转眼便已经是隆冬。 云玄把黎焱从被窝里抱了出来，“小火球，外面下雪了，我带你去看。” 黎焱打了个寒碜，睁开了眸子，在云玄怀里挣扎着，“你放手，冷死本座了。” 云玄只以为他是兴奋，加快了往外走的脚步，“初雪啊。” 推开门那一刻冷风灌在了黎焱身上，他往云玄的怀里拱了拱，“你快给本座挡风啊！” “你是在说话吗？”云玄把他拿在了手上，全然没有意识到这小东西怕冷。毕竟这小东西通身火红色绒毛，还会喷火，怎么看都不像是会怕冷的。 他揉了揉黎焱圆圆的身子，笑着道：“可惜我听不懂你的话，不然肯定要问问你到底是个什么品种啊？怎么这般可爱。” “哼哼、”黎焱磨牙作愤愤状，想他堂堂妖界之王，居然要沦落到被一个毛头小子摆弄，“可爱？这小子眼睛有毛病吧？！” 他抬起了红眸，用自以为凶狠的眼神看着云玄。 云玄看着黎焱水汪汪的大眼睛，心都要化了，把他搂进了怀里，轻轻抚摸着他的头，“我可喜欢下雪了。” 黎焱眯着眼眸，打量着眼前的雪景。 白雪纷纷扬扬而下，宛如漫天飞舞的白絮，天地间浑然一色，满眼的纯白掩盖住了天地喧嚣，目光所及之处一尘不染。 一切平和而美好。 可惜…… “阿嚏！”黎焱打了个喷嚏，好看的红眸泛起了泪花，止不住的颤抖着。 下雪有什么好看的？他都要冷死了！ 他撅起嘴巴正打算喷火时，云玄抢先一步捂住了他的嘴巴，一阵黑烟从云玄的指缝冒出。 黎焱被呛到了，原本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流了出来。 “噗嗤、”云玄被黎焱这副样子逗乐了，把他捂得严严实实，笑道：“不许喷火，不然被别人看到了，要把你当妖怪烧死的。不过你会喷火、身上的皮毛又那么厚，居然还会怕冷？” 黎焱翻了个白眼，他本来就是妖啊，烧死？笑话，他可是能在岩浆里沐浴的，什么火能伤到他？ 会喷火就不怕冷了？皮毛厚就不怕冷了？这小子不知道万物相生相克吗？ 这小子果真不太聪明！ 云玄笑道：“好了好了，你既怕冷，那我们便回去吧。” 黎焱蹭着云玄的手臂，这样暖和些。 晚上睡觉时，黎焱钻进了云玄的怀里，这个做法他心里是拒绝的，但抵不过他怕冷啊。 云玄欣喜的抱着他，“小火球，看来你是真的很怕冷啊，平时你都不乐意让我抱的，现在居然投怀送抱了。” 黎焱抬爪挠了挠云玄的胸口，“什么叫投怀送抱？能给本座取暖是你几辈子修来的荣幸！” 云玄还以为他是在玩闹，揉了揉他的身子，“小火球你别闹了，风灌进来了。” 黎焱：“……” 谁在闹了、看不出他在发脾气吗？ 好憋屈，他什么时候才能恢复人形，这个样子连话都说不了。 他想着也就不费力气哼哼了，反正这小子也听不懂。这怀抱倒是挺暖和的，他蹭开了云玄的里衣，贴在了云玄的胸口。 总算暖和一点了。 或许就是这份暖意让黎焱一直呆在云玄身边，这一呆便是三年，转眼又是大雪纷飞之季。 棉被下云玄将黎焱紧紧抱在怀里，隔绝住了寒风呼啸的声音，也隔绝住了凛冬寒意。 深夜时，云玄感觉身上压着重物，便惊醒过来，与此同时，黎焱也睁开了眼眸，四目相对。 云玄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人，五官精致，好看得不像话，微眯着狭长的红眸，目光深邃而凌厉，一头柔顺的红发铺在了床上，说不尽的妖邪魅惑。 “啊！妖、唔……” 黎焱俯身吻在了云玄的嘴唇上，堵住了他的惊叫。云玄惊得都忘了推开，睁大了眼睛，一脸错愕。 黎焱反应过来时，目光狡黠，又轻轻的咬了一口。 “你、你……”云玄气急败坏的推开了黎焱，“你是小火球？你真的是妖怪？你不会吃人吧？你……” 他已经恢复了镇定，见这双红眸又几分熟悉，便有了猜测。 “聒噪、”黎焱抬手捂住了云玄的嘴，“本座名唤黎焱，你可记住了？” 云玄点了点头，这妖怪前后变化也太大了吧，若不是这红眸和红发，他还真的不会把这妖怪和小火球联系在一起。 小火球多可爱啊，圆滚滚、毛茸茸的，哪像眼前这位啊，一脸的邪魅。 “黎焱？” “嗯。”黎焱满意的点了点头，“呃、” 因为之前受了重伤，他刚恢复人形没多久又变回了小火球的样子。 他气的直磨牙，心里盘算着一定要让那只用了下三滥的手段让他受伤至此的老鸟付出沉重的代价。 云玄愣了好一会才犹犹豫豫的伸出手戳了戳黎焱毛绒绒的身子，“哎、你怎么又变回这副模样了？” 黎焱正郁闷着呢，没好气的道：“我怎么知道，你别烦我！” 云玄激动道：“小火球，嗯、黎焱，你能说话了耶！” “本座本来就会说话、”黎焱话刚出口就意识到云玄这句“能说话”是什么意思了，这样一来他就能和云玄毫无障碍的交流了，总算是有一件舒心的事了。 “黎焱，那你和我说说呗，你到底是个什么妖怪？”云玄看着黎焱圆滚滚的身子，却怎么也不敢像以前那样抱到怀里了。 “你问那么多干嘛？”黎焱打了个寒颤往云玄的怀里钻去，“愣着干嘛，冷死了，快把本座抱住啊。” 他动作一气呵成，全然没有意识到云玄整个人都僵住了。保暖要紧，这事都做了那么几年了，这会可没什么好矫情的。 云玄硬着头皮抱住了黎焱，却还是没能把好奇心压下去，“你和我说说嘛，你是个什么妖怪啊？” 黎焱抬起眼皮深深的看了云玄一眼，“凤凰。” “噗嗤、”云玄没忍住笑出了声，“小火球，你可别逗我了，就你这还凤凰？” 这红彤彤毛绒绒圆滚滚的小火球是凤凰？谁会相信啊？ “小子，本座名唤黎焱。”黎焱倒是没多大的反应，也不想争辩，只是计较“小火球”这个称呼。 反正他的原形迟早有一天会恢复成凤凰，到时候定要让这不知好歹的小子好好见识一番。 云玄壮了胆子，揉了揉黎焱的脑袋，“好吧，黎焱。哎、话说你真的是凤凰啊？” 黎焱眯了眼睛，懒洋洋道：“你爱信不信。” 云玄想了想点头道：“信。” 他突然想起来在一本书上看过凤凰涅槃，浴火重生，这样看来小火球还真有可能是凤凰……还未涅槃的时候？ 毕竟小火球这个样子和凤凰实在差得太远了，再不济翅膀该有一双吧？他仔细的摸了摸黎焱的后背，失望的发现真的没有要长翅膀的迹象。 “可能黎焱现在还小吧。”他想。 “凤凰很漂亮吧？” 黎焱傲然道：“你看本座就知道了。” 云玄不置可否，漂亮是漂亮的，无论是小火球还是黎焱都长得无可挑剔，漂亮至极。不过这种话怎么能顺着黎焱的话说呢，不然这妖的尾巴还不得翘到天上去？ 虽然小火球的尾巴很短，也是圆乎乎的一团。 他转移了话题，“你翅膀什么时候才能长出来啊？” 黎焱觉得云玄脑子不太好使，“不是，你该不会以为凤凰小时候就长我现在这个样子，然后长大了就会长出羽毛和翅膀吧？” 云玄点了点头，“难道不是吗？” 这下黎焱也不再昏昏欲睡了，难得耐心的解释道：“我原形本就是双翼长尾的凤凰，只是受了重伤维持不了人形也维持不了原形，化成这个样子是为了减少损耗、有助于恢复，听明白了吗？” “这样啊，那你真的会飞啊？” “会。” “那你恢复原形的时候能带我……嗯带我飞一次吗？” “你话怎么那么多，这大半夜的还睡不睡了？”黎焱看着云玄满脸的期待，不自觉的点了点头，“可以。” 云玄欣喜道：“好、那就这样说定了。” 好像是怕黎焱反悔一般，他把黎焱搂紧就闭上眼睛睡觉，没一会便睡着了。 此夜梦无声，只展笑颜。 黎焱却睡不着了，紧紧贴着云玄的胸口，听着有律动的心跳声，他觉得有些不自在，用爪子隔开了。 ☆、第 3 章 “小火球、小火球，黎焱！”云玄屋前屋后叫唤着，却始终没有得到回应。 宋瑶走了出来，“这大清早的，你叫唤什么呢？” “娘，你有没有看到我的那只红色小兽啊？” “没看到啊，不见了？你不是宝贝得很吗，一天到晚不离手的。” “娘我出去找找。”云玄觉得有些不安，皱起了眉头，“这大冷天的，他能去哪呢？” 宋瑶叫住了他，“哎、回来，今儿三九，这可是一年之中最冷的一天，你加件衣服再走。” 云玄这才意识到今天的温度的确低了不少，想到黎焱怕冷，他更加着急了，“好。” 他跑回屋内加了件衣服才往外走，身上暖和些找到黎焱也能让他暖和些。 云玄从早上找到了晚上，把能找的地方都找了个遍，却仍不见黎焱的踪迹。 “小火球，你是离开了吗？”云玄坐在了雪地上，目光尽是失落，“你为什么不和我道个别呢……” 相伴了三年多的时间，他早已经把黎焱视为最重要的朋友、视为了家人，这样猝不及防的别离让他无从接受。 不对，以黎焱的性子不会不告而别。 云玄从地上爬了起来，踩在厚厚的积雪上，深一脚浅一脚的继续寻找。 白茫茫的雪地上出现了一抹红，是血…… 云玄踉踉跄跄地的朝那滩血迹跑去，是一只受伤的小白狐。 “小兄弟，这是我的猎物，你该不会是想不劳而获吧？”一个猎人装扮的中年人走了过来，把小白狐从云玄手中夺走。 云玄回过了神，看着受伤的狐狸不自觉想到了黎焱，心中不忍，“这位大哥，能不能把这只狐狸卖给我？” 中年男子当下拒绝，“这可不行，这是我们家小姐要的，她想用这雪白的皮毛做个毛领很久了，好不容易让我逮着了一个，怎么能卖给你。” 云玄愣愣的看着转身离开的中年男子，嘴里喃喃道：“皮毛、皮毛？” 他忽然想起来了三天前带着黎焱上街时，遇到了一个奇怪的道人。那道人拦住他后直夸黎焱有灵性，一身火红皮毛更是珍贵，他现在都还记得那道人的眼神，□□裸的觊觎。 道人？云玄呼吸一滞，心里惶惶不安，看那道人的模样应该是有两手的，万一识出黎焱是妖，那黎焱岂不危险。 他快速往城内跑去，一路上不住的安慰自己，“小火球会喷火，很厉害的，一定没人能伤了他……” 云玄在城内一打听，得知那道人的住处后便直奔而去。 他到时，道人的院门紧闭，顾不得许多便□□而入。幸而道人此刻并不在家中，他就一间房一间房的寻找，最后在一间寝房内发现了一个贴满符咒的暗室。 暗室里摆满了铁笼，笼子里关着各种各样的小动物，云玄在最屋子的里侧发现了被关着的黎焱。 关着黎焱的铁笼明显比其他笼子坚固，拇指粗的铁栏上沾染着触目惊心的血，黎焱有气无力的趴在笼子里，冷得止不住的颤抖。 他感觉到云玄的气息后缓缓抬起眸子，想风轻云淡的说一句“你可算来了。”可是却没力气把话说出来，只是发出了几乎不可闻的“哼哼”声。 云玄听着心狠狠地疼了起来，从腰间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把铁锁撬开。颤抖着手把黎焱抱进了怀里，“小火球、对不起，我来晚了。” 黎焱气若游丝，“快带我离开这，这些符咒压得我难受。” 想他堂堂妖界之主，高高在上，一只便可翻云覆雨，从来不可一世。纵然三年前被陷害受了重伤流落人间，他的骄傲也从未减少分毫。可如今这云玄面前，他却失了一身骄傲，不是狼狈，而是委屈。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一种情感。 云玄红了眼眶，轻抚黎焱的脑袋，“好，我带你回家。” 屋内响起阴沉的声音，“你们想回哪去？” 云玄眼睛里满是愤恨的看向来人，而后像看死人一般冷冷道：“你敢伤他，那便去死吧。” 黎焱心下一动，忽然觉得身上也没有那么冷了，原来被人护着的感觉这样好。 道人像听到什么笑话一般，看着眼前这个十五、六岁的少年，不屑道：“就凭你？那你便试试吧，看是谁能取了谁的性命！” 云玄不再多言，把黎焱放进怀里，握紧匕首，脚步一闪便朝道人击去，只用三招便取了道人性命。 道人倒下前一脸的不可置信，他言语中虽有轻视，可严谨的性子却让他用尽全力与云玄对招。他武功不差，可也只挡住云玄的三招。 若他知道云玄是江湖第一高手云决之子，想来也不会招惹云玄，只是现在一切都晚了。 云玄从不喜炫耀武功，非到不得已之时不会出手，这个道人触碰到了他的逆鳞，那便用命来偿吧。 云玄将匕首上的血迹擦干净后收回腰间，把笼子里的动物都放了之后，抱着黎焱往外走去。 屋外风雪呼啸，云玄脱下外袍将黎焱包裹起来，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家中，帮黎焱处理伤口时，看着那些刀伤心疼不已，“小火球，这样厉害怎么会被捉住？” 这个问题，黎焱不知该如何作答，只是哼哼了两声。 他可不想说昨晚他睡得不自在便跑出去透气，怎知过了子时便是三九，一年之中最冷的时候也就是他最弱的时候，然后就被那一直跟踪他的道人捉了去。 看着虚弱不已的黎焱，云玄愧疚道：“对不起，这次是我大意了，让你受了伤。” 云玄自责的话，黎焱听了一路了，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很享受这种感觉，抬起水汪汪的大眼睛，“小阿玄，他们用符咒把我捉去把我好一顿打，为了取我身上的皮毛又用刀子在我身上划，最过分的是他们居然一根根地拔我的毛，拔毛我身上的毛就像拔你们人类指甲一样，我可疼了。” 黎焱活了几千年，卖惨装可怜这可是头一遭，不过对着云玄不自觉就做了，想看看云玄会有什么反应。 云玄一愣，心里的诧异很快就被愤怒和心疼压了下去，在眼眶里打转的眼泪流了出来，滴到了黎焱的额头上。 “对不起对不起……” 黎焱平生第一次感觉到了不知所措，他愣了好一会才抬起爪子轻轻的拍了拍云玄的手背，“你别哭啊，我不疼了。” “你刚刚说他们？”云玄忽然反应过来，“那道人还有同伙？” “嗯，还有两个。” 云玄的眼神忽然变冷，“很好，之前那个死了算便宜他们了，剩下这两个他们给你带来的痛苦我要十倍的加还在他们身上。” 三日后，两个被五花大绑的道人跪在了地上，云玄抱着黎焱站在了两人面前，恍如地狱修罗。 两个道人一个劲的求饶，“少侠饶命啊！” 云玄一步步逼近，用匕首抵着一个道人的脸道：“饶命？呵、可以啊，我不取你们性命。” 两个道人自以为捡回性命，欣喜不已，“谢少侠不杀之恩。” 云玄一只手温柔的摸了摸黎焱的脑袋，另一只手用匕首划开了道人的脸，“小火球，他们之前是这样对你的？” 黎焱蹭了蹭云玄的手心，“可不止这样。” 云玄一笑，这笑容看得两个道人毛骨悚然，接下来发生的事让他们求饶的话从“饶命”变成“杀了我吧”。 有些时候死了可比活着容易多了。 云玄对着黎焱眉眼见尽是温柔，而这份温柔落到落到两个道人眼里便只剩惊恐。 “啊啊啊啊！”此起彼伏的惨叫声在空旷的雪地上传开，血染红了一大片洁白。 许久，云玄脸上的阴郁散尽，取而代之的是少年一如既往的明朗，他抱着黎焱起身离开。 血地里躺着两个满身是血的道人，手脚筋脉尽断，指甲一一被拔除，身上都是匕首的划痕，身上没有一处好地方，千刀万剐也不过如此。两个道人气息奄奄，有一些没一下的呼吸着，在气绝前清晰的承受着这份生不如死。 黎焱道：“小云玄，没想到你这样狠。” 这份狠和他也不相上下了，但他一向不喜麻烦，所以之前对付惹了他的人都是一手把魂魄捏碎就完事了。 他一直以为云玄就是个软绵绵的小白兔，没想到还有这样的一面，不过想到云玄是为了他才露出这样一面，他就觉得这感觉甚好。 “我本就不是什么心慈仁爱之人，我啊睚眦必报！”云玄淡淡一笑，“他们不该伤你。” 黎焱扬着脑袋看着云玄，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暗暗抬起爪子朝来路的方向送了颗火种，两个道人身上燃起了熊熊大火，顷刻间便化为了灰烬，彻底消失在天地间。 虚弱过后就是他法术最强盛的时期，更何况养了三年他也也该恢复了。 大雪飘飘洒洒的落了下来，他抓着云玄的衣裳爬到了云玄的肩膀上，“小阿玄，你看我。” 云玄闻声转过头来时，黎焱用鼻尖蹭了蹭云玄的嘴唇。 “阿玄，若是我负了你，你也是要睚眦必报吗？” “你负我？”云玄愣了片刻后，挑眉道：“我当然是一视同仁啊。” 黎焱化为人形牵起云玄的手，眼眸里尽是认真，他说：“阿玄，我决不负你。” 而后，本该一片存白的天地红光与金光闪现，黎焱化身凤凰，展开双翅将云玄环绕其中，炫目的光彩里一声凤鸣响彻九天。 云玄还没从眼前的惊艳中回过神来，就感觉有人搂住了他的腰肢、按住了他的后脑勺，紧接着一个炙热的吻就落了下来。 黎焱起初时只是浅尝辄止的试探，感觉云玄没有反抗后就自然而然的开始攻城略地，加重了这个旖旎的吻。 云玄抬起手插进黎焱柔顺的发间，微微仰头笨拙的回应着这个吻。 地上白雪未消，天空中的纷纷扬扬还在继续，天地间、纯白里，有炙热悄然蔓延。 冰雪消融、春暖花开时，在云玄好说歹说之下，黎焱终于舍得离开云玄的怀抱……片刻。 黎焱已经可以毫无压力的维持人形，只不过为了方便呆在云玄身边，除了晚上睡觉时其他时间都还是以小火球的样子呆在云玄的怀抱里。 他离开云玄的怀抱后，左右张望见四下无人后，变成了人形把云玄拉进怀抱里偷了个香。 云玄的脸立刻染上薄红，看着黎焱的眼神有些闪躲，结结巴巴道：“你、我……” 黎焱觉得云玄这副模样可爱极了，忍不住想就地把他吃抹干净，“你什么？嗯？” 他的气息扑在云玄的脸上，后者的烫得厉害，却被紧紧搂着，退不得半步，只得把黎焱的脸推开。 黎焱又扣住云玄的后脑勺，亲了好一会，直到两个人都有些喘不过气来才作罢。 云玄瞪了黎焱一眼，身体却不争气的发软，靠在黎焱的身上微喘。 “阿玄，你这脸皮怎么这样薄？像个小姑娘似的。”黎焱捏了捏云玄的脸笑道，“小阿玄，叫声夫君来听听？” 云玄推开黎焱，没好气道：“你想得美。” 黎焱捏着云玄的下巴又亲了上去，而后舔了舔嘴角，“乖，快叫声夫君来听听。” “滚开、”云玄狠狠地踩了他一脚，“你不要得寸进尺。” 黎焱眯着眼睛对上了云玄的眼神，“我就是要得寸进尺了，你能拿我怎么着？”他将云玄紧紧禁锢在怀里，又是一个绵长的吻。 结束时一脸坏笑的看着脸憋得通红的云玄，“小阿玄，叫夫君。”说着脸又往云玄靠近。 云玄咬牙切齿叫了一声，“夫、君！” “嗯、”黎焱自然是乐的，“真乖，哈哈哈……” 云玄主动环上黎焱的脖子，堵住了黎焱的嘴，退出来时还狠狠的咬了一口。 黎焱吃痛，却还是乐呵呵的，抹了抹嘴唇道：“小阿玄，夫君带你去看看这天下的春景。” 云玄还没有反应过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就见黎焱化为凤凰，在他的周围盘旋，最后垂下双翅停在他面前。 “阿玄，上来。” 云玄想起来黎焱曾答应过要带他飞的，只是他原以为就是在一片四方的天空下盘旋，要一览天下的春景吗？ 只要是和黎焱一起，他便欢喜极了。 凤起时风起，云玄坐在了黎焱宽后的背上，凤翼煽动时带起的风轻抚他的脸，他目光闪烁，透过凤翼看向天空之下。 五湖四海、三丘六岳，人间芳菲伊始，花海烂漫、翠柳依依，连绵的无边春色，这是他所爱之人赠与他的一场盛大之景。 “阿玄，你可喜欢？” 云玄轻抚黎焱的凤翎，眼波流转，“喜欢。” 他继续说道：“以后我们把这些地方走一遍好不好？” 他想执所爱之手于天下漫步，一起走过朝朝暮暮。 “好。”黎焱缓缓挥动着翅膀，“你知道吗？凤凰一族一般都是比翼，不会作伏，因为当背上有人时第一次是欢喜，第二次是动容，第三次是习惯，而习惯了便是永远也无法割舍了。” “真的？还有这种说法呢？” “当然是真的了。” “那你想和我、和我永远吗？” “想。” “我也想。”云玄眉眼弯弯，“你们凤凰一族还有其他说法吗？” 黎焱没有说话，云玄耳边响起了一声凤鸣，像是穿越了千万年的光阴、穿越重重叠叠的山川而来，古老神秘又深情。 凤凰这一生，除了生死，只为挚爱而鸣。 ☆、第 4 章 黎焱带着云玄在一处山谷里落下，云雾缭绕、花树影深，人迹罕至而又幽深寂静，做点什么是再好不过了。 他一落地便化成了人形，把云玄搂在了怀里吻了上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云玄觉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想推开黎焱，身子却没什么力气，反倒被黎焱握住了双手压到了地上。 红发与青丝交织着，与落花一起铺了满地，云玄红着一张脸强作镇定，“你想干嘛？” 黎焱一只手禁锢着云玄的双手，另一只手熟练的解开了云玄的衣带，邪魅一笑，“夫君都叫了，自然是要有夫妻之实了。” 云玄看着黎焱一双染上欲的红眸，不自觉咽了咽口水，他怎么觉得有些害怕？ …… 烛火未熄，灯影在风中摇曳。 云玄怀里的红色小兽突然变成了人形，将云玄抱在了怀里。 “阿玄，可把我憋坏了。” “你、”云玄坐在黎焱的腿上，捂住了黎焱的嘴巴，“你小声点，我爹娘还没睡呢。” 黎焱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委屈，失落道：“好吧。” “乖哈。”云玄无奈吻了吻他的嘴唇，“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是从哪里来的呢？” 黎焱微微皱眉，缓缓吐出两个字，“妖界。” 云玄有些失落，虽然早有准备，可是这个答案真的从黎焱的嘴里说出来的时候，他还是觉得胸口发闷。 人妖并非不可相爱，只是妖的寿命有千万年，他不过数十年的光阴，如何能与黎焱永远？ 他们都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如何相守一生？ 黎焱捏了捏云玄的脸，“阿玄，你知道苍澜吗？” “我知道，我在书上看到过，只是……” 他知道去苍澜修炼便至少能有几百年的寿命，就能陪黎焱更久一点，如果能飞升成神就可以永远陪着黎焱了。只是父母在不远游，这苍澜一去就是百年，再度出来便是物是人非了，他割舍不了这份亲情。 黎焱知道他的顾虑，笑道：“你去了苍澜我也能让你自由出入，你想什么时候来看你的父母都可以，只是你修炼即可，不要飞升。” “为何？做了神仙就能和你有一样长的寿命了。” “做了神仙狗屁规矩一大堆，有一条居然是不可动情，动情就会受堕仙成魔的惩罚，真不明白为什么还有一大堆人争着去当神仙，无情无爱有什么好的？阿玄你可不能变得无情无爱的。” 云玄噗嗤一笑，“好，不做神仙，我还想爱你呢。” 黎焱坏笑着把脸凑进，“来，亲一个。” “别闹、”云玄推开黎焱的脸继续道：“堕仙成魔很恐怖吗？” 黎焱忽然严肃起来，“很恐怖，日日痛苦煎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云玄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那他终归还是要生老病死的，终归还是要早一步离黎焱而去的，终归不能永远在一起的。 活了这么些年，他第一次知道，原来他这样贪心。 黎焱看出了他心中所想，认真道：“阿玄，凤凰这一生只会动一次情，我这一生认定了你，所以你的生生世世都只能属于我，同样的我也只属于你。” 这番情真意切的话听得云玄有些心疼，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只是现在谈论的这个话题未免让人难受，“看着所爱青丝变白发，鲜活温热变成白骨黄土岂不痛苦？若是、若是我轮回转世把你忘了怎么办？” “痛苦我愿意受着，我会找到你，就算你忘了我也没关系，我会让你重新爱上我。” 黎焱扯了扯云玄的腰带，继续道：“小阿玄，春宵一刻，想那么长远干嘛？还是想想当下吧。” 这话硬生生把云玄要流出眼眶的泪逼了回去，摁住了黎焱不安分的手，瞪了他一眼道：“你能节制点吗、老妖怪？” 黎焱横抱起云玄放到床上，沉着嗓子道：“不能。” 天色大明，云玄把黎焱从床上捞了起来，只是稍稍用力便牵扯到了痛处，疼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抬起手指用力的戳了戳黎焱的额头。 黎焱缓缓转醒，只是还闭着眼睛，拉起云玄的手亲了亲，“阿玄，天都还没亮，你起那么早干嘛？” “天早就亮了，是你没睁开眼睛。”云玄看着黎焱额头被他戳出来的红印，弯下腰用用额头轻轻碰了碰，“今日苍澜与人间的通道打开了，我们去看看吧。” 黎焱耷拉着眼皮，把云玄扯进了怀里压回床榻上，“苍澜会现世三年呢，不急于一时。” “黎焱！” “好，起床，马上起。”黎焱一个激灵坐了起来，眨巴着眼睛委屈道：“阿玄，大早上的你不要生气嘛。” 云玄见状抽了抽嘴角，都几百上千岁的老妖怪了，怎么做到毫无压力的和一个十来岁的人撒娇的？ 脸皮这么厚的？ 黎焱拉着云玄的胳膊摇啊摇，继续道：“阿玄、阿玄、阿玄？” “拿你没办法、”云玄张开了双臂，“变成小火球吧，我抱着你，你可以在路上继续睡会。” 黎焱毫不犹豫的变成了小火球，扑进了云玄的怀抱里，蹭啊蹭啊，觉得满足极了。 怀抱温暖舒服，他没一会就睡着了，醒来时云玄已经到了苍澜的入口。 他抬眸看了看乌泱泱的人群，懒洋洋道：“怎么那么多人？” 云玄有些失落，“是啊，那么多人，我能留下吗？” 黎焱抬起爪子挠了挠云玄的胸口，“你放心，以你的资质苍澜那些门派肯定抢着要你，若是他们不要，看本座不把他们一个个的魂魄捏碎！” “祖宗哎、”云玄握住了黎焱毛茸茸的小爪子，“知道你厉害，你最厉害了，但你可不许胡闹。” 黎焱得意的扬起了脑袋，“你夫君能不厉害嘛！” 冷不防的，云玄脚步一个踉跄，闹了个大脸红。 他正想拍拍黎焱的脑袋，让他别胡说的时候，却见黎焱看着天空，满眼的怒火，一双红眸似要燃起来一般。 他轻抚黎焱的后背，安抚道：“小火球，你怎么了？” 黎焱回过神来，收了满眼怒意，恢复了一副呆萌的样子，“阿玄，我突然想起来，你要是带着我进去，那些门派可能就不敢收你了，你得自己进去。” “不敢？”云玄揉了揉黎焱的脑袋，笑道：“你这么厉害的？你该不会吃人吧？” 黎焱跳下云玄的怀抱，化为了人形，搂着云玄狠狠的亲了一口，“会啊，不过我只吃你。” “说正经的，我要进去三天呢，你先回家等我吧。”云玄红着脸瞪了黎焱一眼，却不自觉搂住了黎焱的脖子不舍道：“那我就自己进去了？” 他不禁觉得自己有些矫情，明明只是要分开几天，却还是觉得万分不舍，好想时时刻刻都待在黎焱身边。不过这个想法是不能告诉黎焱的，不然他指不定要得意成什么样。 此时云玄只以为这是一次短暂的别离，却不知这一别便是许多年，再见时已经是物是人非，情与爱只剩下恩与怨了。 “去吧。”黎焱声音温柔，似乎还藏着千言万语，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紧紧的抱着云玄，像是要把怀里的人揉进骨血。 云玄被抱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却没有推开他，垂眸静静地靠在他的怀里。 有人在人群中喊了一句，“各门派考核报名时间快结束了，还有人要报名吗？有的话要抓紧时间进去，不然就只能三日后再来了。” 闻言，云玄离开了黎焱的怀抱，“好了，我先进去了。” 黎焱看着云玄没有说话，眼里除了深情还有些说不清楚的情愫。 云玄捧着黎焱的脸亲了一口，然后后退了几步才转身离开。 之后黎焱好像说了什么，他没能听清，只是回头给了黎焱一个灿烂的笑容。 “阿玄，我不能陪你了。” 直到云玄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后，黎焱才缓缓转身，脸上不见方才的温柔，只剩下了阴沉。 ☆、第 5 章 报名之后的三天就是各门派的考核时间，云玄在苍澜界内呆了三天，参加了好几个门派的考核，最后他进了无境派，还成了掌门人的关门大弟子。 进入门派后还可以在人间呆三年，只要在苍澜与人间的通道消失之前回到苍澜即可。 云玄迫不及待的出了苍澜，急匆匆的往家赶去，他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爹娘和黎焱，还有就是他想黎焱了。 好想快点见到他。 可惜天公不作美，云玄走到半路时便下起了瓢泼大雨，他在泥泞的小径里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终于在天黑前赶回了家。 可眼前的景象却给了他当头一棒，他家燃起了熊熊烈火，在大雨里也丝毫没有要被浇灭的迹象。 而更让他无法接受的是黎焱化作凤凰盘旋在烈火中，嘴里喷着火焰，怪不得这火就连那么大的雨水也浇不灭，这是妖火啊。 要他怎么能接受，烧了他家的火是他心心念念的人喷出来的？ 黎焱，为什么啊？ “爹、娘！”云玄疼得快要窒息，可他现在没有时间多想，他没有在围观的人群里看到爹娘身影，或许爹娘没有回家、或许…… 他不敢去赌，但这火实在是太大了，他根本没有办法接近，撕心裂肺的朝黎焱喊道：“黎焱，快停下来！” 黎焱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分明是痛苦万分，可他最后还是扭过头继续喷火。 “黎焱！”云玄这声喊叫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他眼睁睁地看着黎焱毫不动容，通红的眼睛透着深深的不可置信还有绝望。 “快停下来！”他不管不顾的冲进火里，扑面而来的炙热快要把他吞灭，而后他感觉到了一阵强风。 黎焱扇动一翼把云玄扑远，他深深的看了一眼昏迷过去的云玄，而后仰天长啸一声，在烈火里没了踪影。 云玄醒来时大雨已经停了，烈火也已经熄灭，眼前是一片没有一点灰烬的焦土，没有寻常火灾后留下的废墟，那场火确确实实存在过，也确确实实什么也没有留下。 他呆呆的坐在地上，头发凌乱，满身泥水，脸上挂着泪痕。 他就这样坐了两夜一天，清晨的阳光明媚灿烂的照在他毫无血色的脸上。爹娘没有回来，黎焱也没有回来，再也不会回来了。 一个挎着菜篮的大婶犹犹豫豫的走了过去，“玄家小子，你们家是不是做了什么恶啊？” 云玄缓缓抬起脑袋看向大婶，眼神看不出悲喜，却让人觉得瘆得慌。 “哎、你这样看着我干嘛？”大婶不自觉的后退了两步，“若不是你们家做了恶，会招来这样的祸事吗？那火可不是普通的火，大家伙瞧得真真的，是凤凰喷出的，这是神明降罪啊！” “哈哈哈！”云玄突然大笑起来，“神明？” 他满心满身念着、爱着的做了什么呢？烧了他从小到大居住的家、害死了他的父母！ 也把他的一颗真心烧毁焚尽。 而这一切还都是他自找的，他是有多可笑、多可悲啊！ “现在街坊邻居都认为你们家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恶事，这里已经容你不得了，既然你侥幸活了下来，就离开这里吧。”大婶被云玄几近癫狂的笑容吓到了，扔下这句话便急匆匆的跑开了。 云玄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站直的那一刻只觉头晕目眩，他稳住身体后，面无表情的打量着四周。 这是他生活了十七年的地方，那些是他和睦互助的邻居，可现在，这里看不出一点他生活过的影子，那些邻居也把他视为了大奸大恶之人。 他想他的确有错，错在不该把黎焱带回家，错在不该相逢、不该相爱…… 相爱？他苦笑着，若黎焱真的爱他，又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原来就连这份爱都是他一厢情愿罢了。 那些山盟海誓都还清晰的浮现在脑海里，那些他自以为的深情厚意，一字一句都在嘲笑着他的愚蠢可悲。 他的如今这样的痛苦是他自找的，可他的爹娘何其无辜？以爹的功力，火刚燃起来时便该有所察觉，可他们却没能跑出火场，定是被什么所困了，以至于没办法脱身。 他的爹娘一生从未做恶，为什么要遭受这样的祸事？死后哪怕一具尸身、一抹灰烬都没有留下，他甚至连两座衣冠冢都没办法立…… 黎焱，我是该恨你还是应该恨我自己？ 他跪在地上重重的嗑了三个响头，“爹、娘，对不起……” “噗、” 他吐了满地血红，祭奠他再没有色彩的过去，还有死去的余生。 十年后，苍澜。 今年的初雪来得格外的晚，漫天飞舞的白雪掩盖了无尽喧嚣，天地间只剩纯白与寥落。 “师兄、下雪了！”吴尘身着浅蓝色的门派服乐呵呵的跑进了雪地里。 林远随着他一起走进了雪地里，“师弟，你小心些，可别摔了。” 吴尘只是淡淡一笑，跑到了云玄身边，拉着他的袖子跑进了雪中，“师兄，下雪了。” 林远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又立刻恢复正常，他走到无尘身边，“师弟，你忘了师兄他不喜欢下雪的。” 他笑着看向云玄，“师兄，是吧？” 云玄不置可否，抬起手接住了一片雪花，静静地看着雪花融化在掌心，他微微皱眉，眼睛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 那之后的三年他在人间四处游历，想着能忘却一些痛苦，可是人间处处都是黎焱的影子，躲无可躲，又从何忘记？ 在苍澜的这七年，他日日潜心苦修，众人皆以为他是因为作为首席大弟子所以要给师弟们做榜样，殊不知他只是想沉迷于修炼然后逃避不愿想起的事还有人。 十年了，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那个人一直还在他的心里，爱也好恨也罢，他的的确确不曾忘却半分，痛苦也不曾消减半分，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刻骨铭心。 就连看着这些软绵绵、轻飘飘的雪花也让他痛苦不堪，只因那些记忆又借着旧景铺天盖地而来，推翻了他所有不堪一击的佯装。 那些曾甜丝丝的回忆啊，像一把把锋利的尖刀毫不留情的划开了他千疮百孔的心脏。 “师兄？”吴尘轻唤了一声，“你不舒服吗？脸色怎么这样苍白？” 云玄回过神来，淡淡一笑，“是有些不舒服，我回去了。” 说着也不等回答便转身离开，脚步有些踉跄，单薄的背影透着落寞。 “师兄，你为什么不喜欢下雪天啊？”吴尘不解的嘟囔着。 “或许师兄不想浪费时间和我们一起玩雪吧。”林远看着云玄的背影若有所思。 “不会的。”吴尘立马反驳道，“师兄才不不会这样。” “哎、师弟你别生气嘛，就算我说错话了还不行吗？” “什么叫就算你说错话了？明明就是你说错话了，以后不许你这样诋毁师兄。” 林远应声道：“好、” “师弟，我们来打雪仗？” 吴尘淡淡道：“不了，我不放心师兄，我去看看他。” 吴尘走远后，林远带着讨好笑容的脸慢慢变得阴沉，袖子里的手紧握成拳，骨节泛白。 三日后，无境派掌门吴川召集门下弟子于殿内集合，对外宣称派优秀的弟子前往妖界历练，其实除了历练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无境派二长老张凌志与妖族勾结背叛门派，出逃时还带走了门派的震门之宝，月弦。 月弦威力极大，若是被有心人利用来攻击无境派甚至于攻击苍澜，后果不堪设想，所以必须要把张凌志和月弦带回来。 如今妖界正发生内乱，虽然凶险，但对于捉拿张凌志却更有利。所以这次由掌门亲自带领两位长老还有九名修为较高的弟子前往妖界。 云玄心里其实是不想去的，因为他害怕会遇到黎焱。 他恨黎焱，恨不得杀了他为死去的父母报仇，可他知道他做不到，这无关情爱，就算黎焱毫不反抗的站在他面前任他宰割，他未必下得了手。 所以他更恨自己……他不愿去面对，不然也不会逃避了那么多年。 可是身为首席弟子，他该义无反顾的冲在最前面，怎么能看着掌门、长老还有师弟们去冒险而自己则躲在后面呢。 他不知道怎么面对黎焱，也做不到置身事外。 “云玄？”吴川注意到云玄的脸色不太好，有些担心，“你在想什么想得那么出神？” 云玄回过神来，对吴川撒了谎，“师尊，我在想妖界那么大，我们该从哪里找起？” “这个我也考虑到了，到妖界之后我们就分为四路，我、三长老、五长老还有你为别带领两名弟子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寻找。” 云玄知道这妖界他非去不可了，“好。” 他侥幸的想：妖界这样大，不一定能就会遇到。 只是当两个人有了纠葛，即使分隔两地、天各一方，冥冥之中还是会产生某种不可抗力，让两条轨道再次相互交缠，爱越爱、恨越恨，方知这样的相逢与重逢就是一场躲不掉、逃不开的孽缘。 ☆、第 6 章 吴川留了大长老、四长老在门派中料理大小事务，带着三长老、五长老长老还有九个弟子打开了通往妖界的通道。 一行人进入妖界时发现这里是意料之外的平静，没有一点发生内乱的迹象，可是没有一点风吹草动反而叫人觉得不正常，这诡异的平静背后藏着不为人知的波涛汹涌。 吴川再三嘱咐众人要小心应对，不得掉以轻心，一切以自身安全为重，此来妖界是为了找到张凌志，千万不要卷入妖族的腥风血雨中。 众人把吴川的话都牢牢记在心里，用了特殊的法术让身上沾染了妖族的气息，一切准备就绪后才兵分四路，寻找张凌志的过程也尽量避免和妖族有所交集。 在妖界呆了半个月后，云玄终于放下了心中的顾虑，是他过于紧张了，妖界不比人间小，那么大一个地界要遇到黎焱哪有那么容易。 他带领着林远和吴尘一路北上，还真的找到了一些张凌志的消息，可越往北遇到的妖族就越多，听闻最北处便是妖族皇城的地界。三人自是不会放弃北上的，他们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着遇到的妖族，唯恐被识出不是妖。 “这是怎么了？我们是因为要寻人，所以才步行，这些妖既要赶路为何不使用法术？”吴尘看着一路路妖匆匆往北而去，有些不解，“这一路走来就遇到了不少北上的妖，现在更多了，是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吗？” 林远道：“再走个半日就是皇城了，这些妖应该是要去皇城，应该是有事情发生了，师兄，我们还继续往前走吗？” “按照之前得到的消息来看，张凌志十有八九就在这皇城里，我们必须得去。”云玄想了想继续道：“不过，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不是进城最好的时机，我们且在城外等等，先打听到城内发生了什么事再做打算。” 吴尘自然是没有异议的，林远也点头说好，不过却垂眸掩盖了眼睛里一闪而过的狠厉。 他忽然加重了语调，“师兄、师弟，今日这皇城肯定很热闹吧？” 云玄微微皱眉，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几个妖就走到了他们身边，兴奋道：“妖王大婚，自然是热闹的，我们走快些吧，不然赶不上万妖朝拜的盛景了。” 原来是妖王大婚，怪不得这些妖皆步行而来，是为了表达最诚挚的敬意。 几个妖见云玄三人并没有要走的意思，不禁恼道：“你们怎么回事，看上去不像真心前来朝贺的？”妖王平定内乱又迎娶妖后，这是天大的喜事，你们这个反应该不会是乱党余孽吧？” 听到“乱党余孽”四字，赶路的妖纷纷停下脚步，满脸提防的看着云玄三人。 见状，林远赶紧道：“不是啊，我们都为妖王高兴呢，只是一路走来难免有些乏累，这才有些提不起精神。”他扯了扯云玄的袖子，“我们走了这一路不就是为了为妖王祈福吗？都到这里了我们快些进城吧，不然赶不上妖王大婚盛况了。” 云玄会意点了点头，“那我们就快些走吧。” 事到如今也只能进城了，不然这些妖定会生疑，左右不过是妖王大婚，想来出不了什么乱子，与其小心翼翼惹人怀疑，不如大大方方进城。 妖王大婚果真是旷世大观，踏进皇城的那一刻，便恍如进入了一个奇异世界。 五彩缤纷的花瓣纷纷扬扬而下，万妖满心虔诚站在铺满花瓣的街道两旁，望眼欲穿一般看着从远处百鸟盘旋的方向。 万妖参拜、百鸟朝凤。 妖王身着一袭红色绣着繁复金纹的华贵长袍，红发用精致的金冠半挽，剑眉凌厉，红眸深邃，面无表情的往前走着，举手投足间无一帝王之威，压迫之感扑面而来，逼得众妖不敢直视。 妖后与其并肩而走，同样身着一袭金纹红袍，头顶巧夺天工的发冠，身姿婀娜、眉目娉婷，倾国倾城。 妖后名唤锦翎，灵雀一族公主。 云玄被挤在众妖之中，只看到了百花齐放、百鸟朝凤的盛况，没能看见妖王与妖后的模样。他也并不想看，正想着该如何脱身，不远处盘旋着的几只凤凰让他几乎失去了思考，脑子乱成一团，一刻也不想再呆下去了。 拥挤中有一只手冷不防的用力的推了他一把，他没能站稳往街道扑去。 护在妖王与妖后身前的护卫迅速上前呵斥道：“大胆小妖，竟敢破坏妖王婚礼，你是不想活了吗？” 云玄的手臂被嗑出了血，他倒吸一口凉气，撑着地面爬起来，带着笑对护卫道：“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这就、” 这就离开。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笑容就凝固在了脸上，愣在了原地。 十年了，黎焱的样子还是一点也没有变，红发红眸，妖邪魅惑、风华绝代。 黎焱也看到了他，冷着的一双眼睛有了一丝波澜。 这相视一眼忘尽了十年的光阴，两双眼睛里的情感太复杂，各种感情交杂在一起，唯一看不清的是爱。 云玄先收回了目光，他知道妖王是凤凰一族，却从来没有想过黎焱就是妖王，妖界百年都未曾有过王位更替了，所以妖王怎么会在人间陪了他差不多五年呢？所以黎焱为什么不向他坦白身份呢？ 是了，对于黎焱而言这些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再没有关系了。 他的喉咙一阵血腥，每一步都走得无比艰难，却拼了命的走得稳稳当当，此情此景映衬得他太狼狈了不是吗，就用这样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来遮掩一二吧。 “站住！”黎焱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此妖胆敢打乱本座的婚礼，如此动机，身份实在可疑，把他压下去等候发落。” 闻言，两名护卫上前压住了云玄。 云玄没有再看黎焱一眼，他挣开护卫的束缚，“我自己走。” 而后他勾了勾嘴角，分明是一个笑容，可是却不带丝毫的温度，没能融化眼睛的的冰冷，像自嘲一般，他一字一顿道：“恭祝妖王喜迎红妆，愿妖王与挚爱两相欢喜，情至永、远。” 这句话仿佛用尽了他一身的力气，他觉得那一刻他全身的力气都被抽走了，却还拼了命的站直走稳，这是他最后的体面了。 黎焱看着云玄僵直的背影，心疼得厉害，紧紧皱着眉头，轻晃了一下。 “王君？”锦翎伸手扶了他一把。 他收回目光落到妖后的脸上，轻轻拍了拍锦翎的手，舒缓了眉头，眼神温柔得如同要化开一般。 众妖看见妖王执着妖后的手，眼神不似之前那般冰冷，深情又温柔，纷纷感叹道：“妖王同王后的感情真真好呢。” “妖王与王后当真是绝配。” “我还从未见过妖王笑呢，可真好看。” “妖王是真心欢喜呢。” …… 云玄从未有哪一刻觉得自己的听力这样好，那些话语一字一句都清楚的落到他的耳朵里，无一不在提醒着他的可笑狼狈。 他甚至能听到黎焱与他擦肩而过时的呼吸声，熟悉得让他心疼。 黎焱执着挚爱之手往前，他带着满身伤痕后退，他的人生再一次同黎焱交织在一起，只是方向不同，这样的纠缠不清是他们作的孽。 “师兄！唔、” 林远捂住了吴尘的嘴巴，把他拖出了人群，“师弟，不要冲动。” 吴尘推开林远的手，“师兄被妖族带走了，你让我怎么冷静！” “如果你还想把师兄救出来，就不要暴露了身份。”林远语重心长道：“下令带走师兄的是妖王啊，刚刚那种情况就凭我们两个异族人，怎么可能救出师兄？如若莽撞会把我们也搭进去的，救师兄之事还要从长计议。” 吴尘也冷静了下来，“我们先和掌门他们联系。” 林远说的是事实，他们俩的力量实在太小了。只是他现在很担心师兄，落到妖族的手里，万一身份被识破怎么办，万一妖王还是觉得他居心叵测怎么办？ 他越想越忐忑，慌乱几乎要代替了冷静。 林远拍了拍他的吴尘的肩膀，“师兄吉人自有天相，况且他那样机智，肯定能护自己无恙的，你不用太过担心，我们先想办法联系掌门。” 吴尘抬头看着林远一脸的镇静，像得到了力量一般，也渐渐镇定下来。 他不能慌，他还要把师兄救出来。 林远将吴尘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 他嘴角挂上了一抹不易察觉的得意和嘲讽。 若是师弟知道刚刚就是他把云玄推出去的，不知道该是什么样的反应？一定会想杀了他吧，同样是都是师兄，云玄于师弟而言就是值得崇敬的存在，他于师弟而言则是可有可无。 凭什么！ 他想不明白他哪里比不上云玄了，为什么每一个都对云玄趋之若鹜，对他则视若无睹。 除了二长老，没有人能看得见他，所以他帮助二长老盗取月弦逃离苍澜。他在进入妖界不久就同二长老取得了联系，他特意把云玄引到皇城里面，因为二长老也的确在这皇城，不过却不是向他们束手就擒的，而是要助他将云玄置于死地的。 他知道二长老背后倚仗的势力有多强大，那是联合整个苍澜都不能撼动的力量，更何况区区一个掌门、两个长老还有几个弟子呢？ 不过他方才将云玄推出去，不过是想让云玄在吴尘面前露出胆怯之意罢了，没想到居然误打误撞的激怒了妖王，依照现在的情况来看，也许不用二长老出手，云玄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云玄被关进了一座黑暗阴冷的牢房里，被用力推进牢房的那一刻，他终于坚持不下去了，重重的跌坐在地上。 过往的一幕幕不受控制的涌入他的脑海里，他戳小火球圆滚滚的脑袋、小火球钻进他的怀里撒娇、不轻不重的咬他的手指，后来他们互相表明心意，他们在被窝里打闹、他们紧紧拥抱彼此，他们情难自已的亲吻、酣畅淋漓的浴爱…… 软绵绵毛茸茸的触感、温热缠绵的气息、甜腻缱绻的耳边呢喃仿佛近在昨日，又远得恍如隔世。 他用尽全力爱着的人给了他一场刻骨铭心的爱，也给了他一身不可磨灭的伤。可笑的是直到今天他猛然想起黎焱从未对他言爱，自始至终爱得无法自拔的只有他一人罢了。 一阵天旋地转后，光明与阳光于他眼中消逝，从此，他能看得见世间万物却只能于黑暗中鲜活。 “阿玄。” 恍惚中，他好像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呼唤，真实得让他以为这十年不过是他做的一场梦。 ☆、第 7 章 云玄睁眼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陌生的房间里，入眼便是一片雪白，缥缈的白色帘蔓、床幔还有白玉、白瓷的装饰。 起身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倚靠在窗边，白色的窗帘和红色的长发相衬，看着这抹红，心口仿佛被插上了一根尖细的针，刺得他生疼。 黎焱缓缓转身，语气冷淡道：“你为什么要来妖界？” 云玄冷笑，“与你何干。” 他以为经过这些事情他的心早该麻木，但这声质问砸下来还是很疼。 黎焱走进捏住了云玄的下巴，“莫非你是来找我的？” 云玄看着黎焱近在眼前的绝美的脸，第一次感觉到了厌恶，“放手！” 黎焱仿佛没有听见一般，狠狠地亲了下去，挑眉嗤笑道：“没想到你这样深情啊。” 啪！ 云玄狠狠的甩了黎焱一巴掌，“黎焱，你混蛋。” 黎焱的脸迅速染上五指红印，他放开了云玄的下巴，坐到了床边，“阿玄，你不该来这里的。” 这样的语气一如当年那般温柔，听得云玄有些恍惚，“黎焱，我爹娘是你杀的吗？” 即使亲眼所见，但不可否认他心里还存着一丝妄念，他希望黎焱说“不是”，如果黎焱否认，他一定会相信的。 黎焱顿了顿道：“是。” 那一瞬间，云玄只觉得他拼尽全力重新塑造的世界都崩塌了。午夜梦回时，他曾不止一次想到或许他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的，或许黎焱有不得已的苦衷，或许…… 他的声音止不住的发颤，“为、为什么？” “想杀便杀了，杀人还需要理由吗？”黎焱笑得风轻云淡，仿佛这只是一件不值一提的事。 愤怒爬满了云玄的脸，他的双眼通红，伸手掐住了黎焱的脖子，“黎焱，你该死！” 那一刻他是真的想把黎焱掐死。 黎焱无法呼吸，脸憋得通红，却丝毫没有反抗的意思，只是眯着眼睛看着云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黎焱的脸从通红变成铁青，云玄才慌乱的收了手，眼泪也在那一刻无声滑落。 黎焱猛的一阵咳嗽，抬起头看着云玄满脸泪水时，心仿佛被挖出了一大块，脸上出现了片刻的动容。 也只是片刻。 他用手指挑起云玄的脸，“阿玄，你舍不得让我死，你还爱着我。” 云玄抬眸迎上了黎焱的眼神，他还爱黎焱吗？ 他不知道，但他清楚的知道他恨黎焱。 他说：“黎焱，我恨你。” 他恨黎焱，恨不得杀了黎焱，可是他更恨自己，因为他做不到看着黎焱去死。 为什么他要遇到黎焱？为什么他要这样折磨？ “阿玄，何苦这样为难自己？”黎焱勾唇浅笑，“既然你还爱我，那就继续留在我身边，至于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吧。” 云玄眼神冰冷，语气无波无澜，“滚。” “你太累了，好好休息吧。”黎焱起身整理了一下被蹭皱的衣服，继续道：“我说的话你好好考虑一下。” “毕竟我的后宫那么多的可心人儿，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也不少，但你就不一样了，你只有我。” 云玄闭上了眼睛，拦住了往外流淌的泪水。 他于黎焱而言，不过是和黎焱后宫那些人一样的，都只是一段露水情缘，不带半分真心。黎焱在离开时便算是断了干干净净。 是他没有早点认清这份感情，这些年的纠结和痛苦是他活该。 如今，他也该彻底死心了。 云玄因为悲怆过度，身体有些虚弱，那之后的三天他便吃好睡好的养着，只是一举一动都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他如今就只剩一个念头：离开这里、离开黎焱。 可是，他养足精神想离开时却被拦住了。 他冷冷的看着拦路的侍卫，“让开。” “我等只是奉命行事，还请你不要为难我们。” 云玄不为所动，“让开。” “公子请回。” 云玄不再多言，向侍卫发起了进攻。 几招之后侍卫受伤倒地，云玄面无表情的离开。 倒地的侍卫看着云玄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他们都清楚的知道云玄走不了的，因为这座皇宫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 云玄在重重叠叠的宫殿里穿行，却怎么也走不出去，想要使用法术移动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阻止了。 他经过一处长廊，稀里糊涂的就走进了一处温泉，嬉笑欢闹声传入他的耳朵里，他反应过来时一片旖旎之景便恍然入眼。 轻纱漫舞，温池热气缭绕，黎焱左右拥着衣衫不整的男男女女，他寝衣半掩浸在池中，额前头发微湿，脸颊染着红晕，眼波迷乱。 感觉到有人走近后，他的脸立刻冷了下来，厉声道：“本座说过不许打扰、你……” “是你啊。”黎焱愣了一瞬，随即脸色就缓和了下来，冲云玄招手，“不过几日不见，你就这样想我了？既然找上来了，那就过来伺候吧。” 云玄就这样静静地看着黎焱，然后干脆利落的转身。 “云玄你给我站住！”黎焱推开了身边的男女，“你们退下。” 一个女子纤纤手覆在了黎焱的胸膛，磨蹭着撒娇道：“王上……” 黎焱不耐烦的横了女子一眼，然后合上了掌心，硬生生的把这个女妖的身魂捏碎，他抬起嗜血红眸，直直的看向一面石壁，如同那石壁里有人一般，“这点伎俩就想控制本座？” 虽然没有直视这样狠厉的目光，但发生了刚刚的事，男男女女不敢再多做逗留，迅速的从温池撤离。 黎焱起身拦住了径直离开的云玄，“我让你站住，你没听到吗？” 这一刻云玄只觉得可笑，“让开。” 黎焱情绪突然激动起来，扯着云玄的胳膊，云玄毫无防备，被他扔进了温池里。 云玄的额头狠狠的撞在温池里突起的石头上，血染红了他周围的池水，他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黎焱，面无表情的起身往池边走去。 黎焱看着全身湿透的云玄满脸血水，眼神却是从未有过的冷漠与决绝，突然有些不知所措，那一刻他清楚的意识到：他想把云玄留在身边。 不管要将面对什么，都不会比看着云玄离开更叫人难以接受了。 他的行动早于思绪，走进池子里抱住了云玄，声音带着他都没有察觉的撒娇意味，听上去很委屈，“阿玄，我不许你走。” 云玄一愣，那一刻他差点要以为黎焱还是十年前那个抱着他撒娇的小妖，可是黎焱不是，黎焱是杀了他爹娘、和他人成亲、后宫佳人成群的妖界之王。 他声音无悲无喜，淡漠道：“放开。” “不放，阿玄……”黎焱焱把头埋在云玄的颈间，动了动嘴唇想说些什么，察觉到暗处的动静后，又闭上了嘴巴不再说话，只是紧紧的抱着云玄。 云玄用力挣脱无果后，也就不想白费力气了，“黎焱，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你留下来陪着我，不要离开我。” 云玄神情冷淡，“黎焱，你这样做有意义吗？我于你而言与方才那些人并无不同，只要你想要千娇百媚任你挑选，你为什么非要把一个恨不得你去死的人留在身边？” 黎焱把云玄按在了池壁上，“你和他们不一样，你比长得比他们好看，在床上也比他们迷人。” 云玄本以为听到这样侮辱人的话，他定会气愤不已，可是没有，他平静的听完了这字字诛心，内心没有丝毫波澜。 “你说完了吗？说完了就放我走。” “你为什么一定要走！”黎焱被云玄毫不在意的样子刺激到了，他卡住云玄的腰狠狠地抵在了池壁上，咬着云玄的耳朵道：“除非我把你玩腻了，不然你永远别想离开。” “黎焱，你不要让我更恨你。” 黎焱停顿了一会，垂眸敛了嗜血目光，而后撕开了云玄的衣裳，抱起他用腰身挤开他的双腿，“我无所谓，你想恨那就恨吧，多一点少一点又有什么关系。” 他蛮横的吻住云玄的唇，用了全身炙热也没能让云玄冰封的心融化半分。 云玄微微仰头闭上了眼睛。 与黎焱的这场博弈，他一败涂地、身心俱疲，没有力气也不想再去挣扎了。 过了许久，黎焱除了亲吻就没有过多的动作了，黎焱沉重的呼吸落到了他的耳边，用几乎不可闻的声音说：“阿玄，相信我。” 黎焱说完这句话，没有在多停留，放开他，起身离开了。 云玄愣在了原地，只觉得脑子里一直绷着的一根弦猛然断了，所有相信的、认定的东西都变得模糊起来。 黎焱，你真的有不能言说的苦衷吗？ 他该相信黎焱吗？ 他不知道。 ☆、第 8 章 此后的一个多月，云玄仍然被禁锢在皇宫中，但黎焱撤了守在他寝殿外的侍卫，他可以任意出入皇宫的任意地方，可就是出不了这座辉煌宫殿，也算不上真正的自由。 黎焱每日都会去看云玄，有时候会留宿，只是云玄的态度一如既往的冷淡，他也不会强迫，最过火也不过是亲吻，感觉到云玄的抗拒后便强行浇灭所有的欲望，静静的抱着云玄入睡。 云玄不知道他是不是应该相信黎焱，那之后黎焱什么都没有再说，就这样一句没头没尾的“相信我”便让他备受煎熬。 “相信我”这句话的意思是他父母不是黎焱所杀吗？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黎焱为什么不直接言明？ 其实他清楚的知道，他同黎焱之间“信与不信”并不重要了，只要他离开这里他们之间就再无关系，他也不愿再与黎焱有任何牵扯，只是…… 他睁开眼睛看着熟睡中的黎焱略显疲惫的脸，明明黎焱紧紧把他拥在怀中，明明他们近在咫尺，明明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听到彼此的心跳，他却不知道黎焱到底都在经历着什么？又在想着什么？ 黎焱是不是处在他看不见的危险之中，所以很多话才不便言明？ 只是……他担心黎焱。 他苦苦挣扎，就是不愿意承认他担心黎焱，不愿承认他那可悲又可笑的感情。 他说：“我很担心你，还有、我相信你。” 黎焱紧锁的眉头缓缓舒展，往云玄的怀里蹭了蹭，睡得愈发安稳。 清晨第一缕阳光透过洁白的窗纱照在了相拥的两人身上，黎焱睁开眼睛时就对上了云玄双眸，与往日不同的是这双眼睛没了冰冷，多了一丝温度。 “黎焱，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有什么苦衷？” 云玄最终还是问了，他不想再继续为难自己，若真的有误会，那便该说开，免得相互折磨。 黎焱垂眸，躲开了云玄的目光，再次抬眸时眼底一片柔软，“阿玄，我……” 一个俾女走了进来，“王上，王后唤您过去呢。” 黎焱像是猛然惊醒一般，“你去同王后说我一会就过去，你先退下吧。” 俾女看着云玄微微皱眉，“是。” 云玄就这样看着，看着黎焱眼底那片柔软猛然变成戏谑，“阿玄，我能有什么苦衷？” “你看你啊，明明很关心我，还装什么冷淡，是想和我玩欲擒故纵吗？” 云玄握住了黎焱的手，“黎焱，你看着我。” 黎焱反握住云玄的手，调笑道：“你真好看，你要是真的为我着想，那就让我上吧，毕竟只能看着什么也不能做太难受了，这是现在唯一一件困扰我的事。如果你不能让我上，那就不要胡思乱想。” “好了，我该去看看我的王后了。” 他放开云玄的手，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 “黎焱，你相信我！” 黎焱没有停下脚步，只是袖子里的手已经紧紧握成拳。 云玄看着黎焱决然的背影，黎焱这样的反应让他更加确定黎焱是有苦衷的了。那一刻如同死灰复燃一般，他清楚的感觉到了自己的心跳。 可是，麻木复苏时便是心疼，他不知道黎焱背负了什么，只是黎焱不相信他，他有意隐瞒自己便无能为力。 黎焱不相信他？ 也许吧。 他缓缓闭上眼睛，嗅着被子里遗留的黎焱身上的味道。他把遇到黎焱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在脑海里过了一遍。 初见时黎焱受了重伤，再加上妖界动乱，可以推测这伤应当是在动乱时被叛乱者所伤。黎焱重伤后流落人间被他所救，难以恢复人形便留在人间养伤。伤养好了之后自然就要回到妖界的，毕竟当时动乱未平，黎焱身为妖王，不可能置子民于不顾留在人间陪他。 至于那场火，他到家时火便已经燃了起来，他看到黎焱喷火，但在那之前发生了什么他不得而知，或许还发生了什么其他的变故。 可是黎焱为什么不愿意向他坦白呢？这里面到底还隐藏着什么？ 他突然想到了皇宫里的那到禁制，他原以为是黎焱想把他留下而设的，现在看来应该没有那么简单，他能感觉到那道禁制的强大，要留下他不需要这样大费周章。 所以那道禁制应该是要困住皇宫里的其他人，又或者是为了控制黎焱。难道黎焱说话时有所顾忌是因为被监视了吗？难道这宫中还暗藏着黎焱的敌人？ 云玄觉得自己像是一不小心走进了一方天罗地网里，而黎焱则与这张网紧紧相连，他或许是布网者，又或许是被困者。 想到后面这个可能，云玄觉得刚理清的头绪又乱成一团。 黎焱，我该怎么做才能帮到你？ 黎焱走进王后宫中时，锦翎正在用早膳，她放下碗筷，仿若无骨般扑进黎焱的怀里，声音柔婉魅惑唤道：“王君。” 黎焱揉了揉眉心道：“在你宫里就不必再演了。” “人家就是想让你看看我的演技有多好嘛。”锦翎话还没有说完就迅速离开了黎焱的怀抱，吐了吐舌头，“别说你了，我这个样子，我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了，本公主为了你可是豁出去了，够讲义气吧？” “你用早膳了吗？”锦翎坐回凳子上，拿起碗筷吃了起来，举手投足间都是豪迈，毫无刚才的妖娆魅惑。 “没有。”黎焱说着就坐到锦翎对面。 锦翎把头从碗里抬了起来，“哟、没陪你的心肝儿一起吃？” “我打算把他送回苍澜。” 锦翎挑眉，“你舍得？” 黎焱埋头吃饭，“为什么不舍得？” “那你动作快点，过段时间可就不太平了。”锦翎也懒得揭穿他的口是心非。 黎焱皱眉，“有动静了？” 锦翎夹了一块鱼，眯着眼睛道：“这网也该收收了。” 黎焱凝眸，沉默不语。 云玄花了好几天的时间把皇宫四处察看了一遍，发现这道禁制果然有古怪，同时也感觉到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危险气息。 黎焱再次走进他的屋子时，他主动的迎了上去，“你来了？” 黎焱见状紧紧蹙眉，眼睛里隐隐有不安，那一刻他清楚的意识到云玄不能再留在这里了。 他顺势搂住了云玄的腰，压到了床榻上，“你这是忍不住投怀送抱了？” 云玄抬手环住了黎焱的脖子，“你不是说最大的困扰是不能上我吗？那我就帮你解决这个困扰吧。” 他把黎焱的脖子往下按，仰头吻了上去。 交缠的呼吸渐热，在低喘里欲焰焚身，最炙热的火焰还没有燃起，就被生生打断了。 黎焱突然推开云玄，“可是我对你已经提不起任何兴趣了、” “你离开吧。” 他合衣起身，快步离开了那间升温的房间。 黎焱出门后径直往池塘而去，到达后毫不犹豫的跳进冰冷的池塘里，许久才把那股燥热平复下来。 他泡在水里，思绪万千。他这一生在遇到云玄之前，从来没有害怕过任何事情，也不曾体会给“恐惧”这种情绪。可是现在，只要想到云玄会受到伤害，他就退缩了。 黎焱一拳锤在了水面上，他承认他害怕了，最后一刻算是落荒而逃。除了云玄会受到伤害的恐惧，他更多的是对自己无能的愤怒，如果他能再强大一点，如果他能毫无差池的护云玄周全…… “黎焱，你不要白费力气了，你赢不了我的。” 未见其人只闻其声，甚至不知道声音是从哪个方向传来的，没头没尾的这一句话在空荡荡的空间里响起，显得异常诡异。 黎焱抬起红眸，眼中怒火中烧，冷声道：“老东西，你若还有些胆量就出来与我决一死战，像这样躲躲藏藏算什么本事！” “哈哈哈……”暗处的人没有露面，疯狂的笑声于风中消散。 黎焱双拳紧握，水池里的水猛的四溅开来，爆炸一样的声音打破了夜的寂静。 黎焱离开后，云玄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发了许久的呆。一声巨响让他从思绪中惊醒，联想到这座皇宫里的种种异常还有黎焱的行为，他迅速从床上爬了起来，随意扯了一件衣服套上，就出了这间屋子，在夜色的遮掩下前往声音传来的地方。 他看见皎洁的月色下，黎焱全身湿透的站在水池旁的杨柳树下，与他的王后紧紧相拥，那一刻天地仿佛化作无物，他们只有彼此。 夜晚的风很凉，云玄不禁打了个寒颤，这才发现他连外套都没有穿上。心底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收回了目光，缓缓转身。 转身那瞬间，云玄苦涩一笑，眼角微润。他怎么会以为是黎焱出了什么事呢？ 这个画面也让他出混沌中挣脱出来，或许黎焱真的有苦衷，可是黎焱娶了他人是事实，黎焱后宫的一众男女也是事实，黎焱对锦翎的欢喜也是事实……至于他与黎焱，他们的关系名不正言不顺也是事实，他们不是彼此的唯一是事实，他们的爱不复往昔也是事实。 黎焱对他可还有爱？ 他不知道，他甚至都不知道他如今对黎焱是什么感情。 所以他为什么要为黎焱担心、为什么非要留在这里、为什么要帮黎焱解决危机？ 黎焱是安是危和他有什么关系？ 最重要的是……黎焱并不待见他。 他微微仰头，把在眼眶里打转的晶莹逼回眼底。 他和黎焱没有关系了，也不该再有交集…… “师兄。” 云玄失魂落魄的走回寝殿，却听得一声熟悉的呼唤。 小尘？ 他寻声望去，果然见吴尘与林远藏于暗处，吴尘正急着唤他，林远则在四处张望着放风。 他走进，急道：“你们怎么来了？” 这皇宫如今就是一座牢笼，只能进不能出，吴尘和林远如今进来，必定也要困在此处了。 “我们联系不到掌门，然后又实在担心你，就来寻你了。”吴尘一把抱住了云玄的腰，语气有些委屈，“我们费了好大的劲才进来的，可是去牢里找不到你，还以为你出事了，要被吓死了。” 林远站在一旁没有说话，看到云玄的那一刻，他心情无比复杂，为云玄毫发无损而愤怒，愤怒里居然还掺杂着一丝喜悦。 察觉到这丝喜悦后，他皱起了眉，这不是他看到云玄好好的活着时该有的情绪，他的眼底渐染阴郁。 是了，他的喜悦是来自于还有机会亲自解决云玄，他是想把云玄狠狠踩在脚下、对他诚服，这样才能解他多年之恨，所以云玄该死在他的手里，也只能死在他手里！ 云玄见林远神色不对，担心的问了一句，“小远，你怎么了？” 林远抬眸迎上了云玄的目光，眼角稍弯，露出一个笑容，两颗小虎牙也露了出来，“师兄，我好担心你。” 云玄摸了摸吴尘的头又搂住了林远的肩膀，“抱歉，让你们担心了。” 吴尘道：“师兄，既然你可以随意走动，为何不出去和我们汇合？” “这皇宫设了阵法，只能进不能出。” 吴尘一惊，他进来是为了找师兄，没有找到师兄之前就没有想过出去，所以还真不知道这里有阵法，“那我们该怎么办？” 林远早知此事，并不震惊，但还是作恐慌状，“师兄，我们怎么出去？” 云玄道：“两日后，妖王生辰会宴请各族首领，宴席过后他应该会打开阵法让这些首领出宫，你们便在那时离开吧。” 虽然他不确定这阵法是不是黎焱所设，但黎焱会设宴，定是有办法把那些来赴宴的首领出宫，难不成他要把那些首领困在这吗？这显然是不可能的，那些首领可不是什么善茬，要是被困于此必定会发乱。所以，那日便是出这皇宫的机会。 吴尘急道：“师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不和我们一起出去吗？” “我……”云玄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其实在他犹豫的那一刻，他便已经知道答案了。 很多年前，他和黎焱也没有什么关系，可他还是把那团小火球带回了家，一养便是三年半，那三年半的相伴他已经把黎焱当成了家人。之后黎焱化成了人形，他依旧把黎焱当做家人，后来他爱上黎焱，再后来黎焱离开。 他们这一别就是十年，爱与恨已经言不清、道不明，唯一不变的是曾黎焱曾是家人、是牵挂，现在也是。 权当黎焱还是当年那团软乎乎的小火球罢，既是牵挂，便无法割舍。 此时，一队巡逻的侍卫缓缓走进，林远把两人拉到了一棵大树后。待侍卫走远后，他低声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师兄你先回你的住处，我和师弟先找个地方隐藏起来，我们两日后戌时在此处汇合。” 云玄思量片刻，知他的住处不能藏人，便道：“好，你们小心些。” 吴尘和林远应声道：“嗯。” 吴尘看着云玄，目光透着依依不舍，云玄不去看他的目光，转身离开。 林远眯着眼睛看着云玄离去的背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可惜云玄没有转身，不然就能看见林远的目光如毒蛇猛兽一般，又凶又狠，似要把人生吞活剥。 ☆、第 9 章 黎焱的生辰是在春天，那日清晨，云玄刚刚起身，就又被前来讨要生辰礼的黎焱压回床上…… 黎焱想要的礼物便是云玄。 软榻柔被，此刻也变得硌硬极了，云玄的手紧紧绞着被单，咬着嘴唇固执的不愿发出声音，可最后还是败下阵来。 黎焱的动作粗暴不已，几乎是横冲直撞，疼得他直接晕了过去，回想起来都还心有余悸。 黎焱该是身经百战才是，技术怎么还那样差？ 云玄自嘲的笑了笑，这与技术好坏又有什么关系，黎焱只是不愿对他温柔罢了。 侍女把午膳端了进来，饭菜放在桌子上时还冒着热气。 云玄像完成任务一般吃着饭，山珍海味在他嘴里都味如嚼蜡。 这一天好像格外的漫长，今天的皇宫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只是这些都和云玄没有什么关系。他就在寝殿里静静的坐了一天，好不容易熬到了戌时，收拾了一番就前往和吴尘、林远约定见面的地方。 可是云玄到时，却不见吴尘和林远的人影，而站在那里的竟是黎焱。 “阿玄，你要走了吗？” 云玄淡淡一笑，“我走了不正合你意吗？” 黎焱微愣，是啊，云玄要离开了，不正合他的意吗？他这样失落又是为哪般。是他想方设法的要把云玄推开，现在他的目的达到了，又觉得像被遗弃了一般，竟生出了满心的委屈。 原来任他如何骄傲，一身桀骜在这一刻也通通缴械投降，他突然觉得他什么也不想要了，只是想抱抱他的阿玄。 云玄看着黎焱越发落寞的脸，心里微微一颤，“黎焱？” 他看着黎焱缓缓朝他走来，下意识想后退，可竟一步也无法移动。 黎焱小心翼翼的把云玄拥入怀抱，“阿玄，让我再抱抱你。” 云玄身子有些僵，想反抱住黎焱，抬起的手却停在一半怎么也没有办法落下去，他的声音有些发颤，“黎焱，你可曾爱过我？” “我……” 云玄没能听到黎焱说了什么，他看到不远处的墙壁上突然涌出一股强大的力量，直朝黎焱而来。千钧一发之际，他搂住黎焱的腰，将两人的位置互换，挡下了这致命一击。 “阿玄！” “呃、”云玄闷哼一声，扑倒在黎焱身上，血喷在了地面，是同黎焱的头发一样的红色，他陷入昏迷时眼中便只剩这一抹红。 云玄醒来时却没有看见那抹红，入眼的是柔和的光，这光是透过白色纱幔照进来的。 “咳咳咳、”他只觉浑身无力，轻咳了几声便牵扯到了身上的痛处，疼得他直冒冷汗，喉咙也干得要冒烟，他声音沙哑道：“水。” “师兄，你醒了！”吴尘闻声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床边，掀开了床帘。 “嗯。”云玄软软的应了一声，“小尘，我昏迷了多久？” “整整七天，师兄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伤得这样重？我们那天到时就看到你满身是血的被妖王抱在怀里，吓死我了。” 云玄柔声安慰道：“别担心，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 他不太想把受伤的过程告诉两位师弟，因为这事和黎焱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不想解释他和黎焱的关系。 林远倒了杯水走到床边，扶着云玄坐起靠在床头，“师兄，喝水。” 见云玄抬起的手微微颤抖，他将水递到云玄嘴边，“师兄，我喂你吧。” “多谢。”云玄浅浅抿了一口水。 林远垂眸就能看到云玄苍白的脸还有毫无血色的薄唇，云玄这副虚弱的样子让他心生痛快。云玄身受重伤，法晶被毁、法术尽失，失了法晶便再也没有办法修炼，从今以后就是废人一个。他突然发现把一个废人养在身边，看着他不堪一击的脆弱，远比看着他死痛快。 呵、师兄啊，你也有今日？ 云玄感觉要好受了一点，这才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你们怎么在这里？被发现了可怎么办？” “师兄，你别担心，是妖王准许我们留在此处照顾你的。”吴尘侧着身子坐在床榻上，“师兄，你与妖王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他……” 林远打断了吴尘的话，愧疚的看向云玄，“师兄，对不起，我那日觉得有些不舒服，就耽搁了，去的时候你就已经受了伤，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听到这里，吴尘也把刚才要说的话忘了，面露愁色，“师兄，是我们的错，要是我们去早一点，你就不会受伤了。” 云玄摇摇头，“你们不必自责，这事与你们没有关系。” 那天的力量明显是冲着黎焱去的，如果他那天遇到的是小尘和小远就不会受这样的伤，可是他其实是庆幸那天他遇到了黎焱的。 藏在暗处的力量现身，而黎焱也没有受到伤害，这便是最好的结果了。只是不知道他受伤之后发生了什么，黎焱有没有把藏在暗处的人找出、危机解除有没有？ 还有……为何不见黎焱的身影？难道他昏迷的这些天，黎焱竟一次也没有来看望过吗？ “我昏迷的这些天，除了你二人外可还有人前来探望？” 吴尘正想说话，被林远暗暗拦下了，林远答到：“没有，这些天只有我和师弟守在这、” “师兄是在皇宫里认识了什么人吗？” 云玄忽觉有些失落，“一个小侍卫罢了。” 吴尘见云玄这个样子，又一次忘了被林远打断的话了，只想着那个不来看师兄的小侍卫，出声安慰道：“可能是他太忙了，抽不开身。” 云玄淡淡一笑，“或许吧。” 或许黎焱真的有要事要处理，毕竟发生了那么大的变故，抽不开身也是正常。 林远的目光落到了吴尘身上，“师弟，我们去看看粥熬得怎么样了，师兄刚醒，我们别打扰他了，让他再休息一会吧。” 随即又看向云玄，“师兄，你休息一会，我和师弟就不打扰你了。” 吴尘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嗯嗯是啊师兄，你刚醒，我们和你聊那么些伤神的事，你再休息一会吧。” 云玄确是觉得有些累了，“嗯。” 吴尘出了云玄的寝殿到厨房看了一会火后，猛然想起林远两次打断他的话之事，拉着林远质问道：“你方才为什么打断我的话？为什么不能问师兄和妖王是什么关系？还有师兄昏迷期间妖王明明来看过师兄，还守在床边好几天，昨日一要事处理才离开的。” “师弟，你忘了师兄本不打算和我们一起离开的事了？” “我自然还记得，可这与你打断我的话有什么关系？” 林远语重心长道：“师弟，你仔细想想，师兄明明是被妖王下令入狱的，但现在却被妖王安置在这么好的寝殿里，所以师兄不愿意离开应该与妖王有关，他与妖王……” 吴尘想到了妖王后宫的一众男女，气极的看向林远，“你胡说八道什么？师兄不会的！” “师弟你先别激动，我自然知道师兄不会，可是妖王就不一定了，毕竟你也看到了他后宫的那些男女。还有师兄受伤那天身边只有妖王，这事和妖王脱不了关系，说不定就是妖王为了把师兄留下来所设的局，所以我们不能把妖王来过的事情告诉师兄，不然师兄被表象所迷惑更不愿意跟我们离开了怎么办？” “师兄不会的，他怎么可能会为了妖王而放弃我们，而且师兄不可能会做妖王的男宠的，你别想那么多。”吴尘看着林远，目光尖锐，“二师兄，你怎么会这样想师兄？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师弟，我以前是怎么样的？对师兄阿谀奉承吗？”林远脸上似是讥讽，“你也别把师兄想得太好了，说不定他乐意跟着妖王呢，他那一张脸还有身段不知比妖王后宫那一众男女好到哪里去去了，这要是入了后宫，肯定能得妖王的专宠。” “林远！你简直不可理喻！”吴尘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林远，他记得林远以前是很尊重大师兄的，怎么变成这样？ 林远一脸无所谓，“总之你要是想让师兄跟我们走，就不要在他面前提起妖王，不过就算你不提，师兄也不一定乐意跟我们走，或许他乐意被压在身下承欢呢。” “闭嘴！”吴尘猛然打了林远一掌，“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林远擦着嘴角的血迹，笑道：“我本来就是这样的，事到如今我也不怕告诉你，别说妖王了，我看到师兄也想把他压在身下，他的声音清澈，叫唤起来一定很动听，还有他那张脸，情迷意乱的时候一定更勾人了。难道你从来都没有想过吗？师弟，你喜欢师兄吧？” “林远，你疯了吧？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怎么敢！” “我很清楚我只说什么、”林远一步步逼近，“是，我是疯了。” 吴尘眼睛因为气极而染上一层血红，身子也气得发抖，他步步后退直到后背抵在墙壁上，他的声音止不住的颤抖，“林远，是我看错了你，是我瞎了眼！” “呵、”林远冷笑，“看错我？那么多年了，你有正眼看过我吗？你们有正眼看过我吗！” 吴尘痛苦的摇头，他不愿再看林远这副癫狂的模样，愤然转身，却被林远按在了墙上。 他用力挣扎着，“你想干什么？” 林远捏住了吴尘的下巴，面带笑容却掩盖不了透骨的冰冷，“我想干什么？我的好师弟啊，你以为我今天为什么会和你说这些？” 他话音未落，吴尘眼睛里就闪过绿色的光芒，只是一瞬又恢复正常。 “呃、”吴尘只觉得眼睛微疼，闭上了眼睛，再睁眼时已经不见清明，眸中一片木然之色，呆呆的站在了原地。 林远松开吴尘，指着灶上的一锅清粥道：“师弟，粥熬好了，你盛些端去给师兄吧。” 吴尘微微皱眉，却怎么也没办法凝神思考，愣愣的点了点头，“好。” 云玄在靠在床头想事情想得出神，吴尘便端着粥站在一旁也没有出声。 林远走进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师弟，你傻站着干嘛？师兄，你吃点东西吧。” “哦、师兄，你喝点清粥吧。”吴尘上前把粥递给云玄。 云玄接过粥，看着吴尘有些茫然的脸，担心的问道：“小尘，发生什么了？你怎么心不在焉的？” 林远道：“师弟是太累了，再加上担心你，连觉都睡不好，这不、脸色都不太好了。” 吴尘随即也道：“师兄，我就是有些累了。” 云玄满脸懊恼之色，“也是，是我不好，你不用照顾我了，回去好好休息吧。” 吴尘道：“嗯，师兄好好养伤。” 吴尘走后，林远坐到了床边，“师兄，你可觉得好些？” 云玄挤出一个笑容来，“你不必担心，我好多了。” “如今皇宫禁制已撤，师兄可要随我们离开？” “我……”云玄犹豫了一会，眉宇间凝了化不开的浓愁，“好，过几天我们便离开吧。” 如今他法晶已毁、法术尽失，帮不了掌门寻二长老，也帮不了黎焱了…… “好，过几天我们就离开。师兄，你也不用太难受了，无论如何，你都是我们最敬爱的大师兄。” 云玄淡淡一笑，“嗯。” 师兄吗？他如今这副模样，如何还当得掌门大弟子？ 林远见状也不再说什么，心里隐隐的痛快。离开吗？是要离开，只是这离开的过程可没那么容易。 几日后，云玄便发觉身上的伤不见好转，反而还越发严重，甚至都无法起身。这个样子根本不能离开，于是离开之事只得推迟，先把伤养好再做打算。 在他重伤卧床这段时间，皇宫发生了一件大事： 妖王失踪了。 ☆、第 10 章 云玄虽无法走出殿门，但妖王失踪兹事体大，他还是听到了一些风声。得到消息后，他立马让林远帮忙去打听这件事，林远带回的消息却让他愈发不安。 黎焱失踪前，侍卫听到他的寝殿里有打斗声，可是集众人之力也没有办法闯入，待动静停下来之时，他们终于能进去了，却不见妖王的踪影，还在地面上发现一滩血迹……妖王之血。 云玄听后，眉头紧锁着，本就苍白的脸更不见血色了。 黎焱怎么会失踪？出了什么事？他的伤严不严重？ 林远微微挑眉，没有再说话，悄悄的退下了。 云玄打起精神来，想理出些头绪，可他一想到黎焱受了伤又不见踪迹便心乱如麻，根本没有办法静下心来思考。 黎焱，你千万不要出事。 一个月后，云玄伤势虽然还没有大好，却也可以自由走动了，也就是说他该离开了。 他的目光落在皇宫的庄重威严的门上，许久，才把目光收回，只是却无法移动脚步。 吴尘扯了扯云玄的袖子，“师兄，我们走吧。” 林远皱起了眉，“师兄，你可是舍不得？” “我、”云玄垂眸没有言语。 黎焱还没有回来，他还想再等等……再等等。 吴尘和林远见状，自然是什么都明白了，吴尘激动道：“师兄，你怎么回事，你不会真的对妖王有情吧？” 见云玄沉默不语，吴尘猛的拽住了云玄的领口，“你不会真的想留下来给妖王做男宠吧？你就这样半分尊严也不要的自甘堕落？！” “师弟！”林远拉住了吴尘，“师兄，你别听师弟胡言乱语，师兄跟我们走吧。” 云玄重伤初愈，哪里经得起吴尘这翻折腾，疼得直咳嗽，日益消瘦的身子仿佛要咳散了一般，他好不容易才平复了气息，“小尘、小远对不起……你们走吧，不必再管我，就当没有我这个师兄。” “师兄！”吴尘满脸痛惜，盯着云玄的脸，一字一顿质问道：“你当真要如此？” 云玄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不再看他，“对不起。” “好，很好、”吴尘利落转身，“希望你不要后悔！” “师弟！林远想拉住吴尘却被甩开，他悲痛的看向云玄，“师兄你……” “小远，跟着小尘走吧，替我和掌门说句对不起。” 云玄缓缓转身，再一次走进了皇宫，这一次是他自愿的，他心中有愧却不后悔。 林远目光深沉的看着云玄的背影，因为逆着光的缘故，他的眼睛微眯，眸中的戏谑却不减。 这出戏才刚开始呢。 云玄回到寝殿把门关上，仿佛被抽去了全身的力气一般，瘫软的靠在门后。从窗户吹来的风拂起隔幔，有一下没一下的抚过云玄的脸，他抬眸环顾着这间屋子，这还是他第一次认认真真的打量着间屋子。 洁白缥缈，像另一种……雪景。 云玄的脑海在那一瞬间全都是黎焱的样子，开心、生气、动情、难过……他终是意识到黎焱的各种样子他都稀罕都不得了，自甘堕落也好、濒临深渊也罢，他都没有办法再去否认黎焱在他心里的位置之重了。 他爱黎焱，只是爱却不一定非要在一起…… 片刻，云玄的眼神重复清明，他步步走向窗户，看着眼前看似华美的重重宫殿、实则也不过是精致的牢笼，即使贵为妖界之主，也是有许多不得已的吧，只身挑起这个妖界又岂是什么易事？ 黎焱，你到底独自承受了多少？你到底去了哪里？ 云玄收回了目光，就这样干等着也不是办法，他不能坐以待毙，纵然法力尽失，也不是什么也做不了了。 黎焱离开后这皇宫里的禁制就消失了，是不是就可以证明这禁制是黎焱所设，是为了困住那日突然出现袭击黎焱的力量？那么如今禁制已除，那股力量是否逃离皇宫、或者黎焱的失踪与那股力量有关？又或者说，黎梨是与操控那股力量的妖物一起消失的？ 倘若如此，那么只要弄清楚那股力量的来源就有黎焱的线索了。 所以现在他要做的事就是先去证明的他的猜测是否正确，之后才能进行下一步的行动。之前的时候那股力量是藏于墙内的，那便从这皇宫的墙开始着手。 只是虽然他可以自由出入皇宫每一个角落，但因为黎焱的失踪，皇宫里的守卫更加森严了，所以行动起来多少有些不便。 于是云玄把皇宫的墙都察探一遍已经是七天后了，有几面墙里的确还藏有力量，只是远不及那晚的那股力量强大，所以操控这股力量的人必然已经离开，如今墙里的那些不过是残留。但可以确定的是这力量的确是妖术，所以只要弄清楚属于哪一族的力量就可以知道黎焱的下落了。 锦翎正在处理着大小事物，忙得焦头烂额，看到云玄的时候愣了好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她疑惑道：“你还没有离开？” 云玄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摊开手掌放出他在皇宫里收集到的力量，言明了此来的目的，“王后，你可知道这股力量属于哪一族？” 他之所以来找王后是知道以王后对妖界的熟悉程度，必然知道这股力量的出处，而且黎焱失踪，她不可能坐视不理，她有权集合妖王的力量前去拯救黎焱，这样救出黎焱的机会就大得多了。 锦翎沉默不语，只是仔细的打量着云玄，面上含有淡淡的笑容。 云玄被打量得有些不自在，“王后？” 锦翎笑道：“你长得果真好看极了。” 云玄皱眉，不解道：“王后，我在和你说正事，你这是何意？” 锦翎侧身躺在了贵妃椅上，用手撑着脑袋，“你喜欢王君？” “我……”云玄顿了顿，平静道：“我与他在一起时他并未成亲，若放在现在，知他已有妻室我必然不会和他在一起，王后请放心。” 锦翎眨巴着漂亮的桃花眼，“那就是还喜欢了？” “我只当他是家人。” 锦翎不置可否。 “王后，你知道这股力量属于哪一族对不对？他失踪你竟一点也不着急吗？” “不着急啊、”锦翎坐了起来，玩着指甲，“王君那般厉害，定然会平安归来，我为什么要着急？” 她起身一步步走近云玄，“难道你对他连这点信心都没有？” “我知他很厉害……”云玄看着锦翎，没有继续把话说下去。 他知道黎焱很厉害，但他不愿看到黎焱涉险、哪怕一丁点。于他人而言，黎焱是强大无比的妖界之主，可是于他而言，黎焱是那个受了伤会钻进他怀里喊疼的小火球，所以他又怎么能让其他人感同身受呢？ “罢了。”云玄不再多言，转身离开。 “你站住！你想孤身去救他？” 云玄没有回答，也没有停下脚步。 锦翎施法拦住了云玄，走到了他的面前，“据我所知，你不是我族类吧？” “妖界也并非不许外界之人进入。” “如今妖界并不太平，谁知道你此时前来是何居心？”锦翎突然变了脸色，恶狠狠地看着云玄。 “王君信你，我可不信你、” “来人！把这个身份可疑的人给我拿下！” 几个侍卫应声而入，把云玄团团包围。 “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这不是很明显吗？”锦翎面露不善，“你给我好好在这宫里呆着，哪也别想去。” 她向侍卫吩咐到，“把他带回他的寝殿，没有我的命令不许放他出来！” “是。” “放开！”云玄挣脱开了侍卫的束缚，“黎焱准我自由出入，王后这是要违抗他的命令吗？” 锦翎眯起了眼睛，“你连这几个侍卫都制服不了，凭什么去救王君？好好呆着吧。” 云玄一愣，对这话竟无力反驳。 是啊，以他如今的状况自保尚且不能够，凭什么深入虎穴去救黎焱呢？ 锦翎看着云玄渐渐落寞的神色，动了动嘴角，终究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摆手示意侍卫把人带下去。 云玄被带回寝殿后依旧是有好吃好喝的供着，只是没了自由。 那之后云玄每日都备受煎熬，这种明知道黎焱有危险，他却什么也做不了的感觉实在是太折磨了。 在这种折磨之下，他也终于下定了决心：重塑法晶。 云玄从小便知玄家有一秘术，可以重塑法晶，这秘术不需要特意去学习，玄家血脉生来便有此功能。只是云决一直告诫他这秘术绝不能动用，否则就会招来大祸。 但如今他也顾不得许多了，他要重塑法晶，重修法术，这个过程会很漫长，也赶不及去救黎焱。但这次黎焱遇险他只能被逼致束手无策的地步，这种无能为力他再也不想体会第二次了。 他想清楚之后便正身打坐，想要凭借脑海中对那秘法的记载重塑法晶时，却发现他动用不了那个秘法，他脑海清楚的记得秘法的施展步骤，可是他就是动用不了。 为什么会这样？难道连他最后一丝希望也要被剥夺了吗？为什么！ 云玄紧握拳头敲打着自己的脑袋，痛苦不已。 眼前红光闪现，他缓缓定下神来，看向红光的出处，是他脚踝上戴着的红绳上的红珠子在发光。 这是他还在人间的时候黎焱给他戴上的，后来他也想过摘下来，可是各种办法都用过了，就是动不了这红绳半分，这颗红珠子也就仿佛长在了他身上一般。 他伸手摸了摸这颗珠子，心里有了一闪而过的猜测，莫非……等了一会，这珠子的光芒暗下去之后，他又动用了秘术，随即，这珠子又亮起了红光。 果然，是这珠子阻止了他施展这个秘术。可是怎么会这样？这珠子是黎焱十多年前给他戴上的，难道黎焱那时候就预测到了他的法晶会被毁？预测未来？这根本是无稽之谈。 那么就只剩一个可能，就是黎焱知道他会重塑法晶的秘术，而且知道重塑法晶会招来大祸，所以给他戴上这珠子是为了以防万一。可是，这是玄家的秘术，他也没有和黎焱提起过，黎焱是如何得知的？难道是……爹？ 那一瞬间，他所有的思绪又断了，左思右想也找不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云玄颓然躺在床上，看着床幔发了许久的呆，沉重的无力感又死灰复燃、袭卷而来。 黎焱…… 一个月后，云玄依旧打不起精神，他没办法把红绳取下来，这颗红珠子阻止他施展秘术，没有法术他连这间屋子都出不去，更别说其他的了。 房门被打开了，这就又到了吃饭的时间了吗？他靠在床头一动也不想动，连眼皮也懒得抬。 “阿玄。” 云玄心下一颤，这声音……他缓缓抬起头，寻声看去。 “黎焱……”他起身下床，看着就在不远处的他朝思暮想的人，却不敢移动步伐，小心翼翼的生怕惊起这一场镜花水月。 “阿玄，我回来了。”黎焱神情有些疲惫，却难掩喜悦，他快步走向云玄，将人紧紧拥入怀中。 云玄亦抬手抱住了黎焱，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他说：“黎焱，我好想你。” 我好想你，无论发生了什么、无论我们之间还有多少没有解开的心结，但这句“我好想你”就是此刻发自肺腑之言，只是我想说便说了。 “阿玄、阿玄，阿玄……” 黎焱一遍又一遍的唤着，这个称呼是他在所爱耳边呢喃的轻柔细语，也是穿透十年冷暗岁月的一抹光热。 ☆、第 11 章 “现在你可以和我坦白了吧？”云玄推开黎焱，坐在床榻上，抬眸看着黎焱，目光不复方才的温柔，取而代之的是微愠。 黎焱上前想抱着云玄，却被一把推开，他委屈道：“阿玄，你要我坦白什么？” “黎焱！”云玄是真的动怒了，他激动道：“你还想隐瞒我到什么时候？我知道你有苦衷，可是到底是什么苦衷？或许你觉得不告诉我是为我好，但我不那么觉得！” “我当初既选择了与你在一起，那么就是做好了要和你同进退、共患难的准备，不管你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危机，我所希望的是能与你一起承担，而不是对你的一切一无所知、像一个傻子一样胡乱猜测！你让我相信你、我信了，那你可曾信过我？” “阿玄、”黎焱把云玄紧紧的圈在怀抱里，任云玄如何挣扎都放开，“你不要生气，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 云玄抵在黎焱胸口上的手渐渐放松，抬眸看着黎焱，“不许有一丁点隐瞒。” 黎焱轻吻云玄的额头，用像哄孩子般的语气道：“好，我一五一十的告诉你，绝不隐瞒。” 妖界自黎焱继位后上百年都风平浪静，直到十五年前，黑鹰一族首领沉风突然起乱，意图将黎焱拉下王位然后取而代之。 黎焱性格本就骄傲得不可一世，上百年高高在上的清闲时光让他有些轻敌，再加上沉风实力不容小觑、又是蓄谋已久，所以这一战是两败俱伤。黎焱被打落人界，沉风也身受重伤不知所踪。 黎焱被云玄救下之后，发现呆在云玄身边有助于他伤势的恢复，再加上若他那时候返回妖界就会落入“敌在暗我在明”的不利情势，于是他就干脆留在云玄身边养伤了。而后他发现让他的伤加速复原的不是云玄，而是云决，准确来说是云决体内的再生法晶。 再生法晶的强大之处可不止如此，若能把再生法晶炼化便能使法力增长数倍，此法晶可谓有逆天的功效。只是若再生法晶被从体内剥离炼化，那么生成此法晶的人将会受尽煎熬后魂飞魄散，所以这也相当于炼化魂魄，如此做法实在不是什么正道之士所为。 黎焱自诩不是什么正道之士，但他生性桀骜，从始至终都没有动过将云决体内的法晶炼化的念头，顶了天去也就是蹭蹭云决体内的法晶，帮助恢复伤势罢了。 炼化再生法晶诱惑之大，黎焱不屑于此，可其他人对此可谓是趋之若鹜，沉风便是其中之一。 好巧不巧，沉风受伤后也选择隐于凡间养伤，得知再生法晶之事就一直在暗中寻找，他还真就找到了。 那日黎焱在苍澜入口处便是看到了沉风，安逸了五年的梦境也在那一刻俱碎，他是妖王，他还有他的责任，不应该再继续沉溺于情爱中。或者说他要先去承担自己的责任，之后才能毫无顾忌的与云玄云玄厮守。 黎焱一路追着沉风，后者发觉有人尾随后便绕了两天的圈子，他狡诈非常，黎焱不慎被甩开。待黎焱找到线索追到玄家时，云决夫妇已经被沉风打成重伤，而云决的法晶也已经被沉风取出。黎焱当下打伤沉风将法晶夺回，可云决的再生法晶被剥离出来命已难续，而宋瑶重伤也命不久矣。 云决为了不让法晶落入不轨之人手中，也算是给自己留一个再入轮回的机会，也希望他们一家在此生活过的痕迹被抹去，便让黎焱将其连同法晶、房屋一起焚化…… 这一幕恰好让归家的云玄看见了，黎焱知道以云玄的性子，得知真相后必定要去找沉风报仇，沉风较之以前更加强大了连他都没有把握完胜，他不愿云玄置身危险之中，便不与云玄解释。 而云玄是玄家血脉，亦能重塑法晶，即使有红珠的压制，可也不是万无一失，若是云玄落入沉风手中，后果不堪设想，所以他宁愿云玄恨的人是他，至少这样云玄是安全的。至于这仇，他替云玄报了就好。 “阿玄，我在你爹娘气绝之后才喷的火……是我没用，我救不了他们，对不起、对不起……”黎焱轻蹭云玄的头顶，一个劲的道着歉。 云玄捂住了黎焱的嘴唇，“黎焱，这不怪你。” 黎焱摇头，怎么不怪他？若是他再强大些，事情就不会变成这样。 云玄眼底湿润一片，他松开了屋子黎焱嘴唇的手，“爹他一直都是知道你的身份的对不对？” 黎焱点头，“从你把我带回家的时候他就知道了，毕竟人间不会有那种样子的小兽，他见你对我欢喜也就不与你说什么，只是暗地里找过我。而且我们在一起之后每晚那么大的动静，他们不可能听不到……” “你……”云玄语塞，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原来爹一直都知道黎焱的存在，也一直都知道他和黎焱的关系，那他为什么不说也不问？ “我爹知道我们的关系后可还与你说了什么？” “他说你对感情之事极其认真，认定一个人就不会变心，让我好好对你。” “那、你怎么说的？” “黎焱这一生绝不负云玄。” “这话你可不止说过一次了”云玄挑眉，“你不止成了亲，后宫还有那一堆莺莺燕燕，这也叫不负我？” “噗嗤、”黎焱突然笑了出来，“阿玄这是在吃醋？” 云玄瞪了黎焱一眼，“你管这叫吃醋？那要不要我也去成个亲，再找一堆男男女女让你也吃吃醋！” “不是、阿玄你听我解释，我从来都没有碰过他们，一个都没有。” “那你……” “阿玄，我回到妖界后面对的又是沉风发起的战乱，几年下来平复了许多大大小小的由沉风挑起的战争，最后一战众妖都以为沉风被我除掉了，其实他还活着，而且就藏身于皇宫中。他擅长遁墙之术，隐匿极深，我暂时奈何本了他，只得设下阵法等待时机。为了让沉风放松警惕我不得不这样花天酒地、贪图享乐，至于成亲，妖界如今看似风平浪静，实则不少部族开始蠢蠢欲动，我为了沉风之事分不出精力去对付他们，而灵雀一族势力强大，锦翎与我从小交好跟兄弟似的，她嫁于我只是为了让灵雀一族彻底效忠于我，她是为了帮我稳住妖界上下。而且她不嫁与我也会被逼嫁与他族首领，嫁与我还得自由之身，所以这也不算亏待了她。” “那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弄得我还以为我与你后宫那些男女并无不同！” “阿玄，我不是有意这样做的，你出现时沉风还藏匿在宫中，我不能让他以为我对你与其他人不同，不然他盯上你，你的处境……若他再去查你的身份，你就更危险了。其实我当初就不该把你带回宫里，可是阿玄、我太想你了，我好想把你呆在我的身边、哪怕片刻。” 云玄觉得心疼，摸了摸黎焱有些苍白的脸，“那么说来你这次失踪是为了追击沉风？” “嗯。” “他被你除掉了？” “嗯。” 云玄松了一口气，话锋一转，“锦翎对你这样好，你就没有动心？” “我只把她当兄弟，她对我亦是如此。” 云玄挑眉，“你说谎，你看她的眼神温柔又缱绻，我还看到你抱她了、很是深情。” 他相信黎焱，可是就是想无理取闹一番，谁让黎焱瞒了他那么多事情，他心眼可小得很。 “阿玄，演戏就要演全套啊，我若不深情些怎么让别人相信？但是你什么时候看到我抱她了？” “池塘边、柳树下。” “那日我情绪不稳定，她是为了让我镇定下来，你要相信我啊，我满心满眼都是你。”黎焱调笑道：“你这样在意，难道是想做我的王后吗？” 云玄白了一眼，推开了黎焱的脸，“不要脸，谁想做你的王后了？” “好，我说错话了，你不想做我的王后……”黎焱搂着云玄转了个身，把后者压在了床榻上，“你想做我的男人。” 云玄眨巴着好看的眼睛看着黎焱，突然就哭了起来，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个劲的往为流淌，怎么都止不住。 这是一场蓄谋了十年之久的眼泪。 “阿玄，怎么了？”黎焱不知所措，扶起云玄，手忙脚乱的擦着他脸上的泪水，“阿玄，我错了你不要哭、不要哭。” 云玄扑进黎焱的怀里，泪水都蹭在了黎焱的衣服上，没一会就湿了一大片，他口齿不清道：“黎焱你混蛋！” “我混蛋，我错了、”黎焱轻轻拍着云玄的背，眼睛也有些湿润，他语气柔软哄道：“阿玄乖，不哭了，不哭了。” 云玄还是哭，越哭越伤心，窝在黎焱怀里委屈极了，痛痛快快的哭了许久，哭累了就在黎焱怀里睡了过去。 黎焱用指尖轻抚着云玄的脸，从眉宇、睫毛、鼻尖到嘴角……这是他深藏于心的挚爱。 云玄在迷迷糊糊间感觉脸上好像落了好几滴温热，他有些难受想睁开眼睛，就被吻了眼眸，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黎焱与云玄相拥而眠，这一觉睡得安稳，他们都太累了。 云玄睁眼时便对上了黎焱的目光，他动了动身子靠得更近了些，轻唤了一声，“黎焱。” 黎焱把人搂得更紧了，“嗯，我在。” “黎焱。” “嗯，我在。” “黎焱，你会一直在吗？” “只要你需要，我会一直都在。” “黎焱，我爱你。” 云玄靠在黎焱的心口处，听着黎焱的心跳，觉得无比安心，又睡了过去。 “好你个黎焱，回来了也不和我说一声，亏得本公主日夜为你担心。”锦翎看着黎焱和云玄携手走来的时候，满脸欢喜，只是对着黎焱的语气还是不善。 黎焱打趣道：“你还会担心哪？你不是一向觉得自己没心没肺吗？” 锦翎不置可否，上前揽住了云玄的胳膊，“我之前那样对你，你可不要怪我，若是你前去找黎焱出了什么事，黎焱得发疯、” “还有、我其实也是担心他的，只是在你面前得端着。” 云玄笑道：“我知道。” 黎焱拍开了锦翎的手，“别拉拉扯扯的。” 锦翎吐舌头对黎焱做了一个鬼脸，又拽着云玄的胳膊不松手，“他长得好看，我喜欢他，我要和你抢！黎焱，你危险了。” 云玄夹在中间甚是无奈，偏头瞪了黎焱一眼。 黎焱冲云玄一笑，又拍开了锦翎的手，把云玄拉进了自己的怀里，冲锦翎嗤笑道：“就凭你？你还是省省吧。” 他说完也不去看锦翎做何反应，转头贴着云玄的耳朵，“你最喜欢我、只喜欢我对不对？” 锦翎见状也连忙道：“我那么漂亮，你肯定也喜欢对不对？” 云玄觉得这两人跟没长大的孩子似的，懒得搭理他们，于是推开黎焱，快步向前。 黎焱瞪了锦翎一眼，后者则洋洋得意的对他一笑，两个人就这样僵持着。 黎焱觉得这场面怎么看都不对劲，他这是在干嘛？ 他这才发现云玄已经走远了，立马追了上去，语气软软的唤了声：“阿玄！” 锦翎也不甘示弱，捏着嗓子，用酥骨的声音喊道：“云公子！” “……”云玄扶额，头疼不已。 某日清晨，云玄满脸不悦的把腿架在了黎焱的小腹上，他白皙修长的腿衬得他脚踝上的红绳红珠更加显眼了。 “黎焱，把这个给我摘下来。” 黎焱握住了云玄的脚踝，目光狡黠，竟是俯身亲了亲云玄的脚背。 “你！”云玄一颤，想把腿收回来，却被握得更紧了，他一气之下把另一条腿重重压在黎焱身上。 黎焱满眼笑意，“阿玄，这不好看吗？为什么要摘下来？” “你明知故问！” “阿玄，我会保护你的，你不用重塑法晶了，毕竟身怀这重生法晶易招觊觎。” 云玄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只是觉得没有法术也太憋屈了点，他瞪了黎焱一眼，“你十年前给我戴上的，还真的是未卜先知啊。” 黎焱只是笑笑，没有说话。 “从小爹就告诉我不许动用那个秘术，他明知道会招来祸事，为什么还要重塑法晶？他原生法晶又是什么时候被毁的？还有他为什么想抹去我们一家生活的痕迹？”云玄皱起了眉头，神情落寞。 爹已经不在了，没有人会能告诉他答案了。 “黎焱，我想他们了。” 黎焱见状心疼不已，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阿玄……” 云玄一笑，把那些难过都压了下去。神情不复落寞，看着黎焱的某处戏谑道：“黎焱，你后宫那么多男女，每日擦枪走火的，你能忍得住？” “阿玄，你这么坏的？”黎焱握着云玄的脚踝将他的腿卡在了腰间，俯身压了上去，“看来为夫昨晚还不够卖力啊？你竟然还有心思调笑我？” “你、”云玄坏笑道：“你也没有多厉害，你让我试试，我铁定能让你三天下不来床！” “噢？你真的这样厉害的？”黎焱咬着云玄的耳垂，扯开了云玄本就松松垮垮的里衣，“阿玄这是想三天下不来床了？那为夫今日就成全你。” “别别别、不要！”这下云玄可慌了，他也就逞口舌之快罢了，黎焱是真的有这个本事，要是被……三天下不来床也太丢人了，他连忙求起了饶，“夫君，我错了。” 云玄不求饶还好，这声“夫君”可算是喊进黎焱心坎里去了，黎焱本来只是想逗逗云玄，这下还真燃起了火，不得不灭了。 “这声夫君我听着甚是欢喜，一会多叫几声。” 云玄怎么会听不出这话一语双关，脸刷红，“黎焱……呃、” …… 黎焱的确说到做到，云玄真的断断续续喊了他许多声夫君，他也真的让云玄三天下不了床。 黎焱单脚站在床前，站久了身体摇摇晃晃的，冲云玄撒起了娇，“阿玄，我错了，我下次不敢了。” “站好了、不许晃！嘶、”云玄说话激动了些又觉得身上一阵不舒服，一下子更生气了，“多大个人……哦不，多大个妖了，还撒娇？我告诉你，我不吃这一套，乖乖站着吧你。” 黎焱眼巴巴的看着云玄，忽然想到了什么，变幻成小火球的模样钻进了云玄的怀里，“小阿玄，不要生气了嘛，我错了。” “你、”云玄抬手捏住了黎焱的小圆耳朵，终究是没忍心捏起来甩开，这软绵绵的声音，毛茸茸、圆滚滚的身子，还有水汪汪大眼睛也太可爱了，他心都要化了……好吧，他果然是吃这一套的。 黎焱就知道撒娇是管用的，哼哼唧唧的蹭起了云玄的掌心。 云玄用手指戳了戳黎焱软乎乎的脑袋，“你啊，有时候真的想把你团成团扔得远远的。” 黎焱抬起圆圆的脸，软声软气道：“你才舍不得呢。” “阿玄，我带你看秋景去。” 这次是在初秋时节，凤凰乘风而起，背上的是挚爱。 妖界多奇花异草、畸石怪林，虽是初秋，从云端鸟瞰这风景亦是五彩缤纷，云玄目不暇接，时不时被奇景所惊叹，从头到尾都是欢喜不已。 黎焱说：“阿玄，这是第二次了。” 云玄笑染了眼角眉梢，“第三次我要看雪景。” 黎焱想着要在洋洋洒洒的大雪里展翅飞行就不禁打了一个寒颤，“雪景有什么好看的，就白茫茫的一片啊。” 云玄从黎焱的背上站了起来，往前走抱住了黎焱的脖子，“我喜欢，我想看。” “好好好，我答应你、”黎焱怕云玄摔了，飞得更平稳了，“今年初雪的时候，我带你来看。” “嗯。” 那年的初雪来得很早，可惜，他们再也没有机会共赏了，那场初雪……一欠就是一生。 ☆、第 12 章 “小尘、小远？你们怎么回来了？”云玄远远的就瞧见了吴尘和林远，一时诧异不已，难道是苍澜出什么事了？这样想着他就不自觉的加快了脚步。 “师兄！” “师兄！” 吴尘和林远看到云玄后大喜，上前和他抱成了一团。 吴尘似乎已经忘了之前分别时的不愉快，还像以前一样用带着撒娇意味的语气说：“师兄，你跟我们回苍澜吧，师弟师妹们都可想你了，还有掌门、你不辞而别，他可生气了。” 林远也道：“是啊，师兄，你就跟我们回去吧，你向来敬重掌门，他也对你寄与厚望，你如今这般做法怕是会寒了他的心。” 云玄对吴川一直都是心存愧疚的，他抿了抿嘴唇，“掌门他当真很生气吗？” “嗯。”林远点头道：“掌门在妖界寻得二长老的踪迹时，二长老已经入了魔，掌门没能把月弦拿回，而且二长老怕是要对无境派不利，掌门正为这件事焦心呢，你又……他自然是气极了。” 云玄陷入了沉思，在无境派呆了那么些年他对无境派上下的感情很深，要让他彻底割舍他是不舍的，更何况门派如今面临危险，他就更做不到一走了之了。 所以他要回去看看，至少要和掌门好好道个歉。对于无境派面临的危机，他已经决定重塑法晶重修法术了。事到如今也顾不上重塑法晶会不会给他带来的麻烦，他不能为了避免一个不确定存不存在的危险，而对摆在眼前的危机视而不见。 至于黎焱那里，这是无境派内部的恩怨，他不想让黎焱牵扯进去。他会想办法说服黎焱让他重塑法晶回到苍澜与无境派共同面对危机，待门派的危机解除，他便可以了无牵挂的回到黎焱身边。 “好，我和你们回去。” 吴尘当下道：“那我们现在就走。” 林远则说：“师弟，师兄肯定还要和妖王道个别吧，反正师兄答应回去了，我们不用着急。” 吴尘听到“妖王”时皱了皱眉，却也没有说什么，垂着的眼皮下的双眸变成了绿色。 “黎焱！”云玄转身时便看见黎焱正朝他走过来，笑着唤了一声，他欣喜的朝黎焱走过去，没有注意到他身后的吴尘的不对劲。 随即，他看着黎焱满是笑意的脸变得阴沉。电光火石间，黎焱移动到他身边，而后又擦肩而过。 “啊！”吴尘只来得及惨叫了一声就在黎焱的掌下灰飞烟灭。 林远暗暗手回了抬起的手，大喊了一声：“师弟！” 云玄的身体仿佛僵住了一遍，愣愣的转身，不可置信的看着满身戾气的黎焱，声音因为悲痛欲绝而变得颤抖，“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黎焱收回了手，笑着看向云玄，风轻云淡道：“我想杀就杀了，杀人需要有什么理由吗？” 还是一样的理由，想杀就杀了。 “你！”云玄双眼通红，一把扯过黎焱的衣领，“为什么！” 黎焱用力的握住了云玄的手腕，冷声道：“放开！” “为什么？”云玄甩开了黎焱的手，踉跄着后退了一步。这个变故太大了，他的脑子乱成一团，根本没有办法思考，他只知道他需要一个答案，一个能给他救赎的答案。 “我本就是杀人不眨眼的妖魔，你要我给你一个什么样的理由？”黎焱捏住了云玄的下巴，用指尖轻抚云玄红肿的半边脸颊，“哦、我想起来了，我的确有一个杀人的理由。” “我想斩断你所有的依靠，让你彻彻底底只属于我一个人，所以我杀了你的父母，可惜不小心被你发现了，游戏不好玩了，我也就懒得废功夫和你纠缠。可是啊，你居然又出现在了我的眼前，像一个受伤的小白兔，多好玩啊。但怎么才能重新得到小白兔的信任呢？当然是要编织一个谎言了。” “可小白兔没了父母却又找到了另一个依靠，这可怎么办？很简单，故技重施就可以了。所以这就是我杀了你师弟的理由，为的就是让你连门派也没办法回，只能乖乖的呆在我身边。阿玄，你身边只有我，也只能有我。” “呵、”云玄冷笑，他这也算是如愿以偿的得到一个答案了，最后一丝妄念也消失殆尽，救赎吗？黎焱再一次把他推下了深渊。 挣脱开黎焱的手，“黎焱，好玩吗？” “自然是好玩的，不然我也就不会和你玩那么久了。”黎焱深深的看了云玄一眼，眼神里是复杂的情愫，他闭上了眼睛再睁开时，眼神就只剩了冰冷，“可是，我现在玩腻了，你滚吧。” “滚？”云玄只觉得这一刻可笑至极，小尘说得对，他如今的确半分尊严也不剩了，也的确是他自甘堕落。“黎焱，我曾说过我这个人睚眦必报。” “呃、”黎焱低头看着穿透云玄的手背才插入他胸膛的匕首，竟是笑出了声，“阿玄，既然你想杀我为什么还要用手挡住？你就那么爱我？即使我把你视为玩物，杀了你的父母、师弟，你也舍不得让我去死？” 云玄按在黎焱心口上的手已经是鲜血淋漓，他和黎焱最后的关系是用一把锋利冰冷的匕首相连。匕首柄紧紧的贴着他的手背，匕首尖已经从他的手心穿出刺入了黎焱的心脏。 世界的喧嚣在那一刻静止，天地之间只听见两人混在一起的血滴落在地上的声音。 云玄的神情无悲无喜，平静的说到，“黎焱，你曾说过，绝不负我。” 许久，他垂眸一笑，继续道：“这句话我记了十二年，原来不过是一句戏言。”他看着黎焱毫无波澜的眼眸，将匕首拔了出来，“好了，游戏结束了。” 说完，云玄毫不犹豫的转身，而在他转身的那一刻，黎焱倒在了地上，昏迷前看到的最后的一个画面是云玄渐行渐远的背影。 “阿玄，对不起……只愿我们经此一别，再不相逢。” “师兄！”林远跟在了云玄的身后，呼唤声透着担心，但他的心底却是从未有过的舒畅。这一次，他要给云玄重重一击，让云玄再也爬不起来，只能像个忠犬一样趴在他的脚边。 云玄没有听到林远的呼喊，继续麻木的往前走着，直至出了那道宫门，那种痛到窒息的感觉才得到缓解。 “师兄？”林远快步走到云玄身边，“你还好吗？” “小远……”云玄的声音嘶哑，他看着林远发红的眼睛，心里的愧疚和悲痛愈发浓重。此时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有时候语言是最没用的东西。 他虽与小尘和小远是一起进入苍澜拜入无境派门下，却比两人年长了五岁。这些年，他把两人当成了弟弟看待，两人也格外依赖于他，特别是小尘。 可是，他却害死了小尘。 林远拉住了云玄的袖子，“师兄，我们回苍澜去吧。” “我、”云玄依旧说不出话来，回去吗？他还有何颜面回去？ “师兄，是妖王杀了尘师弟，与你无关，掌门不会怪罪于你的。”林远说着忽然一笑，“掌门也没办法怪罪于你，整个门派都没人能怪罪于你了。” “小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林远的笑容实在是有些诡异，云玄忽然有些不安，他突然发现林远变得很奇怪、变得很陌生。 “啊？我的话怎么了？”林远不解道。 云玄又仔细的打量了一下林远，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便以为刚刚的感觉只是他的错觉。“没什么，我们走吧。” “嗯。”林远点头，然后抬手搂住了云玄的腰，“走吧。” “小远？”云玄不自觉远离了林远一步，这次他清楚的意识到，林远的眼神让他觉得有些不舒服。 “师兄，你没了法术如何能回苍澜去？我这样才好带着你一起回去。”林远垂下了眼眸，有些委屈道：“师兄不喜欢与我触碰吗？师兄是嫌弃我吗？” “不是。”云玄主动握住了林远的胳膊，之前发生的事让他的脑子混乱不已，现在有些草木皆兵了。“小远，我们走吧。” 是啊，他怎么忘了他没有法术，脚踝上还绑着那颗红珠子，他根本没有办法重塑法晶。 要彻底的得到一个人的依赖，除了要斩断他所有的依靠之外，还要让这个人失去自保的能力……所以就连他失去法晶也是黎焱设计的吗？黎焱是算准了他会扑上去吗？ 他突然不想继续想下去了，过去发生的一切都是他心甘情愿，再深究下去只是进一步揭露他的可笑罢了。 就这一点上，他想放过自己。 “师兄，我们到了。”林远捏了捏云玄的手，将云玄从思绪中拉了出来，毕竟他给云玄准备了一个大惊喜，眼前的这个场面是万万不能让云玄错过的。 苍澜，无境派，血流成河。 云玄怒不可遏，瞬间红了双眼，地上躺着的、毫无生气的人是他的同门，而他却什么也做不了，“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掌门！”云玄踉跄的跑上前，将满身是血，倒在石阶上奄奄一息的吴川扶了起来。 “云、云玄，快……快离开。” “掌门，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这样？是二长老吗？” “掌门。”林远也走上前，笑着看向云玄和吴川，语气带着几分戏谑。 “你！”看到林远时吴川的情绪激动了起来，“林远，你个畜生不如的东西！” “哈哈哈、”林远大笑，“畜生不如吗？可是你还有门派上下就是死于畜生不如的东西手里啊。” 吴川愤恨的盯着林远，怪他识人不清，养虎为患，不、林远就是一个白眼狼！ 他本就身受重伤，这会又气急攻心，最终是含恨而亡。 “掌门！”云玄含泪将吴川睁着的眼睛合上，愤然起身，“林远，你到底做了什么！” “师兄，我送你的这个惊喜你可还喜欢？”林远缓缓的把月弦拿了出来，月弦形如冰棱，柔光流动、皎皎如月，这样一个美丽的东西却是杀人的利器。 云玄看着林远手中的月弦便什么都明白了，原来林远早已和二长老勾结在一起，密谋着灭了无境派满门。可林远同样身为掌门徒弟，得门中弟子爱戴，他实在想不明白，林远为什么要背叛师门。“无境派是你的师门啊，门派上下没有人对不起你，你何以有这般的深仇大恨！” 林远笑得漫不经心，对于云玄的反应很是满意，不过还不够，远远不够。“对门派有深仇大恨吗？没有啊，我只恨你一个人，所以师兄啊，他们都是为你而死的。” 云玄脑海中绷着的一根弦猛然绷断，那一刻仿佛从身到心都开始崩塌。“林远，你疯了吗？你恨我为何不冲我来？为何要滥杀无辜！” “师兄，你死了多没意思，我就想看你活着受尽折磨和痛苦，只有这样才能解我心头之恨！” “我自认为从来都没有对不起你，你为什么那么恨我？”云玄回想了这些年来与林远相处的种种，他一直把林远当做弟弟，照顾有加，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才会让林远癫狂至此，要这样报复于他。 林远一步步走进云玄，“师兄，你太好了，所以我恨不能把你踩在脚下狠狠凌虐，所以我就是想看你痛苦不堪，这算不算理由？” “呃、”云玄喉咙一腥，却硬生生把血咽下去了，恨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更何况林远的心理已经扭曲不堪。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他从未做过任何伤天害理之事，却为何要遭此劫难？父母、小尘、掌门、长老还有众多同门皆因他而死，他这是有多么十恶不赦！ “啊啊啊！”云玄声嘶力竭的喊叫着，痛苦却没能有一丝缓解。 一张张面孔在他脑海里浮现，又通通化为一抹抹血红，天旋地转下眼中亦是一片血红，他再也承受不住，吐出一口鲜血后跌坐在了地上。 “师兄，这就承受不住了？”林远走到云玄面前蹲下，用手指擦拭着云玄唇边的血迹。 “滚。”云玄狠狠地偏过头。 “师兄，你长得可真好看。”林远看着云玄苍白的侧脸，完美得无可挑剔，他知道这个人的正脸比侧脸还要好看几分。他抬手将云玄垂在脸旁的头发捋回耳后，鬼使神差的捏着云玄的下巴让云玄将正脸转过来，而后低头亲了上去，“我好像想到了另一种解恨的方式呢。” 没有得到回应，他这才发现云玄已经昏迷过去了。林远轻舔嘴角，还在回味着刚刚浅尝辄止的吻，看着闭着眼睛、眉心紧蹙的云玄，沉声道：“师兄，我想要的可不止浅尝辄止。” 只是这种事情要你醒着才好玩。 林远将云玄横抱了起来，走回了云玄的寝殿。 ☆、第 13 章 妖界，皇宫内。 锦翎满脸担忧之色的看着躺在床榻上的黎焱，后者脸上没有一丝血色，虚弱得半睁半掩着双眸，好像随时会合上似的。 黎焱见锦翎眼泪都要掉下来的样子，出声道：“锦翎，我没事，你不要这幅样子，一脸苦相跟哭丧一样，我还没死呢。” “没事？没死？”锦翎一下子激动了起来，她认识的黎焱从来不会让自己吃半分亏，不可一世的样子和现在这个躺在这里有气无力的人可还有半分相似之处？“黎焱，你差点死了你知不知道！” “你为什么不让开，你就任由他把刀往你心口上捅？你会死的！” 黎焱轻捂住伤口，强行扯出一抹笑，“我不会死的，他没打算让我去死。” 如果阿玄真的想杀了他，就不会用手挡住了。阿玄这一刀也斩断了他们之间的情分，从今往后，阿玄对他便只剩下恨了吧？这样也好。 他很痛苦，可他承受的痛和阿玄比起来根本算不得什么，他不想伤害阿玄，可是他确不得不这样做。 如今他所期望的不过一件事……阿玄永远不要谅解他。 锦翎想到了那日万念俱灰离去的云玄，语气软和了下来，“你的谎言粗糙又拙劣，也亏得能让他相信。” 她皱起了眉头，他们明明是相爱的，最后却不得不要走到这个境地……该死的沉风，她必要把那老妖魔挫骨扬灰！ “他就是一个小傻子，无论我说什么他都会相信的。”黎焱说着释然一笑，“他相信就好。” “可是比起相信你说的话，他更相信的是你，在他的心里固执的认为你不会做出那些事，所以他之前才会一次次的原谅你。”锦翎叹气道，她一个旁观者都看得那么明白，黎焱不会感觉不到。“若他生了疑心前来查证，那他岂不是更加危险？要我说你就该把他留在你身边。” “我知道我的谎言漏洞百出，阿玄之所以会相信，是因为发生了一系列变故，让他没有办法保持理智。但阿玄平静下来后必然会怀疑我说的话，可也只是怀疑，我一次次的欺骗已经让他不敢再对我抱有期待、”黎焱的心疼得更加厉害了，“况且这次，他对我彻底死了心，也就谈不上信与不信了。” 锦翎皱起了眉头，她真的不能理解这些错综复杂的情爱，所以也没怎么听明白，只是如今的情形也容不得她去细想，“黎焱，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沉风没死，他又一次卷土重来，声势浩大下的便是要战个你死我活了。 黎焱双拳紧握、骨节泛白，他没想到沉风居然能死而复生，虽然不知道沉风那日为什么没有对他下手，而是攻击阿玄。但如今想来这沉风怀揣着的目的更加不简单了，为了妖界也为了阿玄，他这次…… “这次，我必定要不惜一切代价的弄死他，哪怕同归、于尽。” 锦翎神色坚定，“黎焱，我帮你。” 云玄昏迷不醒之时，浑浑噩噩的做了许多梦，像是不会水之人落入了深海里，窒息、绝望、恐惧铺天盖地而来。奈何这只是虚幻的梦境，如临深渊是真，停不下、死不了的痛苦也是真。 在魔魇里反反复复的挣扎煎熬却于事无补，方晓何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求死吗？是啊，死了就一了百了了，就再也体会不到任何痛苦了。不！他身上还背负着深仇大恨，他还要为那些无辜丧命的人报仇雪恨，他还不能死！ “呃、”云玄猛的睁开了眼睛，恍然入眼的光让他有些不适应，抬手遮了一下。 手再次放下来时，眼睛里一片清明。黎焱的话反复浮现在他的脑海里，细细一想，说不通的地方实在是太多，可是他已经不想再去查证什么了，如今他没了能力也没了勇气。对于黎焱，他不想恨，也不敢爱了。 他现在要做的便是恢复法术，杀了林远替无境派上下报仇雪恨，然后重振门派，不能让门派毁于一旦。 云玄拿起匕首，划向脚踝上的红绳，绳子不出意料的完好无损，他眯起了眼睛，用一只脚换一身修为倒也划算。 匕首在他脚踝处划开了一条浅浅的痕迹，血珠立刻渗了出来，而后他高高抬起匕首势要往脚踝砍去。 哐当！ “师兄，你干什么！”看着云玄要伤害自己，林远怒不可遏，云玄是他的，只有他才能伤害！ 云玄一言不发，他对着林远实在没有什么好说的，痛骂一顿吗？世间所有恶毒的词汇都不足以形容林远，所以还是不要糟践了那些词汇了。 林远的目光落到了云玄脚踝上的红珠上，突然一把将云玄拽起，“师兄，这珠子是黎焱送的吧？” “看着这珠子你是不是又想到了惨死的师弟呢？唉，师弟那可是魂飞魄散啊，轮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了，掌门他们死在我手中至少还能有个来生。还有师兄的父母竟也是死于黎焱手中吗？他可真狠呢，连我都自愧不如。” 云玄仿佛没有听到一般，冷冷的一言不发。 “怎么？我说到你的痛处了？这珠子好像取不下来了呢，师兄你真可怜，明明会很痛苦可是你还是不得不时时刻刻戴着这颗珠子！”林远扳过云玄的身体，让云玄面对着他，“你竟变得这般懦弱了？竟连一颗珠子都没有勇气面对，你可还记得你曾经骄傲从容的样子？呵、师兄，你还要时时刻刻都面对着我呢，很恨吧？这样就对了，我就想看着你痛不欲生。” 林远的声音落到云玄的耳朵里如同犬吠一般，不、连犬吠都不如。云玄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想给林远，任林远如何出言折辱，他依旧自顾闭目养神。 “云玄！”林远怒了，他无法忍受云玄对他视而不见的样子，“你以为你还是那个人人敬仰的大师兄吗？不，你现在就是我的一个玩物！” “师兄啊，你也没有多高贵，你对着黎焱不是卑如尘埃、甘愿沦为他的男宠吗？怎么如今对着我就是这样一副高洁不可折辱的模样！” 他想到了云玄对黎焱笑靥盈盈的样子，想到了云玄奋不顾身为黎焱挡下致命一击的样子，想到了云玄被黎焱所伤后悲痛欲绝的样子……从来没有一刻有那么强烈的恨意，他恨极了黎焱、也恨极了云玄。 恨意浇灭了他所有的理智，不、对着云玄他本来就没有理智。 林远狠狠地将云玄按在床榻上，撕咬式的吻着云玄的嘴唇，近乎缱绻的喊了一声，“阿玄。” “林远，你也配这样喊？”云玄像木头一般，没有做任何反应，只是冷冷道。 “黎焱喊得，我为何就喊不得。”林远扯开了云玄的衣服，俯身咬在了云玄的脖子上，“是因为他床上功夫格外好吗？” 林远事情都做到这个地步了，云玄再没办法继续镇定，拼尽全力推开林远，起身往门外跑去。 云玄初见林远时，林远才十二岁，长得清秀乖巧，一笑还有两颗小虎牙，喊他“师兄”时声音软糯糯的。可林远如今的癫狂让云玄感到好像从来都没有了解过林远，一个人真的的可以发生那么大的变化吗？ 林远用法术将门封住，一步步走向云玄，“师兄，你知道吗，我爹在我幼年时便去世了，我娘曾说过她只有我了、只会爱我一个人的，可是她后来还是嫁给了他人，又生了孩子。他们一家幸福快乐，只有我是多余的，所以我把他们通通杀了，我得不到的东西，其他人也别想得到，不然我宁愿毁了！” “师兄，我现在想得到你呢。”林远一笑，两颗小虎牙便露了出来，天真无邪一如当年，只是如今这笑容后面藏着一个万丈深渊。 “林远，你疯了！”云玄后背抵在了门上，看着林远只觉得毛骨悚然。 林远已经走到了云玄面前，抬手摸了摸云玄的脸，“是啊，我是疯了。” 他原以为他恨云玄是因为云玄挡住了他的光芒，可如今他却明白了，他恨的是云玄光芒万丈却不属于他。 怎么能不属于他呢！ 他对云玄即便是恨，那也是日思夜想，几近魔魇，所以云玄该是属于他的。 …… 云玄已经无力反抗了，神情木木的看着天花板，身上的痛和心里的痛交织在一起，疼痛无涯时便胜于无。 磨难接踵而来，可是凭什么？难道他活了那么多年，就是为了承受这些苦楚的？此间有前世今生之说，他上辈子一定是十恶不赦之人，才换得了如此荒唐可悲的今生。 十恶不赦吗？如果心有善意的后果便是被狠狠践踏，那他就是十恶不赦又何妨！ 为了那些可笑的情意燃尽了几灯黄粱梦，这场荒唐的梦做了小半生，也该醒了。 云玄的手紧紧抠着地板，留下了触目惊心的几行血痕。 他啊，一路荆棘、一身冷雨、一梦经年，如今梦醒魇生，那便用这满心阴戾去为这满身伤痛一一回击，那时阳光灿烂，他流连沼泽、贪恋黑暗。 “师兄，你醒了。”林远将云玄搂在怀里，动作小心翼翼。 把云玄视做珍宝的是他，摧残践踏的也是他，这何其可笑。 云玄一言不发，看着被褥的眼神冷淡却不似之前那般空洞。 “师兄，你以后乖乖留在我身边吧。”林远轻吻云玄的额头，用撒娇一般的语气道。 云玄嫌恶的偏过头，露出一段布满青紫痕迹的脖子。 林远丝毫不在意，放下想去触摸这些印记的手，这是属于他的印记，要永远不消散才好。 “师兄，你昨夜可真动人，怪不得黎焱不惜设局也要将你压在身下，你……” “林远，我不过是和你睡了一觉罢了，昨夜于我而言，和被狗咬了一口差不多。”云玄回头冲林远一笑，“你话里不离黎焱，是想和他比较吗？你也配？” 云玄自嘲的想，他无意提及黎焱，可是不可否认，黎焱生来便是高高在上的王，身上的王者气息自然纯粹，而林远更像是跳梁的小丑。 “云、玄。”林远脸色一变，掐住了云玄的脖子，“我不配？昨晚把你压在身下狠狠操弄的人是我，让你满脸潮色苦苦挣扎的是我，让你痛苦的哑叫也是我，你说说，我有什么不配的？” “呵、”云玄听到这些难以入耳的话，只觉得可笑，因为被掐着而涨红的脸浮现这样的笑意，看上去诡异非常。 他何德何能竟能让人这样痛恨？或者说，林远是真的恨他吗？如今看来，林远不过是为扭曲变态的心理找一个说词罢了。 林远愤愤的收回了手，不再看云玄只留下了一句话，“终有一日，我会让你心甘情愿的为我沦落。”便起身离开。 门被重重的关上，又被施了结界，这个房间彻底沦为牢笼。 云玄拉扯被子盖过了口鼻，苍白的脸上一双眼睛格外精神，明明眼形没有丝毫变化，可是却如同换了一双眼睛一般，褪去了从前的温润，取而代之的是狠厉。 而后，他又将被子往上扯，盖住了整张脸，在让人感到窒息的黑暗里沉沉睡去。 他实在是太累了。 云玄再次醒来时，天已经黑了下来，夜空星光寥落，这些个星星点点根本无力对抗黑夜。 他起身靠在床头，知道林远短时间内都不会再来自讨折辱了，就掀开被子看向脚踝处。如今他被林远囚禁于此，想要逃脱的话，没有法术是万万不行的，更何况他还有血海深仇要报……这颗红珠必须取下来。 云玄发现这颗血红色的珠子的颜色浅了许多，变成了淡红色。他推测这颗珠子与黎焱息息相关，黎焱如今身受重伤，所以这颗珠子的力量也被削弱了许多。 他这样想着就运转体内气息，想要试着重塑法晶，他的推测果然是正确的，重塑法晶时没有受到这颗珠子力量的阻挡。 云玄散在额前的头发被汗水打湿，本就苍白的脸又白了几分，他紧闭双眼，神情看上去很痛苦。 重塑法晶乃逆天之法，但凡是逆天之事又有哪一件是容易的。但只要生生的受过了，那么得到的东西也是非寻常所能比拟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法晶终于重塑完成，云玄瘫软在了被褥上，有气无力的撑着沉重的眼皮，整个人虚弱至极，连动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可他被黏糊糊湿漉漉的发丝遮掩的脸上却是带着笑意的。 ☆、第 14 章 五年后。 “云玄，你做了什么！”林远捂着被云玄狠狠一击的胸口，不可置信的看着云玄，云玄怎么会有那么高强的法术？他明明丢失了法晶，不可能有机会重新修炼的啊？ “你只需要知道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杀了你就好。”云玄一笑，抬手又给了林远重重一击。后者法不如人，只能四处闪躲。 云玄在五年之中便能修练出旁人用百年也未必能修炼出的修为，更何况他在修炼之时还要处处防备着林远，可见重生法晶的强大以及他的悟性之高。 因为无法确定林远的功法高到了什么程度，为了万无一失他直到今天才暴露自己的法术，就是为了给林远致命一击，永绝后患。 “呃、”林远在逃窜中没多久就败下阵来，被云玄按着跪倒在地，他身上灰扑扑的，嘴边尽是血迹，看上去狼狈不堪。尽管他是在仰视着云玄，可他的一双眼睛依旧如同一匹恶狼，“师兄，是我小瞧你了，不过征服这样的你才更有意思呢。” “师兄，你别急着杀我，我还为你准备了一件礼物呢，你就不好奇吗？” 云玄用法术按着林远的天灵盖，没有迟疑的道：“你做了什么！” “师兄，我本来还想着和你好好过的，可是你实在是太固执了，看来我对你还是太好了。” “废话少说，你到底做了什么？”云玄手上的力度又加大了几分，他现在是真的想一掌把林远拍死。 林远将月弦拿了出来，月弦流光如月的色泽已经变得浑浊不堪，像是蒙上了一团黑雾。林远风轻云淡道：“也没什么，就是把月弦改造了一下，想让苍澜陪着我一起烟消云散罢了。” 他说着便把手中的月弦捏碎，看着云玄神色一变，他得意的笑了起来，“师兄，这只不过是我变幻出的一个幻影罢了，真正的月弦已经被我安放在苍澜之巅，现在整个苍澜已经被它所控制，它会慢慢的侵染苍澜的修者，然后他们一个个都会变成魔物，性情会变得暴虐弑杀，苍澜结界一开他们流窜至人间，那可就好玩了。你可不要想着毁了它，也不要妄图打开空间通道，不然就在那一瞬间、砰！这个空间也好、空间里的人也罢，一个也别想逃脱。” “你！”云玄知道林远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听林远的描述，月弦是被魔化了，只可净化不可摧毁，而且月弦是神器，只有神才有将其净化的能力，现在看来他要救下苍澜就必须得飞升。 所以林远也没有留着的必要了，他运转体内的功法想给林远致命一击。而就在他抬手往林远天灵盖上拍去时，变故发生了，林远拿出一块黑色玉牌然后捏碎，云玄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林远就消失在原地，毫无踪迹可寻。 云玄也顾不上去追林远了，他当下施法移动到苍澜之巅，林远所言非虚，被固定在半空中的月弦上果然环绕着一层黑雾。 云玄的手紧紧的握成拳，他没有拯救众生的雄心壮志，可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苍澜的人被魔化做了违背本心的事之后在痛苦中丢掉性命，更何况这场祸事还是因他而起。 林远之所以会这样做是因为他想告诉云玄，这些人都是因为云玄而死，可云玄却什么也做不了。只是这个局还没布全，他本来还应该告诉苍澜的人，月弦魔化是因为云玄，然后看着云玄为救苍澜的人而痛苦的同时，还要被想救的人唾弃谩骂，在绝境里苦苦挣扎之后还是无能为力。 云玄很清楚林远做这件事的目的，而他也确确实实陷入了林远设的局里。只是林远算漏了一点，那就是他有实力飞升，不会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痛苦里苦苦挣扎。 重生法晶果真很强大，他不过用了五年便隐隐触碰到了飞升的瓶颈，只要找到契机突破那道瓶颈就可以修成正果。这样逆天的存在，怪不得有那么多人趋之若鹜。 只是这个“契机”…… 云玄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之后，就在月弦之下席地而坐，这个地方就很适合修炼。 一年之后，云玄就成功的引来了飞升的天雷劫，他从开始修炼到飞升只用了六年，即使加上之前的七年的修炼经验也只不过用了十三年，这样的飞升速度可谓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这当中除了有重生法晶的作用之外，云玄的天赋和悟性之高也是重要的原因。 没有欣喜，也没有恐惧，天雷来临之际，云玄缓缓起身，从容接下。 一道、两道、三道，每一道天雷都来势汹汹，似有撕裂天地之势，而且一道比一道更加凶险，万万不得分心。 “师兄。”林远的猛然响起。 林远不早不晚，偏偏在他渡劫的时候出现，云玄心道不妙，可是现在是绝不能分心的，他甚至连施法隔绝外界的声音都做不到，若是被天雷所伤便是万劫不复，云玄凝神谨慎应对。 第四道撕裂天空，响彻云霄的声音却掩盖不了林远传入云玄耳中的声音，林远的话比这些天雷带来的毁灭性更大。 “师兄，我有很多事情要和你说，你想不想听？”林远眯着眼睛看着乌云密布下处于流光溢彩和闪电光芒碰撞的云玄，脸上尽是玩味，这是最后一个礼物了。“我知道你不想听，可是我想说。” “你知道沉风吧，他便是张凌志的主子也是我的主子。沉风与黎焱的争斗持续了很多年，直到七年前，也就是我们前往妖界的时候，他找到了机会想要把黎焱一举消灭，可是你却为黎焱挡下了那一击，而沉风的行踪也就此暴露，被黎焱打伤后狼狈而逃。你昏迷的时候黎焱那叫一个痛不欲生，每日守在你身边一遍遍的唤着你的名字，恨不得为你受了那份苦楚，可真是深情呢。”林远说到此处的时候语气里明显染上了愤怒，他现在十分想看云玄是何反应，不过猜也知道云玄现在的表情一定十分精彩。 云玄咬紧牙关，死死抵住了想要直击他身体的雷电，黎焱……原来黎焱最初的解释就是真相，而后来说的那些真的都是谎话，可是为什么啊？他清楚的知道，林远接下来会把黎焱隐瞒的事说出来，那一定是一个他不能接受的真相，并且这是个他早该察觉却强迫自己无动于衷的真相。 他不想听、不敢听、不忍听……又想听。 “可是黎焱没能守到你醒过来，他得知沉风的行踪之后就前去追击，却一无所获，但后来沉风却自己找上来了，趁他不备时把他打伤。他追着沉风而去，他失踪的那段时间就是在和沉风决战，最后沉风落败被黎焱重击毙命，魂魄都被捏碎了，所有人都以为沉风死了，可是沉风修炼的功法特殊，只要还有一缕残魂，他就能死而复生，而且他重生后便能生出魔雾。师兄，你见过魔雾的，就是侵染了月弦的东西，沉风作为产生魔雾的本体，威力可比月弦身上的雾气强大多了，所以他是为了变成魔雾才故意在黎焱手下毙命的，他重生而来第一件要做的事自然是要给黎焱一个教训。” “沉风会使迷人心志的法术，我也学得了一二，所以吴尘早在你受伤时就被我控制了。不过沉风更狠，他直接把吴尘作为宿体侵入其中，沉风入吴尘体内的那一刻吴尘就已经死了，而且魂魄与魔雾纠缠不得超生。沉风控制着吴尘想对你下手，师兄，我本来也想阻止的，可是被黎焱抢先了一步。” “师兄，你知道黎焱为什么要把你推开吗？哈哈哈……他是为了保护你啊，如果你继续留在他身边，吴尘就是你的下场，他还真是爱极了你。” 云玄被第七道雷击中跪在了地上，他撑着强大了压力缓缓站了起来，从嘴里挤出两个字，“闭嘴！” 林远大笑，“可是你做了什么？你毫不犹豫的在他心口捅了一刀，这一刀让他在与沉风的对抗中一直处于劣势地位，节节败退。我见到他时，他在藏在一处山洞里疗伤，整个人虚弱得不堪一击、” “你对他做了什么！”云玄咬破了嘴唇，把喉咙里的血腥咽了下去，声音止不住的颤抖。 “放心，我没有伤害他。”林远笑着，心情愉悦极了，“我只是把我们五年里几乎夜夜纠缠的事告诉了他，哦不，我是把你被我压在身下的画面重现在了他面前。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画面环绕在他眼前，即使他闭上了眼睛，也还是会听到那些的羞耻动人的痛吟，他连封印五感都没有办法做到，只能任凭痛苦入侵，痛不欲生，师兄，你知道吗？曾经、” “闭嘴闭嘴闭嘴！不要再说了……我求你……”云玄如同失了心志，跌坐在地上，身体周围的流光溢彩消失，乌云上残暴的明亮肆虐。 “你求我？哈哈哈你求我？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真相吗？怎么现在得知真相你又接受不了了？曾经高高在上的妖王，如今竟如同丧家之犬一般，这些都是拜你所赐啊！而你，我的好师兄，你恨了他六年。” “黎焱可真是爱惨了你，可是师兄你呢？你亲手把他推入了深渊！” 第九道雷击下来时，云玄踉跄起身后闭上了眼睛，却不是打算束手就擒。黎焱如今身处险境，他还不能在天雷下化为灰烬，他想沉下心来，拼尽全力去挡下这最重要的一击。 想象中烈焰焚身般的疼痛并没有袭来，林远在最后一刻扑了上来。 林远紧紧的抱着云玄，因疼痛而拧在一起的脸上带着笑意，“师兄，你很希望我死了吧，如今你如愿以偿，不过我不是被你杀死，我是为你而死。” 林远就算是死也不想放过云玄，“为你而死”，这句话有多沉重呢……云玄所爱的、所恨的甚至毫无关系的人一个个都会因他而死，明明他什么也没有做，但是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存在，这份一生的绝望、痛苦和煎熬就是林远赠与云玄的最后一个礼物。 云玄愣在了原地，黑压压的云随着林远的消散而消散，他没有接下第九道天雷，但是还是生出了神识，顺利的飞升。 这些年他不恨黎焱，却也只是不恨。 “黎焱，傻子。” 天地间一片澄明，容不下浑浊的泪水。 所以，那滴血泪看不出浊清。 ☆、第 15 章 云玄到了神界之后，借着飞升时被天雷所伤的由头，偷偷前往苍澜，费了一番功夫后终于把月弦上的魔雾净化，苍澜又恢复往日的宁静。 时隔多年云玄再一次踏入了妖界，他敛了神族气息，变幻了面容，他是来助黎焱的，却不打算寻黎焱……也不愿黎焱知道他来了。 云玄把手从一只被魔雾侵染的妖头上收回，那只妖身上的魔雾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净，而后妖也恢复了意识，当下向云玄道谢。 在此妖的讲述下，云玄得知了如今妖界的情况。 沉风这次并非为了成为妖界之主而来，他是为了毁掉整个妖界，所以现在整个妖界都弥漫着魔雾，大多数妖都已经或多或少被侵染了。而皇城首当其冲，黎焱被迫离开了皇城，如今不知所踪，但是可以确定的是：黎焱还在与沉风抗争，还在想尽办法清除魔雾，他没有放弃他的子民。 云玄一路上遇到了不少被魔雾侵染的妖，都一一为他们清除，但他也明白这样始终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要让妖界彻底恢复清明，还得从魔雾的源头入手。他得知妖界以东的方向魔雾弥漫最为严重，推测沉风最有可能位于东方，于是一路向东而行。 只是，他此次东行没有遇到沉风，却遇到了黎焱。 黎焱似乎没有看见他，他纵容私心遥遥的望了一眼，黎焱黑袍红发，风华不减，表情明明无悲无喜却让人感觉到了彻骨的寒冷。 心疼到无以复加，面上还要装作镇定自若，那一眼之后他就垂下了眼眸，因为他藏不住眼睛里的情感哪怕是多一分多一秒。 他们擦肩而过，他没有停下脚步，甚至不敢呼吸。 如今他再也不会怀疑黎焱对他的爱，也确定他对黎焱的爱，至于他们之间的信与不信……原不过是黎焱爱得小心翼翼，而他爱得漫不经心。 他对黎焱思之如狂，可真的见到了他又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姿态出现在黎焱的面前，心里却认定了一点：曾经黎焱护着他，如今他要护着黎焱，像黎焱那般默默的就好。 他闭上了眼睛，认真的倾听着自己的心跳声，感受着空气里黎焱的气息，心里说：“黎焱，对不起。” “阿玄。”黎焱拉住了云玄的手，即使云玄变化了容貌，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只是他不敢，他不敢。 他该怎么面对才好？这是他拼了命要护在心间上的宝，可是他拼了命还是让他的宝掉落无尽深渊。 “黎焱。”云玄停下了脚步，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颤颤巍巍的喊出这个名字，再没有力气转身了。 黎焱转身从身后抱住了云玄，多年的隐忍彻底决了堤，他再也不愿放开怀里的人，“阿玄，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没用，让你受苦了，我想你，真的好想好想……对不起对不起。” “傻子，这句对不起该由我来说……对不起。”云玄静静的靠在黎焱怀里许久，而后转身紧紧抱住了他，“我也好想你，好想好想。” 那时，天不够澄明，空气不够清新，没有阳光亦无微风，但他们有彼此，两个人紧紧相拥，两颗心用力靠近，那时便是永远。 云玄觉得一个个的净化被魔雾侵染的妖效率太低，而且妖界到处都弥漫着魔雾，难保那些被净化的妖不会再次受到侵染。所以他想到了一个办法，就是他先净化一片区域，给那些没有被侵染的妖一个容身之地，然后再由那些妖用法术施一个结界，保证不会有再次被传染的可能。 黎焱听到云玄的这个提议时是不赞成的，“阿玄，妖界这样大，你一寸寸的净化对你身体的消耗太大了，况且沉风未除，魔雾还会源源不断的产生，这样终究是治标不治本。” “我如今、是神。”云玄最终还是坦白，他答应过黎焱绝不飞升，但他食言了。 黎焱愣了愣，他情绪管理得很好，看不出他心底的难受，“你既已飞升，那就更不该管妖界的事，这是有违天规的，你可还记得我和你说的堕仙成……” 云玄吻住了黎焱的唇，轻轻浅浅又缱绻缠绵。 他终于可以势均力敌的站在黎焱身旁，他不需要也不许黎焱对他的爱是小心翼翼的，他站在了黎焱身边，就同样也能为黎焱撑起一片天。 黎焱爱他、护他，他亦然。 “黎焱，就按我说的做吧，至于沉风，他再次释放魔雾就等于暴露了他的位置，若他真的那样做了，对我们而言，反而是件好事。”云玄拉起了黎焱的手，与他十指相扣，“让我做，好不好？” 神魔相克，妖魔相生，净化魔雾之事他做得黎焱却做不得，否则反而助长魔雾的滋生，所以这也是黎焱一直处于被动地位的原因。 黎焱碰了碰云玄的额头，“好。” 云玄同黎焱一起继续东行，妖界以东被云玄净化得差不多了，成了妖界难得的净土。 黎焱如今栖身于妖界最东的一处山谷里。 两人行至山谷前，黎焱却突然拉着云玄停了下来，神情愧疚道：“阿玄，我有一件事想同你说。” 云玄一笑，紧紧的握住了黎焱的手，“嗯。” 他和黎焱一路走来经历了太多风风雨雨，好不容易走到了今天，无论黎焱将要说出的事是什么，他都不会再松开黎焱的手。 “父王！” 就在黎焱准备开口之时，一声稚嫩的童音响起，一个红发红眸幼童朝黎焱飞奔而来。 “你想和我说的就是这件事吗？”云玄面上的表情不变，依旧是笑着的。 “阿玄我……” “黎焱，你要小心了，这个小朋友长得真好看，长大之后肯定比你好看多了，我怕我到时候移情别恋。”云玄摸了摸跑到黎焱跟前的孩子的头，“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 “黎炫。”黎炫眨巴着大眼睛，奶声奶气道。 “黎炫？”云玄看着黎炫软软萌萌的样子，心里一片柔软，仿佛看到了黎焱小时候的样子。 “是啊，黎炫，火玄炫。”锦翎走了过来，抱起黎炫指着云玄道：“小炫儿，这个呢就是你的爹爹。” 黎炫乐呵呵的喊了一声，“爹爹。” “锦翎？”云玄一惊，不知道锦翎这话是什么意思。 锦翎没有回答，转而对黎焱说：“我爹他们找你有要事商议，你先过去吧。”她把黎炫递了过去，“你把炫儿也一起带走吧。” 黎焱知道锦翎这是有话想和云玄单独说，他看了云玄一眼，后者轻轻点头后，他便往山谷中走去。 锦翎看向了云玄，笑着问道：“你觉得炫儿的名字好听吗？” 她又重复了一遍，“火玄炫。” 云玄自然知道这个名字暗藏的意味，愧疚道：“是黎焱取的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那无论是对锦翎还是对黎焱又或是对他都是一种伤害，他无地自容。 “不是呀。”锦翎的笑容甜美极了，像十来岁的小姑娘，“这名字是我取的，我把炫儿送给你做儿子好不好？” “锦翎！” “你不要动怒啊，我是认真的，我很抱歉生了炫儿，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但炫儿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孩子，只要你愿意，他就是你的亲生儿子。” “不得已？” “我、”锦翎说起了一件往事。 “六年前，沉风死而复生，生出的那些魔雾让我们措手不及，整个妖界迅速沦陷，妖族的一些首领生出了倒戈的念头，就连我们灵雀一族的几个长老也向我父王提议臣服于沉风，而且我父王也开始动摇了。黎焱根本不在乎什么高高在上的王位，他将守护妖界安宁当做自己的责任，他在乎的是整个妖界的安危。若沉风上位，妖界必定会沦为炼狱，我劝说父王不要中了沉风的圈套，可是没有什么效果。灵雀一族的地位不同凡响，若是我父王都倒戈了，那黎焱的处境会更加艰难。所以我对黎焱使了些手段，怀上了炫儿。有了炫儿后，灵雀一族念着下任妖王有一半流的是灵雀一族的血脉就会安心效忠于黎焱。” 她见云玄的脸色越发难看，连忙道：“我不喜欢黎焱的，你不要介意我和炫儿的存在，你们好不容易走到今天，不能因为我们而放弃。” “你、你们！”云玄在乎的根本不是锦翎和黎焱有了孩子，而是不能认同他们把一个孩子牵扯到这些是非恩怨中来，“你们把炫儿当做什么了？” 锦翎明白了云玄因何动怒后松了一口气，云玄不介意炫儿的存在就好，不然她的罪过可就大了。“我承认我想怀一个孩子的动机的确不单纯，可是炫儿出生后，我和黎焱从来没有想过要把他当成一颗棋子。就算我同意，黎焱也不会同意的，他得知我对他用计怀了孩子后动了大怒，可是也没有想过伤害这个孩子，他是真心喜欢炫儿的。” 云玄想到了黎炫，那孩子他也是喜欢的，“如此便好。” 锦翎继续道：“炫儿都喊你叫爹爹了，你收了他做儿子好不好？” “锦翎，你不必如此，你与黎焱本就是夫妻，有了孩子也无可厚非。至于我和他，我、”云玄说到此处的时候顿了顿，他本想说妖界恢复平静后他会离开，可是他答应了黎焱再也不会松开他的手。 “我不喜欢黎焱的，真的。”锦翎生怕云玄不相信，说话时一脸的认真，“我不是因为喜欢他才和他成亲，也不是因为喜欢他才和他生孩子，所以妖界平静下来后我会离开他的，因为并我不喜欢他，我比较喜欢像你这样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不如你别跟黎焱了，你跟我吧。” “锦翎！”云玄见锦翎越说越离谱了，连忙打断。 “好了好了，我开玩笑的，不过妖界战乱平定后，我一定要去找一个比你好看的人在一起。”锦翎眨眼一笑。 云玄见锦翎有意让话题不那么沉重，也打趣道：“那你还是放弃吧，这六界之中你再也找不到比我好看的人了。” “没想到你居然也会有那么自恋的时候。”锦翎忽然认真起来，看着云玄的眼睛道：“你与他，你们不该轻易言弃的。” 云玄心下一颤，“锦翎，谢谢你。” ☆、第 16 章 晚些时候，黎焱还在忙碌，云玄在山谷里漫无目的地走走看看，脑海里思绪万千。 “爹爹！” 云玄回过神时，黎炫已经扑进他怀里了，他把黎炫抱了起来，“炫儿，你不要这样叫我。” “为什么啊？” “因为……”云玄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但这声“爹爹”让他觉得很奇怪。 “不嘛，我就想这样叫。”黎炫在云玄怀里撒起了娇，“爹爹、爹爹，好不好嘛？” 云玄对撒娇向来没有什么抵抗力，更何况黎炫实在太可爱了，他没多久就败下阵来。反正就是一个称呼罢了，叫什么都无妨的。 “好。”云玄捏了捏黎炫肉嘟嘟的脸。 黎炫乐呵呵的笑着，随即一张小脸又垮了下来，“爹爹，父王是不是不喜欢我？” “怎么会，我们炫儿这样讨喜，他肯定喜欢的啊。” “那他为什么现在就要传位于我，做帝王可辛苦了。”黎炫苦着一张小脸，“我不是不想为父王分担，只是炫儿现在还小啊。” “现在传位于你？”云玄确认到，黎炫如今不过四岁，黎焱此举是何意？ “是啊，父王与朝臣商议时，我刚刚偷听到的。他说有一件事非得他去做，否则这次危机是过不去的，朝臣们极力劝阻，但他心意已决。” “炫儿，无论你父王他做了什么，你只要清楚的记得一点，那就是他很爱你。”云玄想了想继续道：“你父王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君王，你若是做了君王也要如此啊。” “嗯嗯，我知道了，爹爹我们回去吧，一会父王该找我们了。” 云玄蹲下来把黎焱放到了地上，“炫儿，我还有些事情要做，你先回去吧，我随后就到。” “那好吧，爹爹要快些噢。”黎炫说完，迈着小碎步跑开了。 黎炫离开后，云玄向后踉跄了一步，无需再掩藏的悲伤环绕着他整个人。 黎焱是有什么非得去做的事，才要把王位传于一个四岁大的孩子？难道不能把事情做完了再回来担任吗？所以黎焱是早就打算好做完这件事后就不回来了，或者说他知道他没机会回来了。 云玄突然什么都想明白了，六年前黎焱让他离开的原因不止是不想让他不受到伤害，黎焱在那时候就已经做好了要同沉风同归于尽的准备，所以才会狠心把他推开。 而现在之所以又会把他留在身边，是因为他来了妖界、还有他之前的经历让黎焱发现，把他推开，他会过得更加煎熬痛苦，所以就顺从了自己的心意，相守这最后的时光，然后……离开。 云玄握紧了双拳，指甲都嵌进了掌心里都毫不察觉，“黎焱，我不许你这么做，我不许。” “阿玄？”黎焱远远的便看见了站在湖边背影落寞的云玄，快步走了上去，握住了云玄的手。 “你忙完了？”云玄冲黎焱温和一笑，将心里的难受压了下去。他并不打算询问黎焱什么，就让这段相守的日子在暗潮汹涌里平静安稳的过下去，这是他们期盼了许多年的日子，至于那些暗处存在的东西就在暗处解决吧。 他所愿不多，就只有与黎焱相守这一件，所以他将拼尽全力去求这一个如愿以偿。 “嗯。”黎焱看着云玄，眼神温柔得能如同一池湖水，不愿移开哪怕一瞬。有些时候，有些人心里看一眼便少一眼的遗憾。 “你这样看着我干嘛？我脸上有字？”云玄迎上黎焱的目光，微微仰头靠近，两人的温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黎焱的额头抵在了云玄的额头上，让两人的距离更近了，“你脸上写着‘黎焱我特别特别爱你’，可明显了。” “自恋。”云玄笑着将双手环在了黎焱的脖子上，而后笑意渐渐收敛，认真的、近乎虔诚的道：“黎焱我特别特别爱你。” 黎焱轻吻云玄的嘴唇，“阿玄，我也特别特别特别爱你。” 云玄稍愣了片刻，将下巴抵在了黎焱的肩窝，眼眶有些红，“这还是你第一次说爱我呢。” 虽然他知道黎焱对他的爱，可是听到黎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还是有种想落泪的感觉，或许有些矫情，可更多的是释然，不管是有意还是无意、主动还是被动，他们这一路走来历经了太多，而这句话就好像宽恕了沿途而来的阴暗，他们像是回到了爱的原处又像是迎来了新的起点。 总之，他们相爱，从前如此、现在如此，今后亦然。 “阿玄……”黎焱不知道这一句“我爱你”对于云玄来说的意义这样重大，他觉得爱不该言之于口，该是要付诸行动才是，原来有时候把爱说出来也是一种爱，虽然他偷偷的又光明正大的说过这份爱。 黎焱偏头，贴着云玄后颈，“阿玄，我之前也说过的。” “嗯？是在我睡着或是昏迷的时候？” “不是，是在你很清醒的时候，而且你清清楚楚的听到了。” “啊？”云玄愈发不明白了，实在想不起黎焱什么时候说过。 黎焱把云玄搂得更紧了，他语气不重，却穿透了云玄的十数年的自始至终，其实他们很早之前就明白了：这份爱是禁锢也好、是孽缘也罢，他们都心甘情愿的沉沦。 黎焱说：“凤凰的一生，除了生死，只为挚爱而鸣。” 云玄用力的抱着黎焱，此刻他终是明白，黎焱的爱喧之于天地，又只为他一人呢喃。他欢喜至极，也难过至极，永远遥不可及，此刻便算是了。 接下来的那段时光平静又美好，他们或是漫步山林共享悠闲、相偎斜阳共赏晚霞，或是商讨制衡沉风的方法、携手危险之地清除魔雾，他们肆无忌惮的微笑、拥抱、亲吻，毫无顾忌的做他们想做的一切。即使彼此都知道这不过是风雨来前最后的平静，可是他们依旧深深贪恋这份可以相伴的漫长又短暂的时光。 对于未来啊，他们心有灵犀，心照不宣。 “黎焱，你帮我把脚踝上的绳子取下来吧。”云玄侧身躺在床上，撩拨着黎焱长长的睫毛。 黎焱睡眼惺忪，握住了云玄不安分的手，将人揽进了怀里嘟囔道：“乖，别闹，让我再睡会儿。” “黎焱、黎焱、黎焱……”云玄蹭到黎焱耳边，不厌其烦的一遍遍轻声喊着，见黎焱依旧睡得沉就起了坏心思，对着黎焱的耳朵又啃又咬。 “小祖宗啊，求求你让我再睡一会好不好？你乖一点，嗯？” “不好。” 黎焱见状干脆变成了小火球，红彤彤的一团钻进了云玄的怀里，哼哼唧唧的撒起了娇，“阿玄，我好累好困好可怜。” 云玄拎着黎焱的耳朵，把他从怀里揪了出来，黎焱圆乎乎的身子在云玄手指下晃啊晃啊，没一会就晃晕了，他扑腾着短小的四肢，睁开了水汪汪的大眼睛，看上去委屈巴巴。 “阿玄，我还想睡嘛。” 云玄用手指戳了戳黎焱毛茸茸圆滚滚的肚子，笑道：“你累不累啊？” “嗯嗯嗯。”黎焱迅速点了头，露出了自以为很可爱的表情，想博取云玄的同情，“可累了，所以你再让我睡一会吧。” 可惜这次云玄没有被黎焱可爱的外表蒙蔽，他掐了一把黎焱的脸，“现在知道累了？你昨晚折腾我的时候怎么不喊累？！” 黎焱算是明白云玄为什么那么生气了，不过“累”其实是不存在的，他就是想搂着阿玄再多睡会罢了。他讨好的说道：“我错了，求求我的温柔体贴又大度的阿玄原谅我吧。” “啧、”云玄把黎焱扔到了床尾，“不、原、谅！” “真的不原谅？”黎焱变成了人形，扑到了云玄身上，嘴唇贴近云玄的耳畔用暧昧的语气道：“其实我一点都不累，若是阿玄没有晕过去，我还可以做很久的。” “你！”云玄脸刷红，黎焱就是个无赖、流氓！他干嘛要给自己挖坑跳呢？他咬牙切齿道：“起、开！” “好好好、”黎焱倒是知道见好就收，点到为止就行，再继续说下去阿玄怕是要恼羞成怒了，那样可就不好哄了。“我这就起开，你不要生气，原谅我吧。” 云玄一把拽过黎焱的寝衣领口，“要我原谅你也可以，你帮我把脚踝上戴着的红绳给我取了。” 黎焱掀开了被子，云玄脚踝上的红绳红珠恍然入眼，“这戴着多好看啊，为什么要取下来？” “这哪里好看了？我感觉和戴在小狗狗脖子上的铃铛是一样的。” 黎焱：“……” “你就帮我取下来嘛，我现在可是神耶，不是什么不堪一击的小喽啰了，没有谁能伤害我的。而且我现在就呆在你身边，你会护着我的不是？要是谁伤了我，你就亲自去把他的魂魄捏碎了，左右也用不着这颗珠子了，还戴着着干嘛？”云玄见黎焱仍然不松口，继续说道：“我就是不想戴在脚踝上，你帮我取下来，我带在身上就好，我保证一定每时每刻都带着，好不好？夫君？” “小火火？小凤凤？嗯？” 黎焱无奈道：“我真拿你没办法。”他似是念了一个口诀，把珠子取了下来然后又放到云玄手中，“要时时刻刻带着，知不知道？” “嗯。”云玄吧嗒一口亲在了黎焱脸上，“好了，你继续睡觉吧。” 黎焱宠溺的揉了揉云玄的脑袋，“你这样一折腾我哪里还睡得着？时候也不早了，我和首领们还有些事情要商议，我就先起床了，你再睡会吧。” 云玄又在黎焱的脸上亲了一口，“好，我等你回来一起用午膳。” 虽然他们都已辟谷，可是能有一人相伴一日三餐，平平淡淡的度日又何尝不是一种幸福。 “嗯。” 黎焱离开后，云玄打开手掌，呆呆的看着静静躺在手心的红珠，万千思绪蔓延开来。 他从前只知道这颗珠子和黎焱息息相关，却不知道是哪一种关系。直到他飞升去了神界，为了查明月弦因何魔化，他查阅了一些妖界的古籍，却无意中知道了历代妖王一身双丹之事。 人有法晶可以习武修法，同样的，妖有妖丹储存着一身的修为，而所谓“一身双丹”就是指一个身体里有两颗妖丹，修炼时两颗妖丹里的修为的增进是对等的，也就是说持有者只要付出一份的努力就会有双份的收获，所以这也是历代妖王十分强大的原因。 黎焱百年前继位时的修为就是六界之中几乎无人能及的境界，这样强大的存在，即使后来他受了重伤，修为有所减退，却也不至于衰退如此之多，所以这颗血红珠子根本就是黎焱的一颗妖丹。 云玄吸了吸鼻子，握着珠子把手放在了心口处，黎焱用了一半的修为护着他，又把他护在身后自己去扛起一切，他做不到心安理得。 所以，这次就让他为黎焱做一件事吧。 ☆、第 17 章 午膳时，云玄对着一桌的菜尽发呆了。 “是没胃口吗？”黎焱舀了一碗汤递到云玄面前，“那先喝碗汤吧。” 云玄犹豫了一会，还是把事情告诉了黎焱，“黎焱，我想回神界一趟。” 黎焱夹菜的手顿了一会后，把菜放进了云玄的碗里，“为什么突然想回去？” “有些事情要处理，怎么这样一副表情？舍不得我啊？”云玄放下了碗筷，坐进了黎焱的怀里，像哄孩子一般道：“我很快就回来了，你乖乖的。” “阿玄，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云玄坦然道：“有啊。” 黎焱迅速追问道：“什么事？” “你也都说了是瞒着你了，既然说了是要瞒着了，怎么能说呢？” “这是什么逻辑？”黎焱捏了捏云玄的脸，“快告诉我，不然我会担心的。” “告诉你什么？我看上了神界俊逸非凡的上仙了？” “俊逸非凡？”黎焱眯起了眼睛，俯身脸都要压在云玄的脸上了，“任他如何俊逸，与我相较都是差远了，阿玄说是不是？” “是是是，都差远了差远了。”云玄顺势在黎焱的嘴唇上亲了一口，接着道：“就是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公事要处理，一直堆着让他们发现我在妖界就麻烦了，别担心，我去去就回。” 黎焱的神情有些落寞，“阿玄，我……” 云玄捂住了黎焱的嘴巴，他知道黎焱想说什么，如果不是需要对付沉风，黎焱一定会和他一起去神界，帮他把所有事情处理好，帮他把违背了天规的事摆平。即使黎焱还不知道他违背了天规这件事，不然肯定不会是这样的反应，所以他不能把这件事告诉黎焱。 这件事他应该自己解决，也可以自己解决。 “真的没事吗？” “真的没事。” “嗯，那好，你去吧。”黎焱蹭着云玄的脸，看上去像是被抛弃了一般，可怜巴巴的。 云玄看着黎焱的样子，忍俊不禁道：“好了，我会想你的，你乖一点。” “每时每刻都要想。” “好。” 两日后，神界。 云玄刚回到神界就遇到了明清上仙，后者道骨仙风看着云玄叹了一口气，“你最终还是回来了。” 云玄淡淡一笑，“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明清摇了摇头，“只要你想，你是可以躲一世的。” 前些日子天帝突然说要召见所有新飞升的神仙，他知云玄不在神界也恰恰知道云玄的所在，于是前往妖界寻人，想让云玄先前往神界面见天帝，把这一关过了再偷偷回妖界也不迟。 可是他没有想到，云玄拒绝了。 云玄不置可否，只要他想，他的确可以躲一世，不必受那堕仙成魔的痛苦，可是他不想。他私下苍澜净化月弦便已经触犯了天规，然后他又插手妖界之事算罪加一等，更何况他还想帮妖界彻底清除魔雾。 最后这一件事他想做，也会做，只是却不能以神的身份去做。他知一处一处的净化终究是治标不治本，所以他这次打算同时净化整个妖界，之后再与黎焱联手除去沉风，如此便可解妖界如今的困局。 只是净化整个妖界的动静太大，一定会惊动神界，而净化之法一但实施中途就不能被打断，所以与其在他施法时被天帝打断责罚，倒不如他自己先把这责罚领了。 云玄早已做好了决定，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犹豫的，他对明清道：“走吧。” 清明微微皱眉想要再说些什么，终究是什么也没有说出口，随着云玄走到了往天帝所在的宫殿走去。 妖界。 “黎焱，我求你了，你不要这样做，好不好？”锦翎激动的拉住了黎焱的手腕，神情悲怆。 黎焱收回了看向天边的眼神，也敛去了满眼留恋不舍，他缓缓道：“锦翎，我必须去做。” “不行，一定还有其他办法的，我们再想想其他办法！”锦翎痛苦的看向黎焱，“黎焱，你听到没有！” “锦翎，好好生活。”黎焱拿开了锦翎拉着他的手，浅浅的笑着，“没有其他办法了，这是千万年难遇的机会，我必须抓住这个机会，我必须去做，这是……我的责任。” 锦翎摇着头，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肆意流淌，“不！你想想炫儿你想想云玄！” 黎焱闭上了眼睛，“来人，把王后带下去，妖界恢复平静之前不许放她出来。” “黎焱！” 锦翎被带远之后，黎焱才缓缓睁开眼睛，看向了湛蓝澄明的天空，稀稀疏疏的云层里闪着一颗即使是在艳阳高照的白天也无比明亮的星星，恍如一颗小太阳。 这件事，他非得现在做不可，非得这样做不可。 “阿玄，对不起。” 云玄正直的站着，坦然的看向坐在高处一脸威严的天帝。 “云玄，你可知罪？” “天帝，请动手吧。” “云玄，还请三思啊。”明清喊住了云玄，这般的干脆利落，他甚至开始怀疑云玄是不知道堕仙成魔究竟有多可怕才会这样坦然自若。 云玄早已经想好了，只是对明清道了声“多谢”后，又看向了天帝。 天帝稍稍一愣，深深地看了云玄一眼，“好。” 这一刑罚的威力可比天雷劫可怕得多，那一瞬似是天塌地陷，仿佛足以吞灭一切的力量朝云玄涌来，黑云盘旋、金光闪现下的云玄背脊依旧挺直，即便他的额头已经满布汗水。 天帝缓缓闭上了眼睛，抬起的手用力往下一压，就在那一刻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本来云玄应该被金光笼罩承受非人的痛苦，然后额间生出一枚黑色的印记，便算是堕仙成魔了。可那一刻突然闪现的红光与金光碰撞在一起，金光似乎还落了下风。 光芒散尽，云玄额间生出了一枚红色的印记，已堕仙未成魔，不受天规束缚、不承魔化痛苦。 天帝缓缓吐出两个字：“妖丹？”随后神情似笑非笑的拂袖离开。 云玄半跪着撑在地上，目光落到了静静躺在地面上的一颗带了裂痕的红珠上，明明是伸手就能触碰到的距离，他却用了跨越了千山万水的力量才捡起了那颗红珠。 手和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着，思绪铺天盖地而来，却什么也没能抓住，脑海里顿时一片空白。 怎么会？怎么会…… “怎么会这样，我明明、我明明……”云玄低声自语，将红珠紧紧的握在手心，“黎焱，黎焱……黎焱！” 他来神界之前明明就偷偷把这颗红珠放在黎焱身上了，这珠子怎么会在他身上？ 所以这一切只有一个解释：黎焱知道他回神界所为何事，也知道他回神界是来领罚的，所以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把这颗威力巨大的妖丹放回他身上，以此来抵挡魔化的惩罚。 黎焱用了一半的修为免了他永世苦楚，赠他一世自由。 可是，如果黎焱知道他要自愿回神界领罚，那么也一定知道他为什么要领罚。但黎焱没有阻止他，这就证明黎焱只是想借此机会还他自由之身，没有想过让他帮忙清除魔雾。 因为他们都知道，即使他一次性清除了妖界如今散布的魔雾，也不能一劳永逸。沉风重生后便是生而不灭，那么魔雾就同样会消而重现，只是消失一段时间也是好的。他想着：他可以待魔雾重现又将其除之，如此周而复始也算是能还妖界一个平静。 黎焱为什么明明知道他想做什么却装作不知道？难道黎焱已经想到了彻底解决问题的办法了？可是如果有解决的办法为什么要瞒着他？ 瞒着他……有一个似是而非的念头在他的脑海里闪过。 云玄不敢再往下想了，发了疯一般往妖界而去。 黎焱，我会恨你的，我会恨你的！ 我会恨你的…… 云玄抵达妖界时，天明地青，魔雾消失殆尽，没有一丁点存在过的痕迹，妖界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是，太静了，四下没有一点声音，安静得压抑又可怕。 “黎焱！”云玄冲进了山谷里，跌跌撞撞的寻遍了可能会有黎焱身影的每一个角落，可最终却一无所获。 “云玄。”锦翎走到了失魂落魄的云玄身边，她亦满脸空洞憔悴，仿若一具行尸走肉。 云玄拉住了锦翎的胳膊，仿佛拉着一棵救命稻草，有些语无伦次，“黎焱，锦翎，黎焱呢，去哪了？黎焱他、” “他……离开了。”锦翎将一封信递给了云玄，“这是他留给你的。” 云玄颤颤巍巍的接过信，甚至没有勇气去看信封上写了什么，“离开？” 锦翎知道接下来的话有多么难以让人接受，但云玄迟早要知道的，“是，离开，再也不会回来了。” “天明星现、熠熠光辉同比太阳之时，时间和空间错乱。沉风想要自爆毁了整个妖界，黎焱为了永绝后患设计擒下沉风，又把散布在妖界各处的魔雾全部引入他的体内，打开了不知名的通道，与魔雾、沉风一起消失在了通道之中。那一刻时空错乱，那通道是通往何处的不得而知，也许他们去了六界之外，也许他们永远留在了时间的某一刻，也许在进入通道的那一瞬就彻底消失了……总之他离开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锦翎，你别闹了，怎么会再也不回来呢？怎么会、怎么会！”云玄往后退了几步，“你是不是和黎焱一起来骗我的，黎焱就是个骗子，骗子……” “云玄！”锦翎几近撕心裂肺的喊道，“你不要再自己骗自己了，黎焱离开了，连同沉风一起消失在六界所有的时间和空间之中，再也不会回来了，再也不会！” “锦翎！他没有消失，他会回来的！他会回来的……”云玄跌坐在地上，紧紧的握着手里的红珠，喃喃着同一句话： “他会回来的。” 黎焱，你答应过我的，你答应过我只要我需要你，你就一定会在我身边的，你答应过我会等我回来的，你答应过我会和我永远在一起的，你答应过我的…… “阿玄……” 昨日，在凤鸣声里他没能听清楚黎焱说了什么，如今他想起来了。 斜阳红霞，青山翠木，芬芳晚风，真的一点都不像诀别的场面，可那的确是他们相处的最后一段时光。 “阿玄，我舍不得。”黎焱把云玄紧紧的拥进怀中，这句话像是用尽了他毕生的勇气和一身的力气。 黎焱话里有话，可惜云玄只听出了表面的一层，云玄的手环在黎焱腰间，下巴抵在他的肩窝处，“我也舍不得，我就离开一两日，很快就回来了，等我回来，我们就再也不分开了、” “日后，我不做神仙了，你也不要做妖王了，我们去人间吧，无所顾忌的相守一生，好不好？” 久久无言，黎焱内心苦苦挣扎，嘴唇微颤、终究还是说了一句：“好。” 无边霞光下，有凤凰展翅盘旋，流光溢彩里凤鸣声长鸣不歇，低吟浅唱、绵长婉转，悦耳动听，似祈愿、似长哀、似缱绻不舍、似深情不绝…… 吾爱亲启。 云玄轻轻摩挲着那一纸信笺，一滴泪水落在了信封上，晕开了一寸墨痕，他将信护在心口处。泪雾模糊了昨日种种，却是清晰了一点：原来凤鸣声里，夹带着的是一句， “阿玄，永别了。” ☆、第 18 章 吾爱云玄： 提笔思君，见信如面。 阿玄，这几日我时常会想起与你在人间的那段时光，二十一年的时间弹指一挥间，初见恍如隔世却又仿若昨日。 我还清楚的记得初遇你之时发生的种种，那时你才十二、三岁，不过半大少年。我觉得你十分有趣，便想着留在你身边疗伤，还能有个伴取个乐也不错，这一呆啊就是好几年，若不是那夜突然化为人形，我都要以为我就是你的灵兽小火球了。 我不善文词藻赋，那夜相视一眼却也能描摹成诗，少年眼眸藏着葳蕤青川、浩瀚星辰，一眼万年，经年辗转，见你笑靥一面，沦陷了风月，沦陷了从前，沦陷了我的余生。 妖王黎焱桀骜不驯、自视甚高，身上最先拥有的品质就是担当，从我出生的那一刻开始身上就背负着许多责任，我习以为常、不觉疲累。可是你却让我体会到了被担当，被视为责任的感受，那一刻我甚至想放下所有的责任，留在你身边只做一个人的小火球，只做你一个人的黎焱。 “世事无趣、世间无趣。”曾是我一度的认知，但是你的出现改变了我的这一认知，世事趣味横生，你是世事；世间锦绣倾城，你是世间。得你相伴的几度寒来暑往里春花秋月、夏蝉冬雪、草木荣枯、日昃月满……都美好得不可方物。阿玄，谢谢你出现在我的世界里，给我几千年日复一日漫长而又孤寂无趣的岁月画下了句点。 人间相伴的那五年是我此生最美好的经历，美好到我不忍去想后来的光阴，不想让回忆的色彩随着时间的流逝变淡变暗，我想留住那时的炙热鲜活、你的炙热鲜活。我很愧疚不能留住那时的美好，还亲手将你推入了无尽深渊。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我不确定我会不会做出不一样的选择，但我想我会再自私一点，将你牢牢锁在身边，拼命护你安然，会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你爱也好恨也罢，我所求的不过一个你无恙；如果时间可以延续，我确定我会如你所愿亦如我所愿，放下一切与你信步天下，无所顾忌的相守一生……可惜这个“如果”我求不到了。 十数年的爱恨纠缠，一面惊鸿、一顾情深、一朝梦魇、一夜深渊，一生沦陷……是非对错已经言不清、道不明，却是明白了原来我此生所愿，不过是我的阿玄一如当初明媚少年，笑眼盈盈、声音清浅唤一声“黎焱”。 阿玄，我此生最大的幸运是我真的成了你的黎焱，最大的遗憾是我不只是你一个人的黎焱……对不起，对你许下了很多承诺，可我却要一一食言了。此举我心不忍，却又无可奈何……我此一去，重逢无期，愿你能释怀、忘却，如果可以便当这二十一年如大梦一场，一朝梦醒，前尘旧梦随风消散，往后无我亦能欢度余生。 阿玄，一直忘了告诉你：我也很喜欢雪景，想与你执手并肩于大雪纷飞里，看你眉眼梢弯、勾唇浅笑，同你风雪落满头、相偎至白首。只是很遗憾，那场约定的初雪我已没有机会兑现了，那些亏欠也没机会一一偿还，只愿往后经年的风雪，能落在你鬓角发间，替我去赴那场：永远。 阿玄，纵此生有尽，思挚爱无涯…… 夫：黎焱 ☆、第 19 章 吾爱黎焱： 寄情于笔，墨诉相思。 黎焱，我可以释怀，但绝不会忘却。重逢无期吗？我不相信。你说“前尘旧梦随风消散”，我就当做你散落于风，风拂万物，我便去追寻万物。我愿行遍世间，与你时时重逢。 这些年，我走过了很多地方，看过了很多风景也经历了很多事情。 妖界已经恢复了平静，炫儿也继承了你的位置，他是个好孩子也会是个好帝王，我和锦翎也会尽心辅佐于他，相信不久的将来他就能独当一面，真正的君临天下。苍澜也无事，我已经决定了重建无境派了，如今只待苍澜现世，招收新弟子就能落实下来……我一切都好，除了很想你。 近几年，神族突然向妖族发难，这一战打破了妖界维持了三百多年的平静，我正在安排无境派上下事宜，过几日就会前往妖界。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全力助炫儿与神族对抗到底，一定会再还妖界一个安稳平静。 神族紧紧相逼，天帝明坤视妖族为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看来妖界这次是有一场持久战要打了。神族来势汹汹，妖界的情况不容乐观。但好在如今妖界上下团结一心，皆听命于炫儿。近日，炫儿又得了黎霆这样一名大将，我对他不甚了解，但听闻他实力不容小觑。这样一来，取得最后的胜利又添了一分胜算。 黎焱，战争发生了些意外，妖界如今处于下风，隐隐有落败之势。但也并非毫无反转之机，炫儿已经有了计策，商议时我觉得此计可行，或能将神族击退。如今妖界处于风雨飘摇之中，妖族深受神族的迫害，我想多做些什么减轻他们的苦楚，却是有心无力。 我与神族交战时，不小心被神器所伤，你放心，是轻伤，不碍事的。这一伤倒是让我记起月弦来了，同样是神器或许月弦能派上用场，我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吧。 回苍澜之前我在崖底救下了一个小兔妖，她伤得很重，我便将她带回了苍澜。后来得知小兔妖名唤风颂，因族人都被神族所杀，满心的仇恨。只是在我看来，她不过是一个小女娃，不应该背负如此沉重的仇恨，所以在征得她的同意后，我把她留在了苍澜做了门派的六长老，希望她能慢慢放下那些仇恨，好好生活。 我想去人间一趟，如今妖族与神族还在僵持不下，我本不应该离开的。可是人间近几日天生异象，我要去看看……或许能寻得一些机缘。 我在人间游历了几年后，人间的确是出现了空间异动，只是却不是“天明星现”的时间与空间的错乱，不过没关系，我相信始终有一日我能等到的。 此去人间，我收了一个徒弟，给他取名为长悦，这孩子心性有些偏激固执，到如今我也不知道收他为徒是对是错。但既然已经做了他的师尊，我必定会好好教导。 神族阴狠，妖族又一次落败，炫儿见族人受苦便起了与坤同归于尽之心，被我与锦翎制止了，我们一起教导了他一番，他也意识到了自己的莽撞，现在已经沉下心来好好应战了。只是我这次回来却不见黎霆的踪迹，炫儿对此的回答也模棱两可，不知为何，我始终觉得有些不安。 我又收了一个徒弟，是在回苍澜处理要事时遇到的，他叫黎欢，是黎霆和神女矜妍的儿子，这背后是一段孽缘……黎霆行事之初我不知情也无法阻止，终究还是出了错。 矜妍改变了堕仙成魔的枷锁后转移到了黎欢身上，她这是想毁了这孩子的一生！我想帮帮这孩子，只是此枷锁解无可解。为了让他不那么痛苦，我封印了他的记忆并给他改名为黎长歌，希望我这样做能让他好好的过完这一生。 炫儿赢了明坤，明坤挑起的这一场不义之战最终以他的陨落告终，两族之战已经平息，只是其中的恩恩怨怨怕是没那么容易终了。 在炫儿的努力下，妖界逐渐回归正轨，一派欣欣向荣之象。锦翎去了人间，听炫儿说锦翎是遇到了她的真命天子，在人间流连忘返，已经许久没有回妖界了。我也已经回了苍澜，教两个徒弟习字修法，有他们的陪伴，这漫长的日子也就没有那么难熬了。 苍澜重现于世，我让长悦和长歌前往人间游玩，自己则前往冥界，可这次行程唯一的收获就是幽冥帝珍藏的酒不错……黎焱，你说你是不是故意藏着不愿见我的？我告诉你，再这样下去我可就生气了，是你变成小火球撒娇也哄不好的那种。 我真会生气的，你出来见我好不好？ …… 人间一游，长歌带回了一个徒弟，取名为黎梨，不得不说长歌就取名这事没得到我的真传。我虽看出这小梨是妖，却没看出他到底是什么妖。不过话说回来，我当年也没看出你是什么妖，所以这小梨有可能也是只凤凰？那若同样是凤凰的话，他可长得比你好看多了。 如果你还在我身边，听到这话，一定会迅速反驳我的吧，或许还要死缠烂打一番，非要我承认你无人能及才肯罢休……黎焱，在我心中你无人能及，所以你回来好不好？ 黎焱，苍澜出现了危机，我要闭关了，这次可能要闭关很多年，所以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这封信不会再增添新的内容了，等苍澜的危机过去，我会继续写的。 也许这封信我还会继续写很多年，直到你回到我身边，我希望信的落款是我们一起写上去的…… 黎焱，我出关了，是长歌和小梨出了事。他们相爱了，可是长歌枷锁未解，他们不得不分开，我是真心希望他们能好好在一起，但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长悦随之出了事，我没能让他放弃飞升，也没能及时让他看清自己的心，才让他一步错，步步错。 为什么我的徒弟的情路都走的这样曲折艰难，若情路坎坷也是一种师徒传承，或许我不该收徒弟的。 黎焱，我现在很难过。 离苍澜危机来临之际越来越近了，我却还没有找到万无一失的解决之法，我不想看着苍澜就这样毁于一旦。我该怎么办？ 黎焱，长歌用魂飞魄散的代价换来了苍澜的平安无事，我本来是有机会阻止他的，在他产生这个念头的时候我就应该有所警惕的。可是我低估了长歌对那道枷锁的怨念，也低估了他对小梨的感情。 长歌刚离开的那段时间，我心如死灰，甚至不敢续写这封信，这会让我清楚的感受到别离的痛苦、一遍遍又一遍。黎焱，我真的禁不起这样的生离死别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小梨，也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他也并不想见人，所以我没有去打扰他。 黎焱，我也想离开了，可是我怕我一走，你就回来找我了，我不想让你找不到我、我不忍，寻找和等待太痛苦了，这些痛苦我一人承受就好了，我不忍让你经历。 三百年的时间有多久呢？三百年就三百个冬天、三百个初雪，很久很久了。小梨用三百年等到了长歌，真好。 黎焱，我等了三个三百年了，经历了九百多次的独立初雪空白头，我什么时候才能等到你……你欠我的初雪，什么时候才能还？ 你会还的，一定会的，我相信你。 或许你现在就在某个不知名的空间，在某个不知名的时间，或许你就在我的身边，只是我看不见你，或许你就停留在了时间的下一刻，只是我还未触及。时空错乱吗？那我便等下一个时空错乱……我相信你一定会回来的，一定。 回来只做我一个人的黎焱。 你说：“纵此生有尽，思挚爱无涯……” 便是答应了要一直一直想着我的，这一次我不许食言，不许。 黎焱，我很想你，每时每刻，绵绵无绝……黎焱、黎焱，黎焱，我在唤你，你可有听到？ ☆、尾声 白雪漫天飞舞着，一道略为消瘦的身影立在雪中，他一袭红衣如火，额间红印似焰，那一刻，红色该是这世间最凄美的颜色了。 黎长歌远远的看着，便觉得心疼，他不忍打破此景之美，却又毫不犹豫走进，因为此景之凄。 “师尊，今日是除夕，小梨在云涧做了一大桌菜，长悦和风颂也在，你随我过去同我们一起守岁吧。” 云玄收回了落在远方的目光，抬手轻轻掸落黎长歌肩上的积雪，“长歌，我就不过去了。” “师尊，你都多少年没有和我们一起守岁了？你就同我过去吧，你……”黎长歌还想再劝，云玄的一句话便让他微愣，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云玄说：“长歌，下雪了。” “师尊……雪每年都会下的。”黎长歌犹豫了一会还是说到，他看着落在云玄发间、身上薄薄一层的积雪，想伸手掸去，可是却不知该从何下手。 “是啊，雪每年都会下的。”云玄淡淡一笑，“长歌，你先回去吧，我想再呆会，晚些时候会去云涧。” 明明云玄是答应了，可黎长歌却高兴不起来，反而愈发难过了，他微微点头，“好。” 黎长歌走远后又回头望了一眼，缥缥缈缈的洁白里，那抹红色已经看得不太真切了。 云玄伸出手接住了几片飘落的雪花，白色的雪花落到了手掌里静静躺着的一颗红色珠子上，红白相衬……他合上手掌的同时缓缓闭上了眼睛，倾听着耳边细碎的风吹雪鸣，呢喃道：“黎焱，又下雪了。” 无人再言语，唯有岁月邀风雪作答，风吹雪落声似凤鸣，凤归长鸣声如风雪。纯白无暇里，喧嚣落尽时，风吹雪堪消，凤鸣声未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