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不归/作者:千苒君笑』 『状态:已完结』 『内容简介: 她被暴君夺去清白、毁掉一生,最终战死在城门。 她告诉自己,倘若重来,定要血债血偿。 没想到,她居然重生回到了十年前。这下好玩了,仇人她一个个都还记得,但是其他嘛……却两眼一抹黑。 前两天遇到强盗,有个男子出现救她一命。她见他长得不错,就对他吹了声口哨。 这天又在屋檐下碰到了,他简练有力地说了一句:“我是你二哥。” 已完结作品:《千秋我为凰》 』 ------章节内容开始------- 第001章 大魏皇后 敖辛做了十年的大魏皇后。 十年前,皇室主动与敖辛的父亲威远侯联姻被拒后,便以贺太后生辰为由,诏各路诸侯将相回朝贺寿。 敖辛在宫宴上饮过妹妹琬儿递来的一杯酒,随后就不省人事,趁着人多混乱之际,被带去了偏殿。 那夜,偏殿外灯火嫣然,一片安静,隐约可听见宫宴殿上传来的热闹喧哗之声。 敖辛晕晕沉沉,躺在偌大的床上。琬儿不住晃着她的皓腕,试探着问:“姐姐,你有没有事?” 直到偏殿的门打开,明黄的衣角浮动,是魏帝来到她的床前。 魏帝居高临下地看了敖辛一眼,随后弯下身,径直动手撕了她身上的衣裙,冰凉的空气让她顿时清醒了两分,却见琬儿早有防备地抽下发带,把她的手腕绑在那雕花床柱子上。 敖辛用力挣扎,“放开我!” 琬儿娇娇柔柔地道:“姐姐也别怪我,龙恩浩荡,能得皇上恩宠一夜,不知是姐姐几世修来的福分。” 魏帝一句话不说,将她的衣裳撕个精光。满地都是那衣料布帛的碎片。 不管敖辛如何挣扎,挣得床柱摇摇晃动,手腕上的红痕清晰可怖,但她就是逃脱不了。 琬儿在旁静静地冷眼旁观着。 敖辛侧头看着她,眼里破碎的光绝望而悲戚:“琬儿,救我……” 琬儿嘴角勾起一抹讥诮,道:“好不容易把你弄来皇上的床上,如何能轻易放了你?” 话一落,魏帝再不耽搁,除去身上龙袍,便压在敖辛身上。 女子的身体十分美好,魏帝冷酷肆意地揉弄敖辛的身子。 敖辛发疯一般踢打挣扎。眼看着绑着她的发带松散了去,琬儿见状生怕她逃了,或者闹出什么动静,连忙上前死死摁住敖辛的双手。 魏帝没多说什么,尽管不绑着敖辛,她从自己身下逃跑的机会也十分渺茫,但还是满意琬儿的尽心尽力。 魏帝耐心尽失,扼住敖辛的脖子,冷冽地朝她笑,道:“你以为,你跑得掉?” 说罢,健硕有力的双腿顶开敖辛的腿,对准了她,下一刻便狠狠杀了进去,没有丝毫怜惜和犹豫,将她彻底贯穿。 敖辛疼得叫不出声,只余下眼角泪光,扑朔迷离。 对于魏帝来说,做不做前戏无所谓,他要的是敖辛的身子,要的是她的清白。 如果她听话一些,可能还没有这么大的苦头吃。可她偏偏不听话。 魏帝便对她毫不留情,任她在自己身下,犹如风中残烛般,随自己尽情尽兴地糟蹋索取。 第二日,她以醉酒为借口勾引魏帝,爬上魏帝龙床、行无耻放荡之事在各路前来贺寿的诸侯之间传开。 敖辛成了众人不耻和唾骂的对象。 而这时魏帝成了宅心仁厚的那一个,愿意既往不咎,并迎娶敖辛,迎为大魏的皇后。 当时的大魏,诸侯崛起、群雄纷争,皇室威严已名存实亡。 敖辛十分清楚,魏帝用这样的手段得到她的目的只有一个——她是徽州威远侯唯一的嫡女,而威远侯手里握有四十万重兵。 她就这样做了魏国的皇后,那四十万军队也终将会被收归魏帝所有。 敖辛年轻,那个时候约莫十五六岁的光景,刚刚及笄。她不如琬儿那般娇娇柔柔,反倒有一种倔强韧性的美丽。 敖辛越是冷淡,魏帝便越是想要彻底征服她,直到她肯求饶为止。 只要魏帝兴起,随时都能撕扯掉敖辛身上那隆重华丽的皇后宫袍,不顾场合和身份,不给她留任何颜面,也没有任何温柔的前戏,径直粗暴地碾碎她。 敖辛虽没有很强硬的功夫,但她也从小随威远侯耳濡目染,她的身体和她的性子一样充满了韧性。 魏帝丝毫不担心会玩坏她,她也从来不曾求饶过。 再者若是能让敖辛怀上子嗣,那也是好事一桩——威远侯总不见得不扶持自己的亲外孙。 只可惜一个年头过去了,敖辛的肚子里却毫无动静。魏帝对她的那点新鲜感也消磨殆尽,十分厌烦她那副面无表情、无所在乎的样子。 第二个年头,琬儿进了宫。 她一进宫便被封为贵妃,与魏帝十分恩爱。 后来敖辛才知道,琬儿进宫封妃,是她帮助魏帝一起来陷害自己所得到的报酬。 琬儿是旁支庶出,她若是不努力成为人上人,在徽州那个偏远的地方就只能嫁个不好不坏的人家,然后平淡无波地过一辈子,永远无法超过敖辛的这位嫡堂姐。 那不是琬儿想要的生活。她想要飞上枝头做凤凰。 琬儿很能服侍人,讨魏帝欢心。 自她进宫以后,几乎是宠冠六宫。 后来她有身孕,魏帝十分欢喜,千百个呵护疼爱。 她腹中的孩子虽不是威远侯的嫡传后人,可好歹也是敖家之后。皇后无所出,有了这个子嗣在手,相信威远侯无论如何也会帮衬几分。 这日,琬儿在湖边亭与敖辛相遇。 彼时琬儿一身华服裙裾,美艳动人,眉梢挂着笑意,整个人容光焕发。她身后簇拥着一大群宫人,举手投足皆有人伺候。 “姐姐。”琬儿挡住了敖辛的去路,低头抚着自己的肚子,婉柔笑道:“你我姐妹俩已经好久没叙旧了。” 敖辛一看见她,就不由得想起那天晚上,琬儿帮着魏帝来凌辱她的场景。 到底是什么样的姐妹情分,才能使得她做出那样的事。 敖辛手指泛凉,微微收紧,最终还是忍下了,不打算理会琬儿,径直从她身边走过。 琬儿便又移身挡在了旁边,上下打量着敖辛,嘴角的笑容发冷:“还真把自己当皇后了?呵,不过是个被皇上玩腻了的摆设罢了。” 敖辛抬头定定地看着她,道:“那他怎么没封你做皇后?有我这个摆设放在这里,怕是你永远都无法坐上这个位置。不仅你是庶出,将来你的孩子也是庶出。” 敖辛踩到了琬儿的痛处,琬儿脸色变了变,笑容有两分扭曲:“我是庶出又怎么样,现在不是照样把你踩得死死的吗?你只是皇上泄欲的工具,皇上冲你发泄时,你一定非常痛苦吧?毕竟我也曾是亲眼所见的,啧啧,被凌辱得浑身上下无一处完好,与残花败柳无异。” 那就是敖辛人生里的一场噩梦,永远都不想再提起。可偏偏,琬儿要以撕开她的伤疤为乐。 第002章 死了还更舒坦一些 琬儿掩了掩嘴,看着敖辛发白的面色,又得意道:“皇上对我却是极尽温柔宠爱,想必你也从来都没体会过那是什么滋味。” 琬儿还道:“幸好你这个人冥顽不灵、又油盐不进,皇上强要了你的身子,你一辈子都不可能原谅他。可但凡你要是懂得曲意逢迎一点,在我还没进宫的这一两年里讨好皇上,可能也就没我什么事了。可惜我太了解你了敖辛。” 敖辛眼眶微红,低低道:“我从来没和你争,你想做贵妃、想做皇后,那是你的事,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 琬儿笑容里带着怨恨道:“就因为你是嫡女啊,要是没有你,我一个旁支庶女,威远侯又不是我亲爹,只是我叔叔,就算我进宫,能当上贵妃当上皇后吗!皇上能重视我宠爱我吗! “姐姐,亏得有你啊,皇上对你有多坏,就会对我有多好。也亏得有你这么不识抬举,在我进宫前你没能让皇上喜欢你,甚至连个一子半女都没有,那往后就更加不会有可能了!你只是皇上穿过不要了的破鞋!” 敖辛闭了闭眼,手有些发抖。 然琬儿却继续往她的心上扎针:“你我心知肚明,皇上要你,只是因为你爹手里的兵权。等皇上把兵权收回来了,你爹和你也就丝毫没有什么价值了。你爹的兵权,敖家的势力,都将用来给我和我肚里的孩儿锦上添花,你以为你这空壳皇后又能做多久呢?到时候说不定你还得求着,给你爹留一具全尸……” 琬儿脸上明艳的笑意太过刺眼。 敖辛忍无可忍。她的这一生,都毁在了这个女人手上,一切都是拜这个女人所赐! 敖辛最后悔的一件事,便是把琬儿当做亲生的妹妹,待她真心的好。 琬儿话还没说完,便被“啪”地一声脆响打断了去,震人耳膜。 敖辛落在琬儿脸上的那一掌掴,几乎用尽了所有力气,堆积着这两年来所有隐忍,统统撒在她脸上。 琬儿身子顿时扑倒在亭中的石桌上,捂着脸惨叫一声。散乱的发丝垂下,依稀遮住嘴角漾开的瘆人的笑意,她伏着桌面,抖动着肩膀嘶哑道:“敖辛,你敢谋害皇嗣,这下子你该永无翻身之日了。” 那石桌一角,恰恰磕在了琬儿的肚子上。 敖辛明知道琬儿来者不善,就算她什么都不做,琬儿也照样会磕到肚子。但这一巴掌,是她打得最痛快的一巴掌。 继而宫人大乱,搀扶的赶紧上前搀扶,去禀报的立刻去禀报。 当魏帝匆匆赶来时,琬儿已脸色苍白,汗如雨滴。他震怒地把琬儿抱在怀里,琬儿轻颤着毫无血色的唇喃喃哭道:“皇上,我们的孩子……我没有恶意的,我只是想劝劝姐姐,想让姐姐与皇上和睦相处……” 魏帝看着她一边红肿起来的脸颊,上面还残留着五指印,再看向敖辛的眼神,阴冷可怕如猛鬼一般。 待琬儿安顿下来,有太医寸步不离地诊治,敖辛已被宫人押至冷殿。 魏帝不由分说,亦是用了最大的力道,猛地扇了敖辛一巴掌,把她掀趴在地上。魏帝站在她身前,咬牙切齿地道:“你自己生不出来,如今还想谋害朕的皇子!敖辛,琬儿所受的痛,朕要加地偿还在你身上!朕会让你追悔莫及!” 随后他就叫了两个宫人,左右开弓地扇了敖辛一百个耳光。 她脸颊高高肿起,几乎辨认不出本来模样。耳朵里,殷红的血迹缓缓淌出,一直嗡嗡的,像有无数只苍蝇在她耳朵里乱飞。 琬儿说肚子疼,魏帝便给敖辛灌药,让她也体会一下疼得死去活来的痛苦。她蜷缩在地上,浑身被冷汗湿透,裙底沁出温热的血迹。 敖辛看见那血迹,没有哭,反而笑。 这样也好。她每次都有服用避子药,就怕自己有什么意外。现在好了,连意外也没有了。 琬儿说害怕敖辛再打她,魏帝便折断了敖辛打人的那只手,又命太医接上,接上又折断,再接上,如此反反复复,一逢下雨天,便疼入骨髓。 再疼,在魏帝面前她都没掉过一滴眼泪。她脸上的笑容因为疼痛而扭曲,对魏帝道:“有本事你杀了我啊。” 死了还是活着,对于她来说都没什么区别。或者死了还更舒坦一些。 魏帝咬牙切齿道:“不觉得生不如死才更有趣吗?” 若问她悔吗?敖辛想她应该是有点后悔的,她不该只打了琬儿一巴掌,她应该把琬儿推下湖里淹死的! 第四个年头,琬儿又有了身孕。 而敖辛的耳疾、手疾,却再难以治愈。 琬儿先后替魏帝生下一双儿女,除了没有皇后之名,待遇更胜皇后。 那四十万兵权收回到魏帝的手上,在那十年里,大魏表面上安然无恙。而兵力国力却在日渐耗损,终难以为继。 后来便是群雄争霸,战乱纷争不绝。 最终威远侯战死在沙场上。再没有人能护得住敖辛的生死。 敖辛捧着父亲的带血盔甲凄厉大哭。 可琬儿却告诉魏帝,敖辛从小得威远侯培养,熟读兵书,深谙兵法谋略之道,又是敖家将门之后,带领敖家军很能服众,不如让她去带兵打仗,上阵杀敌。 那战场上刀剑无眼,稍有不慎,便马革裹尸、不得好死。 敖辛唯一剩下的利用价值,便是她姓敖。 魏帝下旨时,从敖辛手上取走了皇后凤印,将一枚沉重的将印放在了敖辛的手上。他微曲下身,在敖辛的耳边道:“威远侯新亡,你若是不好好表现,朕便让人肢解了他的尸首,把他浑身上下的骨头都一根根拆下来,拿去喂狗,让他死都不得超生。” 敖辛有耳疾,听力十分不好。 然魏帝贴着她耳朵说出来的话,却是一字一句凿在她的心上,宛如魔音鬼咒,让她寒冷彻骨。 第003章 守父遗骸 敖辛代父出征,与诸侯群雄征战,不为守护大魏疆土,只为守护她父亲的一具全尸。 她从一个侯门嫡女沦落到在生死场上舔血徘徊。她想,如果她战死也就好了,她便可以解脱。 可越是这样无所畏惧,她便越是在修罗场上顽强地活了下来。 大魏没能坚持多久,就溃败至都城。那些领兵的武将,逃的逃,叛敌的叛敌。 魏帝命敖辛守城,以给魏帝和琬儿争取逃跑的时间。 魏帝把威远侯的坟墓重新挖掘开,把那副安息的尸骨又启了出来,敖辛看见父亲的尸骨时,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出现了裂痕。 那是一种下了地狱也死不瞑目想要爬出来饮血啖肉的滔天怨恨。 魏帝给尸骨套上一副盔甲,镇于第二道城门之下。 而他要让敖辛去镇守第一道城门。 倘若第一道城门得破,那她父亲的骸骨便会被千军万马所践踏。 这十年里敖辛活得猪狗不如、狼狈不堪,父亲的遗骨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牵绊。 她望着那森森白骨,双目猩红,立下誓言:“魏云简,敖琬,我敖辛做了鬼,也要在奈何桥上等着你们。我会提醒自己,到了地底下,万不能饮那孟婆汤;倘若有来世,定要你们血债血偿!” 战火纷纷,敖辛耳朵里听不见那些荡气回肠的杀喊声,只回荡着低沉似叹息一般的嘶鸣。 她浑身浴血,敌军一波又一波地进攻。 敖辛满目的血色。身上被箭矢穿入了皮肉,她也丝毫不觉得疼痛。 到最后,她就像一樽被血染红的雕塑,以自己血肉之躯镇守城门,岿然不动。 下雪了,她浑浊的视线里一片白与红的交织。鼻子里冰冷的血腥气充斥着。耳中却总算回归到一片宁静。 终于可以死了。原来这是一件如此轻松的事。 敌方三军血洗城门,罢后才发现城门下矗立的那个发丝凌乱、一动不动的居然是个女将军。大魏果然是无可救药,居然让一个女人来抵挡敌方的千军万马。 只是不知她到底死是没死,一直睁着双眼,纹丝不动,浑身都是刀伤剑痕,还插着几支箭矢。脚下被她砍杀的敌军堆成了小山。 敌军一步步围上来,没有轻举妄动。而是从中间分开一条路来,一道修长瘦削的身影缓缓走出,踩着天空落下被染红的雪,每一步仿佛都带着冰冷嗜杀的气势,将灰冷的天和满地的血恰到好处地融合衔接起来。 敖辛依稀见得,入眼的是一双踩着血流成河的黑色长靴。 可她连抬头定神的力气都没有,看不见他的脸。 她只能勉强坚挺着没有倒下,而那个人却似与她相熟一般,片刻后便转身背对着她缓缓弯下身躯,迫人的气势犹在,却把她背了起来,离开这片尸骨累累的修罗战场。 “我爹……”敖辛后面的话都被血污堵在了喉间,张口便是血污溢出嘴角,淌在了他的肩膀上。 她爹还在第二道城门下,她失守了,她爹怎么办? 良久,他才回了她一句话:“你别睡。” 那是一种让她万分安定的气息,仿佛阔别已久,她突然感到莫名的酸涩与委屈,想哭。她给不了任何回答,身体一直在痉挛,淌血。 他背着她一直往前走。 冰冷的空气让敖辛短暂地清醒了片刻。她依然看不清他的脸,趴在他的肩背上,只看得见他墨发袭着肩上冰冷的盔甲,她染血的手指不慎碰到,却意外的柔软。 一路走,地上便一路滴淌着敖辛的鲜血。 前头是一片广阔的被冰冻住的湖,湖面平整宁静,细细的听,有风吹拂过冰棱的声音。 他一步一步,踩着血印子,走在那冰湖上面。 她轻声问他:“你是谁?” 他回答说:“我是安陵王。” “安陵王啊。”敖辛轻声呓念着,歪着头,贴着他的肩,静悄悄地哭了,“能不能求你……好好安葬我爹……” 她最终没能等到他的回答,任他前路茫茫,她沉睡在他的肩背上,再无声无息。 不知是梦还是真实,回光返照间,敖辛仿佛看见他脚下踩过的湖面冰层出现了一道道晶透的裂痕。 裂痕越来越多,以他为中心向四周蔓延,随时都能迸裂开来。 敖辛一惊,出声想提醒他,可是她却发不出丝毫声音。 只见他脚下一沉,继而便是无数冰冷的湖水从四面八方灌来,让她感到无比压抑和窒息。那种浸到骨子里的寒意笼罩着她。 她明知自己已经没救了,死了丝毫不觉得可惜,可是同她一起掉下来的还有那个背着她走的男人。 敖辛下意识地一蹬腿,努力朝水中那人靠近。却在这一蹬腿之际,仿佛得到了新鲜的空气一般,长抽一口气,登时睁开双眼,清醒过来。 她没有沉入湖底,而是躺在一张床上。 房间里十分安静,窗户外面的光线颇有些刺眼,炉上的壶里蹭蹭冒着热气,正散发着一股浓郁的药味。 接着四肢冰凉的感觉袭上来,让她清晰地感觉到活着的滋味。那些仇恨,那些厮杀,仿佛都化作了一场久远的梦,让她有种劫后余生的恍惚。 敖辛憋在胸口里的一口气轻轻吁出。 吁到一半,忽然间从床边探出一个圆髻脑袋来,对着她又哭又笑,眼睛红红的直抹眼泪,嘴巴一张一翕说个不停。 敖辛还有些懵,那丫头见状也有些懵。随后丫头就呜呜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道:“小姐你是不是了傻了呀,你不要吓奴婢啊,你怎么不说话呢?” 敖辛渐渐回神,嗡嗡的耳朵里响着模模糊糊的说话声,便道:“我耳背,你说话大声些。” 丫头见她口齿清晰、神色清醒,不由欣喜若狂,大声道:“小姐你终于醒了!”一时又心酸来袭,一屁股瘫坐在床前,扯开嗓门嚎啕大哭,“小姐你真是命苦哇!” 敖辛:“……” 这两句她倒是听得无比清晰。 第004章 她又活了啊,怎么能不笑呢 等喝了药以后,敖辛身上有两分回暖,人也感觉舒服了一些。 原来这丫头叫扶渠,是伺候敖辛起居的贴身丫鬟。但现在主仆俩过得十分潦倒落魄,都住到了山上的寺庙里。 听说敖辛生了一场大病,久病未愈,家里婶母就做主抬她来寺庙里静养,说是得佛主保佑,说不定能够痊愈。 又听说敖辛生的这场大病,是源于冬日里掉进了冰窟窿。 她是怎么掉进冰窟窿的呢,哦,原来是为了救她的妹妹琬儿,后来被妹妹踩着头自个爬出了冰窟窿,而她却因此沉下水里,险些一命呜呼。 本来再次醒来是记不得这些的,可一经扶渠提起,敖辛又隐隐绰绰感觉好似是有这么一回事。 寺庙里清静,耳朵正常的人可以听见前堂传来的木鱼声。可敖辛她耳朵不正常啊,连她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是陈年留下的耳疾还是落下水时被水震坏了耳膜在作怪。 总之扶渠要是想和她交流,必须大声点说话。 于是前堂敲木鱼的和尚师傅们,便能听见后院传来的扶渠义愤填膺的话语,如倒黄豆一般把家门丑事倒个干净。 佛堂里的和尚手里的木鱼敲着敲着就停了下来,不知不觉被那大嗓门的说话声给吸引了去。等回过神来,手里的木鱼声继续,嘴上连道两声“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小姐,四小姐心怀鬼胎的!她把小姐往水下拖,硬是踩着小姐爬出来,出来以后她又坐在塘边不出声不喊人,眼睁睁看着小姐在水里挣扎,那分明是想要害死小姐的!” 扶渠一边说一边抹眼泪,“奴婢差点就再也见不到小姐了!” “还有那个楚氏,趁着侯爷军务繁忙不在家,竟然把小姐发落到这寺庙里来,说什么佛堂清静利于静养,后面就再也不管不问,别说送什么汤药补品了,连多两个仆人都不许带!她分明也是想让小姐自生自灭了的!” 敖辛听了许久都不出声,扶渠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才神色莫测地看着扶渠,开口问:“你刚刚说,四小姐叫什么?” 扶渠不明所以道:“叫敖琬啊,小姐平时都叫她琬儿。小姐你是不是没抓住重点啊,她叫什么不重要啊,重要的是她想害死你啊!” 话一出口,扶渠自己也意识到了不对,又问:“小姐……你怎么会不记得四小姐叫什么名儿呢……” 敖辛失神地念了一遍:“琬儿,敖琬是么。” 她垂着头,看着自己细细嫩嫩的双手,又看了看自己稚嫩的身体,良久她笑道:“可能是病了这么一场,从前的事我都不太记得了啊。不过也不碍事,活过来了就好。” 扶渠说,她前不久才刚刚满十五岁。这副身子骨还没长开,所以一切都还是稚嫩青涩的模样。 敖辛意识到,上苍怜悯,让她又重生了。而且是重生回到了十年前,她还没有进京,也还没有被害的时候。 小时候的记忆已然十分模糊了,唯有剩下前世在大魏皇宫里日日受折磨的十年,宛如刻进了她的脑子里一般,就是到了下辈子投胎也忘不掉。 她又活了啊,怎么能不笑呢。不仅要笑,而且她还要笑到最后。 第005章 想想,还是我弄死她们好了 敖辛性情有所改变,主要是她看得开。 但凡是经历过前世那场浩劫变故以后,重活一世,她还有什么是看不开的呢。 这心头一松,身子自然也跟着一日日恢复起来了。 敖辛的耳疾时好时坏。 起初扶渠摸不到准头,突然在敖辛耳边嚎一嗓子,吓得敖辛一连摔碎了几只药碗。 敖辛闭了闭眼,叹气道:“那么大声做什么,我听得见。” 下一次扶渠就细声细气地跟她说了一通,敖辛又抬头瞅她,道:“你欺负我耳背啊?” 扶渠挠了挠头,大概清楚她家小姐的耳朵是时而灵光时而不灵的。后来跟敖辛说话时,就先细声细气地说一句,她若没反应,再嚎一嗓子。 每天扶渠就要在敖辛耳边碎碎念一番: “小姐啊,奴婢知道你不跟四小姐争啊抢啊,大爷早年间去了,你是念在那楚氏和四小姐可怜,才对她们格外好。可她们压根就不是知恩图报的货,骑到小姐头上不说,现在是想害小姐的命啊! “小姐就打算一直住在这寺里吗?等侯爷回来,小姐一定要到侯爷面前拆穿她们的狠毒心肠才是! “小姐想好怎么怎么办了吗,要不要奴婢去买两个小人回来,给她们扎小人儿啊?” 敖辛看着扶渠认真明亮的双眼,哭笑不得道:“这扎小人儿要是有用,想要谁死谁就能死的话,还要官府干什么,这世道不早乱做一团了。” 扶渠执着道:“眼下可不就时兴扎小人儿么,要是扎得她有个头疼脑热的,可不就奏效了。” 敖辛笑着摇摇头,道:“你与我说说,楚氏和琬儿的事。” 原来早年间威远侯还有一位兄弟,只不过去得早。那楚氏是敖辛的婶母,也就是威远侯兄弟那一房的。 楚氏膝下有一个儿子,便是敖辛的堂兄,叫敖放。 而琬儿是大房妾室生的女儿,一直由楚氏抚养。大爷以前是跟着威远侯一起打仗的,他死后,楚氏便带着一儿一女相依为命。 威远侯顾念着孤儿寡母,兄弟又尚未分家,便还一大家人居在一处,又对他们格外照顾些。 敖辛明事理,从不与楚氏及琬儿起争执,处处也都顾念着她们。 只是如今不知恩图报也就罢了,却处处蹬鼻子上脸。 敖辛虽然记不得以前的事了,可对这样的处境也丝毫不觉得陌生。琬儿对她的恨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而是日积月累来的,她也好奇那得有多深的恨才能在前世那样狠心地害她,毁掉敖家、毁掉她的一生。 前世敖辛就算心里有几丝明白,大抵也是希望姐妹和睦,不多做计较的。 如今想来,造成那样的结果,又怎会没有她的错呢。她简直是错得离谱。 有的人不是你对她好,她就会对你好。相反的,她只会越来越肆无忌惮。 所以敖辛最大的错就是错在把琬儿当妹妹,一心对她好。 琬儿还是从前的琬儿,可敖辛已经不是从前的敖辛了。 敖辛坐在寺庙前的台阶上,支着下巴,眯着眼想着什么。 扶渠还在从旁苦劝:“小姐不能再忍让下去了,小姐就是再不争不抢,也不能让她们……” 敖辛收回眼神,落在义愤填膺的扶渠脸上,笑了笑道:“谁说我不争不抢了?” 扶渠瞪了瞪眼儿,继而红了红眼圈儿,道:“以前不论奴婢怎么说,小姐就是不听劝的……现在怎么突然想通了……” “我不弄死她们,她们就要来弄死我。”敖辛幽幽道,“想想,还是我弄死她们好了。” 山里的雪光映不透敖辛略显幽深而清冷的眼,扶渠看得一哽一哽的。她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小姐醒来以后,就和以前大不一样了。 第006章 谁还没杀过几个人啊 等敖辛身体好得差不多了以后,就要计划着回侯府了。 扶渠皱着一张圆脸忧道:“这里离徽州城有几十里呢,我们没有马车,走一天也走不回去的。” 敖辛将头上戴的发钗取下来收进包袱里,利落道:“等下了山再说,有顺路的马车可以请求搭载一程,这些首饰应该够路费。再不济,我俩就走两天走回去。” 这对于敖辛来说,根本不算难的。前世她代父出战的时候,走几天路的情况也有。 自己这副身体虽然有几分病弱,但确实从小随威远侯耳濡目染,底子不差。 扶渠又道:“可是这寺里还有楚氏派来看守小姐的护院,要是我们下山,他们肯定会拦着的。” 敖辛道:“干不过的时候就不要硬碰硬知道吗,有时候一碗药就能解决的事,何必如此麻烦?” 扶渠听了,眼神一亮。 第二日扶渠去膳堂里帮衬了一下子,给寺庙里的那些个护院准备饭菜羹汤。 护院们一碗青菜汤下肚以后,上午便开始争先恐后地抢茅厕。 敖辛带着扶渠,告别了寺中主持,优哉游哉地往山下去。 到了山下,青山绿水风景甚好,但这里的地形十分陌生。敖辛说等上了官道就容易了,扶渠见她有主意,便稍稍安下心。 然而两人并没能走多远,忽闻山林间飞鸟乍起,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 扶渠一阵紧张,道:“会不会……有野兽啊?” 敖辛镇定道:“真有野兽,山里的师傅们不会没有个警醒。”就算不是野兽,只怕也是来者不善。 这一点敏觉敖辛还是有的。 遂她拉起扶渠,拔腿就往前跑。 两人一跑,身后便立马有了动静,登时从山林里窜出一群人,紧接着追了上来,瞟眼一看,个个三大五粗、黑布麻衣,手里拎的东西一晃一晃的。 扶渠尖叫起来,他们手里拎的,可不就是刀么! 很快两人就被这群人给追上。 关键时候扶渠十分勇敢,连忙把敖辛护在身后,颤声道:“小姐你快跑!奴婢拖住他们!” 敖辛见她抖得跟筛子似的,还逞强。心中有些温暖。 结果一把长刀往眼前一横,扶渠就很没骨气地给吓晕了去。 敖辛镇定地把包袱里的首饰都取出来给他们,并道若是嫌不够,还可等她回城以后,再送上金银之物。 那群莽汉一看便是身上带着煞气,拿刀的手法熟练,怕是一伙土匪强盗。 他们看了一眼为数不多的首饰,不屑地笑了起来,看向敖辛的眼神里多了些玩味,道:“钱我们要,人也要。” 吓晕的扶渠,再加上强自镇定的敖辛,怎么看都是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于是其中两个强盗便大意地上前,拿着绳子试图把敖辛绑起来。 却不料敖辛突然抓着麻绳反手套在了强盗手上,一把夺去了他手里的刀。另一个见状立刻举刀要制住她,结果被她先发制人,反砍了他一刀,顿时血流如注。 强盗有些吃惊。 敖辛眯了眯眼,把他们吃惊的表情尽收眼底。 敖辛道:“这么惊讶做什么,难不成你们事先了解过我,认定我是个弱质女流?不然怎么会刚一下山,碰巧就撞上了你们?” 话音儿一落,便有一袭紧蹙的马蹄声从不远处奔来。 强盗头目面色变了变,径直低沉道:“杀了她。” 几个强盗齐齐逼上,敖辛手腕有力,勘勘守住,又一刀穿透了其中一人的身体,热血洒了一身,道:“谁还没杀过几个人啊。” 前世她到底杀过多少人,连她自己都数不过来。 那股弥漫的血腥气并不使她害怕,她只觉得非常熟悉。 长刀从肉体里抽出之际,带起血花四溅。 与此同时,闻得“咻咻”几声,一支支利剑从马蹄声响起的方向射来。 这伙强盗们再顾不上取敖辛的性命,连忙提刀抵挡利箭。正是这一空当,使得那一队飞骑迅速逼近。 第007章 她这是……在调戏您? 敖辛抬眼去看,见那些人穿着盔甲,个个都十分沉稳干练。 他们跨下马来,当即与这一伙强盗缠斗起来。 强盗是忌惮官兵的,慌忙调头就欲往山里逃。 那些士兵立刻包抄上去,堵死了他们的退路。 这会子,倒无人来理会敖辛和晕倒在地的扶渠了。 敖辛手里的刀不敢放下,衣襟袖摆上如一朵朵迎冬绽开的红梅,陡添一抹艳色。 她一眼便看见带领着这队士兵跑马而来的领头人物。那人没有穿盔甲,一袭墨青色深衣,衬得身量十分修长挺拔。 他抽出的刀剑泛着寒光,将那些强盗逼到死路不得不奋起反抗,而冲上前的强盗皆不是他的对手。 他踩着满地鲜血,如入无人之境。 敖辛见得他转身之际的一道轮廓,有些瘦削,却十分有力量。那双眉眼冷冽非凡,似沉有寒星,又似不容一物的万年枯潭。 他冷淡的眼神落在敖辛握着刀的手以及染红的襟袖上,只轻轻顿了顿,便不再理会。 敖辛没有被他杀人如麻的样子给吓到,反而莫名其妙地被他那一眼看得有些血热。 这腐朽的大魏即将迎来乱世纷争,踩着累累白骨走上巅峰的,不是杀人狂魔,而是叫英雄。 而他,符合在乱世里生存的法则。 他们是官兵,官兵剿匪,天经地义。接下来也就没敖辛什么事了。 敖辛不给他们添乱子,也想赶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遂趁着旁边有一匹他刚刚骑来的空马,赶紧拖起晕掉的扶渠朝那空马走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扶渠放在了马鞍上。 她自己则轻而易举地翻身上马,熟稔地握手挽住马缰。 敖辛调头欲走,但想了想觉得人家辛苦救了她一命,她不知感恩,还骑走了人家的马,是不是有点不厚道? 好歹也该和他说一声? 思及此,敖辛回过头去,看见他背影沉敛,举手投足透着一股子冷厉,也不知他姓甚名谁,敖辛不知该怎么叫他,心思一动,竟朝他的背影吹了一声口哨。 前世征战沙场,早已抛去了男女之嫌的那一套规矩。后来敖辛想起,在外奔波的那一段短暂时光,和在大魏宫里的煎熬比起来,是简单而充实的。 那时将士们打马穿街,遇到楼上有姑娘倚楼观看,敖辛总能听见身边的傲家军对人姑娘吹口哨。 她也就学会了这样跟人打招呼。 只是这口哨声一落,好似反响不太对啊。 他杀掉了手边的一个强盗,才不慌不忙地转过身来。不仅他如此,树林里的其他身穿盔甲的士兵也都静了下来,齐齐朝她看过来,神色各异。 他看见敖辛骑在了他的马上,手挽马缰的动作颇为熟稔,尤其是那声口哨,让他的表情有点古怪。 敖辛顿时感觉有些不妙,她寡不敌众,还是快走为妙。 于是乎打马就撒开马蹄儿往前狂奔,并道:“这位兄台,借你马一用,有缘再见必有重谢!” 敖辛草草回头再看他一眼,见他没有要追上来的样子,他身边的士兵也都没追来,那群人的身影越来越远,她不由暗暗舒了一口气。 哪知才跑一小段距离,面前就出现了一个岔路口。 敖辛又不识路,扶渠还晕着就更别指望她了,正左右摇摆时,身后那人传来一道枯井无波的声音:“往左。” 敖辛也不知怎么的就信任了他的话,下意识驱马往左一路狂奔。 等她的马蹄声渐远,人影也在树林间消失不见,这片尸横遍布的林子里有种诡异的安静。 片刻,那队士兵回过神,或掩饰或憋着笑地轻咳,若无其事地收拾残局。 实在是憋不住了,其中一个便开口道:“将军,方才三小姐是在对您吹口哨吗?” 他站在一棵树边,低头看着面前一具强盗的尸体,随口说道:“你们也听到了?我还以为是我听错了。” “可不就是么,我们全都听到了。她这是……在调戏您?”说着,一群人就有些兴起,又道,“她还说什么‘这位兄台’……” 毕竟很难遇到这种机会可以嘲笑他们头儿的,于是一个个都不地道地笑了起来。 他侧目淡淡瞥了他们一眼,这群人才有所收敛。 眼下他脚边的这个强盗身中刀伤,不是他带来的人所为。再想想敖辛手里始终握着一把长刀,袖摆和衣襟上都是血色,也不难猜测。 她不仅学会骑马,现在还学会杀人了。 第008章 我又不是鬼,婉儿妹妹不用怕 敖辛明明还是个连身子骨都还没完全长开的小姑娘,但事实证明人的潜力是无限的,她此刻竟能一边驱使快马,一边驮着扶渠防止被抛下马背,然后打起精神一跑几十里,终于到了徽州城内。 半路上扶渠就给颠醒了,七晕八素的。 敖辛身上血污太过显眼,一进城就被拦了下来。 幸好守城的将领识得她,主动把她护送回威远侯府。 想来也是,这徽州上上下下的兵,全是她爹的。敖家历代都是将门,不如世家那般规矩严谨。偶尔威远侯会带一些武将到家里来做客,一来二去就得以见过敖辛这位侯爷嫡女也不奇怪。 敖辛抬脚跨进那朱门漆槛时,闻讯从内院出来的楚氏和琬儿,匆匆一至前院,正好看见敖辛不紧不慢、步态悠悠地走了进来。 她那一身血衣,衬得那肤色白皙,眼神枯寂无波,直勾勾地盯在琬儿的身上,让琬儿瞬时面色发白,直往楚氏身后躲。楚氏见到这样形容的敖辛,亦是一脸惊骇之色。 可只需一眼,敖辛便能看得清清楚楚。 那对面站着的就是琬儿呢。 还是少女时便楚楚动人,后来进了大魏皇宫,更是妩媚多姿。她的这副皮囊之下,保藏着怎样一颗祸心,敖辛怎么能够忘呢。 敖辛觉得这冬日里十分素寒,却偏偏骨子里的血,怒昂沸腾。 敖辛深吁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掸了掸衣角,看着自己身上的血,换上一副和善的笑容,道:“我又不是鬼,婉儿妹妹不用怕。” 琬儿小心翼翼道:“姐姐身上好多血……” “这是别人的。” 楚氏这才开口勉力笑问:“辛儿不是在寺里养病么,怎么一声不吭就回来了?” “我病养好了,当然要回来了。” 敖辛一边命人把扶渠带回院里去安顿,一边请送她回来的将领进堂喝茶,将领道了一声不用,又有公务在身,就先告辞离开了。 威远侯来信说这两日就会回来。这个时候敖辛也回来了,楚氏也无可奈何,只能先叫人小心伺候着。 母女俩一直心神不宁。 她们以为敖辛不会这么容易回来的。等见了威远侯,若要是敖辛说起这些事,定会惹得侯爷不快。 只不过有守城的将领亲自送敖辛回来,这事儿也铁定瞒不过威远侯。 敖辛居住在宴春苑,院子里下人无几,十分简单。但比山中寺庙里要好得多。 扶渠不敢相信,她们竟然真的回到侯府里来了。等她缓过劲儿来了,就开始照顾敖辛的起居,一个劲地抹泪自责自己没用。 敖辛不听她絮絮叨叨,便让她讲一讲自己之前在侯府里的生活。 家中主持中馈的是楚氏,楚氏和琬儿生活过得当然滋润。但这宴春苑里却是相当冷清的,以前敖辛不在意这些,和她爹威远侯一样,也不怎么讲究排场。 敖辛不由想起了威远侯,想着还有两日他便归家了,她便能再看见他了。 她坐在铜镜前,不知不觉已是眼眶通红。 她知道她爹不拘小节,但自是疼爱她的。前世她进了皇宫做了大魏皇后,便再难见她爹一面。 她爹手握重兵,明知当时形势,根本就不应该归顺大魏朝廷,否则一开始他又怎么会拒绝大魏朝廷的联姻呢。 可后来为了保全她,他爹还是选择了归顺。父女俩虽然极少见面,父亲却一直在为她奔波,直到最后战死沙场,不得善终。 这日一早,府里便颇有些热闹。 有人来传话说,侯爷回来了。 他这一外出整军,已经两三月不曾回家了。 眼下一回来,门庭喧闹,好像还带了手下的武将一并回来。 敖辛当然要去热闹的前厅去看看。 结果她刚一出宴春苑,就看见回廊上走过一抹似有两分熟悉的身影。他穿着墨青色的长衣,黑色腰带束身,垂着双臂,手上带着黑色护腕,虽有些清瘦,却怎么也掩藏不住那股凌厉之感。 第009章 我是你二哥 敖辛当然认出了他来,只是他怎么也在这府里? 这可不就是前两天还在林子里剿匪的那个人么。 不过转眼想想,敖辛又放下了疑虑。 当时他是带着官兵去剿匪的,放眼这整个徽州城,所有的兵都是她爹威远侯的,那他是她爹的门下武将也理所当然。 迂回曲折的回廊两边,梅枝斜伸,枝头嫣红的梅蕊与白雪点点交相辉映,暗香浮动。 他步子大,走得也快,敖辛便提着裙子快几步追上回廊,叫住他:“喂。” 那人闻声一顿,回过头来看见她,不动声色。 敖辛走到他跟前,笑道:“果真是你。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他不予回答,只安静地看着她。这么近的距离,又是面对面,敖辛能够更清楚地看到他的模样。 他的轮廓刀削一般,那眉峰似剑,双眼深晦,本应该是一副俊朗的样子,却偏偏多了两分沉厉。 一看就很不好接近。 敖辛有些后悔自己冒失的举动,又道:“你别误会,我别无他意,只是想感谢你上次及时相救,和,一马之恩。” 他看着面前的女子,身子骨细,只有他肩膀这么高点。以前很少与她打照面,如今倒是在她脸上看到两分生动。 他很冷淡地开口道:“听说你朝我吹口哨,是在调戏我。” 敖辛一懵,旋即摇头:“没有,绝对没有。我那只是在叫你,跟你打招呼。” 他道:“所以你用了‘这位兄台’?” 敖辛问:“那我该用什么?请问兄台贵姓?” 他接下来的一句话直接把敖辛炸得个外焦里嫩。 只听他简单有力道:“我是你二哥。” 扶渠一出宴春苑,就发现敖辛不见了。一路上气喘吁吁地追来,才在回廊上找到她。 敖辛已在风中凌乱。 扶渠捋着胸口上气不接下气道:“小姐你怎么跑这么快,才一出门就不见影儿了……” 敖辛扭过头看她,僵硬道:“我还有个二哥?” 扶渠捣头:“对啊对啊,二少爷是侯爷的庶子,也就是小姐的庶兄。” 敖辛一脸面瘫:“那先前怎么没听你提起?” 扶渠道:“那先前……小姐也没问哪……小姐和二少爷老死不相往来的,他不是重点啊,那大房的楚氏和四小姐才是重点啊……” 说着就咽了咽口水,又问:“他……难道很重要啊?” 敖辛抽着嘴角道:“在山脚下救了你我一命,你说呢?” 扶渠一合掌,“小姐不提奴婢都忘了说了,上回小姐掉进冰窟窿里,还是二少爷给捞起来的呢。” 敖辛扶额:“……” 她不认得人家就罢了,还对他吹口哨?对他说“这位兄台”? 难怪,当时那林子里的所有士兵都静下来了,他的面色也有点说不出来的古怪。 现在想想,真是够丢脸的。 敖辛前世对自己这位庶兄根本没有丝毫印象,她只有从被凌辱、做大魏皇后起到死的十年记忆。 想来他们之间的那点兄妹之情真真是淡如水,所以后来她几乎没再想起过他。 这位庶兄叫敖阙。 敖辛到现在才回味过来,他敖阙真要是从外面进府来,怎会出现在这内院之中?他分明也是从内院去前堂的。 先前走得太急,敖辛都没有想到这一点。 先不管这些了,敖辛着急见到威远侯,索性先抛开不想。只当她是掉进冰窟窿以后大病一场,不怎么记事了。 这侯府里谁都可以不记得,但威远侯,她却不能不记得。 当她匆匆忙忙跑到前堂时,堂上还有好几武将正谈笑风生。 敖辛一身少女裙裳出现在门口,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却给这料峭寒冬里添了一抹春意似的,亮人眼球。 她看见堂上坐着的那个风尘仆仆的中年男子,脑海里疯狂涌动着的全是他战死、她捧着他的血衣失声恸哭的画面,还有他的遗骸被从坟墓里启出,不得安生……她为了护父亲一具全尸,拼尽最后一口气,流光最后一滴血…… “侯爷,三小姐哭了……”堂上武将咋舌道。 第010章 终于又见到您了…… 堂上的威远侯看着自己年轻娇花般的女儿,站在门口泪流满面,登时糙汉子的心软得跟稀泥似的。 敖辛一边抹揩着眼泪,一边又哭又笑,颇像在寺庙里醒来那日扶渠在她眼前不能自己的样子。 她哽咽道:“终于又见到您了……” 彼时敖阙立在威远侯身侧,神色平淡。 威远侯表情一动,朝她招手道:“阿辛,快进来。” 前世经历了太多的隐忍和痛苦,今世敖辛只是一个才十五岁的姑娘。她想,她还有什么可顾忌的呢,她只是个小姑娘,她思念她的爹爹理所应当。 遂她放任自己提着裙子跌跌撞撞地跑进去,当着满堂男儿的面,一头扎进威远侯怀里,泣不成声。 这是她的父亲啊。是她竭尽全力也守护不能的血肉至亲。 等情绪过了以后,敖辛才感到让这些大老爷们儿看着一个小姑娘哭,实在有点不是滋味。遂匆匆给威远侯请过安以后,便带着扶渠离开了。 走出门口时,还听威远侯哈哈大笑道:“看到没有,我女儿,是不是越来越招人疼了?”他捋着短胡须又咂了起来,“还是这样好,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我记得上一回抱她的时候,才这么大点儿,后来都不要我抱的……” 说着他就抬手往自己腰处比划了一下。 敖辛回头看了一眼,破涕为笑。 从前堂出来,扶渠可憋坏了,一路上唏嘘道:“小姐你怎么不说掉进冰窟窿的事啊,还有被送去寺庙的事,小姐受了这么多罪,难道就这么算了啊?” 扶渠双拳紧握,义愤填膺,“哎哟,不行,奴婢这就回去跟侯爷禀报!” 她刚一转头,敖辛勾住她的后领,道:“你急什么。我回城之际满身血污,二哥又在山下剿匪,我爹会不知道吗?” 他迟早会知道的。 等晚上一大家人一起用晚饭的时候,威远侯脸色有点差。显然是晓得了个事情大概。 楚氏带着琬儿一进来,不及坐下,便先一番怜悯悲切道:“侯爷不在的这段时间里,真要多亏辛儿的照顾。前阵子琬儿掉进冰窟窿里去了,要不是辛儿奋不顾身地相救,只怕婉儿就……” 说到这里,楚氏连忙捻着手帕擦擦眼角。再看看琬儿那一副娇弱病态之相,说是自从上次掉下水以后就感染风寒,至今还未痊愈。 楚氏又道:“起初辛儿也染了风寒,我实在担心她落了病根,便做主让她去寺庙里静养。辛儿果真是个有福气的,得佛祖眷顾,琬儿身子还没好,辛儿就已经痊愈了……” 说罢楚氏露出宽慰的笑容,似当真在意着急敖辛的身体。 敖辛不为所动,就连威远侯叫她她也不答应。 这时扶渠从旁摆手道:“侯爷,小姐听不见的。” 威远侯诧异道:“怎么就听不见了?白天不是还好好的么?” 扶渠眨巴着眼道:“侯爷有所不知,小姐为救四小姐自个落了冰窟窿,大家都忙着救四小姐,结果小姐在水里待得太久了,大概是伤了耳朵,寺庙里又没有大夫,才患上耳疾,因而听力时好时坏的。有时听得见,有时听不见。” 一番话顿时把楚氏打回原形。 威远侯脸色更差,道:“大嫂,我不在家的时候,你便是这么照顾阿辛的吗?琬儿是你的女儿,阿辛就不是我的女儿了?” 楚氏道:“辛儿有恙,我心里也不好受……我每天都吃斋念佛求佛祖保佑的……” 琬儿亦是含泪道:“二叔,琬儿与姐姐的感情一向深厚的,若是早知如此,琬儿恨不得代姐姐受过。哪怕是让琬儿双耳失聪、双目失明呢!” 琬儿情真意切,看起来也不像是假的。 威远侯知道敖辛一直待她好,也不想刁难,便又看向敖放,威严尽显道:“我让你管理柳城,你却在柳城剿匪不力,让那些匪徒跑到了徽州地界,若不是敖阙及时追上,谁替你收场?” 敖放低声下气道:“这次是侄子之过,甘愿受罚。” 威远侯不敢往下想,若要是敖阙去得慢了一步,让那些匪徒绑走了敖辛,后果会怎样。 威远侯道:“明日你便去军营里领一百军棍,以儆效尤。” “是。” 楚氏心疼儿子,一百军棍寻常哪受得住,就算是习武之人也得大伤元气。她怎么舍得! 楚氏嗫喏道:“侯爷,一百军棍是不是……” 威远侯沉目看她,“军令如山。” 这次楚氏是真的止不住眼泪了。她还想求情,敖放便道:“娘,别说了。” 敖辛抬头看了她这位堂兄一眼,敛着眉眼,倒是能忍。 那山脚下的强盗究竟如何盯上她的,只怕他心知肚明。 第011章 兄友妹恭 威远侯不屑于对女人家发难,免得让人以为他欺负楚氏和婉儿孤女寡母的,可敖放是他军营里的人,他整治敖放总是绰绰有余的。 这也是要让楚氏知道,再亏待他女儿,他便收拾她儿子。 随后威远侯冷冷道了一句“吃饭”,大家才坐下来,表面上和和气气地吃饭。 只是整个过程,谁都一言不发,气氛颇有些压抑。 敖辛却不觉有什么,怡然自得得很。 大概和她一样毫不受影响的就只有旁边坐着的敖阙了。 敖辛正伸筷子往盘子里夹菜时,不想旁边另一双筷子也刚好伸了过来,好巧不巧地和敖辛一起夹住了同一块菜。 敖辛侧头看去,见敖阙神色依旧枯潭无波。 这家伙,居然跟她抢菜吃。 但只短短一瞬,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收了筷箸,霎时变成一副兄友妹恭的画面。 “三妹请。” 敖辛抽了抽嘴角,“二哥请。” 虽然是为了一块菜,但威远侯看见他俩如此相互谦让,还是十分欣慰的。要知道以前,敖辛是连一句话都不会跟敖阙多说的,敖阙自然也不会与她有任何交集。 两人虽住在同个屋檐下,但关系冷淡如水,比之陌生人还不如。 威远侯沉吟着与敖阙道:“阿辛此次化险为夷,为了谨慎起见,你选几个人放她院里做护卫,往后供她差遣。” “是。” 敖阙办事效率是十分惊人的,当晚敖辛洗漱后将将睡下,宴春苑外便已经有护卫把守着。 威远侯军务很忙,第二天一大早就出门了。 扶渠从厨房端了热腾腾的早饭回来,看见敖辛还躺在床上,就轻声细气地唤了一声:“小姐?” 敖辛不应。 定又是耳疾作怪了。 遂扶渠凑到她耳边就是一嗓门:“小姐起床了!” 敖辛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嚎差点心脏病都吓出来了,从床上弹起,看着扶渠凑过来的圆脸,就想把她搓扁。 “扶渠啊,你小声说话我听不见的时候,不一定是因为我耳背。” 扶渠问:“除了耳背,那还能是因为什么呢?” 敖辛幽幽地盯着她,怨念道:“还有可能是因为我睡得正香。” 扶渠忙打哈哈道:“小姐快起来洗漱了吃早饭啦,侯爷走的时候请了城里最有名的大夫过来,一会儿要给小姐看耳朵呢。” 敖辛的耳朵时好时坏,大夫来看过以后给开了药。她觉得这耳背也有耳背的好处,完全可以规避一些她不想听到的东西。 敖辛的饮食,都是由扶渠去厨房那边拿来的。除了侯爷回来的时候大家会一起吃饭以外,其余时候都是在各自院里解决。 近来扶渠每每看敖辛用饭时,都不由忧心忡忡。 眼下,敖辛吃了一碗饭,添第二碗的时候,扶渠就忍不住了,终于出声道:“小姐,你少吃一点啊……” 敖辛抬头瞅见扶渠一脸肉痛的表情,好笑道:“又不是吃的你家的粮食,有这么心疼?” 扶渠道:“不是的,奴婢看四小姐那边,每顿膳食花样虽繁多,但她每顿顶多只吃半碗饭的,如此才能维持着纤细的身子。可小姐每顿……要吃两碗饭,这要是吃胖了可怎么办?” 敖辛想了想,道:“琬儿确实,弱柳扶风,很惹人疼惜。可半碗饭有半碗饭的好处,两碗饭有两碗饭的好处。” 这两日,敖辛都让扶渠带着把侯府逛了一遍,她都不带喘气叫累的。尽管外面又下过一场雪,正是寒风凛冽,她也不会觉得有多冷。 扶渠见她身子骨更胜从前,当然高兴。 这日下午,扶渠带着敖辛去那冰冻三尺的塘上,那个冰窟窿还在,透过冰窟窿,里面又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扶渠说:“当日四小姐要携小姐在这湖上走走,就是从这里掉下去的。” 这两日琬儿一直着人留意着敖辛那边的动作。她总感觉,敖辛的脾性和以往不太一样了。 下午时,丫鬟便回来禀话道:“四小姐,三小姐带着她的丫鬟扶渠,在冰塘上面,对着那个冰窟窿都看了好久了,好似下面有宝似的。” 琬儿一听,不由心惊。若要是让她发现那个冰窟窿是人为的…… 第012章 绝望是个什么滋味 这些年,敖辛是对她不差,但是她受够了她的施舍。家里是由楚氏当家的不假,敖辛不太出去与世家闺秀们走动,因而都是楚氏带着琬儿去结交那个圈子。可近两年来,但凡有头有脸的人家都在向她和楚氏打听敖辛的婚配。 只要有敖辛这个侯门嫡女在,就永远没有她琬儿的出头之日。别人只会称呼她为“敖家的堂小姐”。 那日本来应该掉下冰窟窿的人是敖辛,哪知她自己不注意却先掉了下去。结果阴差阳错,敖辛竟毫不犹豫地伸手拉她,她自然要把她拖下水去…… 眼下一听了丫鬟的话,琬儿便顾不得外面天寒地冻,赶紧出了院子,往冰塘这边过来。 琬儿站在冰塘边上,抬眼就看见敖辛和扶渠蹲在冰窟窿边,遂远远出声喊道:“姐姐。” 敖辛回头看她,她便轻盈婀娜地走在了冰面上。 敖辛道:“天儿这样冷,婉儿怎么出来了,小脸都给冻白了。”一边说着,一边吩咐琬儿身边的冬絮,“怎么出来时也不带个暖手炉,还不快去给婉儿拿手炉来。” 琬儿勉强笑道:“就出来一会儿,不碍事的。” 敖辛正色,透着几丝与威远侯相似的威严,对冬絮道:“冻坏了四小姐,你负责吗?还不去。” 冬絮哪能不从,赶紧调头回去取手炉。 琬儿偎到敖辛身边,问:“姐姐在这看什么呢?” 敖辛手指摩挲着冰窟窿的边缘,道:“在看这冰下游动的锦鲤啊。” “哪有锦鲤。”琬儿又凑过来一些,若有若无地把敖辛往下压。仿佛只要一用力,就能再次把她推下去似的。 那电光火石之间,琬儿脑子里确实闪现过这样疯狂的念头。 有时候她真的想敖辛就这么淹死算了啊。这样侯府就只有她一个小姐,也就再不会有一个嫡女挡在她前面了。 思及此,琬儿整个人都装作不经意间往敖辛身上推去,把她推向面前这个冰窟窿。 不知道内情的,远远看去,还以为是姐妹情深、毫无间隙呢。 扶渠这回是丝毫不敢大意琬儿的动作,琬儿一有风吹草动,她立马就发现,当即便伸手来拉。 然敖辛的动作却是先快一步,只见她肩膀一斜,让琬儿的身子也跟着往前一斜,随之勾起脚跟往琬儿脚下一绊。 扶渠瞪大着双眼,震惊地看着敖辛几乎是不费什么力气,三下五除二地,就精准地把琬儿给绊进冰塘水里去了。 这动作之利落、突然,连琬儿自己都没反应过来,甚至来不及惊呼一声。 等到了水里,那股透彻冰寒从四面八方袭来,把琬儿笼罩得死死的,她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一边在水里挣扎,一边朝敖辛伸手尖叫。 她以为敖辛必定也会像上一次那般,对她毫不吝啬地伸出援助之手。 然而,她大错特错。 “姐姐救我……姐姐……” 敖辛低着头看着水里狼狈的身影,十分平静。她也确实朝琬儿伸出了手去。 可那平静的面色,让琬儿陡然冷得哆嗦。 敖辛不是要伸手去拉琬儿起来,她竟是伸手按住琬儿的头,面不改色地把她往水下摁。 冰水里冒着咕噜噜的水泡,琬儿连喊都无法喊出。 敖辛的力气如此大,不管她怎么挣扎,都逃脱不了敖辛的手掌心。 那时候,敖辛脑海里闪烁着的,是琬儿用自己的发带,把她绑在床柱子上时的光景。那时她也是无论怎么绝望地挣扎,都于事无补。 也该让琬儿尝一尝,绝望是个什么滋味。 扶渠在旁吓得脸色发白,嗫喏着嘴唇,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敖辛眼神平静无波,任琬儿挣扎的水花打湿了她的袖摆。她尚且还有闲情抬头对扶渠笑笑,道:“现在看到了,这就是每顿吃半碗饭和两碗饭之间的差距。” 扶渠腿有些发软。 第013章 她应该还用不着你救 敖辛没打算就这么溺死琬儿,她手指一松,琬儿立刻冒出水面大口喘气,红着双眼瞪着敖辛,“你……你想害死我……” 敖辛道:“哪有,我只是想让琬儿妹妹体会体会,这溺水是种什么感觉。下次便不敢随便把别人往水里拖了。” “救……啊……” 话没说完,琬儿又被敖辛摁下了水去。 如此起起伏伏,琬儿终于连呼救的力气都没有了。 正当此时,敖辛手上动作突然一顿,她抬头就厉目往塘边的覆有点点积雪的常青藤旁边看去。 她能感觉到有一束目光,似从那里投过来。 果不其然,那常青藤旁边站着一个人,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那里的! 敖辛眯着眼看过去,见那天地素白间,果真立着一道墨青色的身影,清淡得仿若一幅水墨画。顿时震了震。 敖辛心里下沉,扶渠也发现了,惊道:“小姐,是二少爷。” 他没有出来阻止,他只站在那里静看片刻,被敖辛发现以后,便转身离去了。 敖阙这一走,负责保护敖辛安全的颜护卫一直躲在常青藤后面,便也跟着离去。 方才颜护卫见状不对,刚要出去救敖辛,结果被敖阙止住了。 敖阙道:“她应该还用不着你救。”随后就亲眼看着敖辛三两下把琬儿给弄进了水里去。 可是对于敖辛来说,自己正干坏事呢,被这个素日来关系不太好的庶兄给撞个正着,无异于平地一声雷。在她心里炸得哗哗的。 琬儿趁着这一空当,终于得以摆脱了敖辛的手,从水里钻出来,大声呼喊道:“救命啊!救命!” 这时冬絮抱着手炉正过来,听闻小姐的呼救声,连忙小跑到塘边。定睛一看,却见敖辛正抓着敖琬的细腕,似防止她沉下去,侧头正声对她道:“琬儿掉水里了,快去叫人拉她起来。” 琬儿在冰水里哭得天昏地暗,感觉自己刚刚游走在生死边缘。如今敖辛却假装好人拉她一把,让她根本无回嘴说话的余地,冬絮就转头去叫了人来。 琬儿发狠一般,双手死死拽着敖辛的手,用尽力气把她往水里拖。可敖辛这回不如上回那么毫无防备,她扣住琬儿的手腕,只要指尖一用力,琬儿便疼得使不上力气。 等到救援的人来,敖辛轻而易举地脱了手。 琬儿被人从水里拉了起来,恨恨地瞪着敖辛,张口就道:“是她!是她把我推下去的!她想要害死我!” 敖辛一边往宴春苑里走,一边若无其事地拧着被水打湿的袖摆。对于琬儿那些指控置若罔闻。 进了屋子,扶渠立刻给敖辛换衣裳。 平日里她都围着敖辛叽叽喳喳聒噪个不停,今日倒是分外安静。 敖辛道:“吓到你了?”她脸上带着恬静的淡淡笑意,又道,“先前我什么都不做的时候,你整天恨铁不成钢的,现在我真做点什么了,就叫你吓得魂飞魄散?” 扶渠道:“奴婢只是觉得,小姐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 敖辛对着铜镜,微微抬着下巴兀自整理着衣襟,道:“等你像我一样,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以后,想不变都难。你若是害怕了,下次干坏事的时候我不叫上你一起。” 扶渠抬起头,态度坚决道:“不行,小姐一定要带上奴婢!奴婢、奴婢会尽力帮小姐的!” 敖辛笑了笑,道:“不怕了?” 扶渠道:“奴婢只是头一次见小姐这样子,对付四小姐这样的人,就要以牙还牙,不能跟她以德报怨。” 琬儿那边的婉容苑动静闹得很大,琬儿死死抓住楚氏的手,一直惊恐地说:“是敖辛,是敖辛!她把我推下去的,她想淹死我!娘,娘,你要帮我……” 敖辛在房里坐了一会儿,只要一想起之前站在青藤边的敖阙时,心里就一阵没底。 这算不算落了一样把柄在他手里? 敖辛摩挲着下巴,有些郁卒地问扶渠:“我以前和二哥,关系真有那么差?” 扶渠巴巴儿地点头:“小姐和二少爷都是相互回避的,有时候就算见了面,也不会说半句话。” “这是为什么呢?”敖辛就很纳闷。 第014章 以前就该对他好点 扶渠道:“因为小姐看不惯他。” 敖辛问:“他长得又不丑,我为什么要看不惯他?” 以前对于这种事,敖辛都是避讳的。现在见她问了出来,扶渠索性就告诉她:“小姐很小的时候夫人就去世了,侯爷后来都没有再娶。小姐一直以为侯爷是因为与夫人恩爱,连个妾室姨娘都没有。可是…… “可是夫人走后才两三个年头,侯爷就把二少爷领回来了,说是侯爷的儿子,以后就住在侯府里。二少爷一看便比小姐大好几岁,若按照时间推算起来,只怕出生的时候,还是侯爷与夫人正恩爱的时候呢。” 扶渠瞅了瞅敖辛,见她面无异色,才继续说下去:“小姐一直觉得二少爷的存在,让夫人与侯爷的恩爱变成一场泡影。可侯爷就只有小姐一个女儿,小姐曾说敖家需要一个儿子,将来是敖家的顶梁柱,所以才容忍二少爷一直在敖家,只是小姐心里不接纳,这些年来一直视而不见。” 原来是这样。 敖辛不记得那些种种,现在听扶渠说起,心里没有太大的波澜。 她想了想,道:“那生下他的姨娘呢?” 扶渠摇头,道:“没人见过呢。侯爷只带了二少爷回来,谁也不知道他亲娘是谁。” 这时外面有人来传话,侯爷回来了,请三小姐去前厅一下。那传话的人还好心提醒了一句,说是楚氏带着四小姐,在侯爷回来的第一时间就往前厅去了。 在去前厅的路上,扶渠心里有些惴惴的,道:“小姐,你说二少爷……他会不会把你供出来啊?毕竟你以前对他那么的不友好……” 敖辛僵了僵嘴角,道:“再怎么不友好,好歹我和他是一房的,他总不至于去帮大房吧。” 说来说去,敖辛心里也没底,又道:“早知道这样,以前就该对他好点。” 真是的,以前自己怎么恁的想不开,她爹都已经把敖阙给带回来了,也承认是他的儿子了,不管她再怎么耿耿于怀,也抹灭不去敖阙的存在。她何必要为了她爹娘感情上的那点风花雪月而不承认敖阙是自己的兄长? 难不成要把人给推出去给别人,也好过让自己有一个好哥哥? 这一世敖辛活得太明白了,她不需要那么多的敌人,她需要将来有人帮助她,帮助她爹,撑起整个敖家。 神思间,敖辛已经到了前厅。还没进门,就听见楚氏和婉儿在厅内哭得肝肠寸断。 琬儿看见敖辛,简直跟见了鬼一样,一边害怕着,一边又指着她,说她要害死自己。 琬儿脸色惨白,此时情绪十分不好。 威远侯一回家就碰到这些糟心事,当然要公正严明地处理。 起初琬儿身边的丫鬟冬絮颤颤巍巍地把事情经过讲了个大概,说是敖辛邀请琬儿去冰塘上赏锦鲤,却趁琬儿不注意,一把将她推下了水去。 威远侯自然不会听信冬絮的片面之词,这才叫了敖辛过来询问一番。 结果扶渠比她还激动,跪地道:“侯爷,冬絮她撒谎!奴婢跟随小姐在塘上赏景,根本没有邀请四小姐过来。是四小姐自个急匆匆地过来,小姐见她脸都冻白了,又没有暖手的手炉,便叫冬絮回去给四小姐拿手炉来。” 适时,府里下人已在塘边找到了那个手炉,呈到厅上来。 随之门口光线微微一暗,敖辛侧头看去,见敖阙不紧不慢地步入。他逆着光,外面冬日的雪光给他周身淬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那轮廓和眼底里的神色,却越发显得深邃。 用敖辛自己的话说,他长得又不丑,那眉目清朗,高鼻梁、薄嘴唇,面容瘦削,多看几眼,就会觉得越看似越好看。 再加上他常年是在军营沙场里混的,是习武之人,身姿修长有力,走起路来时挺拔如松。 第015章 二哥作证 威远侯看了一眼那在雪地里冷却湿润的手炉,怒沉沉对冬絮道:“你是四小姐身边伺候的人,给你个机会,你是从实招来,还是等用刑过后再招?” 冬絮吓得面无人色,在家仆要把她拖下去用刑时,她挣扎着道:“奴婢、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奴婢只是去给四小姐拿手炉了,侯爷饶命!等奴婢回来的时候,看见,看见四小姐正泡在水里,三小姐抓着她的手,还命奴婢赶紧去叫人来救……” 琬儿恨恨瞪着敖辛,道:“不是的,是她先把我推下去的!她按着我的头,把我摁进了水里……”琬儿满脸惊恐,“后来怕东窗事发,才假装抓住我的手……” 琬儿瞥见旁边站着的敖阙时,愣了愣,顿时想起了什么,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又大声道:“二哥可以作证!我听见扶渠在叫二少爷,二哥一定是看见了!” 琬儿又哭又闹,对威远侯泣道:“二叔,你一定要帮琬儿做主啊……二哥可以作证的,不信你问他……” 敖辛挺直背脊,沉默。 威远侯看向敖阙。 敖阙低下眼帘,对上琬儿希冀的视线,片刻道:“四妹约摸听错了,我不曾去过塘边。” 敖辛愣了愣,不由抬头看向敖阙。他说这话时,脸上几乎没有什么表情,只有一层淡淡的阴影。 威远侯平素对琬儿和楚氏多加惠顾,只是看在兄弟早亡的份儿上。可如今琬儿竟诬陷到他的女儿头上来了,威远侯怎能不生气。 他怒斥道:“疯疯癫癫,不成体统。来人,把四小姐送回去,不得出院门半步,等什么时候清醒了,再放出来。” 前几日敖放才领了一百军棍,在家养了几天伤。这次琬儿又被押回院子里禁足,说是身子未愈又添伤寒。 一下子去了俩,敖辛还真有些不适应。 算算日子,等过了这个冬天,如果事情的发展还是遵循着前世的轨迹的话,那么明天春季的时候,魏帝驾崩,新魏帝继位。新魏帝急于想改变王朝权政分散的局面,登基不出一月,就会向威远侯联姻。 她需要为自己做准备。 身处乱世,会琴棋书画、针线女红有什么用,关键时候那些才气和手艺不能当饭吃,也不能救自己的命。这一世她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她需要有能力自己保护自己。 虽敖辛让颜护卫去兵器库里拿一些兵器来,各种锐刀长枪、流星锤、狼牙棒等,整齐罗列在院里,摆满了三行木架子。 敖辛一样一样拿来试练。 扶渠见状,就劝道:“小姐,你整天摆弄这些东西,要是手臂双腿粗了怎么办,腰没四小姐那么细便算了,但也不能太粗啊……” 敖辛手里握着一把开山斧,问:“你刚刚说什么?” 扶渠摇摇头,不吭声了。后来每到吃饭时就默默地给敖辛准备了两碗饭。 敖辛还让颜护卫去帮她找兵书。但颜护卫找来的那些,她都已经看过了,便只好作罢。 琬儿被禁足过去了几天,没想到楚氏主动到宴春苑里来找敖辛。言谈之意是想请敖辛在侯爷面前说两句好话,替琬儿求情,好早日解了她的禁。 楚氏拉着敖辛的手,慈眉善目道:“辛儿,这次是琬儿糊涂,你素来疼爱琬儿,不会与她计较的对不对?” 敖辛看着拉着自己的那双保养得白白嫩嫩的手,道:“琬儿神志不清,胡言乱语,爹将她关起来,也是不想她祸从口出。或许是我平日里对她太好了,才叫她如此没有分寸,关几日也好,收敛收敛心性。婶母,我可能帮不了您。” 敖辛明言拒绝,并抽回了自己的手,也不再想与她多说的样子。 楚氏见好言相劝不成,便换了换脸色,道:“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琬儿到底是不是神志不清,想来你心知肚明。琬儿不会无中生有的,当时敖阙就在塘边,眼睁睁看着呢!他为什么帮你?你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第016章 他是个狠角色 敖辛道:“我还真不清楚。” 楚氏冷笑道:“他是侯爷从外面带回来的,来路不明,不清不楚,到底是不是敖家的血脉也未可知。早些时候你待他形同陌路,不就是因为如此吗? “这次他帮你说话,只不过是为了拉拢你,以便将来谋取更多的东西。辛儿,婶母不得不提醒你一句,千万不要被他给骗了。你要知道,我们才是一家人,你和婉儿、放儿才是敖家之后,是一脉同宗的兄妹。” 一脉同宗的兄妹么,那为何婉儿要几度至她于死地?那为何敖放又不管好他辖地内的流匪,使得她一下山便遇上了强盗? 敖辛皱了皱眉,道:“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我兄长,婶母这样说他,是不是不太妥?” 楚氏啐道:“就凭一个来历不明的野种,有娘生没娘养的,他也配?这么多年来在敖家忍气吞声,图的是什么?还不是敖家有权有势!” 话音儿一落,敖辛冷不防抬头,直直地看着楚氏。 那眼神冷冽出奇,咄咄逼人,让楚氏莫名地心儿一慌。 敖辛用当初敖阙对她说的那句简单有力的话来回敬楚氏:“他是我二哥。” 楚氏万万没想到,敖辛病了一遭以后,会变得这么的不讲情面,而且小小年纪,身上流露出一股隐隐的气势。 楚氏反应不过来,敖辛一记流星锤,砸在了她旁边的树上,抖落簌簌积雪,泼水般朝楚氏兜头浇下来。 楚氏惊叫一声,脖子里凉得渗人,压根没有好脸色,瞪了敖辛一眼,一边拂着雪一边骂骂咧咧地出了宴春苑。 出得外院时,约摸嘴里碎碎骂得正起劲,又只顾着生气,根本没注意到门边不知何时还站了一个人,也不知他究竟站了有多久,又听到了些什么。 院子里敖辛正在练她的流星锤。 扶渠出了一口恶气一般,道:“小姐,方才你看楚氏的眼神,好吓人!” 敖辛笑了笑,道:“吓人么,可没有二哥的眼神吓人。” 扶渠兴致勃勃道:“小姐,你终于肯承认二少爷了么?” “我承不承认,他都在那里,抹杀不了他是我二哥这个事实。” 敖阙走进宴春苑时,敖辛正把流星锤舞得虎虎生风。他看着院中那个柔韧窈窕的小身影,听她继续道:“什么一脉同宗,琬儿只会踩着的头不顾我死活往上爬,可他没有。我和他虽没有多少兄妹交情,他好歹也救过我两回。” 敖辛背对着敖阙,尚且无知无觉。 可旁边的扶渠看见了他进来啊,总不能让自家小姐把他得罪了去。遂尽量把话题往好的那方面引,干干道:“那、那这么说,二少爷还是挺好的哦,之前还帮小姐说话来着。” 哪想敖辛笑了两声,却道:“你与他说过几句话,相处了多久,又了解他多少啊?他顺手帮你两回,你就认定他是好人了?那是因为你没见过他杀人如麻时候的样子。” 扶渠咽了咽口水,朝敖辛挤眼睛。 敖辛自顾自又道,“琬儿和楚氏和他比起来,算哪根葱。幸好那日在山脚下你是晕过去了,不然你往后见了他,准会腿软。他是个狠角色。” 这时身后传来一道不咸不淡的声音:“我杀人如麻的时候,也不见你腿软。” 敖辛一吓,顿时又是一个流星锤往身后飞去,敖辛来不及收手,就眼睁睁看自己的流星锤直直砸向敖阙。 眼看到了敖阙面前,见他出手,往一边游刃有余地一拂,带有四两拨千斤般的气势。 那流星锤便砸到了旁边的墙上,留下一道凹痕。 一时院子里静悄悄的,有些尴尬。 敖辛讷讷开口道:“你怎么来了?” 第017章 改善一下关系 “听说你在找兵书,这几卷你应当是没看过,所以拿来给你看看。” 敖阙把书递给敖辛,没多逗留,转身便走出宴春苑了。 敖辛捧着书,幽幽地看了扶渠一眼,“他什么时候来的你怎么不早说?” 扶渠十分无辜:“奴婢对小姐挤眼睛了啊,是小姐自己没发现。” 敖辛眼角抽搐:“你哪天不挤眉弄眼的?我怎么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扶渠摸了摸自己的眼皮儿:“可奴婢这次明明挤得很明显啊……” 敖辛以头抢墙,郁闷地喃喃自语道:“对他吹口哨的时候被误认为是调戏,干坏事的时候被他瞧个干净,现在背后说人坏话又被他听得清清楚楚,你还嫌我不够丢人的么。” 扶渠惊讶:“小姐对二少爷吹口哨啦?听起来是有点轻浮。” 敖辛:“那时我怎么知道他是我二哥!” “咦不对,小姐什么时候学会吹口哨的?” 敖阙在宴春苑外停了一会儿,将隔墙内的话语声尽收耳中。后才抬脚离开了。 敖辛捧着敖阙送来的兵书,回房看了一会儿。 那是兵法古籍,上面记载晦涩难懂,因而看起来十分缓慢,还不容易琢磨通透。 敖辛靠坐在软垫上,连连叹气。 敖阙之所以给她送这兵法古籍来,定是从颜护卫那里得知她在找兵书看,但之前的那些她都已经看过了,他才找了这些她没看过的。 他还好心亲自送过来。可她在干什么呢,她在说他坏话,心里还有点小愧疚。 敖辛心思不在书上,放下手里的书卷,又叹了口气。 扶渠端着茶凑过来,唬眼瞅了瞅那书卷,又瞅了瞅敖辛,问道:“小姐叹什么气呢,是不是……看不懂啊?” 敖辛:“……” 后敖辛索性把书放在一旁,盘腿坐在软垫上,问扶渠:“你觉得我有没有必要,主动改善一下和二哥的关系?” 这一点扶渠很能明辨是非:“那肯定很有必要啊,二少爷那么厉害,外头带兵的,小姐要是有他做靠山,可以横着走的。” “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改善呢?”敖辛思忖着道。 扶渠想了想,福至心灵:“二少爷至今还没成家,院子里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要不小姐给他送两个貌美的丫鬟?” 敖辛捏了捏额角。 她怎么听起来这么不靠谱呢? 眼见着这寒冬腊月的,威远侯天天在外奔波,敖辛便想给威远侯纳两双厚实的鞋,专挑了耐磨防寒的鞋底。 前世没来得及在威远侯膝前尽孝道,如今她尽可能地为威远侯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 重生后虽没怎么碰针线,好在以前有精细练过的,做起来不算很难。只是鞋底厚了些,难免磨手指。 敖辛心思一动,想着敖阙也是要穿鞋的,不妨多做两双。 这算不算改善兄妹关系的第一步? 不过威远侯的鞋码她还记得,但敖阙的么,以前没关心过,当然就不知道他脚码多大了。 敖辛让扶渠去打听敖阙穿多大的鞋。 扶渠说,“这个简单,奴婢直接去问二少爷不就得了。” 敖辛见她兴冲冲地要去,连忙叫住她:“你回来。你这样直截了当地一问,他稍一想,不就知道我要给他做鞋了?”敖辛轻咬着手指,又道了一句,“这样不妥。” 扶渠茫然地问:“有什么不妥?” 敖辛一时也不知道究竟哪里不妥。 扶渠十分难得的脑子灵光:“小姐是不想让二少爷知道吗,怕他拒绝?那奴婢不去问了,小姐可以托颜护卫去打听啊。颜护卫是二少爷调过来的人,他肯定多少了解二少爷一些的。” 敖辛一想,觉得可行,回头就叫了颜护卫来,把事情吩咐给他去办,最好要办得神不知鬼不觉的。 颜护卫觉得,这差事很为难。 要他一个大老爷们儿去问另一个大老爷们儿穿多大的鞋,不觉得太奇怪了吗? 只不过平时敖辛鲜少要他去干什么差事,这次他怎么的也得办妥了。 颜护卫脑筋还算好使,想着直接开口问不出来,那他趁敖阙不注意,去他卧房里偷一只他没穿的鞋子出来不就好了么。 于是夜黑风高的时候,趁敖阙出去了,颜护卫避开下人和守卫,偷偷地翻进了敖阙的院子,进了他的卧房门。在房里翻翻找找了一阵,终于在橱里找到了一双已经被磨得差不多的鞋子,估计是还没来得及扔的。 颜护卫拿了其中一只,就预备回宴春苑去复命。 可哪知,颜护卫刚一转身,还没来得及出门,便在门口与敖阙撞个正着。 他廊下的灯火十分黯淡,似冒着风雪回来,衣上还夹杂着清冷的气息。让颜护卫端地一阵胆寒,连忙躬身低头。 敖阙不怒而威,“手里拿的什么?” 第018章 简直成了个晒女狂魔 这院子里冷清,他手底下的护卫不敢随便进他的院子。而这颜护卫是他信得过之人,才能顺利从外面进来。 他若是敢进敖阙的书房,只怕已经是死路一条了。好在他进的是敖阙的卧房,卧房里再简单不过,除了起居寝具,便是简单的衣物。 颜护卫不敢掩藏,连忙把手里的鞋子呈出来,道:“属下该死,应事先与主子说一声的。” 敖阙从他身边走过,进了屋子,随手拿起桌上的火折子,点了灯。 晕黄的光线一圈圈漾开,镀亮了他修长的身姿。他再回头看颜护卫,眼神落在颜护卫手上的鞋上,顿了顿,道:“你这是没什么可偷的了么。” 竟偷他的鞋。 颜护卫实在汗颜:“属下也不想,只是三小姐那处,属下没法交代。” 敖阙侧身看他,道:“她叫你来偷我的鞋?” 颜护卫如实道来:“她想知道主子穿多大的鞋,属下不好明着问,所以……”说着便闷头把那只鞋送还回来。 就听敖阙沉吟道:“她想给我做鞋?” 果然吧,敖辛知道他这个人心思深沉,只要稍稍转念一想,便立刻清楚了敖辛的意图。 颜护卫道:“好像是。” 敖阙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不再理会他,道:“下去领二十杖。” 这对于颜护卫偷入主子房间,已经算是很轻的惩罚了。颜护卫连忙应道:“是。” 颜护卫转身便利落地出门去,敖阙又在他身后淡淡道:“鞋不要了吗?” 颜护卫心头一松,挠挠头又回来拿鞋。 “不要叫她瞧出来你在我这里领了罚。” “是。” 当晚颜护卫领了二十杖以后才回到宴春苑。他身体结实硬朗得很,养两天就消淤了,走起路来也没多大影响。 这个时候敖辛还没睡。正挑灯把威远侯的鞋赶着最后一点完工。 见颜护卫回来了,敖辛便问:“二哥的尺码你探到了吗?” 颜护卫摇头,又把那只孤零零的鞋送上,“但属下偷拿了一只二少爷的鞋回来。” 敖辛见状眼皮一跳,“你居然偷他的鞋。”她连忙把敖阙的鞋接过手,鞋底已经被磨损得很厉害了。他虽没穿,但鞋子洗得很干净。 敖辛连忙拿过尺子量下尺寸,又递给颜护卫,道:“你赶紧送回去,不然他可就发现了。你敢偷偷翻他的房间,被他知道有你的好果子吃。” 敖辛哪里知道他是已经受过罚才回来的。颜护卫又挠挠头,拿着鞋子苦哈哈地送回去了。 隔几日,敖辛把给威远侯做好的那两双鞋送了出去。 威远侯踩着一双新鞋,十分踏实舒坦。女儿就是他的小棉袄啊,穿着这新鞋,任它狂风暴雨,他都觉得热和和的。 威远侯到了军中,手下聚集了一干同龄的一起出生入死的武将。他踩着新鞋,迈着沉稳的步子,威风凛凛地在武将们面前走来走去,喜滋滋道:“怎么样,我女儿给我做的新鞋,好看不好看?” 众武将见他面有得色,戏谑道:“还不是黑色鞋面,有什么好看不好看的。不就一双鞋嘛,侯爷搞得跟这辈子都没穿过新鞋似的,何必呢。” 威远侯哆道:“你们懂什么,这是我女儿给我做的!” 便有武将道:“我也有女儿,每年都给我做新鞋!” 敖辛是没想到,威远侯在军中那些武将面前,简直成了个晒女狂魔。 威远侯就请教道:“我记得你也有儿子是吧。你给说说,这儿子女儿怎么做才能关系融洽呢?” 私心里,他还是希望敖辛和敖阙能够亲近一些的。 武将:“呔,这血浓于水的事,需要做什么,这亲兄妹之间自然而然的就融洽了啊!” “哦——”威远侯捋了捋短须,原来如此。这要是没有血浓于水,就不能够和睦融洽了么。 另一武将又道:“这也不一定啊,我家那双儿女,小时候就十分不对头,跟八字相冲似的,一见面就掐架。只不过现在做哥哥的疼爱妹妹,捧在手里都怕摔了似的,倒叫我欣慰。” 威远侯闻言又是一喜,忙问:“你是怎么做到的?” 那武将应道:“勒令哥哥去哪儿都带着妹妹,等时日一久,自然就发现小女娃的可爱了,自然怜爱得很。” 威远侯心里有了个底。 虽然敖阙现在已经是青年模样,可他的宝贝女儿还是个丫头片子。若是让这两人多多相处,多多了解,还是有可能变得融洽起来的。 这厢威远侯正打的这个主意,那厢敖辛给敖阙做的两双鞋也已经做好了。 她得找个时候给他。 第019章 以后我会对你好 这日才下过一场雪,外面银装素裹的,举目望去,片刻眼前就是茫茫发花。 颜护卫说今日敖阙在家。 敖辛便带着扶渠,拿着两双新鞋,在颜护卫的引路下,去到敖阙的院子。 院外有守卫一丝不苟地值守,见得她来,十分恭敬地躬身行礼。 这还是敖辛第一次到敖阙的院子里来。 他的院子门前放有一座假山,假山旁栽种着几棵常青树。需得绕过假山,从树下行过,方能见到他院中的光景。 这院里的屋檐地上,白雪寂寂,十分简单冷清。院里进出的人稀少,因而地上铺就的那层白雪都几乎没有踩踏的痕迹。 临着回廊,边上有一方水池。敖阙坐在那廊边,微曲双腿,后背靠着廊柱子,膝上放着一卷书,正垂着眼帘低看。 他身影线条十分流畅,廊边垂着他的一缕衣角。那垂下眼睑时,睫毛覆盖住深潭一样的眼神,柔和得像入了这雪中画一般。 敖辛站在不远处,一时忘了出声。 后敖阙才把视线从书卷上抬了起来,看着敖辛道:“很难得,你主动来找我。” 敖辛一边腹诽这人还真不好亲近,话里叫她听出了淡淡的刻薄;一边又借着自己年少的优势,换上一副天真烂漫的笑脸,脆生生唤道:“二哥,我过来没打扰到你吧?” 这话一说出口,敖辛自己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叫你装嫩,装得自己都受不了了吧。 谁让她是抱着改善兄妹关系的目的来的呢,权且忍着吧。 “什么事?”敖阙问。 敖辛清了清喉咙,道:“是这样的,前些日给爹做新鞋,见料子剩得还很多,便给二哥也做了两双,二哥拿去穿穿看,是否合脚。” 说着就让扶渠把两双新鞋捧过去给敖阙。 敖阙淡淡看了扶渠一眼,眼神里含着威慑力。 扶渠一怂,转头就把新鞋放到了敖辛怀里,并小声鼓励道:“还是小姐亲自送过去吧,这样才显得有诚意啊。” 敖辛见扶渠临阵退缩,也很无奈。虽然这位二哥是可怕了一点,可也不用吓成那样吧? 遂敖辛只好自个捧着新鞋,走上敖阙屋檐下的台阶,来到敖阙身边,把黑缎锦靴递给他。 他脚上穿的那双也已经磨得非常厉害了,毕竟是常在外奔走的人,费鞋子很正常。敖辛想大抵自己做的这两双鞋,他刚好用得上。 敖阙看着那新鞋,一针一线都是她缝出来的,一时没伸手去接。 敖辛细声道:“上次的话,我无心要贬低你的,你别往心里去。” 那声音又软又嫩,似猫儿肉爪般轻轻挠在人心上。 敖阙道:“你这是什么意思,讨好我?” 敖辛眨了眨眼,还是第一次这般近地看他,试探着问道:“我真要是想讨好你,还来得及吗?”敖阙不语,只看着她,看得她心里越发没底。 敖辛摸摸鼻子,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缓和一下我们之间的兄妹关系。” 想来也是,这兄妹关系都僵化许多年了,现在才说要缓和,岂是一两双新鞋就能打发了的? 但敖辛好歹也是努力了的,并没有得到敖阙的回应,难免有些失落。 敖阙拂了拂衣角起身,高出敖辛许大一截。敖辛的头才只到他肩膀那么高点。他忽然问:“你打算怎么缓和?” 敖辛仰头,呆呆地把敖阙望着,看样子还有戏。 她一时也说不清具体该怎么缓和,便望着敖阙笼统地道了一句:“以后我会对你好。” 敖阙略一愣,“怎么对我好?” 敖辛笑眯着眼,把新鞋捧到他手边,“以后我还给你做鞋。二哥,你这是答应了吗,这鞋给你。” 敖阙若有若无地扯了扯嘴角,似也淡淡笑了一下,总算接了她做的鞋。 敖辛问:“你不试试合不合脚吗?” 敖阙看了一眼,道:“不用试,看大小应该是合脚的。” 敖辛目的达成了,喜上眉梢,道:“那二哥你继续看书,我这就回去了。” 她带着扶渠将将转身,敖阙在身后冷不防道:“上次给你的书,看得如何了?” 敖辛回道:“那书有些晦涩难懂,我看得慢。” “有不懂的,你可以拿来问我。” 第020章 二哥…… 一家人用晚饭的时候,敖辛坐在膳厅里,看见二哥敖阙正从外面回来,脚上穿的就是自己做给他的鞋,他走路时笔直挺拔,很是沉厉凝练。 威远侯才从手下的人那里得了兄妹相处的要领,便在吃饭的时候说道:“阿辛整日在府中若是嫌闷了,让你二哥带你出去转转。” 敖辛从碗里抬起头,看了看威远侯,又看了看敖阙。 威远侯又对敖阙道:“你出门的时候带好阿辛,莫把她弄丢了,也莫要让她受了委屈。” 敖阙那么忙,哪有时间带上她啊。敖辛以为敖阙会拒绝,不想他却应道:“好,父亲。” 她这么快就要跟她的二哥混了?以后二哥是不是得罩着她,她要不要提前抱紧二哥的大腿呢? 这一世可真好。 不仅有爹爹疼,还多了一位二哥。 她这位爹不讲究那些繁文缛节,敖辛虽是侯府嫡女,威远侯也不强迫她做一个闺秀才女。听说敖辛喜欢摆弄兵器,威远侯颇为高兴,不愧是他一代军侯的女儿。 因而威远侯给了敖辛最大限度的自由,决定让敖阙带着她,增进兄妹感情的同时,也可让她长长见识。 敖辛一喜,给威远侯夹菜,也不忘给敖阙夹一些,道:“往后请二哥多关照。” 敖阙看她一眼,“三妹客气。” 这天敖辛起了个早,敖阙跟她说好要带她出门的。 扶渠给敖辛穿了一身棉衣,不是女子样式。再将那一把青丝在敖辛头发扎了个高高的马尾,看起来十分精神,俨然一个水嫩白皙的少年。 扶渠对着铜镜多看了几眼,咂道:“这样可以吗,小姐一看就不是男孩子啊,哪有这么漂亮的男孩子啊。” 敖辛道:“我这样出门是为了方便,又不是真的要打扮成一个男孩子。” 敖阙已经在院里等着了,敖辛收拾妥当后就出来。扶渠给她披上个斗篷,兜帽戴在头上的时候,能遮住大半个头。 敖阙见她笑眯眯的,兴致勃勃来到自己身边,兜帽下的小脸只有巴掌大点儿。 随后敖阙带着她一道出门,先去自己平时的教练场看看。 教练场里每天都有士兵在操练,那里军纪严明、整齐划一。 负责练兵的副将从来没见过敖阙带过谁到这军营里来,不由好奇,纷纷侧目。 宽大的斗篷盖住了身姿,乍看之下,那约摸是个小少年。少年双手扶着栏杆,看着那些操练的士兵,眼里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等练兵结束以后,那些个将领与敖阙关系都很不错,才凑上来瞧个究竟。其中有个叫温朗,喜欢带头起哄的,笑问:“敖二,这是哪个?” 待仔细一瞧,那斗篷下的少年唇红齿白,模样精致,分明是…… 大家伙心知肚明,也不拆穿,只听敖阙面不改色道:“她是我表弟。” 等军中的事了,大家还是会去城里找个地方消遣一下的。无非是一起吃饭喝酒,热热闹闹的。 到了街上,年关将至,人来人往置办年货的也多,敖辛紧紧跟在敖阙身边,怕跟丢了,起初试着伸手去拉着他的衣袖。 他的衣摆比想象中的柔软,不如他这个人一般冷硬。 后来敖阙约摸也担心敖辛走丢了,便自然而然地牵起了敖辛的手。 敖辛愣了愣,他的手心很暖和,由着他牵着自己走。 这一世有一个哥哥护着的那种感觉,很陌生,却让敖辛忍不住去依恋。她的心性仿佛也跟着回到了孩童时代一般,开朗,雀跃。 这没什么的,反正她现在也不过是个小姑娘而已。 敖阙身边的那些营中弟兄却不很老实,一个个勾肩搭背,俨然跟老军痞无异。还有人上前来搭在敖阙的肩膀上,与他谈笑,他也不拒绝,偶尔嘴角会露出一抹笑,转瞬即逝。 看样子,他和这些人关系是真不错。 不多时,到了地儿,这些人就簇拥着敖阙往楼里去。 敖辛仰头见那楼,红灯锦簇,楼前姑娘香艳迷人,那门匾上赫然写着三个字——倚香楼。 敖辛抽了抽嘴角,感慨道:“原来二哥平时喜欢来这样的地方啊。” 敖阙看着弟兄们幸灾乐祸的样子,沉下了脸,“换个地方。” 其中一个便似笑非笑地出来打圆场,说道:“哦,差点倒忘了,今个敖二带了他的小表弟出来,不能教坏了小孩子。换地儿,换地儿。” 敖辛汗颜,她是不是坏了二哥的好事了? 后来又换了个酒楼。 敖辛坐在一旁,一边吃菜一边看这些人喝酒,还能听他们说些新鲜事。 敖阙也是喝酒的,他手边的酒杯里,总有人给他倒满了酒。 敖辛吃饱了饭,场合还没散,约摸得好一阵子。于是她便要了一碟花生,一边剥花生吃一边听他们说说笑笑。 她简直可以说是一个乖孩子了。 有时候听到有趣的,她也会跟着笑。这副身躯年纪虽然尚小,可她懂的不一定比这些男子少。 到后来越来越有兴致,敖辛剥花生剥得口渴,随手端起旁边的一杯水就囫囵喝了个光。 等咽下去的时候,她才咂了咂嘴,似乎味道不太对? 一股酒液的醇厚之气从她胸腔里涌出,敖辛意识到,她居然不小心端成了酒,而且还当水喝了个精光。 趁着敖阙没有发现,敖辛赶紧把杯子放下,心虚地擦了擦嘴。 刚开始还无事,只不过胸口有点发热而已,可渐渐的她就坐不住了,胸膛里如有一把火在烧似的。 敖辛这辈子哪有喝过酒啊,根本没有一点酒力。 她双颊嫣红,粉嫩如三月的桃花,醉意上来就挨不住,一下一下如小鸡啄米般捣着头。 后来她实在扛不住了,喃喃地唤了一声:“二哥……” 敖辛身子将将往边上一倒,便有一只手臂伸来,将她有力地箍回去。 她一下子倒进了敖阙的怀里,不省人事。 第021章 三妹待我可真好 少女的身子骨香软,敖阙搂在怀里,轻得像棉花一样。 他看了一眼敖辛醉红的脸颊,沉目扫视在场的众人,语气不善道:“是谁给她酒喝的?” 众人面面相觑,觉得好笑,又不好明目张胆地笑。 还是那个温朗回答道:“有你在旁看着,谁敢给她灌酒啊。约摸是她自己拿来喝的。”说着就对着桌上碟子里还剩一半的花生努努嘴,又笑道,“这不,剥花生下酒呢。把自己给喝大了。” 众人闷声低笑。 敖阙亦看了看桌上的花生,还有敖辛剥出来的花生壳,无语了片刻,起身退开座椅,抱着敖辛就下了酒楼。 温朗还问:“喂,这就走了啊?” 敖阙头也不回:“不走留在这过夜?” 等出了酒楼大门,二楼那一个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纷纷趴在那凭栏上,对楼下的敖阙吹口哨。 温朗还在楼上哈哈大笑道:“听说上次你被这姑娘给调戏了,是不是这样吹的?” 偏偏害他被嘲笑的这个始作俑者,此刻正偎在他怀里,睡得香甜。夜里忽有风来,她往他怀里钻了钻。 敖辛囫囵睡了一大觉,第二天早上起来神清气爽,丝毫不记得昨天晚上有发生什么糗事。 扶渠在她面前踱来踱去,跟个小老太婆似的,面色严肃地道:“小姐,你才跟二少爷出去一天,就学会喝酒了。这样下去不得了。以后要是养成了侯爷和二少爷那样的男子脾性,还怎么说亲嫁人呢?” 敖辛哭笑不得:“昨晚是个意外。” 但是经过昨天的相处,她深刻地觉得和敖阙的兄妹关系又更近了一步。 后来她便喜欢去找他。 手里的兵法古籍看不懂,敖阙得空时,她便拿去他院里,他详细讲解给她听。 敖阙再往她这里送书时,敖辛发现晦涩难懂的地方,都会有他细心做了批注。 想起敖阙身体稍显瘦削,想那又是习武之人,消耗肯定大,敖辛觉得应该给他补补,遂叫了厨房给他准备了丰盛的膳食点心,按时按点地送到他院里去。 彼时敖阙见嬷嬷端来的食物,道:“是送错了地方吗?” 嬷嬷笑道:“是三小姐命奴婢送来的呢,说二公子身体清瘦,得多补补。” “她说我瘦?” “是呢,三小姐还说二公子事务繁忙耗神,身体要跟得上才行。” 敖阙不再多说什么。每天照例送来的除了膳食,还多了补品。 也是在过后他才得知,那丫头竟然抢了厨房里给楚氏和琬儿炖的补品,拿来给他补身体。 那楚氏和琬儿怎能罢休,楚氏掌着侯府中馈,便一个劲地克扣敖辛院里的用度。而楚氏和琬儿出入圈子却是穿金戴银少不了的,生活上也颇多讲究。 有一次敖辛到他院里来,发现桌上摆放着的补品和点心动也没动,不由道:“二哥,我送来的东西你怎么没吃呢?” 她过去拿起炖盅,已经没有了一丝热气,心疼道:“这个雪参鱼翅羹很贵的,是我从婶母那里抠下来的。” 敖阙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对了,往后这些东西你不要送来了。” “怎么,你不爱吃啊?” 敖阙看了看她,“你觉得好的我不一定觉得好。” 敖辛觉得很挫败。怎么想对他好一下,就这么难呢。 回去的路上,敖辛一直在想,什么才是他觉得好的东西? 扶渠在旁边神经大条地说道:“小姐,二少爷正值风华正茂之年,是不是不应该食用太多的补品?你想他这血气方刚的,要是吃太多了得不到释放,反而适得其反,伤身体。” 扶渠越想越觉得自己说得有道理,“依奴婢看,还是送两个通房丫鬟比较稳妥。” 扶渠这一提点,就让敖辛想到了之前那帮军痞要带着敖阙往倚香楼钻的情形。 敖辛越想越觉得,当天要不是顾忌着她在场,说不定二哥就跟着他们一起进去了。 原来,二哥好的是这口儿?只不过当着她的面儿不好表露罢了。 再想想敖阙的年纪,城里别家的公子像他这般年纪的早已当孩子的爹了,就连敖放那边,虽还没有娶正妻,但好歹也有了两房妾室。而他居然连个把通房丫鬟都没有。 之前敖辛还认为扶渠的这个建议很不靠谱,可这深入了解一番过后发现,说不定这正是敖阙所需要的啊。 她完全可以投其所好啊。 于是敖辛回头就叫扶渠去选了两个貌美的丫鬟来,她见着十分满意,入夜的时候便带着俩丫鬟又到敖阙那里去了。 敖阙书房里有光,听闻敖辛这么晚过来,他打开房门,那灯火从门框里溢了出来,油油黄黄的。 敖阙站在门边,神色莫定地听敖辛说:“二哥,我见你院里没个细心的丫鬟伺候,所以给你选了两个来,负责照料你的生活起居。你看看她们,可还满意?” 两个丫鬟在院里叠手而立,盈盈楚楚,十分惹人怜爱。 知道要来服侍二公子,她们娇羞地低下了头。 敖阙凉凉道:“三妹连这些事也要管吗?” 敖辛道:“只要对二哥好的,我当然要管了。”顿了顿,又咳了咳,上前细声地与他道,“自己房里的人,总比倚香楼的要好吧?” 敖辛站在他跟前,娇小的身子骨,脸上光晕出奇的柔丽散漫。她身高不够,说话时总要仰着头看他。 敖阙便低着眼帘,意味不明道:“三妹待我可真好。” 敖辛眯眼一笑,接着就让两个丫鬟进敖阙的卧房里整理,准备伺候敖阙休息。 敖阙却是站在门边没动,又说道:“你说我应该怎么感谢你?” 敖辛道:“二哥不用客气,这都是我应做的。” “不,要感谢的。” 这话敖辛听起来,怎么感觉凉飕飕的? 大概是夜里冷罢。她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时候不早,就先告辞离开了。 等她小小的背影出了院门,敖阙才抬脚进了卧房。 卧房里平白多了两个娇滴滴的丫鬟,空气里似乎都弥漫着一股香粉味。 床已经铺好了,丫鬟见敖阙进来,便大胆上前,朝他伸出柔弱无骨的白白嫩嫩的手,试着去解他的衣襟,还娇气如兰道:“奴婢伺候二公子歇息。” 那丫鬟手才碰到敖阙的衣襟,还不忘欲语还休地望这个清俊冷冽如松柏的男人一眼,能来服侍二公子是她们的福气,如若是讨了二公子的欢喜,将来被抬为妾室,那便一辈子吃穿不愁了。 然而,温香软玉在眼前,这丫鬟原以为敖阙多多少少会有些动容的,这一眼望过去,却不料敖阙正盯着她。 那哪是动容的眼神,而是深冷得无边无际却又不动声色,分明像一把锋利而冰冷的铁钩,只要你敢多动一下,那铁钩立马能把你的魂勾出来,保证再也附不回身体里去。 丫鬟脸上前一刻还娇羞如水的表情,瞬时如潮水般退了下来,换上一副雪白雪白的脸色,连忙颤颤地收回手,往后退了两步。 敖阙道:“不继续了?” 丫鬟惊魂未定道:“是奴婢冲撞了二公子,请二公子恕罪。” 房里凝滞了片刻,敖阙才道:“都出去。” 两个丫鬟如获大赦,再不敢主动贴上去,忙不迭地退了出去。 第022章 有的人还不如这狗 琬儿被禁足了半个多月以后,总算知道低头服软,承认自己之前都是神志不清、胡言乱语,并给敖辛道歉赔礼,这才解了禁。 以前演足了姐妹情深的戏码,而今琬儿恨不得撕破那张皮。只可惜她只是侯府里的堂小姐,在面对敖辛时又不得不做出一副和和气气的样子。 听说前几日敖辛在厨房里拦了她和楚氏的炖品,母子俩气归气,也不好直接上门算账,只能克扣宴春苑里的用度。道是那些炖品的花销都得算在敖辛的头上。 敖辛对这方面倒没有多大的讲究,却差点气坏了扶渠。 扶渠去找人理论,大嗓门一个,在院里说道:“大夫人和四小姐每天不是炖这个就是补那个的,我家小姐何曾有过那样的待遇。大夫人执掌中馈,便和四小姐穿金戴银、山珍海味的,只怕大部分的花销都用在了你们身上。要知道三小姐才是侯府嫡女,那是三小姐和侯爷不计较,真要计较起来,你们浑身上下又有哪一样东西不是侯府的?” 楚氏气得发抖,当即就让嬷嬷把扶渠给抓住,定要好好赏她一顿嘴巴子。 扶渠见状,腿儿也麻溜,转头撒腿就跑。后面的嬷嬷婆子追个不停。 扶渠一口气跑回了宴春苑。几个婆子追到宴春苑里来找敖辛要人,说是扶渠以下犯上,辱骂污蔑主子,大夫人正要把她拿去家法伺候。 敖辛将扶渠护在身后,不紧不慢道:“若真是那样,我定不饶恕。”她转身严厉地看向扶渠,“你老实交代,你都去大夫人那儿说了些什么?” 她知道扶渠生气,可没想到才一会儿工夫不见人,这丫头居然跑去楚氏那里挑衅。 是不是仗着有她撑腰,她又有二哥撑腰,所以吃了豹子胆了啊。 扶渠老老实实一字一句地复述了一遍,听起来确实胆大妄为。 嬷嬷道:“三小姐也听见了,她自己都亲口承认了。” 敖辛想了想,道:“扶渠说的难道不是真话么?” 嬷嬷:“这……” “既然是真话,何来辱骂污蔑之说?” 嬷嬷面色不善道:“即便如此,扶渠出言无状,胆敢顶撞大夫人和四小姐,也是要受罚的。她这般目中无人,怎么能够伺候好三小姐?不如三小姐把她交给我们,等调教好以后,再给三小姐送回来。” 真要让这些婆子把扶渠带回去,铁定没好果子吃的。 敖辛淡淡道:“没有啊,她伺候我伺候得挺好。怎么调教她,就不劳嬷嬷费心了。” 楚氏是下了命令让她们把扶渠带回去的,眼下敖辛不肯放人,一时间就僵持了下来。 她们可不敢动手抢人,这宴春苑外还有专门值守的护卫呢,但又不甘心就这么无功而返,这样回去可是要挨骂的。 这时,忽闻院外一声犬吠,那声音十分浑厚有劲,中气十足。 大家都诧异,侯府什么时候养狗了吗? 等纷纷回头去看,见二公子回来了。他一身青墨色,身姿如古柏青松透着股沉稳冷劲,放在平时,谁也不敢贸然接近他、得罪他,更遑论此时此刻,随着他走来,手里还牵着一条高大健壮的狼犬。 那狼犬十分性冷凶狠,在敖阙手上本来相安无事,可看见这院门口人多,顿时就暴躁地吠了起来。那牙尖嘴利之态,无人不害怕。 先前还气势逼人的嬷嬷婆子们瞬时如惊鸟般,往四下散开。 那狼犬对她们呲牙咧嘴,当时就挣着朝其中一个嬷嬷奔去。 敖阙弯身扣住狼犬脖子上的项圈儿,看似轻巧随意,而那狼犬却是卯足了力都挣脱不了。 敖阙淡淡看了一眼面色发白的嬷嬷们,若无其事道:“都聚在这里干什么?” 嬷嬷惊惶地敷衍了两句,便匆匆调头离开了。 敖阙带着狼犬进来时,扶渠是有些忌惮的,敖辛却看得兴起。她听那雄浑有力的犬吠声也不觉得害怕,因为她知道敖阙不会放它过来咬自己的。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那么信任他。 那狼犬很是生猛,浑身毛发灰中带黑,有两分油油亮的光泽。再看其面目,双耳直竖,双目有神,还真有两分像猛狼出山一般。 敖辛敛裙蹲在地上看了一会儿,笑眯眯地仰望着敖阙,满含崇敬钦佩的神色,问:“二哥,你去哪里弄来这样凶的猛犬啊?” 这狼犬虽恶,敖阙却制得住它,而且它看起来还相当听敖阙的话,当然让敖辛崇拜不已。 进院以后,敖阙不让这狼犬再吠,它果真就不吠了。且见敖辛蹲了下来,敖阙便让这狼犬也放下后腿蹲了下来。 看它蹲坐的姿势也相当冷傲,居然比敖辛还高出那么一点。 敖阙见这狼犬似对了她的胃口,语气有些温和:“军营里驯的,有时候用得上。” 敖辛道:“那你怎么给带回家来了?” “送你的。”敖阙道,“当是上次的感谢。” 敖辛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我往你房里送人,你就往我院里送狗啊?” “有的人还不如这狗。” 也是后来她才得知,她送去的那两个貌美丫鬟根本没能留在敖阙的房里伺候,说是主动请愿去干粗活累活了。 真是奇怪,她二哥看起来虽然冷了一些,可他人又不坏,有那么难伺候吗? 敖阙做主,让敖辛把这狼犬养起来。 这狗也是很灵敏聪慧的,善辩敌友,对着敖辛竟再也没露出过凶相。它相当的温顺,只不过看起来有些吓人。 敖阙把绳子拴在了树脖子上,敖辛问:“我可以摸摸它吗?” “你过来试试。” 有敖阙在旁边站着,她一点也不害怕,就真的伸手往那狼犬头上摸去。见狼犬愿意给她摸,看样子还挺温柔,不由满脸都漾开明媚的笑意,主动问起敖阙要怎么养它,平日里都喂些什么。 有了这狼犬给她当护院,以后谁还敢有事没事地来她院里乱嚷嚷啊? 等送走了敖阙,敖辛才回头看扶渠,她一直哽着脖子一声不吭。 敖辛板着脸道:“你到大夫人那里不是挺能说嘛,怎么现在倒不说了?” 扶渠认错也快:“奴婢知错了,不想给小姐添麻烦的……” 敖辛道:“你还晓得闯了祸第一时间往我院里躲。” 扶渠可怜巴巴地抬头看敖辛,瘪了瘪嘴红着眼圈道:“是她们欺人太甚了。奴婢去厨房给小姐取膳,看见大夫人和四小姐的膳食都是山珍海味,生怕奴婢去偷似的,还专门着人守着。她们凭什么这样对待小姐,奴婢实在气不过才……” 敖辛叹了口气,道:“不管是山珍海味还是粗茶淡饭,到了肚子里,结果又有什么不一样?” 扶渠委屈道:“可那样的待遇本应该是小姐才有的啊,小姐才是侯府里的嫡小姐啊。” 敖辛道:“你也说了我是嫡小姐,我能纵容她们锦衣玉食,不成要纵容她们一辈子?眼下越好,将来才会越惨。” 扶渠一抽一抽的,总算不委屈了,道:“奴婢明白了。” “但今日你做事冲动鲁莽,总归是犯了错,我得罚你。免得你下次还这般不知轻重。” “奴婢听从小姐发落。” 敖辛看了看树下蹲坐的狼犬,道:“就罚你今晚不许吃饭,把你的饭都拿去喂它。” 而楚氏这边,自己派去的嬷嬷无功而返,气得够呛,怒骂道:“没用的东西!连个小贱婢都拿不住,一条狗就把你们吓破胆了?那贱婢出言不逊,本就该好好教训,否则何以正家风!” 第023章 你喜欢就好 这狼犬蹲坐在树下,眯眼假寐看似悠闲,可院外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它便立刻警醒。 下午威远侯回来时,听说敖辛院里给送来一头狼犬,便特意过来看了一番。 彼时那狼犬正迈着步子在树下走来走去,俨然跟士兵巡逻一般。威远侯进来,它也不吼不叫,大约是察觉到他没有恶意。 威远侯诧异道:“这是你二哥送来的?” 敖辛点头。 威远侯朗声而笑,下巴上的短须轻颤,道:“这狼犬被他驯得通人性,又有一半狼血,异常聪明凶猛。你二哥倒是舍得。” “这狼犬很难得啊?”敖辛问。 威远侯道:“当然难得,你二哥军营里总共才四五只。”敖辛眨了眨眼,听威远侯又欣慰道,“不过看见你们兄妹这般和睦,我也就放心了。” 威远侯临走时又叮嘱敖辛:“既是你二哥送的,那你就好好养着吧,这东西护主的。只是寻常不要轻易解了它的绳子,以免它力气大你拉不住,伤了旁人。” 敖辛点点头,再回头看看树下的狼犬时,便觉得它格外宝贝。这么稀有的狼犬,敖阙说送就送,会不会太浪费了啊? 反正放在她院里肯定没有放在军营里那么让它施展抱负的。 当晚狼犬简单吃了一顿,它也不挑剔,有饭有肉,都让它吃个精光,然后就一动不动地坐在树下守着。 敖辛寻思着明天要不要给它搭个窝做御寒用,不过看样子它好像不觉得冷。 第二天敖辛就让扶渠去厨房里拿骨头来喂。 扶渠很快拿来了骨头,只不过她一看见威猛如狼的狼犬就打颤,实在不敢拿去喂。扶渠嚎着嗓子道:“小姐,奴婢不用走过去,直接把骨头扔过去可以吧!” 昨晚给狼犬送饭的时候扶渠也不敢,还是敖辛试探着把饭菜送到它嘴边的呢。发现它并没有乱发脾气,而是很温顺地低头吃饭,敖辛伸手摸摸它的头,亦是满心友好和温柔。 敖辛从房里出来,道:“你把骨头给我。” 不知狼犬与敖辛相处如何,敖阙得空时便过来看看。 彼时他将将走进宴春苑中,便看见敖辛蹲在那狼犬面前,手里拿着一根骨头,正准备往狼犬嘴巴里喂,当时便快步走过去。 像这种凶猛的食肉动物,没可能不喜欢肉骨头。 敖辛分明看见它见了那肉骨头,虽然没张嘴,却从牙齿缝里开始往外掉口水。只不过它还十分克制,没有为了一根骨头而失去训练起来的纪律。 敖辛觉得它这样子分外可爱,便把骨头往狼犬嘴边递了递,笑眯眯道:“吃吧。” 也正在这时,狼犬还没来得及张口,冷不防一道淡淡的阴影从背后罩了下来。一只手握住了敖辛的,敖辛愣了愣,就被敖阙从身后拿走了骨头。 手上的余温还在,只不过风一吹就散。 敖辛回头去看,他逆着光,轮廓分明,有股肃然的英气。敖辛笑道:“二哥。” 敖阙皱了皱眉,道:“谁教你这样喂它的,不怕伤了手?” 敖辛道:“它不会咬我的。” 敖阙居高临下,随手把肉骨丢在了狼犬脚边的地上,狼犬低头去啃,三两下就把一整根骨头给咬碎。 敖阙道:“骨碎在你手上,也会刺伤你。” 敖辛也看见了,那骨头碎片还挺尖锐的。方才要是她拿着让狼犬啃,肯定就被刺破手了。 敖辛熟稔地伸手去揉狼犬的头,下巴搁在膝盖上,软软道:“谢谢二哥提醒,下次我注意。二哥,你送这么贵重的礼物给我,会不会太破费了啊?爹说了,你军营里总共才几只。” 敖阙垂着眼,看着面前小小的少女,道:“你喜欢就好。” 敖辛抿着嘴笑起来,道:“二哥,有你真好。” 有敖阙在院里陪敖辛,扶渠不想打扰,她便与敖辛说了一声,去院外采些腊梅回来插在花瓶里。 只是这一去,却许久都没有回来。 后还是颜护卫进来通传,道:“三小姐,扶渠在梅园被大夫人的人押住了。” 敖辛站起身,回头看向颜护卫,神色瞬时清冷。颜护卫顿了顿,还道:“说是要打残了腿,再撵出府去。” 敖辛丢下敖阙和狼犬在院子,自己匆匆忙忙就往那出事的梅园去。 扶渠说要去采梅的时候她没有多想,哪里知道楚氏竟会趁扶渠落单的时候去对付扶渠。 扶渠只是个小丫鬟,楚氏若是带着一干嬷嬷婆子,扶渠定是无路可逃的。她哪是楚氏那帮人的对手。 早知如此,该让护卫跟着扶渠。可这会子后悔也已经来不及了。 敖辛路上跑了起来,担心扶渠等不到她去,就已被楚氏迫不及待地给处置了。 她生怕自己慢了一步。 等敖辛跑到梅园时,见雪地里遍布乱七八糟的泥脚印,楚氏身边的嬷嬷正拖着扶渠出来。 扶渠不住挣扎,看样子是吃了些苦头,脸颊上留着斑驳的指痕印,肿得老高。 制住她的嬷嬷力气大,往扶渠脸上招呼的时候显然毫不留情。 而楚氏衣着高贵华丽,身披狐裘披风,站在一旁袖手旁观。 昨日扶渠在她院里放肆,她没能收拾扶渠,实在咽不下心里那口气。 一个贱婢,如今也欺负到她头上来了。 楚氏要是就这么算了,连个丫鬟都拿不住,那这阖府上下都会认为她怕了敖辛,以后还怎么在侯府里立威。 她今日非要收拾了扶渠不可。是以才亲自来拿人。 本想趁着没有敖辛护着,把扶渠打残了丢出府去。可没想到,敖辛竟然来得这样快。 敖辛冷冷出声道:“你们在干什么!” 扶渠先前怎么被掌掴她都没哭,眼下听到了敖辛的声音,看见她匆匆赶来,顿时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楚氏面色僵僵地道:“辛儿你来得正好,这贱婢目无尊卑、以下犯上,又手脚不干净,净做些腌臜事儿,早该打出府去以儆效尤。” 扶渠扭着身回道:“我没有手脚不干净,我没有!” 回应她的是身边嬷嬷两个无情的嘴巴子,打得她晕头转向。 第024章 他简直是个鬼 敖辛镇定道:“是因为昨日扶渠对婶母出言顶撞的事吗,这件事是她有错在先,昨日我已经罚过她了,她下次不敢再犯。” 楚氏向身边的李嬷嬷使了个眼神,李嬷嬷便上前说道:“三小姐,不光是这贱婢出言顶撞。听厨房里的丫鬟说,这贱婢每次去厨房,都偷吃大夫人和四小姐的补品,只怕三小姐还不知道呢。这臭丫头仗着在三小姐身边伺候,就不是个手脚规矩的。” 扶渠含泪朝敖辛摇头,“小姐我没有……她们冤枉我……” 敖辛敛下神情,问:“有证据吗?” 李嬷嬷道:“丫鬟亲眼所见,这还能有假。” 楚氏笑得尖酸刻薄,施施然道:“这阖府上下这么多下人,若是人人都犯了错嘴上认了错,再意思意思处罚一下,往后还有没有个规矩了?连一个丫鬟都敢偷鸡摸狗这么大胆,若是不严加惩处,我还怎么管理这个家?辛儿,我也是为家里着想,像这种口无遮拦、犯上作乱的东西,打死了也不为过。 “婶母知道辛儿心善,不忍严惩她,就让婶母来做。回头婶母再给你找两个懂事听话的丫头去你院里伺候。” 说罢,楚氏就命人要把扶渠带走。 敖辛厉目扫视那两个嬷嬷,忽然开口道:“你们今天要是敢带走她试试看。” 楚氏脸色变了变,道:“不带走倒也可以,张嬷嬷,把棍子拿来,今个就在这梅园里打断了她的双腿,再丢出府去。” 楚氏知道此事要速战速决,不然等威远侯回来知道了,对她没有任何好处。 她要把扶渠赶出侯府,再安排两个信得过的丫鬟去宴春苑守着,看以后谁还在敖辛耳边乱嚼舌根。侯府照样维持着现状,什么事儿都没有。 就算事后威远侯问起来,也已经有罪名给扶渠安上。 眼下楚氏不能拿敖辛怎么样,难道还不能拿她的丫鬟怎么样吗?自从她回来,自己的儿子平白受了一百棍,女儿又被禁足在院子里病了一场,楚氏岂能善罢甘休,早想给她点苦头尝尝了。 很快嬷嬷就拿了碗粗的棍子来,梅园里人多,场面十分混乱。 因为敖辛冰冷着一张脸便上前去,而这梅园里都是楚氏带来的人,楚氏忙叫人把她制止住。 这一拉一扯间,便起了争执。 倏而,一声浑厚暴躁的犬吠声从外面传来。 昨日在宴春苑见识过的嬷嬷听到那声音,赶紧往后退。 楚氏心里一咯噔,刚一抬头,便看见一个飞快奔跑的不明物闯进了梅园。 昨日听嬷嬷说起二公子敖阙带回来的那条狗时,楚氏十分不以为意。一条狗而已,能够凶猛到哪里去?它能斗得过人么? 它要是敢不听话,找个由头随便就能打杀了炖上一锅。 可今日当楚氏真见到那条狗时,那凶恶的面向,呲起来的獠牙,吓得楚氏傻愣在原地,连躲都忘了躲。 梅园里惊叫连连。 只见那条狼犬猛地窜过来,却不是扑向傻愣住的楚氏,而是径直扑向狠拽着敖辛的李嬷嬷。 那狼犬力气大得惊人,听得李嬷嬷惨叫一声,就被它扑倒在地。 众多下人,无人敢上前去搭救,唯有搀扶着楚氏,惊恐地不住往后退。 李嬷嬷被狼犬按在雪地里,惨叫地挥舞着双手蹬着双腿。 狼犬低低咆哮,伴随着皮肉被撕裂的声音,彻底激发了它凶残的狼性。 鲜红的血洒在了梅园的雪地里。周围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敖辛耳中忽然一片安宁,却是什么也听不见。 她耳疾又犯了。 最后那李嬷嬷竟被狼犬生生啃掉了双腿,那凄厉的惨叫声久久不散。两只小腿上几乎不剩肉,只留下两截森森白骨,而后晕死了过去。 敖阙踏进梅园来时,步子不疾不徐。即便见到狼犬啃食李嬷嬷的双腿,他也面色无波。 后来若不是他扣住狼犬的项圈儿,那就不光是两条小腿的事了。 面对此惨状,敖阙只轻描淡写道了一句:“一时没看住,叫它挣脱了绳子。” 楚氏面色惨白,终于后知后觉地步履踉跄,一下子跌坐在地。方才情急之下下人搀扶推搡,使得她华衣凌乱,这一跌倒,更是钗横鬓散。 敖阙手里扣着的那只狼犬,不住地对她张开血腥的嘴,露出尖森的牙,朝她狂吼不止。 楚氏以前不太敢惹敖阙的,现在更不敢。她总感觉,真正狠辣的不是这条狗,而是牵着这狗的人。 他简直是个鬼。 不光是她,连着身边的仆人,甚至是扶渠,也早就吓得腿软了。 就敖辛看着那血肉模糊的场面,除了眼神有点冷以外,依然面不改色。 她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耳朵,拂掉裙角上的雪渍,朝楚氏走去。 楚氏原本不惧敖辛,可是她看见敖辛身后站着的敖阙时,不由自主地瑟瑟颤抖起来。 敖辛看了一眼地上躺着的从楚氏头发里落下来的发簪,弯身捡起,又轻轻地别在了楚氏松散的发髻上。 敖辛温声细气道:“我自己的丫头,什么品行我自己知道。婶母说她目无尊卑,今日婶母敢让嬷嬷拖拽我,这里是威远侯府,您真把自个当这里的女主人了,到底谁才是目无尊卑您心里难道不清楚么。 “您若心里不服气,等我爹回来,大可以去他面前告一状。正好,把新仇旧账都算一算。这中馈之权握在您手里,到方便自己徇私了。我爹不知道也就罢了,若是知道,眼里容得下沙子么。到时候您一家三口,就真的是寄人篱下了。” 楚氏苍白的脸色不定。 等威远侯回来,听说了下午梅园里发生的事。 李嬷嬷只剩下一口气,已经被抬去救治了。而楚氏受到了很大的惊吓,卧床不起。 只不过利弊当前,楚氏还是能够权衡,绝口不提要打折扶渠的事,就更不会提事情的前因后果。只说时下午时携敖辛在梅园里赏梅,那条狗突然窜进来作恶才造成了这样的后果。 楚氏不提敖阙,敖辛便也不提其他,双方算是达成了一定的共识。 不然真若追究起来,到底是失察让狼犬自己挣脱了绳子,还是故意有人为之,完全是两种不同性质的行为。 要是让威远侯知道是后者,而且还是在自个家里发生这样的事,就算敖阙是他的儿子,他也一定会严惩不贷。 上次敖放就受了一百军棍,敖阙一百军棍肯定不会少的。 敖辛尽管知道敖阙性狠,更亲眼见过他阴狠的模样,可她宁愿和楚氏暂且息事宁人,也还是要包庇他。 那是她哥,棍子打在他身上,她得多心疼啊。 况且今日若不是他,可能扶渠的双腿就会没有了。 这一世的敖辛是很护短的。因为这一世围绕在她身边的人都是真正让她感到温暖的人,她想要加倍地珍惜。 第025章 爹别打他,我受罚好不好 眼下敖辛和敖阙两人跪在威远侯面前。敖辛抢先说道:“是我没把狼犬给栓好,不关二哥的事。爹要罚就罚我吧。” 威远侯看了一眼敖阙,道:“刀杀人,狗咬人,主要还是看刀握在谁的手里,看狗的主人是谁,不然你要去跟一把刀、一条狗讨论对错吗?这次狼犬跑出来伤人,总要有个交代,你们兄妹俩谁受罚?” 敖辛看见威远侯是在对敖阙说这话的,分明是打算让敖阙受罚,顿时心就提了起来,想也不想就跟护小鸡似的一把抱住敖阙,道:“爹别打他,我受罚好不好。” 偏偏她身子小,护得又不像样子。敖阙身形比她宽阔高大,她跪着挪过去搂着敖阙的脖颈,便像是挂在他身上一般。 敖阙顿了顿,低头看着这个一心护他的小丫头,枯井无波的眼神里,终于有了一丝丝波澜。 敖阙抬手,轻轻摸了摸敖辛的头,有些无奈道:“阿辛别闹,我受罚。” 好在最后,在敖辛恳恳切切的目光下,威远侯也没有重罚敖阙,只罚他去跪一晚祠堂。而敖辛再三跟威远侯保证,一定看好狼犬再不让它出来伤人,才终于把狼犬保住。 从威远侯那里出来以后,敖阙就径直去了祠堂。 想着祠堂里寒冷,敖阙连晚饭都没吃,敖辛怎能放心得下。遂夜里装了点心,又拿了一件麾毡,偷偷摸摸来祠堂看他。 祠堂里庄严肃穆,四面墙壁和门扉是挡风的,可仍旧抵挡不住这冬夜里的一股子冰冷。 烛台上光火幽幽,敖阙跪在蒲团上,背影笔直如松,十分遒劲。 敖辛进了门,把门关上,就迈着小碎步来到敖阙身边跪坐下,忙把麾毡披在敖阙肩上,从食盒里取出一样样点心,道:“二哥饿了没,我给你带了吃的来。” 敖阙垂眼看着她忙着手里的,又听她絮絮叨叨道:“这会儿厨房里没热饭了,所以就这些点心,我一个没吃,全留着给你。你冷吗,要不歇会儿,反正爹看不着,你坐着呗。” 敖阙笑了下,道:“爹虽看不见,祖宗却看着。” 敖辛像没听见似的,又自顾自说了一阵,才抬起头来看他,问:“二哥,你怎么不说话?” 敖阙伸手去摸敖辛的耳朵,“又听不见了?” 敖辛勉强看他口型,道:“下午时耳朵里安静过一会儿,后来又好了。我以为没事的,现在竟听不见二哥说话。” 说着她又对他笑,道:“二哥别担心,通常我睡过一晚以后,明天起来就好了。”她伸手去挠,又挠不到,“只有些痒。” 敖阙便扶着她的头偏向他的手心,另一只手极轻地拍着她另一只耳朵。 不一会儿,有微微热的液体顺着她的耳朵流到了敖阙的手心里。 敖辛还在问道:“是不是有水流出来了?大概是下午不小心,耳朵里进了雪渣子了。” 等敖阙往手心里一看,神色微变。手心里的积水是淡淡的红色。 原以为她已经好了,现在看样子是又复发了。 第二日一早,大夫就来了宴春苑,重新帮敖辛检查耳朵,又是敷药,又是煎药。 那几天敖辛耳根尤其清静,几乎听不见什么声音。 就好像前世她被掌掴时,双耳淌血之初一样,雾蒙蒙的,什么都听不见。可现如今和前世又不同了。 前世里她孤独无助,而今她有每天都过来询问她情况的爹,有整日围着她转的扶渠,还有院子里的狼犬。 就连敖阙,在家里的时间也比往常多多了。 敖辛和狼犬相处得很熟了,偶尔也会牵着它去院外遛一遛。府里上下,也包括楚氏和琬儿,只要是一看见敖辛带着狗出来了,顿时人走鸟散。 敖辛带着狼犬,几乎可以在侯府里横着走了。 自楚氏上次受到了惊吓过后身体就一直很虚,自己母亲这般虚弱,再看看敖辛那头春风得意,琬儿就愤恨不已,与楚氏道:“女儿去买包药,让人下在那狗的餐食里,毒死了完事,看她还能不能这样得意忘形!” 楚氏连忙拉住琬儿,道:“你别去,那狗是敖阙带回来的。” 楚氏至今提到敖阙,还心有余悸。见琬儿不忿,楚氏又道:“你不要去惹他,那个野种太恶毒可怕了……” 琬儿道:“难道就让他们这样横行霸道吗?” 楚氏眼里闪烁着恨意,道:“横行霸道只一时,又不可能一世。我们要帮你哥,等你哥将来继承了侯府,再把他骨头碾碎也无妨。” 年后开春,天气渐渐暖和。 塘上结实的冰慢慢化开了,塘边的常青藤也抽出了嫩绿的新芽。一阵微风掠着水面拂来,浅浅碧波漾开,嫩芽在残余的料峭春寒里颤动。 府里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二月的时候,京中传来消息,老魏帝病重。 然没过半个月,便驾崩了。 这段时间,敖辛过得安宁且快乐。如果说这一世有什么改变,大概就只有敖阙是她生命里的变数,其余的应该不会有太大的改变。 残酷的事实,终将会把她拉回前世的漩涡里。 老魏帝驾崩了,皇室发丧,举国同悲。 可这泱泱大国,早已分崩离析。各路诸侯在自己的封地上日益强大,已经超出了皇室的控制。 魏帝驾崩的消息传到各地方以后,各诸侯纷纷派人入京悼念,却几乎没有诸王亲自进京的局面。 威远侯也派了自己身边的一个亲信进京。 进京的各路诸侯代表,悼完了老魏帝,再观摩了新魏帝的登基大典,方才折身返回。 敖辛自知道大魏皇帝更替以后,便心事一日重过一日。 这种对前世重重的痛恨和畏惧,扶渠不可能明白,敖阙也不会明白。 扶渠问她:“小姐,你怎么了啊,是不是犯了春愁啊?” 敖辛:“春愁……是个什么愁?” 扶渠挠头道:“具体奴婢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愁,反正就是大多数闺秀小姐们常犯的一种病,比如叹一叹残雪如渣啊悲一悲春雨如泪啊之类的。” 敖辛扶额:“……这也是一种病吗,这完全是吃撑了没事干,闲得发慌啊。” 扶渠皱巴巴道:“不是春愁,那小姐是什么愁?” 敖辛道:“我愁的,比伤春悲秋重要多了,关系到我以后一生的命运。” 扶渠想了想,凑过来兴冲冲地问:“小姐是不是愁嫁啦?将来想嫁个什么样的人呢?” 敖辛:“……” 第026章 有二哥在,不会饿着你 一开春,徽州城里的姑娘小姐们便不得消停了,踏春、游湖热闹不已。 琬儿也换上了飘逸灵动的春衫,和闺秀们相约出去游湖踏青。 扶渠也几次三番劝敖辛出去散散心,但她都兴致缺缺的样子。 用扶渠的话说,“小姐你再不出去晒晒,就要发霉啦!” 午饭过后,春困来袭。 敖辛正坐在回廊下靠着廊柱子歪歪倒倒地春困时,敖阙过来了。 廊边栽种着葡萄藤,藤身在上方缠绕,长出细嫩细嫩的藤叶,稀稀疏疏还不是很茂盛。但那抹绿意很是新鲜。 在藤叶的映衬下,有一袭裙衫在春风里浅浅浮动。那裙角飘到了阳光底下,温婉动人。敖辛肤色瓷白,阖着眼帘,不住地朝外边歪头。 她的身子渐渐倾斜,自己却无所察觉,依旧往外捣头,然后又回正一些,下一次却偏得更厉害。 眼看着敖辛就要一头栽下来了,身侧光影一暗,那最后一下,她的头直接撞在一方胸膛上。 敖辛惺忪醒来,揉了揉眼,仰头看见敖阙挺拔地站在廊边,道:“二哥,今天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敖阙道:“忙完了。我带你出去转转。” 贯穿徽州的有一条蟒江,被城内的水利工程拦截成了一方湖泊。此时城内的湖面上,画舫游人如织,湖色水光滟潋如画。 只不过城外的蟒江上下游便是茫茫辽阔一片,没有城中那样春意勃勃,却让人视野开阔,看那天边云层里春光乍泄,心里也跟着明朗起来。 敖阙带敖辛去了蟒江上游,寻了个水流缓慢的江边,于那柳树下的青青草地上,教敖辛抛饵垂钓。 敖辛在旁边看着敖阙手里拿着鱼竿,把手上的鱼饵穿到那弯弯细细的尖锐鱼钩上,没想到他闲下来的时候,举目远眺江面时,身上有股宁静悠远的况味。 敖阙手把手教敖辛怎么抛长线,随后又静下心来,等待着鱼儿上钩。 敖辛聚精会神地盯着鱼线,一旦稍有动静就按捺不住,迫不及待地把鱼线拉起来,结果往往都被鱼儿脱钩了。 这一回,水下刚有了动静,敖辛就要开始收竿了。 尽管敖阙跟她说过不止一次,要沉住气才能钓到鱼。可是她不行,捺不住,再晚鱼儿可就跑了! 然刚一动手,冷不防身后气息袭来,敖阙站在她身后,手臂从侧方伸过,直接握住了她的手,按住她手上的鱼竿,有种不容置疑的力道,不许她动。 敖辛好似靠在他怀里,闻到了柳树下青草的气息,闻到了江水里湿润的气息,还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皂角气息,很是清爽干净。 敖阙的呼吸落在敖辛的头顶上,是平稳而悠长的。 敖辛紧紧盯着水面上飘着的鱼线正往下一扯一扯的,她太过专注,心头怦怦跳起来。 直到敖阙把着她的手,突然收力往上扬鱼竿,那动作干脆利落,水里扬起浅浅的水花,紧接着就看见一条鱼蹦出了水面。 敖辛喜呼一声:“钓上来了!” 虽然是条瘦小的鱼,敖辛还是亲手把它捉着放到旁边盛了水的木桶里,看着它慌乱无措地游来游去。 敖阙又挂了一枚鱼饵,把线抛了出去。 敖辛半晌没出声,敖阙回头看她一眼,见她趴在木桶边,看着那水中鱼怔怔出神。 “你觉得它很可怜?”敖阙忽然问。 敖辛摇头,道:“它本来是自由自在地遨游在茫茫江海里,却因为一时中了圈套,而被困在这方寸木桶间,最后还要被人抽筋扒皮,二哥,你说要是重来一次,这鱼还会上钩么?” 敖阙道:“这是它想重来就能重来得了的?” 敖辛笑笑,道:“也是,人很多时候尚且不能够重来,更何况是鱼呢。我只是突然间觉得,人有时候也像这鱼一样。” 她何其幸运,能够有机会再重来一次。但是面对残酷的已知,比面对未知更可怕。 敖辛扒着木桶,喃喃道:“二哥,我怕。” “我怕我会像这鱼一样,最终还是掌握不了自己的命运。” 敖阙道:“那就不要去吃别人抛下的饵。有二哥在,不会饿着你。” 那就不要去吃别人抛下的饵。有二哥在,不会饿着你。 敖辛听来端地一颤,仰头看着柳荫下的这一道侧影,好似只要有这个人在,她便能够心生安定,纵使往后风雨飘摇,她也再不用担心害怕。 敖阙看过来,波澜不惊的眼神落在她脸上,又道:“比起做一条鱼,做个钓鱼抛饵的人不是更好。” 他的三言两语,拨开了敖辛心中的茫然恐惧,让她也如远处那云头播撒下阳光一般,豁然开朗。 敖辛眯着眼笑道:“二哥说的是。” 这一世她不是孤单奋战一个人,有什么可怕的。 要来的挡不住,那就来好了。 不光是钓鱼,做事也是一样,要沉下心来。 敖辛静心等待,终于等到鱼儿上钩套牢,她兴高采烈地收竿。 可约摸是钓到了个大家伙,在水里游动挣扎,敖辛毫无防备,鱼不容易拉上来,倒险些被鱼给拉到了水里去。 幸好敖阙动作快,顺手勾臂搂了她的腰往后退些才得以避免,又帮她收竿,一看果然是个大家伙。 两人傍晚而归。敖辛再无那种消极沉闷之态。 一个月以后,该来的还是要来,挡也挡不住。 京里派了人到徽州来,传达了魏帝旨意,想与威远侯联姻,娶威远侯的嫡女敖辛做大魏皇后。 魏帝忌惮着威远侯手上的兵权,若是不派人来商议,直接下发皇诏,威远侯又拒绝的话,到时不仅有损皇家颜面,还使得皇室与诸侯之间表面维持的平和也撕破了。 当然,威远侯也有那个底气和实力拒绝。 但凡是个明白人就看得清眼前形势,大魏皇室颓败,此时联姻对于威远侯来讲绝非一件好事。魏帝想要他手上的兵权,可他犯不着拖家带口地往火坑里跳。 况且就算是大魏兴盛,威远侯也不一定愿意把敖辛嫁出去。 早在敖辛刚及笄时,徽州地界内的权贵世家,都在有意无意地打听敖辛的婚事。别说是徽州了,就连安陵王、赵王、梁王等那些诸侯异姓王,也有意结交这门婚事。 如今天下割据,威远侯手上有四十万大军啊,这要落在谁手上,都如虎添翼。 只是威远侯不想谈敖辛的婚事,如今他的宝贝女儿爱父敬兄,他才舍不得把女儿嫁出去呢。定要放在身边多养几年才是。 因而威远侯婉言拒绝了大魏皇室的请求,这也在敖辛的意料之内。 这次她一定要把握住机会。 第027章 这些事,你懂什么 一旦涉及到敖辛的谈婚论嫁,敖辛几乎就成了个香饽饽,谁都想把这香饽饽给收入囊中。而琬儿和她比起来,尽管出落得水灵,可还是在这方面显得十分惨淡。那些世家和权贵,根本对她无人问津。 琬儿只是一位堂小姐,想要找一门和威远侯府门当户对的婚事嫁过去做正妻,几乎不可能。 而威远侯又拒绝了一门让琬儿无比眼红的皇家亲事,她怎么能不嫉妒。 不就是仗着自己有一个爹么! 琬儿寻常都是与徽州城内的那些养尊处优的小姐们来往,因而并不懂如今的天下局势。她只觉得,只要是嫁入皇家,做皇帝的女人,那便是天底下最尊贵的。 这等殊荣,敖辛不要,可她却求之不得。 琬儿去找楚氏哭道:“娘,二叔他不想敖辛远嫁,可他怎么不想想我呢,好歹我也是他的亲侄女啊!与皇家联姻又有哪里不好呢,我要是进了宫,将来还能帮衬家里,只可惜二叔丝毫不为我想的,他就只关心敖辛!” 楚氏也有些心寒,琬儿已经到了议亲的年纪,可威远侯根本都没考虑她。 琬儿又道:“娘,您去与二叔说说好不好,他舍不得敖辛,不如让我进宫去。” 楚氏道:“这可不是儿戏,你别胡闹。” 琬儿道:“女儿没有胡闹,我只想有朝一日博得个光鲜的名分了,也好让娘和哥哥跟着沾光,我们再也不用看别人脸色活着了。我会帮助哥哥在朝廷里做官,不用处处被二叔压着,到时候我们一家人才是真正扬眉吐气!” 楚氏一时叫琬儿说得心动。谁不想扬眉吐气地活着呢。 遂楚氏去找威远侯,谈及了琬儿的婚事。结果哪想被威远侯训斥了一顿,让她不该有的念头就别有,免得到头来害人害己。 威远侯说话不中听,但心却是好的。他不会把自己女儿往火坑里送,当然也不会害了自己的侄女。 只不过楚氏是个妇道人家,不懂当前局势。威远侯与她说了也是对牛弹琴,索性一口否决。 琬儿心都凉透了,再这样下去,将来还指不定会下嫁给什么样的人家,那便一辈子要被敖辛给踩在头上。既然威远侯不答应,那她便自己主动去争取。 因而在京城来的宫使得了威远侯的答复后,即将离开徽州时,琬儿偷偷去见过那宫使一面,并将自己的一支璎珞簪子交给宫使,请宫使送达。 魏帝刚刚登基,年轻气盛,立志要挽救大魏如今一盘散沙的局面。威远侯的拒绝难免让他怒火中烧。 宫使把那璎珞簪上呈到魏帝面前。 魏帝凝着冷眉道:“这是什么?” 宫使应道:“这是威远侯府的堂小姐托奴才送来的。许是想给皇上做信物的。” 魏帝冷笑:“侯府堂小姐?她倒是有心!” 天气一日比一日暖和,敖辛简直成了敖阙背后的小尾巴,敖阙走哪儿她跟哪儿。 敖阙得空会指点她舞弄兵器,又或者带她去买徽州城里最受欢迎的点心和糖。 敖阙走在前面,回头看了看后面慢吞吞跟着的敖辛捧着个纸包,吃得直咂嘴的样子,嘴上没说什么,步子却放得稍慢一些。 认识敖阙的谁不知道他是个手段狠辣、铁血无情的人,眼下却迁就着一个只有他肩膀高点的小姑娘,亲眼见过的都会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敖辛经常往敖阙的营地里跑,跟他军营里的那帮兄弟也混得熟了。后来又一起去酒楼里吃过几顿饭。 这些人喝酒的时候,敖辛就规规矩矩坐在一边吃东西。 这回她警醒了,端起茶杯喝茶之前得先闻一闻,确定不是酒以后,才往嘴里喝。 敖阙看了一眼她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实在可笑又可爱。偶尔不经意间,敖阙会往敖辛的碟子里放几粒剥好的花生粒。 敖辛拿着花生粒,仰头看了看敖阙,见他神色无波,确定是给自己剥的以后,便放嘴里吃了。 有二哥帮她剥,总比自己剥省力。等碟子里的花生吃完了,她就又看着敖阙。 敖阙继续给她剥。 温朗等人见了,无不惊异。想他那双用来拿剑杀人的手,现在居然给他妹妹剥起了花生! 温朗凑过来,碰了碰敖阙的肩膀,道:“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宠妹狂魔。不过我可提醒你啊,别太宠过头了。” 敖阙道:“这好像没你什么事。” 温朗笑道:“你这嫡亲的妹妹,将来无疑是个千娇百宠的主儿,不论嫁给谁谁都得捧在掌心里。你现在这样宠她,将来等把她嫁走的时候,可有得你难受的。” 敖阙身上的气息霎时冷冽了下来。 温朗讪讪道:“好好好,当我没说。” 敖辛拂掉了裙子上的花生红皮屑,抬起头来冷不丁对上敖阙的视线。 那眼神有些深得不动声色。 敖辛嘴里还含着花生粒忘了下咽,问:“二哥,怎么了?” 敖阙只抬手拭了拭她嘴角的碎屑,什么都没说。 等从酒楼里出来,温朗就又要带着大家伙去听曲儿了。说是倚香楼新来了一位妙音姑娘,那琴弹得非常好。 敖阙牵着敖辛,走在回家的路上。 敖辛若有所思地老成地说道:“其实二哥应该跟他们去听听看的。” 敖阙不语。 敖辛善解人意又道:“偶尔去放松放松也好。” 敖阙看她一眼,道:“这些事,你懂什么。” 敖辛好歹也是活第二辈子的人了,怎么会不懂呢。只不过看敖阙不太想说下去的样子,她也就不说了。算了,不懂就不懂吧。 太后过寿时,魏帝给各路诸侯发了诏书,诏地方王侯回京,给太后贺寿。 为此,还专门派遣了宫使传达旨意。 还是和前世一模一样的由头。这个饵已经抛出来了,就等着她上钩。 敖辛不去能行吗?这一世她当然可以不去,她完全能够躲在威远侯和她二哥的背后,不被卷入那漩涡之中。 可那样的话,她的仇谁来报?她的痛谁来偿? 第028章 我想让二哥陪我去 或许她茫然过,前路布满了荆棘和坎坷,她不知道该往何处下脚。她害怕这一去,稍有不慎,又会走上和前世一样的道路。 但是后来她不怕了。 二哥说只有沉下心,才能办成事。这辈子她再不做那上钩的鱼了。与其做那上钩的鱼,不如做钓鱼的人。 她把前世种种压在心底深处,一旦去触碰,那就是抽筋扒皮的痛。她记得琬儿和魏云简凌辱她的场景,更忘不了魏云简启她父亲骸骨、让她父亲死不安生的切齿之恨。 有些事,只能由她自己去做,二哥纵使疼她护她,却始终无法代替她去做。 午夜梦回之际,敖辛想,这段时间是她前世今生里所体会过的最快乐的日子,能够让她暂时压下心里的仇恨和伤痛。可该来的躲不掉,只有她亲手去做了,才能够彻底放下。 威远侯和其他王侯一样,不可能亲自进京给太后贺寿。 他准备派敖放带着贺礼进京去。 琬儿说,她还没去过京城,想趁着这次机会,跟大哥一起进京去看看。 敖放当然清楚琬儿的心思,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俗话说,大魏王朝虽腐朽了去,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日若是有机会去朝廷做大将,敖放也觉得好过于一直屈居威远侯手下。 所以敖放对于妹妹琬儿进京的心思是纵容的。若是有可能,他还会帮衬几分,使琬儿得到魏帝的青睐。 敖辛不记得自己前世为什么要随着琬儿一同进京,有可能是琬儿邀请她的,也有可能是她不放心琬儿一个姑娘进京所以与她相伴。 而这一次,敖辛便主动道:“说来,我也不知道京里是番什么光景,我正想说想要去看看,琬儿妹妹就先说了,不如我与琬儿妹妹结伴同行。” 琬儿倒是一怔,她都还没主动邀请敖辛,敖辛就先提议跟她一起去。也好,省去了诸多麻烦。 琬儿原以为还要跟敖辛说一番好话,就以前的不愉快道歉一番,才能假意与她和好如初呢。 琬儿欣喜道:“三姐愿意陪我一起去吗,那真是太好了!我们一路上可以游山玩水了!” 威远侯却拒绝道:“不行,姑娘家家怎么能长途跋涉去那么远的地方!” 敖辛扒拉着威远侯的手臂撒娇,“爹,您就让我去看看吧,况且有大哥在呢,他会保护我们安全的。” 敖放便道:“若辛儿和琬儿非要同去,请二叔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保护她们的。” 威远侯沉着脸没松口。 敖辛一路跟着他去书房,好话说尽,“爹,等我回来,再给你做两双鞋好不好?还给你做衣服。” 书房里只有父女两人,威远侯才对她道:“此去京城于你来说不安全。阿辛,你不要胡闹。你想要游山玩水,只要是在这徽州地界内,想去哪儿让你二哥陪你去便是。” 敖辛道:“我没有胡闹,我想去京城。” “你说说,你去京城是想干什么。” 敖辛背着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脚尖,忽而反问道:“那爹说,琬儿妹妹这个时候去京城是想干什么呢?” 威远侯沉吟不语,敖辛都这样问了,他岂会不明白。 敖辛又道:“上次宫使来徽州时,琬儿妹妹出门了一趟,我让颜护卫找人跟着她,见她给了宫使一根簪子。” 威远侯脸色十分难看。 敖辛道:“爹不想与皇家联姻,但琬儿妹妹不这么想。我得去看着她呀。还有,进京给太后贺寿的又不止咱们,还有其他王侯的人,我可以帮爹去探探底。虽然是拒绝了联姻,有爹坐镇徽州,皇家也不敢明目张胆把我怎么样的。” 这个理由连她自己听起来都挺有说服力的。 良久,威远侯道:“阿辛,当前局势琬儿不明白算了,你明白就好。这件事让我好好想想。” 当晚,敖辛来了敖阙的院子。 外面的护卫不拦她,只道:“三小姐,二公子还未回。” 敖辛道:“没事,我进去等等他。” 敖辛便坐在临着回廊的池边,等敖阙回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夜里凉风习习,他院子里的树叶轻轻晃动,发出疏淡的沙沙声。 后来敖辛听到脚步声,急忙扭头看去,看见敖阙步入院里,从假山旁边穿出来。挺拔的身形俊冷如松柏。 “你来多久了?”敖阙一边松着手上的护腕,一边道。 敖辛跳下池边,道:“没多久。” “听说你想去京城?” “是的。”敖辛站在他面前,仰头望着他,清亮的眼眸里沉入星月,朦胧而希冀,唤他,“二哥。” 敖阙看向她,示意她说下去。 敖辛道:“我不想让敖放跟我们去京城,我想让二哥陪我去。可以吗?” 只要有眼前的二哥陪着,她就是觉得一百个心安。 敖阙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低眉看着敖辛轻轻捉住他的袖摆。他问:“爹同意了吗?” “还没,但他一定会同意的。” 敖阙摸了摸敖辛的头,道:“那就等爹同意过后再说吧。” 后来威远侯同意了,敖辛却来不及去问敖阙,他到底同不同意和自己一起进京,因为接连两天他都不在家,敖辛根本不知道他去了哪儿。 敖辛想想,觉得自己提的要求可能太过分了。 威远侯派敖放进京,让二哥留守徽州,明显是重用二哥。她却要她二哥去和敖放换一个位置,委实强人所难。 然,启程这天,一切都准备妥当,敖辛和琬儿都已经各自上了马车,随时准备出发,却久久不见敖放出来。 后来知晓内情的人传话才得知,敖放在昨个半夜的时候就已经离家,好像是他辖地的柳城内出了乱子,要赶着去收拾,到这个时候都还没有回来。 不多时,离家门不远的巷陌口有马蹄声响起。大家都以为是敖放回来了,皆翘首期盼。 只是敖辛兴致缺缺地和扶渠坐在马车里,连遮窗的帘子都懒得掀一下。 待马蹄声近,近到敖辛马车的旁边方才停下。 楚氏和琬儿左等右等地等着敖放回来,结果却发现骑马回来的不是敖放,而是两天不着家的敖阙,失望之情顿显于脸上。 敖阙不着急下马,骑在马背上顺势抬手,就捻住了马车的窗帘,往上掀了掀,一眼就看见里面的敖辛。 只不过她看起来不怎么有精神的样子。 敖阙冷不防出声道:“都准备好了?” 敖辛闻声立刻抬头,只见窗外马背上的男子高挑颀长,轮廓分明的脸上是惯有的冷肃沉厉,她便是一喜:“二哥。” 第029章 前世就已暗度陈仓 敖阙朝她点头,道:“一会儿就出发。” 敖辛问:“你要和我一起走吗?” 敖阙简短有力而不容置喙道:“大哥柳城临时有事走不开,我来替他。”这话既是说给她听的,也是说给琬儿听的。 楚氏便道:“出了什么事呢,放儿那里可要紧?” 敖阙道:“婶母放心,大哥处理得来。” 说着敖阙就长腿跨下马,临走前去了一趟威远侯的书房。 威远侯道:“阿辛信得过你,我也信得过你。这次进京低调行事,等太后寿辰一过,务必把阿辛完好无损地带回来。” “是,父亲。” 威远侯转过头来看着他,良久又道:“敖阙,你只要一天还姓敖,就还一天是我威远侯的儿子。阿辛虽不是你亲妹妹,但却是我唯一的女儿,她自病后性情有所改变,待你如至亲,你应当有所感觉她的变化。我只有一个要求,不管发生任何事,你都要保护好她。” 敖阙想起方才马车里的敖辛在看见自己,脸上所流露出来的欣喜,以及那满眼流光的笑意照亮了整个马车时的光景,他郑重道:“我会的。” 敖阙出得门来,重新跨上马。 敖辛正把头放在车窗上等着他,心疼道:“二哥你都不用歇一歇吗,要不要喝口水,吃点东西再上路?” 他定是着急赶回来的,身上若有若无带着两分露水的气息。 敖阙没理她,微眯着眼看了看天边的霞光,心情却不错道:“启程吧。” 琬儿与楚氏告了别,就待在自个的马车里,身后护卫随行,一行人缓缓驶离了侯府。 敖辛路上禁不住隔窗问敖阙:“二哥,这两天都不见你人影儿,你上哪儿去了?” 敖阙简单应道:“处理了点事。” 本来前世应该是敖放和她跟琬儿一起进京的,而这一世陪同的人还是变成了敖阙。敖辛清楚地知道,就算一切事情的轨迹还是沿着前世进行,可终究也有些事变得不一样了。 比如敖阙的存在。 出了徽州城,这一路上山高水长。敖辛也丝毫不觉无聊。 她若是马车坐累了,便和敖阙一样骑马。头上戴着一顶纱帽,遮挡了阳光,她可纵情欣赏旅途中的山水风景,少有的悠然恣意。 因为太后寿辰在即,各路王侯的人都会相继抵达京城。 京城中一时人际复杂,前来凑热闹的三教九流都有,给这座京都蒙上了一层虚伪的繁华的表象。 朝廷早已备好了一座座相邻的驿馆。敖辛他们抵达后,便先在驿馆下榻。 威远侯算是比较客气的,派了嫡女庶子前来给太后贺寿,像安陵王、北襄王等比较成气候的王侯连个庶子都没派,只派了封地里的使臣前来。还有赵王、梁王等,比较薄弱一点的王侯,则派了世子前来。 听说威远侯府的嫡女亲自前来,这些先后抵京的各诸侯代表都想先登门拜访。 威远侯虽不是异姓王,但他却是兵力雄厚的一代军侯。 只不过最后都被敖阙给挡了回去,具体连侯府嫡女长什么模样都不知道。 敖辛便道:“二哥,这样不太妥吧?他们好歹也是各地方王侯派来的人,一个都不见会不会显得我们拿乔啊?” 敖阙道:“我见过就行了。”说着抬目看她一眼,“或者说你想见谁?” 敖辛摇摇头,她并不想见谁,只是担心别人会以为威远侯太狂傲了。只不过听敖阙说他已经见过了,那她就放心了。 若真要说想见谁,敖辛想,大概只有安陵王那边的人吧。 前世她战死城门的时候,是那位安陵王,将她背出那个尸骨如山的修罗地的……她临死闭眼的时候,也没能看清他究竟长什么模样。 敖阙当然知道那些人上门拜访的目的。敖辛要么一个不见,要么全都见了,才能免去厚此薄彼的猜疑,不然一旦与谁稍稍近了一点,就会让人揣度威远侯府与其有相交之意。 况且就算威远侯府打算与谁相交,也不会拿一个女子的婚姻来做牺牲。 这一点威远侯是十分开明的,他宠敖辛还来不及,又怎么舍得用她去做联姻。来京城时威远侯特意叮嘱敖阙,也有杜绝这方面的用意。 敖辛和敖阙的房间紧挨着,院子里有他带来的护卫把守。 这驿馆里处处陌生,敖辛又心事重重,夜里很晚才睡着。白天精神不好,琬儿说要到城里去逛逛,敖辛不陪同她一起去。 但敖辛这两日分外机警,有时候眼神里下意识会透着一种敏觉冷锐。她只在敖阙面前才收敛得干干净净。 这是魏云简的地盘,她不得不小心又小心。 魏云简此人卑鄙狠毒,善使阴谋诡计。但他再怎么卑鄙,估计也想不到今时今日的敖辛已经经历过那场浩劫,将他的算计知道得清清楚楚。 琬儿一连两天都外出去游览京城。 这片天子脚下的皇城,可不是徽州那个小地方所能比拟的。一时间她流连忘返也在情理之中。 前世敖辛大抵也是这么想的,丝毫没注意到这其中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 将将入夜,昏暗的天色笼罩下来。 一辆奢华的马车把琬儿勘勘送到离驿馆一段距离开外,琬儿下了马车,柔婉地对马车里的人福了福身子,便转身往驿馆走,薄薄的夜色也掩盖不住她脸上的俏丽和娇羞妩媚。 那马车也调头,十分低调地离开了这附近。 琬儿才一踏进前庭的门槛,抬头便看见敖辛正站在庭院中。 树梢斜挂的月亮早早地爬上来,依稀月色流泻在敖辛身上,衬得她脸色明暗不定。 琬儿心里一惊,面上强作镇定道:“姐姐怎么在这儿?” 敖辛道:“我见你这么晚了还不回来,很是担心,正准备出门寻你。” 琬儿勉强笑道:“今日游湖,景色甚好,一时忘了时辰。” 敖辛朝门外看了一眼,横在驿馆门前的是一条空空的过道,那辆马车已经不见了。她道:“是么,方才可是有人送你回来的?” 琬儿心里又往下沉了沉,敖辛她果然看见了。只不过隔了一段距离,她肯定没能看清楚对方长什么样子。 遂琬儿道:“游湖途中遇到一位公子,相谈甚欢,又见天色已晚,所以他才把我送了回来。” 敖辛点了点头,还是道:“琬儿妹妹初来乍到,对这京城还不怎么熟悉,还是少与陌生人往来较好,免得上当受骗。” 琬儿道:“知道了,我有些累了,先回房休息了。”说着便匆匆从敖辛身边走过,回了房间。 敖辛侧头看着她的背影,眯了眯眼。 以前敖辛对琬儿是毫无戒心,所以这样拙劣的谎言,才能把她诓得团团转。可如今,她可没有这么好骗。 从琬儿主动送了一支发簪开始,她便有意于进宫。 前世大概敖辛怎么也没想到,琬儿才一到京城,便已与魏云简暗度陈仓,两人商议好了引她入瓮的阴谋! 第030章 今世终于又见面了 敖辛也没有拆穿琬儿,更当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太后寿辰这一天,宫宴安排在晚上。 傍晚的时候,晚霞如烙铁,烧透了半边天。 敖阙带着贺礼,携敖辛和琬儿一同进宫贺寿。 待到了宫宴的大殿上,各王侯使臣、世子才得以见到侯府嫡女的真面目。 琬儿手指紧紧收在袖中,掐着自己的手心,面上越是柔柔楚楚之态,心里就越是愤恨至极。 只要和敖辛站在一起,别人永远不会关心她是谁,所有的目光只会落在敖辛一人的身上,根本不屑于多看她一眼。 琬儿在心里冷笑起来,不过也无妨,等过了今晚,任敖辛再怎么千金之躯,也只会落得个声名狼藉的下场!而这些只对侯府嫡女感兴趣的有眼无珠的东西,明日更会对她唾弃不已! 从今往后,她再也不用屈居在敖辛之下了! 这宫宴殿上人多嘈杂,除了前来贺寿的诸侯,也还有大魏的朝廷官员。 随着礼侍监唱和,太后和魏帝先后到达了殿上。 只见太后保养得好,虽是年过半百,可风韵犹存。一袭凤袍加身,十分雍容华贵。 随后便是魏帝抬脚跨进殿上来,他一身明黄龙袍,随着走路的动作步步生风,面容冷酷,煞有气势。 殿堂上灯火通明,魏云简甫一进殿来,扫视了一眼,目光落在敖辛和敖琬的方向,稍稍停顿,然后从红毯上经过。 大抵殿上所有的女子,有不少朝中重臣的家眷,还有殿上侍奉的宫女,注意力都会被这个人所吸引吧。 连身边的琬儿都会忍不住偷眼瞧他,看着他一步步走上台阶,登上那九五之位。 只有敖辛没有。 敖辛低垂着头,露出一截莹白优美的脖颈。而桌底下的双手却死死拧着,她抿着唇,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那就是魏云简,前世里摧毁她一生、让她父亲不得好死的人。 敖辛问自己,恨吗?是不是恨不得立刻扑上去撕他的肉喝他的血? 可是偏偏,她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和镇定。 啖肉饮血只能让他痛苦一时,并不能像前世的自己那样痛苦一世。她想亲眼看到他从那九五之位上狠狠地摔下来,她想亲眼看到他的王朝一步步沦陷,让他感受一下一点点失去的滋味,直到最后如一条丧家之犬,一无所有! 那对于想拥有天下的魏云简来说,才是真正的痛苦吧。 “姐姐,你怎么了?”琬儿察觉到敖辛浑身僵硬,便善解人意地来拉她的手,担忧道,“手怎么这样冰凉,是不是不舒服?” 敖辛下意识地反手就捏住琬儿的手,如同一头伺机已久的狼突然伸出了狼爪子。那侧头看向她的眼神漆黑森冷,那眼眶发红、脸色苍白得像鬼一样。 琬儿吃痛,心里也跟着颤了颤。她对敖辛,多少还是忌惮的。敖辛发起狠来的样子别人没见过,她却是亲眼见过! 只不过短短一瞬,敖辛就放轻了力道,改为温柔地握着琬儿的手,仿佛方才那令人胆战心惊的表情根本不曾出现在她脸上一般。 敖辛道:“是不是吓着你了?”她凑过来,又交头接耳地与琬儿小声道,“对不住啊琬儿妹妹,我也是第一次见到皇上,被皇上龙威所慑,很有些紧张。” 琬儿放了放心,掩嘴笑起来,道:“三姐不用害怕,皇上他没那么吓人的。” “你怎么知道?”敖辛若无其事地问。 “我,我猜的。” 敖辛很快平静下来,正回身,发现桌边有一杯敖阙添给她的热茶。 二哥什么人,连琬儿都发现了不对,他又怎会没察觉到自己的异常。但是他不会问,他只是倒了一杯茶,放在她手边碰得到的地方。 随后便是大家纷纷献上贺礼,送上贺词。从地方来的王侯使臣、世子对这贺词没怎么上心,说一番冠冕堂皇的好话便行。而这些朝中的官员在给太后贺寿上面,却是绞尽脑汁地讨太后欢心的。 毕竟他们还是要继续仰仗天子恩惠的。 在这个看似太平盛世的地方生活久了,就总以为乱世纷争离自己很远。只要战火烧不到这京城皇宫里来,该怎么靡靡奢华的还继续怎么靡靡奢华。 那些精心琢磨的贺词,从朝臣们开始,便开始变着花样不带重复的。听得太后时而笑开怀。 殿上人多,附和的笑声也多,敖辛听起来便觉得颇为嘈杂。 随后开宴了,伴随着一阵丝竹声起,娉娉婷婷的舞姬翩然而至,同时宫女们捧着一道道御膳鱼贯而入。 一时殿上觥筹交错,其乐融融。 敖辛总感觉有一道带着两分锐利的视线从殿首投来,让她如芒在背。不过她一次也没抬头去看过,权当做自己不知道。 宫宴渐入佳境,有美酒佳肴,又有歌舞欣赏,渐渐便不会有人再注意到敖辛这边。等到酒过三巡,有不胜酒力者喝得满脸通红。 琬儿挽着袖,亲手给敖辛斟了一杯茶。两个女孩儿是不沾酒的。 琬儿把茶递过来,柔柔笑道:“眼见这宫宴这么热闹,大家都相互敬酒的,琬儿只有以茶代酒敬三姐,希望三姐能不计前嫌,以前的事,是琬儿做得诸多不对。” 敖辛看了看她手里的那杯茶,一时没有伸手去接。 琬儿便皱着秀眉,委屈道:“三姐是不是还不肯原谅我?” 敖辛笑了笑,道:“我只是有些意外,你会在这个时候说这些。”说着就把茶接了过来。 正要喝时,敖辛装作不经意间终于抬眼看了上座的魏帝一眼。发现魏云简正定定地看着她。 仿佛她已是他的囊中之物。 只不过这一次他可能要失望了。 忽而舞姬的水袖从眼前挥舞,飘逸美丽,恰恰挡住了魏云简和敖辛之间的视线。 敖辛放下茶杯,侧头与琬儿轻声慢语道:“琬儿妹妹,好似皇上一直在瞧你呢。他是不是看上你了?” 琬儿一听,顿时满脸娇羞,嗔道:“哪有,姐姐乱说。” 话虽如此,琬儿还是抬起盈盈水润的眼帘,朝那魏云简看去。只不过水袖挡了视线,像团团迷雾一般笼罩在眼前,总也散不开去。 好不容易听敖辛说魏帝一直在看她,结果这些舞姬好生挡事,让她错过了他柔情蜜意的眼神。 也正是在这一空当,敖辛从容地把两杯茶换了个位置。 第031章 敖辛,这次你死定了 等琬儿失望地收回视线,就看见敖辛已经将茶喝了,那股失望之色才淡了又淡。敖辛冲她的那杯茶努嘴,道:“说好了是敬我茶,怎的我喝了,你却不喝?” 琬儿连忙端起茶杯,笑道:“怎会不喝,我这就喝。” 如果琬儿没有起那害人之心,只是换个杯子喝茶,喝了就喝了,也无伤大雅。可她如果起了那害人之心,那么自己酿造的苦果就是含着泪也得让她咽下去。 指望敖辛对她心慈手软吗? 敖辛不去对付琬儿,琬儿就要来害她。敖辛自认为她还没有这么慈悲为怀。 那些算计她的、陷害她的,她都要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琬儿毫无疑心,以为自己计成了,接下来只等一会儿药效起了反应,她便借着出去透气为由,把敖辛带出大殿。因而她对敖辛笑得特别的甜,特别灿烂。 哪想,过了一会儿,琬儿却先感觉殿上有些热,头脑晕晕沉沉的。 敖辛从旁关心道:“琬儿妹妹是不是觉得这殿上太杂了?不妨我们出去走走。” 琬儿再看敖辛时,敖辛直在她眼前晃。她迷迷糊糊,以为是敖辛撑不住了,当然乐意跟她一起出去。 当时琬儿一心想着,只要把敖辛带到偏殿去,那一切就大功告成了。 外面的夜色浓稠如墨,檐角下的琉璃宫灯,只能勉强照亮殿外守着的太监那面无表情的脸。 出了这大殿不远,前面就是御花园。御花园的树林间依稀有熹微的灯火在闪烁。 敖辛和琬儿不是第一个出来的,在此之前,也有零星几个官家小姐结伴出来透气。不知道这会儿游到哪里去了,约莫是在御花园深处吧。 殿上的喧哗热闹盖过一切声音,就显得外面着实宁静。 敖辛呼吸到了新鲜空气,还来不及吁一口气,就看见琬儿的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挑起来。 她可能是高兴过头了,整张脸上的表情有点扭曲狰狞。 敖辛和琬儿相互搀扶着一步步走下殿前的台阶,不动声色道:“琬儿妹妹好似很高兴,在高兴什么呢。” 琬儿敷衍道:“高兴终于能和三姐一起游园了啊……” 只可惜她没能走多远,人就变得神志不清,整个瘫软在敖辛的身上。后来的路上,几乎是敖辛托着她整个身子继续往前走的。 走哪儿去呢?当然是去偏殿,那里已经设好了一个陷阱在等着她不是吗? 这大魏皇宫,这里的一草一木、一座宫殿一条路,敖辛都太熟悉不过了。 她曾被困在这个牢笼里十年啊。就是因为当初喝了琬儿递来的一杯茶! 敖辛笼罩在夜色里的一张脸上,终于才毫不掩饰地露出森然之色。 敖辛力气大,但身子骨却小,扶着一个与她差不多大的琬儿,摇摇晃晃,说不上艰难,但也不容易。 偏殿离正殿不远,绕过一条幽静的林间小道,便可见柔和的灯火在闪烁。 偏殿的房门是闭着的。魏云简还要等一阵才会过来,这个时候敖辛得把琬儿带进去安顿了。 遂敖辛搀扶着琬儿,沉着心一步一步走近那个让她噩梦般的地方。 那年过久远的本能的恐惧袭上心头,就像墙头上一闪一烁的光,一会儿明一会儿暗,百转千回。 可她不能够后退,她已经来了。 门外有几个太监一丝不苟地守着,想来是事先已经打过了招呼,见了敖辛和琬儿过来,什么也不说,只打开偏殿的门,静悄悄地等候着。 琬儿体力不支,敖辛扶她也扶得摇摇晃晃的。在经过太监门前时她又刻意低着头,因而一时间难以分辨谁是嫡女谁是偏房庶女;更分不清中了药的到底是敖辛还是琬儿。 敖辛搀着琬儿就这样顺利地进去了偏殿。 她不再客气,一把将琬儿丢在了床上。 这时琬儿浑浑噩噩地睁开眼,不清楚自己身在何方,她只看见了敖辛那张朦胧的脸,还没弄清眼前的情况就肆无忌惮地笑起来,道:“敖辛,这次你死定了。” 敖辛幽幽道:“也是,你估计做梦都想着让我不得好死。只不过这次谁死定了还说不准。” 琬儿揉着发紧发疼的眉心缓了缓,才终于察觉到不对。 怎么敖辛是站着的而她自个是躺着的? 琬儿勉力朝四周看了看,再对上平静如死水般的敖辛的脸,那股不对劲浓浓地充斥心头,“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 头疼得厉害,琬儿一阵晕眩和恶心。 “不是喝了你给的茶是吗?”敖辛轻声慢语地像诉说着别人的故事,道, “你在那茶里下了药,想等我发作以后,便把我带到这里来。再过一会儿魏云简就会过来了,到时等水到渠成以后,他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和威远侯联姻了。” 琬儿极力瞠大了眼,脸色煞白。 敖辛弯身下去,冰凉的手指抚上她的眼角,温柔道:“这么惊讶做什么。人在做天在看,早晚一日会遭报应的。这不,报应这么快就来了。 “你这么想进宫,但你只是一个庶女,哪有资格进宫。就算是进宫了,也得不到魏云简的重视,可能一辈子都没有出头之日。 “后来你就想啊,得想到一个可靠的办法,让你飞上枝头变凤凰。所以你给魏云简献计,设计让他先得到了我的清白,再联姻就容易得多了是不是? “你知道我的性子,若是我不喜欢的人,再怎么强求也没用。你料定我不会对强迫我的魏云简生出感情,我进宫后等过了两年,你再进宫,便能一朝蒙获圣宠。 “所以,今天晚上这一出,就是你拿我去换你将来锦绣前程之路的筹码。琬儿,我都说对了么?” 琬儿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喝下那杯药茶的人不是敖辛,而是她自己。 她的茶被敖辛给掉包了!原来敖辛早就发现了! “你、你……”琬儿话都说不连贯。只是敖辛怎么会知道这些?她怎么会知道自己心中在想什么! 这一辈子,敖辛胜过魏云简和琬儿最大的一点优势是,她这是重来的第二次,但魏云简和琬儿不知道。 第032章 她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 敖辛极淡地笑了笑,声音冷冽:“你惯来喜欢踩着别人往上爬,不惜一切代价。只可惜,这次你可能要尝点苦头了。” 琬儿害怕得双唇发颤,没有一丝血色。她张口便要出声大喊。 敖辛却先一步捂住了她的嘴。一手紊然不乱地解开她的裙带,扯下她的裙角捏成一团便塞进她的嘴里。 琬儿纵使再中了药,也清醒了两分。她连忙挥舞着双手去挣扎,可她怎么是敖辛的对手,挣扎两下就弱了去。 敖辛轻易擒着她的双手细腕儿,如前世一般,扯下琬儿头上的发带,便毫不拖泥带水地把她的手绑在了雕花床柱子上。 只不过前世是琬儿来绑她,而今生却是她绑琬儿。 琬儿扭着身挣扎,可她越挣扎,手腕上的发带就会越收紧打成一个死结。 那是前世她用来绑俘虏时所用的手法。 敖辛一边做着这些,一边说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大抵就是这样。你若不害我,我自然不会害你。可你既然要害我,我能让你活得舒坦? “你原想让我声名狼藉,我便也让你尝尝人人唾骂、残花败柳的滋味。 “等魏云简来了,你不是很喜欢他吗,趁着机会难得,你们俩好好过上一夜。 “不然等明天天亮以后,他发现跟他上床的人是你以后,指不定对你有多嫌弃。你不过是个庶女,他也完全可以把你像扔一只破鞋一样给扔掉。往后你还想宠冠六宫,只怕是痴人说梦。” 敖辛开始层层脱掉琬儿的衣裙,琬儿死死瞪着敖辛,无声泪流。 脱到最后一层,琬儿已浑身颤抖。 敖辛看了看她,没有温度的手指拭了拭她眼角的泪水,轻声道:“求我么,求我放过你?” 琬儿说不出话,只能含泪向她猛点头。 可惜下一刻,琬儿感觉胸口一凉。浑身已被敖辛剥个干净,不着一物。 敖辛手指捏着琬儿的下巴,道:“我也曾求过你啊,求你放过我,救救我。可那时你怎么说的?能得皇上临幸,是你几世修来的福分。那么今晚,你就好好享受这福分吧。” 说罢,她甩开了琬儿的下巴,拂了拂衣角站直身。 从方才进门之时算起,太监去到正殿那边传话,魏云简应该快要过来了。 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魏云简一进来如果看清了躺在床上的人是琬儿,可能不那么有兴致继续下去。那她不是白忙活一场吗,还平白惹了一身骚。 所以说什么也不能败了魏云简的兴。就算要发现他也只能是最后一个发现。 敖辛移步到墙边,把这偏殿里的所有纱灯烛火都吹灭。 顿时偏殿里陷入了一片漆黑。 外面的太监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没听到里面有什么动静,又想着这个时候皇上应该快到了,他们才不会进去坏了好事。 正这样想时,那林间小道上,便有宫人走在前面掌灯。走在后面的人挺身阔步、衣袂扶风,一脸冷酷。 魏云简来了。 敖辛摸清楚了这偏殿,帷幕后面有一扇窗,正好可以让她脱身。 临走前她还不忘对琬儿道:“你会告诉他你不是我么?若要让他知道了,只会认为你苦心积虑只是想把你自己送到他的床上吧,他若是不要你的身子,那你永远都没机会进宫了。你若让他要了你的身子,好歹你现在也还是个侯府堂小姐,他要给两分薄面的。” 琬儿听到门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眼泪横流。 敖辛把她推至如此境地,三言两语道明了厉害关系,本来还在费尽力气挣扎的她,慢慢就安静下来了。 偏殿里透着令人窒息的气息。 魏云简不在乎偏殿里有没有点灯,在他推门进来的时候,他借着廊下的光,一眼便看见床上躺着一个人。 眼下他走到床边,伸手去碰床上的人。 她轻颤了一下。 不过入手却温腻光滑,手感甚好。 魏云简凉笑一声,手从上抚到下,道:“你那堂妹倒是做得周到,竟将你脱得一丝不剩。” 魏云简便一件件除去了身上的衣服,压了上去。 琬儿呜呜蹬着腿。魏云简才发现她被堵住了嘴。 但他懒得把塞她嘴里的布料取出来,本来他只是来要这个女人身子的,无关风月。 他在女子柔嫩的身体上揉捏,力道甚大。 琬儿害怕至极,魏云简不松她的口,她连说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随后便被强行顶开了双腿,在琬儿脑子里疯狂叫嚣着想大喊大叫时,一下子利物刺入,疼得撕心裂肺,好似活生生被撕成两半一般。 她恨死了敖辛! 帷幕被夜风轻轻吹拂着,那魏云简一心放在了掠夺琬儿身体上,根本没有发现敖辛。 敖辛屏住呼吸,顺利地从窗户翻了出来。 可脑子里紧紧绷着一根弦,一刻都不能放松。 那根弦仿佛一碰就断,立马就能让她崩溃。 她知道自己今晚做的事有多么危险。只要她稍稍大意,让魏云简发现了去,那她的结果可想而知。 她不怕痛不怕流血,反正前世已经痛习惯了,流血也流光了。 可她唯独怕一点,就是这一辈子会走上一辈子的老路。 她就像在悬崖边上行走,一失足掉下去,摔个粉身碎骨。 敖辛没走多远,她甫一抬头,冷不防看见那夜色中的树底下,悄无声息地站着一人。 他看着她进偏殿,又看着她从窗户里翻出来。 若是旁人,发现他这么静静地看着,定会被狠吓一跳。 可是敖辛她没有,因为她知道那是谁。 就算他的模样在夜色中不是很清晰,但那身量轮廓,熟悉到她还是能够一眼认出来。 那是她二哥啊。 她瞒不过他,这已经是不止一次让他亲眼看见她使坏了。 上一次是把琬儿按进水里,而这一次是直接把琬儿送到男人的床上! 他应该会觉得,自己是个恶毒的人吧。敖辛承认,她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 但她忽然间还是感觉,这明明是将要入夏的夜晚,可真冷啊。 敖辛整了整衣,整准备朝树下那抹人影走去。 可她刚走出几步,突然从偏殿转角处就转出来一个太监。 敖辛来不及闪躲,迎面就和他撞个正着。 PS:没存稿哇,这次我都是真空上阵的!谢谢小婊贝们的打赏! 第033章 善后 而这太监不是别人,正正是先前去过徽州传达过魏帝旨意的宫使。 他显然是魏云简身边信得过的人,而他更加显然在徽州见过敖辛和琬儿,又怎能分不清敖辛和琬儿谁是嫡女谁是庶女? 之前他是亲眼看见敖辛和琬儿一起进去的。可现在敖辛这个嫡女却在外面,那偏殿里和魏帝正行欢的人…… 太监脸上的表情十分震惊诧异,看了看敖辛,又扭头朝偏殿看了看,一时不明白怎么回事。 可这一看他就发现,那扇窗户打开着,顿时他就明白了,敖辛是从窗户逃出来的。 太监当即就调头要回去禀告皇上,敖辛心下一狠,怎么能让他就这么走掉了。 尽管知道有敖阙在不远处看着,她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快步追上去,在那太监走回转角之前追上了他,从后面拧住了他的脖子,费力地往后一扳。 “快来……”太监最后发出一声闷叫,就软倒在了敖辛的脚边。 正是这一声闷叫,却引起了偏殿门外看守的年轻一点的太监的注意。 年轻太监怕打扰了里面的魏云简,就小声小气地询问:“师父,刚刚是你在说话吗?” 敖辛身体贴着墙壁,像一只潜伏暗处的幼狼,等着那太监一步一步走近。 年轻太监将将走过转角,就看见了他师父的尸体。他张口就想大叫,敖辛当即就上前去掐他的脖子。 身后一阵微凉的风起。 敖辛瞠了瞠眼,看见一只手臂从她的肩膀上方伸来,比她动作快,手上也比她有力,甚至手段比她更利落狠辣,手指一收,顷刻就扭断了太监的脖子。 敖辛身子骨小,没他那么方便,杀起人来的时候有两分狼狈。 所以他以一个高大的保护者的姿态出现在她身后,像一道岿然如山的影子。 夜风吹得树林沙沙沙的。 敖辛身子很冷,眼眶却有些热。那是一种刚从悬崖边上爬回来的感觉。 敖阙往地上捡起那两具尸体,手里不费力气地拉着尸体的衣裳,往前拖着走,低声道:“跟着我。” 敖辛感觉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安全感,好似有敖阙在,她再没什么好担惊受怕的了,更不用担心该怎么处理这尸体。 若是她自己一个人,轻易挪不动两具男性的尸体,如此很容易被人发现。 现在敖阙把尸体带走了,偏殿那边一时半会儿便发现不了。 敖阙带着敖辛来到一处湖边,往两具尸体身上绑了石头,沉入湖底。约摸等尸体浮出水面的时候,他们应该已经回徽州了。 敖辛亦步亦趋地跟在敖阙后面,朝宫宴大殿的方向回去。 这时宫宴已接近尾声,太后和魏帝都没在殿上,就剩下朝臣们自娱自乐。 只不过奇怪的是,那些诸侯使臣世子一个都没离去。他们应当不喜欢这样的宫宴,却也耐着性子坐到最后。 殿上的丝竹声再度传来,敖辛颇觉得不真实。 敖阙不着痕迹地牵着她的手,一起回到大殿。 敖辛这才听殿上的某位世子说道:“敖小姐出去了一会儿,敖公子不放心,便出去寻你,好在总算是把敖小姐给带回来了。” 另一位意味深长地说道:“这皇宫里深,敖小姐稍不注意就会迷路的。” 敖辛抬头,有些怔愣地把敖阙望着。 他的侧脸轮廓在灯火下显得有几分凌厉。 她大概能想到,这些使臣世子在这百无聊赖的宫宴上坐到最后,可能是因为敖阙明言与他们说了他要去寻她。使臣世子担心出什么事,所以才一直等着。 若是威远侯嫡女因此与皇家结缘,对于他们这些诸侯来说,可不是一件好事。 而对于敖阙和敖辛来说,有这些使臣世子在宫里,兄妹俩若是出了什么事,才不至于孤立无援。 敖辛深吸一口气,知道二哥是在帮她善后。不管她做了什么事。 他甚至连问也不多问一句。 很快就有人发现,出去的时候敖辛是两个人,可回来的时候却只有她一个,便问:“不是还有一位堂小姐吗?” 不等敖辛开口,敖阙便先出声道:“说来还要劳烦诸位一件事,四妹在与三妹游园的时候走丢了,我与三妹找了一阵没找到,想请各位帮忙找一下。” 敖辛本没想过要请这些人去捉奸,但敖阙这话显然是这个目的。 前世的时候魏云简急于和她扯上关系,就算没人捉奸,他也恨不得昭告天下她和他有了关系。 可琬儿的情况不一样。起码这个时候,琬儿还不是魏云简一心想要得到的人。若是没有众人见证,等到明天早上,魏云简完全可以掩盖下这件事,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然后继续求娶敖辛。 先前敖辛没有想到这一点,敖阙却帮她想到了。 他要让大家亲眼目睹,把琬儿和魏云简的关系坐实,这样想赖都赖不掉了。 思及此,敖辛眨巴了下眼,泪珠子就掉出了眼眶,道:“琬儿妹妹和我走散了,我到处找都没有找到……” 于是大家就帮衬着出去找找。 这宫宴大殿和那边的偏殿都属于前宫不是后宫,今夜又是太后寿辰,御花园这一片地方都是供人游玩的,因而大家来去也相对自由。 敖辛就带着大家来到林间小道附近,道:“我和妹妹最后是在这里分散开的,我去摘海棠花了,可一回身,妹妹就不见了。” 周遭找了一阵没找到,再顺着这条小道往前走的话,就到了魏帝休息所用的偏殿。 这个时候本来是不应该去打扰的,只不过照常理来说,这个时辰了魏帝不可能在偏殿就寝,他应该是回自己的寝宫里了。偏殿外面肯定少不了宫人值守,只要上前去问一问可有见到堂小姐的身影便可。 等使臣世子们来到这偏殿附近时,外面没有侍卫把守,只有零星几个太监。偏殿里漆黑一片。 可那太监看见众人前来,脸上的表情却又惊又骇。 还不等使臣出口询问堂小姐的踪迹,太监就先道:“这里是皇上偏宫,外人不得靠近,还请诸位速速离去。” 第034章 被人下了套 平时这偏殿外是有重重宫人侍卫把守的,今夜为避免人多眼杂,魏云简把多余的人都撤走了,只留下身边的近侍在此。 然而偏殿内虽是漆黑的,却连续有动静传来。 太监的话语一落,伴随着女子似痛苦中夹杂着快活的声音就断断续续地传进人耳朵里。 在场的除了敖辛,都是男人,岂会不知道里面正发生什么,均是微微色变。 敖辛问道:“那……是不是琬儿妹妹的声音?” 太监还很镇定答道:“皇上与妃嫔娘娘正在里面,诸位还是请速速离去吧。” 敖辛急切道:“妃嫔娘娘不是住在后宫吗,怎么会在这里?那分明是我琬儿妹妹的声音!琬儿在御花园里就不见了,到处找都找不到,里面的人就是她对不对?” 说着敖辛便要冲进去。 众人以为她根本不懂里面正发生着什么。她一个姑娘,怎么能去撞破那么羞耻难堪之事? 宫人连忙阻止,见事情恐怕兜不住了,便连忙折身到门前,向里面试探道:“皇上,奴才有要事禀报……” 回应他的是女子的娇哦和男人的喘息。 魏云简的脾气,这些伺候的太监是最明白不过的了。若是坏了他的好事,他瞬间便能翻脸,把人打入地狱。 太监没有那个胆子冲撞,却硬着头皮又道:“皇上……” 这次换来魏云简一声粗沉的呵斥:“滚!” 偏殿床上,正交织得如火如荼。 魏云简没想到,身下这个起初挣扎的女人,后来竟学会了迎合自己。果然骨子里都是浪荡的。 他正进行到酣畅处,岂能中途打断。 琬儿起初痛到死去活来,宛如铁杵一下下要把她捣成肉泥似的,声声啼泪。可魏云简半分也不怜惜,她越是如此,魏云简就越是征讨她。 反正魏云简已经彻底得到了她的身体,也不在乎听她叫,反而把塞嘴的布团取了出来,尽情地听着她或痛苦或求饶的声音。 琬儿不想再吃那苦头,索性让自己顺着他的意婉转迎合。如此一来,就少了两分痛苦,其间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难以形容的快意。 门外的太监不敢再打扰,回头看了看外面站着的一干人,急得满头大汗。 空气都跟凝固了似的,笼罩着诡异的尴尬。 敖辛难免好奇,魏云简要是知道有这么多人听他跟琬儿的床事,还不知道是个什么反应。 后来那声气渐渐平静了下去,魏云简从琬儿的身上下来,跨过满床凌乱,披衣起身。 床榻上的琬儿如一个破败的布娃娃,连动一动身子都抽声叫疼。 她哪里受过这样的屈辱,又是眼泪连连。 魏云简却是没工夫理她,随手系好了衣带便叫门外的太监进来。 太监满心惶恐地推门而入,颤声禀道:“启禀皇上,外面有人来,说是……说是要找敖家堂小姐……不肯离去……” 这殿门一开,魏云简得以看见了外面站着一群人。而那个他自以为才在他身下婉转承欢的娇小女子,此刻正依偎在她那庶兄身旁。 皎洁的月华下,她眼睛湿漉漉,像茫然无措的小白兔一般。 可魏云简分明看见,那黑亮的眸子里的神情,有一种超脱她这个年纪的波澜不惊。 那才是敖辛! 那这屋子里的又是谁! 对了,听奴才说他们是在找什么堂小姐! 魏云简登时浑身怒气,低吼咆哮地对太监道:“点灯!” 先前他进来的时候,偏殿里一片漆黑,他还以为是琬儿把敖辛送来以后为避人耳目才灭了灯。 可现在魏云简才明白过来,真正要避的恐怕是他的耳目! 一开始躺在这殿里的人根本就不是敖辛,而是琬儿,而他竟然被下了套了! 魏云简看到敖辛那波澜不惊的眼神后,就不确定给他下套的到底是床上的琬儿还是她。 看来,她也没有表面看起来的那么单纯么。 片刻,偏殿里的光就亮了开来,琬儿对上魏云简阴森可怕的表情,簌簌颤抖。 魏云简冷笑道:“琬儿,你好大的胆子啊,竟然敢背着朕李代桃僵。” 琬儿不住摇头哭泣,“不是的……不是这样的……琬儿也是被人陷害的……” “被人陷害?被谁陷害,是被你那嫡姐姐陷害吗?”魏云简揪住她的头发,一把拖下了床,朝门口走去,“现在她人就在外面,你敢不敢与她当面对质。” 琬儿晃眼看见外面重重人影,而自己又赤身裸体,哪里敢出去,一边吃痛地在地上蹬腿挣扎,一边哭着捂着自己的身子,“不要!我不要出去!求求皇上,不要这样对琬儿……” 琬儿这一哭喊,外面的人听得清清楚楚。就更加坐实了琬儿与魏帝之间的事。 魏云简根本没有耐心去解释和周旋,他对琬儿在现阶段也只不过是为了达到目的而逢场作戏罢了。 事已至此,他只道是琬儿主动勾引,爬上他的床。 魏云简行事向来冷酷,只不过到底还留了一丝余地,不愿因此事彻底与威远侯交恶。他披了一件衣裳裹在琬儿身上,先着人把她送回了驿馆。 毕竟不是件光彩的事,后来外面的人也都各自散了。 敖辛转身离开时,魏云简在身后,高大的身躯倚着偏殿房门,忽而不明意味地道了一句:“敖小姐与琬儿还真是姐妹情深。” 敖辛头也不回,身子顿了顿,应道:“皇上直呼琬儿妹妹的小名,看来也情义匪浅。” 出了宫门,敖辛从马车旁边经过,没有坐上去,而是形单影只地往前走着。 驾着马车在宫门口这里等待良久的颜护卫看见她走过头了,连忙就想出声叫住她。 敖阙平淡道:“你先回驿馆。” “是。” 颜护卫驾着车从敖辛身边经过,也没再叫她上车。 一直走出了皇城外围,上了冷清的街道。月光一前一后斜拉着两人的影子,一道稍细,一道稍长。 等走到十字路口的时候,敖阙在身后提醒她,“往左。” 第035章 你觉得我坏吗? 敖辛抬起头,茫然四顾。她停下了脚步,知道敖阙就站着她身后。 敖辛轻声道:“二哥,你怎么不问我呢?” 他明明一开始就察觉到了。他察觉到自己对魏云简过度的反应,察觉到她带着琬儿离开的时候的不对劲。 他亲眼看着她从偏殿里出来,甚至亲眼看着她杀人…… 他什么都知道,为什么偏偏一个字都不问? 敖阙道:“我若是问了,想好怎么答了吗?” 敖辛轻轻一颤。 是啊,二哥要是问起,她该怎么回答?她说她恨魏云简么,她说她只是在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么? 那是上一世的恩怨。 这辈子,她是第一次见到魏云简。而琬儿害她的事还没开始就已经被她反客为主了。 所有的这一切,她该怎么同二哥讲起呢? 他不知道,看起来这么稚嫩的自己,有着一段怎样不堪的过往。他也不知道,自己发狠的同时,也有多么的无助…… 她其实是害怕的,后知后觉地害怕,她竟然怕让敖阙看见自己凶狠的这一面。 在二哥面前,明明自己只想当个好妹妹。 温暖的手揉了揉敖辛的头,像是揉着她的心,揉出许多辛酸。头顶伴随着敖阙的话语:“既然没想好,又何必多此一问。” 敖辛捏着袖摆轻颤,下一刻径直转身,扑进敖阙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 敖阙身体僵了僵,脸上的神情有些深晦。 敖辛不管不顾,埋头在他胸怀里,闷声地哭了。 她浑身冰冷,只有溢出眼角的眼泪是温热的,浸湿敖阙的衣衫,润到他衣下的皮肤。 他身体很是硬朗结实,能感觉到敖辛的柔软。可敖辛却丝毫不察,她只知道她抱着的这个人很暖,是她往后的依靠。 敖辛哭着说道:“二哥,我听你的,不再是那条上钩的鱼……我不害别人,别人就要来害我……要不然今晚躺在那偏殿里的就会是我……二哥,其实我很怕……” 敖阙弯下修长的身躯,将这小小的人儿纳入怀中。 他道:“有什么好怕的,我在你背后看着。你若做不好,还有我。” “那你会不会觉得我坏啊?” 敖阙反问她道:“你觉得我坏吗?” 敖辛哭着哭着,就在他怀里破涕笑了。 她卷着浓浓的鼻音说道:“以前虽然嘴上说你杀人如麻,可我心里不觉得你坏;看见你让狼犬啃人腿的时候,我也不觉得你坏。你再坏都是我二哥,身处乱世之中,以后一定是个大英雄。” 她大概不知道,这话像是一种救赎,可以拯救一颗孤独零落的心。 敖辛抱着他的腰不撒手,撒娇地蹭蹭,笃定地又说:“以后我要当大英雄的妹妹。” 敖阙很淡地笑了,掌心轻轻摩挲着敖辛柔软的头发。 敖辛收好了情绪,一手还盘在敖阙的腰上忘了要收回,看着他衣襟上自己哭湿的泪痕,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另一手就捏着袖子伸过去,在他胸膛上轻轻来回擦拭,还湿漉漉地看了敖阙两眼,红着鼻子道:“二哥对不起,我把你衣服弄湿了。” 敖辛对他是毫无保留地依赖和信任。她对他也毫无兄妹间隙,以至于什么男女之别都抛到脑后去了。 回到驿馆以后,敖阙守在她床边,等着她睡着了方才离去。 敖辛很踏实地闭着眼睛,不出片刻就呼吸均匀,白皙莹润的脸颊上浮现出浅浅的红晕,身子也回暖了。 今天晚上她绷紧神经,现在全盘放松下来,看样子实在累得不行。 敖阙起身要离开时,发现她不知何时紧紧攥着自己的衣角。 回头见那红润的口唇微张,喃喃呓语:“二哥……” 那一丝嗓音又软又娇,跟小猫儿似的,极是动听。 其实敖辛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她虽稚嫩,可身形掩盖不住少女的婀娜。 她腰肢很柔韧,纤美的颈边有几缕黑发映衬着瓷白的肌肤,微微鼓起的胸脯随着她娇憨均匀的呼吸而一起一伏。 敖阙没再多看,将自己的衣角从她手里抽了出来,掖好薄被就离开。 护卫一丝不苟地守在院子里。 敖阙在屋檐下问:“四小姐那边如何了?” 身边亲卫道:“刚回来的时候闹腾,这会儿消停了。” 敖阙只吩咐一句,“把她看好了。” 琬儿回到驿馆以后,想起自己受到的屈辱,恨不得把敖辛千刀万剐。 如今她清白已失、名誉尽毁,明天会是个什么情形,她根本不敢想象。 她也有想过一死了之,可这样的念头也仅仅是一瞬即逝。她没有勇气去死,更加死得不甘心! 刚回到驿馆时,琬儿就嘶叫着要找敖辛报仇,但敖阙的护卫把她拦得死死的,连院子都不让出。 琬儿骂的那些话又实在难听,护卫索性就把她锁在房里,随她怎么叫骂。等力气没有了,自然也就不骂了。 至于明天的事,也只能等到明天再说。 琬儿爬上龙床之事已板上钉钉。接下来就看魏云简是个什么态度。 他若还是一口咬定琬儿存心勾引,那他大可不必对琬儿负责,丢脸的也只会是威远侯府和琬儿自己。 如此,琬儿的一生就彻底毁了,回去以后别说嫁个殷实人家,就算嫁个普通人也会被诋毁一辈子。 可如果魏云简愿意对此负责,接琬儿进宫的话,至少能够挽回一些颜面。 第二日一早,敖辛正在和敖阙用早饭时,琬儿就疯子一般地扑进来,只是被护卫成功地拦下。她伸出尖瘦的指甲,不住地朝敖辛的方向抓。 “敖辛你这个贱人!我要杀了你!你们放开我!” 敖辛面不改色,端起一碗粥走到琬儿面前,抬手就泼了下去。 前一刻还在叫嚣辱骂的琬儿顿时收了声。 敖辛道:“躺在皇上床上的人好像是你不是我,不知廉耻的人好像也是你不是我。你脏了威远侯府的名声,竟还有脸在这大吼大叫?” “都是你害的……都是你……” 敖辛放下空碗,道:“我害的?在茶里下药的人是我吗?我且不问你那药是怎么来的,自食其果的感觉好受吧? “与其在这里疯狗一样乱咬人,不如仔细想想该如何解决。你那么想进宫,现在水到渠成了,不是更应该好好说话,求我拿出侯府的名义给你主持公道么。” PS:感谢小伙伴们的打赏。好像今天我是要过节的人……也祝美丽的女神们节日快乐。 第036章 好大的架子 琬儿张了张口,说不出话。要让她去求这个贱人,她做不到! 可是敖辛说得对,如果不用威远侯府的名义……魏帝是真有可能对她弃之不顾的。她现在什么筹码都没有,唯一有的就是套着个威远侯府堂小姐的身份。 琬儿不肯求敖辛,她的眼神却看向敖阙,柔柔弱弱中带着一股要挟的味道,道:“二哥会帮我的吧……我若背着这个污名一生,她是我姐姐,那她的名声也会受损的!” 敖辛一句话就要气死她的节奏:“我不怕啊,反正我又不愁嫁。”她看了一眼敖阙,有种妹妹霸占哥哥的霸道,“他又不是你亲二哥,只是堂的。” 琬儿很绝望地在膳厅里大哭了一场。 敖辛不确定敖阙要不要进宫与魏云简说这件事,好像他还没有这个打算。本来威远侯府也不想与皇家联姻。 可上午时,宫里还是来了人,传达魏帝旨意,说是愿意迎琬儿进宫,同时还赏赐了不少东西下来。 前一刻还要死要活的琬儿,下一刻简直欣喜若狂,再看敖辛时都是颐指气使的。 虽然没能达到预期的效果,可她最终还是进宫了。 敖阙丝毫不觉得意外,好似料定了这一结局似的。 魏云简终究还是不想与威远侯彻底撕破脸。琬儿虽不是嫡女,好歹也是个堂小姐,把她纳进后宫,和威远侯府就有了一层远姻亲关系,总比什么关系都没有的好。 有了这层关系,才好下一步谋取其他。 都木已成舟了,魏云简也知道威远侯不可能不答应。况且传言是琬儿勾引他在先的,他这个时候下旨,是一种负责任的表现。威远侯要是不答应,不仅会害了琬儿,还会让人诟病。 魏云简还提出一个条件。 为了表示对琬儿的重视,魏云简不会立刻把琬儿纳进后宫里。他让琬儿先回徽州,再择良辰吉日送上聘礼,以嫁娶之礼迎之。 这听起来是很让人心动的。到时候她不仅不会被人唾骂,还会风风光光地进宫。 可琬儿身子都没有了,她现在就担心夜长梦多。这话说得这么漂亮,要是等她回去以后,皇上不派人来接她怎么办? 宫人似看出她所想,便笑着道:“四小姐且安心,皇上这是命奴才来传旨,圣旨既出,就没有再变的道理。” 琬儿神色这才缓了缓。她这算不算阴差阳错因祸得福? 但这个条件却敖阙略皱了下眉。 一个庶女,何须用得着这么大动干戈。 敖辛也觉得奇怪,魏云简应该知道,威远侯不会为了这样一个偏房庶女做出什么让步,可他还要这么做,那是为什么? 数日以后,那失踪的两名太监才被发现抛尸湖中。 尸体从湖底里浮了起来,加上天气渐渐大了,很有些难闻的气味。 两具尸体被打捞起来,胀鼓鼓的,模样已经无从辨认。这种事本应该避讳沾染皇上圣目,但魏云简让人把尸体抬到殿上来,他亲眼过目一番。 皇上的口味有点重,他们做奴才的也没有办法。 两具尸体是被人扭断脖子杀死的,凶手是谁也无从查起。 魏云简看了一眼那形容可怖的尸体,便莫名地想起那晚月华下敖辛一双沉静冷凝的眼,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他没想到,一个娇宠的侯府嫡女,会露出那样的眼神。 魏云简又抬头看向殿外的明媚阳光,嘴角的笑意泛着冷,道:“这会儿,他们应该已经快到徽州了吧。” 连日行程,敖辛他们离徽州已经不远了。今夜投宿客栈,明日一早赶路,在日落之前便能抵达徽州。 这路程相比去时,已经拖慢了不少。 缘由是回程的琬儿显然比去时更有架子了。她来日便是魏帝的宫妃,自然诸事都要照顾她的感受来,提的要求也不少。 敖辛是没什么意见,一般都是护卫去应付她。 到了客栈,琬儿对饭食不满意,让护卫去吩咐客栈重新备好的来,又要净身沐浴,还让人去采摘新鲜的花瓣来。 护卫本来是保护敖辛安全的,现在尽来伺候这位四小姐了。 敖阙有指令,只要不是太过分的要求,都尽量满足琬儿。可这夜里要花瓣浴这种事,委实有点过分了。 不过护卫也没有推脱,连夜出去给她找花瓣。 敖辛和扶渠早早用过晚饭后,便在房里早早准备歇息了。 扶渠在敖辛跟前摇着扇子,翻白眼道:“四小姐还真把自己当宫里的娘娘了啊,都这么晚了,上哪儿去找花瓣来给她沐浴?” 敖辛啪地一声,打死了一只蚊子。 这入夏后,蚊子就越来越多了。 扶渠又道:“听说晚间用的饭,四小姐不满意,给倒了,吩咐厨房做新的。小姐猜她点的哪些菜?” 敖辛随口道:“还能有哪些,燕窝羹,鲍鱼粥,海参片之类的,要齐全,每样吃两口便作罢。好不容易出人头地了,不作一下怎么行。” 扶渠睁着圆溜溜的眼睛道:“小姐还挺了解四小姐的。” 只可惜这样的客栈里哪有那些名贵的菜。 眼下琬儿坐在房里,正由丫鬟冬絮给她梳头发。 不一会儿房门响了,以为是护卫采了花瓣回来,冬絮放下梳子便去开门。 不想是敖阙站在房门口。他随手拿着一个小篮,篮里装着各色的花瓣。 冬絮一时不敢伸手去接。 敖阙把篮子递给她,道:“你看这些够吗?” 冬絮应声道:“够了。” 敖阙递给她的,她也不能不接,连忙捧着篮子便走到屏风后面,把花瓣铺在那浴桶里。 琬儿听到是敖阙的声音,转过头来看,果然见他站在门口,便起身柔柔笑道:“这么晚了,怎敢劳烦二哥亲自去为我采花瓣。” 那笑容里,带着一种颐指气使和理所当然的意味。 琬儿心里只觉得痛快,先前这敖阙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如今却是亲力亲为地来讨好她。说不定往后,他都得仰仗自己的鼻息活着呢。 敖阙抬脚走了进来,道:“住得还习惯吗?” 第037章 你倒是舒坦 琬儿道:“虽说比在家里差了许多,但有二哥费心打点,还勉强能住。” 敖阙点点头,道:“我已往家里去了信,侯爷应该已经知道了在京城里发生的事。” 琬儿心里紧了紧,道:“二叔怎么说?” “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你也只能安心等着进宫。” 琬儿闻言放下心来。 敖阙又道:“还有一点,你与三妹之间的那些事,等明日回了家,在侯爷面前,掂量着说。” 琬儿冷不防抬头看着敖阙,“二哥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话里的意思。” 琬儿冷笑起来,恨恨道:“是敖辛害我惨被凌辱的,现如今我勾引皇上的事都已经传开了,明日回家后,二叔能对我有好脸色吗?你是不想让我提敖辛陷害我的事,让我一个人把所有的事都扛下来?” 她还以为这敖阙是来讨好她的,没想到却是来包庇敖辛的!这更加令琬儿生气。 琬儿气得声音不受控制地尖利,又道:“我告诉你,不可能!既然她敢这么做,那她就要承受这个后果!我不仅要告诉二叔她害我,我还要告诉全徽州城她害我!就算她是侯门嫡女又怎么样,那也是一个歹毒心肠的嫡女,往后她在徽州也别想过安生日子!” 敖阙听她叫嚣着说完,道:“那我看见你往她茶里掺药这事,我是不是也要说?” 琬儿脸色一变:“你不要污蔑我,我没有!二哥,受害的人是我,不是她敖辛!” 敖阙道:“我是不是也要告诉全徽州,你是怎样跑到皇上床上,行勾引放荡之事?可要我联系一下赵王、梁王以及安陵王、北襄王那边,给一份证词?毕竟那天晚上,他们在门外听了许久。” 琬儿扶着桌面,脸色苍白地往后踉跄了两步。 敖阙的话字字带刺,听起来可真是刻薄。 琬儿定了定神,咬牙道:“所以,你这是在威胁我吗?” 敖阙若无其事地整了整手腕上的护腕,轻抬眼帘看她:“我这是在通知你。你想进宫,最好安分守己地等着进宫。不然,就算圣旨上没有变数,我这里变数却多得很,你要不要试试?” 他眼神里十分平淡,可却无形之中透着一股子阴狠,似冰冷的钩子一般,随时能勾得她血肉模糊。 她知道,他做得出来的。 要是在徽州他使了什么坏,使得自己没办法顺利进宫,那往后只有被人耻笑的份儿。 “早点休息,明早还要继续赶路。”敖阙不听她回答,转身就出了房间。 琬儿在身后不甘地问道:“她以前对你那样不好,你为什么还要处处袒护她!” 她得到的也只是敖阙的背影跟沉默。 冬絮小心翼翼地从屏风后面出来,就见琬儿气极地铺在桌面上,把桌上的茶具统统拂落在地,摔得粉碎。 敖辛正昏昏入睡,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了一下。她翻手啪地打在自己脖子上,又打死一只蚊子。 第二日起来,敖辛手臂上被蚊子咬了几个包,扶渠便匆匆忙忙下楼来,看见敖阙和几个护卫坐在一起用早饭。 敖辛皮肤嫩,一有蚊虫叮咬,便十分明显,而这些男人包括敖阙在内,似乎没有这样的忧虑。 扶渠硬着头皮走过去,敖阙便道:“三小姐起了?” 扶渠道:“小姐昨晚被蚊子咬了,起了红疹。奴婢想来问问,二少爷这里可有搽抹的药吗?” 敖阙道:“一会儿我送上去。” 扶渠便蹬蹬蹬地上楼回房了,伺候敖辛梳洗。 敖阙命人去最近的药铺里买了松香药膏回来。 他把药送上楼时,扶渠正去给敖辛端早饭还没回,就先敲门进去。 彼时敖辛正盘腿坐在床榻上,手臂上的红疹一个个的,还没睡醒的样子,一边神色惺忪,一边伸手去挠自己的皮肤。 敖阙看见她手臂上自己挠的红痕,皱了皱眉,道:“不要去挠。” 敖辛仰头望着他,“可是好痒。” 敖阙把松香递给她,“抹这个。” 于是敖辛左手揉了松香往右手臂抹去,右手揉了又往左手臂抹去。她在敖阙面前毫不避讳地捞起自己的衣袖时,手臂上白白嫩嫩的皮肤看起来柔软而富有弹性。 抹均匀了,那股刺痒的感觉才慢慢消了下去。 敖阙适时道:“你脖子上还有。” 敖辛摸了摸自己的脖颈,“哪里?这里吗?我看不见啊。”她不大意地把松香递给敖阙,“二哥帮我搽搽。” 脖子上只有两颗小红点,如果敖辛没有觉得痒的话,应该不搽也可以的。但敖辛摇头晃脑时,又伸手去挠后颈,敖阙便看见她后脖子上也有几个包。 敖阙眼神沉了下来,敛衣坐在她床边,指腹揉了松香,一手扶着敖辛的头,让她不要乱动,手指便碰到了敖辛的后颈上。 敖辛脸面对着敖阙的肩膀,索性一头扎在他肩膀上。 敖阙放在她后颈的手指顿了顿。 敖辛靠着他的肩膀,闭眼小憩,道:“二哥,你继续呀。” 敖阙扶着她柔嫩肩膀的有力的手微微有些收紧,道:“你倒是舒坦。” 琬儿早间一直不露面,等要启程的时候,她才从房里出来。相比之前的容光焕发,大概她昨晚也是没休息好,所以容颜有些憔悴。 早上也没再叫人准备燕窝之类的,好似连粥都没喝一口。 上马车前,琬儿狠狠剜了敖辛一眼。 行了一天的路,傍晚时,队伍才进徽州城。 一入家门,威远侯、楚氏和敖放都正等在正厅里。 兄妹三人经过前庭,走入花厅,就听威远侯凛然道:“敖琬,跪下!” 琬儿知道威远侯一定会发怒的,但没想到来得这么快,连让她喘息一口的机会都不给。 她弱柳扶风地在正厅跪下。 楚氏见状心疼不已,但又不敢忤逆威远侯上前来扶。 琬儿是受不得委屈的,一有丁点风吹草动,就恨不得闹得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敖辛也已经做好了准备,琬儿势必不会对她善罢甘休,只怕第一时间就会抖出她来。 可让敖辛没想到的是,这回琬儿不仅规规矩矩地认错,还丝毫没有把敖辛牵连进来。 这四妹妹,吃错药了? 敖辛原先准备好的说辞,眼下一点用场都派不上。 第038章 他属狼的 诚然,琬儿的态度越诚恳,还能少受点罚。 威远侯将她狠狠训斥了一顿,本来要用家法的,楚氏紧紧护住琬儿,琬儿形容看起来又委实羸弱,只好罚她禁足家中、面壁思过,在进宫之前好好待着,不得出家门半步。 琬儿这次回来本也没打算再出去走动,眼下关于她的流言正紧,她可不会往这风口浪尖上撞。 楚氏带琬儿出去之时,威远侯最终道:“我原想给你找一户好人家,也罢,这条路是你自己选的,以后会如何,也只能你自己兜着。” “琬儿谢二叔成全。” 从正厅里出来,敖阙先送敖辛回宴春苑。 敖辛连走还连道:“二哥不用送我了,我知道怎么回去的。你还是快回去休息吧。” 敖阙道:“不,要送的。” 结果刚一走到宴春苑,还不及跨进院落门口,就见一庞然大物猛地冲了出来。 敖辛傻愣在当场,都忘了该怎么反应。它还没近身,敖阙便游刃有余地扣住它的项圈儿,阻止它硬生生往上扑。 敖辛定睛一看,居然是狼犬。只不过它也不叫唤一声,套在项圈儿上的绳子显然被它给挣断了。 敖辛赶紧摸摸它的头,没想到它平时一副高冷的姿态,居然也有摇起尾巴的时候。这是在欢迎她回来么。 敖辛被它逗笑了,回头看了看敖阙,道:“看二哥这就轻驾熟的,肯定它以前经常这么干。” 敖阙扣着狼犬进院子,道:“它劲儿大,你制不住。” 这头,良辰吉日还没有定下来,楚氏就已经把琬儿当宫里的娘娘一样宝贝着了,侯府上下都得当姑奶奶供着。 琬儿虽足不出户,但对于她各种无理的要求,楚氏几乎是有求必应。 楚氏已经在给琬儿张罗着嫁妆了。她也要让琬儿像寻常嫁人一样风光大嫁。 虽说宫里不愁吃穿,可有一笔嫁妆捏在自己手里,也好方便打点。 因而楚氏给列了一张嫁妆清单出来。 敖辛扫眼一看,也不得不吓一跳。真当侯府是金山银山么。 楚氏道:“虽说这嫁妆是丰厚了些,可咱们琬儿好歹也是进宫做娘娘的,总不能少了面儿。” 敖辛好笑道:“也是,这反正是侯府出嫁妆,婶母张罗起来也不带心疼的。但婶母怎么也该悠着点,这狮子大开口地把侯府搬空了,以后您和大哥该怎么活呀。” 楚氏道:“等我们琬儿进宫以后得了圣宠,这点钱财又算得了什么。” 敖辛道:“婶母说得是,只可惜现在京里的消息还没来呢,日子具体哪一天还没定呢,还有皇上说要送来的聘礼是多是少还未可知呢,婶母就这么着急地筹备嫁妆了,听了让人笑话。” 楚氏脸一阵红一阵白的,此事也只好先暂且放下。只盼着京里的人快些来,也好给她长长脸。 敖辛回房想了一会儿,与扶渠道:“往后我是不是也该往城里的闺秀小姐们那圈子走动走动了?” 扶渠鼓了鼓眼儿,道:“以前小姐甚少走动,怎么如今想通啦?” 敖辛沉吟道:“因为我想收拾人了。” 敖辛是嫡女,她若是出来走动,城里有头有脸的夫人小姐们必然是愿意结交的。 遂这一阵子,敖辛总是往外跑。 别的小姐出门都是带几个丫鬟小厮的,而敖辛出门直接带一队护卫,气场很足。 这日姚家小姐及笄,请敖辛过去观摩姚小姐的及笄礼。 姚家是世代的书香世家,在徽州属于德高望重的,姚家老爷子平时便很得威远侯的敬重。 而这姚小姐叫姚瑶儿,性子活泼,只比敖辛小一岁,算是与敖辛合得来的。 从中午到晚上,敖辛都做客在姚家。这算是她在别人家里留的时间最久的一次。 姚家比较重视姚瑶的及笄礼,因而家里人都到得齐。她有一位姑姑,人长得十分美丽,且透着一股成熟的风韵,敖辛随姚瑶唤她一声姚姑姑。 只不过这位姚姑姑与姚家的书香气格格不入。姚家主母有时候拿白眼瞧她,她却视若无睹、怡然自得,主母也很是无奈。 姚姑姑穿着一身金丝绣海棠裙,华丽得丝毫不符合读书人家的气质。且举止称不上端庄,很随意,说话也不会拐弯抹角,直接又大胆。 她是从外面赶回来姚家的,一回来便阔绰地给了姚瑶一份贵重的见面礼。就连敖辛也有份。 到了晚上,敖阙亲自来接敖辛回家。 敖辛坐在姚家的厅堂里,扭头看见外面朦胧的夜色中,由下人引着一路走来的那抹身影,走路的姿势与风度翩翩沾不上边儿,但是浑身都透着沉稳内敛,很有力度;他好像刚从军营里回来,双手带着护腕,一袭青墨色束腰长衣,衬得双肩坚实,身姿笔挺修长。 她永远觉得,这样子的二哥,远比那些温润如玉的公子哥要可靠得多了。 敖辛眯着眼笑起来。 旁边的姚瑶却看得愣了,问敖辛:“他是谁啊?” “我二哥。” “原来这就是你二哥啊。”姚瑶小脸红红的。 敖阙登门,与姚家老爷子见过礼,随后就要带敖辛离开。 等敖阙离开以后,姚瑶还望着他离去的方向,愣愣回不过神。 姚姑姑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一针见血地说道:“侯府里的公子是不错,可惜长着一张薄情的脸,那气度又是久经沙场练就出来的,手上不知沾了多少血,这种人属狼的,根本不会轻易疼人的。他若疼你,可以把你叼回狼窝里养着,他若不疼你,那就只能把你当猎物饱餐一顿了。乖瑶儿你一看就是属于后者啊,就别在他身上动那心思了,也不看看你得比他小多少岁。” 姚姑姑看人一向挺准。 姚瑶被她一番话说中了心思,羞得小脸通红。 姚家老夫人呵斥姚姑姑一句:“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姚姑姑挑挑眉,满不在乎道:“得,我好心好意,就当我什么也没说。” 眼下,敖辛自然而然地挽着敖阙的手,在走出前庭时,还不忘回头又朝那姚姑姑看了一眼。 回家的路上,敖辛问他:“二哥,你觉得那姚家姑姑怎么样?” 敖阙反应平平:“没太注意。” 敖辛道:“方才你真应该仔细看一眼,姚姑姑长得真美,性情又大方耿直,这些天我挑来选去,就属这姚姑姑最合我心意。将来要是嫁入我们敖家……” 敖阙看了看她,道:“你打算给谁娶?” 第039章 缺一位当家主母 敖辛道:“当然是给爹娶啊,要是给二哥娶,年纪和辈分都不合适呀。”顿了顿又道,“我爹一个人过了许多年,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得找个人陪他。” 上一世她就是太固执了,总希望她爹守着她死去的母亲,没有为她爹想到这些。可人死往生了,人活着却还要继续。 敖阙道:“你问过爹的意思了吗?” 敖辛胸有成竹道:“还没问过,只不过我满意的,肯定差不到哪里去啊。” 敖阙面有无奈之色:“你今日不过才见了她第一面。” “可我已经打听清楚了,姚姑姑现在也是一个人。听说她以前嫁过人,两情相悦,但夫家是个病秧子,刚嫁过去那天,丈夫就病去了。姚姑姑这些年一直没再嫁,被家里逼得索性远出从商,做了个商女,外面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她歪头靠在敖阙的手臂上,又道:“我和二哥都长大了,找继母当然不能找一个太年轻的,不然不好相处。爹那里也不好相处。 “可与爹年纪差距不那么大的姑娘,要么已经是嫁人了的,要么守寡的,很难有合适的人选。姚姑姑虽然成过一次亲,但好在有花无果,年纪也稍成熟些,再加上她在外面见识过了,定然是阅历和处世经验都比寻常闺阁女子要多得多。 “她那样的人若是嫁给我爹,既会帮忙打理我爹的生活,而她又是做生意的,撑得起家门,掌家看账必然是一把好手。咱们家现在什么都不缺,就是缺一位当家主母。” 说到这里,敖阙便已知道,在给她爹选继室这方面,敖辛并非儿戏,考虑得还是挺周全的。 敖辛浑身跟没长骨头似的,把自己大部分身体的重量都搭在敖阙手臂上,越走越没个正形儿。 她自己不知道,她那柔软的胸脯也若有若无地贴着二哥的手臂。 “我还是头一次听说女孩儿这么殷勤给自己找继母的。”敖阙低头看了她一眼,颇有些严肃道:“好好走路。” 敖辛咕哝:“二哥,就让我靠一会儿,我很累啊。今日在姚家,姚瑶儿太能闹腾了。” “若是累了,早些回家休息不就是了,何须留到这么晚。” 敖辛摇头:“不行,我得多多了解一下姚姑姑。你说明个我请姚姑姑到我们家来,怎么样?” 敖阙一向冷淡的声音放轻了些:“你还是先问过爹吧。” 次日,敖辛与威远侯说打算给他娶一房继室的时候,威远侯是懵的。 彼时威远侯摸了摸敖辛的额头,道:“没烧啊,闺女,你是没睡醒吗?” 他觉得,谁都有可能给他说亲做媒,但就是自己这女儿不可能啊。 想当初他把敖阙带回家时,敖辛平白多了一个哥哥,可冷淡了好些年。现如今她竟主动要求他再娶,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威远侯对女人并不热衷,当初敖辛的娘去世几年以后,每天都有媒婆踏破了门槛。 其实他也有想过找一房继室,只不过却不是为了满足自己,而是希望在他不在家的时候,家里能有个人照顾他的女儿。 但那时的敖辛铁定不答应,这事也就耽搁了下来,一直拖到今日。 现在儿女都长大了,他便觉得更没那个必要了。 敖辛道:“我是认真的,等有了继母,家里也有人打理,还能照顾爹。” “我一个大老爷们儿,这么多年都过来了,需要怎么照顾?家里不是还有你婶母在打理么?” 敖辛暗自好笑,就是因为有婶母,才不靠谱好么。以为她爹挣下的家业这么好挣?就想方设法地往自己囊中塞? 想收拾楚氏太容易了,直接迎一位继母进门,名正言顺地掌家。从楚氏手上拿回中馈之权,这无疑是釜底抽薪,再无她翻身掀浪的余地。 敖辛眼巴巴地看着威远侯,道:“你总不能打一辈子老光棍吧?等以后二哥成家了,我也嫁人了,你一个老头子孤苦伶仃的,多可怜!家里总要有个当家主母做主才好的。” 威远侯抓不住重点,一想起以后敖辛要嫁人,就一阵肉痛。 敖辛又道:“爹,我昨日去了姚家,姚家姑姑回来了,我见她人还不错。不如我把她请到家里来,给爹看看?” 威远侯眉毛一抽:“你说那姚如玉?!” 敖辛眯了眯眼,似笑非笑道:“原来爹认识?姚姑姑人长得非常美丽,又大方磊落,听说她不做书香小姐,入了商贾之道,那定是非常有主见有魄力的。” 见威远侯不做声,敖辛赶紧又道:“我就当爹是默认了,回头就给姚姑姑下请柬去。” 敖辛转身出去时,威远侯冷不防道:“阿辛,你不愿爹一生只守着你娘了?” 敖辛顿住脚步,回头看他,道:“那这些年,爹想娘吗?” 威远侯神色有些悠远,“当然想。” 敖辛释然道:“可惜娘伴不了爹一生,有您时常想起她,就够了。” 威远侯架不住敖辛,她要请那姚如玉来家里她就请吧,反正自己白天有事不在家,约摸也碰不上面。 这样想着,威远侯一大早就溜出家了。一定要磨到晚上才回来。 而敖辛下午才派人向姚家递请柬,邀请姚姑姑晚间到侯府来做客。 父辈的事本不该敖辛来管的,可家里已经没有长辈了,这事她要是不管,就没人管了。 姚姑姑收到了请柬,放在手里把玩,说不准去,也说不准不去。姚瑶儿倒是一脸向往,央求姑姑带她一起去。 姚如玉看着请柬上的侯府字样,脸上的表情有些怔忪和失神。罢后随手将请柬放到茶桌上,转身一笑,道:“以前那女孩儿防我都防不及的,这回却要主动请我进她家门。” 傍晚的时候,姚如玉红色榴裙袭身,十分华贵,登上去往侯府的马车。 虽说她早已过了二八芳龄,可如今也是风华正茂,那红裙穿在她身上丝毫不觉违和,反衬得她肤色雪白,手腕上琳琅环佩,极是美艳。 姚瑶儿吵着闹着要和她同去,只不过姚如玉一心杜绝姚瑶儿对那侯府公子的心思,纵使姚瑶儿哭得涕泗横流,她也不会心软半分的。 于是姚瑶儿含泪地眼睁睁看着马车在家门前绝尘而去。 到了威远侯府,敖辛见了姚如玉,只觉得眼前一亮。她不得不感叹,这真是一个十分美丽有风韵的女人。 眼下威远侯还没回来,敖阙也回避,因而就只有敖辛招待姚如玉。 姚如玉丝毫不觉拘谨,与敖辛在凉亭内说了一会儿话。 多是敖辛在向姚如玉打听她的事。 结果姚如玉没多久就听出了丝端倪,笑道:“三小姐莫非还想替我做媒不成?” 第040章 我们家阿辛长大了 敖辛见她直言不讳,抿唇亦是笑道,“姚姑姑觉得我爹怎样?” 姚如玉悠闲自在的笑容里,起了波澜。 敖辛想,大抵姚姑姑和她爹,真的是旧识。 后来敖辛还是问了一句:“姚姑姑,这么多年您未再嫁,是为了什么呢?” 姚如玉勾唇笑了笑,脸上不自觉地戴上一层无懈可击的伪装,目光却是坦然地看着敖辛,道:“三小姐可以认为我是一心爱着我那亡夫,也可以认为是我一个人自由自在习惯了,怎样都好。” 反正外面传言,这姚姑姑是与病去的亡夫感情深厚的。当初她亡夫只剩一口气,任家里人怎么反对,她也要不管不顾地嫁过去冲喜。 后来敖阙回来了,敖辛见天色已晚,就在膳厅里摆了晚膳。一边从善如流地邀请姚如玉用晚饭,一边心里腹诽,她爹往常这个时候早该回来了! 等威远侯回来的时候,他还在暗自庆幸,看来今晚是躲过了。 哪想都这么晚了,姚如玉还没有离去,在花厅里用茶,好似正等着他回来一般。 一时间威远侯站在花厅外,看着里面那个着火红榴裙的女人,场面有些凝滞。 姚如玉放下茶盏,抬眼朝他红唇轻笑,道:“侯爷,好久不见。” 威远侯草草点头,有点尴尬。 敖辛道:“爹,姚姑姑正要回家,我担心她一个人不安全,不如您送她回去吧?” 楚氏这头,听说今日姚如玉来过了,而且还和敖辛相谈甚欢,这让她心里升起一股很不好的预感。 好歹她也按捺住不露面,等威远侯不得已把姚如玉送回家时,敖辛也准备回宴春苑了,楚氏才出现在敖辛面前。 楚氏面色僵硬道:“今个姚家那女的来过了?” 敖辛眉间神色有些不悦,“难道婶母到了外面也要称呼姚姑姑为姚家那女的吗?” 楚氏道:“不怪我瞧不起她,也不看看她是个什么样的女人,辛儿也敢把她随便往家里请啊?以前辛儿明明最见不得她的。我劝你,以后还是少和她这样的人来往比较好。” 敖辛心思一动,问:“以前的事我记不大清,婶母给指教指教,我为何就见不得姚姑姑?” 楚氏便讥诮道:“还能为什么,以前她不知廉耻地喜欢过你爹啊。你爹与你娘两情相悦,她却贼不死心。当时闹得两家人都很难做人,只不过不是什么光彩事,外面的人都不知道罢了。 “后来你爹娘要成婚了,姚家想快些把她嫁出去,免得多添事端。你猜她嫁的什么人?她居然下嫁给一个病秧子,结果喜没冲成,刚一进门,丈夫就死了。你说这种女人,晦气不晦气。” 敖辛愣在当场。 原来竟是这样。 那姚如玉后来都没有再嫁,不是因为与亡夫夫妻情深,而是因为……她还有那样一段过去。 只要她成亲守寡了,谁也不能逼她再嫁。她选择独自离家,外出从商,大概是不想回到这个伤心地的。所以回来就会遭白眼,说话也直接乖张,事事都满不在乎。 其实她是把心关起来的。 楚氏有身为女人的直觉,她感觉敖辛请姚如玉到家里来别有用意,若是想给侯爷娶继室……那于她可是大大的不妙。 遂楚氏在敖辛面前,把姚如玉说得要多难听就有多难听。想她一个曾想破坏敖辛爹娘感情的人,又是一个克死丈夫的寡妇,这样的女人,敖辛怎么可能会接受。 楚氏还道:“也难为你不记得了,以前那个女人每次回来,你见了她就哭,十分厌恶防备她。这些年她越发像个妖精似的,听说在外面自己做生意,嗬,一个女人能做个什么生意,多半是靠男人,瞧那狐媚样,也不知道外面究竟有多少个男人……” 敖辛突然很想看看,要是姚如玉真的进门了,这楚氏还能不能当着她的面说出这些话来。 以前的敖辛,大抵真的是一个很自我的人。她在乎自己的感受,却忽略了她爹和二哥的感受。她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现在的她,看得开了,真正为一个人好,不是要把他套牢,而是要让他感觉到自在和舒服。 可是以前敖辛从来没考虑过这些,她只是固执地要求她爹一直守着一个早已故去多年的人。 尽管有爱,可活着的那个人又得多么寂寞。 敖辛本想给她爹寻一门不好不坏的继室,却没想到让她给发现了这么一段过往。 姚如玉爱了她爹这么多年,是个长情的人。她若真是一个坏的,这些年威远侯身边一直空着,怎的却不见她经常回来?她就算自己不再嫁,也不会来打扰。 且看今晚,威远侯在见到姚如玉过后,虽然惊讶和尴尬,但面上并无厌恶之色。 敖辛想,何不成全他们呢。 敖辛很快就请了媒婆来,打算先让媒婆到姚家去探探意思。不然拖下去,姚姑姑若是待不了几天就离开徽州了呢。 媒婆欢天喜地的,以为是敖辛要说亲了,结果却是给侯爷说亲的。不过这也算徽州城内的一件大事了,媒婆当然很乐意促成的。 威远侯是再娶,姚如玉是再嫁,这门婚事没有那么麻烦。只要一个愿娶一个愿嫁,此事就先由媒婆说定下了。 威远侯愿意娶姚如玉为妻,与男女情爱是没有多大关系的,主要是想着家里有个人打理也好,敖辛对此也乐见其成,还有就是……弥补以往对她的亏欠。 她已经为他耽搁了半辈子,如若不嫌弃,往后做个伴也不差。 为表对姚家和这门亲事的看重,威远侯要亲自去姚家登门求亲和下聘。 正好前些日敖辛给威远侯做了新衣裳,威远侯穿在身上,来回整理了半晌,还有些忐忑地回头问敖辛:“女儿,你看我这样妥当吗?” 敖辛笑眯眯地点头:“甚为妥当。” 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威远侯的精气神儿和之前的频繁忙碌不太一样。 威远侯还是又整了整袖摆、扯了扯衣角,感慨道:“我还没看到你嫁人那一天,你却先看到我先娶亲,听起来不像话。” 敖辛笑道:“这有什么,我才不想嫁人,还要看您和继母琴瑟和鸣呢。最好将来,再给我添个小弟弟。” “我们家阿辛,是真的长大了。” 第041章 丫头,往后你便是我女儿 威远侯登门去求亲的时候,有好些看热闹的人跟着一同去起哄。 那些都是跟着威远侯在军中的将领,好不容易看见威远侯迎来了第二春,当然要去瞅瞅了。 因姚如玉是二嫁,一切应当从简。 然威远侯的聘礼是按照明媒正娶的礼数来的,半分也不比城里那些大户头婚的少。而且抬聘礼的全是威风凛凛的军人,气场十足。 敖辛与敖阙也来了,这一天里姚家十分热闹。 而侯府的楚氏和琬儿,就跟霜打的茄子似的,毫无精神。 侯爷有喜,对于她们娘儿俩来说,无疑是噩耗。等那当家主母进了门,楚氏还有霸着中馈之权不交的道理吗? 况且那姚如玉,自己手上有产业,精通做生意、看账簿,精得跟猴儿似的,还有她楚氏从中作梗的机会? 到时候母子三个包括敖放在内,就真真与寄人篱下没什么差别了。 楚氏一想起来就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这个敖辛,找谁不好,偏偏找上了那个最擅长看家管账的姚氏!她居然还能不计前嫌地帮着把人娶进门! 真是撞了邪了。 这要是找个年轻的、好拿捏一点的软柿子,楚氏也不至于如此焦头烂额。 威远侯虽然心里不太有谱,可好歹也是掌管徽州兵马的军候,到了姚家,那大刀阔斧的气势分毫不减,往堂上一坐,稳如泰山。 姚如玉没能出来见客,是姚老爷子接待的。 一箱箱聘礼摆在院子里,堆成了一座山。 姚家对姚如玉的终身大事一直是十分头疼的,如今威远侯主动迎娶,姚家当然也乐意。 敖辛与姚瑶儿说了几句话,抬头便看见姚如玉在屏风后面往这边看了两眼,又悄然退下去了。 敖辛便跟着走过穿堂,去到后院。看见姚如玉葱白素手,正拈着粮食喂花园里养的两只白鸽。 “姚姑姑。”敖辛唤她。 姚如玉一顿,回头看了看敖辛。 敖辛敛着裙子在她身边蹲下。姚如玉给了她几颗粮食,让她帮着喂鸽子。 敖辛摊着手,白鸽在她手心里啄啄的,她一时兴致盎然。 “听说是你极力促成我和你爹的婚事。”姚如玉忽然道。 “姚姑姑不高兴吗?”敖辛道,“若是不高兴,先前媒婆上门说的时候,就可以拒绝的。” 敖辛知道,要是姚如玉不想嫁的人,谁也不能逼迫她嫁。只有她想嫁的人,才会心甘情愿地嫁。 姚如玉回忆道:“我记得你很小的时候,是很讨厌我的,那时连我靠近一步都不能。如今却是为了什么?” “我生了场病,以前的事并不记得了。”敖辛下巴搁在膝盖上,歪头看她,笑道,“除了是为我爹好,姚姑姑觉得我为什么会这么做呢?难道我会害你或者害我爹啊?” 这一看,敖辛的笑容滞留在了脸上。 因为敖辛看见这一向懒散又强势的姚家姑姑竟然哭了。 她哭得无声无息,一颗颗眼泪只管从眼眶里掉出来,仿佛是晶莹剔透的琉璃,瞬时打碎在地上,丝毫不染花她的妆容,也不影响她的美感。 敖辛讷讷道:“姚姑姑若是不喜欢这门亲事,现在还有反悔……” 话还没说完,敖辛身子一歪,不想一下子被姚如玉搂进了怀抱着。 姚如玉哽咽,深吸一口气道:“丫头,往后你便是我女儿,谁要是敢欺负你,我姚如玉定第一个不饶他。” 敖辛怔愣愣的,她还是第一次被这么美丽又温柔的女人抱,竟情难自禁地跟着热了眼眶。 虽是继母,可她这一世喜欢姚如玉。从今往后,她也是有娘的人了。 敖辛挣脱了前世的那场噩梦,人生轨迹也会跟着改变了。 这一世她经历的这些都是前世所没有的,她相信往后还会越来越好的。 回去时,敖阙见她眼眶红红的,轻声道:“哭过了?” 敖辛仰着头笑着回道:“我太高兴了啊。” 他无言地揉了揉她的头,淡淡一笑而过。 威远侯与姚如玉的婚期就近择了个吉日,礼数周到,排场却不过于铺张。用威远侯的话说,又不是第一次结婚。 威远侯也考虑到姚如玉身份尴尬,担心摆得隆重,反而遭人说叨。 毕竟不管是在徽州还是整个大魏,女子二嫁能简则简,听起来好像不是什么光彩的。 但姚如玉可不是指望着别人怎么说而过活的。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管别人嘴碎做什么。 威远侯手下有不少武将,当天必然要做为宾客上门讨喜酒喝的,根本没法不高调。因而高门阔府还是红绸高挂,喜气洋洋。 威远侯大喜这天,敖辛和敖阙都打起精神来忙前忙后,楚氏也勉强地笑脸迎人。 后院里,琬儿却是哭得伤心。 楚氏得空进来安抚她,她便哭着道:“娘,二叔娶了继室进门,往后是不是就得她掌家了?那娘答应我的嫁妆可怎么办啊?” 楚氏也十分心焦,道:“琬儿别哭,娘会想办法的。” 姚瑶儿送自家亲姑姑来侯府,活泼又俏皮。 少女的心事不难猜,上次见过敖阙一面以后,姚瑶儿总是在等机会接近他,与他说两句话。 于是趁着敖阙在门前迎客的空当,姚瑶儿拧着袖角俏生生地走到敖阙身边,仰头看他。 他生得可真是高大啊。脸上没有那种温文儒雅的俊逸,而是雕刻般冷厉分明的轮廓,眉眼间敛着股沉郁的味道,却偏生让人觉得很可靠。 姚瑶儿脸红了。 敖阙迎来送往、淡然自若,根本没理会她。 姚瑶儿鼓起勇气扯了扯敖阙的衣角。 以前都是敖辛对他做这样的小动作。现在突然换了一个人,敖阙低下头来看她一眼,不是很有耐性,道:“姚小姐可以去堂上坐坐。” 姚瑶儿扬起粉嫩可爱的笑容,对敖阙道:“今日是我姑姑与侯爷大喜,以后我就唤你一声敖表哥了。” 敖辛出来门边,正好听见姚瑶儿雀跃地说着这话。 敖阙淡淡地“嗯”了一声,朝门边道:“阿辛,带姚小姐去花园里转转。” 姚瑶儿有什么就说什么,遗憾道:“我还想多跟敖表哥聊聊天呢。” 敖阙道:“我很忙。”说着便走下台阶,去迎刚到的客人了。 姚瑶儿拧着手帕,小脸上挂着失落,喃喃道:“这样啊……” 敖辛过来带姚瑶儿进门去转转。刚准备进门,敖辛冷不防就看见了几张熟脸孔。 那可不就是温朗么,身边还跟着一位窈窕纤长的女子。那女子脸上带着温柔明媚的笑意,勘勘走到敖阙面前,向他浅浅福身。 PS:感谢小伙伴们的打赏,为了避免占字数,就不一一点名了哈。么么哒,飞吻献上。 第042章 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敖阙面对温朗时,脸上不自觉地带了两分轻松的笑意。 而那女子很是温婉大方,对他福礼时,他也点头打过了招呼。 敖辛没见过那女子,一时觉得很是新奇。 温朗后面紧跟着的就是平日里和敖阙走得颇近的一伙人。敖辛都见过。 倒是身边的姚瑶儿,小脸上有些愤愤不平,细声嘀咕道:“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前面比我凸了点,后面比我翘了点嘛!” 敖辛哭笑不得,赶紧拉着姚瑶儿进去,道:“人家来者是客。” 不过那位女子委实比她和姚瑶儿都成熟,不仅长得又温婉可人,她身子骨长开了,前凸后翘,纤腰可握,身材极好。 再回头看看敖辛和姚瑶儿自个儿,还跟花苞儿似的,远没有那般艳媚。 姚瑶儿跟着敖辛百无聊赖地在花园里闲逛。她问:“方才那人是谁啊?” 敖辛摇头:“我也没见过。” 姚瑶儿便向她打听:“你二哥喜欢什么样的姑娘啊?你能不能帮我问一下,还有他平时都喜欢吃什么穿什么……” 敖辛看她道:“你想做什么?” 姚瑶儿又红了红脸,都快把手帕揉碎了:“我,我投其所好呗。” 见她这小女儿娇羞的形态,敖辛就是再迟钝,也该明白过来了。 姚瑶儿这是看上她二哥了。 敖辛挠挠头,具体也不知道她二哥喜欢什么类型的姑娘。不过有人喜欢总归是好的,总比人人都怕他导致他最后讨不到媳妇的好。 想着她爹的终身大事解决了,接下来也就剩她二哥的终身大事了。 遂敖辛道:“行,我帮你打听打听。”谁让她跟姚瑶儿成了表姐妹呢。 等忙碌的一天下来,晚宴过后送走了客人,侯府里红灯喜绸高挂,喧闹渐渐平息了下来,仍是渲染着一副喜庆洋溢的画面,只不过多添几分静谧。 这会儿威远侯已经进了新房,就没敖辛和敖阙什么事了。 敖阙先把敖辛送回了宴春苑,再回自己的院子。 他要走时,敖辛叫住他:“二哥。” 敖阙放下步子,回身看她,“怎么。” 敖辛想了想,问道:“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你问这个干什么?” 敖辛清了清嗓音,轻轻问:“你觉得姚表妹怎么样?” 敖阙眯了眯眼,“敖辛,你才管完爹的事,现在又要来管我的事了?” 敖辛摸了摸鼻子,讪讪道:“我就随口一问么。” 敖阙转身走了,嘴上却还是回了她一句:“那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那二哥到底喜欢什么类型的啊?”敖辛对着他的背影坚持不休地问。 敖阙没再回答她。 不知怎的,敖辛就想到了白天时和温朗一起来的那个姑娘。纤腰丰胸,身段婀娜,难不成二哥喜欢那样的? 看样子,姚瑶儿是没戏了。和那样温婉妩媚的女子比起来,姚瑶儿显然还太嫩了些。 扶渠听了这么点八卦,就迫不及待地在敖辛耳边发表意见了:“嘿,二少爷是个成熟男子,成熟男子怎么可能喜欢像姚小姐那样碧桃儿青疙瘩一样的姑娘呢。成熟男子肯定都喜欢大胸细腰圆屁股的呀。” 敖辛眼皮一抽:“你哪里听来的这些?” 扶渠道:“偶尔听府里的家丁们讨论的,他们最喜欢讨论丫鬟们的身材了。” 好在扶渠是个扁平的身材,不是别人讨论的对象,她自己也从不在意这些。长的一张脸倒是圆溜溜的跟饼似的,大概就是为了区分正反面的。 晚上席间,威远侯喝了点酒,眼下进到新房里怕熏到姚如玉,所以自己先洗漱了一番才回来。 以前他一个大男人东征西跑的,没什么讲究,已经有很久都没把自己收拾得这么整齐体面。 姚如玉也不是初初嫁做人妇的害羞小姑娘,她起身走到威远侯身前,抬手为他解衣,侍奉他上床休息。 她素手纤纤,碰到威远侯,威远侯顿时绷紧身体,无所适从。 姚如玉便笑,“您一个威风堂堂的军侯,还怕我这个女人家不成?” 威远侯见她笑容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意味。好似任它风霜雨雪,她总算渡到了彼岸。 比起胜利喜悦的笑容,其实她更想哭。但是她得忍住,怎么也是新婚大喜,要笑得好看些的。 威远侯动容,任她解了自己的外衣。 两人躺在同一张床上,姚如玉道:“侯爷早些歇息吧。” 她没有主动靠上来,大概是想给他一点喘息的空隙。如若威远侯不愿意碰她,她也不会强人所难。 这样一个安静的洞房夜,两人都无眠。 过了一会儿,威远侯察觉到枕边有湿意,便出声问:“你……是在哭?” 半晌姚如玉才勉强平声道:“侯爷还没睡?” 威远侯伸手过来,摸到姚如玉满脸泪痕。 威远侯叹口气,“你要不想嫁给我,我也不会勉强你的。” 姚如玉又哭又笑道:“谁说我不想嫁给你?还有女人哭的时候就一定是难过么?” 威远侯默了默,给她揩眼泪,“别哭了。” 他的手有些粗糙,磨得姚如玉脸有些生疼。威远侯才感觉到,这个女人这样子嫩。 想想自己身边已经有多少年没有躺过一个这样鲜活的女人。既然已经做了夫妻,往后夜夜都是要同床共枕的。 思及此,威远侯试着把姚如玉揽过来,亲上她的唇。见她顺势搂上了自己的脖子,威远侯翻身就压了上去…… 时至半夜,这新床还在摇晃个不停。 姚如玉早已被折腾得要死要活。 没想到这热衷于征战沙场的男人到了床上,也这般如狼似虎、不得消停。 威远侯是个军人,这些年练得浑身都是力气,姚如玉哪受得住,最后不住求饶道:“明日儿女还要过来请安……你差不多就得了……” 浪潮一波又一波。 姚如玉咬牙娇吟,“明早我会起不来的……” 威远侯摸到了这个柔软女人眼窝里又有的泪痕,停顿下来,道:“你莫哭,我不弄便是了。” 那是欢爱的泪痕。但威远侯不清楚,在他的直观里,以为女人流泪就是不好的。 他正要抽身,那一波极致的浪潮未退,姚如玉下意识收紧腿盘在他腰上。威远侯似得到了某种讯号,下一刻又狠压了下去。 第043章 想给二哥做衣裳 第二日敖辛起床时,敖阙已经在她的院子里了。 是来等她一起去给继母请安的。 敖辛很着急,一个劲地催扶渠。因为她才给解决了威远侯的终身大事,心里一宽,就导致今早貌似睡过头了。 敖阙在院子里道:“不着急,慢慢来。” 等敖辛收拾妥帖后出来,才与敖阙一道去主院。 这个时候威远侯已经出门了。 两人恭恭敬敬地给姚如玉敬了茶,唤她一声母亲。 姚如玉一人给封了一个大红包,她没什么好给敖阙的,却送给敖辛一副极其名贵的玉镯子,亲手给她套在手腕上。 后敖阙有事先行离开,敖辛则留下来陪姚如玉说会话,将府里的事务都一一说给姚如玉听。 姚如玉相比昨日进门之前,美则美矣,而那股美丽当中又透着别样妩媚多情的风韵。且眼梢都是挂着笑的。 这样的她比先前那样满不在乎的笑要真实得多了。 敖辛看见姚如玉身后连靠了两个软枕,似乎腰不舒服。 敖辛也当什么都不懂,道:“说了这么多,母亲也累了,我先回去,您好生休息吧。” “丫头,”姚如玉拉住她,道,“我这里有些蜀锦,你选些喜欢的花样,一并带回去。” 姚如玉说是有一些,可敖辛随她进内室一看,满满两大箱呢。 这蜀锦一匹难得,这继母也太壕了啊。 难怪往日她总是一身裙裳艳丽无比,都是用这些上等的蜀锦织造的。 只不过对于敖辛来说,她还太年轻了,这些布料于她来讲太过华丽了些。最终她挑来挑去,明艳的颜色一概不要,却选了一匹墨绿色和一匹黑色的料子。 姚如玉笑笑,道:“你一个小丫头,选这么深的颜色作甚?难不成要当个小老太婆?” 敖辛抱着布匹仰头灿然笑道:“母亲这里的布都太华丽了啊,我估计是用不上了。这两匹颜色深的,二哥用刚刚好。我拿去给他做衣服。” 姚如玉挑了挑眉,这兄妹之间的感情,短短一阵子相处下来,她便觉得比她想象中更好。 这一天里,姚如玉先熟悉了一下侯府上下。家里管事、家丁奴仆,都要让她过目一番,以便知道是什么人在管什么事。 这一点敖辛是丝毫用不着担心的,没谁能比姚如玉更有主母范儿了。 那楚氏一整天里都没与她打照面,约摸是怕姚如玉问起府里中馈事宜。好像气势顿时就弱下去一大截。 扶渠从厨房拿点心回来,兴冲冲地跟敖辛说:“今个大夫人和四小姐的膳食里都没有人参燕窝什么的,不知道她们能不能吃得下哦!夫人这还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呢,她们就跟缩头乌龟似的!” 敖辛好笑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的。” 今日威远侯早早就回来了。 到晚上用饭的时候,姚如玉和他坐在主位上,等着大家围上来。 楚氏刚一进门,看见端坐的姚如玉,那矜贵的气质和美艳的容貌一比较,顿时楚氏就觉得自己灰扑扑的,跟刚从乡下来似的。 琬儿注意到敖辛手腕上带着一副镯子,是青玉色的,极其漂亮,那一晃一动间,仿佛有水纹在里面浅浅荡漾,一时浮上艳羡之色。 琬儿对衣裳首饰是很执迷的,一眼就能看出那一副手镯价值不菲,款款笑道:“三姐姐这玉镯好生漂亮啊。” 敖辛自个也看了两眼,也觉得是挺漂亮的,笑眯眯道:“我母亲送我的。” 姚如玉有钱,家里谁人不知。琬儿也只有干瞪眼的份儿,谁让她有个没钱的娘呢。 楚氏和琬儿母女两个脸色都不怎么好,敖放也不发一言。 姚如玉便道:“今日听说长嫂身体抱恙,一天都没能见上一面,身子好些了么?” 楚氏干干道:“只是小恙,已经好多了。” 姚如玉点点头,道:“那便好。我听说,这些年都是长嫂在帮忙操劳家务事,真是辛苦长嫂了。以后这些事就由我来吧,本来想今日与你交接一下的,也不着急,明日再与长嫂交接吧。” 楚氏面色僵硬到极点,道:“你才进门,还有诸多事情不熟悉,还是我来吧,反正也做习惯了。” 姚如玉挑唇笑笑,道:“今日已经熟悉得差不多了。” 任谁都觉得,姚如玉是威远侯正妻,是当家主母,由她来掌家最合适不过了。而楚氏在这之前只是代为掌家的,现在万没有霸着掌家权不还的道理。 威远侯道:“大嫂,明日你就跟如玉交接吧。” 他且看饭桌上敖辛与姚如玉相处得十分和睦,心里就一阵欣慰。想着让姚如玉这位继母来照顾敖辛,比婶母照顾要好得多。 楚氏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应下。 姚如玉体贴地帮威远侯布菜,威远侯还有些不习惯,道:“如玉,你自己也吃。” 敖辛看看继母,又看看爹,忽然觉得胃口大开。往后她再也不用担心她爹的生活没人照顾打理了。 后来威远侯回家都比以往回得勤快。想必是惦记着家里有个如玉娇妻。 晚饭后借着消食的空当,索性多走几步路,来到敖阙的院子里。 彼时敖阙正在书房里,敖辛也没有进去打扰他,就先自己推了敖阙卧房的门进去,点上一盏灯等他。 敖阙坐在书桌前,面前写好了东西正搁下笔,等上面墨迹干了以后,再装进信封里着人送出去。 忙完以后他才推开座椅起身,听送信出去的亲信说:“三小姐过来了,眼下正在隔壁等您。” 敖阙出了书房,走到卧房门边,抬眼看见油黄光晕下,敖辛果真在他房里,但却不是个安分的,正打开他的衣橱,把里面他的衣裳都翻了出来。 敖阙进来问:“你在找什么?” 敖辛回头看见他,笑嘻嘻道:“我找找看二哥的衣服,看看都是些什么颜色和样式的。” 他的衣服都是青墨色居多,几乎没什么样式,一律是收腕收腰的,这样外出做事方便。 敖阙道:“你看这个做什么?” 敖辛捧着他的一件衣裳过来,道:“今日我在母亲那里得了两匹布,想给二哥做衣裳的。” 敖阙看她的眼神有些深,“给我做衣裳?” 第044章 量身尺 敖辛抬起头看他,笑意盈满眼眶,道:“对啊,母亲那里可多蜀锦,让我随便挑的。我便给二哥挑了两匹合适的。” 敖阙低声说话的时候,嗓音里就有一股男性略沉的磁性,听起来十分悦耳。 他道:“没给你自己挑?” 敖辛道:“那些浅色的都太华丽了,我穿不合适的。” 她挑选的那两匹暗色系的蜀锦,没多少华丽,但布料上有锦竹暗纹提花,手指摸起来十分舒服,乍一看见时,便第一时间想到了敖阙。 敖辛从怀里掏出备好的软尺,兴致勃勃道:“二哥,我要给你量身高尺寸的,你站着别动。” “好。” 敖阙便站在她面前,挺立如松,果真一动不动。 敖辛先给敖阙量腰,她凑过去,一双嫩手绕过敖阙结实的腰,把手里的软尺套在他的腰上,然后垂头认真地看敖阙的尺寸。 敖阙垂下眼帘,看着她佝着脑袋,后襟贴着莹白润泽的皮肤,黑色发丝纷纷扰扰,若有若无地露出一小段颈项。 她低着脑袋的样子,显得越发娇小了。 敖辛浑然不知,还把脸凑到敖阙的腰际,就着昏黄的灯光,仔细辨认并且记下他的腰尺。 然后她又来量敖阙的手臂长度。 敖辛没那么高,就搬了一张矮凳放在敖阙面前,自己蹬掉了鞋踩在矮凳上,一手捻着软尺轻轻压在他的肩膀上,一手往下延伸至他的手腕间。 敖辛专注在她所做的事情上,道:“二哥,你的手臂好长。” 量好了手臂长度,她又站直了身子,在矮凳的支撑下,她基本上与敖阙的身高齐平,甚至还比他高出那么一点点。 之前她都是仰头看他的,现在她只要轻轻耷拉一下眼皮,便能看清他的脸。 这种身高上的差别,让敖辛很有种油然而生的优势感。 她拉着软尺靠过来,又给敖阙测量肩膀。 从左肩到右肩,敖辛手在他双肩上认真地比划,那纤纤素腕上的青玉镯子,轻轻晃动,泛着柔亮的光泽。 她自己不觉,与敖阙只有咫尺之隔,呼吸有些交织错缠。 敖辛感到二哥气息很温热,下意识地看他一眼,发现他也正定定地看着自己。 敖辛朝他笑,而后略略偏开头去看他肩膀尺码,敖阙温热的呼吸就落在了她的耳边脖子上,酥酥的有些痒。 可约摸是她的身子朝敖阙前倾得厉害,导致脚下的矮凳也倾斜受力,敖辛还来不及站直身体,矮凳突然就往后倒了去。 敖阙曲臂,在那一瞬间便把她紧紧收入怀箍着。 敖辛攀着他肩膀,这下子又矮他一大截了。 低沉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量好了吗?” “还有最后量一下身长。”敖辛讷讷道。 敖阙很快把她放开,并帮助敖辛拿着软尺一头比肩齐高,敖辛拿着另一头在他身边蹲下去。 等量好了敖阙的全部尺寸,敖辛才心满意足地回去。 接下来两天,她都待在宴春苑里,给二哥做衣服。 而姚如玉那边,也正式从楚氏那里接回了掌家之权。她第一时间把账房里的账簿都过一遍,属于侯府的各产业铺子也都按时把账簿送上来,姚如玉还一一询问管事盘清账目。 那几天里,楚氏是胆战心惊、寝食难安。 姚如玉若是有心查,她是何等精明的人,定是瞒不过她耳目的。 于是不少铺子都能查出账目不对,姚如玉手段雷厉风行,若是铺子管事交不出明细账目,便直接移送官府。 这中间亏空了好大一截。最后无疑都入了楚氏的私囊里。 想她以前和琬儿,每天都是鲍鱼燕窝、锦衣华服的,光是那点月银怎么能够。 姚如玉了解威远侯,知道他大概也不想闹得家中鸡犬不宁,也不追究,只是笑若春风地问楚氏:“听铺子掌柜的说,长嫂经常让他们另做一本账簿交给账房。反正账房里的账簿那么多,也没人看是不是?” 楚氏面色卡白,“没有的事,弟妹千万别听他们胡说。” 姚如玉道:“我料想他们也是胡说的,所以全都打发了,重新换了批人。我想知道,为什么长嫂这边每个月的月银用度,都比二公子和三丫头那边多出好几百两?” 姚如玉一看账本便知,堂堂侯府嫡女和侯爷公子,竟白白遭这个大房楚氏苛待。 楚氏皮笑肉不笑道:“让弟妹见笑了,我们大房的人比较多呢,除了我和琬儿,还有放儿和他那里的两房妾室,人多总是要吃饭的,也不能吃得太差亏待了她们。” 姚如玉道:“现在我进门了,我们这边与长嫂那边的人数应该差不多了。往后长嫂那房的吃穿用度,都从我这里支出,我也不会亏待了长嫂那一房的,我们这边月银是多少,长嫂那边就是多少。” 楚氏一听,更是急了,道:“弟妹,我们放儿那里还有妾室的,一家这么多口人,哪儿够啊。还有琬儿,很快就要进宫当娘娘了,她又是从小娇生惯养的,怎能让她吃苦呢。这要是传出去了,说你亏待侄女,这也不好听啊。” 姚如玉忽然就冷了面色,道:“琬儿是大房庶女,我让她的待遇与侯府嫡女一般,哪儿亏待她了?这些年琬儿就是娇生惯养的,那三丫头就不是娇生惯养的了?你们是欺负她没娘是吗?” 敖辛听说楚氏在姚如玉这里吃了瘪,这难得一见的场面,她怎么能不来看看呢。 结果刚一走到屋檐下,便听见姚如玉似怒非怒地呵斥楚氏。 敖辛扶着门框,没有进去,看着姚如玉那么维护自己,心里只觉得温暖。 姚如玉饮了口茶,挑眉又道:“好好儿的嫡女,让你们骑在头上作威作福,我还担心长嫂不往外说呢,还是让外人听听的好,看看到底是谁亏待了谁。还有,账房银子亏空的事,账簿在我手上,我不介意报官,让官府来查一查,到底家里是出了怎样个窃贼!” 举手投足间那气场,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楚氏不做声了。袖中的手指恨恨地拧在了一起。 她要忍。等着吧,等她女儿做了贵妃,再来狠狠收拾这帮贱人! 最终楚氏不得不低声下气道:“就按弟妹说的来吧。” PS:想知道二哥哥到底虏获了多少小心心……感谢小伙伴们的打赏啦。 第045章 没有,这样好看 楚氏走后,姚如玉抬眼才看见门边站着的敖辛,愣了愣对她招手道:“丫头,快进来。” 敖辛进去,姚如玉又道:“我算是看清楚了,你爹事务繁忙,有时候家里边顾不上,才让大房那边耀武扬威了那么久。以后不会了。” 敖辛笑着依偎过去,道:“以后有母亲在嘛,肯定不会了。” 姚如玉随后就让丫鬟宝香摆出一套一套的首饰头面让敖辛挑选,敖辛简直被晃花了眼,不管是宝石还是翡翠,哪一样都是上上品。 姚如玉还道:“上回让你拿蜀锦,你没给你自己拿,我索性用别的云锦丝料给你裁了衣裳。” 说着就让丫鬟捧出一套套衣裙,都不重样的,颜色也素淡,十分美丽,且又符合敖辛这个年纪。 敖辛对漂亮的衣裳首饰是不热衷的,但也不得不承认,继母的眼光和水准,真真是贴合萌动的少女心啊。 恰逢姚瑶儿到侯府里来,给撞见这些裙子,硬也要抠走两套。 眼下丫鬟在桌上摆了可口的糕点,姚瑶儿往嘴巴里塞了块糕点,就迫不及待地小声问敖辛:“表姐,上次我托你打听的事儿,怎么样啦?” 敖辛反问道:“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废话,当然是真话了!” 看着姚瑶儿紧张期待的眼神,敖辛其实也不想让她失望的,可二哥没有那方面的想法,也不能强求,便直言道:“他说,你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姚瑶儿一脸受伤的表情。 恰逢姚如玉在背后听见了,正色道:“现在你该死心了,往后就不要痴心妄想了。” 城里大把温婉端庄的待嫁姑娘,姚瑶儿几斤几两,姚如玉还是知道的;敖阙怎么可能会看上这个黄毛丫头。 早断了她的念想早好。 琬儿日盼夜盼,总算把宫里的人给盼来了,同时带着皇上旨意,接琬儿进宫的日期定在了两月后。 宫使送来的聘礼在徽州城内也算是十分隆重的,这让楚氏和琬儿终于扬眉吐气。 既然皇上已经送了聘礼,楚氏当然要给琬儿准备陪嫁。 这对于威远侯来说,根本算不得喜事。陪嫁事宜他也不管,凭楚氏自己做主。 可横在楚氏上头还有一个当家主母呢。 这日敖阙闲了下来,和敖辛一起去给姚如玉请安以后出来,与她道:“今日要不要跟我出门?” 敖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朝阳顺着林荫的缝隙,散落在她年轻的脸上,衬得那双黑白分明的眼十分明亮。 她问:“去哪里?” 敖阙道:“温朗的三弟做百日宴,我要去一趟的。你若是在家闷,就跟我一起去。” 敖辛满口答应了下来,觉得自己衣着过于随意,便要先回院里换身衣裙。 先前姚如玉给她的那些裙子还摆在衣橱里没动过呢,敖辛在家时是不会穿得那么精致的。 这回扶渠说什么也要取出其中一身藕色的裙子给敖辛穿上,道:“小姐,以前那些裙子和夫人给新做的这些比起来,简直没法穿了。小姐是跟二少爷去吃酒的,不能太过寒酸呀。咱们侯府也是有头有脸的人,要面子的。” 敖辛竟信了扶渠的邪,坐在妆台前,由扶渠重新给她梳头,佩上头饰发簪和耳铛。 敖辛催促道:“扶渠你快点,二哥还在外面等着。” “好了好了。” 敖辛出去时,敖阙正站在树下阴凉处。他回过身来,眼神在敖辛身上停顿片刻,意味不明。 敖辛转头就进屋,打算把裙子换下,“果然这样还是不妥吧。” 敖阙在身后道:“没有,这样好看。” 后来敖辛还是就这样跟着敖阙一起出门了。 温家在徽州算不上名门世家,只能说家境中等殷实,世代崇武。温朗跟随敖阙在军营里做事,算是家中的榜样。 温朗的弟弟百日宴,只宴请关系好的亲朋热闹一下即可。敖阙也是因为与温朗关系近,才携了敖辛一同前来。 若是威远侯和侯夫人,还不会参加这样的宴会。 这天站在门口迎客的便是温朗了。 他很是爽朗爱笑,看见敖阙和敖辛到达府门前,便快步走下台阶,拍了拍敖阙的肩膀,又温和地笑看着敖辛,道:“三小姐也来啦。” 敖阙把贺礼交给旁边的管家,就自然而然地携着敖辛进去了。 敖辛和敖阙一起来,自然是进门便被奉为座上宾。 刚一进门,温朗就在后面说道:“月初,快请敖二他们去前厅坐。” 甫一踏进门口,敖辛看见迎面便走来一位女子,纤纤婀娜、温婉大方,脸上带着有两分熟悉的笑意。 敖辛见过她的,倏而想起来,她便是那天跟温朗一起到侯府喝喜酒的那位女子。 应该就是温朗口中的“月初”了。 月初大概也没想到,敖阙不是一个人来的。 他身边还带了一个稚嫩细白的小姑娘,瞧那柳眉杏目,安静中带着两分童真,漂亮得像个瓷娃娃,是个美人胚子无疑。 眼下她身子骨还没完全长开,眉目间无半分媚色,可若是等将来长开了,还不定有多少男子垂涎。 月初脸上的笑意顿了一下,还是迎上前来,款款福礼,道:“敖公子。” 月初和敖阙打招呼时,敖辛终于可以近距离看一看这女子了。她比自己大,也成熟,精心打扮过,敖辛感觉比上次晃眼一看更美丽。 这月初姑娘举止十分温雅得当,一看便是大家闺秀。她的四周,总有不少目光投来,让她成为众人视线下的焦点。 月初也注意到了敖辛的目光,她与敖辛还不是很熟,以往没多少交集,便看向敖阙道:“这位是……三小姐吗?” 月初是很聪慧的,以前敖辛不怎么露面,起码没和她正面认识过,她也是一猜即准。 敖阙点头,月初便对敖辛笑道:“三小姐安好,我是温月初,温朗的妹妹。之前常听哥哥提起过你。” 进去坐下不到片刻,陆陆续续就有敖辛熟悉的面孔进来。 敖辛与其他女眷一概不熟悉,也不主动去搭话,安安静静地跟着敖阙做他的小尾巴。 敖阙与人说话寒暄时,也时不时要回头来看一眼,确认她在自己身边。 第046章 擅作主张 后还是温月初主动过来,对敖辛说道:“不如三小姐跟我去花园里转转吧?” 大概是觉得敖辛这样跟着敖阙很妨碍他。 敖辛自己也有这样的感觉,就同温月初一道去花园里走走转转。 天气热,走了一会儿,敖辛坐在凉亭里就不想动了。 温月初问:“平日里三小姐也与敖公子这样要好吗?” 敖辛靠着凉亭柱子,想了想,道:“怎么算是要好呢?” 温月初笑得很温婉,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敖公子这么紧张旁人呢。” 敖辛道:“我是他三妹,不是旁人。” 温月初笑意又是一顿,道:“是我失言了,三小姐勿怪。” 敖辛基本可以肯定,这温小姐是对她二哥有意的了。 有人喜欢她二哥是好事啊,二哥早就到了娶妻的年纪了,可他偏偏还不着急。现在有这么个温婉大方的姑娘家喜欢,她哥哥又是二哥的好朋友,肯定不会差的。 温月初又问:“三小姐时常跟着敖公子一同外出吗?我听哥哥提起过,说敖公子与三小姐兄妹情深呢。” 以前他一直都是独来独往一个人,从不见他身边带着这么一个小姑娘。他脸上非但没有任何不耐烦之意,反而处处照顾着她。 身为女人,温月初当然非常敏感,一丝一毫的不同寻常她都能察觉得出来。 大抵是因为她的所有注意力都被敖阙给牵着走了吧。 所以她有些在意。 敖辛便如实道:“我爹要求二哥出门带着我的。”想起之前种种,敖辛便觉心里安宁,她原以为那时敖阙是不愿意带着她的。 温月初又笑了笑,还善解人意道:“敖公子身边都是些莽撞男子,肯定时常唐突了三小姐。那群家伙私下里没个正形儿的,三小姐一个女孩子可能觉得诸多不便吧?” 敖辛道:“我觉得还好。” 她怎会没领悟到温月初话里的意思,只不过是装作不懂罢了,“我们侯府没那么多规矩,我爹和二哥都是掌管军中的,我偶尔跟着去见识见识也没什么不好。” 敖辛歪着头又道:“好像造成不便的不是他们,倒像是我。我记得有好几次,因为有我在,他们想去倚香楼都没去得成。” 温月初皱了皱眉,道:“我认识敖公子好几年,他应该不会去那种地方。” 敖辛可不想逞一时口舌之快而坏了敖阙的大好姻缘,遂道:“温小姐不必担心,我二哥他洁身自好,家里至今连个通房侍妾都没有,身家清清白白。” 温月初尴尬地笑笑,道:“我就说,敖公子是不近女色的。这几年,我因着我哥哥认识了他,还算是与他走得比较近的。” 如果连她都没有机会,那别人就更加不可能会有机会。 敖辛打起精神,感觉这位温小姐很有戏,说不定就是她二哥喜欢的类型。 后来得知,温月初也不是完全的闺阁小姐,她虽知书达理,但温家崇武,她偶尔也会跟温朗一起抛头露面的。 而且她和与敖阙关系比较好的那群家伙也十分熟络。快要开宴时,她带着敖辛去前厅,那群人见了她,都唤她“月初妹妹”。 温月初径直领着敖辛到女眷们坐的宴桌去就坐,她便折身回去敖阙那一桌,与那些人说说笑笑地聊天。 敖辛对一桌女眷实在不太熟,忽然敖阙隔着一道帘,声音平淡有力道:“阿辛,到我这里来。” 这里男女是分开坐的,中间隔着一道帘。 温朗和温月初负责招待他们自己的好友,温家长辈基本不会插手干涉。 而女眷这桌多是温月初的好友,她们隔着帘子可以窃窃讨论帘外的男子,带着一种紧张兴奋的心情。 不想却被敖阙一句话给打断,一时帘内帘外都有些安静。 敖阙身边留了一个空座,当时温月初就站在旁边说话,又见敖辛已经去女眷那一桌了,大家便想当然地请温月初坐下说话。 只可惜温月初还没来得及坐下,敖阙就出声了。 温月初在边上愣了愣,很是有点局促。 好在她反应快,笑着说道:“我以为敖公子无暇照顾三小姐的,我正可以代为照顾一下,所以才另给她安排了位置。看来是我擅作主张了。” 敖阙道:“她人生地不熟,我自己照顾就好。” 温月初面上不露痕迹,道:“看来我哥说敖公子宠爱三小姐,真真是一点都不假。”说着就嗔怪了温朗一眼,“要是我哥能有敖公子一半,我就烧高香了。” 这话惹得一桌人哄笑连连。气氛这才又活跃起来。 敖辛想着,虽然这一桌女眷她不熟悉,但如果敖阙能与温月初坐在一起增进一下感情,她还是愿意将就一下的。 而且温月初真的挺能掌控场面的,她不去凑这个热闹也无妨。 所以敖辛一时也没吭声。 但敖阙却没打算把她外放在别桌,别人笑时他脸上无一丝笑意,又道:“还不过来。” 最终敖辛只好硬着头皮走出来,在敖阙身边坐下。 尽管先前大家都见过,她往那一坐,还是给人眼前一亮的感觉。 温月初只好回到女眷的那一桌去。 温朗看了温月初的背影一眼,也没多说什么,只玩笑道:“有你这么不放心妹妹的嘛,只不过是邻桌隔道帘,还怕三小姐被叼走了不成?” “敖二你这么宠三小姐,以后三小姐嫁人,你可别哭啊。” 大家又一个劲地取笑敖阙。 敖辛偷眼看他,见他不为所动。 便有人不嫌事儿大地问敖辛:“三小姐,以后你若是出嫁,你二哥哭鼻子怎么办?” 敖辛很想翻白眼,道:“你们什么时候见过我二哥哭鼻子?” 敖阙给敖辛夹她够不着的菜,道:“不用理他们。” 他们一桌人又开始喝酒了,敖辛自顾自地乖乖吃饭。偶尔敖阙还顾着给她碗里送菜。 等她吃饱放下筷子,敖阙按照惯例,会往她面前的盘子里放一粒粒剥好的花生米。 温月初透过帘子看过去,简直食不知味。 她从来没见过敖阙对谁这样好过。尽管那是他妹妹,可那画面看起来也相当碍眼。 第047章 死皮赖脸 敖辛有午睡的习惯,加上天气热,午饭过后没多久就困意袭来。 她坐在敖阙旁边打瞌睡。 起初没人注意到她,后来不知谁朝她这里使了个眼色,满桌人都朝她看来。 大家的眼神都是善意的,觉着这小姑娘坐着都能打瞌睡,委实有趣好玩儿。 敖阙低下眼帘看了她一眼,随后抬手把敖辛的头轻轻往自己这边拨了拨,敖辛便顺利着陆,靠在了敖阙手臂上。 敖阙用另一只手端起酒杯若无其事地喝了一杯酒。随后与人说话时,他的声音都会降低几分。 似不想吵到这个靠着他睡着过去的人。 这时温月初从帘子后面走出来,对敖阙道:“敖公子,我看三小姐着实困得紧,不如我带她去暖阁休息吧。” 敖阙道:“不用,她睡不了多久。” 半下午时,敖辛揉着惺忪的眼,和敖阙一起回去了。 彼时温月初和温朗送他们到门口。 温月初站在门边,久久注视着敖阙离开的背影。 温朗便依靠着门,叹口气道:“那是他妹妹,你这么吃醋干嘛?别人都是马大哈,可敖二不是,你一句话一个动作,他便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温月初苦笑,手指紧紧抠着门扉,“我从没见过他对谁这样好的。可能真的是我太敏感了。” 她觉得那一丝不同寻常更强烈了些。能让她非常排斥而又嫉妒。 楚氏半下午把列好的琬儿的陪嫁清单送到了姚如玉这里来。这夸张的清单并没有在先前的基础上删减多少。 楚氏趾高气昂道:“我们琬儿是要进宫当娘娘的,宫里送了那么多聘礼来,陪嫁当然不能少的。这已经算是很简单的了。总不能让琬儿没面子吧。” 姚如玉淡淡扫了一眼那嫁妆清单,道:“我还是第一次听说进宫要带嫁妆的。皇家出多少聘礼,你就要出多少嫁妆?倘若皇上出一座银山,你是不是得去挖座金矿?” 姚如玉好笑道:“倘若是你自己去挖来的金矿倒也罢了,你用别人辛苦挣来的血汗钱给你女儿陪嫁,长嫂,天下有这么便宜的事吗?” 楚氏脸色变了又变,道:“琬儿也是在侯府长大的小姐,她是从侯府嫁进宫里去的,长的也是侯府的脸面,将来必然还要惠泽娘家。侯府得到的也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现在侯府给她出陪嫁,难道不应该吗?” 姚如玉道:“我记得没错的话,侯爷一开始是没打算与皇家联姻的,不然进宫的轮得上四姑娘吗?大概也是四姑娘用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才不得不如此的吧?” 这愚知蠢妇,琬儿进宫到底是给侯府带来恩惠还是带来隐患,还未可知呢。 朝廷式微,皇室当然迫不及待地联姻寻一个左膀右臂,可诸侯逐鹿天下必将是大势所趋,她们这是要将威远侯卷进漩涡里! 幸而进宫的不是敖辛,而是琬儿,将来威远侯还不至于太难抉择。 楚氏不懂这些,姚如玉怎会不懂。 姚如玉嘴上向来不留情的,几句话把楚氏气得七窍生烟。 楚氏正准备与她理论,姚如玉便又笑道:“长嫂,你现在是来请要嫁妆的,若是你这态度有问题,我就是想给这嫁妆又怎么给你?受了你一顿气还把好东西往你面前捧吗,我姚如玉还不是一把贱骨头。” 楚氏一口气淤在胸膛,好艰难才生生咽了下去。 楚氏道:“那依弟妹看,这陪嫁清单就这么定下了?” 姚如玉这才又把清单拿起来仔细地看,道:“这陪嫁要是按照长嫂列的来,等于是陪进去了半个侯府啊。也难怪,长嫂在家养尊处优,不知道挣钱不容易。金银器皿、丝绸织物这些能抬走的便算了,可这良田美宅,还有临街铺子,也要算在陪嫁里,” 姚如玉不紧不慢地看了楚氏一眼,接着道,“四姑娘进宫时能带得走吗?” 楚氏道:“是带不走,可家里还有我和放儿,我们可以帮琬儿打理的呀。” 姚如玉道:“那怎么行,四姑娘远在京城,长嫂帮她打理也是远水救不了近火,万一四姑娘手里头需要银钱呢?” 说着就对身边丫鬟伸手,丫鬟熟稔地递了一把玉算盘在姚如玉手上。 姚如玉抬腿搁在椅榻上,身子慵懒地斜斜靠着软枕,手里一把算盘拨得噼哩吧啦的响,罢后抬起头对楚氏道:“四姑娘的陪嫁,一共是六十四抬,还有折算下来的两万两白银,够了吗?” 楚氏一惊,道:“这怎么够!我列的明明是一百二十八抬!那些铺子和宅田又岂止两万两!” 姚如玉冷笑道:“我劝长嫂还是不要狮子大开口的好,真要按照规矩来,庶女出嫁哪有两万两白银陪嫁,箱抬最多也不过三十二抬。更何况四姑娘还不是侯府庶女,只是偏房庶女。我不过是看在她进宫的份儿上,照嫡女的场面来。长嫂再要找我讨价还价,索性就按照庶女的规格来办。” 见没有转圜的余地,楚氏索性在姚如玉这里嚎啕大哭,吵得姚如玉耳根子疼。 她一边哭一边道,说威远侯亏待亡兄的孤儿寡母,欺负羸弱老少云云。 姚如玉摆摆手,便对身边的宝香道:“去把侯府里这些年的账册拿来,一会儿便移送去官府。让官府查查看,到底亏空了多少银子,给我揪出私吞财物的人出来把这窟窿补上,缺多少补多少,都用来给四姑娘添嫁妆吧。” “是。” 楚氏看见宝香抱出来的两大摞账册,一抽一抽的倒不哭了。 姚如玉斜目看她一眼,道:“按照律法,私吞侯府财物,还要坐牢的。” 宝香刚要去叫人移送账册,楚氏就连忙拉住她,道:“这陪嫁的事,我还是先回去跟琬儿商量商量再说吧。” 姚如玉点点头,“如此也好。” 楚氏走后,宝香又一丝不苟地把账册搬回去,道:“夫人肯给六十四抬陪嫁,已经是格外大方了。徽州城里有的嫡女都不一定能有这个份儿的,只可惜大夫人忒不知足。” 姚如玉懒洋洋道:“她以为四姑娘金贵,再怎么金贵,都已经爬了别人的床了,自然也别指望别人对她有多看重。更加不见得,那皇室魏帝会真的把她当个宝。” 琬儿之于魏帝的存在就如同鸡肋。 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PS:感谢小可爱们的打赏啦。 第048章 我要她给我做了吗? 楚氏说是回去和琬儿商量,但嫁妆的事基本是就这么定下了。 不然她再闹,那嫁妆只有往下降没有往上抬的份儿。 琬儿于心不甘,在待嫁这两个月里,尽管提各种要求,楚氏都要想方设法地满足她。 谁让她是即将进宫的准娘娘呢。母女俩都一致认为这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情。 楚氏三天两头找姚如玉额外支银子,今儿说是要给琬儿添胭脂,胭脂自然要选江南最好的胭脂;明儿又要给琬儿添首饰,不能让她显得太寒酸;再明儿又要给琬儿添补品改善膳食,说她要养好气色。 总之各种要求繁多,姚如玉别说一两银子,就是一文钱也没多给她。 琬儿不服气,在一天清晨敖辛去向姚如玉请安时,她也来了,愤愤不平道:“二婶,我即将要进宫,为什么我要的胭脂水粉和衣裳首饰都没有?” 姚如玉悠悠道:“这个月的月银好像已经让长嫂支走了,四姑娘想买什么,问长嫂买便是。” 琬儿咬牙切齿:“每个月就那点钱,二婶是在打发叫花子吗!” 姚如玉挑眉道:“好没教养的丫头,两房每个月的月银都是一样的,等你进了宫也是这样对长辈大呼小叫的吗?” 琬儿气极反笑,抬手指着旁边的敖辛,道:“二婶说月银是一样的,那凭什么她衣裳首饰样样不缺,还样样都是最好的!凭什么厨房里每天都给她炖滋补的!” 敖辛穿的衣裳料子极好,戴的首饰也是极品,琬儿都是亲眼所见,她都快妒疯了。明明以前这些东西都是她才能拥有的。 敖辛站在一旁根本不用理她,姚如玉便施施然开口道:“你说的三丫头的衣裳首饰还有补品这些,都是我贴补她的,怎么,我不可以贴补她吗?难道要贴补你这个大呼小叫、不懂尊卑的丫头吗?” 有个厉害的娘撑腰,那感觉真是很奇妙啊。 琬儿气得哭了,莽莽撞撞就要走。 姚如玉却让院里的丫鬟拦下了她,目无尊长、冲撞主母也是要遭罚的,姚如玉让自己的嬷嬷硬是押着琬儿在她院子里跪了半个时辰,直到她肯低头服软为止。 敖辛回到宴春苑,便拿了篓子里的针线,坐在光线明亮的地方,一针一线地缝衣服。 给敖阙做的这两身衣裳,很快就要做好了。 她平时不做女红刺绣,自己以前积累起来的手艺如今都用来给父兄做鞋做衣裳了。 只不过如今威远侯的衣鞋再用不着她操心,她所能操心的就只要敖阙的了。敖阙还没成家,她能照顾的当然要照顾。 扶渠在旁边叽叽喳喳地说着今个在主院的事,最后做了一个总结:总之就是十分解气! 她都快成为主母的头号粉丝了。 敖辛做好了两身衣裳,叠得整整齐齐,下午的时候给送来了敖阙的院子里。 没想到他院里还有客人在,温朗比她先来一步,正在院里和敖阙说话。 敖辛站在假山后,一时没有去打扰。她看见温朗递了一个包袱给敖阙。 温朗道:“这是月初给你的。” 敖阙没接。 温朗自己又道:“我也不想送这个来,可禁不住月初软磨硬泡。”他笑了两声,“一个是我兄弟,一个是我妹子,我能怎么办。” 说着他就又把包袱收了回来,“得,反正我知道你也不会要。” 敖阙道:“你处理了就行。” 温朗怕温月初难过,在敖阙拒绝过后,他都会自己把这衣服给处理了,不让温月初发现。 因而这几年温月初一直以为敖阙性子虽冷淡,但对她还是和对别人不一样的。 见敖阙无所在乎,甚至连看都不看一眼,温朗就有股子气闷,再怎么不屑一顾,也是别人一针一线缝出来的。 温朗道:“这几年每回月初想给你做衣裳,怕你不肯要,都会给这帮兄弟们一人做一件,现今已经是第五个年头了。你就是快石头,也该被她捂热了吧?” 敖阙看向温朗,道:“我要她给我做了吗?” 温朗道:“她今年已经十九了。” 敖阙背过身,平淡无波:“何时有了喜事告诉我一声,我自会备上一份厚礼。” 温朗紧抓着包袱转身就走,道:“算了,我跟你说这些,简直对牛弹琴。你这种人,活该孤独终老!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跟她把话说清楚,不要再白白耽误她!” 虽然嘴上说得凶,但实际上他也没有那么失望,因为他根本不曾对敖阙和他妹妹之间的事抱过期望。 一开始温朗就知道,敖阙不会喜欢他妹妹的。一切只不过是他妹妹的一场空欢喜罢了。 也是时候让她醒醒了。 敖辛在假山后听得愣愣的。 原来她二哥不喜欢温家小姐啊,只是温小姐一味的单相思吗? 敖辛发现在对待感情这件事上,她二哥简直是相当薄情。这样下去,往后还有哪个姑娘敢嫁他? 温朗走过假山旁时,敖辛为了避免尴尬,忙躲到了假山左边,眼看着他从右边穿了出去。 等他出了院子,敖辛才走了进去。 敖阙回头看见她,道:“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她走到敖阙身边,迟疑着道,“温公子好像很生气,不要紧吗?” 敖阙道:“他是这样的,过两天就好了。”他眼神落在敖辛手捧着的衣服上面,问,“已经做好了?” 敖辛笑眯眯地递给他,“二哥试试看合不合身。” 敖阙没有拒绝,拿着衣服放进了卧房里,道:“你都给我量好了尺寸,那便是合身的。” 等他回身时,不经意看见敖辛的手指有些红,因为近来针线动得比较勤,磨红了手指,还被针扎到了几次,所以一看就十分明显。 敖辛想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被他一把擒了手去。 她讪讪道:“休息两天就没事了。” 敖阙从简易的药箱里取了涂抹的药,坐在屋门前的回廊上,拿过敖辛的手指,给她均匀地涂抹。 夏日里的风是微暖的。 吹得旁边的水池里水波轻皱。 吹得屋檐下的树影婆娑晃动。 吹得她的香纱裙角轻轻地铺在了敖阙墨青色的衣角上,有种极具融洽性的美丽。 第049章 十分介意 敖辛开春时才从曲廊那边移植过来的葡萄藤,眼下伸开了肥大的绿叶,亦是在风中呆头呆脑地左右摇摆。 她眯着眼,听敖阙与她说道:“以后不要给我做衣服了。” 敖辛歪头看他道:“那怎么行,温家小姐给你做好了衣服你不要,你又还没娶嫂嫂进门,我要是不照顾一下你的起居生活,谁照顾啊?我这手没事的,养两天就消了。” 敖阙神色柔和,还是妥协道:“那也不用这么着急,你可以慢慢做。” 敖辛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地问:“二哥为什么不接受温小姐做给你的衣服呢?” 敖阙轻描淡写道:“非亲非故,我为何要接受?” “可是我都能看得出来,她喜欢你啊。” “那是她的事情。我没要求她喜欢。” “那好吧,我还以为她是你喜欢的类型呢。” 话已至此,她还有什么可说的呢。遇到她二哥这样不开窍的人,敖辛真的有点同情温小姐了。 敖阙看她,敖辛被他看得有些发虚。因为他那双眼睛,枯寂沉郁到深不见底,再明媚热情的阳光,也照不进他的眼底去。 敖阙道:“听你的语气,好像还有点遗憾?”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敖辛赶紧否认,“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强的嘛,我懂得的。” 过了一会儿,敖辛才又道:“那既然二哥不喜欢她,何不跟她说清楚呢,那她也就不用再继续等下去了啊。” “跟一个装糊涂的人讲清楚,没这个必要。” 敖辛一愣,随后竟无言以对。 好像是挺有道理的。 温月初是个聪慧的人,她会看不出敖阙不喜欢她吗? 关于温月初和敖阙的好事,敖辛是彻底不抱期望了。 没几日,敖辛跟着敖阙上了街,敖阙纵着她在铺子里买了好些松子糖。 敖辛剥了一只放进嘴里,甜得眯起了眼。 于是她又剥了一只递给敖阙,“二哥,你也吃一颗。” 敖阙看了一眼她白白嫩嫩的手上拈着的那颗小巧的松子糖,拒绝道:“我不吃。” 敖辛把两颗都塞进自己嘴里。 敖阙见她嘴巴鼓鼓的也没说什么,只顺带抬起手指轻轻拭了一下她嘴角的糖屑。 然而这一幕,正好被出街来的温月初看个正着。 她原想上去打个招呼的,可是在看见敖阙对那小姑娘如此宠护时,温月初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横竖不是滋味。 脚下也跟生了根似的,再挪不动半步。只能眼睁睁看着敖阙牵着小姑娘的手,一高一矮地渐渐走远。 为什么心里会介意得这么厉害? 那是因为敖阙身边除了她以外,从来没见过有第二个女子。甚至连她自己都不曾与敖阙那般亲近过。 温月初说服不了自己,是因为那小姑娘是他的三妹,所以他才对她这么好的。 原来敖阙不是天生冷漠,不是不会对人好,只是要看对象是谁而已。 温月初回去的路上,脑海里总交替浮现出小姑娘举着松子糖给敖阙吃、还有那日小姑娘靠着敖阙睡觉时候的画面。敖阙会给她擦拭嘴角;她睡觉时怕她摔着,会时不时扶稳她的身子。 *** 侯府后面有一片马场,马场里经常有驯养好马,然后送到军营里去。 最近,马场里就送来一批烈马等待驯养。 这沙场男儿对马的追求,丝毫不亚于女人对衣裳首饰的执着。 因而烈马刚到两天,温朗带着那帮兄弟们就要到马场里来试试马。反正他们不来,敖阙也是要叫上他们的。 正好这天日头偏阴,还算爽朗凉快,大家就纷纷约在马场里驰骋。 温月初听说了此事,便堵住温朗,忽然问道:“大哥,三小姐也会去吗?” 温朗觉得莫名,道:“那是侯府的马场,三小姐与敖二感情又好,敖二带她过去不是很正常吗?” 温月初便希冀道:“那大哥也带我一起去吧。”她巧笑道,“上回三小姐到咱们家来,我与她相谈甚欢,今日见了,正好又可以叙叙呢。你好久没带我出去了。” 温朗看她两眼,“你不吃醋了?” 温月初歉疚道:“她是敖公子的妹妹,我理应对她好一些的。” 温朗没多想,只觉得她想明白了就好。况且带温月初一同去,与三小姐两个女孩儿一起说说话也好。 再加上温月初这样缠着他,他要是不答应,恐怕没法安生出门了。 敖辛这一世对兵家之事比较感兴趣,就算敖阙不带她来,她也会主动要求跟来的。 她也想看看那批烈马驰骋下的雄姿啊。要是可以,她还想上去骑一骑呢。 只没想到,温月初也跟着温朗一起来了。 温月初跟敖辛打招呼时,是温婉含笑,且又礼数周到的。 待那一匹匹骏马从马棚里牵出来时,这些军痞一个个摩拳擦掌的,十分心痒难耐。 敖辛眯着眼瞧见了,那些马的鬃毛呈棕黑色,而且从马蹄到马身,线条十分矫健流畅,仿佛充满了雄浑的力量。 起初它们不服人骑,撒开马蹄在马场里狂奔。场面实在叫人胆战心惊。 好在这些人一个个都是老手,力气又大,才不至于被甩下来,反而把马控得牢牢的。 这批烈马中有一匹是领头的,一头鬃毛深棕带红,十分漂亮。勘勘往那里一站,便相当有气势。 敖辛看着敖阙朝它走去,比他还兴奋紧张,道:“二哥你小心点啊,它若是不服,你也别弄坏它,这匹汗血马一看便十分难得。” 敖阙回头看她,道:“再好的马,若不服我,留它何用。” 敖辛下意识就道:“你还可以留给我啊。” 她也很心痒难耐好不好,只不过现在的她根本不用上战场,好像再好的马给她也没什么用。 敖阙似弯唇笑了一下。 意识到自己这样说不合适,敖辛便也笑着敷衍过去。 温月初在旁边听了,却问道:“三小姐原来也会骑马么?” 敖辛随口道:“不是很会,只略懂皮毛罢了。” 她眯着眼注视着敖阙站在那汗血马旁边,拍了拍马的脖子,然后轻巧地翻身上去。 他手挽马缰,看似随意,但却隐隐透着一股有力道的遒劲。那凌厉的压迫感,正好与那匹烈马相抗。 烈马起初确实不服,暴躁地挪着蹄子转来转去,然后又嘶鸣着起身扬蹄,想把敖阙摔下去。可发现自己失败了以后,那烈马就一头往前奔,十分彪悍凶猛地狂奔起来。 重重马蹄声在马场里跳跃。 敖辛视线始终跟随着马背上那个英姿勃发的熟悉身影。 若是以往,温月初定也是一眼不眨地追寻着敖阙的背影的,可如今身边多了一个敖辛,她便觉得这炎热的夏季可真令人烦躁,漏过云层的日光也真是刺眼啊。 第050章 比就比吧 一群人驯着烈马在马场里跑了几个来回,这些马看起来好像才稍稍服气了一些。 看样子大家都感到十分尽兴。 后来敖阙纵马跑到敖辛面前,他高高地骑在马背上,看着敖辛满脸羡慕期待的模样,微微俯下身朝她伸出了手,“要不要上来试试?” 敖辛顿时眼里放光,“我可以吗?” 她想也不想,身法熟稔地一脚蹬马镫,一手抓住敖阙的手,敖阙收臂就把她拉上了马背。 温月初站在树荫下,眼神里阴晴不定,见状赶紧满脸担忧地道:“这马性烈,想必只有敖公子才能将它驯服。三小姐还是不要尝试了吧,这样太危险了!” 若是敖辛自己一个人骑这样烈性的马,她还不太能掌控。 但显然敖阙又没打算让她一个人骑。 等她坐稳以后,敖阙没下来,手臂从她腰际两边穿过,将她圈着,手里握着马缰,调头便驱马前行。 敖辛还不忘回头说道:“温小姐不必担心,我兜两圈就回。” 话音儿一落,敖阙的话语声伴随着他温热的气息从耳边拂过,“身子坐正,目视前方。” 紧接着,他往马身上一扬鞭,烈马顿时在宽阔的马场里驰骋起来,那速度之迅猛,让敖辛收紧双腿、绷紧身体,丝毫不敢放松大意。 温月初安静地看着马载着两人很快就跑远。 这骏马十分高大,敖辛的视野变得开阔,能看见马场以外的青山绿水,十分养目怡人。 她的发丝顺风往后长扬,若有若无地从敖阙侧脸边飘过。敖阙目若深潭地看着前方,几乎是贴着她的耳朵,轻声地道:“你可以自己挽缰控制方向试试。” 敖辛淡定地从他手上拿过了马缰,敖阙的手只放在她手边,以便她控制不住的时候再把马缰收回来。 两人在马场里兜了好几圈,后来大家都在树荫下面休息观望的时候,敖辛才驱着马走到树荫下,不等敖阙扶她一把,自己便旋腿翻身跳下,动作利落。 她眼里还带着方才的兴味,折射出坚韧的光泽,很难让人忽视。 平日里她都是乖乖跟在敖阙身边的小妹妹,直至今日才发现,她身上透着的那份气度根本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养成的,也不是闺阁娇宠就能宠出来的。 仿佛她不是平时那个娇贵的三小姐。 也是,她爹是掌管徽州兵马的军候,她二哥哥是驰骋沙场的将军,她一位侯府嫡女,又能差到哪儿去? 树荫底下摆放了座椅和茶几,在大家休息之际,下人奉上了爽口的茶水和解暑的瓜果。 敖辛一坐下来便捧着冰镇西瓜啃。 温月初坐在她身侧,温婉地笑睨着她道:“方才三小姐真真是好气魄。” 敖辛道:“是有二哥罩着,才允许我这样胆大妄为。” 温月初羡慕道:“我倒是也想骑上去试试呢。” 说着就看了一眼那群不与女儿家闲话家常的男人,敖阙偏高一些,正与他们讨论这批马的情况如何,又道:“看看他们男人所喜所好,有什么稀奇所在。” 若要是在不知道敖阙对温月初的态度之前,敖辛是肯定乐意撮合他们的,说不定还会希望敖阙像带她一样也带温月初去兜两圈。 但现在她已经知道敖阙对温月初无意,也就不去做那主张,不然对温月初反而是更大的伤害。 敖辛也顺着温月初的视线朝敖阙那边看了一眼,不想敖阙注意到了,竟侧头朝她看来。 敖辛下意识地眯眼对他笑,他又回头去继续说其他的。 温月初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这话时是种什么口吻,只道:“看来,敖公子对三小姐是真的很好。” 敖辛注意到敖阙身边的温朗,便道:“温小姐也有哥哥,对温小姐也很好。温小姐若是想骑那烈马,可以叫温公子载你。” 温月初淡淡道:“他哪有时间载我。” 敖辛不再说什么,又拿起一块西瓜啃。 这夏日里吃冰镇西瓜,又甜又凉快,真是一大享受。 就在她连吃第三块的时候,温月初忽然道:“三小姐,不如我们比试一下骑马吧。” 敖辛嘴角还沾着两粒西瓜籽,歪头莫名地把温月初看着。 温月初款款笑道:“实不相瞒,我也会一点马术,只不知道和三小姐比起来如何。今日难得到马场里来一次,要是就这么回去了,岂不是太可惜了?三小姐愿意和我比试一下吗?” 她看向敖辛的眼神是柔和而满含笑意的,让人很不好拒绝的一种眼神。 敖辛默默地把嘴里的西瓜咽下去,道:“这烈马不好比的,我们不如他们力气大,稍不注意便会被甩下来,容易受伤。” 温月初道:“我那点马术,哪敢骑那般烈马,也就只敢骑温顺的。不如挑两匹温顺的马比比看,就当是冒昧请三小姐陪我玩玩了。” 还没等敖辛答应,温月初便稍扬了声音,笑容明媚地对那边的男人们说道:“好哥哥们,三小姐要同我比试马术,那我们就献丑比试一下,给哥哥们助助兴怎么样?” 除了敖阙没说话,温朗皱了一下眉头以外,其他人显然对此反应很热情,纷纷表示赞同。 虽然两个女孩儿比试马术对于他们来说是小菜一碟,但大家还是很乐于捧场。 温朗斥道:“月初,不要胡闹。” 温月初看向敖辛,道:“若是三小姐想比的话,我是愿意奉陪的。” 敖辛还有些懵,什么时候变成她要比了?这不是温月初提出的吗? 还没等自己同意,温月初就大声宣告了,让她有点骑虎难下。若是拒绝,就驳了温月初的面儿,还有点扫兴。 遂敖辛想了想,擦拭好嘴角起身道:“比就比吧。” 两个女孩儿约定好了比试,温朗就是再觉得不妥,也不好多说什么了。 随后便有人带头去马厩里,选了两匹十分温顺的马牵出来。 PS:感谢小仙女们塞的汤圆和饭团~ 第051章 差距 温月初牵过自己的那匹马,笑意浅浅地谦虚道:“我马术不怎么样,可能赶不上三小姐,就当我是陪衬好了,可不许取笑我。” 一人朗声笑道:“月初妹妹乃女中翘楚,说这话太妄自菲薄了。” 温朗还是觉得有点不合适,开口与敖阙道:“我看还是算了吧。这有什么好比的。” 敖阙道:“无妨,既然她那么想比,比比也好。” 只是他口中的这个“她”到底是敖辛还是温月初,温朗心知肚明。 温朗太了解他这个妹妹了,表面上看起来与世无争,实际上骨子里倔得很。她不争的时候那是她认为别人不如她,可一旦遇到别人有可能比她好的,她便要一争高下。 而敖阙又怎么可能不了解敖辛。 敖辛平时都尽敛锋芒,唯有遇到事情的时候,才会把她的利爪伸出来,干脆利落、狠辣决绝。 她岂会主动与温月初比试骑马。只不过是被温月初给先声夺人罢了,敖阙分明看见她抬起头来时的表情,都是一脸茫然的。 敖阙也不担心,她心里有数就好。 况且若论骑马,当初徽州城外敖辛骑走他的坐骑时,那游刃有余的姿态,丝毫不比男儿差。 敖辛去牵马的时候,众人也都各自找马来骑。 她和温月初比试,这马场又这么大,还是需得跟着,一来是好辨胜负,二来是避免出什么意外。 敖阙驱着马缓缓在敖辛的马旁边踱步。 敖辛抓着马鞍,翻身就骑到了自己的马上去,扯了扯缰绳,对敖阙道:“二哥,我是该输还是该赢啊?” 敖阙道:“随你。注意安全就好。” 此时温月初已经在前面准备就绪了。 敖辛本是不想和她一较高下的。 可能是因为之前误以为温月初有机会成为自己未来的嫂嫂,敖辛对她的印象不好不坏。加之她又是温朗的妹妹,温朗又是敖阙的好朋友,敖辛才没有驳她的面子。 但不知是谁给温月初一个错误的认知,以为敖辛没有架子,就断定她是没有脾气的。 输赢不重要,可若被人当垫脚石一样踩着来取乐别人,敖辛纵使再好脾气,也会感到不舒服。 这场比试是温月初自己主动要求的,那就陪她玩玩吧。 敖辛不紧不慢地驱马来到和温月初并排的起点上。马场的另一端为终点,谁先到达谁就胜出。 还没开始,温月初便已蓄势待发。周围骑马的人围观,一人出来做判官,询问道:“三小姐和月初妹妹都准备好了吗?” 温月初侧脸柔和,道:“准备好了,哥哥下令吧。” 判官又向敖辛询问道:“三小姐准备好了吗?” 敖辛像不在状态的样子,道:“我随时都可以开始。” 随后判官扬臂往下一挥,道一声:“开始!” 温月初只在他将将做这个动作之时,便策马奔了出去。判官不由咋舌:“月初妹妹好快啊。” 而敖辛呢,则等他做完了手势,“开始”的话音儿稳稳落下后,方才打马扬鞭。 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一群看热闹的人,他们骑的烈马很矫健,基本上不费多大力气就能跟上敖辛和温月初。 因着两个女孩儿到底胆小,骑马也不可能卯足了力撒鞭子骑的。 起初一直在温月初跑在前面,敖辛跟在后面。 众人还以为是温月初夺得先机先跑一步而敖辛落后一步所造成的差距。可渐渐的,大家就发现好像不是这样。 温月初一心往前跑,而敖辛丝毫不着急的样子,总慢条斯理地在后追,像追个猎物一般,不着急一步追赶上,而是慢慢享受追上去的过程。 敖辛骑马的动作和姿势,哪里像个小女孩儿,那举手投足间分明显足了敏锐和大气。再看看前面生怕被追赶上的温月初频频回头,就颇为小家子气。 一人惊讶道:“三小姐明明可以超过月初妹妹的,为何迟迟不肯超?” 敖阙眯着眼,看着那镇定从容的身姿,道:“那样还有得玩吗?” 另一人随口就道:“这明显差距这么多,三小姐还主动跟月初妹妹比什么比,就该直接跟我们比啊。” 敖阙看了他一眼,问:“你亲耳听见阿辛主动提出要与她比试了?” 那人倒一愣。 细细想来,好像从头到尾是没听敖辛说过半句,都是温月初在说。最后敖辛只不过点了个头,承认比试。 温朗抿唇道:“是月初太不自量力了。” 这伙人与温月初相识的时间也不算短,多少还是有些了解的。现又听温朗这么说了一句,大抵都明白了过来。 后来大家也不乱说话了,便不紧不慢地追上去继续看两个女孩儿比试。 温月初原以为她占尽先机,敖辛的马术不见得比她好,因而她是胜券在握的。可后来她发现,敖辛正在一点点缩短两人之间的距离。 温月初微微色变,心里焦急,却又不敢放开胆子驱马。 尽管这马很温顺,但女子胆小,本能的会有些恐惧,要是被马儿颠下来了,在这样快的速度上,又不慎被马蹄给踩到,那真是非死即残。 所以说,除非马术非常娴熟的,否则还不能随心所欲地驱使。 就在这迟疑犹豫的空当,敖辛已然和温月初并驾齐驱。 敖辛凝着双目看着前方,她想起自己前世的时候,并没有机会来学习骑马,她坐在马背上的一刻,便是她即将要上战场的时候。 战场上无数刀枪箭雨她都扛下来了。 而这区区马场,与战场又如何能相提并论。如果说谁先到达终点,谁便是胜利者,不用计较死了还是活着,那还真的是小菜一碟。 眼见着敖辛超过去了,温月初眼里阴晴不定,她再也顾不得许多,猛甩马鞭,让马儿放开马蹄狂奔,也不管自己会不会被颠下来。 这场胜负,不知怎么的,对她来说就变得格外重要。 或许她是不想承认,这个比她还小三四岁的小姑娘,真的比她厉害。 可一旦被敖辛超了过去,温月初不论怎么使力,就是再也超不回来。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差距被越拉越大。 第052章 别怕,有二哥在 温月初手指死死掐着马缰,她学骑马也有好几年了,不可能还骑不过一个小姑娘。 这场比试是她主动提起的,都没有给敖辛拒绝的机会就把一切优势都占尽了。现在她就要输了,不是自取其辱么。 一直以来温月初在她哥哥温朗的这个圈子里都是受尽瞩目,因为只有她一个女子。现在来了一个敖阙的妹妹,不管是做给敖阙看还是做给大家看,她都一定不能输。 她不能输。她要赢。 温月初盯着前面的背影,咬一咬牙,抬手就从发间抽出一根细长的银针。风驰电掣间她想都没想,手指捻着那银针,下一刻狠狠刺入到马脖子里去。 身下的马儿一吃痛,必定会不要命地往前跑。 前面不远就是终点了,温月初紧紧抓着马缰,她就需要在这最后的时刻反败为胜。 这马场里这般宽阔,尽管敖辛在前路当着,也完全不妨碍她超过去。 然而,温月初万万没想到,自己的马受惊狂跑,就在勘勘追上敖辛的侧面稍后时,马儿突然不听使唤,发疯了一般,竟直接朝敖辛的那匹马斜冲过去。 温月初想收缰绳时已经来不及了。 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她恍若听见了自己的尖叫声,随后自己就生生被甩下马,狠狠跌在了地上。 但那马却没有停,扬起前蹄直接踩在了敖辛那匹马的马腹上。 敖辛避无可避,她的马受不住这突如其来的斜力,径直朝一边摔了下去。 当时她一摔下去便没了声响。 眼看着那高昂的马蹄就要落下踩在她的身上,身后烈马飞驰,伴随着嘶鸣,在那马蹄落在她身上的前一刻,烈马稳健飞扬的马蹄就用力地把发狂的那匹马给踢翻了去。 敖阙狂躁地挽着缰绳,那策马飞起一脚,气势凛冽而雄浑。 先前一群人只是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可温月初玉的马突然发狂的时候有些不对劲,敖阙便加快速度追上去。 谁也没想到事情来得如此快,实在让人猝不及防。 若不是那关键时刻敖阙用力扬起马身给了一脚,真让那发狂的马蹄踏在敖辛的身上,后果不可估量。 或者说他若是慢了一步,谁都不知会是个什么结果。 敖辛摔晕过去了,地上尘土飞扬,一阵风过,像是一阵黄烟,斜着往上空飘。 彼时她躺在地上,满身狼狈,黑色的发丝铺地,沾了枯燥的草屑,双眉紧锁,那么脆弱可怜。 前一刻她还是鲜活明艳的,转瞬间就变成了这样。 温月初狼狈地跌坐在地上,她身上只有少许擦伤并无大碍,可看着敖辛躺在地上,她便开始发颤害怕,嗫喏了下嘴唇,喉咙仿佛被人掐着似的,艰难地唤道:“三小姐……” 身边一道阴影如冷风一样从温月初旁边卷过,她只看见他挺拔的背影和翻飞的衣角。 可是当他走到敖辛身边时,却能弯下自己的脊梁骨,如捧珍宝一样地把她捧起来,小心翼翼地收进怀里。 “阿辛,醒醒。” 敖阙唤了几声,敖辛才渐渐有了反应。她紧皱眉头露出痛苦的神色,脸上的血色正一丝一丝褪得干干净净。 温月初脸色煞白地极力瞠着眼,亲眼看见对她不屑一顾的敖阙,于情急混乱间,手扶着敖辛的头,捋了一下她鬓边汗湿的头发,低下脸便亲在了她的额头上,轻声对她说:“别怕,有二哥在。” 或许连敖阙自己都没意识过来,那意味着什么。他几乎是本能地做出那样的举动。 但温月初亲眼所见,感觉浑身血液都冷透。 等其他人追上来时,敖阙已经把敖辛从地上抱起,大步转身往回走,一边吩咐道:“立刻去叫大夫。” 敖辛迷迷糊糊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敖阙的怀里。随之腿上一阵尖锐钻心的疼袭来,让她浑身都被冷汗湿透。 她微微张开双眼,瞳仁漆黑,依稀看见敖阙面色冷厉,那凉薄的眉目浸着汗水,眉骨拢着,其间那股子阴沉浓得化不开。 他后面的衣背上,亦是被汗水湿了一大片。 她仿佛听见了谁的心跳声,在胸膛里战如擂鼓似的。 敖辛对他笑笑,道:“我是不是从马上摔下来了?” 敖阙紧了紧抱着她的手臂,道:“很快就到家了。会没事的。” 敖辛有些心疼,伸手摸上他的眉骨,想抚平那上面的褶皱,显得冰凉的手指拭了拭他额角的汗,道:“二哥不要着急,你慢慢来啊。” 马场里,敖阙第一时间带着敖辛离开以后,温月初还坐在地上,愣愣地回不过神。 “月初妹妹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温月初惊魂未定地摇摇头。 温朗带着两个人去检查那两匹马。温月初被搀扶起来,视线一直颤颤地追随着温朗。 扶渠没想到,敖辛上午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眼下回来便成了这番模样。当即就吓哭了。 好在大夫很快便来了,扶渠连忙引着大夫进房间来看。 经过一番检查,敖辛浑身有擦伤,而左腿小腿骨给摔折了。 幸好腿骨没有太大的损伤,就是骨关节脱臼。 眼下她腿骨是错开来的,当然疼痛剧烈。大夫要把她的小腿腿骨给捏回正位,提前说了会很痛,也好让她有点心理准备。 敖辛坐在床边,拉着敖阙的手,道:“大夫你开始吧。” 大夫也不马虎,握着敖辛的腿骨,听得咔嚓一声,就给她扳了回去。 或许是敖辛的身子骨比较娇弱,又或许是前世所受的那些痛已经随着时间给冲淡了,敖辛尽管有心里准备,突然来这么一下,她还是浑身一紧,扭身便一头闷在了敖阙的腰上,连连抽气。 敖阙轻轻拍着她的肩膀,安抚着:“好了,没事了。” 敖辛的腿还是很疼,为了稳妥起见,大夫将她的小腿固定绑起来,先养几天看看有没有好转。 身上其他的伤也都留了药。 姚如玉匆匆赶到宴春苑来,此时敖辛已经躺在床上休息了。 姚如玉已经听说了个大概,敛裙坐在床畔,捧了捧敖辛的脸,着急道:“丫头,还有没有哪儿疼?好端端你跟别人比什么骑马?是谁都有资格和身份与你比试的吗?你怎么还给她脸了?” 虽说马突然不受控制是意外,可姚如玉听起来还是一肚子火气。 第053章 你喜欢她是吗? 敖阙从宴春苑里出来的时候,温月初正在院外不远处的塘边凉亭等候。 敖辛是与她赛马出的事,且又是被她的马踢的,事后她若是不来显得她心虚;可她来了姚如玉也没把她当客人,不准她往宴春苑走动。 眼下终于见到敖阙出来了,温月初迫不及待地出声喊道:“敖公子。” 敖阙站在日光下,一时看不清面上表情。他侧头往凉亭看来,随后便折身抬步往这边走。 温月初此刻脸上的苍白之色还在,再见敖阙时心中杂糅了万般复杂的感情。 她还是上前问道:“三小姐她……怎么样了?” 敖阙在凉亭内站定,如冷钩一样的眼神看着她,让她感到莫名的窒息。温月初面色愈加发白,脚下有些虚软。 片刻,敖阙才道:“托你的福,她摔断了一条腿。” 温月初眼眶一颤,就溢出了眼泪,那凄楚之态我见犹怜。 她含泪泣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当时那马突然发疯,我一人之力实在拉不住……” 如若真是一场意外,事发突然反应不及也正常。 敖阙无动于衷,他只垂了垂眼睑,眼神下移淡淡落在了温月初的腿上,道:“你说,我该怎么回敬你?” 那凉薄的语气,和阴冷的眼神,让温月初猛地一抖。 温月初知道敖阙沉默寡言、不苟言笑,但是她却从不曾真正见过他心狠手辣的一面。 光是他看向自己的腿的眼神,就足够让温月初浑身冒冷汗了。 他是要让自己也断一条腿吗? 温月初简直不敢想。明明是夏日,她却冷得打战。 但是温月初嘴上却哭着说道:“如果用我的腿可以换三小姐的腿,如果这样能解敖公子的怨愤,那我愿意的……敖公子,你动手吧!” 她泪眼望着他,内心里又痛苦又害怕,可是这个人是她喜欢了五年的人,她无可救药地迷恋着他。 敖阙刚朝她走了两步,温月初忽然又唤道:“敖公子,敖阙……”光是这个名字就让她心痛,泪流不止,她鼓起勇气道,“你可以娶我吗,你娶我吧好不好……别说一条腿,两条腿我都可以给你……” 她将自己一直以来最想对敖阙说的话,在这个时候说了出来。 她隐隐有种预感,要是再不说,以后都没有机会说了。 况且她根本不想断掉一条腿,她要用别的事来引开他的注意力…… 敖阙脚下顿住,道:“你有什么资格要求我娶你,是长得好看,还是身份地位不一般?” 温月初自认为还算才貌出众的,可是她在敖阙的眼里却看见了自己丑陋的模样。 温月初身子颤颤,道:“我从十四岁开始喜欢你,已经过去了整整五年,你定然知道我喜欢你的……我对你好,我每年给你做新衣裳,每次你来我都下厨为你做菜,你若是不喜欢我,不会接受的对不对?”她奢求地看着敖阙,“你也是喜欢我的对不对?我一直等着你娶我啊……我今年已经十九了,我等不下去了……” 敖阙道:“你何时见我穿过你做的衣裳,何时见我吃过你做的菜?” 温月初其实是知道的,只是她不肯死心。 她心灰意冷地听着敖阙又道:“我要你等我了吗?别说十九岁,你便是自作多情地等到九十岁,又与我何干。” 她一直不敢把话说得明白,便是害怕听到这样的结果。 可如今,还是避免不了了。 其实她知道,她对敖阙只是遥不可及的奢望。如果没有哪个女人能入得他的眼,倒也罢了,可偏偏…… 敖阙侧身扫了她一眼,最终还是没对她动手,准备转身离开,道:“你要不是温朗的妹妹,今天我便废了你。” 眼看着敖阙就要走出凉亭,温月初不死心,听着自己的声音轻飘飘地道:“是因为三小姐么?” 敖阙背影一顿。 温月初敛着声音里的一丝颤抖,又问:“你这么干脆地拒绝我,是因为三小姐吧?你喜欢她是吗?” 敖阙的身形像一座雕塑一般,只有沉闷的浅风淡淡吹起他的衣角。 他声线很平,没有一丝语气和起伏,“你如何这么认为?” “我都看见了。”温月初道。 也是在她亲眼所见的那一刻,她才彻底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些天会这么在意,甚至是嫉妒。 就算敖阙身边从没有过哪个女人,可那是他三妹,他对自己的妹妹宠爱有加,有什么不对呢?她为什么偏偏就是见不得他对他三妹好呢? 温月初才意识到,她有着身为女人的直觉。她之所以觉得碍眼,是因为敖阙对三小姐的好,根本不仅仅是哥哥对妹妹的好,他早已超出了兄妹之间的界限! 敖阙突然转身,晦暗莫测地看着温月初,道:“你都看见什么了?” 温月初心里狠狠一紧,从敖阙的反应来看,她后知后觉她可能说了他最不想听到的话。可是温月初不甘心,她就是想要听听他怎么回答。 但是现在她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先前敖阙盯着她腿的时候她是如坠冰窖,而此时此刻她却感到毛骨悚然…… 敖阙又道:“我问你看见什么了?” “我看见……在马场的时候,你吻了她的额头……” 若是正常的兄妹之间,再怎么担心着急,会有那样的举动吗? “很好,你看见我吻了她的额头。”敖阙抬脚,又一步步朝凉亭里的温月初走来,“今日我原打算饶了你的。” 温月初一步步往后退,苍白如纸的脸上露出惊恐的神情,她退无可退,身后的凉亭外面就是一方水塘。 她慌张地往水塘看了一眼,又颤抖着看向敖阙,口不择言道:“你想干什么……这不是我的错,是你自己的错……你简直是个怪物……居然喜欢上自己的亲妹妹,就算、就算我没发现,你也迟早有一天会被别人发现的!” 眨眼间,敖阙已至温月初面前,她本能地想逃,结果被敖阙横臂捏住了她的脖子,擒回来便一举抵在凉亭的柱子上。 温月初一个劲地扳敖阙的手,终于彻底崩溃了,又哭又闹:“我不会往外说的,我什么都不知道,你饶了我吧……求求你饶了我……” 她睁大眼,只能看见敖阙无动于衷的表情。 她还不想死…… 电光火石间,恰恰就在这时,花园里响起了脚步声。 温月初伸手指着敖阙的背后,“哥……哥……” 敖阙不着痕迹地收了手,看着她道:“若是让我知道你再胡言乱语一个字,什么下场你知道了吗?” PS:感谢小伙伴们打赏啦~二哥哥终于露出了他的狼子野心! 第054章 拿什么可以跟她比? 温朗看见敖阙在凉亭里,便往这边过来一看,发现他妹妹被敖阙的身形给挡住,也在这亭子里。 要不是温朗来得及时,温月初可能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他了。 思及此,她顺着凉亭柱子瘫软下去,浑身哆嗦、后怕不已,哭得不能自己。 温朗把温月初扶起来,道:“月初,这是怎么了?” 敖阙低眼看她,道:“阿辛只不过摔断了一条腿,你劝劝她,不必如此自责。” 这话温朗听来不是滋味,道:“三小姐的情况可要紧?敖二,这次委实是月初做得不对,我代她向你赔不是。回去以后我定严加管教她,不会再让她做出这样的事。” 敖阙点点头,道:“那两匹马检查过了吗?” 温朗道:“检查过了,并无异常。有可能是吃错了东西,听马差讲,马突然发病的事之前也偶有发生。” 温月初倏而怔愣地抬头看他,眼角的泪还垂着。 敖阙亦侧头看他。 温朗面色严肃,无往日的半分玩笑之意。他蹙眉道:“怎么,你不信我?你若不信,再派别人去检查一遍。” 片刻,敖阙道:“我信你。既是意外,你带她走吧。” 温朗一边搀扶着温月初一边道:“等三小姐好些了,我再带月初登门谢罪。” 要不是温朗扶着,温月初走路都走不稳。 温朗路上一言不发,带着温月初回家以后,直接领着她回院子,进了她的房间。 温月初人还恍恍惚惚的,紧接着脸上便是一疼,火辣辣的感觉瞬时蔓延了整张侧脸,伴随着“啪”的一声,那力道颇大,温月初身子一偏,就趴倒在了桌面上。 随之她捂着脸,才意识过来,这一巴掌是温朗打的。 她不可置信地抬头看着他,从小到大他都没打过自己。 现在的温朗是满脸怒气,与先前在侯府时的冷静大相径庭。 温朗沉声道:“今天你都干了些什么?那马你动了手脚是不是?” 温月初摇头,辩驳道:“我没有……哥哥不是说那马是吃错了东西,自己突然发病的吗?” 温朗冷笑,道:“你信吗?” 温月初看见他从袖中取出的那枚银针时,脸色煞白。 温朗道:“这是在你骑的那匹马上找到的,你觉得那匹马还是突然发病吗?事到如今,你还想抵赖是不是?我原以为你只是争强好胜了一点,却没想到你竟存了这样的歹毒心思!你想害死敖家三小姐是吗?” 温月初哭了起来,猛地摇头,道:“没有,我没有想害死她,我只是……我只是想胜出罢了……我也没想到,那马会突然朝她冲过去……” 温朗冷眼看着她,道:“难怪一开始你就问我三小姐是不是也去,这银针你是早就准备好了的吧?你早就打算到了马场以后想办法和三小姐比试,她若不如你还好,她若比你强,你就把准备的银针用上!温月初,什么时候开始你的心计变得这样深了?” 温月初再也无从辩驳,趴在桌上哭得撕心裂肺。 她现在也后悔了,可是后悔也无济于事啊。 温朗又道:“就因为她是敖二的妹妹,你便能做出如此丧心病狂的事!三小姐是侯府嫡女,是威远侯的掌上明珠,也不看看你自己,拿什么可以跟她比?就拿你哥是敖二的朋友吗?今日我为了包庇你而欺骗了敖二,来日他若是知道,还会再信我吗? “你就没有一点自知之明是不是,我跟你说过许多次,你偏还是要痴心妄想。他压根就没正眼看过你,你给他做的那些衣裳他一件都没要,全给我拿去扔了!月初,你若当真惹到了他,你觉得他会对你手下留情吗?” 原来敖阙说没穿过她做的衣裳,竟都是拿去扔了…… 温月初心里难过,可是却又不得不认。 敖阙的无情和可怕,她已经亲身感受过一次了。他确实不喜欢她,根本不会对她心慈手软…… 后来温月初一个人趴在房里伤心欲绝地哭了一场。 威远侯回来,知道敖辛在马场里被摔伤的事,赶紧过来看一看。 听说是在赛马的时候出了意外,在场有那么多人看着,马突然发狂也不是人为能够控制的。威远侯虽心疼女儿,也没有着急发落,将此事交给敖阙自己去处理便是了。 眼下他大刀阔斧地坐在敖辛房里,宽慰她道:“没关系,骑马摔摔跌跌的正常,等养好了又可以活蹦乱跳的了。” 说话间,姚如玉已经带着炖好了的骨头汤来了,一打开便香气扑鼻,姚如玉倒出来放凉少许,递给敖辛道:“丫头,全部都喝完,不够厨房里还有。” 后来姚如玉几乎是变着法儿给敖辛炖骨头汤来。导致敖辛一看见那个,就有点腻。 倒是院子里的狼犬,闻到那香味,虽然昂头克制地蹲坐在树下,但嘴巴里时不时垂涎欲滴。 过了两天,温月初收拾好心情,真的就登门来向敖辛道歉。还亲手煲了汤。 只不过有敖阙的吩咐在前,府里下人一次都没放她进去。 温月初坚持每天都来,每次都会留下一煲汤。 等敖辛知道的时候,已经是好几天的时间过去了。 这日温月初又来,敖辛特意打过招呼,让府里人放她进来。若是日日这样僵持下去,反不好收场。 再次见到温月初,她比前些日显得憔悴多了。 敖辛绑着腿卧在床上,道:“温小姐请坐,我下不来床,就不与你讲什么礼数了。” 温月初把煲来的汤放在桌上,看向敖辛欲言又止,后道:“三小姐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些?” 敖辛道:“感觉好些了。” 一时间房中气氛有些凝固,谁也没开口多说话。 温月初沉默了一会儿,还是道:“三小姐,对不起。”她抬头看敖辛,嘴边一抹苦笑,“若不是我执意要与你比试骑马,也不会害得你摔伤,我是特地来向你赔礼道歉的。三小姐想让我做什么,想怎么罚我,我都毫无怨言。” 敖辛记得出事当时温月初也很害怕,看得出来她应该不是故意的。再看看温月初现在的状态,想必她心里也好受不到哪里去。 温月初红着眼圈懊恼地笑笑,道:“我当时可能真的是魔怔了,一心想吸引敖公子的注意……想必你也知道了,我其实是很爱他的。” 第055章 若要是遇到自己喜欢的呢? 敖辛看见她眼里有泪,听她又道:“我从十四岁遇到他就心属他了,如今我十九岁,已经过去了五年。这五年里,我谁也不嫁,就等着他来娶我,可是到最后才发现,一切都只是我的一场美梦。” 敖辛心里难免有两分戚戚然。 爱上一个根本不爱自己的人,还为此苦等了好些年,谁说她不可怜呢? 温月初擦了擦眼泪,道:“是我自己把自己磨成了个老姑娘。我若再不嫁人,往后兴许就难以嫁出去了。其实怪我自己,若是早一点看清楚,便不会自以为是这么久,还做出许多错事来。” 她看向敖辛,又道:“以前我对三小姐有偏见,因为见不得敖公子对你那么好。我向你道歉。” 敖辛摇了摇头,最终道:“过去的都过去吧。” 温月初不知不觉又是泪流满面,故作轻松地道:“那天我已经把一切都跟敖公子坦白了,也得到了他的答复。他对我无意,往后我也不用再继续等下去了。前两天,我已经定亲了。” 敖辛怔愣道:“这么着急吗?不用仔细斟酌一下再决定吗?” 她担心温月初是在一气之下做出的这决定,往后嫁了人也是一对怨偶,不会感到快乐的。 温月初道:“我都十九了,还能怎么挑呢?人家肯娶我就不错了。” 对于待嫁的姑娘来说,十九岁委实算有点大的。很多姑娘十三四岁便开始议亲了。 敖辛道:“终身大事,温小姐还是自己想好吧。” 温月初道:“若是三小姐见到敖公子,希望能代为转达一声,我想通了,往后也不会再纠缠于他。” 实际上,温月初进来这宴春苑不久,敖阙就收到了消息。 等他来时,温月初告辞了敖辛,正从她房里出来。 温月初抬眼看见敖阙站在院里,他那眼神她至今还很害怕。 温月初强自镇定,款款走出来,在敖阙面前福了福礼,温声道:“敖公子放心,我什么也没说,往后敖公子好自为之吧。” 敖辛听到说话声,歪着头朝外看。就看见敖阙走上台阶,踏进了她屋里来。 敖辛笑眯眯道:“二哥,你来啦。” 光看敖辛见他来了这高兴的反应便知,温月初是真的什么也没说,不过她也没那个胆子说。 不然敖辛若知道他的心思,还会这样对他笑脸相迎、满是依赖的样子吗? 敖阙看了一眼桌上温月初带来的汤,让扶渠撤了下去。他还没问上一句,敖辛就主动道:“刚刚温小姐来给我道歉了。” “嗯。” “我想着二哥与温公子关系那样好,况且这件事她也没多少错,便算了。”敖辛说着瞅了瞅敖阙的表情,“还有,温小姐定亲了。她让我转告你,往后她不会再纠缠你。” 敖阙还是没什么反应。 敖辛对温月初也没有太讨厌,可能主要是因为温月初是真心喜欢她二哥的。 现在又错过了一个,敖辛叹口气,道:“二哥,你有没有仔细想过,将来想娶一个什么样的人?” 敖阙仔细看着她,从眉眼往下落在了她的嘴唇上,反问:“你觉得我应该娶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敖辛一下被他给问住了,一时答不上来,索性就道:“反正二哥以后要是遇到自己不喜欢的,就及时跟人家说清楚,免得人家会错意。” 敖阙依旧看着她,“若要是遇到自己喜欢的呢?” 敖辛道:“当然不要错过啊,最好她也喜欢二哥,那就两全其美了。她若不喜欢,二哥可以努力让她喜欢。” 敖阙揉揉敖辛的头,似一笑而过,道:“三妹说得好。” 敖辛的腿伤一养便养了一个多月。 期间姚瑶儿来看过她几回,听说就是当初那个丰胸细腰的女子害得敖辛坠马的,同仇敌忾地把温月初碎碎骂了一顿。 姚瑶儿又听说温月初定亲了,便愤为喜。这不,她的机会不又来了么。 好几次姚瑶儿故意偶遇了敖阙,一口一个“敖表哥”叫得甚甜。 小女儿兜不住心事,尽管之前敖辛已经跟她说过,她不是敖阙喜欢的类型。但有一次姚瑶儿还是大胆地找到了敖阙的院里,只不过被外面的护卫毫不留情地堵在了门口。 姚瑶儿等了好久,才等到敖阙出现。敖阙没工夫搭理她,径直进了院落,姚瑶儿依旧被拦在门口。 她气不过,一时情急,就把自己的满腹心事全部说了出来。 敖辛记得,当天姚瑶儿是哭着跑回来的,一头扎进敖辛怀里,搂着她哭得十分伤心。 一听说她去了敖阙那里,不用猜敖辛就知道,定是被她二哥给打击了。 不过敖辛没想到敖阙还真把她的话听进去了,这回是明言拒绝了姚瑶儿。 哭完后姚瑶儿咬着手帕,还眼泪汪汪地道:“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敖辛:“……” 你这才遇到了几个男人啊,就这般心灰意冷地下了定论。 在琬儿进宫前一个月,宫里就派了两位嬷嬷到徽州来,暂且入住侯府,教琬儿学习宫中礼仪。 听说那两位嬷嬷长得结实,在教习上也十分严厉。 琬儿娇生惯养的,吃不得一点苦,刚学一点就喊累不学了,两位嬷嬷说何时学好何时才能进宫,至于耽误了吉日,她们可不管。 琬儿原以为这进宫前的一个月她可以在家为所欲为,却没想到过得如此艰辛。 而那两位嬷嬷得空时在府中走动,似想来拜访一下敖辛。 院外护卫把守,容不得她们踏进半步。对此敖阙是早有防备。 关于宫里来的人,敖辛一概不见。她觉得要等琬儿真的进宫那一刻,她的心里才能彻底踏实。 就在离琬儿进宫还有半个月的时候,敖辛的腿养得差不多了,经常在扶渠的陪伴下练习走路。 好在上次摔伤除了骨节脱臼、筋肉拉伤以外,没有造成严重的骨裂,不然也不会好得这么快。 她一个人走路时也是没问题的,只不过有时候腿有点使不上力,看起来一瘸一拐的。 这阵子徽州城里渐渐开始热闹了起来。 所有人都知道,威远侯府的堂小姐马上就要进宫了,因而各地王侯都派了人来徽州给威远侯道喜。 第056章 总算又扯上了安陵王 这堂小姐进宫,又不算是威远侯与魏帝之间真正联姻。区区堂小姐算什么,侯府里还养着一位正儿八经的嫡小姐呢。 大家只不过是借着这次事件到徽州来,道喜是假,真正想来见一见嫡小姐才是真。 若谁能虏获嫡小姐的芳心,还怕与侯府结不了姻亲吗? 因而这回诸侯派来的不再是地方使臣,皆是各诸侯名下的年轻世子。 世子们进徽州城那天,可谓是引起了不少轰动,几乎全城姑娘们都出来围观,讨论谁更风华正茂,谁又更俊逸绝伦。 扶渠打听了消息回来,正给敖辛唾沫横飞地讲八卦。 扶渠说,世子们进城的时候,是敖放和敖阙去迎接的。眼下都已经安排入住在侯府的别庄了。 扶渠还说,听去别庄侍奉的丫鬟们形容,那些世子个个青年才俊,尤其是那安陵王世子,君子端芳,容色天成。 敖辛坐靠在椅背上本是听得意兴阑珊。 可在扶渠说到这里时,敖辛突然从椅背坐直了身子,直直地看着扶渠:“你刚刚说什么?安陵王世子也来了?” 扶渠眨巴着眼,“来了呀,眼下就在别庄里呢。” 敖辛屏住气息,有些晃神。 安陵王世子…… 这一世,总算又扯上了安陵王。 前世安陵王在城门下背上气息奄奄的她时,那是大魏已经破了,按照时间推算,是十年后的事情。 她虽看不见他的脸,却听得清他的声音,是道青年的嗓音,约摸经历了无数战乱杀伐,像越磨越亮的刀枪,透着清冷而平静的锋利。 安陵王世子已经是风华正茂的成年男子,那现在的安陵王应该与她爹的年纪相差无几,肯定不是前世的那个人。 唯有一个可能,现在的安陵王世子便是十年后的安陵王,前世在城门下背起她的人。 这样想着,敖辛当即从座椅上弹坐起来,奈何一时腿使不上力,她又钝钝地坐了回去。 扶渠见她面色有异,道:“小姐怎么了呀?这个安陵王世子,有什么不对吗?” 敖辛缓了缓,“没什么不对。” 她只是……想见见他。 这样的念头一旦上脑,她就抹不去了。 于是这日,敖辛让扶渠引开宴春苑外的护卫,一瘸一拐地偷偷溜出院子,带着扶渠去了侯府别庄。 扶渠做贼心虚,路上劝道:“小姐,要不还是别去了吧,要是让二少爷知道了,肯定得生气呀,哪有偷偷摸摸去见别地儿来的世子的道理,这样太不矜持了啊!” 敖辛道:“别让我二哥知道了好了,我们去去就回,我只是想看看,你说的那位安陵王世子究竟如何的风华绝代。” 她不想去打扰他,毕竟这一世他们还没有相识。只远远看一眼就好。 扶渠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感觉悬着脑袋,脖子也凉飕飕的。 这别庄里清静,门口守着的护卫很少,都是生脸孔。敖辛没在哪里见过他们,想必他们应该也不识得自己。 果真一到门口,敖辛和扶渠就被护卫拦下了。 幸好别庄里有扶渠熟识的丫鬟,事先打过了招呼,才顺利地把主仆俩领了进去。 眼下几位世子各住一所院子,院里都有各自带来的扈从守着,基本上用不着侯府再另外派人保护。 敖辛走到安陵王世子的院子不远处,看见院门有守卫,就没再继续往前。从她这个角度,只能隐隐看见院中一角的光景,清幽别致。 她站在树荫下,心想着一会儿说不定安陵王世子会自己出来,如此她便能看清楚他是何模样了。 可敖辛守株待兔了许久,除了那些刚正不阿的侍卫,就是不见半个世子的人影儿。 院子外守着的侍卫一早就注意到了敖辛,只不过她没上前,侍卫也就按兵不动。 过去了许久,一名侍卫扈从还是转身进了院子里,朝房中的人禀道:“公子,外头来了一位姑娘,在十丈开外的树荫下站了半个时辰了。” 院子里响起阵阵风声。 房门半开半掩着,一人独坐窗前,面前的案几上摆着棋局,边上香炉淡茶袅袅,他手里拈着一枚白色棋子衬着下巴沉吟,随后将棋子放在了棋局内,方才开口道:“一位姑娘?” 棋局对面空空如也,却难有个对棋的人。 “对,身边带着个小丫鬟。” 他又执了一枚黑色棋子,思忖片刻放了下去。 这头,扶渠正忙不迭地给敖辛扇着风,劝道:“小姐,都半个时辰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敖辛眯着眼,亲眼看着一个侍卫进去了,不多久那侍卫又出来了。 她正准备放弃回去时,哪想守在外面的侍卫应该是有什么事要做,一应的全撤了。 而出来的那个侍卫手里端着一只茶盘,茶盘上摆着一副茶具,正正朝敖辛的这个方向走来。 侍卫到了眼前来,径直把茶盘递给扶渠,道:“公子吩咐,给姑娘解暑用。” 那侍卫走后,敖辛和扶渠面面相觑。 正好敖辛渴了,便让扶渠把茶水倒出来喝。 前世的安陵王不是什么阴险卑鄙的小人,而是大气将王之才,所以这一世敖辛对这位安陵王世子的印象也不差。 从他让侍卫送茶的这一举动来看,委实颇有君子之风。 眼下那院门口没人把守空空如也,对于敖辛来讲实在是机不可失。 她可不是一壶茶就那么好打发的。不管是怀揣着前世对安陵王的一丝感恩还是现在突然升起的一丝好奇,她都想走近去一瞧究竟。 诚然,她确实也这么做了。 敖辛站在院门口朝里观望了两眼,见院中无人,门扉半掩,她索性就抬脚走了进去。 结果刚在院中一站定,门扉里便有一道温润如风的声音传来:“是茶水不够么?” 敖辛心头一紧,临到头了才发现自己竟有些紧张,道:“不,我是来谢谢你的茶的。” “姑娘是想闭门道谢还是想当面道谢?”里面的人问。 那一道声音十分好听,敖辛不得不承认,任谁听了都会生出三分好感吧。 敖辛道:“若是能当面谢,自然最好。” 她原以为里面的人会给个面子从房间里出来,没想到她等来的回答却是:“姑娘请进。” PS:感谢小伙伴们的打赏哈,你们最关怀牵挂的问题来了。 第057章 是挺好看的 敖辛站在门外一时没有动静。 里面的人便道:“姑娘不敢进?” 这有何不敢的,她来都来了,只要她推开这扇门,就能看清里面的人是何模样。她还可以视情况决定到底是在门口看一眼还是抬脚走进去。 敖辛站在屋檐下,抬手就推开了门。 屋子里的光线比外面要柔和两分,看格局是间书房。 窗下坐着一人,白袍玉冠,形影流畅。他留给敖辛一道明暗有致的侧影轮廓,那衣角款款落在榻几上,处处透着矜贵。 敖辛知道,他是从金陵来的。 金陵是安陵王的封地,那是一个真正的繁华富饶之地。而他身份不一般,那矜贵中又有一番别出雅致。 一时间敖辛站在门口,有些愣愣的。 直到他抬起头来看她,问道:“姑娘会下棋吗?” 敖辛回答:“会一点。” 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敖辛终于看清楚了他的模样,委实十分俊美。 只能说金陵山水确实养人,才养出他这番公子如玉。他与徽州的男儿是大不一样的。 敖辛不由想起了自己的二哥敖阙。 徽州是个养兵养马之地,而非养人的。她二哥浑身都透着一股习武练兵之人的冷厉果决之气,两个地方的两种人,气质丝毫不沾边儿。 敖辛还是坐到了世子对面,看了一眼棋局,又看了一眼他。 敖辛一心想着,他就是前世那个背过自己的人,心里难免波澜微动。可敖辛面对他时,一时也想不出,十年之后他又是番什么光景。 兴许等再过几年,诸侯群雄逐鹿,大魏战火不绝,他便也没这闲情逸致再品茶下棋了。到时上了战场磨砺,将王之风方可显露出来。 敖辛终于知道了他的名字。 安陵王世子,苏连玦。 敖辛坐下时棋局已经进行了一半,她棋艺未经潜心钻研过,若不是前半段有苏连玦精心铺陈设局、使她可以直接从后半部分开始下,可能她出不了几招就会败下阵来。 天色渐晚的时候,敖辛才起身离开。 这回她得偿所愿了,走的时候嘴角带着笑,十分心满意足。 苏连玦送她出院子,看着她的背影略有些一瘸一拐的,若有所思。 等她走后,把守院子的侍卫才重新出现。扈从在苏连玦身边,问:“公子,那位姑娘是何人,可有可疑之处?” 苏连玦笑了一笑,微挑眉梢转身进去,道:“还能有何人。” 傍晚的时候,敖辛回到侯府,整个花园后庭都被绯红的霞光涂上一层,像少女的胭脂一样醉人。 她一边往宴春苑走,一边心情不错地欣赏这黄昏景致。 扶渠很庆幸她们没被发现,心里边也舒坦起来,兴致勃勃地问敖辛:“小姐,那安陵王世子真的长得很俊是不是?” 敖辛眯眼想了想,然后笑道:“是挺好看的。” 主仆俩回宴春苑时,院门口的护卫神情稍松。颜护卫也不多问,只道:“三小姐,二公子等你很久了。” 敖辛一愣,扶渠便跟着紧张起来。 毕竟敖阙是很不好糊弄的。 一进院子,便看见敖阙背对着,正丢给狼犬一根骨头。狼犬在他脚边伏头啃骨。 敖阙转过身看向敖辛,问:“去哪儿了,怎么不带上护卫?” 敖辛瞅着啃骨头的狼犬,没去看他,道:“我就随便走走。” 其实对敖阙撒谎,她心里还是挺愧疚的。但是她有她想去见安陵王世子的理由,敖阙并不知道。若是直接告诉他自己要去见世子,他肯定不会允许的。 敖阙看她片刻,只道:“往后不要乱走,去哪里都要带上护卫。” 敖辛重重点头:“我知道了二哥。” 她第一次不敢与他眼神对峙啊。因为一看敖阙的眼睛,她一定就会露出端倪的。 好在这件事敖阙没再多问,原以为就这么过去了。 可两天后,扶渠收到一张帖子,她不敢自己处理了,又不想给敖辛,不知道该怎么办,一直苦着一张纠结的脸。 敖辛便问:“遇到烦心事了?” 扶渠皱着脸:“没有啊。” “那你这么皱巴巴的做什么?” 扶渠继续皱着脸:“奴婢有吗?没有啊!” 后来扶渠收拾屋子的时候,那帖子不小心从她怀里掉了出来。她刚要弯身去捡,就被敖辛先一步给捡了起来。 敖辛翻开帖子看了一遍,道:“扶渠,世子有约,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这帖子是苏连玦托别庄里的丫鬟送到扶渠手上的。他想约敖辛明日在徽州城里转转。 苏连玦知道她的身份并不奇怪。他住的地方是侯府的别庄,必然只有侯府的人才能进去。 还有敖辛腿伤没彻底痊愈,走路有些不便,不是什么秘密。之前敖阙谢绝诸位世子登门时,也是以敖辛骑马摔伤多有不便为由。 因而苏连玦一看便知。 扶渠苦恼道:“小姐上回偷偷出去就险些被二少爷给发现,况且那世子不是普通人,小姐私下去见他,难免……不合适。小姐还是回绝他好了。” 这一世敖辛不做什么养在闺阁之中的大家闺秀,她清楚天下局势最终走向会如何,侯府最终要和谁做同盟,还待选择。 因而那些欲语还休、与人私会啊什么的,敖辛根本不当一回事。既然苏连玦主动约她,就当是为了保持威远侯与安陵王的友好关系,她也应该去。 只不过这一次颜护卫没有那么好甩开的了,听闻敖辛要出门,他便去备马车,带着护卫亲自护送她去。 等上了街进了闹市,敖辛借着要去买松子糖,一头扎进人群里就不见了。颜护卫带着随从沿街焦急地找了许久。 苏连玦在湖边的画舫里等她。 敖辛去时,也不顾自己的腿,跑得气喘吁吁。 苏连玦的扈从见她来了,连忙请她上画舫。 一进去,苏连玦便倒了一杯茶给她,道:“三小姐不必如此着急的。” 敖辛一口囫囵饮下,舒口气道:“不着急不行,出来一趟不容易。” 苏连玦意会,只笑笑不语。 敖辛又道:“世子初来乍到,对这徽州城还不熟悉,可要我带你游玩一圈?” 第058章 二哥,好巧 苏连玦抬手捞了捞帘子,顺着画舫的窗子往外看了看这一片湖光水色,道:“这湖倒是宽阔绮丽,不如先游一游这湖。临近中午时,再让三小姐带苏某去徽州富有特色的酒楼品一品美酒佳肴。” 反正敖辛一次也没游过这湖,便应下:“这样也好。” 随后画舫便缓缓飘离了岸边,朝湖中央漾去。 夏日里天亮得早,眼下天色还早,不算很热,连天都是艳丽的云霞。因而来这湖上游画舫、徜湖风的不止苏连玦这一艘画舫。 湖里点缀着一爿莲叶,这个时节莲花陆陆续续开得还好,钻出圆圆碧叶中间的有些莲花谢过之后,露出的莲蓬也嫩生生的。 有采莲女载着小船飘飘荡荡地驶进莲花荡里,摇摇晃晃地够着身子采莲。 敖辛却无暇欣赏那湖景,就前几天私自进苏连玦院子的事与他道歉。 苏连玦道:“那原本就是三小姐家的地方,想何时去就何时去,多了个与我对棋的人也未尝不好。” 苏连玦微微笑了笑,又道:“虽然棋艺不怎么样。” 随后苏连玦也与敖辛说了些金陵的事。敖辛一次也没去过金陵,在这之前有关金陵的所有的繁华景象她都只能靠脑海里想象。 可正当敖辛听得认真时,画舫也已经飘到了湖深处,忽然船身重重地晃了一下。 敖辛猝不及防往一边歪倒,苏连玦及时扶了她一把,问:“你没事吧?” 敖辛摇了摇头。 苏连玦才向船舫外出声道:“怎么回事?” 船舫外面的扈从负责撑船,这时撩起船舫的竹帘,应答道:“公子,有一艘船和咱们的撞上了。” 敖辛抬眼便朝竹帘外看去,见果真有一艘船对对直直地撞过来,两只画舫的船头都紧贴了在一起。 可当她看见对面那艘画舫上撑船的人时,眼皮一抽。 颜护卫?! 那船舫里的人…… 敖辛心里顿时腾起一阵心虚。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只见对面船舫的竹帘被一只有力的手轻巧一抬,便从里面弯身走出一个青年,一身墨绿色的长衣,负着双手,挺拔修长。那略瘦削的轮廓有几分凌厉,平寂的眼神一下子便投来,落在敖辛的身上。 不是她二哥还能有谁。 敖阙抬步,尽管两只画舫在水面上晃动,但他步履却十分平稳,从对面画舫走上了这只画舫。 苏连玦朝他揖道:“敖兄,幸会。” 敖辛也讪讪道:“二哥,好巧。你也来游湖啊?” 敖阙看着她,道:“趁着买个松子糖的工夫人就不见了,我专程寻到了这里,你说说,哪里巧?” 敖辛:“……”这二哥戳她脸皮的时候,还真是一点都不留情。 敖阙又对淡然自若的苏连玦道:“不好意思,让苏兄见笑了,舍妹顽劣,上错了船,我这便带她走,不扰苏兄游湖的雅兴。” 敖阙再看向敖辛的眼神里带着严厉和不容拒绝,等着她自己走出来。 敖辛缓缓起身出去,苏连玦适时道:“三小姐慢走,改日再请三小姐带我在城中转转吧。” 不等敖辛开口,敖阙便道:“舍妹平日里出门少,恐怕她自己对徽州城都不怎么熟悉,既然苏兄想转转,”他头也不回地唤道,“颜护卫。” 对面船上的颜护卫应道:“属下在。” 敖阙牵着敖辛转身就走,令道:“你上世子那边去,带着世子游一游徽州。” 苏连玦脸上的笑意淡了淡,接着就看见颜护卫果真一丝不苟地上这条画舫来。 敖辛到了那边船上,站在船头,只见敖阙随手拿起木浆看似轻巧地往两只画舫紧贴的船头一拨,顿时两只船便随波错开。 敖辛眼睁睁地看着颜护卫荡着画舫载着苏连玦往另一个方向去了,而这只画舫还在水波里晃漾。 敖辛身子不稳,随着左右晃动,旁边的敖阙依旧笔挺如松。 她实在不行,弱弱地伸手过去,抓住了敖阙的衣角。 敖阙把木浆丢在了船头,直接拎着敖辛就进了船舫。 “敖辛,你胆子越发大了,是仗着我平日纵你宠你吗?” 敖辛知道这次可能真惹她二哥生气了,闷头不吭声。 “我原以为你只是好奇,所以偷偷摸摸去别庄看一眼便罢了。不想你却是一回生二回熟,现在直接不顾自身安全,私自出来与人见面游湖。” 敖辛冷不防抬头望着敖阙,嗓子有些发干:“上次我去别庄的事……二哥一早就知道?” 敖阙对上她的眼神:“我没拆穿你是给你自由,但不是给你任性妄为的。看样子你对他的印象不坏,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就还会有第三次第四次,是不是等到安陵王世子回金陵的时候,你就要跟他一起回去了?” 敖辛摇头道:“不是的,我没有这么想过。” “你没有这么想过,那为何私自去看他,为何私自出来与他见面,又为何会出现在这湖上画舫里?” 敖辛隐去了前世的那部分缘由,回答道:“起初确实只是因为好奇,后来发现他人挺好的,所以就带他游一游……” 敖阙道:“你才见过他一面,你在他那里喝两杯茶,下一盘棋,你便觉得他挺好的是吗?” 敖辛诧异和惊疑道:“二哥,你在监视我?” 敖阙道:“他能请你进他的院子,请你喝茶,请你游湖,你会不知道是为什么?他是安陵王世子,不是你随便能够接近的什么人。” 敖辛手捧着额头,心里有些发凉,抬眼定定地看着敖阙:“所以你就这么不放心我,要监视我?我知道他是安陵王世子,我也知道我是侯府嫡女,我更清楚地知道我自己在干什么。” 敖阙低着眼帘,片刻幽幽道:“那好,你告诉我,你在干什么。” 敖辛偏执道:“不就是因为我是侯府嫡女么,这些世子当中我不能轻易与谁走得过近,我不能轻易看谁觉得顺眼,我甚至不能轻易觉得谁是个不错的人。可我偏偏就知道,安陵王世子就是一个不错的人。” 第059章 你这是看上他了吗? “爹不想用我的婚姻用来做联盟的筹码,我也不想用我的婚姻去影响爹的决定。可是将来诸侯群起,取得联盟是必然趋势,被孤立的必定是最先被消灭的!爹若是不与诸侯联盟,也不归顺于大魏,那大魏和各路诸侯都会想把爹除之而后快。” 敖辛眼神清冽,眼眶因为激动而微微发红,“就算我与安陵王世子交好又怎么,爹与安陵王结盟不是最好不过的吗?难道二哥会否认,如今的各路诸侯当中唯有安陵王最势大最可靠吗!” 敖阙抬眼看着敖辛,眼底里锋芒尽敛,“你就那么肯定,安陵王是最可靠的?” 敖辛笃定道:“安陵王不仅可靠,将来还会是诸侯之霸、群雄之首!” “所以,敖辛,”敖阙手里握着茶杯,手指一收就碎成了瓷片,顿时茶水溅了他满手。他神色晦暗不明,“你这是看上他了吗?” 敖辛一口气说了那么多,还没有缓得过来,她胸口起伏着,微张着嘴喘气。随着敖阙的动作她颤了颤,眼眶里莫名蒙上一层水雾。 敖辛大声对他道:“对,我就是看上他了,行了吧!” 说完,她就背过身去,孤零零地趴在窗上,脸朝着外面。眼里的泪冷不丁地落下,不知怎么的,她不想叫敖阙看见。 这是她第一次和敖阙起争执。 后来,船舫里便是很久的沉默。 敖辛趴在窗上没回头,敖阙仿若也凭空消失了一样,她感受不到他的存在,耳边只有湖上掠起的风声和水波声。 不知不觉间,画舫就漂到了湖心里的那片莲叶边上。 采莲女采了许多莲蓬满载而归。 回头看见旁边有只画舫,画舫上趴着一个十分精致美丽的小姑娘,采莲女见她脸上挂着两行泪怔怔地看着水面,便好心道:“姑娘怎么了?” 这不问还好,一有人问,敖辛眼泪就怎么都止不住,她哽着声道:“我没事。” 采莲女递了一朵嫩生生的莲蓬给她,道:“姑娘别哭了,这个送给你。” 敖阙听到那一声细碎的哽咽,微微顿了顿。 敖辛伸手接过,闷声道:“谢谢。” 等到采莲女游着小船走远了后,敖辛还固执地趴在窗口。 敖阙忽然道:“不是我要监视你,是你偶然闯进了我的眼线里。” “你不曾了解过安陵王世子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若是第二个魏帝,你独自冒险前去,该怎么应付? “他明知道你是侯府的三小姐,并没有往侯府递帖子正式登门请见,却私下约你在湖边画舫见面,你当真觉得他靠得住吗?” 敖阙还道:“还有,上街的时候专往人多的地方跑,眨眼就不见了,你不知道你的腿还没全好,还跑那么快,是嫌自己腿伤不够严重?” 最终还是他先妥协。 他的每一句话都很严厉,又透着关怀。 不管他怎么严厉,怎么责备,他都总是关心着她的。 敖辛先前气糊涂了,又被敖阙捏碎茶杯的举动吓到了。说来好笑,他杀人的时候她都没被吓到过,眼下居然被吓到了。 敖阙还道:“敖辛,转过身说话。” “你那么凶干什么。”敖辛忙不迭地擦眼泪,打算擦干以后再转回身去。 不想她刚抬起手,就被敖阙突然从后面捉住了去,接着一把将她扯回身。 敖阙看见她脸上挂着泪的样子,沉郁的眉目皱得更厉害了一些。 敖阙一边给她擦眼泪,一边道:“我这就算凶你了?我真正凶起来的时候你不是见过吗?” 停顿了一下,他嗓音很低沉,带着磁性,又道:“敖辛,不管你是不是看上他了,我都绝不允许拿你的终身大事去交换什么。” 敖辛才收住的眼泪,倏而鼻子一酸,又蹦了出来。 她从来都没怀疑过他对自己的好。她才不想和他吵架,更不想和他一直僵持下去。 不等敖阙去擦,敖辛闷头就往敖阙怀里钻,伸手紧紧抱住他。 敖阙身体稍稍凝滞,手放在她弱小的肩膀上,似乎已经不满足于仅仅扶着她的肩膀。他渐渐收紧手臂,绕过她的身子,终是将她完完整整地纳入怀中。 “二哥,对不起。”敖辛道。 好一阵,敖辛才整理好自己的情绪。 结果一不留神发现,采莲女送给她的那只莲蓬被敖阙拿在手里,三下五除二地给掏空了…… 他把青瓷碟子移到敖辛手边,碟子里躺着一只只又白生生又脆嫩嫩的新鲜莲子。他就像当初给她剥花生一样,手指修长又有力,剥莲子时毫不费力气的。 敖辛默默地拈了一颗放进嘴里,滋味清清甜甜。 “好吃吗?”敖阙道,“好吃一会儿可以再去采一些,拿回家吃。” 临近中午的时候,敖辛捧着一簇莲蓬,才和敖阙一起归了家。 只不过当敖辛以为敖阙好说话时,他又变得很不近人情。 扶渠瞒而不报、明知是错非但不劝阻还帮助行事,需得受罚。 敖阙罚扶渠在院子里烈日下跪到太阳下山为止。 敖辛急道:“是我执意妄为的,二哥,这不关扶渠的事。” 敖阙习惯性地理了理手上的护腕,看她一眼:“照家规她理应是要被打出府去的,还是说你希望我直接打她出府?” 话音儿一落,扶渠麻溜地给跪了,拉拉敖辛的裙角,道:“小姐还是不要为奴婢求情了,只要小姐安然无恙地回来,奴婢是心甘情愿领罚的。” 要是再为她求情,照二少爷那脾气,只怕罚得更严重。扶渠心里这么想,嘴上却不敢说。 比起被打出府,在院子里跪到日落简直算是轻的了。 敖辛也了解敖阙,遂闭了口,半个字不敢再提。 敖阙走时,让颜护卫在院子里守着,就是扶渠跪晕过去,也不许她起来。 这下午烈日炎炎,跪在日头下是极其难熬的。不一会儿扶渠就晒得满脸通红、汗流浃背。 敖辛真有点后悔,不该把扶渠拉扯进这件事的。敖阙不罚她,对罚扶渠却丝毫不会手软。 为了避免扶渠中暑倒下,敖辛不停地给她灌水。房里的茶水都喝光了,敖辛就让颜护卫去取水来。 颜护卫为难道:“主子让我看着她。” 敖辛没好气道:“人倒了谁来伺候我,你来吗?” 颜护卫挠挠后脑勺,转头出去取水了。 敖辛见他一走,赶紧扶扶渠起来,到树荫底下坐一下。 奈何扶渠跪地太久,双腿半晌都找不回知觉。等她才刚抖着腿挪着身终于顺利地站起来时,颜护卫已经风风火火地把水取回来了…… 扶渠快哭了,又颤颤巍巍地跪了下去:“我的亲娘喂……你怎么回来得这么快啊……” PS:感谢小伙伴们的热情留言和打赏。 第060章 探到的消息 太阳落山时,扶渠浑身湿透,人也像晒焉的菜秧子,绯红的皮肤烫得吓人。 她已经无法自己站起来了,颜护卫帮忙把她抱进屋里,敖辛用清凉的湿毛巾给她降温,许久她才慢慢找回了意识。 扶渠几乎被晒脱了层皮,火辣辣的疼。 后养了几天,整个人黑了一大圈。 转眼间,世子们已在别庄住了些日,若是威远侯府一直把他们晾着也不好。遂威远侯做东,邀请世子们到侯府来做客。 宴会安排在晚上。 华灯初上,前堂正厅上颇有几分热闹。 敖辛和姚如玉一个是嫡女,一个是侯夫人,当然也会去参加。只不过前面摆着一扇屏风,姚如玉携着敖辛在屏风后面落座。 前面自当有威远侯和敖阙、敖放招待。 诸位世子知道嫡女就坐在屏风后,可惜看不清容貌,却要积极地与嫡女搭上几句话。 敖辛也大方地一一应答。 世子们当中,就属坐在最前面的安陵王世子苏连玦最惹人注目。他白衣胜雪,举止端雅,言辞也十分得当。 不光是敖辛,在场的所有明白人都应该清楚,来的这些世子都代表各自所属诸侯,均是有意与威远侯结亲的。可让敖辛猝不及防的时,有一两位世子一看就不及弱冠之年。 其中有一个,看起来比敖辛还小的样子。这真的不是来过家家的么? 厅上热热闹闹,等美酒好菜一上来,晚宴便开始了。 而后院之中,看似一片安宁。一道黑影以夜色为掩,偷偷地潜了进去。 待到一处院子门前,见无守卫看守,他动作飞快地翻进了院子里,第一时间摸向漆黑的书房。确认没人发现以后,才取出怀中的夜明珠,就着微弱的光在书房里小心翼翼地翻找。 宴会正进行到一半时,一名护卫从外面进来,是敖阙身边的亲信。他匆匆行至敖阙身边,与他低语了几句。 敖阙神色未变,不紧不慢地离开了正厅。 厅上还有威远侯和敖放在,因而就算他临时有事、中途离席也无碍。 敖阙回到自己的院子时,书房里亮着灯火,院中站着几个他手底下的亲信。他抬脚踏入自己的书房时,面上神色也依旧是稀疏平常的。 书房内的陈设,一看便是被人动过。他平日里放东西极为规整,稍有异常便一眼能看出来。 书房里也守着两个亲信,跪在地上的还有一个人,一身黑色夜行衣,正被绑得结结实实,脸上有沁血的瘀伤,嘴里被布团塞得死死的。 见敖阙进来,他也不吭声,只恨恨地把敖阙瞪着。 这次是他大意了,好不容易潜进侯府里来,看见院子里没人守着,以为是前厅待客正忙所以无暇顾及这里,他看机会难得,没多想就潜了进来。 可等他探到了想要的东西正准备潜走时,一打开书房的门,才发现自己中了圈套。院子里的护卫已经把他的去路都堵死。 堂堂兵家侯府,又是书房重地,敖阙从来不缺人守着。只要他不想,就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眼下敖阙看都没看他一眼,他走到自己书桌前,拿起桌上的木盒打开,随手拨动清点了一下,里面的东西都还在。 油黄的灯光淬了敖阙一身,只不过他身着墨色的衣裳,那光线在他身上照不明暖。 敖阙道:“你便是想带走这些东西回去交给你家公子?” 他口中的布团被抽出,总算得以清楚说话。他粗哑道:“公子收到的消息果然不假,你居然私底下与赵王、梁王等缔结了盟约!” 那盒子里装的不是别的,正是双方结盟的盟书。 “你探到的就只有这个?”敖阙将盒子抽出,里面还有一道底层,他说,“我还以为你还能探到一点更有用的东西,比如这个。” 敖阙回身将底盒拿给他看。只见里面躺着一枚通透的白色玉佩,上面图腾奇特,巧夺天工。 玉佩上面的穗子已经十分古旧了,像是陈年之物,但玉身依旧流淌着温润的光泽。 一块玉佩本来没什么好看的,可是当他一见这玉佩却震惊得双目圆睁,再看向敖阙时是一脸的不可置信:“你、原来你竟是……” 话没说完,他就被敖阙一手扭断了脖子,咽了气。 敖辛以为敖阙一离席就不会再回来了的,没想到接近尾声时他又回来了,且从容地派人一一把诸位世子送回到别庄去。 姚如玉便携着敖辛回了后院,在宴春苑里坐了一会儿,开口问道:“丫头,今日出席的世子们当中,可有你觉得优秀的?” 敖辛对其他的世子都不熟悉,也没有小女儿家的形态,耿直地回答道:“那安陵王世子气度不凡、从容清雅,看起来是不错的。” 姚如玉道:“听说他刚进徽州那一天,全城的姑娘都为他神魂颠倒,如此说来在形貌上委实不错。”她又问,“你喜欢那样的?” 敖辛快十六了,威远侯再怎么不舍,也是该考虑她的婚事了。虽不着急定下来,可也好有个备选,或者提前探听一下她喜欢哪种类型的也好。 敖辛想了想,道:“还算印象不错吧。” 她现在几乎已经把苏连玦看做是将来的结盟伙伴了。对他当然有好感。 可在姚如玉看来,那安陵王世子虽是风华无双,却不如那几个积极向敖辛搭讪的世子来得可爱,起码能看出他们心中在想什么。 这时敖阙过来了一趟,看见姚如玉在敖辛房里,抬手揖礼道:“母亲。” 姚如玉微微点了下头。 敖辛道:“二哥,你怎么这么晚过来了?” 敖阙回头看了一眼树下来回走动的狼犬,道:“来问你借一下这狗。” 敖辛问:“你要它干什么?” “丢了点东西,需得让它帮忙找找。” 敖辛走出屋门口,亲手给狼犬解了拴着它的绳子,交到敖阙的手上。敖阙要牵着走时,她还有点不舍,道:“二哥,你用完记得给我送回来啊。” 敖阙道:“嗯,你早点休息。” 第061章 她才十六岁 敖阙走后,见时候不早,随后姚如玉也起身离开了。 可姚如玉离开宴春苑没走多远,心里头想着什么事,便折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宝香见状忙在后跟着,道:“夫人,咱们院子是往那边走啊,这边好像是二公子的院子。” 姚如玉道:“我知道。方才三丫头在,我不好直接与他说,反正也不远,就借道过去说两句。” 敖阙的院子外静悄悄的,门口连一盏灯的没有,只隐隐从院子里面透出一丝微弱的光。 等到走近了,突然从暗处闪出两道人影挡住了去路。 姚如玉和宝香防不胜防,吓了一跳。 姚如玉在院子门口稍等,护卫先行进去通报一声,才出来请她进去。 平日里,除了每日请安,姚如玉与敖阙几乎没有什么交集。虽说名义上是自己的儿子,但敖阙已经长大了,姚如玉根本无法干涉什么。 而且敖阙也不是那么好干涉的。 所以这还是姚如玉第一次到敖阙这里来。 绕过院前的假山,姚如玉带着宝香从树下行过,还没见到敖阙其人,就听见角落里传来令人胆战心惊的低低咆哮声。 那声音并不难辨认。 姚如玉循着声音看去,见墙角处有东西在晃动,像是一条狗的形状。 她顿时明白,正是之前敖阙才去宴春苑找敖辛借回来的狼犬。 他不是说丢了东西让那狼犬帮忙找么,可眼下哪里是在找什么东西,听狼犬低哮中带着囫囵感,分明是在吞食什么东西。 地上放着它的“食物”,只呈现出个隐隐约约的轮廓。狼犬吃得穷凶极恶,大约是感受到姚如玉正在看它的“食物”,它猛地抬起头来,露出十足的狼野之性,冲姚如玉呲嘴,露出尖森的獠牙。 它嘴巴上还滴滴答答往下掉着黏稠的液体。 姚如玉心里一凛,再怎么镇定,也还是吃了一惊。就算她看不见那液体的鲜艳颜色,她也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 宝香被吓到了,战战兢兢地问:“夫人,它、它在干什么……” 姚如玉适应了院子里昏暗的光线以后,再凛着心神仔细朝那地上的“食物”看去时,眉心止不住地跳。 那分明是……分明是…… 血肉都被狼犬给吞噬得乱七八糟的,露出几截肋骨,在幽暗的灯火下显得极其阴森…… “母亲深夜过来,有什么事吗?” 忽然屋檐下传来这么一句平淡的话,姚如玉转眼一看,都不知敖阙是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的,无声无息仿若鬼魅一般。 他一句话把姚如玉和宝香的视线从墙角那边拉了回来。 宝香以前有听姚如玉说过,府里的二公子不简单,当时她只当玩笑话听听,而今却真真是让她心惊肉跳。 姚如玉极力冷静下来,语气如常道:“我过来是想与你说一说三丫头的事。她好像对那安陵王世子比较满意,但人心隔肚皮,便想让你这做二哥的帮忙探一探他的底。” 敖阙道:“她满意也没有用。” 姚如玉便知道了他的态度,又道:“丫头过了今年就十六了,侯爷事军务繁忙顾不上,我想着不管是王侯世子还是徽州的世家公子,你帮忙留意物色一下也好。姑娘家的婚事再耽搁下去,总还是不利的。” 半晌,敖阙才不明意味地若有所思地道了一句:“她才十六岁。” 听那口吻,让姚如玉眉头又是没来由地一跳。 姚如玉想说什么,敖阙便又道:“不着急,我会慢慢挑。府里多养她几年也养得起。” 话到这个份上,姚如玉也不好多说什么了,随即带着宝香便要离去。 敖阙站在屋檐下未动,道:“恭送母亲。” 姚如玉走了几步停下,又转身回来,再看了一眼墙边吞食的狼犬,问:“你还打算把这狗牵回去给三丫头吗?” 敖阙道:“她惦记着,自是要还给她的。” 姚如玉回身走了,道:“那你记得把它洗干净。” 等回了自个的院子,宝香才看见姚如玉脸色不太好。当然宝香也吓得够呛。 伺候姚如玉洗漱的时候,宝香颤颤巍巍地道:“夫人,那狗吃的是、是……” 姚如玉凛冽看她一眼,道:“你想说什么?” 宝香一慑,顿时一个字都不敢出口了。祸从口出的道理她还是懂,她可不想落得一样的下场。 可话音儿一落,姚如玉约摸是想起方才那阴冷的院子里模模糊糊的血腥一幕,陡然一股恶心感袭上心头,她猛地就干呕了起来。 宝香连忙给她顺背,担忧道:“夫人怎么了?” 姚如玉缓了口气,有些乏力道:“无事,只突然有些恶心罢了。” 姚如玉心思细腻,宝香也是个机灵的丫头,此话一出主仆俩顿时都愣了愣。 宝香眉梢漾着喜色,眼里冒光道:“夫人,该不会是……” 细细一算来,这个月的月事是比上个月晚了几天。 姚如玉这会儿心头才一阵狂跳起来。 宝香狂喜道:“明日奴婢便去请大夫上门来看一看。” 姚如玉平了平心气,道:“先不着急,等把四姑娘送走了再看吧。最近家里事多,大家都忙。” 她可不想在这当口喧宾夺主了去。 宝香只得应下。 当晚威远侯回房后,搂着姚如玉一同躺下。 他极是喜欢用自己的臂膀给怀中的女人做枕头,让她睡在自己的怀里。只不过有时夜里不得消停,睡着睡着就压到了她身上去。 威远侯人至中年再娶一娇妻,在人前虽然板板正正,但私底下对姚如玉还是非常疼爱的。 只不过今夜威远侯想疼她,却被她推拒了。 姚如玉依偎在他怀,似笑非笑道:“侯爷早睡。我这些日身子不舒服。” 威远侯有些担心:“哪里不舒服?找大夫看过了没有?” 姚如玉抿唇笑道:“还没。” 威远侯便不再折腾她,在她脸上亲了一下,道:“那明天记得找大夫看看。” 第二日姚如玉也没找大夫,宝香也照她说的,先不着急确认,等侯府里闲下来了,确诊以后才可好生调养。 对外不说,但姚如玉院中的丫鬟却都知道了,里里外外都洋溢着喜悦的氛围,对姚如玉的膳食起居则更加格外妥善周到。 第062章 我便去向侯爷提亲可好? 黑衣人潜入事件过去了几天,侯府里毫无动静。暗中窥伺的人难免心生疑窦。 若是那黑衣人落在了敖阙手上,肯定会有尸体被丢出来,总不能埋在自家的后院里吧。可是别说尸体了,就是连一根骨头都没有再见到。 温府送来了喜帖,温月初定好了亲,这个月就要嫁人了。 敖辛不得不感慨,这说要嫁就要嫁了,可真快。 待翻开喜帖一看,敖辛愣了愣,问敖阙:“温小姐出嫁的日子跟琬儿进宫是同一天,那怎么办呢?” 看样子那一天还真的是个良辰吉日。 到时候侯府里肯定很忙,不一定有时间过去喝温月初的喜酒。 敖阙道:“到时候再看。” 而别庄又送了一封信来给敖辛,不用怀疑,是苏连玦写给敖辛的。 信辗转到了敖阙手上,是敖阙亲自交到敖辛手上,这倒让敖辛感到诧异。 莫不是二哥在试探她是不是还有那个勇气和胆量再偷偷出去和苏连玦见面?那她要不要当着他的面儿把这信拆开来看看呢? 正迟疑时,敖阙道:“你不打开看看吗?” 敖辛看了看他,道:“那二哥会生气吗?” “我那么容易生气?” 敖辛无语。明明上次他就那么生气。眼下听他这语气,分明也是有点气的…… 见敖辛迟迟不拆信,敖阙便严厉道:“打开看看。” 她严重怀疑,敖阙怂恿她打开,是因为他自己想看看里面写的什么内容。 最后敖辛还是把信拆开了,看了一遍。果真敖阙问:“写的什么?” 敖辛好气又好笑:“他说想请我吃饭,上次的事情他感到很抱歉。” 虽然敖辛觉得没什么,可抬头看见敖阙的神色,感觉他又要凶了,又道:“我不去不去,这总可以了吧。” 敖阙却道:“为什么不去,你想去便去。” “啊?” “晚点我亲自送你过去。” 敖辛以为他开玩笑的,没想到傍晚快到了时辰,敖阙居然真的送敖辛出门。 并且还亲自送到了约定的酒楼门前,在小厮的招待下,直接上了二楼。 敖辛眼皮狂抽,钝钝拉着敖阙的手道:“二哥,你不是要和我一起进去吧?” 敖阙低下头看她:“我是你二哥,有什么不可以吗?” “……”难怪这次他同意自己来赴约。敖辛道,“可世子好像没说要请你。” 敖阙道:“当初我带你去见我的朋友时,他们也没请你。如今让你带我去见你的朋友,觉得给你丢人了?” 敖辛头大道:“二哥,我不是那个意思……” 说话间,敖阙已经带着她到了苏连玦的雅间门前。他定的房间很容易找,门前守着两个扈从。 只不过前两回跟在苏连玦身边鞍前马后的那个得力扈从却不见人影。眼下把守在门前的是两个陌生的扈从。 见得敖辛来,他们打开门请敖辛进去。可敖阙要进去时,两个扈从却横手拦住了。 “公子只邀请了三小姐一人。” 敖阙随手落在横着的手臂上,两名扈从颜色变了变,他手上看似没怎么使力,可力道却极大。 两名扈从竟无力再阻拦他。眼见他要踏入房门,扈从当即又侧身去挡他。 这时苏连玦的声音从里面传来:“敖兄也同三小姐一起来了么,无妨,都进来坐吧。” 苏连玦神色如常,丝毫没有因为敖阙的到来而不悦的样子,请两人坐下,闲聊了一阵子。 偶尔敖辛会接触到苏连玦的目光,是温和清浅的,对她微微一笑。仿若整个雅间里都亮了几分。 苏连玦斟了酒,道:“上次多有冒昧,可能造成敖兄不快,我先干为敬,三小姐和敖兄请自便。” 敖阙一手拿起酒杯,一手慢条斯理地倒了杯茶,换掉了敖辛面前的酒,自己则一饮而尽。 今晚敖阙若是不来,敖辛不小心沾了酒,一杯她就会倒的。 后来吃饭过程中,房里的酒又换了一壶,两壶,三壶……敖阙酒量好得有点不像话,敖辛不由有点担心,苏连玦会不会被他给灌醉啊…… 敖辛暗自扯了扯敖阙的衣角,他低下头来看她,她便小声道:“二哥,你少喝点。” 敖阙道:“我与世子相谈甚欢,喝点酒无妨。” 对面的苏连玦已经醉红了额角,只扬唇笑笑不语。 直至后来,苏连玦一头倒在了桌上。 敖辛很无奈,二哥还真把人给灌醉了。 敖辛询问了一句:“世子,你没事吧?” 苏连玦没有应她。 这顿饭也就到此为止了。 正当敖阙拉着她起身要离开,勘勘往苏连玦身边走过时,冷不防敖辛手腕儿上一紧。 她回过头去,恰好见苏连玦睁开了眼,如墨的眸子里渲染着绯色的醉意,别有一番迷人的况味。 苏连玦对她笑,他笑起来极为英俊好看,嗓音带着薄薄沙哑,忽然道:“三小姐,我心属你。” 敖辛根本没想到他会突然这么说,整个人僵僵的,不知该作何反应。 苏连玦又道:“你若也有意,我便去向侯爷提亲可好?” 他握着她的手腕儿握得很紧,敖辛忘了要抽出。后敖阙直接捏住苏连玦的手,那力道迫使他不得不松开手指,敖辛才得以解脱。 敖辛脑袋里有些空白。 不管是出自真心也好,还是处于结盟的目的也好,敖辛听到苏连玦对她表露心意时,以为自己多少会有些高兴。 但实际上,茫然无措更多一些。 这是前世在自己最虚弱的时候背过自己的人啊,她心里明明一直期望着今生可以再与他相遇。 现在她终于如愿了,和他相识不足半月,就听到他说想娶自己。 敖辛也一直以为自己可能是喜欢他的。 可亲耳听到这些话时,才发现好像并没有多少芳心乱动的感觉。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呢?他长得不够好看吗?他不够温润有礼吗?还是他不够优雅迷人吗? 敖辛总感觉,这一世他的身上少了点什么。 后来一想,大抵就是少了让她心生安定的东西,反而让她看到了更多的不确定。 敖辛安慰自己,可能是因为时机还不对的关系。经过十年的磨砺,兴许十年以后的他就有了那种安定而让人笃信的气息和魄力。 最终敖辛只道:“世子,你喝多了。” PS:感谢小伙伴们塞的汤圆和饭团~ 第063章 隐晦的占有欲 敖辛随敖阙一起离开后,雅间里空荡荡的,只剩下烛火在轻轻跳跃。 门外的两名扈从进来,轻轻晃了晃苏连玦,道:“公子,他们已经走了。” 苏连玦这才睁开眼起身,慵懒地靠在座椅上。脸上的醉红是不假,但方才那迷离的眼神已然清醒了一大半。 回去的路上,夜市正热闹。 敖阙买了一包松子糖,放到敖辛怀里,敖辛板着的一张小脸才渐渐有了柔色。 敖阙揉揉她的头,道:“不生气,往后还有比他更好的,他不是你的良人。他若对你是真心的,不会如此拙劣地想与你私定终身,而是聘请媒妁光明正大地上侯府;你同意还是不同意,也不是该他来问的,而是由你父兄来问的。”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算得上是体面的一门婚姻。而私下询问女子终身大事、等女子点头的,是一种视女子名节于无物的轻浮、不负责任的行为。 敖辛心里清楚,就算她是真的很喜欢苏连玦,她也不会在那时点头答应他。 大概苏连玦之所以会那么做,是想寻求捷径。只要她点头了,不怕威远侯不同意,如此事半功倍。 他在这么做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他对敖辛轻视的态度。 那淡淡的失望都笼罩在了敖辛的眉间。 她剥了一只松子糖放进嘴里,那股香甜才使她稍稍开心了些,嘴上道:“二哥以为我是在为这个生气吗?世子是被二哥灌醉了,可二哥也喝了不少酒,这分明是歼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 敖阙低头看她一眼,道:“这点酒没事的。” 敖辛一手抱着松子糖,一手拉着敖阙往回家的路上走,道:“先前跟温朗那群人喝酒时,都不见你有喝今天这样多的。指不定明天早上起来要头疼的。回去要煮醒酒汤喝了才行。” 以前敖阙也不是没喝醉过,只不过睡一觉就行。第二天纵使身体不适,也完全在他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但敖辛才不想他有任何的不舒服,一进家门,就把他往自己的院子里拉。 敖辛也不嫌麻烦,让敖阙在房里坐一会儿,扶渠很快生好了炉子,又去拿了药材来,她便有模有样地煮起了醒酒汤。 敖阙支着侧脸,在屋子里温黄的灯火下,静静看着门口屋檐下的背影为他而忙碌着。 那讳莫如深的眼神里,渐渐有种隐晦的占有欲在与日俱增。 他舍不得她嫁走。 无论将来她有可能喜欢谁,有可能嫁给谁,他都想要把一切可能性扼杀在摇篮里。 等敖辛煮好了醒酒汤,倒进碗里,一边捧着碗进来一边吹着气,抬眼发现敖阙阖着双眸,像是睡着了。 敖辛把醒酒汤放在桌上,提着裙子蹑手蹑脚地绕到他身边,弯下身凑到他面前,咫尺面对面。 敖辛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他没反应,大抵还真是睡着了。 可醒酒汤都已经煮好了,又不能不喝啊。 索性醒酒汤才刚煮出来,还很烫,需得放凉一会儿才能喝。敖辛便没有叫醒他,让他小睡这片刻。 敖辛双手捧着脸,手肘撑在桌面上,这么近距离地细细看他。 没有了平时的严厉和沉郁,敖辛发现她这二哥大概只有睡着的时候才这么柔和。 他轮廓有些瘦削,大概是练武的缘故,五官上显现出来的那股子刀刻般的凌厉感可能是无法变得圆润了。 敖辛以前没注意,现在才发现,敖阙睫毛挺长的,在下眼睑覆上淡淡的青影。她手痒地想伸手去挠一挠。 心想着反正二哥睡着了,他又不会发现的。 要放在平时,她哪有机会这样逗弄敖阙的眼睫毛啊。 对于睡着了的亲近的人,要是恰好自己又闲得慌的话,本能都会存有一种想逗弄的心态。 可就在敖辛的手刚刚靠近他的眼睛时,指端已经能感受到他皮肤散发出来的微微热度,哪想敖阙突然就睁开了双眼。 他眼神平寂若枯潭,却能清晰地倒映出敖辛的身影。那目光有极其短暂的一瞬间定格不住,略有些涣散。 而就是在那一瞬间里,他想要把她溺进去。 敖辛对此毫无察觉,对于自己的小动作被敖阙抓个现行也丝毫没有做贼心虚的样子,她眯着眼对他笑道:“二哥,你醒啦,醒酒汤我给你煮好了。” 眉眼含笑间是一种自然而然的亲昵,没有任何扭捏和掩饰。 敖阙“嗯”了一声,拿过醒酒汤,已经不怎么烫了,他几口喝光,道了句“早点休息”,便匆匆离开。 这天晚上敖辛没有明确点头,苏连玦也就没有了后续。直到琬儿进宫那天,他都没有主动向侯府提亲。 而敖辛也再没私下与苏连玦见过一面。 在琬儿进宫的前几天,从京城皇宫里来的仪仗队便浩浩荡荡地抵达了徽州。侯府负责安排地方给他们住下,等休整几天过后,就又要启程回京。 侯府里这几日迎来送往,热闹是热闹,可也人多眼杂。 敖阙往宴春苑调派的守卫是平时的两倍。 扶渠对此表示不解,瞅着那些面无表情的护卫,道:“小姐,这四小姐进宫,到处都热热闹闹的,怎么二少爷反倒弄得这么紧张兮兮的?” 不怪她不知道这其中的利害。当初进京时敖辛在宫里所遇到的凶险扶渠是一无所知。 她一直念叨琬儿是走了狗屎运,都已经失了身,还让魏帝当个宝一样,亲自派大批的人到徽州来接。 敖辛何尝不知,事出反常必有妖。 那魏云简用心险恶,他人虽没有来,可之前两个教琬儿学习宫中礼仪的嬷嬷千方百计想接近敖辛,敖辛便知道,他还是没有放弃打自己的主意。 敖辛一直提着一口气,只有等琬儿离开徽州了,宫里来的人全部都走干净了,她才能彻底放下心。 现在敖阙往她院子里增派守卫,想必是和她想到一处去了。 之前琬儿还亲自到宴春苑里来了一趟,只不过院子里有狼犬在树下守着,她不敢走得太近,只远远与敖辛道:“三姐,我就快要进宫了,按照礼制规矩,需得安排亲近的送嫁姑娘给我送嫁。届时我让三姐去给我送嫁好不好?” 第064章 细细叮嘱 这次来琬儿一改往日仇视愤慨的态度,倒是和颜悦色的。想来也是觉得这样和善的态度让人不好拒绝。 可敖辛躲都躲不及的,又怎会主动往前去凑?上次琬儿害她不成,这次又请她去做送嫁姑娘? 敖辛道:“这送嫁姑娘是得关系亲近的才行,如若是不亲近的,兴许还会影响新娘子与夫家的感情。琬儿妹妹,你觉得我们算是亲近的么?” 琬儿笑意僵了僵,道:“可三姐与我好歹也是姐妹一场,不去的话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吧?” 敖辛佯装咳嗽两声,“可是不巧啊,近几天我好像身体有点不舒服。” 上一次算计不成,叫敖辛反客为主。这一次敖辛怎么可能还会相信她。 琬儿以为姐妹身份摆在那里,要换做是谁都不好拒绝。毕竟谁家姑娘嫁人,都是自家姐妹先考虑做为送嫁姑娘的。 没想到敖辛却拒绝得如此干脆。 结果最后碰了钉子,只得恨恨地回去。 后来琬儿那边的送嫁姑娘很快就找齐了。 明日就是琬儿进宫的日子。她院里头花团锦簇、凤冠霞帔,还从来没有如此奢华铺张过。 下午时,敖阙过来了一趟,对敖辛说道:“今天晚上侯府便开始设宴迎客,到时候前院可能会很忙乱,我已与爹说清楚了,你不要到前面去。” 既然侯府迎客,肯定少不了宫里的人。而且那些客人们当中,有没有其他魏云简的人乔装打扮,也不一定。 今晚和明天,敖阙多少都要帮威远侯一起迎客,他有可能会分心,因而才提前来交代敖辛几句。 威远侯也不知道当初宫里发生的事,但他同样紧张他的女儿,敖阙往宴春苑加派人手的时候他是赞同的。 只不过宾客当前,侯府上上下下也不宜大动兵戈,遂只宴春苑这一个后院守卫森严而已。 敖辛点点头,道:“二哥放心吧,我知道轻重的,就留在院里,哪里也不去。” 敖阙不怎么放心,又叮嘱道:“还有明日你也留在这里不要出去,膳食我会命人送进来。谁若是想找你帮忙、请你出去办什么事,你不要相信。” 敖辛笑笑,道:“我知道了。” 她自己有分寸,知道留在这里是最安全的。万不会轻易踏出宴春苑。 就在说话这空当,外面有人来禀:“二公子,温公子过来了,说是有非常要紧的事找您。” 敖阙刚一出院子,就看见有人领着温朗过来了。 温朗大步流星地走到敖阙面前,往宴春苑看了一眼,道:“三小姐在吗?” 敖阙问:“你找她有事?” 温朗抹了把汗,道:“还真有事想请三小姐帮忙。” 说出来他自己也有些难为情,但还是道,“明日月初出嫁,她平日里结交的圈子不大,因而送嫁姑娘还没找齐,眼下还差一两个。这不,我才过来问问,三小姐是否得空,愿不愿意到我家去帮忙做一下送嫁姑娘。” 敖阙冷淡地看他一眼,道:“你倒是想得出来。” 温朗挠挠头,道:“我知道先前月初和三小姐有些不愉快,可这不都已经过去了么。”说着就态度严正,“敖二,我可没有因为三小姐是侯府嫡小姐才来请她的啊,是因为她是你妹妹,之前咱们又都见过彼此熟悉,才想请你妹妹去给我妹妹送嫁的。” 敖辛多少听到了些谈话的内容,从院子里探出半个身子来看看。 温月初肯如期嫁人,说明她应该是彻底把敖阙放下了的。先前又主动登门道歉,敖辛没必要紧念着那点不愉快。 后来温月初还主动往她这里走动了两次,再无之前那股暗暗争锋相对的劲儿。她身上的那种温婉气质,也比之前顺眼得多。 比起给琬儿做送嫁姑娘,敖辛还是愿意去给温月初做送嫁姑娘的,如果实在找不到人手的话。 温朗见她探身,阳光下笑得十分明朗,道:“三小姐,你愿意帮个忙,给月初做一下送嫁姑娘吗?明日不会让你跟着花轿一同去月初夫家那边的,你就在她房里给她充充喜气,怎么样?” 敖辛看向敖阙,道:“我是没问题的,二哥若是准我去,我便去。” 温朗又向敖阙保证道:“敖二,你放心,三小姐要是去我那里,定然不会亏待她。反正你明日兴许会忙,也没空照顾三小姐是不是?我保证帮你照顾好,等明日送走了月初,你这里也清净了,你再到我家来接她便是。你要还不放心,就带这些护卫一起去保护三小姐。” 温朗可能不知道,敖辛目前的处境比他想象中的要严峻。丝毫出不得差错。 若是把敖辛放到温朗那边去,不在敖阙眼皮子底下,让有心之人知道了,只怕更加容易下手。 敖阙不允许那样的事发生。 遂敖阙还是很干脆直接地拒绝道:“她不能去,现在还有时间,你不妨再去找找其他人。” 温朗见该说的好话都说尽了,敖阙还是拒绝,脸上的笑意也有些散,拍拍敖阙的肩膀叹口气道:“既然如此,那就算了。我再去试着找其他人看看吧。” 敖阙不是注重身份门第的人。温朗原以为这个忙他是愿意帮的。 只不过之前出了那样的事,他不帮也不能怪他。 温朗走后,敖阙对敖辛道:“外面太阳大,进去吧。记着我方才说的话。” 敖辛点头,随后就见敖阙转身走了。 入夜的时候,陆陆续续有宾客到了侯府来。 前院摆上一桌桌丰盛的筵席,楚氏还做主在花园里搭了个戏台,饭后邀请那些夫人小姐们聚在一起看戏,委实十分热闹。 敖辛足不出院,在宴春苑里也能听见外边的喧闹之声,还有戏子捏着嗓抑扬顿挫的靡靡腔调。 当晚戏散的时候已经不早了。 敖辛被吵得很晚才睡着。总感觉睡下没多久,迷迷糊糊间就又被外面的动静给吵醒了。 这时公鸡将将打鸣,扶渠进来说,早半个时辰以前,家里的下人奴仆就在开始准备了。琬儿院里的丫鬟婆子们纷纷张罗起来,给她更衣洗漱、梳头挽妆。 第065章 她、她不好了…… 窗户外面都还是灰蒙蒙的,敖辛在自个房里看了一会儿书,打了一会儿瞌睡,天色才总算有亮开的趋势。 随后她又在院里呯呯捣鼓了一阵兵器,流星锤砸在树干上,震得树叶簌簌往下掉。狼犬还很配合地跟着汪两声来喝彩助兴。 后来侯府里便敲锣打鼓,彻底活跃热闹了起来。 这毕竟是琬儿的事,所以女方这边还用不着姚如玉出面,一切都是由楚氏打点的。 姚如玉乐得清闲,不过身为侯府女主人,一点不出面也不太好,等客人们都来得差不多了以后,一会儿还是要出去会会客的。 而男方这边,就需要威远侯亲自出面撑场子了。敖放跟在威远侯身边一起迎客。 敖阙也没有闲着,除了保证侯府的安全以外,他还要接待诸位世子,难免分身无暇。 姚如玉听说今天敖辛不出去见客,她也不多问,知道宴春苑里护卫守得严,不需她多担心什么。 一会儿准备去前厅时,姚如玉打算绕道过宴春苑看一看,与敖辛说说话帮她打发一下时间也好。 今天敖辛不出院,想必觉得时间非常难熬。 出院前,宝香端来了厨房一早就炖好的补气汤羹给姚如玉服用。等她吃完以后方才准备出房门。 早上的时候,颜护卫往宴春苑送来了早膳。 用过了早膳以后,敖辛十分沉得住气,在房里看书。 昨日敖阙怕她无聊,晚间又送来了两卷兵法,正好可以给她钻研。 扶渠性子就比较跳脱,从房里到院子,再从院子到房里,最后趴在敖辛面前的桌上,问:“二少爷为什么不让小姐去前院啊?前院听起来好热闹。” 敖辛眼神落在书简上,随手端起几上的茶喝两口,道:“不去自有不去的道理。” 可这时,外面六神无主地跑来一个人,还没进宴春苑,就被护卫给拦下了。 她不得进,只能一个劲地扬声叫着“三小姐”,语气里带着哭音,十分无助惊慌。 那声音敖辛听来颇觉得熟悉。 扶渠见状连忙跑出去看了一眼,又回来道:“小姐,是夫人身边的宝香过来了。不知道遇到了什么事,哭得凶呢。” 敖辛眉头一跳,心里不知怎的,突然有些闷。 她起身出去,连忙叫颜护卫把宝香放进来。 宝香一到她跟前,连站稳的力气都没有了,直接扑倒在敖辛面前,满脸泪痕,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敖辛心里跳得厉害,下意识地问:“母亲怎么了?” 宝香浑身颤抖地抓着敖辛的裙角,瑟瑟哭道:“三小姐,三小姐快去看看夫人吧……她、她不好了……” 敖辛只是听见她不停地哭,不由肃声道:“母亲到底哪里不好了,你倒是说清楚!” 宝香囫囵咽泪道:“夫人服用了养气补血的羹汤,随后……随后就出血不止……”宝香脸色煞白,“奴婢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满眼泪痕地望着敖辛,嚎啕大哭,“夫人前些日心口犯恶,想来是害了喜。但夫人不让奴婢们声张,原想等今天的事结束以后再请大夫上门来……可是……可是……” 敖辛浑身冰凉,“你说母亲害了喜,现在却流血不止?” 宝香重重点头。 敖辛紧拽着扶渠的手,下一刻直接就往院子外冲。 颜护卫也听到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可还是拦住了敖辛。 敖辛抬起红红的眼眶,冷眼看着他,“你干什么?” 颜护卫为难道:“小姐,二公子有令在先,今日不能出去的。” “让开!” 颜护卫挡在面前不动,敖辛道:“我再说一句,给我让开!” 她是答应过敖阙今天不出去,不管有谁找她,请她帮忙,她都不会出去。 可是现在需要她的不是别人,是姚如玉!姚如玉是她的母亲,她肚子里还可能怀了自己的弟弟妹妹,现在宝香却说她流血不止…… 敖辛心里狠狠揪成一团,她怎么能坐视不管呢! 颜护卫有令在身,他不能眼睁睁地任由敖辛走出去,因而他也没让。最后是被敖辛一记流星锤给打开。 院里的一众护卫不能对她动武,最后也拦不住她。 敖辛提起裙子,毫不犹豫地转身跑出院子,带着扶渠和宝香,不带喘一下地直直往主院奔去。 敖辛心里十分担心害怕,但也没像宝香那样方寸大失。进主院时她问:“去请过大夫了么?” 此时姚如玉正在房间里躺着,院里的丫鬟嬷嬷都很紧张,应道:“已经第一时间派人去请了,现在还没来。” 敖辛走到房门前,脚下有些虚软,又问:“那我爹呢,告诉他了么?” 嬷嬷道:“想去请侯爷来看看的,可夫人不让。夫人说今日前厅客满,侯爷不能不在前面待客。夫人还说……” 嬷嬷瞬时哽咽了去,抬手往眼角抹了两下,“如若,如若孩子真没有了,她也不想让侯爷知道平白多伤心一场。” 敖辛低头推门进去时,眼泪冷不防落在了手背上。 她知道的,自己这位继母一向是善解人意,一心为自己所爱的人着想的。遇到这种事,她宁愿自己一个人把所有苦楚都承担下来,也不想让她爹多添一丝伤痛。 听宝香说,厨房里每日都有炖补血养气的羹汤,食材都是讲究的,专门利于养胎的。 先前姚如玉也有服用,一直都很好。但偏偏今日用过以后出了事。 敖辛进去时,房间里还掺杂着血的气息。 姚如玉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边上有两个有经验的嬷嬷给她掐筋掐脉,试图挽救。 眼下血是止住了,就等大夫来诊断。 姚如玉闭着眼,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敖辛轻手轻脚地在她床边蹲下,去拿她的手。那只手握在敖辛手里,十分冰凉。 敖辛几乎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可是她又得忍下,将险些溢出喉头的哽咽咽下,唤姚如玉道:“娘,我来看您了。” 姚如玉缓缓挑唇,虚弱地笑了笑。 敖辛脸贴着她的手,在她看不见的时候眼泪啪啪往下掉,自己又深吸一口气,再说话时声音平缓下来:“娘别担心,大夫在路上了,很快就来了,会没事的。” 敖辛身子在颤抖,她仍是道:“娘,我陪着您,一切都会没事的……” PS:感谢小伙伴们的粽砸、汤圆和饭团~本文夏至小说网首发,每天更新。喜欢的小伙伴们请认准首发站哟。 第066章 凭空消失了 姚如玉睁开眼时,才看见丫头满脸都是泪。 她伸手给敖辛揩了揩,道:“丫头哭什么,我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大不了小产一次,还会有下一次的。” 敖辛不住点头,道:“对,还会有下次的……还会有的……” 姚如玉笑笑,温柔道:“说来我还没来得及问问你,倘若往后你有了弟弟妹妹,你会介意吗?你是侯府嫡女,倘若介意……” 敖辛打断她,道:“我是侯府嫡女,我若有了弟弟妹妹,我也是侯府长姐。以后我定会待弟弟妹妹好。娘不要担心,要多为我们敖家开枝散叶才好,要多子多女才是福。” 姚如玉看了敖辛一会儿,眼眶有些湿润,眼角隐隐有泪迹,道:“能有丫头这样的女孩儿做女儿,是我姚如玉的福气。” 敖辛又哭又笑:“能有您这样的女子给我做娘,也是我有福气,更是爹有福气。您别说话了,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就在这里,陪着您……” 姚如玉很累,昏昏沉沉的。 敖辛紧抓着她的手,怕她说话费力气,更怕她深深睡去。片刻就会叫她一下,听到她答应自己了,才算放心。 她根本不敢揭开衾被去看,她害怕看见那殷红的血染透了床褥。前世她经历过一次,她深切地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浑浑噩噩没等多久,大夫就匆匆忙忙地来了。 扶渠搀扶着敖辛往后退开,给大夫腾地方。 大夫坐下诊了片刻,表情很严肃,忙写了方子让人即刻去煎来给姚如玉服用,又让嬷嬷给她顺顺气、按压穴位等等。 大夫说好在血已经及时止住了。人没有性命之威,目前是失血过多很有些虚弱,只要好好将养,还会再养回来的。 这话大夫是当着姚如玉面说的。 还有些话大夫没说出口,敖辛送大夫出去时,控制好自己的情绪,问道:“我母亲情况具体如何,还请大夫详细告知。” 大夫这才如实相告:“夫人小产了。我看她脉象,气血翻腾活燥,想必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活血大燥之物才造成这样的大出血。” 敖辛脑子里空空的。 依稀听大夫犹在道:“这样的出血小产伤及身体根本,近两年来最好不要再有孕,否则身体没养起来,还易有小产的危险。” 敖辛在门外站了一会儿,才转身进屋去。 姚如玉正等着她,拉过她的手,轻声地问:“我小产了是不是?” 她自己身上的肉还在不在,自己多少总有一点预感的。 流了那么多血,孩子怎么可能保得住……只是姚如玉心存一丝奢望,奢望孩子还在。 敖辛抱着姚如玉,一边簌簌掉泪,一边安慰道:“娘,以后还会有的。” 姚如玉痛极反而平静,良久道:“丫头,这件事不要告诉你爹。” 药煎来了,宝香和嬷嬷扶姚如玉起来喝药。 随后院中的丫鬟嬷嬷都忙碌起来,打热水给姚如玉换洗,收拾床褥,又去厨房拿温热的点心食物来。 一时里里外外丫鬟嬷嬷不够用,扶渠也积极地去帮忙。 敖辛不挡在前面碍事,也没她能做的。她不放心,只等着姚如玉情况稳定下来以后,若是想休息她便守着她好好休息,若是想说说话,她便陪她说说话。 这个时候威远侯在前院,前院里越热闹,便衬得这院子里越凄凉。来来往往做事的丫鬟嬷嬷们,无不偷偷抹眼泪。 敖辛知道,姚如玉身边最需要的人是她爹。可是姚如玉太有分寸了,有分寸到让人心疼。 敖辛想起大夫说的话,姚如玉可能是吃了什么活血大燥之物,而宝香之前也说每日厨房都会炖补血养气的东西。今早是吃了那羹汤以后才出事的。 那定是今早的羹汤有问题。 敖辛正想去叫宝香出来问一问,那碗羹汤可还有剩的,空碗在哪里,可以拿去检验一下,说不定能找到是什么原因。 敖辛可不信,姚如玉无缘无故会小产!定是有什么人做了手脚才害得她这样…… 想到这一点,敖辛浑身血气都在翻腾,袖中的手紧紧握成了拳头。 要是让她逮着害她母亲的那人,定要她加倍偿还! 可这主院里的丫鬟嬷嬷人来人往,脚步声颇为嘈杂。敖辛又一心放在姚如玉那里,几乎忘了其他,她正要进屋去叫宝香询问时,刚抬脚走了两步,突然身后一阵利落的脚步声传来。 敖辛来不及细想,只感觉那脚步很快,却不是要进去姚如玉的房间里伺候,而是紧贴在了敖辛的背后。 幽凉的呼吸绵绵落在敖辛的后颈上。 敖辛心里一凛,当即飞快转身,手上刹那间已蓄好了力,直接朝身后之人招呼过去。 然而,对方似早料到了一般,敖辛的手还没碰到对方,就感觉自己后颈倏而一麻,被对方先下手为强了。 她失去知觉前,隐隐看见面前站着的是个身材结实的面生的婆子。 良辰吉时将至,院子外面闹哄哄的,一阵鞭炮声火辣辣地响起来,将院子里的动静遮掩得彻彻底底。 等姚如玉房里收拾妥当了,她情况也稳定了,扶渠转身去叫自家小姐时,发现屋里屋外半个人影都没有。 扶渠问宝香:“我家小姐呢?你看见三小姐了吗?” 宝香摇头,道:“没有啊,三小姐会不会先回宴春苑了?” “怎么可能,夫人情况不好,小姐不会轻易离开的。”扶渠肯定地说。 几个丫鬟嬷嬷把主院里都找了一遍,确实没有找到敖辛。 扶渠便跑出主院去找颜护卫。 自打敖辛带着扶渠来了主院后,颜护卫和一干护卫也不能只守着空空如也的宴春苑,但又不好直接进到主院来,便在通往主院外面的唯一的必经之道上守着。 这样也算是能保证敖辛的安全。 可哪知,扶渠却跑出来对他说,敖辛在主院里不见了。 颜护卫很是震惊,他们守在这路上,只要是有人出入,他们第一时间便会知道。人怎么会凭空从主院消失了? 第067章 我找个人 之前主院里的丫鬟嬷嬷来来回回去煎药送药、打热水、端食物时,都是从颜护卫眼皮子底下经过的。 颜护卫带着其他护卫不动声色地把她们看得清楚,若是敖辛被混在其中,他们应该第一时间就能发现才是。 可现在经扶渠一说,颜护卫又有些不确定,莫不是之前人多眼杂的时候,疏忽了? 不管是什么情况,现在当务之急是赶紧去找人。 等前院的鞭炮声放完了,前院的人便等着琬儿,在宫人的陪同下身着嫁衣出得闺房来。 而她先跨出侯府大门之前,那一抬抬的大红箱子,便由宫里的仪仗队负责抬出府,浩浩荡荡地走在前面。 楚氏哭哭啼啼地把琬儿送上了花轿,走在最前面的是敖放,敖放作为琬儿的长兄带着自己手下的士兵给琬儿开路,亲自送亲到京城。 当时场面颇为热闹壮观,宾客们纷纷聚集在府门前,把大门围得水泄不通。 等盛大隆重的仪仗队走出巷子有一段距离了以后,聚集在门前的宾客们才兴致阑珊,渐渐散开了。 颜护卫急得满头大汗,终于顺利地从后面挤到敖阙面前。 敖阙折身一看见他,便拢起了眉,道:“谁让你到这里来的?” 颜护卫脸色不对,敖阙一问出话以后便神色阴沉了下来。 颜护卫低声道:“主子,三小姐她,不见了。” “什么叫不见了。”敖阙看他的眼神十分骇人。 颜护卫把事情经过说了一边。 原来敖辛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竟擅自出了宴春院,到了姚如玉那里去。 这个过程颜护卫一直把守在主院附近的必经之路上,没发现敖辛从那路上出入过。至今颜护卫自己也是懵懵懂懂的。 敖阙深吸一口气,面如鬼煞。 他召集所有府卫兵把全侯府上下都搜查一边。回头森冷地看着颜护卫,道:“我说过不论什么情况你们都得守好她。是谁准许你们放她出院子的?这个关头自乱阵脚,你亲自带人去主院里搜找过吗?活生生一个人,既然没从你眼皮子底下过,还会人间蒸发了不成?” 后面几句话听得颜护卫犹如醍醐灌顶,兜头发凉。 颜护卫确实没带人进主院搜过,一来是不方便,二来他对扶渠的话深信不疑。不光是扶渠说三小姐不见了,主院里的所有丫鬟嬷嬷都找过了,说不见了。 所以当时颜护卫根本没多想,带了人就去别的地方找。 殊不知如若三小姐那个时候依然还在主院的话,他这一乱,恰恰给了别人留了空隙,将三小姐顺利带走。 颜护卫意识到自己彻头彻尾犯了个大错,屈膝跪在敖阙面前,道:“属下该死。” 这时上下各处寻找的府卫都纷纷来报,并无发现三小姐的踪迹。 敖阙低着眼,眼里寒光凌厉,对颜护卫道:“回头我再收拾你。” 说罢敖阙大步朝外走去,唤来身边的亲信,随手将令牌丢给他,令道:“去东城给我调兵来。” “是!” 既然敖辛已经不在侯府里,那定然是在琬儿的进宫队伍里。 这会子,队伍还没能走出徽州城。 侯府里前一刻还热热闹闹,后面便有府卫严阵搜寻,宾客们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而威远侯也是这时才得知,敖辛居然不见了。 他哪里还顾得上招待宾客,当即将宾客遣散,准备命人去调派人手全城搜罗。 只是敖阙动作快,先一步调了自己的兵,对威远侯道:“我一定把三妹找回来。爹去看看母亲吧。” 敖放送亲去了,敖阙要出门寻人,侯府里不能不留人。 威远侯本来是要同敖阙一起去的,闻言一愣:“你母亲怎么了?” 敖阙已然走出大门,翻身跨上马,扬鞭之前道:“听说母亲小产大出血,不想告诉您是怕您担心。” 说罢敖阙打马就带人离开了,留下威远侯在门口双目圆睁。 敖阙那边不用他多担心,他知道敖阙的能力。只要他答应了的事,就定会把敖辛找回来。 随后威远侯反应过来,转头就进了家门,匆匆往主院去。 琬儿的仪仗队这个时候确实还没能顺利出城。 初初刚上街不久,就遇上了另一支迎亲队伍。走在前头送亲的不是别人,正正是温月初的哥哥温朗。 而那花轿里坐着的新娘子,想必就是温月初了。 没想到温月初嫁人不仅和琬儿进宫是同一天,连出门的吉时都一样。 如此两支队伍在街上碰个照面,又因为彼此要去的方向不同,那仪仗队之间相互穿梭,一时引起混乱也在所难免。 双方在街上耽搁了一阵子,才拉扯清楚,各自分道而去。 后来东城城门一开,尘土飞扬。 浑厚的马蹄声相继从城门穿梭而过,直奔向西城门。 大魏京城在徽州的西北方向,那浩大的仪仗队需得从西城门出。 可仪仗队还没来得及出城,飞骑紧追而上。而西城门的守将得令,及时将城门合上。 整装骑马的士兵陆陆续续把整个仪仗队包括送亲的敖放在内,都包围了起来。 琬儿听到那张扬跋扈的马蹄声和嘶鸣,接着喜轿也停了下来,不由心里一慌。 眼见着马上就能出城了,偏偏在这个时候叫人追了上来!她不想出什么岔子,她只想快些进宫去! 琬儿也顾不上规矩,捞起喜轿的帘子就往外看去。 只见挡在前路的那一排排骑兵中间,敖阙一身墨色长衣,气势如山地坐在马鞍上,手里捏着一截马鞭。 那本就慑人的凌厉面目上,笼罩上一层阴煞。 他只需抬起眼帘朝你看来,恍若你就能感觉到下一刻他便会朝你举起屠刀,毫不留情。 敖放送亲的士兵和敖阙调来的兵相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敖放的兵是步兵,而敖阙的兵却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铁骑。 可是再怎么嚣张,也万没有带兵拦截宫中仪仗队的道理!他这举动一出,便是压根不把魏帝放在眼里。 敖放手指着敖阙,怒气冲冲道:“敖阙!你这是什么意思!” 敖阙道:“我找个人。” 敖放喝道:“你找什么人找到这里来了?!吉时不可误,快给我让开!” 第068章 没人能懂他的心情 敖阙的视线越过诸多人影,直接投射在琬儿的身上。 琬儿莫名的霎时一阵胆寒,捞着帘子的手也跟着一颤。 红色帘子顿时就垂落了下来,又挡住了琬儿的身子。 可片刻之后她还是无可避免地听见敖阙在说话:“四妹才一出家门,三妹就不知所踪。我总得要找到她才行。” 后来敖阙驱马来到喜轿旁边,用手里的马鞭托起喜轿的窗帘,那如冷钩一样的眼神直直看着喜轿里脸色发白的琬儿,径直问她:“是你主动把她交出来,还是要我自己找?” 琬儿咬了咬红唇,努力镇定下来,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敖阙点点头,把窗帘放了下来,转身对手下的人下令道:“搜吧,搜仔细点。” 敖放的人刚要阻止,就被一群骑兵迎上阵,挡得死死的。若他想要阻止,非得当街打上一场不可,而且赢的可能性还微乎其微。 紧接着琬儿就透过窗就看见那些骑兵从马背上跳下来,直接拨开仪仗队,将那些大红的喜箱纷纷掀开。 里面的绫罗绸缎、瓷具器皿等掉得满地都是。 可别指望这些三大五粗的将士们能对这些嫁礼温柔一些。 琬儿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嫁礼掉在地上脏了,气得浑身发抖,尖声咆哮道:“敖阙!你到底在干什么!等我进宫后,我定要治你死罪!” 敖阙置若罔闻。 六十四抬嫁礼,每一抬都被搜个彻彻底底。 可是随着搜查将近尾声,却并没有从这么多的箱子里搜出那个熟悉的身影来。 搜查最后一只箱子的士兵也来到敖阙身边,禀道:“将军,里面没有。” 他眼神狠戾地往琬儿身上一扫,在场的每一个人他都不想放过。于是又将整个仪仗队,甚至是敖放带的护兵,每一个都检查仔细。 万一敖辛是被乔装打扮了以后放在这些人当中呢。 琬儿看到敖阙誓不罢休的样子,不知怎的,心里反而滋生出丝丝快感。 以前敖辛根本不曾正眼看他,他却还处处帮着敖辛,甚至还威胁过自己。他从不曾把自己当妹妹看待过。 他对别人再狠,他都会对敖辛呵护备至。可比起敖放,琬儿私心里何尝不想有这样的兄长全心全意地护着自己。 现在看见敖阙寻而不得,想必他心里的滋味很不好受吧。 想到这一点,琬儿就忍不住笑起来,对他道:“我说了,我根本不知道她在哪儿,你偏不信!现在你搜也搜了,总该相信了吧!” 琬儿坐回喜轿内,又趾高气昂道:“既然没找到人,那就请你让行吧。我还赶着进宫,耽误了吉时,二哥担待得起吗?莫要让皇上觉得,二哥目无王法,丝毫不把君威放在眼里。” 那些被掀开的礼箱又重新盖起来,只是再没有之前的整齐干净,显得有两分凌乱狼藉。 敖放怒不可遏道:“敖阙,还不开城让路!” 最终敖阙沉寂片刻,还是命手下开城放行。 敖辛不在这里,那她会在哪里? 浩浩荡荡的仪仗队陆陆续续出了城门。很快敖阙的亲信把事情打听清楚了,过来道:“主子,这支队伍好像在街上的时候与另一支迎亲队伍交错过,会不会那时……” 敖阙骑马调了个头,问:“另外一支是哪家的?” “是温家小姐今日出嫁,迎亲的是姓郑的一户人家。” 敖阙道:“今日本没有空去喝那杯喜酒的,前面带路。” 这头,温月初被迎进了郑家院子,院子里满堂喝彩,在宾客们的欢呼声下,她正准备和郑家公子拜堂成亲。 这时家仆匆匆进来,慌道:“不好了!外面来了好多兵!” 所有宾客都安静下来,回头往门口的方向看。 温月初的喜帕盖住了头,一双素白的手和郑公子一起牵着一缕红绸,手指微微发紧。 她听到自己的哥哥温朗在说:“敖二,你怎么过来了?不是说没空来喝喜酒的么,还带这么多人?” 温月初身子一颤,再顾不上许多,撇了红绸便自主地撩起喜帕,朝门口看去。 确实有许多士兵涌进来,把守住院子。彼时她看见敖阙正阔步跨进郑家大门,身形笔挺,步履沉稳有力。 只是脸上冷漠阴狠的表情,让所有宾客不由退避三舍。 温月初眼波微动,还是听见自己盈盈唤了一声:“敖公子。” 在看见他来的那一刻,温月初干涸的心,仿佛得到了一丝雨露甘霖。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带着这么多士兵来的,那便不是单纯地来喝喜酒的。 如若他是来阻止自己成亲的…… 温月初还是不知不觉地奢望着,那该有多好。 她五年的青春,五年的感情,全都付诸在这一个男人身上。她似乎已经忘了那日凉亭里,他有多么的冷酷绝情。 当时的那种恐惧害怕,终还是被日复一日的相思所代替。 只可惜她得不到。 今日他若是要她跟他走,那她定一心相随,绝不后悔。 可温月初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知道他不是因为抢亲来的。 敖阙要检查从温府抬过来的嫁箱。 温朗听了难免不高兴,之前马场的事,加上敖阙拒绝了温朗需要帮忙的请求,再到今日直接带人来翻嫁箱,温朗心里已经有了芥蒂。 今日是他妹妹的大喜之日,怎么随便让人翻喜箱。往后他妹妹还怎么抬头做人。 敖阙也向温朗道明了目的:“阿辛不见了。” 温朗皱眉道:“什么时候的事?三小姐不见了你怎么会来这里找?先前我问你请三小姐做送嫁姑娘,你不是没肯吗?” 敖阙也不多说,只道:“我自有我的理由。” 最后士兵们将宾客都遣开。敖阙要搜,郑家也不敢阻拦,于是那些嫁箱又重新抬了出来,让敖阙手下的人打开仔细搜查。 温朗强忍着不悦,在旁沉着一张脸。 温月初不由询问道:“敖公子在找什么呢?” 搜过了,最后什么也没搜到。 敖阙尽管心里有数,他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机,到此地来找到敖辛的可能性十分渺茫。若敖辛当真是被抬到了这里,他们也早已将她转移了,又怎么还会等着他来。 可敖阙还是来了。 没人能懂他的心情。 任何一种可能性,他都不会放过。 PS:感谢小伙伴们的打赏。 第069章 是废是残,都是你的造化 敖阙回头看着温月初,随后抬脚一步步朝她走来。 温月初心如擂鼓,仿佛又回到那日凉亭内他步步紧逼的光景。敖阙站在她面前,高大笔直的身影带着压倒性的迫力笼罩下来,道:“我在找敖辛,你有见过她吗?” 温月初搽了胭脂水粉的脸本来白里透红十分自然,可在敖阙的注视下,她脸上血色褪下,留下脸颊上的两抹腮红,就显得有些突兀。 温月初移开视线,道:“敖公子真会开玩笑,我怎么可能会见过三小姐。今日我大喜,三小姐远在侯府,我们连见面的机会都没有。” 说着她又紧张担心地问:“三小姐会有危险吗?” 今日琬儿进宫,偏偏温月初的大喜之日也定在今日。 仪仗队按照吉时从侯府出来上街时,偏偏温家的送亲迎亲队伍也出门上街。 两支看似毫无关系的队伍,偏偏在街上交错了一阵。 难道真是因为今天的的日子大吉、适合出嫁,而出嫁的时辰也一模一样? 敖阙注视了温月初片刻,转身道:“你最好没见过。” 琬儿出城以后,当即让敖放加快行程的速度。她唯恐敖阙调头找不到敖辛,又会找到她头上来。 敖放也意识到几分,琬儿的喜轿一出城便换成了两马马车,敖放带了一部分人骑马赶路,长长的仪仗队被丢在了后面。 就在他们离开徽州城大约有百余里的时候,那尘土飞扬的马蹄声还是如噩梦一般追了上来。 琬儿心生害怕,对敖放道:“快,我们快点!他追上来了!” 琬儿敖放一行人,除了少数的可以骑马的仪仗队,剩下的都是敖放手下的护卫。 结果身后飞骑追上以后,一句话都没多说,径直抽剑,利落地大开杀戒。 敖放原以为,多少能和敖阙言语上周旋几句的。 可敖阙这一回追上来,根本不是要来说话的,直接就是来狠下杀手的! 敖放的护卫怎敌得上敖阙亲自带领的亲兵。彼时敖阙坐在马上,面上冷嗜的神情与修罗无异。 敖放被逼得步步后退,大吼道:“敖阙,你想干什么!弑兄吗?!” 琬儿坐在马车里,看着前一刻还保护着她的那些护卫,很快便成了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尸体,干燥的地面上洒满了艳红夺目的鲜血,她手指死死抠着马车车壁,浑身抖得跟筛子似的。 太可怕了。 她远远低估了敖阙的胆量。 他不仅不把皇家放在眼里,还根本没把这对兄妹放在眼里。 琬儿明白,在他眼里,就只有敖辛一个才是算得上是他的妹妹。 他是要在这里杀了她和敖放吗? 敖放不是敖阙的对手,最后在敖阙手上败下阵来,狼狈地跌落在地,刚要起身就被敖阙的亲信拿剑架在脖子上。 敖阙转身就又朝马车走来。 敖放厉声道:“你这个畜生!她也是你妹妹,难道你还想对她不利吗!” 琬儿不住地往后退,哆嗦道:“你不要过来……你这个魔鬼,你不要过来!” 敖阙眼里是枯冷的,没有一丝光,道:“先前我是不是跟你说过,最好掂量着来。你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了?” 琬儿尖叫一声,就被他伸臂从马车里毫不怜惜地拖了出来。 她在敖阙手上奋力挣扎,可敖阙手臂何其有力,轻巧一提,就提着她的脖子像拎小鸡一样毫不费力。 琬儿却窒息得翻白眼,因为惊恐流出来的眼泪弄花了妆容,身上嫁衣勾勾扯扯十分繁琐,发髻上的钗环在她摇头挣扎时松松垮垮地掉落。 敖阙一把将琬儿丢在地上,琬儿崩溃而凄厉地大哭,本能地摸索着就想爬起来。 结果刚一抬头时,那带血的剑将将抵在了她的脖颈上。 琬儿哭喊道:“大哥,大哥救我……” 敖放自己都被人架着脖子,哪里能救她,唯有怒气冲冲道:“敖阙你放了她!” 敖阙剑刃抬起琬儿的下巴,道:“我只问一遍,阿辛呢?” “我不知道她在哪里,我真的不知道……”琬儿道,“就是你杀了我,我也只能告诉你不知道……你真杀了我,你就再也见不到她!” 敖阙道:“不管她现在在哪里,总会去京城。那我就在京城等她。至于你,这么硬骨气,倒叫我另眼相看。” 他没有一剑结束琬儿的性命,而是拖起她往边上走。 正好他们赶路到这个地方,地势较高,道路另一旁是一个长坡。长坡下面因为没人足迹破坏,凸石嶙峋,并且荆棘遍布。 琬儿挣脱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离那长坡越来越近。 最后敖阙拎着她,直接凌空悬在长坡上方。顿时琬儿一颗心紧紧提起,连动也不敢再乱动一下。 她睁大着眼,泪痕斑驳地望着敖阙,喃喃道:“你想干什么?” 只要敖阙一松手,她立刻就会掉下去。下面荆棘倒刺生长得那么猖狂,她若以肉身往下面滚一遭,结果会如何? 会被扎得千疮百孔吧。 敖阙道:“你不知道我想干什么?你活着还是死了,对我没影响。这一滚下去,是废是残,都是你的造化。” “二哥,不要……”琬儿浑身绷紧,意志力快要彻底瓦解了,“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宫里的娘娘……” 可敖阙对此无动于衷。 就在敖阙准备松手时,琬儿有预感,她张口就有些癫狂道:“这不关我的事!是皇上找准这个机会要把她偷运进宫的!在街上的时候她就已经被转移到另一支队伍中去了,这会儿肯定已经不在徽州城了!她是要由水路被运去京城!” 半晌,敖阙才收回手臂,把她放到了地上来。她冷汗已经湿透了衣背,双腿一软就跌坐下去。 敖阙整了整手腕,下令道:“把她带上,继续赶路。” 于是琬儿被人直接丢在马背上,一行人翻身上马,便策马狂奔。 敖放独自一人被落下,面对这满地的尸体。他恨得握紧拳头,朝敖阙离开的方向看去,咬牙切齿道:“敖阙,你给我等着,今日之辱,来日我必当加倍奉还!” 随后他骑了马就往徽州城的方向赶回去,他要回去调兵来,非得将敖阙截杀不可! 第070章 是打算要奸尸是吧 从徽州到京城,走水路的话虽是一路逆水,但可以日夜不停地行程。比起琬儿和仪仗队这边的陆路行程,实在要快上许多。 敖阙想要赶在敖辛抵京之前到达京城,不得不八百里加急。 琬儿那几天几乎都是在马背上度过的。但她却无法坐起身,只是被人挟着身体扛在马背上。 她还能活着到京城,着实很不易。 入夜过后,京城的一处十分僻静的宅院里,里里外外都是便衣把守的侍卫。 房中点着灯火,几个经验老道的嬷嬷把偷运来的敖辛麻利地剥得精光,丢进了灌满热水的浴桶里洗干净。 然后又捞起来擦干身体,更衣梳头。 给她穿的是火红的凤袍嫁衣,佩戴的是凤冠霞玉。 这几个嬷嬷身材结实,力气十分大。敖辛那小小的身子骨,虽已胜过同年龄的寻常女子,可根本压制不住这几个壮实的嬷嬷。 她们不是寻常嬷嬷,一举一动都透着一股干练。 知道路上敖辛会想方设法地逃跑,一路上坐船让她无处可逃不说,从她昏迷醒来时,便发现自己头上的发簪耳铛等,一切有可能用来作为武器的锐利的东西,都已经被收缴干净。 在船上的时候,她被绑着的时间居多,有两次绑不住了,嬷嬷便直接给她用迷药捂晕了她。 今天傍晚下船,到现在进这宅子,又沐浴更衣,迷药残余的药效还在她身体里,敖辛浑身一丝力气都没有。 为了不重蹈覆辙,敖辛一直避免和宫里来的人接触。她以为,只要坚持到琬儿离开徽州的时候,她便算暂时安全了。 可没有想到,魏云简早已暗中撒好了网。 尽管敖辛还记得敖阙叮嘱过她的话,敖阙也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可魏云简就是料定她一定会跑出敖阙的保护圈。 因为他对她的母亲姚如玉下手了。 当初他让琬儿回徽州来,然后再以嫁娶之礼相迎,便是等的今天。为了把敖辛弄进宫里,他足足暗中筹备了两个多月。 敖辛细思起来,才感到阵阵手脚发凉。 不管她答应给琬儿做送嫁姑娘也好,还是答应给温如玉做送嫁姑娘也好,队伍中安插了内应,肯定都是有去无回。但后来她谁也没答应,就待在自己的院子里,最后也还是遭了道。 不论哪一种情况,都有人暗中精心铺陈设计,最终达成的结果是一致的。 这个世上,没有人能比魏云简更卑鄙无耻、不择手段。 只要是他想要得到的人,他就会想尽一切办法把她送到自己面前。 敖辛失神地看着铜镜里那个容颜憔悴消瘦的女子,她穿好了嫁衣,双手被反绑在座椅上,任几个嬷嬷来回摆弄她的头发。 那好像变得不是她自己。 敖辛一看见,就不由想起自己前世在宫里的光景。她清瘦的骨架撑不起凤袍,她的眼神里黯淡无光。 这一世明明自己活得很努力,很小心翼翼,是不是不管她怎么逃怎么反抗,最终都避免不了和前世一样的结局? 最后她还是会被送进宫,还是会面对魏云简。 嬷嬷有声没调地道:“姑娘进了宫以后是要得皇上宠幸的,这等福气多少人求还求不来。我劝你还是顺了皇上的心意比较好,不然到头来吃苦的是你自己。一会儿宫里的轿撵来接你,你最好不要耍什么把戏想逃跑。到了皇城脚下,可不是那么容易跑的。” 敖辛道:“他不就是想要我的身子么。就算得了我的清白,以为就能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大不了玉石俱焚。 如果这样的结局无法改变,上天何必要她重生这一趟。 上一世她是个坚韧的女子,不管遇到任何事,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都未曾有过轻生的念头。可是,如果她一早就知道大魏会亡,一早就知道父亲会战死,一早就知道魏云简会启她父亲骸骨的话…… 她绝不会苟活于世。 这一次,她绝不会让魏云简得逞。 她赔上自己的命,也要让魏云简尝尝,最后输得个两手空空的滋味。 魏云简以为得到了她,威远侯就会与他联姻。 那如果敖辛在他手上死了呢? 四十万大军伐魏,诸侯群雄而起,原本十年后才蔓延的战火,一下就会被加速提前。 嬷嬷看见敖辛嘴角有笑,那笑容看得人发毛。 嬷嬷问道:“你笑什么?” 敖辛道:“我在笑,魏云简口味重,是打算要奸尸是吧。” 嬷嬷脸色变了变:“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手无利器,但我还可以咬舌自尽。” 嬷嬷一听,赶紧就去找东西来封住敖辛的嘴。敖辛继而笑得更甚:“我无法咬舌自尽,我还可以屏住呼吸,憋死我自己。” 嬷嬷冷着脸好言相劝:“你最好不要这样,好好的姑娘,憋死了死相会很难看的。你顺从皇上,往后荣华富贵自当享之不尽。” “我都不在乎活着还是死了,还会在乎难看不难看吗?” 嬷嬷塞了她的嘴,一方红帕子兜头盖下来,敖辛眼前一片猩红,再也看不见其他。 屋外的光线一片漆黑,忽然房间内的烛火轻轻晃悠了一下。像是时间在跳跃。 这时一道光影从窗外一闪而过,极其迅速,眨眼一瞬间就消失不见。 嬷嬷生性警觉,其中一个先出门查看究竟。 照理说,这宅子内外都有侍卫严密把守,若是有人闯了进来,应该会被发现才对。 嬷嬷以为是自己看花了眼。 然而她这一去,就再无音信。 房中剩下的两个嬷嬷放心不下,就留下一人在房中守着,再让另一个人出去看看。 结果又是一去不回。 嬷嬷听到院子里有脚步声,一道沉稳有力,一道踉跄浅浮。她面色一凛,刚一至门口看个究竟,还来不及出声大叫“有刺客”,眼前就是一黑倒在了地上。 敖辛僵硬地被绑坐在椅子上,听到那脚步声,还有从容的关门声。 继而她有些轻颤,那一刻脑子里几乎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敖阙的身影。 第071章 二哥,二哥…… 敖辛没想到有一天,她竟会对敖阙如此熟悉。 熟悉到能分辨出他的脚步声。即使他放轻气息,她也能感觉到他就在自己身边。 那种熟悉的感觉,就像是日复一日镌刻进她的脑海一般。不知不觉就已经这么清晰。 头上的红帕一轻,就被人挑开了来。 敖辛仰头去看,灯火下的青年面容深邃,逆着光线,轮廓如刀削一般。 是敖阙。 她手不能动,口不能言,唯有一双眼看着他。她不想那么没骨气地哭,可是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她就是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 敖辛脑海里什么都没想,就只生出一个念头——她还不想死。 她不想看到魏云简,她不想重蹈覆辙,她不想连至亲的人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人就是这样,一旦想起自己留念的东西,就会本能地对死亡生出敬畏。 上一世敖辛心中牵挂的唯有威远侯一人尔。而这一世,她牵挂的人还有二哥,还有继母,还有扶渠。甚至还有,二哥送给她的狼犬。 她不想连累至亲,更加不想离开他们。 敖阙手指拭掉了她眼角的泪,低道:“别哭。” 他总算把她找到了,总算赶在一切都还没发生之前。 敖阙身上的气息,似八百里路上的一缕烟沙,似夕阳落下前的一抹余温,处处卷着一股风尘。 而他身后,敖辛看见还有一个琬儿。 几日不见,琬儿几乎快瘦得脱了形。敖辛当然想不到,这些天她都是怎么熬过来的。 敖阙不曾将她当人看,只将她当做一件物品,赶路的时候随手往马背上一丢,就能颠着她打马狂奔一天。 他对琬儿冷酷又绝情。 但是今天晚上,他却带着琬儿一同潜进了这宅子里。 琬儿同是被绑着双手,封了嘴,颤颤巍巍,连走路都走不好。方才进来时,她亲眼看见敖阙娴熟的杀人手法,吓得连呼吸都不利索。 眼下还有一具嬷嬷的尸体正躺在门后边,尚有余温。 和这样的魔鬼待在一起,太可怕了。 琬儿趁着敖阙无暇顾及她的空当,她便试着想打开房门逃出去。只要她出去大叫一声,立马就能把外边的侍卫引进来。 可是她才将将手把上门扉,敖阙随手抽下敖辛鬓发间的一支金簪,转手就朝她射来。 那金簪稳稳当当地插在门扉上,恰恰处于她的指缝间。 琬儿受到了惊吓,连忙往后退。结果一不小心,又被地上的尸体给绊倒,跌坐在地上。 敖阙给敖辛解了绑着她的绳子,那绳子在她白嫩的手腕上磨出一道有一道触目惊心的淤痕,刺痛了敖阙的眼。 绝不是一次两次才磨成这样的。 但敖辛自己全然顾不上,她不觉得疼,有敖阙在,她丝毫不觉得疼。 敖辛取了塞嘴的东西,起身就扑进敖阙怀里,喃喃念道:“二哥,二哥……” 没时间了,两人来不及叙旧。 敖辛瞬时明白敖阙带琬儿来的目的,于是从他怀里抽身出来,转头就颤颤巍巍地朝琬儿走过去。 敖辛脸上一边流泪一边把轻飘飘的琬儿拎起来,径直扒掉她身上又脏又乱的已经辨认不出最初华丽的衣裙。然后把自己身上的嫁衣脱下来,不管琬儿愿不愿意,就给她套上。 想来,她应该是愿意的。 她不是做梦都想进宫么。 今夜总得有一个人进那轿撵,被抬进宫去。 在做这一切时,敖辛动作流畅如行云流水,在褪下那身火红嫁衣时,丝毫不避讳敖阙在场。 那是她二哥,又在这样特殊的情况下,敖辛根本没想过要回避他。 后来琬儿就代替敖辛,被绑在那椅子上。那方红帕子盖下来,便分不清谁是谁。 做好这一切后,敖辛同敖阙还来不及抽身而退,便有侍卫从外面进来,压着声音对原本的嬷嬷说道:“轿撵来了,快把她送上轿撵去。” 这房间里十分简单,无甚可躲藏的。 敖辛穿着一身雪白里衣四下看了一眼,又望向敖阙。他们该躲到哪儿去? 敖阙看了敖辛一眼,当即倾身过来,一手揽了敖辛入怀。他身躯平躺在地上,手臂护着敖辛的身子,一手拉开床边的脚踏,两人顺势往那床底下一滚。 随后再把脚踏回归正位,正好挡住了床底下的光景。 敖辛趴在他的身上,他身体结实又温暖,夹杂着奔波的风沙的气息,钻进敖辛的鼻子里。 敖辛伸手攀着他的肩,侧脸贴在他的胸膛上,一声没出,但敖阙却能感觉到胸膛上的湿意正在漫开。 她哭了。 无论之前怎么狼狈怎么灰暗的时候她都没哭。就是在看见敖阙的那一刻,她忍不住哭了。 巨大的安定感笼罩着她,她什么都不怕了。 那单单一层里衣下的肌肤分外柔软,带着一股清香。 敖阙没怎么犹豫,有力的手掌便握在了敖辛的腰上,紧紧拥着她。下巴微微蹭过她额头,唇便落在她散了满肩的头发上。 外面的侍卫连道了几声,都不见有人出来答应,于是便自主地上前来推门进去。 那推开的房门恰到好处地把嬷嬷的尸体给掩住了,侍卫一时没有发现,只见房间里嬷嬷一个不在,但即将送进宫的女子却还绑在椅子上。 琬儿扭着那点微薄的力气挣扎,只可惜她说不出话,也挣不开绳子。侍卫全然把她当做敖辛,根本不会给她任何机会说话。 未免外面的轿撵久等,嬷嬷又不在,只好由几个侍卫把琬儿连人带椅地抬出去。 最后一个出去侍卫离开时,还顺手拂灭了屋子里的灯。一下子屋中陷入一片黑暗,紧接着是关门的声音。 床下的空间有限,能听到彼此近在咫尺的呼吸声。 敖辛稍从敖阙胸膛上一抬头,额头便从敖阙的嘴唇上擦过。她正要从敖阙身上下来,被他按住腰肢,“别乱动。” 敖辛就真的不乱动了,又缓缓地伏了下去,声音里带着哭过之后的涩然,道:“二哥,我怕压着你。” 黑暗中,敖阙扣着她的身子,贴着敖辛的耳朵说话时黏着低沉的磁性:“你别乱动就没事。” PS:感谢小伙伴们哒汤圆~ 第072章 可是弄疼你了? 敖辛十分依恋敖阙,趴在他身上,又伸手去搂他的颈项。 那动作里尽是亲密无间。 好像这样能让她感到无比的安定。 敖阙身体微绷,还是什么都没说,由着她亲近。 索性两人没在床底下待多久,等那些侍卫都退出这院子,两人就从床底下出来。 屋里没光,一片昏暗。倒是衬得窗外一片白月光极其干净无暇,微微照亮了半透的纱绫。 敖辛身上就穿着单薄的里衣,方才从床底下爬出来时没留意,动作大了些,将里衣的衣襟给撑开了几分,若有若无地露出细嫩而圆润的肩头。 肩头上一缕细小的肚兜儿衣带正贴挂在她的锁骨上。 她自己尚无所察觉,可微弱的月光将她露在外面的肌肤镀上一层极淡的朦胧月白。 敖阙扶她的手不慎碰到了她的肩膀,掌心下的那抹滑腻之感极其柔软。他很快收了手,只手指轻轻帮敖辛把衣襟拉拢了来。 接着敖阙的外衣兜头罩下,他不容拒绝地把敖辛整个紧紧裹起来。随之抱着她便趁着夜色正好、侍卫还没发现之际轻巧地翻墙离开。 等后来侍卫发现院子那隐蔽的墙根角落里躺着两个嬷嬷的尸体时,尸体早已僵硬。 侍卫连忙警戒起来,里里外外地搜索一番,除了发现门后面还掩着一具尸体以外,别无所获。 这时候轿撵已经送着人进宫了。 侍卫们以为,就算有刺客闯进来,也丝毫不影响他们已经完成了任务。遂最后只将尸体处理了作罢。 此刻,轿撵到了宫中,里面的凤袍女子被宫人抬进了寝殿,直接放坐在床榻边。 等魏云简进寝宫来时,抬眼便看见她已经在等着自己了。 他踏入寝宫来,那冷酷的脸上带着两分势在必得的笑意,在她面前站定了片刻。低眼看着她手上还绑着绳子,勒得细腕青紫交加。 魏云简十分满意,只要能达到目的,他不管用什么办法。不识抬举的女人,就该吃一点苦头才好。 魏云简展开双臂,自由宫女上前,宽下他的龙袍。 随后寝宫内的一应宫人全部退下。 魏云简才出声道:“你不是很能跑吗,最后还不是落到了朕的手上。朕大魏的皇后之位,有多少人求之不得,谁给你的胆子敢不要?” 他伸手掐住她细小的下颚,合着头上的红盖头一起。红色的布料盖在她那张脸上,淡淡勾勒出她的轮廓。 却因为布料挡在鼻息间,她呼吸有些困难,顿时胸口起伏连连。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魏云简见她实在快要被憋得窒息了,才随手揭去她头上的喜帕。 然而,下一刻当魏云简看清她的脸时,脸上神情变幻莫测,最终阴寒得铁青。 这喜帕下的女子哪里是当初他看见站在偏殿外一脸沉静如水的嫡女敖辛,分明就是在他床上婉转承欢过的敖琬! 琬儿害怕至极,她知道魏云简也绝不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她只想要得到他的恩宠,一点也不想惹怒他。 魏云简几乎是暴怒,一手扼住琬儿的脖子,将她的惊恐一丝一毫看在眼里,道:“怎么是你?嗯?” 琬儿簌簌颤抖。 魏云简又道:“不是说了,让你的嫡堂姐先进宫,你随后再进,怎么这么不听话?” 按照原计划,琬儿此时应该还在进宫的路上,短短几日时间,不可能这么快到达京城的。而今天晚上进宫的应该是敖辛。 可是没想到,现今敖辛又换成了敖琬。 琬儿一个劲地摇头告饶,她被塞着嘴说不出话,只能不停地流泪。 她想说,不是她愿意这样的。她也是受人所害。 只可惜魏云简不给她这个机会,道:“你有这么喜欢上朕的龙床?” 说着,魏云简不给她松嘴,也不给她松手,直接撕掉琬儿的裙子,扯掉亵裤,毫无任何前戏,就闯了进去。 琬儿疼得撕心裂肺,却叫不出声。 魏云简狠狠地折磨她,她晕死过去,又被疼醒过来,咬碎一口银牙,塞嘴的布团上隐隐有咬破嘴唇的血迹。 后来,下身溢开殷红,有血水的滋润,她痛到了极致过后,就不再那么痛了。只像个破布娃娃,任人摧残摆弄。 琬儿一心想进宫,一心想成为那人上人。 如今她终于得偿所愿了,可是她过得是什么日子呢? 没有人重视她。 敖阙带兵截杀她的仪仗队,把她像个物件一样驮上马一路往京、马不停蹄,根本不顾她死活。 眼下她又只是魏云简的一个泄欲的工具,也根本没人在乎她是痛苦还是快活。 魏云简只是把她当成一颗棋子,在她没有帮他达到目的时,便要狠狠地折磨她。 而这一切,她所受到的所有虐待,都是拜敖辛所赐! 为什么所有人都想要敖辛、对敖辛好,而她偏偏就要承受这些? 当晚,敖阙抱着敖辛从那宅院出来后,去了早已备好的一个庄子。 这庄子里幽静得很,除了敖阙的亲信以外,再无其他人。 敖阙径直将人抱进一间房里,放她在床边坐下,转身便去点灯。 等黄豆般的灯火亮开了来,敖辛看了一眼房里的格局布置,很是简单大方,又干净整洁。 敖辛且不问这是什么地方,眼下京城城门紧闭,要等天亮以后才会打开,敖阙总要事先找到一个落脚之地。 敖阙吩咐手下的人去打温水来。 不多时,敖阙便端着一盆水放在敖辛脚边,用巾子汲水拧干,一句话没说,却倾身来给敖辛洗脸擦手。 她的双手双脚上,那淤痕新旧交替。敖阙擦到旁边时,动作会放得很轻。 敖辛弱小的身子拢着敖阙宽大的衣裳,愣愣地坐着,看着敖阙为她做这一切。 倘若今晚他不来,又是一番什么光景呢? 心头一酸,不知不觉敖辛眼里噙着湿润的眼泪。吧嗒一下,落在敖阙的手背上。 他动作一顿,抬眼看她,轻道:“可是弄疼你了?” 敖辛吸了一口气,摇头道:“没有,我只是怕。” 第073章 竟还想着把他往床上引? “有二哥在,你怕什么?”敖阙继续手里的动作,将她有伤痕的地方都轻擦了一遍。 敖辛回答说:“我怕死。” 如果敖阙不来,或是晚一步来,可能她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她一个人的时候什么都不怕,却因为看见他来,又什么都怕了起来。 敖阙手里的动作极为缓慢,他知道她即将要被送去宫里的时候定然想到了死。她的坚强和勇气无人能比,可是她也脆弱得需要人保护。 敖辛又道:“我怕死了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二哥了,还再也见不到爹娘了。” 敖阙道:“有我活着一天,就不会让你死。” 等用温水擦拭过一遍后,敖阙拿了药膏,要给她上药。 手臂和腿上的伤好处理,捞一捞衣袖和裤腿,敖阙指腹均匀抹上去便可。敖阙手掌轻缓得当地给她揉了一会儿,掌心里的热度使得药效尽快被吸收才作罢。 敖辛见敖阙正把药膏收起来,便开口道:“二哥,我腰还有点疼。” “腰疼?”敖阙侧目看她,“腰怎么了?” 敖辛道:“可能是之前在船上的时候撞到了。” 先前她一直忍着不吭声,现在既然敖阙手里还有多余的药,为什么不顺便搽搽腰上的伤。 结果就听敖阙表情有点古怪地问:“你是要我给你的腰上抹药?” 敖辛道:“要是二哥觉得麻烦,就算了。”大不了多疼几天,总是会好的。 “你还真是没把我当外人。” 最后敖辛背对着敖阙解了衣衫,趴在了床上,露出自己的整个后背,道:“你是我二哥,哪是什么外人。” 她背部的线条十分纤美流畅,如若不是腰部一大块淤青的话,会很光洁无暇,极为美丽。 敖阙却没有心情欣赏,只看见她的伤,神色晦暗阴厉。 他掌心里抹了药,捂在敖辛的腰上,轻缓地揉着那淤青。不一会儿,药效散发,敖辛便感觉酸酸麻麻的,时不时哼哼两声。 敖阙手上一紧,道:“力道重了?” 他以为又把她弄疼了。 敖辛道:“没有,很舒服。” 敖辛又哼了几声,娇软轻细如猫儿,敖阙才绷着身严肃道:“痛的时候才哼,不痛的时候不要哼。” 后来敖辛果真没哼了。 等敖阙揉得差不多收手时,才发现敖辛没了声儿,已经睡着了。 这是对他多没有防备,才能这样子睡着。 敖阙本想就此拿过衾被盖在她身上,想了想又不妥。若是她半夜里踢被子,露着背心睡,容易着凉。 遂他还是叫敖辛起来穿好衣裳再睡。 敖辛迷迷糊糊地坐起身,胡乱把里衣套在身上,又躺了下去。 敖阙给她掩好薄被,见她安然舒睡,这才起身离开。 只是将将站起来,衣角一顿。他低头去看,见敖辛抓着他的衣角。 敖辛轻声呓语道:“二哥,可不可以别走……” “好,我不走。” 第二日敖辛醒来,敖阙已经不在她房里了。她坐起身,身上的伤仿佛都在冒着酸劲儿,动一下就酸疼一下。 敖阙晨时才冲了个澡,进来房里时,身上还带着股清爽微润的气息。他给敖辛送了干净的衣裳进来,还有早膳。 敖辛穿好了衣裳,就坐在桌边用早饭,问:“二哥吃过了么?” “我吃过了。” 天亮时,他派了自己的亲信,在京城里打探一下消息。若城门无异动,大家便分开先后出城。 从昨晚到今晨,宫里都没什么消息。 城门打开后,进城出城的人来来往往,也不见有官兵一一盘查寻找个什么人。 本来强掳敖辛进宫这件事,就是背地里进行的。现在她从魏云简手上逃脱了,魏云简也不可能大张旗鼓地寻人,除非他想让天下人都知道他掳了威远侯的嫡女。 琬儿有过昨晚一遭的经历过后,第二天在后宫里也有了自己的宫宇。后宫里的妃嫔们不知道内情的,以为她一进宫便圣眷正浓。 而徽州那边,敖放正折返回徽州,于柳城调了兵上路,走到半途中听说琬儿已经顺利进宫了,一时也不知是该继续往前走去找敖阙算账还是该返程回去。 敖放冷静下来,才觉得自己这样大张旗鼓地带兵进京,很是不妥。 于是最终只好返程回去。 反正敖阙迟早是要回到徽州来的。 敖阙和敖辛顺利出了京城,与先后出城的亲信扈从会合后,一行人便快马加鞭地回徽州。 只要进了徽州地界,便无人再能把他们怎样。 只是敖辛身上有伤,多少不便,这回去的行程定然没有来时的那般日夜兼程快。 天黑时,一行人在一家山野客栈落脚。 这山野客栈里条件十分有限,总共就那么几间客房。 一群亲信随从两三个人挤一间房,房间勉强够睡,只留下唯一间干净一点的,给敖辛和敖阙挤一挤。 没办法,敖辛只能与她二哥暂住一间房。 她自己倒丝毫不觉有什么,反正那是她二哥,又不是别人。 敖阙也是常年奔波习武之人,见敖辛不介意,他也就不介意。况且夜里把敖辛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也放心得多。 简单地吃过晚饭以后,大家就各自回房休息了。明天一早还要继续赶路。 敖阙在后院里草草冲了个凉,进房间时见敖辛正和衣躺在床上,一边转身关门一边道:“怎么还不睡?” 他原以为今天赶了一天的路,敖辛是很累的,想着自己回房时她已经睡着了。 没想到她却睁着眼,似盼着他回来一般。 这让才冲了一遍冷水澡的敖阙感觉这夏末时节比盛夏夜里还要令人燥热。 结果他这随口一问,敖辛便理所应当地答道:“我等你回来啊。” 敖阙闩门的动作顿了顿,颇严厉道:“赶紧睡,明早一早便要起。” 敖阙没有靠近床边来,而是捡了一把桌边的椅子靠墙放着,拂衣在椅上落座,闭上了眼睛。 过了一会儿,敖辛问他:“二哥,你睡着了吗?” 敖阙本不想应答她,却还是道:“怎么。” “你就打算这样坐着睡一晚上吗?” 这回敖阙没再答了。 敖辛又道:“二哥,你到床上来吧。” 敖阙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她不好生睡觉,竟还想着把他往床上引? 第074章 生死一瞬间,这回怕不怕? 有时候敖阙真希望她能对自己生出两分男女之别的戒心。可又不希望她因此而疏远自己。 敖辛见他没有动作,便劝他道:“椅子上不好睡,明日起来定腰酸肩膀疼的,也不利于赶路。这床我一个人躺着也有多余的,不如分一半给你躺。” 敖阙顺手就掐熄了烛火,道:“今晚先这样吧,一晚上无碍。” 没有光亮,敖辛也再看不清敖阙的模样,她后来也就很快便睡着了。 黑暗里,敖阙睁开了眼,看着床上少女的隐隐轮廓,却让他看了许久。 时至半夜,外面山野里的虫鸣蛙叫总算渐渐平息下来,一切都像是陷入了沉睡当中,安静得过分。 敖辛正睡着,忽然感觉到身侧一沉。她翻过身刚惺忪睁眼,隐隐看见一抹人影正翻上床来。 一句话也来不及说,就被一只手捂住了口鼻。 是敖阙的声音压低了在她耳边道:“屏住呼吸,别吸气。” 很快房间里就慢慢弥散出一股迷烟的味道。 敖辛已然彻底清醒。听到房门上的门闩正在轻而缓慢地往一边拨动着。 她轻手轻脚地起身,回身把床上的衾被拢好,枕头塞进去,伪装成是有人在睡觉一般。随后她就被敖阙拉到柜子里躲着。 只是敖阙把她一个人塞了进来,自己却没有进来,而是合好柜门,立刻闪身躲在了暗处。 不出多时,门闩脱落了,一道道黑影从外面溜了进来。 他们的目的十分明确,看见床上被子里鼓鼓的,便悄然靠近床铺,举起手里的剑直接刺了下去。 结果刺下去才知道软绵绵的,掀开衾被一看,里面竟然是个枕头。 就在这时,敖阙无声无息地站在了他们背后。 几道黑影感官亦是十分敏锐,倏而便抬剑转身,直朝敖阙攻去。 敖阙手法极快,那剑刃锋利无比,先一步凉幽幽地从两道黑影的脖子上划过去。 屋里还剩下几道黑影,顿时与敖阙缠斗在一起。 与此同时,房间外面也有了动静,传来隐隐打斗的声音。 外面还有黑衣人在接应,与敖阙的亲信随从缠在了一起。而几个黑衣人趁机抽身,转而就又跑到敖辛这间屋子里来,帮着自己的同伙一起压制敖阙。 那剑法招招毙命,分明是要置敖阙于死地。 敖阙腹背受敌也浑然不乱。 他一剑斩杀了面前的黑衣人,转身便去对付身后的,却发现身后的黑衣人已经丧失了战斗力。 一把剑贯穿了那黑衣人的身体。 而身后握着剑的是从柜子里爬出来的敖辛。 敖辛出其不意,从背后偷袭,一连杀了两个纠缠敖阙的黑衣人。 她抽出剑时,手上一片腥热,耳边还听得见那割裂皮肉的呲呲声。 敖阙看她一眼,什么都没说,两步过来搂起她的身子,便翻窗跳了出去。 随从已在后院里解好了马,敖阙抱起敖辛跨上马,一行人就先后狂奔出这山野客栈。 一口气跑出几十里,此时天才微微亮。 晨风习习,清爽温和。 后来大家找到一条小溪边清理一下。淙淙流淌过的溪水十分清澈。 朝阳一升起来,照亮了黑暗。那金色的阳光洒在流动的水面上,波光滟潋。 敖辛不紧不慢地清洗着衣角上的血迹,又洗了把脸,抬头望向东方。那瞳仁儿被渲染成了晶透的琥珀色。 敖阙过来问:“可有受伤?” 敖辛道:“没有。”她歪头看着敖阙,“二哥给我也配一把剑吧,应急的时候用得上。” 她知道魏云简虽没有大张旗鼓地搜查他们,但是却派人盯上了他们。得不到的就是摧毁掉,也不想让别人得到,这一向是魏云简的做事手法。 从这里到徽州的这段遥远路途,是注定不会顺遂的了。 后来又有两批杀手追了上来。 正逢下了一场大雨,天湿路滑,马蹄踩在地面上,泥浆四溅。 彼时随从被那些杀手拖住,三三两两地打散了。 敖辛的身手不如敖阙好,可她身子娇小灵活,面对杀手勉强能够自保,不会给敖阙拖后腿。她防守敖阙的后背方向,才使得他战斗力超群,手上的剑挥起血花无数,极其的凶狠可怖。 他一向杀伐利落,当初在山脚下剿匪时敖辛亲眼看见过。 可如今她才发现,那个时候敖阙根本没有使全力。 对方人多,形势对他俩十分不利。敖阙绝不恋战,懂得不利则退的道理。遂趁着击退敌人的空挡,他一手紧紧抓住敖辛,转身便往前跑。 脚下的路很滑,耳边充斥着刀剑碰撞的声音,和大雨打落在树叶上的哗哗声。 一路跑一路斗,敖辛也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人,手上淋上热血,被雨水冲淡以后,又淋上。 后来她和敖阙一路往前,直到前方视野一派天高云厚,举目望去,大雨倾盆时黑压压一片,沉闷至极。 前方无路了,他们脚下是方断崖。 敖辛一眼望不到底。要是从这里摔下去,定然会摔得个粉身碎骨吧。 后面淅淅沥沥的足迹声越来越近,那些杀手追上来了。 片刻一道道肃杀的黑影便整齐罗列在面前,手里的刀剑在雨光的反射下冷冷生辉。 敖阙忽然出声问:“生死一瞬间,这回怕不怕?” 敖辛想也不想便回道:“这回不怎么怕。” 他半沉着眼帘,低头看她一眼。原本满眼的狠戾阴冷,顷刻淡了稍许,对敖辛淡淡扬唇笑了一下,道:“是因为这次生死有我陪么。” 敖辛想,大抵是的。 虽然听起来很奇怪,可只要和她二哥在一起,再可怕的事情也仿佛变得没那么可怕了。 敖阙始终从容,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手里剑气一挥间,仿若承载了雷霆万钧的气势。 可黑衣人步步紧逼,敖阙和敖辛所能退的地方不过方寸之间,再往后就是悬崖。 脚边的尸体摆了一个又一个,最后两人退无可退,亦再无下脚之地,敖阙一剑挥扫开那些黑衣人,顺手操起敖辛的腰,转头就往悬崖跳下去。 雨水朦胧了视线,等黑衣人走到崖边往下看,哪里还能见到两人的身影。 PS:这才开始就想看天上掉肉饼,已经幻想了二哥哥各种威(qi)武(da)霸(huo)气(hao)的泥萌,赶紧擦一擦口水!这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当然了,二哥哥乃常年习武之人,穿衣显瘦脱衣有肉,那必然……喂! 感谢小伙伴们喂的汤圆和饭团~每天都吃得圆润润的。人可以不美,但一定要圆润! 第075章 不知道为什么 敖辛也不知道究竟往下掉了有多高,等停下来时,敖阙一手挽住从悬崖石缝生长出来的结实藤蔓,一手抱着她。 两人的身体贴着崖壁。 上方的黑衣人自然看不见他们。只好收手作罢。 头顶下着大雨,敖阙抓着的藤蔓湿滑,他手臂勾着敖辛的腰同样在往下滑落。他两边都不好着力。 现在要想顺着藤蔓爬上去恐怕很困难,唯有摸索着一点点往下降。 敖辛看出他的顾虑,主动搂上敖阙的脖子,身子往他身上蹭去,同时曲双腿紧紧缠住他的腰。 这样一来,敖阙就有两只手可以用,不必再空出一只手抱着她。 在这种危险的情况下,需要相互紧密配合,容不得她有丝毫迟疑。 可是这样的动作,无疑让两人贴得更近。一个刚劲有力,一个柔韧无双,仿佛是最完美的契合。 敖阙浑身一震,那如枯潭般深寂的眼眸里,仿佛暴雨打落其中,波澜不断。 敖辛搂着他,鼻尖贴着敖阙的,彼此的呼吸夹杂着雨水的湿润,她脸上的水珠汇聚在下巴,不住往下淌。 她这么近地看着他,看清楚他的睫毛被雨水打湿,看清楚他眼底里那个湿发贴着脸颊显得狼狈的自己。 敖辛呼吸着他的呼吸,发现她这么喜欢他,喜欢他身上让她安定的气息。 敖辛颤了颤嘴唇,满脸雨水地笑说:“二哥,不知道为什么,其实我是不大舍得你跟我一起死的。” 敖阙回过神,双手用力挽藤,动作显然比方才更自由轻松了一些。 他道:“抱紧我。你要是敢松手,我便也会松手,赶在你落地之前,垫在你下面。” 敖阙的话让敖辛不由越发紧紧抱着他,头放在他的肩膀上,簌簌摇头道:“我不放的,不会放的。” 后来在往下降的过程中,终于发现了崖壁上有一个山洞,给两人容身不是问题。 遂敖阙借着藤蔓靠近那山洞,最后往洞口一跃,两人成功地着陆。 山洞里面是干燥的,还有陈年老化了的木材,便用来生了一堆火。 两人此时浑身湿透,待火苗升起来,敖辛才感到后知后觉的温暖。 可一体会到了这温暖的感觉,强烈的对比下,敖辛才觉得更加的冷。 淌水的湿衣服紧紧贴着她的肌肤,方才形势危急、神经绷紧的时候她丝毫不觉冷,眼下神经一松弛下来,加上洞口外扑进来的夹着雨沫的湿风,她冷得哆嗦。 敖阙让她把湿衣服脱下来,她轻轻颤颤地解了外衣,敖阙也把自己的外衣解下,拧干了衣服上多余的水分,随后铺在旁边的石头上烘烤。 他回头来看时,见敖辛蹲在火堆旁,抱搓着自己双臂,仍是瑟瑟发抖。 她的身体肯定比不上敖阙那么好。 那发抖的样子十分可怜,就像一只被淋湿了羽毛的小鸡。 敖阙道:“过来些。” 敖辛挪了挪步子挨过来。 火光忽闪忽闪,掩映着敖阙的脸,忽明忽暗。 他想起方才敖辛双腿盘在他腰上抱他的场景,亦想起她轻颤着与他说那话的时候。 敖阙闭了闭眼,又睁开,手臂上已霸道地一把揽过敖辛的身体,紧紧揉在怀里搂着。 敖辛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就听敖阙说道:“我身上暖和些,比烤火要好点。” 果真片刻,敖辛就感觉到透过薄薄的湿里衣,从他身上传来的温热之意。想他常年习武,身体本就结实温燥,这点湿冷算得了什么。 他的怀抱又宽厚严实,把她裹得紧紧的。 后来敖辛就不发抖了,懒洋洋地靠在她二哥怀里。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觉。 等她醒来时,身上的里衣衣衫已经干得差不多了。就是浑身酸酸沉沉的。 敖辛一时没动,看着洞口外面的飞雨,忽而说道:“二哥,对不起。” 敖阙问:“你哪里对我不起?” “我没有听你的话。你要不是来救我,也不会和我沦落到这般田地。” 这次敖阙进京来,避免目标太大,并没有带多少人手。所以现在失的失、散的散,自己还连累他一起被追杀,最后不得不躲到这山洞里来。 要是她二哥在徽州,谁能在他头上这样撒野。 敖阙平心静气道:“你说说,这般田地是指哪般?” 敖辛愧疚道:“我不曾见你这样落魄过。” 敖阙道,“你是没见过真正的落魄。真正的落魄是指面对现实无能为力,所有的操控和决定都掌握在对方手里。可现在你还有大把的机会反败为胜,这就叫落魄了?” 敖辛无从辩驳。 敖阙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又道:“这顶多只能算是一时的隐忍。人不能顺心如意得太久,否则就会得意忘形,以为自己会一直顺心如意下去。倘若一个人能处处算无遗漏,那便是他心中定已丢失掉了什么。” 敖辛顿时明白,她竟被敖阙的话给安慰到了。 计划赶不上变化快。 倘若那时她继母出事时,她当真谨记敖阙的话,对继母袖手旁观、不管不问,那她心里究竟还剩下多少温情呢? 雨过天晴时,丝丝阳光从云层里筛下来,敖辛朝洞外看去,见洞口悬着一道七彩斑斓的彩虹。 等雨停了过后,石头上的衣服也差不多烤干了。两人就得想办法离开这里。 太阳出来,驱散了崖底的雨气和蔼蔼雾霾,下面的光景逐渐清晰了起来。 敖辛站在洞口往下看,见山谷之中绿意盎然一片,草木植被十分茂盛。 而他们所处的这个山洞,已经偏向于断崖的下半部分了,离崖底没有到崖顶那么高。 现在又没下雨了,下去崖底总比先前更容易。 这回敖辛比之前一样自觉,敖阙还没有所动作,她就自个走到他面前,软绵绵地搂上他的颈项,准备盘腿往他腰上缠。 缠到一半,敖辛发现他正低头看自己,有些底气不足道:“二哥,怎么了吗?是不是觉得我是个累赘?” 她不会轻功,力气又没有敖阙大,这悬崖凭她自己肯定是下不去的,只有依靠她二哥么。 敖阙一只手将她身子托起来,嘴上却道:“你这姿势,对于你一个姑娘家来说,不是很雅。” 第076章 只对他这样 敖辛一边四肢并用地搂着他,一边道:“特殊情况理应特殊处理。二哥放心,平时对外,我还是很端庄的。” 敖阙一手揽着敖辛的腰压向自己,一手去挽悬崖上垂下来的藤蔓,试试看结不结实。 他不容置喙道:“我是你二哥你不觉有什么,但往后若是遇到别的男人你也这样,影响了侯府形象,我会拿家法揍你。” 敖辛很认真地答应下来:“我知道了。” 随后敖阙双手交替着借助崖壁上的藤蔓,逐步往崖底靠近。 双脚踩实地面,敖辛仰头向上望时,才感觉这片断崖巍峨不已。 随后两人就在谷地中行走,用手里的剑把茂盛的植被分开到两边。他们已经一天没进食,眼下要尽快找到吃的才行。 野外生存对于敖辛来说不是很困难,她能精准地找到哪些东西能吃。 敖阙发现,敖辛找来递到他手上的浆果或者可直接嚼汁的植物根茎,都是以往他训练敖家军在野地生存时所首要寻找的东西。 这一世的敖辛在被琬儿拖下水、掉进冰窟窿以前,基本是足不出府。可她身上笼罩着越来越多的谜团。 敖阙道:“你知道这些能吃?” 敖辛回头看他一眼,自己吃了一个浆果道:“能吃的,那根茎饱满多汁,是甜的。” 见敖辛答非所问,他也就不再多问什么了。 这谷地十分幽静,入目到处一片葱葱郁郁,空气里又带着一丝雨后泥土的清新气味。时不时那林间还传来几声清脆的鸟叫声。 敖辛晃晃悠悠地拎着剑走在前头,仿佛忘记了路途的凶险和艰辛,竟还生出一股闲情逸致,来细细欣赏这山谷林貌。 敖辛要时不时回头看敖阙一眼,敖阙也会抬头看她。她见他跟自己走在一起,纵使前路未卜,眼下也得片刻安宁与舒心。 路边遇到可食的浆果草茎,敖辛都会采第一时间给敖阙食用。 她说:“二哥生得比我高大,身体消耗也比我多,肯定要多补充一些才行。” 等穿过一片林子,听到前面有水声,才发现有一条穿过谷地的小河。 敖辛站在小河边等了许久,终于惊喜地发现有鱼在河水里徜徉而过。敖辛指着那鱼惊叫道:“二哥,快!” 话音儿一落,敖阙手中的剑便快如流星般扎入了水中去。 等他握着剑柄抬起来时,剑锋上便精准地插着一尾翻摆着的鱼。 敖辛赶紧欣喜地凑过来,敖阙见她那发亮的眼神,嘴角淡淡含笑。 “二哥你去生火,我来收拾这鱼。”她很快就合理分配各自任务。 敖阙道:“你不怕腥?” “我都快要吃它了,还怕什么腥?” 遂敖阙生火时,敖辛便蹲在河边,手里操着剑剥鱼鳞、剖鱼腹。长剑在她手上有点不好操作,可看她那剥鳞剖腹的手法,根本不像是第一次。 敖阙静静地把这看在眼里,不说也不问。 先前有了浆果草茎果腹,现在又有了鱼吃,敖辛已然觉得十分满足。 后来两人在山谷中转了两天,都没能找到出去的路。 这天傍晚,两人走在一片竹林里。 晚风在山谷里漾开,到处掀起一波绿浪。 竹林里沙沙的竹叶声不绝于耳。 之前敖辛喜欢在山谷里晃悠,敖阙都允许她走在自己前面。而眼下,敖阙神色一凛,扣着敖辛的手一把拉到自己身后,道:“小心些为好。” 敖辛知道他感官异常敏觉,定是发现了什么。 仔细一看地面上铺就的竹叶,之前下过一场雨又铺上了一层新绿竹叶,越往前走可见那竹叶上或多或少带着些泥印。 说明这山谷里除了他们以外,还有别的人也进来了。 敖辛顿时提着一颗心,丝毫不敢放松大意。 随后竹林里的沙沙翻摆声越发的紧迫了些。敖辛抬头四处张望,恍惚看见有暗影在竹林间穿梭。 她霎时转身过去,与敖阙背抵着背。 那些暗影很快从上方着地,将两人包围了起来。 看来又免不了一场交战。 在山崖上时,杀手亲眼看见两人坠崖。为了确定两人的生死,才又追到了这山谷下面。 锁定目标后,二话不说,这些杀手一概冲上前,与两人厮杀。 敖辛防御敖阙的背后,敖阙替她挡去了大部分的攻击。 那些刀光剑影晃花了敖辛的眼,她只知道本能地举起手里的剑,疯狂往对方身上砍杀去。 不是他们死,就是自己亡。 这一世她不想做那任人宰割的鱼肉,她只想做能够反败为胜的自己。 青绿的竹叶上洒上了一层热血,场面十分惨烈。 这时又有一些人影飞快地在林间穿梭,很快来到了这边,加入了拼杀。 那是在知道敖阙敖辛坠崖以后循着山谷找来的随从。 随从一来便分散了这些杀手的攻击力,敖辛顿觉压力小了许多。随后只需要各个击破,便能将他们全部消灭。 大家的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些杀手身上,正到尾声时,那竹林深处,一抹人影静观形势。 眼见敖阙的随从正利落地处理掉最后几个杀手,那人冷不防扬袖抬手,手里赫然一把弓,弓弦上搭着三支利箭。 随着他手指拉动弓弦,如月盈之时一般渐渐张满,蓄着一股浑厚的气势。 那三支箭本是对准了敖阙。 但他想了想,眯了眯眼,随后往旁边略移了移,对准了敖阙旁边的敖辛。 肃杀的竹林风一起,伴随着那三支离弦之箭,咻地破空射来。 敖辛似有所察觉,侧头往这边看。看见三支箭正直直地射向自己。 那利箭在她瞳孔里浓缩成三道影,快得根本无法捕捉,仿佛就在眨眼一瞬间就能穿透她的身体。 因为速度太快,大脑一片停滞,根本无法反应。她恍若深陷局中,动弹不得。 后来一把力将她往旁边猛推,敖辛被推倒重重跌坐在地上的时候,才如梦初醒。 她倏而抬头,看见高大挺拔的背影挡在了她的面前,手法极快。只听见剑刃与箭头碰撞的两声尖锐的砰砰声响,就有两支箭被他剑刃弹开,扎在了竹林地上。 敖辛看见地上那两支零落的箭矢,有些发愣。 不是有三支箭吗?为什么地上只有两支呢? 第077章 我怎么都可以…… 敖辛仰头去看敖阙的背影,在淡淡的暮光下,看见有一支箭从他右胸上方的肩胛骨穿透,竟直直地射穿了他整个肩膀。 “二、二哥?”敖辛喉咙有些发痒。 敖阙没有应她,依旧巍峨如山地挡在她身前。 敖辛脑袋里一片空白,她连滚带爬地扑过去,一把接住敖阙沉重的身躯。 敖阙倾身向她靠来,她几乎是被压弯了腰,踉跄数步,硬是咬牙挺了回来。 “二哥!” 敖阙肩膀上的墨衣很快便一片濡湿。他曲腿靠着竹子坐下,缓了缓,安慰道:“只是中了一箭,无事。” 随从处理完了杀手尸体,其中两个朝箭射来的方向立即追了出去,其他人围了上来,见状担忧问道:“公子,你怎么样?” 敖阙脸上的血色消褪得极快,他微仰着下巴靠着竹子,似乎连多说一句话都觉得耗费心神。 “二哥……” 敖辛彻底慌了,她脑子里一片空白,连哭都忘了怎么哭。 她手碰到敖阙肩膀上渗透出来的血,颤颤地拿到眼前一看时,才发现那血是黑色的。敖辛浑身冰凉地道了一句:“箭上淬了毒……” 随从道:“必须立即给公子拔箭!” 说着两个随从便上前,准备给敖阙拔箭。 只没想到,却被敖辛挡开,她紧紧护着敖阙,厉声道:“都不要碰他!”她吸了两口气,又沙哑地喃喃低语说,“我自己来……我知道怎么该怎么做的……” 她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手不要颤抖,握着剑截断了他肩膀外面多余的部分,又伸手从敖阙腋下绕过去,如前世那般习惯性地指尖朝那冰冷粘稠的箭头摸索一番,发现果真箭头上有倒钩。 这箭不能从前面拔,要从后面拔。 她抱着敖阙,一手固定住他的肩膀,一手捻住那箭头,咬一咬牙极利落果断地往他背后一抽。 箭身穿过他的肩胛骨,狠狠磨着他肩上的皮肉。 那定然是很痛的。 敖辛带血的手扒开敖阙的衣襟,看到肩膀上的血窟窿淌出的黑色血液,没有解药……她什么都顾不得了,当即埋头就朝敖阙的肩窝凑过去。 只是还没能碰到他的伤口,一直没有反应的敖阙突然伸左手,用力地扼住了阿辛的下颚,硬是把她从自己胸口处拉开一段距离。 敖阙肤色苍白得有些发青,那枯寂的眸中带着冰冷的狠色,道:“你想干什么?” 敖辛斜抬着眼帘,迎面直视着他,“你放开我。” 敖阙径直吩咐随从:“把她给我拉开带走,我不想看见她。” 但是谁也拉敖辛不开。她死死扒着捏着自己下颚的那只手,定定道:“我叫你放开我。” 最终敖辛下颚通红,却还是将自己的脸从敖阙的手掌心里挣脱出来。不管敖阙多用力扼住她的下颚,哪怕是捏得她脱臼,她也不在乎。 她像一只小老虎一样,恶狠狠地压着敖阙的手腕。再次埋下头去的时候,听敖阙依稀在说:“是不是见我现在受伤,管不住你了?” 敖辛囫囵道:“等你好了的时候,再来管我吧。” 她张口贴住了敖阙的伤口,开始吮吸他伤口中的污血。 那两个追出去的随从一直追出竹林也没有追到放暗箭的人,只好又匆匆返回。他们在敖辛给敖阙吸血的时候,便很有眼见地转过身去,守在几丈开外的各个方向处。 敖阙动了动眉,又隐忍道:“敖辛,你给我停下,这样你也会中毒的。” 敖辛往旁边吐了满口污血,浑浑噩噩地轻声道:“我没有伤口,碰到了也没事的,我会很小心……很小心不咽下去……” 她才不管自己会不会中毒。她只知道,没有解药,若是不把毒血吸出来,她二哥会死的…… 大口大口的污血被她用嘴吸了出来。 血液在身体里流动,仿佛最终都朝着她嘴唇贴着自己皮肤的地方涌去。 她的嘴唇每一次触碰,都像是一个温柔滚烫的吻,轻轻落在他的心上。 再冷硬如铁的心,都会化作一捧春泥。 敖阙低垂着眼帘,看着伏在自己胸膛前的女子,他伸了伸手,轻轻捋了一下她耳边的发丝。 他终是没有忍住,手扶在了敖辛的后脑上,捧着她的头贴着他的胸口,仰头望着竹林上方渐渐暗下来的青灰色的天,低哑道:“敖辛,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 敖辛听后突然就哭了,心中辗转,千百般不是滋味,好像有无数蚂蚁在啃噬她一般。 她唇齿间哭着溢出一句话:“不知道啊,我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我不能让你死,只要二哥活着,我怎么都可以……” 一直以来,都是敖阙在护她宠她,她都没能为他做过什么。 当他抱着自己从山崖上跳下去的时候,敖辛才突然发现,她那么舍不得他为自己身陷险境,舍不得让他和自己共赴黄泉。 尽管有他陪,她不觉得害怕,可就是舍不得。 往后没人给她剥花生,没人给她买松子糖,没人教她看兵法,也没人带她去钓鱼、去街上逛逛。 而那些事,都是二哥为她做的,她都不希望以后由别人来做。 最终敖阙没有再阻止她。 敖辛一手压着敖阙的手,一手按着他的肩膀,直至被她吸出来的血由黑色渐渐变成了鲜红。 虽然可能还残留有余毒未解,但总归不会第一时间要了敖阙的性命。 敖辛这才抬起头来,满口血污,对他眯着眼笑。笑着笑着,她就又流泪了,问:“二哥,疼不疼?” 敖阙想说,很疼。 只不过不是右边疼,而是左边疼。 可话到了他嘴边,却是一句:“我不疼。” 随从临时去找了止血的草药来,弄碎了敷在敖阙的肩膀上。敖辛撕下自己还算干净的里衣衣角,给敖阙暂做简单的包扎。 随后随从又用削来的竹筒打了水给敖辛漱口,以免那血中毒真从她口中入。 现在他们要赶紧离开这个地方,先找到大夫仔细处理敖阙的箭伤。 没有剧毒缠身,敖阙显然好受了许多,只有点失血过多罢了。待伤口包扎好后,他自行起身,还能自行走路。 敖辛提心吊胆地跟在他身边,轻托着他的手臂,道:“二哥,你轻点,动作不要太大。” 敖阙伸手就想把她用力地揉进怀里。可伸出的左手手臂顿了顿,最终还是只揉了揉她的头,道:“我没事了,你不要担心。” PS:我发现,你们这一届的读者,是我带过的最如狼似虎的一届读者!(正经严肃脸) 敖小妹要是在这个时候爱上了敖二哥,好像很有点不妥啊。 感谢小伙伴们的汤圆和饭团哈~么么哒。 第078章 她需得有明显的伤 随从识得出谷的路,一行人趁着夜色便走出了这幽幽山谷。 只是出谷后还没行多远,周遭又有了风吹草动。大家顿时全副戒备,抽出了剑紧握在手上。 头顶星辰遍布,风清气爽。 不一会儿,夜色中就有隐隐火光亮了开来,正朝这里靠近。 敖辛心里正疑惑,若来的是杀手,还这样点火,不是自曝了身份么。 距离已经很近了,对方大概在十丈开外停了下来。他们虽然举着火把,但火光能照亮的范围很有限,敖辛看不清他们的模样,只可见一道道人影停在那里。 忽然对面有人开口,询问道:“对面的可是敖兄和三小姐?” 敖辛一愣,这声音听来有些耳熟。 敖阙这边无人应答,他便又道:“在下是苏连玦。” 片刻,敖阙才开口应道:“原来是世子。” 苏连玦得到了答复,便带着自己的人继续往这边走来,待近了以后,见得他一身白衣出现在温黄的火光下,给他周身淬了层温和圣洁的光。 苏连玦看了看敖阙和敖辛,又见随从颇有狼狈的样子,便道:“在徽州时便得知三小姐被人掳走了,我不放心就此回金陵,便沿途试着找找看。白日里叫我发现一伙可疑的人进了这山谷,我不放心,就叫人跟进来看看,没想到竟真的遇上了敖兄和三小姐。” 苏连玦是安陵王世子,他在魏云简那里布有眼线不奇怪,能找到这里来就更加不奇怪。 苏连玦说着又看向敖辛,眼里浮现出担忧之色,问道:“三小姐可有恙?” 敖辛摇了摇头。 “敖兄呢?”苏连玦的视线落在敖阙拿剑的手上,又问,“我记得敖兄好像不是左撇子,眼下为何用左手拿剑?可是右手受了伤?” 苏连玦的观察力惊人,一眼便看出了不同寻常。 敖阙那箭伤伤口本就不大,加之他穿的是墨衣,之前伤口流出来的血也是黑色的毒血,不走近看根本看不出来他中了箭伤。 因而苏连玦一问出口时,敖辛便主动地伸手牵住了敖阙的右手。 敖阙动了动手指,便听她说道:“不怕世子笑话,天黑路滑,我有些害怕摔跤,这一路都是叫二哥牵着我走的。世子放心,我和我二哥都无事。” 她现在神经非常敏感,不想再给敖阙造成一丝一毫的威胁。不管苏连玦是因为什么出现在这个地方的,敖辛都不能让他知道敖阙受伤的事。 敖阙是他们一行人的主心骨,若是让任何人知道了,一门心思想要对付他,他们当中的每一个人都冒不起那个险。 苏连玦似没多疑,只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随后大家就一起,借着火光往山谷外走去。 路上苏连玦的人对他们多有照应,而敖阙与敖辛相携而行,走路的姿势依旧沉稳笔挺,看不出有任何异样。 到了附近的镇上时,已经是半夜时候的光景了。 苏连玦暂住在这镇子上的一个庄子里,是临时雇的。因他身份特殊,这庄子是单独的,就住了他和手下的一些人,没想到还有两个婢女照顾他的起居。 原来这镇子上水路畅通,来往船只都习惯在镇上做补给。 远在金陵的安陵王听说苏连玦离开徽州以后并没有回金陵,而是去了一趟魏京,放心不下便派了一艘船来接应。 而眼下,那水上还泊着苏连玦的船,婢女也是从船上调来的。 敖辛他们暂时无处可去,苏连玦就安排他们在庄子里一个单独的院落中住下。 院落中有几间房,给敖辛和敖阙以及随从们住下绰绰有余。 一进院子,苏连玦的婢女便过来给敖辛送干净衣裳,还往浴桶中注水,给她沐浴净身用。 敖辛很累,看见那浴桶里的热水,很想放松自己进去泡一泡。可是她现在满心牵挂着的都是敖阙的伤势。 他的伤只用山间草药处理了一下,必须要好生敷药包扎才行。 可方才一进院子,随从想要偷偷潜出去抓药回来,就被敖阙阻止,道:“先静观其变,等明早再说。” 敖阙一进房间以后就没再出来。 敖辛知道,他需要药。 后来苏连玦竟让伺候他的两个婢女来伺候敖辛沐浴更衣。 敖辛不急着脱衣服,忽而心思一动,说道:“有新鲜的花瓣吗?我习惯花瓣沐浴。” 她想起以前琬儿使劲作时的套路,提了一些刁钻的要求给那两个婢女,把她们支出去找花瓣拿香薰什么的。 等婢女一出去,敖辛面色沉静下来,坐在桌前捞起自己的衣袖,露出白皙的手臂。 她衣服上满是血渍,只不过都不是她的,而是别人的。 敖阙将她保护得极好,每当她以为自己会受伤时,发现竟无一丝伤痕。顶多身上有些无伤大雅的擦伤、瘀伤。 可需要用药的话,她需得有明显的伤痕。 敖辛毫不耽搁,嘴上咬着捞起的袖角,一手抽出旁边的长剑,咬牙拿那剑刃,往自己手臂上割了一刀。 顿时鲜血涌了出来,道道血痕像红色的网一样裹住了她的手臂。 她额上沁出冷汗,眼神却是坚韧决绝。 随手用自己脏污的衣角胡乱擦了一把剑刃上的血迹后,把剑回鞘。 等婢女拿着花瓣回来时,发现敖辛已经自己脱了衣服泡进了水里。可那水呈了淡红色。 婢女看见她手臂上的伤痕时,吓得脸色大变,“三小姐,你受伤了?” 敖辛脸色苍白道:“之前在山谷里的时候还不觉得疼,眼下洗澡的时候不甚沾了水,才觉得火辣辣的疼。” 婢女忙道:“三小姐快起来,伤口不能这样泡水的!” 一个婢女扶她起来擦干身体更衣,另一个婢女便赶紧去准备药。 敖辛刚一穿好衣在床边坐下,拿药的婢女就匆匆回来了。 没想到苏连玦也跟着一块过来,刚到门边,敖辛抬眼一看见他,便慌忙出声道:“世子请止步。请恕我现在不便与你相见。” 因为此时敖辛披头散发、容颜未整,确实不宜见人。更何况还是见男子。 苏连玦脚下迟疑了一下,还是在门边止步,问:“你的伤可要紧?” 第079章 往后不要对男人这么好 敖辛道:“半夜还吵到世子休息,实在很过意不去。我不要紧的,兴许等明日睡一觉过后就好了。世子还是早早回去歇息吧。” 苏连玦在门外等了片刻也不得进去,最终只道:“那我明日再来看你,你有什么需要,就使唤这两人。” “嗯,我知道了,谢谢你。” 敖辛听到那脚步声从门外走过,越来越远,她悬起的一颗心才总算落了下去。 两个婢女却是十分熟手,给她清理伤口,然后上药包扎。 罢后,敖辛让其中一人把她的脏衣服拿出去丢掉,再让另一人去拿些点心来,她很有些饿。 遂两人便顾不得收拾桌上的药物,便先照敖辛的吩咐去办。 婢女一走,她便去给门上闩,熄灯在床上躺下来。 等婢女端着点心回来时,便发现屋里的灯已经熄了。那婢女在门外静等了片刻,还是敲门道:“三小姐,三小姐在里面吗?” 过了一会儿,才传出敖辛惺忪的声音,“不好意思,我有些困,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婢女问:“那三小姐的点心可还要用?” “不用了,明早再用吧。” “三小姐好生休息,那奴婢明早再来。” 这样一来,桌上来不及收拾的药才总算留了下来。 敖辛睁着眼,听着那渐远的脚步声,随后院落里回归一片寂静。 她从床上翻起来,端着桌上的药物就开门出去,走到敖阙的房门前敲了他的门。 敖辛轻声道:“二哥,是我。” 过了一会儿,里面才传出敖阙的声音,“门没锁。” 敖辛一推,便轻松地溜了进去,又转身把门关上。 她把药放在桌上,顺手就去点灯。回头看见敖阙坐在床上,就眯着眼笑起来,道:“二哥,我来给你上药。” 敖辛坐到他身边去,他幽寂地看着她没动,那眼神里的疼惜和深晦交织。 敖辛便做主地伸手去宽下他的衣襟,露出右肩上的伤。 伤口处已经沁出了新鲜的血迹,刺痛了敖辛的眼睛。她眼眶蓦地一酸,轻触他肩胛的手指也有些轻颤。 忽听敖阙问:“药哪儿来的?” 敖辛不答。 就是她不答,他也知道。 他听得见婢女的呼声,他也听得见苏连玦在门外的说话声。 她在他看不见的时候干了傻事。为了给他弄到药,不惜把自己弄伤。 敖阙拿过她的手臂,轻轻捋起那袖口,便看见手臂上缠着白色的绷带,是将将才包扎好的。 敖辛抽了抽手臂,对他笑道:“二哥,我不疼。” 她轻车熟路地给敖阙清洗伤口,而后上药包扎。 敖阙看着她,忽然道:“敖辛,往后不要对男人这么好。” 敖辛道:“我不对别人好,我就只对二哥好。” 敖阙沉默,后又道:“不要轻信苏连玦,小心着他。” 敖辛笑着看他一眼,道:“我都知道的。” 眼下苏连玦对她还没有防备,大概看她是威远侯嫡女的缘故,待她还很好。敖辛能感觉出来,他正努力想让自己对他产生好感。 弄好了敖阙的伤口,敖辛收拾了药物便准备回去。 敖阙及时道:“明日他可能会邀我们一同去金陵。到时我们先下金陵,再由金陵下浔阳。只是路上需得加倍小心。” 敌在明总比敌在暗好。 敖辛问:“二哥去浔阳做什么?” 敖阙简短道:“找浔阳楼氏。” 第二日婢女来收药时,也没有发现有异常。 果真如敖阙所说,苏连玦邀他们同行下金陵。 只不过苏连玦不知道敖阙想从金陵去浔阳,便道是从金陵回徽州的路途也不远,眼下走水路水顺流而下比较方便。 敖辛想着,现在敖阙身上有伤,不宜长途奔波。若是路上再遇到魏云简的人,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既然敖阙也有此打算,她当然应承下来,答应与苏连玦同行去金陵。 只是敖阙的伤换药不方便,敖辛想着也不是难事,只要她的伤换药时,她就想办法给敖阙也换药。 苏连玦看得出很高兴,温润俊朗地对她笑道:“上回与你说起金陵,寥寥数语不足以形容金陵的美,倒不如你亲自去看一看,就知道它有多美了。” 敖辛道:“上次听世子一说,我便很是向往了。” 苏连玦道:“三小姐不介意的话,往后可以叫我的名字。” 上船以后,一切都风平浪静。 等船到了下一个停泊的港湾时,便要到城镇上补给船上所需。 敖辛两天没着地,人晕晕沉沉的,脸色十分不好,可能是晕船的缘故。 苏连玦提议道:“我带你去镇上走走吧,顺便买些三小姐爱吃的蜜饯零嘴,想来再上船就会好受些。” 敖辛本来不想去的,可没想到敖阙竟也提议她去镇上走走。 大概是她真的晕船晕得很厉害。 敖辛带了一个随从上岸到镇子上去,没想到刚走在街上,就碰到苏连玦也下船上街来,看样子是要随同一起走了。 敖辛飞快地交代了一下随从,道:“你去药铺,按照我二哥的伤况抓药,买好了就先回去,不用等我。” 随从看了苏连玦一眼,迟疑了一下,敖辛压着嗓音又道了一句“还不快去”,随从还是转身就走了。 敖辛站在街上等着苏连玦走近。 苏连玦问道:“那随从不护着三小姐一路,这是去往何处?” 敖辛道:“我让他去帮我买蜜饯和松子糖了。二哥不放心我,总是让人跟着我,我很不自由。” 苏连玦笑了笑,道:“那我且带你随处转转吧。这镇上我不算陌生,权当回报上次三小姐的地主之谊。” 敖辛看着苏连玦,点了点头。 他脸上带着如沐春风的笑,走在身边时白衣斐然,风度翩翩。 担心敖辛会被街上的行人挤到,会时不时伸手在她肩外边护一护。 敖辛不得不承认,苏连玦细心周到,无微不至。 这样的人……像是一个坏人吗? 看起来一点也不像。 可如果,前世里那个在自己奄奄一息时背起自己的安陵王,原本就不是什么好人呢? 只是她一心把他想得太好了? 敖辛眉间浮现出几许挣扎之色,她不信。 她不信她眼前所看到的,她只信她亲身所感受到的。 第080章 不对!不是这样的感觉! 前世里背过自己的那个安陵王,对她没有目的。 那时的她奄奄一息,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利用价值。而他是高高在上、一统诸侯的安陵王,竟愿意借自己宽厚的后背将她背离那个尸骨如山的战乱之地。 她至今还记得,自己趴在他宽厚的后背上,那种心生安定的感觉。 敖辛同苏连玦走到一处柳荫下时,她心下沉了沉,随之脚下一崴,轻呼了一声。 苏连玦见状连忙扶她一把,问:“怎么了?” 敖辛抽气道:“可能是崴到脚了。” 苏连玦蹲下身去看,道:“严重吗?我看看。” 敖辛往后缩了缩脚,没让他的手碰到自己的脚踝,不大好意思道:“没事的,休息一下就好了。不如我们回去吧,我不想逛了。” 苏连玦起身道:“这样也好,只是你走不了路了,我只好得罪了,将你抱回去。” 他刚要伸手来,敖辛连忙阻止,脸色微红道:“能不能麻烦你……背一背我?我不想抱。” 苏连玦笑了起来,道:“背你也无妨,只是我以为姑娘家都是喜欢抱的。”说着就背过身在敖辛面前重新蹲下,道,“来,上来吧,我背你。” 敖辛看着他的后背,心里不定,可最终还是试着弯下身,趴在了他的后背上。 苏连玦扶好她的身子,便轻巧地站起来,抬步往前走。 敖辛又试着将脸放在他的肩背上。那动作在苏连玦看起来,十分亲密,他唇角的笑意不由深了两分。 可是走了一段路以后,敖辛的心里非但没有那种安定感,反而七上八下地乱跳起来。 不是那种芳心乱动的心跳,而是多了更多的不确定。 不对!不是这样的感觉! 不是苏连玦这样的气息! 一个人如果要经历十年的磨炼才能变得那样沉稳的话,那他的身息和后背背人的感觉也要经过十年的变化才能与她前世所遇到的相重合吗? ……或许前世的安陵王,根本就不是现在的安陵王世子呢? 也就是说,苏连玦现在虽然是安陵王世子,可他不一定就是以后的安陵王。 这样的想法冷不丁冒出来,使得敖辛突然如醍醐灌顶一般,整个人猛然清醒了过来。 对,只要他一天还不是安陵王,他就不是前世背自己的那个人。 早些时候因为他是世子的缘故,敖辛便以为他会顺理成章地继承安陵王的爵位。她一直把他往那方面去想,殊不知在他没成为真正的安陵王之前,多一天都是有变数的。 敖辛突然就变得很急躁,觉得苏连玦的后背真的烫得她浑身不安。她多碰一下都感觉像被针扎火烤一般难受, 敖辛双手撑着他的后背直起身,道:“你放我下来吧,不用背我了,我感到好多了,自己可以走了。” 苏连玦却没有放手,道:“前面不远便到岸边了,你再忍耐一下。” 敖辛挣扎着要下来,急道:“真的不用了。我不想背了。” 苏连玦以为她是姑娘家闹别扭,笑道:“三小姐不用跟我如此见外的。” 敖辛实在有些气恼,没想到他的后背上来容易下去难。苏连玦微微箍着她的腿,让她感到难堪,和抗拒。 她还是除了自己二哥以外,第一次跟别的男子这样亲近。委实是种很糟糕的体验。 好不容易到了岸边,苏连玦的船就停泊在那里,正有人往船上送供给。 敖辛没了好脾气,道:“现在你可以放下我了吗?” 苏连玦悠然自得道:“我把你送上船去,自然就放你下来。” 敖辛一想着让苏连玦把自己背上船若是叫敖阙看见了,她就非常难受。可就在她不经意间抬头往那船上一看时,身影冷不防僵了僵。 船上靠岸的这一边,房间里都有窗户。 敖辛看见那窗边立着一人,一身墨衣,隐隐可见修眉厉目,刺眼的阳光下看不清他的神情。 敖辛顿时就慌了,不管怎么都要从苏连玦后背上下来。 她蛮横地踢着腿,道:“你再不放开我,我真的要生气了!” 她硬是往后面翻仰,苏连玦扶不住敖辛的身子,又怕伤着她的腰,这才无奈地将她放开。 敖辛挣扎的力气没轻没重的,结果一落地冷不防往后踉跄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脚踝传来丝丝痛楚,敖辛吸了一口气,这下好,真给崴了。 苏连玦连忙蹲下来扶她,见她刻意躲开自己,再循着她的目光往那船上一看,顿时就明了。 苏连玦笑意玩味道:“我道你为何突然这般,原来是被你哥哥看见了。怎么,你很害怕他吗?他平日里对你很严厉?” 苏连玦是对着敖阙那边笑的,仿佛是专门笑给他看的。 敖辛不语,自己拂着裙角站起来,一拐一拐地往船上去。 没想苏连玦却挡在了她的前面。 他顺手往敖辛面前一伸,道:“这个送给你。” 敖辛看着他手上的东西,没好气问:“这是什么?” 如果之前苏连玦没有看见敖阙,那眼下他的举动便又是故意做给敖阙看的了。 想到这一点,敖辛就一阵烦闷。 苏连玦道:“这是我的贴身玉佩,携此玉,你便是金陵的贵客。”说着他便把玉佩放在敖辛的手上。 且看那玉身通透无暇,上面的图腾又颇为奇特,不是寻常的玉佩。敖辛顿时明白,这玉佩定然象征着苏连玦的身份和地位。 敖辛抬头,看了一眼他的脸,还是如初见时的那般英俊好看。 只是此时,敖辛对他已再无一丝一毫的好感和挣扎。 他本来是什么样的人,就会是什么样的人。她早应该明白的,却傻傻地以为前世是他给过自己一份恩情。 现在重新确认过一遍,敖辛反倒松了一口气。往后她也就不需要再有什么顾虑了。 敖辛把玉佩换给了他,拒绝道:“我不要。” 说罢她便径直从苏连玦身边走过,一瘸一拐地上船去了。 没想到刚一上去,就看见甲板上的人正在清理甲板。一桶一桶的水往甲板上的血迹泼去,然后用刷子刷干净。 敖辛脸色变了变,看向甲板上的一个随从就问:“出了什么事了?” 随从看了一眼随后登上船来的苏连玦,沉声道:“三小姐去镇子上以后,船上就遭了刺客。” 敖辛没再多问,下一刻转头就朝敖阙的房间跑去。 PS:确认过感觉~你不是对的人~ 感谢小伙伴们送的一桶浆山、米线、麻团、粽子、汤圆、饭团。好像各种点心都齐了…… 第081章 那世子玉你喜欢? 敖阙房间的门又没锁,仿佛是为特定的某个人留着一般。 敖辛一推开门闯进来时,他依然还站在窗边,只不过已经回转了身来。 敖辛跑到敖阙身边,抓着他的手臂,眼神慌张地来来回回看,问:“二哥,你有没有受伤?” 她下意识伸手去碰敖阙肩膀的墨衣时,被敖阙截住了手腕。 敖阙道:“已经换过药了,无碍。” 敖辛让跟着她去镇子的随从买了药就回来,如今刚好用得上。 敖辛仰头望着他,总感觉他的脸色很不好。她道:“那你站在这里干嘛啊,你坐下休息啊。” “我看看你何时回来。” 这时苏连玦也过来看一看情况,只在门边站了一会儿,开口道:“敖兄没事吧?我一回来就听说船上有刺客偷袭。” 敖辛背对着苏连玦,深吸一口气,将眼里翻涌的情绪压下。 敖阙不动声色道:“暂无大碍,世子请宽心。” 苏连玦点头道:“没事就好。看样子是皇上的人追上来了,我已经命人即刻启程了。” 苏连玦走后,房间里有一会儿的沉默。 还是敖阙看着她,先开口问:“摔疼了么?” 敖辛一时反应不过来。 他拿过她的手,看了看她手心被磨红了皮。敖辛才想起自己先前在岸边摔了一跤。 敖阙又道:“就那么心虚怕我看到他背你回来?” 他一边说着,一边让敖辛坐下,自己坐在她旁边,将她的一只脚抬起来放在自己膝上,褪下鞋袜。 敖辛小巧的脚趾头十分俏皮地蜷了蜷。 接着敖阙便给她揉着脚踝,她抽了两下。 敖阙手上有力,握着她的脚踝使她抽弹不得,道:“知道自己崴了脚,还跑这么快。” 原以为敖阙会像上次那样很生气,但这次他没有,反而叫敖辛心里很不是滋味。 敖辛道:“二哥,我和世子没有什么。” 敖阙握着她的脚踝动作一顿,他掌心里很温热,熨帖得她有些舒服,好像已经没有先前那么疼了。 敖阙看着她,眼神无波,道:“你与他有什么也无妨,你若是敢喜欢他,存了念头往后想嫁给他,我不介意让你当个寡妇。” 敖辛被他的眼神看得莫名其妙地心里乱了乱。虽然他说话的语调平稳,可气势却凶,然这一次敖辛非但没感到害怕,反而踏实了下来。 敖辛道:“我没有喜欢他。” 敖阙收回了视线,道:“那他送你的玉佩呢,那世子玉你喜欢?” 敖辛道:“他就是送我帝王玉我也不喜欢。” “这样最好。” 后来敖辛回到自己的房间,苏连玦身边的婢女就给她送来不少东西。 有按照她身量裁剪的新衣服,还有翡翠朱玉的各种琳琅首饰,任她挑选。 婢女说,等到金陵的时候,她可以穿戴这些。 敖辛来者不拒,既然苏连玦要送这些给她,她就全部收下。 苏连玦自当满意,只要是个女孩儿么,谁不对这些新衣裳新首饰心生欢喜呢? 婢女见状便笑道:“三小姐喜欢当然最好了。公子送的这些三小姐全都收下,不知为何公子送三小姐世子玉,三小姐却不肯收呢?” 另一婢女又道:“那是公子的贴身玉佩,金陵里不知多少姑娘梦寐以求呢。若是得此玉,便是得公子倾心,公子是想赠定情信物于三小姐呢。” 她们是想来探敖辛的口风。 敖辛便道:“我自然知道世子一片苦心,可我不能私下授受。若是我与他的事尘埃落定、天下皆知,他再赠与我如此贵重之物,我定当安然接受。” 婢女便不再多说什么了。回头这些话定然会传到苏连玦的耳中。 船行到下一个码头时,苏连玦还想邀她去镇上逛逛,只是敖辛再也没去过。 一直到金陵,船上都没再出现大批的杀手刺杀。但偶尔零星几个出其不意混上船想对敖阙不利,最后都没能得逞。 那些反被杀掉的杀手,一应抛尸江河,投入鱼腹。 船到金陵城外时,还没有进城,便隐约可见城中繁华景致。 城外有一个来往船只停泊的码头,比之前敖辛见过的所有码头都要阔大而严谨。 金陵水路尤其发达,但城中对船只的管理也十分严格。 苏连玦迫不及待想带敖辛去游那秦淮河。 此时将值黄昏,待不久后一入夜,秦淮河两岸红尘浮蕊、胭脂十里,是令八方游人慕名而来的秦淮盛景。 能夜游秦淮,无疑是一件值得期待、不虚此行的事情。 不一会儿,码头边便驶来了一只游船,游船上红灯渺渺颇为美丽典雅。好像是苏连玦专门安排到此处来接应敖辛游秦淮的船。 那红灯散发出靡靡绯艳的光,苏连玦站在甲板上,身上也浮现出淡淡的红光来,对敖辛笑意滟潋道:“三小姐请。” 敖辛问:“那我二哥他们怎么办呢?” 苏连玦看了一眼敖阙,道:“三小姐放心,我会将敖兄妥善安排上另一条船,一起游秦淮,不妨碍的。” 可敖阙那边的人,每一个虽不动声色,可身上笼罩的气息肃杀凛冽,仿佛即将有一场恶战,气氛压抑到几乎凝固。 敖辛没去看敖阙,转头道:“这样也好,世子真是有心。我二哥这人很凶,又爱管着我,有他在,我游也游得不尽兴,就像上次与世子游湖的那般。” 苏连玦莞尔笑笑。 敖辛走在前面下船,准备登那游船。苏连玦便带着婢女侍从跟在她后面。 船上还有不少的船夫,似乎都在默默等着敖辛他们下船去。敖辛走在那伸向岸边的木道上,看见岸上也有不少人正等着。见他们的穿着,似这码头的苦力。 听苏连玦轻描淡写地说,船上还有些东西需要搬运,船只也需要做详细检查,这些苦力就等着敖辛他们下船以后,便上船去各自做各自的事。 可敖辛一眼看下去,他们站得笔直而整齐,眼神镇定而冷漠。 那像是为生计所迫而出来卖力气的苦力吗? 这码头空旷安静地过分了,除了敖辛所在的这一艘船和旁边的游船以外,再没有别的船到这里停泊。 第082章 否则我杀了你 这河上吹来的风,都是沉闷而让人窒息的。 敖辛忽然停住了脚步,似想起了什么,转头就又往甲板上走,道:“世子,我突然想起来,这一下船后,就不再回这船上来了是吗?我想起我房里还有东西忘了要带走。” 苏连玦道:“有什么东西忘了拿,我让人去你房里拿便是。” 敖辛借着婢女挡住他的空位,灵活地退上了甲板。她对苏连玦笑道:“要不,你先在这里等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说罢她转身便往房间里跑。 在转头那一刹那,脸上的笑意化作虚无,眼神里沉静如水,嘴上还轻柔道:“连玦,你一定要等着我,不然我二哥不会准我跟你下船去的。” 苏连玦不会伤她,毕竟他还要打算娶她,眼下正尽可能地博得她的好感。 听敖辛如此第一次唤他的名字,苏连玦心中一动,当然要等着。 遂苏连玦只好让走道上无关的婢女侍从先下船,随即一个眼神,示意岸上等着的那些苦力全部登船。 苏连玦负手站在甲板上,晚风吹起他雪白的衣角,翩若惊鸿。 可他等了一阵,敖辛还没有出来。 苏连玦正抬步回去看个究竟,结果他刚一动脚,敖阙身边的随从突然发难,抽剑朝他攻去。 船上这么多船夫及苦力都蓄势待发,一见此情况,就飞快地闪身过来,将苏连玦挡了在后面,同时抽出麻袋下面早已准备好的刀剑,迎击而上。 这次不等苏连玦下令,敖阙的人便先下手为强,提前将格局打破。 这样一来,苏连玦一时还无法顺利将敖辛带走。 双方一打起来,顿时刀剑之声不绝于耳。 敖辛在房间里并没有在找什么东西,打斗的声音她也第一时间就听见了。 她一颗心隐隐提了起来,对方那么多人,若是硬拼,敖阙身上有伤,随从势寡,很难取胜。 这一回,苏连玦站在甲板高处,亲眼看着敖阙应敌。 即使如此凶险的情况下,敖阙也依然是左手拿剑。他左手始终不如右手灵活。 很快,数人将敖阙围拢起来。敖阙的剑便由左手换成了右手,顿时气势大增,一剑将围攻的人击杀。 随从见状,立刻护在前面。一行人很快就被满船的便衣杀手给围得严严实实。 苏连玦看敖阙气息凌乱,脸色白中发青,不由款款笑道:“你果然还是受了伤。” 这正值敖阙虚弱之际,又是残兵败将、孤立无援,此时不杀他更待何时? 于是苏连玦一声令下,所有杀手全力以赴,势必要取敖阙的性命。 敖辛跑出来时,正好看见甲板上杀成一团。形势对敖阙十分不利。他身边的随从也都负了伤。 “二哥!” 苏连玦见她出来,连忙拉住她,道:“不要过去,那里危险!我没想到,魏帝派来的杀手潜伏得如此深,竟然化作码头劳力伺机刺杀。” 敖辛反抓着他的手臂便把他往后推,沉声道:“真的是魏云简派来的杀手吗?那他是怎么知道我们的行踪的,一路上他又是怎么知道我们会在哪个码头停靠的,难道是世子偷偷将行踪告知了魏云简吗?” 苏连玦倒没想到敖辛会突然如此清晰理智地反问。 敖辛已趁他不备将他推至了桅杆处。她迎面看向苏连玦的眼神里,再无半分笑语嫣然和逢场作戏。 苏连玦道:“你怀疑我与魏帝勾结?” 敖辛道:“我才不关心你与谁勾结,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我们从山谷出来时,刚好就撞见了你?你想说你是循着杀手踪迹来的是吗,你若与那杀手不是一伙的,为什么进谷的时候敢大张旗鼓地打着火把?” 她眼神分外冷锐清醒,“还是说,你一早便已确认过,杀手全都死在了竹林里了?” 苏连玦阴了阴神色,道:“说到底,你还是不相信我。既然如此,我何苦一路上对你百般照拂?” 敖辛不敢让苏连玦知道敖阙受伤的事,便是怕他趁着敖阙受伤之际,会全力追杀敖阙。 敖辛看了一眼甲板上的那些杀手,冷笑一声,道:“他们到底是魏云简的人,还是你的人,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说罢,敖辛飞快抬手,冰凉的感觉勘勘贴在了苏连玦的脖子上。 敖辛咬着字音儿,道:“让他们停下来,否则我杀了你。” 苏连玦靠着桅杆,不慌不忙,道:“看来,三小姐比我想象中的还聪明。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敖辛道:“从你在山谷外出现的那一刻。可我有过挣扎,觉得这其中会有什么误会,觉得你不应该是那样的人。” 因为那时她还把眼前的苏连玦看做是前世的安陵王。所以今生她不想与他敌对,她试图找到什么理由来说服自己。 那时即使怀疑他,敖辛和敖阙也不得不与他同行。因为如果分道,一面要承受魏云简那边的风险,一面苏连玦还可能也派出杀手。倒不如大家都在明,他反而不好大张旗鼓地动手。 直到后来她让苏连玦背她一次过后,才彻底让她清醒,苏连玦极有可能不是以后的安陵王。 苏连玦眯了眯眼,道:“说不定这其中真有什么误会。” 敖辛道:“你还识得这枚断箭吗?” 眼下她用来抵上苏连玦脖子的东西,就是当初从敖阙肩上拔下来的那支断箭。 她只要一想起,当时她亲手拔箭时敖阙所承受的痛苦,她就恨不得加倍偿还给苏连玦。 苏连玦没说话,敖辛眼里一片森冷,又勾着嘴角道:“放暗箭的人是你吗?你想置他于死地,若是直接朝他射箭,他反应快,定然能及时躲开,所以你朝我射了箭,他一定会来替我挡下,是不是? “你去过竹林,你看见那些杀手都死了,所以才敢在进谷的时候点火把。只不过你当时在刚一放箭后就必须得离开,否则就会被发现,所以你并没有亲眼看见我二哥是否中了箭。这箭上有剧毒,如若中箭定会毒发,可我二哥还活得好好的。但叫你发现了些端倪,你便千方百计地多次用杀手试探。如今这结果你可算满意了?” 第083章 该讨的都要讨回来! 苏连玦听完后笑了笑,道:“三小姐心思缜密,说得可真是滴水不漏。我若说我没做过,三小姐还愿意信我吗?” 敖辛看了一眼甲板上,已经有一部分杀手看见苏连玦被挟持在敖辛手上,手里的动作就慢了下来,甚至想朝这边移过来。 敖辛道:“你看,看见你在我手上,他们都慌了。你说你哪里还值得我相信?” 苏连玦终于卸下了那如沐春风的温润一面,道:“你觉得,你拿半支破箭,就能挟持得了我吗?” 苏连玦话音儿一落,敖辛冷不防手上一使力,那箭头直接划破了苏连玦的脖子。 想要占尽先机,必须得先下手为强。 那些原本要过来的杀手顿时止步。 苏连玦当即扼住敖辛的手腕,却不想敖辛动作比他更快一步,手指一松,顿时另一只手把断箭抽离了苏连玦的脖子。 下一刻,敖辛抿着唇,眼里狠厉非常,握着那箭径直狠狠朝苏连玦的肩膀上扎去。 同样的右肩,同样的肩胛骨。 她要向苏连玦讨回来! 苏连玦根本没料到敖辛会直接动手,那箭头冷不防没进了他的皮肉,没想到她又抽手往外拔,那箭头上的倒钩勾着他的血肉,叫他浑身一紧。 苏连玦白衣瞬时染血。 敖辛非但没停手,即使磨破了自己的手掌心,她也要一举刺穿苏连玦的肩胛骨,最后把那箭头刺穿他的后背,钉在他身后的桅杆上。 这一系列动作,她几乎是一气呵成。连日的打打杀杀,让她养成了快、狠、准的手法和作风。 苏连玦痛得面部有些扭曲,伸手要来拔箭。 敖辛第一时间抓起桅杆上的麻绳,便套了他的手。又随手抽出发髻里的尖锐金簪,重新抵上苏连玦的脖子。 苏连玦还记得,前些日送给她一些首饰,她都照单全收。 没想到她选了一支尖的戴在头发里,便是用来做挟持他的武器。 苏连玦大意了,他对敖辛没有什么戒心。 那日等他进竹林里时,杀手差不多都快死光了,他并没有看见敖辛与敖阙一起杀敌时的模样;他以为她只是一个养在侯门里的普通贵女,是个比较好哄的女孩儿。 却没想到,她竟有如此心狠手辣的一面。 敖辛扬声对甲板上的杀手道:“你们再敢动一下,我便杀了你们的世子!” 此时敖阙和随从已被逼至角落,那些杀手都倏地停了下来。 苏连玦问:“你真的敢杀了我吗?” 敖辛手上簪子往他皮肤里刺入一分,道:“你觉得呢?” 敖辛反问他:“知道我为什么断定是你放的暗箭吗?因为你没用魏箭,用的是诸侯箭。” “诸侯箭?”苏连玦显然自己都有些疑惑。 “就是只有你们金陵才有的东西。” 不怪苏连玦疑惑,因为这个时候尚且是不分诸侯箭与魏箭的。真正区分的时候,是在大魏与诸侯征战的时候。 大魏的箭箭头是平整光滑的,而诸侯箭箭头上有锋利的倒钩。前世敖辛知道,诸侯箭最初起源于金陵,乃是安陵王封地里所造的东西。 后来发现这箭上的倒钩很有作用,诸侯联盟后,都一并使用这样的箭杀敌。所以才被称作为诸侯箭。 只不过这些苏连玦都不知道。 这个时候大抵这种箭才被造出来没多久,还没有机会用于广泛杀敌。目前苏连玦还只是用来初步试用,自以为十分隐秘,根本无人知道是金陵所造的东西。 却没想到敖辛竟然知道。 苏连玦能感觉到那冰冷的发簪没入自己脖子里的力道,他听敖辛幽幽地问:“是放我们走,还是大家今日一起死在这里,世子想好了吗?” 苏连玦神色扭曲,有些狰狞,道:“三小姐最好小心点,谨防哪天落在了我的手里,我会让你追悔莫及的。” 敖辛道:“少废话,还不让你的人滚下船!” 敖辛视线紧随着甲板上的敖阙,他周遭全是尸体和鲜血。 不知道他受伤了没有?不知道他的伤口裂开得严不严重? 敖辛手上动作很干净利落,可是她心里有些乱,全是在担心她二哥的伤。 夜里的江风扬起她的裙角和披肩长发,她身上的锐气令人瞩目。 那身影镌刻进了敖阙的眼里,再也挥之不去。 最终僵持片刻,苏连玦还是下令道:“全都下船去。” 虽然到嘴的肉就这么不翼而飞很让人窝火,可苏连玦的命眼下拿在敖辛手里,他不得不有个轻重衡量。 他的人收了武器,井然有序地下了船。 直到最后几个人站在甲板上不肯离去,道:“该撤的都撤了,赶快放了世子!” 敖辛不仅不放,还作势握着簪子往苏连玦脖子里磨了磨。 苏连玦气急败坏道:“还不滚!” 所有人都撤下了船,最后只剩下苏连玦。 随从将甲板上的尸体全部丢下水,然后开始收锚扬帆。 苏连玦见船缓缓驶离了岸边,不由道:“三小姐现在可以放我了吗?你若是害我性命,我保证你走不出金陵。” 敖辛当然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轻易杀了这个筹码。 否则惹恼了安陵王,他们会有大麻烦的。 敖辛看了一眼岸上的杀手正纷纷往旁边那条红灯游船上钻,道,“最好叫他们不要追来,等我们到了安全的距离,自会放了你。不然他们就是追出几百里,我也不会放,倒让世子白白流这么多血。最后弄得失血过多可就危险了。” 最后那些人上船了也没敢追来。 等船调好了头,借着风向很快驶入江心里,顺流顺风直下,速度很快。 那些杀手无法调船追,只能在骑马在岸边追。 眼见拉的距离够远了,敖辛才将苏连玦肩膀上的那支断箭拔出来。那倒钩又折磨了苏连玦一回,他整个肩头都被鲜血给染红了。 两个随从挟持着苏连玦到船舷边,苏连玦回头看了一眼敖辛,又看了一眼敖阙,讥讽道:“三小姐别以为你这位二哥是个什么好东西,他可能远比你想象中的还要阴险狡诈。” PS:感谢小伙伴们的打赏~ 第084章 浔阳楼氏 “关你屁事。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说罢敖辛亲自一脚把他踹了下去。 他跌入江中,掀起一抹浪花。 苏连玦的手下光顾着救人就已经够呛了,毕竟江心离岸边还是有一段的距离。 这这船难得遇到顺风顺水,杀手很难再追的上。 敖辛眼睁睁看着那些人影越来越远,眼下他们应该算得上是安全了,才暗暗松了一口气,连忙转头朝敖阙走来。 她才刚走了两步,这时敖阙仿佛也撑到了极限,一松口嘴角便溢出了暗红色的鲜血。 *** 房里灯火熹微,漆黑的窗户外面,有风声从窗棂上飘过。窗户外面是浩浩荡荡的水声。 此刻敖阙正昏迷不醒地躺在床上。他的脸上有两分乌青之色,是毒发的症状。 先前敖辛虽然为他吸出了大部分的毒血,可仍有毒素残留体内,日复一日地侵蚀。 如若敖阙多养少动,兴许还不会毒发得这么快。可之前苏连玦一次又一次的试探,加之这次早有准备的围杀,要想突出重围,敖阙不得不尽全力应敌。 如此气血一运,便会加快他毒发的过程。 船上能用的药都用上了,可只能治疗敖阙的外伤,并不能给他解毒。 而他那外伤,因为手臂用力,这次又彻底绷开。敖辛在给他整理伤口的时候,神情怔怔地,发现他伤口里淌出的血不知何时又渐渐变成了暗色。 她蹬掉鞋子爬上床,撑着身子趴在敖阙的身体上方。 他右肩的衣襟敞开到一边,露出结实的肌理。而肩胛上的伤况触目惊心。 敖辛拢过自己的长发到一边,随后缓缓伏下身,嘴唇碰到他的伤口,一如上次那般,用嘴帮他把毒血吸出来。 她包着一口毒血便凑到床边,埋头吐进了痰盂里,如此循环往复。 眼泪冷不防落在敖阙的胸膛上。敖辛抬手擦了擦自己的眼角,又继续伏身下去。 后来,敖阙动了动紧锁的眉头,虽没睁开眼,手上却精准地一把扶住敖辛的后颈,将她重重地压在自己的左边胸膛上。 敖辛猝不及防,整个人都压在了他的身上去。 她侧脸贴着他胸膛,听得见那胸腔里一声声沉稳而缓慢的心跳声。 敖阙道:“别吸了。” 敖辛抽了抽鼻子,眼眶里蓄满了泪,顺着眼角就淌在他胸膛上,灼烫了他的皮肤。 敖辛说:“二哥,我不要你有事。” 他道:“我不会有事的。这余毒发作得慢,我还能撑几天,几天里赶到浔阳绰绰有余。” 敖辛想起之前敖阙说要去寻浔阳楼氏。眼下他们的船也确实在一路往南边去。 浔阳与金陵隔得不远,要是这样一直顺风顺水的行船下去,不出两天便会抵达。 那是赵王的地界,有赵王管辖,与安陵王井水不犯河水。 敖辛对浔阳楼氏并不熟悉,后来才得知,楼氏是远近闻名的医毒世家,并且与赵王关系匪浅,在浔阳根基十分深厚。 敖阙早知自己余毒未清,在没有解药的情况下,去浔阳找楼氏寻求解毒途径最为稳妥。 敖辛有些懊悔,道:“是我疏忽了,我应该先找苏连玦交出解药再把他丢下水去的。” 当时敖阙一直忍着,没让她发现他已毒发,她以为他只是受了伤流了血而已。 敖阙轻轻揉了揉敖辛的头发,道:“他以毒杀人,必然不会随身携带解药,你就是问他要他也拿不出来,所以不用自责。” 所以敖辛才更后悔。 早知如此,她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把箭头上那毒保存下来,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苏连玦也尝尝毒发的滋味。 只是为了方便携带那半支断箭,以免误伤了自己,敖辛在山谷时就已经把箭头上的毒给擦洗掉了。 两日后,他们抵达了浔阳码头。 敖阙先派了随从去传消息,他和敖辛则在船上等着。 魏云简应该还不知道他们到了浔阳,而苏连玦的人也不可能这么快追上来。这码头上十分热闹,三教九流的人都有,反倒是一种很好的掩护。 敖辛很担心,像楼氏这样的医毒世家,一般眼光甚高,不会轻易给人解毒的。 况且威远侯和赵王以及楼氏又没有特别亲近的往来。 此时敖阙正靠坐在椅上闭目养神,他这两天里基本很少说话,尽量保存心力。 敖辛一会儿站在窗边朝外望两眼,一会儿又在屋子里走两圈,还是忍不住开口道:“二哥,要是楼氏不肯出手搭救怎么办?” 敖阙睁开眼看她一眼,又缓缓阖上,道:“那便是我的命数。” 敖辛道:“先前我就该跟着一起去的,要是楼氏不肯搭救,我是威远侯嫡女,还可以求他们。他们想要什么条件,可以跟我提。” 敖阙一点也不着急,只道:“稍安勿躁,会有人来的。” 敖辛耐下性子又等了一会儿,随后果真看见随从回来了,还带了些陌生人来。 那些人抬着一辆轿子,径直把轿子四平八稳地抬上了船,放在甲板上。 敖辛连忙跑出去,那些人便对她揖道:“这位是三小姐吧,敢问二公子现在在何处?” 说话间,敖阙便自己走了出来。他虽脸色很差,可步履沉稳,气势不输。 那些人见他出来了,给他吃了一粒护心丸,便又请道:“二公子,请上轿。” 因轿子很宽大,敖辛也同他一起坐了进去。 码头上有不少人围观,都纷纷揣测这回楼家接的病人又会是谁。 看样子,楼家经常接身份显贵的病人。并且都是派人抬轿去接,从始至终病人都不需要在人前露面。 因而从各地来浔阳找楼氏求医的是数不胜数。 一进楼家,那高门阔府的气派,丝毫不比威远侯府差了多少。 并且里面有一座座独立的阁楼,坐落在密荫茂林之中,若隐若现。想来是专门供人养病的地方。 往里走不远,便有人前来引随从下去处理外伤并安排住处落脚下榻,有婢女来请敖辛去休息时,敖辛紧挽着敖阙的手不肯。 在亲眼看见敖阙好起来之前,她要留在他身边,哪里也不去。 第085章 将来不一定能受得住你…… 敖阙知她手心里手臂上都有伤,只是先前他一直顾不上,眼下才道:“先跟她去处理一下伤,好好休息一番,安心等我回来。” 敖辛干脆地拒绝:“我不。” 敖阙低着眼帘,看着她倔强的表情,道:“为什么不?” “二哥在哪里我就要去哪里。” “你可以沐浴进食,再好好睡一觉,舒舒服服等我回来,有什么不好?”他不知道自己究竟用的是何种语气,有些低沉磁性,又带着隐隐的柔,还略轻地宠溺地道了一句,“我又不会插翅膀飞了。” 敖辛感觉他的声音悦耳至极,不是那种温润清朗之声,却有一种魔力,仿佛能入到人心里去,安抚人心。 但她还是不肯,眼巴巴地望着敖阙道:“我人生地不熟,一个人吃东西吃不香,睡觉也睡不着,还要时时刻刻担心你。” 这话听得敖阙一点脾气都没有,最终只好对那婢女道:“她不好将就,还是暂与我一起。” 婢女为难道:“可是府中规矩……” “稍后我自会与你们家主说。” 于是敖阙就真的带着敖辛一同前往疗伤的地方。 进得一座独立的阁楼,一敞开门便可见里面是一座十分干净的院子,地面以白色的石板铺就。空气中夹杂着一股淡淡的药香。 此时正有一五官端正严谨的锦衣男子站在半开的阁楼门前,见得敖阙带着敖辛一起进来,便道:“受伤的是你还是她?” 敖阙道:“是我。” “那你带她进来作甚。” 敖阙低头看了敖辛一眼,淡淡道:“她认生,离不得我。” 那人闻此言,像是听到了什么惊人之语,道:“这话从你口里说出来,我没听错么?” 他会心甘情愿地带着这个小姑娘一路上冒这般风险? 因敖辛没有离开过徽州,这里无人认得她也不奇怪。 后来敖阙要跟着他一同进阁楼,敖辛下意识地抬脚跟上,结果被这人给拦在了门外。 他看着敖辛道:“你不能进来。此楼唯有负伤者可进。” 敖辛问:“我为什么不能进?” 他道:“会影响我给他疗伤,你要是希望他尽快好起来的话,就等在外面。” 本身让敖阙带着她一起进来,已经是坏了规矩了。 敖辛可不想自己影响到这个人给自己二哥疗伤,于是就不硬要进去了,只心心切切地对敖阙道:“那我就在此处等你出来。” 敖阙“嗯”了一声,便同锦衣男子一同走了进去。 两个药侍从里面将阁楼高大的门缓缓在她眼前合上。 敖辛在门前站了一会儿,然后不慌不忙地敛着裙角,转身坐在了门前的台阶上。 她等得的,不管敖阙进去一天还是两天,她都能等。 只要他能好起来,能亲眼看着他好好地从里面走出来,她就心满意足了。 而眼下带着敖阙进阁楼,走上盘绕着阁楼的楼梯的人,便是楼氏家主,叫楼千吟。 他手里端着一盏灯,阁楼里满满都是药息,他浸身其中,久而久之,便有了一股与世隔绝的况味。 楼千吟与敖阙一看便是旧识,否则他也不会亲自接待他的伤情。 他一路走一路说:“以前我倒从没见过你出门在外,还带过哪个姑娘一路的。这伤怎么弄的?莫不是英雄救美?你是魔障了还是怎么的,竟然还有姑娘能入得了你的眼?我以为你这辈子只痴迷于打打杀杀的。” 敖阙道:“没人说你话多招嫌么。” 楼千吟自顾自道:“我见那姑娘生得精致漂亮,一双眼睛十分无辜可怜。原来你竟喜欢那样子的,但你是不是过分了一点,她看起来比你小不少,你为何不找个看起来稍微成熟柔韧一点的,就她那还没长开的身子骨,将来不一定能受得住你……” 外人可能不知道,这楼氏家主在外人面前都是一副高贵冷艳之姿,可私底下却是个话唠。 说话的时候口无遮拦便算了,但他总是以一副十分正经的口吻说话。 敖阙打断他,冷硬道:“她是我三妹。” 楼千吟话音儿顿了顿,又道:“哦,原来她是你三妹。是亲生的吗?既然她是你三妹,那你就更过分了。我见你对她的溺爱之色,好似超出了兄妹之谊,你莫不是对她生出不该有的情愫了?” 敖阙忍了忍:“你能闭嘴么。” 楼千吟一遇到自己感兴趣的话题,就会滔滔不绝:“我知你素来是个有分寸的人,她若是你亲妹妹,你定不至于如此。想必你知道她不是你亲妹妹,你才这样放纵自己。”他还不忘回头看敖阙一眼,“我说得对不对?” 后来索性敖阙一句话不应,全是楼千吟自己一个人自说自话。 这种情况下,越是跟楼千吟较真搭话,越是没完没了。 大概楼千吟自己也意识到自言自语不妥,便问敖阙:“你怎么不说话?” 敖阙冷冷看他一眼:“你希望我说什么?” 楼千吟让他把上衣宽下,先看看他的伤口。 结果一见那伤口,便再顾不上嘴碎,眉头微皱,手指沾了一点那血,捻了捻,放在鼻尖一嗅,道:“你倒是能忍,都快毒入心脉了,还跟没事人一样。照理说,那箭上淬了剧毒,你最多活不过两日的。” 敖阙想起那日竹林里她不管不顾地给自己伤口吸出毒血的光景,眸色黯了黯,道:“当时处理过。” 楼千吟一针见血:“你三妹给你吸出了毒血?”除此以外他想不到别的更好更快的处理办法了。 随后敖阙闭口不言,一个字都不想跟楼千吟多说。 楼千吟唤来药侍,问:“那姑娘可还守在阁楼外?” 药侍应道:“是,她正坐在台阶上等着。” 敖阙好像一下子便能想象得出,她孤零零坐在门前等他的光景。 楼千吟道:“一会儿千古回来了,让她去照看一下。那姑娘身上有轻伤,让千古帮忙处理下。” 半晌,敖阙才低沉道:“多谢。” 敖辛守在阁楼门前,也不觉得时间有多难熬。不知不觉就已到了傍晚,夕阳西下的时候。 这干净的石板铺就的院子里,给淬上一层金绯色的光泽。 第086章 你真是一个坏哥哥! 后来,敖辛视线里出现一个穿榴花裙的年轻姑娘,背上背着个药篓,大约与敖辛一般大年纪。 她浑身都充满了明艳和朝气,相比之下,坐在台阶上的敖辛就显得狼狈得多。 敖辛仔细打量她时,她便也正打量着敖辛。 她走过来把药篓放下,一屁股在敖辛旁边坐下,瞅着她道:“我听说我哥今天新接了个病人,你在外面,那我哥呢?” 敖辛默了默,道:“病人不是我,是我二哥,眼下他还在里面没有出来。” 阁楼里的药侍见她一来,便开门迎她进去。她随手把药篓交给药侍,就听药侍带了楼千吟的话给她。 不一会儿她便提着药箱又出来,重新坐在敖辛旁边,麻溜地打开药箱,道:“我哥让我给你看看外伤,哪儿伤着了,你给我看看。” 不等敖辛说话,她自个就拿起她的手,发现了手心里的擦伤,又一眼看见了敖辛手臂上的绷带,便开始在药箱里找药,并让药侍去端水来。 她便是楼千吟的妹妹,叫楼千古。 楼千古打开敖辛手臂上之前缠的绷带,唏嘘道:“这伤下深上浅,看手法不像是别人划的,是你自己划的啊?” 这姑娘不愧是医毒世家的人,竟看一眼她的伤口走势,便知道是她自己弄的。 楼千古又摇头道:“好好的往手臂上划刀子做什么呢,破相了多不好看。” 敖辛只道:“当时情况需要。” 因着之前在船上敖辛挟持苏连玦时用力过猛,伤口同样绷开了,正在往外沁血。 楼千古用药水给她洗时,见她脸色虽有些发白,但硬是没吭一声,不由又道:“我挺佩服你的,要是换做别的姑娘,早就鬼哭狼嚎起来了。” 随后楼千古又给她包扎手心,问道:“你怎么不先去厢房休息,让那里的人帮你治伤,还可以好好休息,干嘛要坐在这里枯等哇?” 敖阙把敖辛带到这里来,又放心她在门外守着,敖辛便知这楼家对于两人来说是一个安全之地。 敖辛对楼千古便放下了两分戒心,道:“我二哥中了毒,我担心他。” 楼千古见她伤不伶仃的,还傻傻地守在这里不肯去休息,就觉得她有点孤独可怜,本能地对敖辛生起一股保护欲,拍拍她的肩膀,安慰道:“你不用担心,有我哥给你二哥治,肯定没事的。我哥要是治不好,还有我爷爷,一定能治好的。” 大概是因为两人都有哥哥的缘故,且眼下楼千古的哥哥正在给敖辛的哥哥疗伤,敖辛便对楼千古心生了两分好感,楼千古也是如此。 两人又是同龄的女孩儿,很容易聊到一处去。 渐渐夕阳完完全全地沉了下去,星夜紧赶着披了上来,像一张撒满苍穹的网,好不容易从浩瀚星海里捞起了一弯月亮。 楼千古问:“你饿不饿啊?要不我带你去吃东西吧?” 敖辛摇头:“我不去。” 楼千古捂着肚子,倒是觉得很饿。她便叫药侍去端点心来,和敖辛一人一碟,就坐在屋檐下将就着吃了。 楼千古还囫囵道:“哥哥这种东西,你也不用太过紧张,他们很顽强的。就比如我哥,有时候我就很想弄死他,可是怎么都弄不死。” 敖辛觉得惊奇,道:“你为什么想弄死你哥,你哥待你不好?” 楼千古摆摆手,道:“只要弄死他,我就是楼氏家主啦。还有,我就不用被他逼着迫着嫁人啦。”说着看了看敖辛,又道,“看你这么担心你二哥,他平日里一定待你极好。他可有急着给你寻婆家,逼你嫁人?” 敖辛想了想,摇头道:“好像他倒是不想让我这么早嫁人。不过我也不想嫁人。” 楼千古对月长叹:“真是没天理啊,为什么别人家的哥总是比自家的好!” 这时阁楼的门应声而开,一道颀长的影子站在背后,又被阁楼里的灯火匀出许长。 楼千吟幽幽地道:“那你怎么不生到别人家去。” 敖辛连忙起身,往楼千吟身后看去,左看右看,都不见敖阙出来。 她正要开口询问,楼千吟便道:“你还是别等了,跟千古回去休息,今晚你二哥都不会出来。明早我会把他送去药谷。” 楼千古问:“你解不了他二哥的毒吗?送去药谷给爷爷解?” 楼千吟冷飕飕看她一眼,道:“那剧毒不知是何来路,一时配制解药需得花时间,恐怕他等不了那么久。明日送去药谷给爷爷看看最为稳妥。” 敖辛问:“那他现在怎么样?我可以进去看看他吗?” 楼千吟挡在门口,显然不允许她进去。 楼千古便道:“哎呀,她都在这里等了大半天啦,你让她进去看看又怎么的嘛!就让她看一眼!” 楼千吟冷笑了一下,道:“就你这样,主动坏楼家的规矩,还妄想要取而代之当楼家的家主,简直痴人说梦。” “楼千吟!”楼千古炸毛了,指着他,半晌才气呼呼地一跺脚,道了一句,“你真是一个坏哥哥!” 既然有楼家的规矩在前,楼千吟不会轻易松口的,敖辛也不能硬闯,只好放弃。 当晚她随楼千古回去院里休息。楼千古邀她同住在自己院子里,敖辛答应下来了。 敖辛性子沉静,在别人家留宿尤其守礼,可楼千古上蹿下跳简直古灵精怪。 她看起来十分兴奋,道:“我好久没遇到有人与我同吃同住同睡啦,我就希望能有个姑娘和我秉烛夜谈、吃茶看书,再畅想将来,简直太美了!” 等敖辛沐浴完,就被楼千古拉进房里,捣鼓了一阵女孩儿家的衣裳首饰以后,楼千古便趴在床上,往后勾着小腿,捧着下巴谈起女孩儿的心事:“敖辛,你将来想嫁个什么样的男人啊?” 这个话题是每个怀春少女之间所谈的亘古不衰的话题。 敖辛道:“我没想过,你呢?” 楼千古便幻想道:“那肯定是想嫁个风度翩翩、温柔俊雅的人啦。我看人先看脸的。” 听她的形容,敖辛第一时间想起苏连玦这个人来,道:“看起来风度翩翩、温柔俊雅的人不一定好,说不定包藏祸心,一肚子阴谋诡计。” PS:又有小伙伴们问起更新,本文每天早上九点三更哈,不出意外的话。 等更新等得着急的新小伙伴们,可以在本站先看看我的完结文《千秋我为凰》哈。 最后感谢小伙伴们的汤圆和饭团~ 第087章 不如我们换个妹妹? “怎么可能,那种人公子如玉,谦谦有礼,况且面由心生,基本上不是坏人的。” 敖辛道:“怎么不可能,我才遇到过一个,我手上的伤,还有我二哥的毒,全都是因他而起。” 若要是嫁人,这辈子她都不会嫁那种人。 可是一想起嫁人,敖辛望着窗外的月亮,心里便觉得有几分烦闷。 她才不想嫁人。一辈子都不想。 说起嫁人,楼千古是惆怅万千。因为她哥要准备把她给嫁了。 后来她碎碎叨叨地又说了许多,敖辛疲惫至极,听得模模糊糊,什么时候睡去的都不知道。 等到一睁开眼时,才发现外面的天已经亮开了。 敖辛连忙起身,匆匆洗漱,连早饭都顾不上吃,便要先去阁楼那边看一看。 彼时敖阙在药桶里泡了早一个时辰,正将将起身。 楼千吟说道:“你那三妹一早就来了,正等着你出去。昨个晚上没让她进来,那可怜的模样,像个被人遗弃的小乞丐似的。” 敖阙面上不做表示,可他那快速的穿衣动作,还是泄露了一丝不想叫她久等的心绪。 楼千吟看在眼里,又说道:“你三妹不错的,比我家千古安静懂事还不胡作非为,自己受了伤也不哭不闹也不喊疼,还一心牵挂着你这哥哥。若是换做楼千古,知道我受了伤,性命危在旦夕,一定会又唱又跳大肆庆祝。这么想来,我心中确实很难平衡。看在我这次救你的份儿上,不如我们换个妹妹?” 敖阙道:“不换。” 说着他已穿好衣,顾不得等楼千吟一起,便自行先下了阁楼。 敖辛站在院子里等了一会儿,静静地望着紧闭的阁楼大门。 忽闻里边传来动静,两扇门正从里面悠悠打开了来。 天边霞光浅浅,染红了墙角的一瓦砖、一处屋檐。 由窄到宽的门缝里,笔直挺拔地站着个高大冷漠的青年。他脸上惯有的冷漠表情,在看到敖辛的那一刻,有些涣散了去。霞光把刀刻般深邃的五官也渲染得两分柔和。 敖辛跑上前去,拉着他的手,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鼻子有些酸。 “二哥你感觉怎么样啊?” 敖阙应她道:“暂且觉得尚好。” 他身上有一道很清爽微润的气息,带着一股药香。敖辛见他好好地站在自己面前,脸色又比昨日来时缓和了一些,便觉得之前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敖辛张开手臂就把他抱了一抱,埋头嗅着他衣间里的气息觉得安心,咕哝道:“可我听说,楼家的家主没能给你配出解药,今日要去药谷是么?” 楼千吟这时也从阁楼里走出来,敖阙身形微顿,还是没把敖辛推开,由着她这样抱着自己,只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道:“我会没事的。” 追着敖辛过来的楼千古进了院子,看着相亲相爱的兄妹俩,再看看自家的哥哥,一时间与楼千吟大眼瞪小眼。 想着若是让他俩也来个这样的拥抱,楼千古就露出了反胃的表情,觉得自己简直快要吐了。 不知楼千吟是不是也和她想到一处去了,亦是对她一脸嫌弃。 随后楼千吟亲自把敖阙送去药谷里。这回敖辛无论如何也要跟着一起,楼千吟也没有办法,只好带她一起去。 这药谷是楼氏专门辟出来种药的,楼氏老家主也就是楼千古的爷爷是个药痴,一直住在药谷里钻研医毒药术。 他们进谷以后,就先在药田中间的小木屋里住下。 楼爷爷了解过敖阙的情况以后,便先去准备药物和药具。 楼千吟没在药谷多待,便又离开了。 看样子敖辛是要同敖阙在这药谷里小住些时日,直到等敖阙身体恢复以后才能离开的。 敖辛可以听从楼爷爷的差遣,帮忙准备些东西。 比如敖阙需要敷伤口的药,她可以帮忙碾磨;还有敖阙需要药浴的水,她可以帮忙烧热。 楼千古晓得敖辛在药谷里,是一天都闲不住,楼千吟稍不注意,她便腿下抹油,偷偷跑到这药谷里来躲着了。 她来时,看见敖辛正在烧水,顺手就在药田里拔了两个药瓜丢进灶膛里烤。 楼千古坐在她身边,道:“我听说你是威远侯家的嫡女,没想到你为了你这二哥,还挺能吃苦的。” 敖辛想,二哥为了她险些连命都没有了。她做这点事情又算得了什么。 敖辛问道:“你怎么来了,楼家主不是不让你来么?” 楼千古唏嘘道:“我不来就没处去了啊,我得进来躲躲。” “躲什么?” “躲我的冤家。” 之前听楼千古说,她哥最近正逼着她嫁人。今日敖辛才了解得详细了些,原来她与赵王世子是有婚约的。 那赵世子敖辛似乎见过一面,之前在徽州的时候。 敖辛想了想,道:“那赵世子是不是长得不高啊?生得细细白白的,眼睛大大的?” 楼千古一愣:“你见过他啊?” 见敖辛点头,楼千古捞了捞衣袖就滔滔不绝道:“说起我就来气,你说他一个长得比女孩子还漂亮的男孩子,娶什么媳妇啊,娶他自己得了!还有,你知道他今年多大吗?” 楼千古冷笑三声:“他才十六!十六啊!比我还小了一个月!你说这样我怎么跟他成亲,莫不是半夜还要尿床,我还要起来给他喂奶吧?!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一个,装什么成熟男人!” 敖辛被她给逗笑了,道:“哪有你说的这么夸张。赵世子这个年纪,早就不尿床了,也早就断奶了。” 烤瓜好了,楼千古掏出来和敖辛一人一个,吃得直烫嘴,捋着舌头道:“我怕我以后人老珠黄了,他还风华正茂,那样我岂不是很亏……要找男人,就要找一个比自己大的,多大几岁都没关系,就是不能小。男人老得慢,可女人是老得很快的!” 等水烧好了,要打去药桶里。 楼爷爷往里面放了许多药材,然后让敖阙宽衣泡进去,给他清淤排毒。 对此楼千古生冷不忌,私下里与敖辛耳语道:“敖辛,我瞧你二哥生得高大威猛,又是练武的,身材肯定很不错。” 第088章 脱我衣服你倒顺手 敖辛看她一眼,道:“千古,擦擦口水。” 后来楼千古说什么也要偷偷躲在外面,拿手指头往门纱上戳一个洞,想要往里瞧。 敖辛见状连忙来拉她,见拉不动,便直接捂住她的眼睛。 楼千古泄气道:“喂你别遮我啊,你这样叫我怎么看啊!哎呀我看不见啦!” 敖辛道:“你不要看。” “我为什么不能看,看一看不会少两块肉的啦!” 敖辛好气又好笑道:“姑娘家家的不害臊!总之你不许看!” 楼千古道:“哎呀,我可以把我哥借给你看以做交换啊。这次你让我看了,下次我哥洗澡的时候,我一定偷走他的衣服,叫你看个光光的。” 敖辛还是把她眼睛捂得严严实实的,道:“我没这个嗜好。” “我发现你忒小气。” 说她小气就小气吧,好像她就是不太愿意二哥被人偷看。 后来每次楼千古动了想要偷看的心思时,敖辛便十分警惕地守在敖阙的房门外。 只不过楼千古在药谷里没能逍遥两天,就被赵世子给找到了这里来。 当时她直往敖辛背后躲,那赵世子隔着两大块药田远远就道:“千古,我已经看见你了!你躲也没有用!” 楼千古愤愤道:“你哪里看见了?” “你的裙角都勾到后面的树杈上了,那么大一片你自己没发觉吗?” 楼千古回头一看,果真见自己的裙子不知何时被风给吹勾在了树枝上。 赵世子走到跟前,将手里的纸包打开递给楼千古,道:“这是你最喜爱的甜糕,我路上给你买的。” 楼千古甜糕收下了,但对赵世子还是万般嫌弃。 赵世子这才看向敖辛,道:“三小姐好。” 敖辛对他也不算陌生,道:“世子安好。” 赵世子道:“听说敖二公子在药谷养病,我父亲特让我来看一看,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提便是。” 敖辛道:“劳世子为我转谢赵王。” 赵世子笑道:“三小姐不必客气。” 他这一笑,带有两分憨态,与楼千古所向往的风度翩翩委实相差甚远。但他模样生得漂亮,又有阳光和朝气,也十分养眼。 赵世子在药谷里待了一天,得以见过敖阙一面,后来大多数时间都在同楼千古周旋。 楼千古走哪儿,他便跟个小娘子似的跟哪儿,两人一拉一扯,在田野间扭扭捏捏,敖辛远远看去,突然感觉这两人还真不是一般的般配。 等傍晚的时候,楼千古好说歹说地把赵世子给轰走了。 临走时,赵世子还恋恋不舍地道:“那我明日再来看你。你想吃什么,明天来的路上我都买好。” 楼千古一口气报了十几种名字。 赵世子一边认真地记住,一边往山谷外走去。 楼千古看着他的背影,与敖辛道:“你说他憨不憨?” 敖辛道:“世子对你挺好的。” “他对我好又有什么用,”楼千古嘟囔道,“我从小和他一起长大,他撒尿哭鼻子我都见过,真是毫无幻想的余地。” 楼爷爷给敖阙身体清了一遍淤毒,敖阙伤口里的血又由暗色变回了殷红色。 这回他总算可以安心养伤了。 给敖阙换药这种事,楼爷爷基本都是交给敖辛来做的。 她把药往床边一放,自己跪坐在敖阙面前,便轻车熟路地抬手去解敖阙的衣裳。 敖阙一动不动,低着眼一直把她看着,只道:“脱我衣服你倒是一次比一次顺手。下次我可以自己脱。” 敖辛仰起头朝他笑,道:“二哥肩上有伤,不是不方便么,我只是举手之劳,不费力气的。” 她只宽下敖阙有伤的这边衣襟,随后倾身靠过去。 处理伤势时,敖辛十分轻柔细心,那轻盈的鼻息微微落在敖阙的肩胛骨上,他结实绷紧的胸膛一起一伏。 接下来楼爷爷要清理敖阙体内的残毒。 残余的毒素如若放任不管的话,便会像之前那样,伤口的毒血虽被清理了,可日复一日又会被侵蚀。 在给敖阙清理体内残毒之前,楼爷爷对敖阙说道:“我若以千色引入药替你解毒,需得有一定的风险。” 敖辛急忙问:“需要什么风险?” 楼爷爷道:“千色引是药引,可解百毒,但其性慢,需要连服一段时日。而其本身也是一味毒,具有极强的依附性。若是意志力强悍者,待毒清过后假以时日可彻底根除;若是意志力不强悍者,则可能为它所控。” 见敖辛还是很懵懂,楼千古便从旁解释道:“千色引是一味慢性的毒,主要是它能让人致幻,麻痹人的感官,使人在千般幻境里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这种毒除非积累到一定的程度,才会拖垮人的身体。如果意志力强的,等解毒以后不再碰那东西,就会没事;可如果意志力薄弱的,沉溺于千般幻觉当中,一碰再碰的话则会上瘾,一发不可收拾。” 敖阙道:“楼前辈请开始吧。” 敖辛虽然有些担心,但她对她二哥的意志力还是非常有信心的。 只要等毒解了过后,再不去碰那千色引就是了。 见敖阙有那觉悟,后来楼爷爷直接以银针淬药,以最快最直接的速度,将那千色引引入敖阙的体内。 敖阙打坐调息,不多时已浑身湿透。 他闭着眼,眉头紧皱,似身体里正在做斗争,很有两分痛苦的样子。 该用的药都用妥了,楼爷爷面色严肃地等了半个时辰,却仍不见他把淤血吐出,不由去把他的脉象,神色变了变。 敖辛也跟着紧张起来,问:“怎么了吗?” 楼爷爷道:“他胸中淤血出不来,气息翻腾得厉害,正在狠命逼自己。若要是再出不来,体内药毒相冲,伤的是他的根本。” 敖辛也十分着急,道:“那可怎么办?” 楼千古最实在道:“他自己逼不出来,得让外界激他。若是将他激到了,他把那口血吐出来也就没事了。” 敖辛一片茫然:“要怎么激他?” 楼千古简单直接道:“就是把他气到吐血,这个你会吧?你想想什么最能让他生气。” 第089章 你方才说你要嫁给谁? 敖辛很快就想到了,她唯一一次跟敖阙吵架,可不就是因为苏连玦。 眼下敖辛沉了沉心道:“二哥,你若是再不好起来,我就走了,我去找那苏连玦,与他在一起。” 敖辛等了一会儿,敖阙除了眉头皱得更紧,再无别的反应。 她既担心又着急,道:“我去与他联姻,我去嫁给他!” 敖阙像是没听到一般,不为所动。 敖辛见他汗如雨下,实在心疼,连忙抬手去给他擦汗,又喃喃道:“二哥,你是不是听不见我说的啊?我说我要嫁给他啊……” 敖辛的手碰到了他的脸,又碰到了他的下巴。她能感觉到他的皮肤非常灼烫。 然而,当那手慌慌张张地给他拭汗时,一直没有反应的敖阙才终于气息大乱,倏地睁开了眼,一手扼住敖辛的手腕,捉起来压在自己的胸膛上。 他眼神里的占有欲顷刻间如山洪暴发一般。 下一刻一偏头便一口污血吐出。 敖辛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他霸道地倾身压在了身下。他手上还捉着敖辛的一只手腕,五指收紧,禁锢在榻上,带血的唇贴着她的耳朵,低沉沙哑地道:“你方才说你要嫁给谁?” 浓烈的男子气息,突然从四面八方灌来,无孔不入地往敖辛所有感官里钻。 敖阙的另一只手臂如铁箍一样,又热又紧地箍着她的身子。 她整个人都被他压着、揉着,有些喘不上气。因为他身上很烫,使得她也跟着烫了起来,从头到脚都在散发着热意。 敖阙贴着她耳朵说话时,那灼热的呼吸直往她耳朵里钻,酥酥痒痒的,让敖辛莫名有些轻颤。 那被他紧压着的胸膛里的一颗心,正怦怦跳动着。 那滚烫的气息落在她颈窝里,熏得她脑热,热成了一团浆糊,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只随着他的气息一起一伏地轻轻颤着,柔软的胸脯也跟着一起一伏。 直到楼千古把敖辛从敖阙身下拉起来,她还怔怔回不过神。 只不过两人是兄妹,这又是突然事发,楼爷爷和楼千古也没有多想。 楼爷爷处理敖阙的后续,楼千古便拉着敖辛到旁边去坐一坐。 敖辛觉得屋子里闷热,索性坐到屋外去,吹了一阵夜风,人方才清醒了两分。 楼千古在她旁边担忧道:“你没事吧?” 敖辛想到敖阙贴着自己耳边说的话直往耳朵里钻,心里就一阵发颤,摇了摇头。 楼千古说:“我瞧你的样子,好像被吓坏了。平日里你二哥就是这般霸道强势的吗?” 敖辛轻飘飘道了一句:“别人都怕他。”可是她不怕,却为什么要颤得这么厉害? 楼千古托着下巴,又同情地说:“看来你哥哥比我哥哥丝毫好不到哪里去;我哥硬逼着我嫁给那赵长乐,你哥哥呢,虽然不急着让你嫁人,可也硬管着你的婚事,都是一样的变态。” 在外面坐了一阵,敖辛冷静下来了,便起身要进去照顾敖阙。 楼千古拉着她,道:“你二哥都这样子对你了,你干嘛还对他这么好啊。你不要管他,让他自个睡一晚,明早就没事了。” 敖辛低头看着楼千古,笑道:“虽然我老是听你抱怨你哥哥,可倘若真有哪天他危在旦夕,你肯定是要担心死的。” 楼千古像被踩着了尾巴,立刻否认:“谁担心他!我才不会担心他!” 敖辛进去时,敖阙已经平躺在床上,脉细气血都渐渐趋于平稳。敖辛拿了巾子细细给他擦拭脸和手,后来又趴在他床边静静看了他许久。 他的轮廓这般熟悉,敖辛闭着眼就像是已经雕刻在她脑子里了一般。只要这样看着他就已经很心安了。 她想,方才那种陌生的异常,大抵是因为他有些神志不清。等他明早醒来,一切都好了。 时间不知不觉地溜走,像扫过山谷的风,着急地奔向远方。 外面的夜色静悄悄的,药田里偶尔有几声虫鸣。 敖辛趴在他床边睡着了。 等敖阙醒来时,发现敖辛也正醒来,直了直身子,抬手揉着惺忪的眼朝他笑,道:“二哥,你醒了。” 敖阙伸手碰到了她的脸,那触感很柔软细滑。她没有任何的闪躲,而是蹭着他的手心,依然对他笑。 敖阙手上一用力,扯着她的手腕便将她带上床,压在自己身下…… 这时,敖阙霍然睁开双眼,整个人彻底清醒。 窗户外的天色还是灰暗的。他侧目看向自己床边,敖辛竟真的趴在那里睡着了。只不过她并没有清醒的痕迹。 方才的,竟只是一场幻觉。 敖阙起身,手指碰到了她的头发,微微顿了顿,然后在她后颈沉指一点。 敖辛无知无觉,只不过睡得更沉罢了。 他捞起她的身子,将她抱上床睡。 敖阙静静地看了她很久,脑中盘旋着方才的画面,眼神盯着她那红润的唇,最后还是移开了视线,没有动她。 第二天天亮,敖辛迷迷糊糊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敖阙的床上。 敖阙不见了,她环顾房中,也不见他人影。 敖辛便起身趿鞋,想出去找找看。 刚一开门,外面的晨光照耀进屋子里,镀了一层金色的光辉。敖辛脸上亦是那暖金色的光,只是一时适应不了那光线,她眯起了眼。 忽而眼前一暗,有人替她挡下了那光线。 敖辛仰着头朝他望去。 面前的青年高高大大的身影笼罩着她,一身墨色的束腰长衣,衣襟交叠整齐,线条轮廓极为流畅挺拔。 他才将将冲了个凉水澡回来,眼下逆着光,身上气息仿若夹杂着晨露和芳草,还有些湿润润的,十分清爽好闻。 敖辛瞧见他的面容,由衷一喜,道:“二哥,你都好了?” 站在她面前的正正是敖阙,他的气色较之前大不相同,仿佛整个人重新活了过来。 “嗯。差不多了。” 敖辛全然忘记了昨晚他的异常,眼下又近前两步,伸手就抱在他腰上,埋头在他衣襟间,久久不吭声。 敖阙手臂自她肩头绕过,一手握着她的另一边肩头,微微收紧用力,然后完完全全纳入怀中。另一手扶着敖辛的脑袋,便压在自己胸膛上。 她能听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不由哽道:“太好了,你终于好起来了。” PS:感谢小仙女们的汤圆和饭团~ 第090章 你是说爹亲自带兵来? 眼下敖阙看起来是差不多好了,但楼爷爷给他用的解毒药物,还需得服用一些时日才能彻底好起来。 那千色引虽有很大的隐患,但药用价值却不可估量。敖阙连服半月到一月,不仅能清毒,往后便是再中这种类似的剧毒,也不会立即要了他的命。 又因敖阙外伤还没痊愈,敖辛陪着他继续在药谷里休养几日。 敖辛每每送药到他手上时,便有些担心,问道:“二哥,那千色引可有在你体内起作用?可有让你产生幻觉?可有让你觉得不舒服?” 敖阙看了她一眼,道:“没有。”随后将药全部喝下。 敖辛才放了放心,想她二哥意志力何其坚固,区区千色引,应该还诱惑不了他。 这头,楼千古从那晚敖辛说话气敖阙这件事当中得了点灵感,想着自己回头也去气一气楼千吟。 若是也能将他气得吐血,那该多有趣。 于是楼千吟拿她婚事说事时,道:“明年你都十七了,世子等得,你却等不得,遂我昨日与赵王商议了一番,等明年秋后,让你与世子完婚。” 楼千古便道:“要嫁你自己嫁去,我不嫁!” 楼千吟凉凉看她一眼,“祖辈定下的,我楼家与赵王世代联姻,由得你嫁不嫁?世子性子纯良,待你也好,你嫁过去只有享福,没有吃苦的份儿。” 楼千古道:“我才不嫁,你要是把我逼急了,我回头就嫁给隔壁姓张的,嫁给菜市场杀猪宰鸡的!” 对,就是要气死他! 楼千吟从药案上抬起头,看了看楼千古,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生气,而是幽幽道了一句:“你倒是去啊。” 最后楼千古反倒被气得快原地爆炸。 这日,川流不息的浔阳,从喧闹繁华之中,渐渐平静下来。 浔阳码头外,宽阔的江水悠悠浩浩。 远天一色,黑压压一片宛若乌云飘来,衬得原本秋高气爽的整个天空,也跟着阴沉了几分。 待飘得近了些,依稀可见一艘艘的舰船,正从上游驶过来。 顿时浔阳百姓纷纷退散,赵王连忙调派兵力应对。浔阳城内一时风声鹤唳。 敖阙和敖辛在药谷里并不知情,后来楼千古难得与世子赵长乐很有默契地匆匆赶到药谷来,一脸严肃之色。 赵长乐张口便对敖阙道:“大事不好了,安陵王亲率舰船军队,来攻打浔阳了。” 敖阙道:“可是开战了?” 赵长乐摇头,迟疑着道:“安陵王的舰队停留在百丈江上,知道了二公子和三小姐此时就在浔阳,说是你们害得安陵王世子身受重伤,险些丧命江海。现在他要我父亲将你们交出去,如若我父亲不交,他即刻便要率兵攻打了。” 安陵王是这样一个冲动莽撞之人吗? 赵长乐又道:“我想他安陵王不单单是来给他的世子报仇的,不然何故如此大张旗鼓?想必他是想借此之名,大肆兴兵我浔阳。纵使真把你们交出去,安陵王那边可能也不会退兵的。故我父亲让我来问问二公子,可有退敌之良策?” 敖辛侧目看向赵长乐。 没想到,他虽年纪轻轻,但是看事情却十分理智明白。 安陵王在诸侯当中,算是势大的,只有北方的北襄王能与之抗衡。而今他出兵浔阳,赵王便是倾尽兵力,可能也无法取胜。 对于安陵王来说,先逐个吞并小的诸侯,才有利于壮大他的势力。 敖阙只看他道:“届时还请劳烦赵王,开城迎我敖家军,安陵王自不战而退。” 赵长乐震了震,敖辛也是一愣。 等赵长乐走后,敖阙若无其事地整了整手上的护腕,便也转身回屋。 敖辛牵着他的衣角,道:“二哥什么时候往徽州传消息的?” 敖阙顿住脚,回头看她,道:“你想问什么?” 何时传的消息,只要摆脱魏云简的追杀,趁苏连玦不注意,敖阙便可派个自己的人八百里加急赶回徽州去。 只要让威远侯知道他和敖辛会去浔阳,为避免再出意外,他必会来浔阳接人。 敖阙这样安排,也是以防万一会与苏连玦正面交锋,如此惹到安陵王在所难免。现在敖家军一来,正好可解燃眉之急。 敖辛理了理思绪,问道:“等安陵王撤军以后,咱们的敖家军也会撤军吗?还是说……会抢占浔阳?” 敖阙道:“若我们与安陵王无异,那赵王何必庇护你我,直接将我们交给安陵王,让安陵王与咱爹威远侯斗个两败俱伤,不是更好?” 敖辛想起他们刚到浔阳时,楼氏便派了人来接,并且还有楼家家主亲自给敖阙解毒,可能不仅仅是因为敖阙与家主有交情,还出自于赵王的授意。 楼家根基与赵王本就是相互关联的。 现在安陵王来要人,赵王也没有想过第一时间把他俩交出去。 敖辛道:“是因为赵王相信二哥么。” 若不是出于信任,赵王怎么可能会开城门迎敖家军。 可现在安陵王舰船就在水上靠停,赵王若是没有外援,很难让安陵王撤兵。这样一来,威远侯便算是正面上与安陵王交恶了,同时也会让天下诸侯认为,威远侯已与赵王结盟。 这样一来,有威远侯和赵王相互扶持,暂时也没哪个敢轻易打赵王的主意。 敖辛原想,按照前世的轨迹,安陵王才是最合适结盟的对象。没想到现在,他们与安陵王结仇了不说,却反与安陵王想要吞并的对象结盟。 那往后该是如何走势,敖辛实在很难想象。她也隐隐担心…… 毕竟前世的结果,安陵王才是最终的赢家。 敖阙道:“若是爹不带兵来,我们要怎么脱身?” 敖辛先是一愣,继而半喜半忧:“你是说爹亲自带兵来?”她爹亲自前来,就是不与赵王结盟,这关系也说不清了。 敖阙道:“应该要不了多久,就快到了。” 说着便伸手揉了揉敖辛的头,又道,“你认为安陵王势大,与其结盟再好不过。然浔阳在金陵以南,徽州在金陵以北,若让我选,我选赵王。不先杀虎狼,难道还想与虎狼争肉么。” 敖辛又是一震,不由抬头看着敖阙坚挺的背影,好像天下大势,尽握在他手中。她久久无法言语。 经敖阙两语一点拨,敖辛茅塞顿开。 若是一开始威远侯便与安陵王结盟,那必当是如虎添翼、强强联合,最后横扫整个大魏也不是难事。 可事成之后呢? 一山不容二虎,到时威远侯与安陵王又该如何争斗?不管如何争斗,都是轻者两败俱伤,重者尸骨无存。 所以敖阙才会选赵王做盟友。 赵王没有安陵王那么强大,不是强有力的对手,将来不会造成很大的威胁。关键是地理位置与威远侯一南一北,对金陵形成两面夹击之势。 敖辛追上去问:“那二哥觉得,还是先干掉安陵王比较妥当吗?” 敖阙看她一眼,左手按了按自己右边肩膀,活动着右手手臂,道:“不然还打算留着颐养天年?” 只不过眼下还不是时机,要等时机成熟,还需要一段时间。 第091章 爹你轻点,二哥肩上有伤啊 敖辛决定不去想那些事了。 天下大势又不是她所能够控制得了的,况且那些要在未来几年以后才会逐渐开始发生。 她现在就胡思乱想,是不是太杞人忧天了。 前世她不记得自己有一位二哥,可今生多了这样一个人物出现在自己生命里,而且她现在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她前世所没有经历的,说不定一切都会和前世不一样了。 眼下威远侯亲自带兵来接她和敖阙回徽州,敖辛还是感到非常高兴的。 后来她随敖阙一起出了药谷,去到浔阳的城楼上,临江而立。 举目望去,可见江海上停泊着的舰船一艘又一艘整齐排列,气势浩大浑厚。 只不过大概安陵王也没有想到,他的舰船抵达浔阳不过一两日光景,让赵王交出伤他儿子的凶手,假意给了赵王一点时间考虑,因而还没来得及攻城,就听说威远侯已经率军南下了。 敖家军进驻浔阳,赵王还开城门相迎。 彼时城门一开,敖辛看见那大军之首、骑马而立的威远侯雄姿英发、威震三军,便迫不及待地跑出去。 威远侯看见跑在前面的敖辛,连日里的提心吊胆才忽然落下松快了去。 他翻身下马,一下子就接住敖辛,抱在怀里轻拍她的后背安抚着,道:“阿辛,一路上可有吃苦?爹来接你们回去。” 敖辛摇摇头,道:“一路上有二哥保护我,不曾吃苦,只是二哥因我而受伤中毒,险些丧命。这回幸好来了浔阳,才得楼氏相助解毒。” 前往徽州传信的是敖阙半路拨出去的一个随从。在来时威远侯已经将事情大概弄了个清楚,当即就毫不犹豫便调派兵马赶来浔阳接应。 威远侯看向随后走来的敖阙,颇欣慰地点点头,道:“你说会将阿辛找回来,我便相信你能找回来。一路上辛苦了。” 敖阙道:“都是应该的。” 威远侯抬起手掌便要往敖阙的肩膀上拍去,“不愧是我威远侯的儿子,好样的。” 敖辛见状心上一抖,颤颤道:“爹你轻点,二哥肩上有伤啊。” 威远侯哈哈笑道:“我这手还没落下去,你就心疼你二哥啦?” 敖阙低头看她,嘴角隐隐有笑意转瞬即逝。 敖辛道:“我是怕爹没轻没重的,二哥好不容易才好起来的。” 这时赵王带着世子赵长乐以及一些身边臣子赶来。威远侯是个重义气的人,这回赵王庇护了他的儿女,他便拱手谢道:“犬子和小女奔走在外,多亏赵王不吝相助,才能安然无恙。我在此郑重谢过。” 赵王道:“威远侯快别说谢了,你要是再晚来个一两天,我就是有心也无力了。” 威远侯已经知道了情况,道:“赵王请放心,你既帮了犬子小女,眼下安陵王发难,我万不会有袖手旁观的道理。况且此事因我儿女而起,也应该由此而结束。” 威远侯不耽搁,带着敖家军进得浔阳,暂守城门。 威远侯登上城楼,与安陵王两军对峙。 此刻安陵王也正站在江上舰船的船头,一身戎装虎虎生风。 安陵王喊话道:“威远侯,我金陵与你徽州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可这次,我世子好心邀你侯府公子和小姐进金陵,却在金陵城外遭他二人偷袭。抢走了我的船不说,还重伤我的世子,将人抛入大江之中险些丧命!到现在我的世子还躺在床上下不来,你说这笔账,应该怎么算! “我奉劝你,把伤我儿的凶手交给我,念在我儿还存有一命,让我惩治他俩一顿就算了,我也给他们留一命!” 眼下威远侯一来,安陵王不大可能顺利抢占浔阳。可他怎么也咽不下这口气,当然得让威远侯交人,他虽说要留一命,但定不会让敖辛跟敖阙好过。 威远侯站在城楼上朗声大笑,后道:“我劝你还是不要贼喊捉贼。若不是安陵王世子一心想杀我儿,安排大批的杀手围攻刺杀我儿,我儿又怎么会中毒受伤,我闺女又怎么会挟持你的世子以寻出路?我儿也是险些被你的世子害得丢掉性命,我还没去你金陵兴师问罪,你倒有脸皮问起我来了?” 说着把手中那战戟沉沉往城楼上一剁,威风凛凛又道:“苏闻天,别人不知道你,我却是知道得很。多年前你便是个卸磨杀驴的货色,如今你主意打到我头上来了,今日别说我不会交人给你,我就是一根头发也不会给你。此地有赵王作证,我儿是不是身中剧毒到此疗伤,你再要贼喊捉贼,天下人都看着呢,你今日要是敢兴兵一步,我必奉陪到底!” 敖辛和敖阙陪同站在城楼上。 有爹庇护就是不一样啊,那叫一个底气足啊。 敖辛丝毫不担心,这场给各自儿子寻仇的架反正是打不起来的。 若是单给自己儿子报仇,还犯不着如此兴师动众。可若是借着报仇的名义出兵,现在威远侯坐镇浔阳,安陵王基本讨不到什么好处。 最终,安陵王的舰船在水上叫嚣了几日,安陵王还是下令撤兵了。 这对于他来说,十分屈辱。可暂时还不宜与威远侯正面冲突,不然只会消耗掉自己的实力。 由此,威远侯与安陵王算是正面交恶了。 敖辛不由心生感慨。 今世遇到这样的安陵王与安陵王世子,敖辛心里一点也不希望安陵王成为最后的大赢家。 这一世威远侯的兵马并没有归顺大魏,将来必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尖锐力量。敖辛也不知道局势会不会因此而改变。 威远侯在浔阳休整了两日,便要领着敖辛和敖阙返回徽州了。 彼时浔阳城外,敖阙走到严谨以待的敖家军前,同威远侯一起翻身上马。 赵王带着世子到城门相送。楼千古硬要来,赵长乐没办法,便带着她一起来了。 楼千古很喜欢敖辛,眼下敖辛要走了,她当然舍不得。 于是两个女孩儿站在城门外的敖家军阵前拉拉扯扯。看起来虽然幼稚可爱,赵长乐没有忍心去拉开楼千古,威远侯和敖阙也静静等待,等两个女孩儿道好了别,再启程上路。 楼千古像只八爪鱼似的黏上来搂抱住敖辛,依依不舍地问:“小辛啊,你什么时候再到浔阳来找我玩啊?” 第092章 一辈子的好朋友 敖辛其实也很有些舍不得她的。楼千古性情耿直活泼,敖辛也十分喜欢她。 敖辛好笑道:“等有机会的时候还会再来的,你也可以到徽州来,我款待你。” 楼千古眼神清亮地问:“真的吗?那你二哥洗澡的时候,可以给我偷看吗?” 敖辛抽了抽眼角,认真地拒绝:“不可以。” “小气。”楼千古回头幽怨地瞅了瞅赵长乐,赵长乐对她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一笑。她不由更郁闷了,道,“我哥打算让我明年秋后和那憨货成亲,到时我若是逃亲到你徽州来,你得藏一藏我。” 敖辛笑笑,道:“赵世子真是一个不错的人。我都看得出来,他待你极好。你成亲时别忘了给我寄喜帖,我一定会来的。” 楼千古撇撇嘴,不当一回事。 有的人便是这样。 年少的时候你待我好,我却天真地向往着那些人外有人,和海阔天高。 等当有一天我终于发现你待我的好独一无二时,却再也找不回最初。 后来,敖辛想,如果她前世便认识楼千古与赵长乐,如果她提前知道后来发生的那些事,那今生一定会努力劝楼千古与赵长乐尽早在一起的。 只可惜,没有如果。 楼千古拉着敖辛的手,问:“小辛,我们这样是朋友吗?” 敖辛一愣,她还没想过这个问题。 楼千古便道:“我会时常想你,有空就去看你,你也不要忘了我,这样我们就是一辈子的好朋友了吧。” 敖辛还有些懵懂,不知道这一辈子的好朋友又当如何。但在楼千古希冀的眼神下,她还是点了点头,应道:“好。” “那我们拉勾勾。”楼千古喜滋滋地勾着敖辛的小指,与她约定好了。 敖辛见她笑,也跟着笑了起来,心里的感觉轻快又明暖。 没想到,她这一世也会有楼千古这样的好朋友。 楼千古亲亲热热地对她又搂又抱,好不容易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她,眼睁睁地瞅着她到对面阵营中去。 随后敖辛上马,回头看了一眼楼千古,她还在原地朝自己挥着裙角,身后赵长乐见状连忙上前去把她裙角放下来,敖辛就不禁好笑,转而策马扬鞭。 行了一天路,到入夜时分,队伍找了一个平坦的地方歇脚,并安营扎寨。 不一会儿,营火便悠悠亮了起来。天色还没有尽黑,天边云染着一层静谧的墨青色,敖辛看着那天色,觉得像极了敖阙往日衣角的颜色。 此刻敖阙就坐在她身边,她一歪头便能靠在他的手臂上。头顶的苍穹里,布满璀璨的星辰。 敖阙手搭在膝盖上,挨着她的那手臂一直未动,仿佛是随时都方便给她靠过来似的。他另一只手随意地拨了拨面前的火堆。 用过晚饭以后,威远侯也坐了过来,三人围着一堆火,总算能够好好地说说话。 威远侯细看了看敖辛,怜爱地伸手过来揉了揉她的头,道:“阿辛瘦了。不过这一趟也不算白跑,看见你在外交了朋友,有人牵挂着你舍不得你,为父很欣慰。” 敖辛想起楼千古,不由笑了起来,道:“千古是个很好的女孩儿,我很喜欢。” 她又问:“您出来接应我们了,母亲呢?她在家可好?” 她不确定她爹是否已经知道继母的情况,遂迟疑着没多说。但心里还总是放心不下的。 威远侯脸色寂寥了下来。敖辛霎时便有预感,他应该是知道了。 威远侯道:“她也记挂着你,这些日休息不太好。等你回去了,她便终于可以放下心,好生休养了。” 说着叹口气,又道:“是我亏欠她,原以为她嫁进来以后,我多少可以弥补一些。不成想,竟还让她遭这样的罪。” 他知道姚如玉一向坚强独立,不想叫他为她操心。可她越是这般,威远侯心中便越是难受。 他是手握重兵、镇守徽州的军侯,可到头来却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 敖辛亦是心痛,道:“以后会好起来的。平日里母亲身体底子不差,只要好好将养,很快就会恢复如前的。” 她何尝不内疚,若不是有人一心算计她,又怎么会害到姚如玉头上去。这笔账,她定要加倍还回去。 威远侯道:“失去一个孩子没有什么,天命如此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只要大人无事就好。孩子以后还会有的,就算没有也没关系。我想你母亲心里多少有些郁郁,回去以后阿辛你多陪陪她。” 后来便不说这些事了。 威远侯听敖阙详细地讲了讲这一路上的事,也终于得知了魏云简的狼子野心。 上一次给太后进宫贺寿一事,涉及琬儿的名声,敖辛为了自保又不得不从中动了些手脚,因而一直没让威远侯知道。 这次魏云简还想借接琬儿进宫的机会把敖辛也掳进宫,让威远侯知道了也无妨,以后还能仔细防着。 现在大魏皇室和安陵王两边都得罪了,魏云简有可能挑拨安陵王与威远侯的关系,让这两方鹬蚌相争。 敖阙与威远侯说着当下形势,虽然威远侯现在与安陵王交恶,但短时间内安陵王还不会主动起争端。一来是有皇室虎视眈眈,二来是北方还有北襄王这个大诸侯相制衡。 安陵王目前的动作便是想先一一吞并小诸侯壮大自己。而那些小诸侯也是威远侯应该结盟的对象。 一个是想要吞并,一个是想要结盟,对于那些小诸侯来讲,选择前者还是后者就可想而知了。 白天里赶了一天路,敖辛听着敖阙如闲话家常一般同威远侯谈着局势,不知不觉便困意袭来。 她脑袋轻轻地一啄一啄,在旁打瞌睡。她毕竟年纪轻,还在长身体,精力肯定不如成年男子好。 敖阙虽没看她,嘴上同威远侯说着话,手上却轻轻抬了抬,若无其事地将她的头往自己肩膀上轻轻扶了扶。 敖辛瞬时成功着陆,软软地靠着敖阙的手臂。 威远侯见状不觉有什么,他怎么看敖辛怎么都觉得是娇憨可爱的,又见她与敖阙兄妹友爱,威远侯如何能不放心。 只心里有点感慨罢了,这才没多久,敖辛便这么依赖她的兄长,比他这个亲爹还亲。 威远侯有点吃味。 但他又被敖阙话里的内容引开了注意力,就没多管。 PS:感谢小伙伴们的麻团、汤圆和饭团哈~ 我还挺喜欢写楼千古、姚如玉这样的,身边不全是勾心斗角想要算计你的人,还有想对你好让你觉得温暖的人。 第093章 会遭人嫌弃的 敖辛越睡越熟,身子贴过来也越来越软,跟浑身没长骨头似的。敖阙若是不伸手搂她,她便要歪着倒下去了。 敖阙看了看她,面上依旧是稀疏平常的表情,索性微微往后侧身,敖辛顺利地缓缓倒在他怀里,枕在了他的腿上。 她像得了个枕头,自己舒舒坦坦地抱着枕头睡了起来。 敖阙搭了件自己的外衣在她身上。 她又裹着衣裳,直往敖阙怀里钻。 即便如此,威远侯也未往别的方向想,他一向神经大条,无声笑道:“以前她连句话都不愿与你多说,如今倒是这样依赖你。” 敖阙道:“路上我与她相依为命,除了我,她没谁可依赖了。” 想来也是。 两人一同躲避追杀,一同掉下悬崖,敖阙救她于危难之中,她亦肯为他放手一搏。如此经历生死艰险,若是还不相互信赖,也说不过去。 这也是威远侯希望看见的结果。 他希望有一天,敖辛不再抗拒敖阙的存在,将来才有一位友爱的兄长护她一生。眼下这样正合他意。 最后,威远侯撑着膝盖站起来,道:“时候也不早了,明日还要赶路,你带阿辛回营帐休息吧。” “是,父亲。” 威远侯走后,敖阙还在营火前坐了一会儿。 他低头看着腿上熟睡的人,手指拢了拢她耳边的细发。将她的身子往怀中紧了紧。 后来他才用衣裳裹着敖辛,将她抱起来,走回了营帐。 营帐里光线昏暗,敖阙把她放在简易的木榻上,微弯下身躯看着她,终是俯下头缓缓靠近她,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敖辛叮咛一声。 翌日,大家启程继续赶路。 等回到徽州的时候,已到了百姓丰收、落叶枯黄的深秋时节。 山野茂林间,放眼望去,红叶相间、碧黄交错,恍惚还以为是入春时的姹紫嫣红,风景美不胜收。 徽州城内不少人,相约在这个时节出门踏秋去。 敖辛同父兄骑马刚转进巷弄,就闻有家仆在大门前往里喊道:“侯爷回来了!二公子和三小姐也回来了!” 紧接着安静的家中便跟蒸腾的沸水似的,一下热闹起来了。 马蹄行至门前,敖辛跳下马来,还没来得及走上台阶进家门呢,就见一行人匆匆簇拥着出来。 姚如玉走在最前面,一下来到敖辛面前。 敖辛牵着她的手,一段时日不见,发现她比往昔瘦了一大圈。不由眼眶微红,酸涩地唤了一声“娘”。 姚如玉落泪,捧了捧敖辛的脸,又搂了搂她的身子,哽咽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都是娘不好,险些害了你。” 敖辛不在府里的这些日子,姚如玉每每一想起当日场景,便一阵后怕。 宴春苑把守得那样森严必有道理,她应该再谨慎小心一些的。可事发突然,当时姚如玉只来得及交代一句不要那个时候去找威远侯,却没有告诉宝香也不要去找敖辛。 宝香一下没了主心骨,第一时间想起敖辛便去找了她。却因此给了别人可趁之机。 敖辛很是心疼姚如玉现在这个样子,忙摇了摇头,眼眶里敛着泪道:“我没事,您可以放心了。我们先进去再说。” 姚如玉牵着敖辛先进门去了,威远侯和敖阙随后才走进家门。姚如玉只回头看了威远侯两眼,一心顾着敖辛,都顾不上欢迎他回来。 威远侯一点也不介意这些,能有敖辛同姚如玉作伴,他心里反而舒坦一些。 家里下人们正热热闹闹地准备晚饭。 敖阙和敖辛先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里洗漱一番。 扶渠十分高兴,陪同敖辛回到宴春苑以后,一直叽叽喳喳地围着她说个不停,院子里的狼犬也要汪几声,在树下来来回回地走动,对敖辛摇着尾巴。 敖辛过去抱了抱它,抱起来蓬松柔软,发现它的毛长得比以前好了。 扶渠在旁神气地道:“小姐不在的时候,都是奴婢照顾它的,奴婢喂它吃饭,又给它洗澡,还带它出去遛弯儿,与它感情十分好。奴婢牵着它出去的时候与自己一个人出去的时候感觉大不一样,别的丫鬟小厮都不敢小瞧奴婢一眼。” 后来扶渠又侍奉敖辛进房沐浴更衣,见得敖辛原本光滑细嫩的皮肤上多添了伤痕,不由心疼,没说几句就吧嗒往下掉泪珠子。 敖辛心软好笑道:“你哭什么,我不是好好回来了吗?” 扶渠托着敖辛的手臂,道:“这么深的疤啊,若要是以后消不了可怎么办啊,嫁人以后会遭夫君嫌弃的啊……” 敖辛:“……” 她和扶渠的关注点还真的是很不一样。但是敖辛听她没头没脑的习惯了,眼下听起来居然还挺亲切的。 敖辛道:“你说他都嫌弃我了,那种人我还嫁他做什么?” 扶渠认真道:“话虽如此,可男人大都很嫌弃女人身上有疤啊,他们都喜欢女人皮肤光光滑滑的,一丝一毫的伤疤都要不得的。” 扶渠说的也是事实。 所以说不论哪个地方的女子,尤其是还未出阁的女孩儿,都十分注重自己的身体和皮肤保养。 条件好些的,便像之前的琬儿一样,每天有事没事地往身上抹养肤的凝露,每次沐浴必须要有花瓣啊什么的等等。 别说像敖辛手上这么长的疤了,就是破了点皮也要担心受怕好几天的。 只不过眼下敖辛一点也不着急,倒是急坏了扶渠。 敖辛看着手臂上这疤,她是心甘情愿留下的,就算一辈子消不去她也不会后悔。 敖辛道:“我又不求着别人来娶我,更不会主动送上去给人嫌弃,男人喜欢什么样的,关我什么事。我自己不嫌弃我自己不就好了。” 扶渠睁着圆溜溜的眼睛道:“小姐都十六了呀,总是要嫁人的呀。你看四小姐比你还小半岁,都已经进宫了;还有夫人娘家的姚瑶儿小姐,最近也把亲事定下了。小姐怎么还一点不着急呢,再不急,就成老姑娘啦。” 她才一阵子不在家里,姚瑶儿居然定亲了。 敖辛抽了抽嘴角,“老姑娘就老姑娘呗。” 第094章 你闻闻,香不香? 要是这辈子都不嫁人,那就好了。敖辛就想一辈子留在侯府里,孝敬爹娘,陪着二哥。 扶渠恐吓道:“老姑娘不好嫁的,优秀的青年才俊都被年轻的姑娘给挑光了,到时就没有什么好的给小姐选了。小姐看看那温家小姐,出身虽然不高,以前在徽州也算小有名气;可不知怎的她耽搁了亲事,后来才嫁一个默默无闻的人。” 提起温月初,敖辛神色淡了淡,对扶渠道:“我怎么发觉我一回来,你就跟个小老太婆似的。你是不是想嫁人啦?你要是想,我明天就把你嫁出去。” 扶渠这才打住,不再说这些事。 但她心疼敖辛的伤,却是实打实的。 敖辛更衣时看着衣橱里各色各样的裙子,以前她一应都是让扶渠挑素色的来穿,今日看见衣橱里有一身榴红色的裙子她尚还没穿过,一见那颜色,便想起了远在浔阳的楼千古。 楼千古喜欢这样活泼的红色。 敖辛笑着道:“扶渠,给我穿那榴红色的吧。” 扶渠虽有些惊奇,但也十分乐意敖辛穿这明艳的颜色。 刚换上裙子在梳妆台前坐下,扶渠就蹬蹬蹬地跑出去拿祛疤的药。她去问姚如玉拿准没错,姚如玉那里养颜祛疤的膏脂多了是。 敖阙进宴春苑时,敖辛还在房间里自己给自己梳头。 她梳得虽然没有扶渠那么精致,但也还过得去。在外面的这些日子里,也经常是自己梳的。 敖辛歪着脑袋探出窗,看见院子里敖阙的身影,便对他道:“二哥,你等等我啊,我很快就好了。” 敖阙摸了摸狼犬,抬起头看她一眼,道:“好。” 敖阙是来叫她一起去用晚饭的。今晚晚膳摆在威远侯和姚如玉的院里,吃完饭后顺便可以说说话。 扶渠风风火火地跑回来,看见敖阙在院里,匆匆行了个礼便又进房间去了。 过了一会儿里面便传来扶渠粗声粗气的声音:“小姐,你怎么自个梳头发啦?哎呀,还是让奴婢给你重新梳过吧。” 敖辛道:“不了,二哥还在外面等着我呢。”她不想叫敖阙久等。 “你这样去叫夫人看见了,夫人会怀疑奴婢手艺的!” 最后扶渠也挣不过,只好将拿来的祛疤膏脂给敖辛的手臂抹上一层,便出了房门。 抹了那膏脂过后,手臂有点湿腻腻的,敖辛一边出门还一边抬起手臂闻了闻,有股好闻的香味。 敖阙眼神落在她的榴红裙子上,之前本来圆润一些的身子骨,这出门一遭回来又变得清瘦起来,那腰肢细细嫩嫩的,腰间佩以流苏,不堪一握。 裙子明媚的颜色衬得她皮肤光滑洁白,透着气色,像白瓷上染了一层淡淡的桃花釉。她头发又黑又顺,有一部分披散在肩后,若手抚去,定是如云烟一般轻轻柔柔的。 敖阙看着她,出声问道:“手上抹了什么?” 敖辛走下屋檐来,道:“是扶渠硬给我抹的香膏,说是祛疤用的。” 她站在敖阙身边,微踮了踮脚,将手臂举到他眼前,又道:“二哥你闻闻,香不香?” 一股敖辛身上的清香钻进了敖阙的鼻子里,十分好闻。 只是敖阙没说话,拿下她的手臂,顺手牵着她便往院外走。 走这么近,敖辛自然也闻到了敖阙身上的气息。他也洗漱过,换了一身青墨色的长衣,衣角上带着清爽的皂角味。 走在塘边的树下,落日的余晖洒在塘里的水面上,波光粼粼。 头顶的树叶缝隙间,一闪一烁地匀进霞光,晃动间掠起一阵风声。 忽听敖阙问:“你想祛了手臂上的疤?” 之前在浔阳的时候他没想起这件事来,不然可以问楼千吟要一点祛疤的药。想来女孩儿爱美,想祛疤是再正常不过。 敖辛随口说道:“我倒没怎么在意,是扶渠说,男子不喜欢女子身上有疤,所以去找了香膏来给我祛。” 说到这里,她便有些好奇,仰头问敖阙:“二哥,你也不喜欢姑娘身上有疤是吗?” 敖阙紧了紧牵着她的手,道:“不喜欢的,纵使冰肌玉骨也不喜欢;喜欢的,无论怎么样都喜欢,又何须在意区区一道疤。” 敖辛笑眯着眼,道:“我原也是你这样想的。” 进了主院,敖阙去了威远侯那里,敖辛便被姚如玉拉进房说话。 之前扶渠来拿祛疤的膏脂时姚如玉已得知敖辛手上有了疤痕,眼下一撩开她的袖子,便见手臂上蜿蜒的疤痕像一只拉长放大的蚯蚓一般,还很新,新长出来的皮肤呈粉红色。 姚如玉问:“这怎么弄的?” 敖辛便把事情简单地讲了一遍。 姚如玉道:“早前听你说起你对那安陵王世子颇为满意,我心里就放不下。如今看来果然是个城府深沉之人。” 敖辛道:“先不说我了,我都还没来得及问,娘那羹汤的问题,可查出来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也是一直悬在敖辛心头的一桩心事。 旁边的宝香道:“查了,当日夫人用的羹汤,汤碗里还剩下少许,专门拿去大夫检验过,说是里面多了一味藏红花。夫人便是误食了藏红花,才导致的出血。” 敖辛问:“找到往羹里加藏红花的人了吗?” 宝香道:“厨房里负责熬羹的婆子已经被侯爷打死了。只不过她死到临头还嘴硬,说不知道夫人原先已有身孕,那熬羹的食材也是原先就备好的,更不知道里面有藏红花。” 发落了负责熬羹的人,此事就此也没有了后续。 姚如玉心里清楚,若真是那婆子干的,或者是有人指使她干的,不可能活活被打死也不松口。 可能那婆子不是幕后凶手,但也免脱不了她失职的罪责。 姚如玉把敖辛失踪被掳一事与自己小产一事关联起来,便容易想到此事或多或少与魏帝派到徽州来的那几个宫中嬷嬷脱不了干系。 可事到如今,人已经离开徽州了,她想追究也无从追究。 所以此事才就此作罢。 姚如玉不清楚琬儿与魏云简相勾结一事,但敖辛知道。 敖辛定要弄清楚,如若此事跟琬儿脱不了干系,她定要琬儿以命偿命。 第095章 是不是该避嫌了? 姚如玉初初有孕一事,让院里的丫鬟婆子不要声张,打算等琬儿进宫以后再说。可院里上上下下这么多人,人多口杂便罢了,就是嘴上不说,脸上也不一定能兜得住那样的喜事。 因而那几天主院里的丫鬟嬷嬷总是一脸喜气的。 再加上厨房里准备的食材,多是安胎养胎的膳食,只要有心之人一打听,便能够知道端倪。 敖辛不想让姚如玉再操心这件事,便不再多说多问了。 随后晚饭开始了,敖辛许久没尝到家里的饭菜,自然胃口大开。 姚如玉待敖辛比待威远侯还上心,母女俩有说有笑,十分其乐融融。 用完晚饭后,敖辛不着急离开,又陪了姚如玉一会儿。敖阙便也没离开,一直在威远侯那处,等着敖辛一起走。 后来敖辛知道敖阙一直在等她了,便起身要走,临行前对姚如玉道:“娘好好休息,等明早我再来看您。” 回来以后闲来无事时,敖辛便决定多过来陪陪姚如玉。不仅要陪她解闷,还要帮她将养身子,尽快把身子养回来。 她还等着抱弟弟妹妹呢。 还有她爹嘴上虽不说,可看得出也是希望姚如玉能为他生个一子半女的。 姚如玉在屋门前眼看着敖阙带着敖辛离开,他顺手牵过敖辛的手时,姚如玉的视线便落在了两人牵着的手上,不置可否。 等两人走后,威远侯才携姚如玉进了房,洗漱过后躺在了床上。 他搂过姚如玉的身子进怀,浅浅拍着她的后背,道:“现在阿辛回来了,你心里也不用再愧疚了。如玉,阿辛的事与你没关系,往后不用往自个身上揽。” 两人失去了一个孩子,彼此谁心里都不好受。 有好些日,到了夜里,两人同床共枕,都说不出一句话。 有时候威远侯心疼,却不知应该怎么安慰。只有等姚如玉睡着以后,才将她搂回来抱着。 只不过多数时候姚如玉都是醒着的,只不过她不拆穿罢了。 眼下姚如玉枕着威远侯的手臂,轻声道:“三丫头不能有事,她若是有事,让你一次失去了两个孩子,我便是死也难辞其咎。” 威远侯道:“没事了,她不是好好回来了么,方才还跟你说话来着。” 过了一会儿,姚如玉道:“丫头十六了,她与敖阙虽是兄妹友睦,但我想,是不是也该避嫌了?” 寻常人家里的兄妹,大点的时候都会避嫌的,还像敖阙与敖辛那般牵着手走的,少之又少。更何况,敖阙早已经是个成年男子了,比敖辛大了还不是一岁两岁。 因而姚如玉这样说,也是人之常情。 威远侯是个三大五粗的,可姚如玉心思却细腻得很。 威远侯满不在意道:“你是指今晚看见他兄妹二人手牵着手一事吗?你有所不知,以前我倒是想他们兄妹友睦,只可惜两个都是倔脾气,住在同个屋檐下这么多年,总共说过的话寥寥几句,哪有兄妹的样子。 “也是在今年,阿辛病了一场以后,对待人事才有了一定的改变,与她二哥的关系也日渐亲近起来。这次阿辛出了事,看得出敖阙十分上心,不顾危险地赶进京硬是把阿辛截了回来,兄妹两人又一路历经艰难险阻,阿辛若是还不亲近依赖他,也说不过去。 “这兄妹友睦虽然来得迟了些,可眼下他们这般,我还是乐见其成的。这总比以往见面连句话都没有的好。有敖阙这么护着阿辛,往后必当是宠她保护她的,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姚如玉听得出来,威远侯丝毫没有往那方面去想。也有可能是她想多了,遂不再多说此事。 姚如玉道:“敖阙年纪也不小了,侯爷平日里没过问他的事,但他是不是也该成家了?” 威远侯道:“他的个人事我还真没问过,向来是由他自己做主。以前家里没有人帮忙打理,现在有你了,你可帮忙物色看看,有无合适的姑娘家,如若他满意点头,就给他娶了成家便是。” 顿了顿,威远侯又道:“算了,还是等我有时间问过他的意见以后再打算吧。在他没同意之前,你不好插手。” 姚如玉当然知道,敖阙是个什么性子的人,她当然不好贸然插手管他的事。 之所以询问起敖阙的私事,姚如玉也是为了敖辛做打算的。 她总觉得,敖阙对待敖辛,有些不妥。给她的感觉,敖辛就好像是他要叼回狼窝里好好养着的幼崽。 威远侯随后道了句“不早了”,拥着她便睡去了。 *** 这厢郑家院子里,此刻也是夜深人静了,但通常要为外面回来的人留一扇门和一盏灯。 这郑家院子不是别处,而正是当初温月初嫁过来的夫家。 郑家是没落的大户,到郑成仁这一代,基本上已经废了。 祖上留下来的产业在他手上耗得所剩无几,只余下几间屋子,几亩田地。眼下全靠城外田地收来的租子过活。 郑成仁便是温月初新嫁的丈夫,是个无所事事的人,经常在外与狐朋狗友喝得酩酊大醉回来。 在温月初出嫁前,是不知道这些事的。只知道郑家以前也是大户,虽然没落了,好歹也是高门大院,比一般人强。 况且她这个年纪,要挑也没得挑。当初婚事定得十分仓促,温月初一心沉浸在悲伤中,决定草草出嫁,多少有些冲动的成分在里面。 等她缓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温家和郑家都已经把亲事定下了,没有她再后悔的余地了。 她若是悔婚,以后就更加不可能嫁得出去。 所以即使这郑成仁不是她心中的那个人,她也得嫁。 婚后的生活确实过得不如人意。温月初待郑成仁十分冷淡。 郑成仁在她这里碰了冷钉子以后,经常喝得醉熏熏的回来。 今夜也不例外。 郑成仁进了房间,看见温月初正收拾针线篓子。他便坐在桌边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边喝边道:“今日威远侯带兵回来了。你猜他带着谁回来了?” PS:感谢小伙伴们的汤圆和饭团~么么哒。 第096章 找到关键 郑成仁满是醉意的眼不忘打量着温月初的神情。 温月初淡淡道:“带了着谁回来?” 郑成仁道:“带了侯府的二公子和三小姐回来的。” 温月初冷不丁的,被手里的针线给扎到了手指,顿时沁出了血珠,她忙把手指含进嘴里吮吸。 温月初终于肯主动和郑成仁说话,问道:“她不是被掳走失踪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郑成仁笑嘻嘻道:“那侯府的二公子又去把她给找回来了呗。我们成亲那日他还亲自找上门来的,可见他有多么着急。” 温月初灯火下的一段颈项和侧脸,被修饰得雪白。 郑成仁又涎笑着看她道:“怎么,你怕啊?” 温月初脸色变了变,重重放下针线篓便起身,冷冷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睡觉吧!” *** 第二日敖辛同敖阙一起,又到姚如玉那里去请安。 请过安之后,敖阙便去做自己的事了,他外出这么多日,军营里肯定有许多事等他处理。 敖辛留下来陪姚如玉,只在敖阙走时问他道:“二哥今天回来用饭吗?” 敖阙道:“回来。” 敖辛笑眯眯道:“那你去忙吧,记得早点回来。” 敖辛每日都来姚如玉这里,直到威远侯回来她方才离开。 在姚如玉院里不愁找不到打发时间的事情做,姚如玉教她看账本学算账,道是将来她嫁人以后在夫家那边用得上的,后又同她一起做针线。 姚如玉这里不缺好的缎子,因而敖辛一点也没客气,挑了好些暗色沉稳的布料。 姚如玉给威远侯做衣裳时,抬起头来看了看敖辛手里的半成品,笑道:“又是给你那二哥做的?” 敖辛亦是抬头冲她笑了笑,道:“有您为爹做,我是一点不担心的。可二哥的没人做,天气渐凉了,总得备两身。” 姚如玉手中的动作顿了顿,道:“照理说,他的这些身边事,不该由你来做。你不亲手给他做,也可以请剪裁的师傅来给他做。” 敖辛道:“二哥待我好,我给他做衣服是我的心意,等以后他有了嫂嫂,我就不给他做了。” 说到这里时,手上没注意,叫针扎了一下,泛起一股尖细的疼。敖辛连忙吸了吸手指,很快又消下去了。 等宝香端了羹汤补品来,有姚如玉的一份儿,也有敖辛的一份儿。 敖辛为了让姚如玉尽早地养好身子,每日都会来监督她吃这吃那的。姚如玉见敖辛实在清瘦,便也监督她同自己一起吃。 这些日敖阙早出晚归,每日都很忙。有时候赶不及回来用晚饭就不回来了,敖辛一天都见不到他人。 有时候好不容易见到他回来了,基本就是在落日后。他挺拔有力的身影穿梭在花园间,步子迈得阔稳,身上总带着股雷厉风行的况味。 敖辛知他事务缠身,便也没有多去打扰他。 敖辛让宝香去帮她探一探姚如玉院子里的丫鬟嬷嬷们的口风,关于姚如玉有孕的那件事。 敖辛是背着姚如玉吩咐宝香的,她不想再给姚如玉多添伤痕了。可这件事决不能这样算了。 为自家主子报仇,宝香当然十分积极。 敖辛倒也不是怀疑姚如玉院子里的下人们有异心,这些下人多是姚如玉自己带过来的。只不过若是遇到有心之人的试探利用,她们有可能不设防。 果真,宝香探到以后告诉敖辛,当初见这院里的下人随时兜着喜气,便有人私下里询问院里的许嬷嬷,问这主院是不是有喜事。 许嬷嬷虽然是姚如玉带过来的,但避免不了与侯府中的其他嬷嬷接触。尤其是遇到年纪相当的,彼此合得来的,便要多问多说几句。 不光是别的嬷嬷来向主院打听,有时主院的嬷嬷也要向别人打听,才能知道府中的一些大小事。 据许嬷嬷说,她见那个来向她打探的嬷嬷没有多大利害关系,平日里就负责后院扫洒什么的,但许嬷嬷也没有明言直说,可言语之间可能让那嬷嬷领悟到了几分意思。 许嬷嬷以为,那嬷嬷只是一个后院扫洒的,根本接触不了厨房,便没怀疑到她头上去。 后来敖辛带着狼犬在花园里遛弯时,找到了那个嬷嬷。 嬷嬷也不知是怕狼犬,还是怕敖辛,本来想回避的。不想敖辛牵着狼犬的手里一松,狼犬顿时朝她扑了过去。 她吓得鬼哭狼嚎,直喊“小姐饶命”。 狼犬对着她张开嘴巴露出獠牙时,被敖辛一把拎住。 敖辛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几近瘫软的嬷嬷,道:“你跑什么,你要不跑,我的狗也不会追你。” “是,是奴婢太惶恐了……” 敖辛便问她:“你说说,要我饶你什么命?” 扶渠从旁恐吓道:“你可要想清楚再说,上回大夫人身边那个李嬷嬷是什么下场,你应该还记得吧?她被啃烂了双腿,只剩下两根腿骨了。” 嬷嬷哆嗦起来,大概也晓得,侯夫人小产与自己多多少少脱不了干系。 嬷嬷颤声道:“小姐饶命,奴婢没有要害夫人……” 敖辛开门见山地问:“是谁让你去主院打探消息的?” 嬷嬷再不敢隐瞒,应道:“是四小姐让奴婢去探的……奴婢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后来就留了个心眼注意着。就在四小姐要进宫那天,天还不亮四小姐就让她的丫鬟出了院子一趟,说是饿了要去厨房拿吃的……” 敖辛眯了眯眼,“哪个丫鬟?” “就是她身边的冬絮……” 敖辛以为,那个冬絮会吃一堑长一智,没想到竟还帮着琬儿助纣为虐。 很好。 嬷嬷不住地朝敖辛磕头:“小姐饶命,小姐饶命,奴婢是万不会害夫人腹中的孩子的……奴婢也一直很愧疚……” 敖辛道:“我可以留你一命,但不是白留的。” 嬷嬷是个聪明人,当即意会过来,应道:“但凭小姐差遣!” 敖辛便道:“你且做你自己的事吧,就当我今日没来过。用得上你的时候,自然会吩咐你。” 第097章 月初妹妹就要没命了! 威远侯把姚如玉的话记在心上,等碰到敖阙有时间的时候,还是问了问他:“你年纪不小了,这徽州城里可有看得上眼的姑娘?若是有,让你母亲下聘提亲去。” 敖阙不紧不慢道:“这些事就不劳爹和母亲操心了。” 威远侯点点头,道:“不用我们操心也罢,我知你素来有主见。你自己的事自己拿主意吧。” 敖阙道:“他日我若有心仪想娶之人,定当禀明您和母亲,请您二人做主。” 威远侯听他这么说,也就放心了。当然,他也从没对敖阙不放心过。 遂这件事只好揭过不提。 威远侯觉得,敖阙虽到了娶妻的年纪,可这个时候天下局势摆在眼前,男儿首先当建功立业。 夜里回房,威远侯搂着姚如玉躺下,左搂搂右抱抱,觉得十分满意,笑道:“阿辛这些日陪着你看来是不错,你这身子骨总算又丰润了一些。” 姚如玉身子渐好,气色也跟着好了起来。她躲着威远侯下巴的胡茬,好笑道:“女儿是比你们这些糙汉子要贴心些。” 她越躲,威远侯越往上凑,道:“敖阙的事,我已经问过他了。他暂且没有这个意思,你便不用管他了。等他有这个打算时,自会与我们知晓。” 姚如玉一时分神,竟叫威远侯压到了她身上去。 随后衣裙散落床畔,床帐轻晃,便再无姚如玉思考其他的余地。 翌日敖辛再到姚如玉这里来,见她气色尚好,只不过时不时调整腰上靠枕,那风韵极好的眉目间含着淡淡的疲惫,便心知是怎么回事。 敖辛知道姚如玉需要休息,没在主院多待,就起身回去了。 只不过才将将走到御花园,就见管家引着一个人进来,见了她忙道:“三小姐请止步。” 敖辛回头乍一看,见管家领着的那人颇有两分眼熟。 待到近前再细细一看,她便认出了来人,可不就是往日随她二哥一起在军营摸爬滚打、上街喝酒笑闹的其中一人么。 因着他往日是敖阙身边的人,又识得敖辛,因而管家才把他带了进来。 敖辛下意识就担心起敖阙来,忙问道:“可是我二哥出了什么事?” 见他身上还穿着一身军装,想必是刚从军营里来。敖辛话问出了口后,一颗心不由紧紧悬着。 他道:“总算是见到三小姐了,是出了事,只不过不是敖二出事,是温朗兄妹出事了。三小姐赶紧跟我去看看吧,怕是再晚,月初妹妹就要没命了!” 敖辛愣了愣,道:“温小姐怎么了?” 她一问才得知,原来打从敖阙回来徽州以后,先忙着军营中的事,一直没有顾得上其他。眼下他抽出空闲来了,径直带了兵到那郑家院子里,二话不说将温月初给逮了起来,直接送去了军牢之中。 想那军牢里,都是关押俘虏或者是重型兵犯的,里面血腥得很,各种刑具一应俱全。温月初一个女人被关进那里面,吓都要吓死了。 敖阙要对温月初用刑,只怕里面的刑具还没试几样,温月初那弱质女流就会丧命。 温朗在军牢里都快和敖阙打起来了,他们关系一直很要好,这大概是第一次起这么剧烈的冲突。 温朗和敖阙身边那群人也不希望他们决裂,且与温月初也是有点交情的,不想闹出人命来不好收场。 所以这才有人来请敖辛。 想必眼下也只有敖辛能够劝得住她这位二哥了。 敖辛听完事情经过以后,有些怔愣。 自从回到徽州以后,敖辛一心扑在姚如玉身上,包括找出害得姚如玉小产的幕后凶手,她一时竟忘了还有一个温月初。 自己被掳一事,温月初究竟知情与否,也没有证据证明。敖辛原不急这件事,想着来日方长她总能露出马脚。 因而敖辛自始至终没和敖阙说过温月初的事,敖阙也只字未提。却没想到,他早有一番打算。 不是不报,他是等把手头的事忙完了,再来收拾人。 下午时,敖阙带着人包围了郑家院子,他手里握着一截马鞭,长靴跨入那院中,抬眼便看见温月初被士兵押了出来,送到他面前。 敖阙拿鞭子抬起她的下巴,看了一眼她雪白的脸色,道:“让你忐忑地过了几日,还真以为我既往不咎了?” 温月初对上他的视线,那种无论你怎么逃、他也能把你打入地狱的眼神,是平寂中透着阴狠。 尽管温月初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她还是不自觉开始瑟瑟颤抖,嘴唇上的血色也褪了个干干净净。 温月初颤声问:“你……想干什么?” 敖阙眼神勾着她,道:“你会不知道我想干什么?” 敖阙转身走在前面,身后士兵将她押出家门。 温月初又惊又怒道:“敖阙你到底要干什么!我哥知道你要抓我吗!你放开我!” 彼时她的丈夫郑成仁也在家中,可他根本不敢多说一句,只能眼睁睁看着敖阙的人把她带走。 直到温月初被丢进了军牢里,她才彻底慌了。 军牢之中一股令人作呕的腐气腥风。 她被带进了一间刑讯室里,从小窗透进来的光线看,地面染了一层厚厚的铁锈一样的斑驳的颜色。 温月初从头凉到了脚。她以前听温朗讲过当然清楚一些,地上铺的那一层,全是以前在这里受刑的人的血。 士兵将她丢到墙边,她还来不及挣扎,两条长长的锁链便缠了上来,分别套在她的左右手腕上。 任温月初如何挣扎,都挣扎不脱。只摇晃起一阵阵枯索的铁链的声音。 敖阙充耳未闻,只站在墙边,随手挑拣那上面的刑具。 温月初见这刑讯室里除了敖阙的亲兵,再没看见有任何一张往日熟悉的脸孔,更别说她哥的身影了。 温月初知道,要是温朗知道敖阙这么做,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定然是敖阙将熟悉的人都调开了,他是打定主意要来对付自己的。 想到自己在这里孤立无援,连个求助的人都没有,温月初晃着锁链就哭了,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我到底做了什么你要这么对我!” 第098章 我打死她都是轻的 敖阙道:“你好好想想该怎么说,最好在我动刑之前,免得先受顿皮肉之苦。” 温月初哭道:“我哥在哪里?我要找我哥……敖阙,你放开我!” 她以前只以为,敖阙是个怪物,因为他竟然喜欢自己的妹妹。可是如今温月初发现,他哪里是怪物,他简直是妖魔鬼怪! 后来还没来得及动手,还是被温朗知道了。 温朗一群人本是被敖阙调去别处处理事情,郑成仁在温月初被抓以后还算有点头脑,连忙叫人去找温朗。 温朗一听说此事后,又气又急,快马加鞭就赶了过来。 彼时温朗一冲进牢房,看见温月初那样被锁着,胸口便一窜火起,冷声问敖阙:“敖二!你这是什么意思!” 温月初被锁着双手,因为铁链够长,她能够移动几步,因被吓得腿软,便扑倒在地。那形容便像是被套着的一条狗一样,狼狈而又可怜。 温月初在看见温朗和他那群熟悉的朋友过后,哭得梨花带雨,唤道:“哥,哥,救我……” 温朗当即就要上前给温月初解锁,被敖阙一道视线看去,他的亲兵便一丝不苟地挡在了温朗面前。 温朗双手攥成了拳头,转身看向敖阙,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敖阙整了整手腕道:“与她谈谈阿辛被掳那日的事。” 温月初摇头,“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温朗抿唇道:“她都说了她不知道,你便是用这样的方式跟她谈的?这里是军牢,你竟用来对付她一个弱女子!” 敖阙冷不防抬眼,极冷淡地看了他一眼,道:“我尚没追究你失察之罪,你哪来的底气认定她什么都不知道?温朗,要是让我知道,这件事你也有份儿,别怪我不讲情面。” 温朗冷笑了一下,道:“敖二,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敖阙看着他,戾色道:“敖辛被人装进嫁箱里混在你的送亲队伍中,再避人耳目运上水路,你说我怎么信你?你温朗的妹妹就是妹妹,我的妹妹就不是了?我侯府的三小姐,你们也敢有这个胆子算计!” 温朗冷不防一慑,愣道:“敖二,你从哪里听说三小姐是被混在我的送亲队伍里的?若真是那样,我岂会没有察觉?可有人证?你可以把人证叫来对峙,若真与月初有关系,我也绝不姑息!可你不能在事情不明的情况下,就对月初刑讯逼供。” 敖阙道:“怎么,你还想要我把进了宫的敖琬拎回来与她对峙是吗?”他侧身,朝温朗逼近一步又道,“你可知,若我再慢一步,让敖辛被掳进了宫里去,会是个什么后果?” 温朗往后退了一步。 敖阙道:“那不仅会毁掉她的一生,还会改变整个徽州。所以我劝你,最好给我滚开,今日她若是不招,我打死她都是轻的。” 说罢敖阙随手捡了墙上的一条血迹斑驳的鞭子,就朝温月初一步步走过去。 温月初晃着铁链,梨花带雨地望着温朗哭道:“哥,我没有做过,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若要是知道,我也一定不会让他们带走三小姐的……” 温朗看着敖阙的背影,隐忍地问:“敖二,你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信她一回。” 敖阙道:“看在谁的面子,她都不值得我信。” 身后大家也于心不忍,纷纷劝道:“我们接触月初妹妹也挺久的了,相信她不是那样的人。这件事还有待细查,若是这时用刑,月初妹妹扛不住的。” 敖阙不予理会,只盯着温月初道:“你与谁接的头,具体怎么筹备的,想好了吗?想好了就说,我听着。” 温月初只顾摇头,发髻散乱,发丝披散在肩上,道:“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敖阙手里挽了挽鞭子,下一刻直接毫不留情地朝温月初挥过来。 只可是眼前人影一闪,那鞭子还是没能落在温月初身上。只见温朗挡在了她前面,手里掐着敖阙的鞭子,紧紧拽着不松手。 敖辛听说了此事,还是决定从侯府赶来看一看。 她也是头一次到这个军牢来。 彼时一进来,便恰好看见温朗和敖阙抢鞭子时的光景。 温朗眼里积蓄着不满和怒意,直直和敖阙相抗,一时寸步不让。 温朗道:“在你眼里只有你三妹,别人的命就该贱如草芥?敖阙,你不肯看在我的面子上把事情查清楚了再说,今日如果你硬要对月初下手,从今往后我就没有你这个兄弟。” 良久,所有人都以为敖阙会妥协时,他却开口说道:“要是没有你这位兄长护着她,她早死了好几回了。也罢,和你妹妹比起来,我不值一提,同样和敖辛比起来,你也不值一提。” 敖辛心里一震,脱口叫道:“二哥!” 可还是没来得及,只见敖阙手臂猛然用力扬鞭,直接将温朗甩了出去,狠狠跌在了旁边的墙上。 “温朗!”大家赶紧去搀扶。 这动作就发生在雷电一瞬间,然他甩开温朗以后并没有就此收手,那鞭子末梢像是有了生命一般,突然调转了一个方向,宛如游蛇倏而朝温月初身上舔去。 那速度之快,令所有人始料未及。 鞭子所至之处,蔓延了温月初的半个身子,末梢勘勘鞭落在温月初的脖颈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鞭痕,整个力道十分浑然遒劲。 顿时红色的血迹从她的衣裙里边渗透出来。那脖子上更是不住往外渗血。 起初温月初反应不过来,随后火辣辣的疼痛席卷着她,她才后知后觉地惨叫出声。 敖阙在听见敖辛叫他时不为所动,事后才转过身看见敖辛,目色一沉:“谁带你过来的?把她带出去。” 敖辛不管不顾地跑到敖阙身边,抱住他拿着鞭子的手臂。 他身上的那股狠辣劲儿,令人胆寒。即使是对女人,也丝毫不会手软。 敖辛要是再不过来,敖阙今天就是打死温月初也是有可能的。 可温朗就在旁边,他们本是好朋友,敖阙当着他的面打死了他妹妹,往后当如何? PS:感谢小伙伴们的饭团~~ 第099章 看她是怎么狼狈如狗的 敖阙手腕一沉,那沾血的鞭子便又套在了温月初的脖子上,硬是将她往前拖了拖。 他面色阴冷如鬼,道:“现在肯招了么?” 温月初含泪的眼望着他,脸上因为痛苦而扭曲通红,她被套住了脖子呼吸困难,额头鬓角青筋浮现。 今日所有人都见到了,她在敖阙面前是怎么狼狈如狗的。 温月初又移目看向敖辛,道:“敖阙,是活该我下贱,竟苦苦喜欢了你五年,到头来却得到了你的这番对待!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也已经死心了,另嫁他人了!可我依然还是喜欢你!她是你的妹妹,我便将她当做妹妹看待,你说,我为何要害她?我为何要舍得让你着急难过!” 温月初形容凄楚,字字句句皆让人动容。 她一向高傲,在大家面前从来没承认过自己喜欢敖阙。可如今她嫁人了,若不是被逼到极致,怎么可能会承认。 大家对此心生同情,又对敖阙的做派感到不满。 有人道:“温朗和我们跟了二公子这么多年,他是个什么人难道你还不清楚吗?月初妹妹温婉大方,待谁都好,这些年对你如何难道你心里没数吗?今日何苦要把他们兄妹逼成这样?” 温月初崩溃地朝敖阙声嘶力竭地哭喊:“我都说了我没做过!我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你就是不肯相信我!三小姐是你妹妹,我若是一早知道,我说什么也会把她救下来的!你若是还不信我,干脆就一刀杀了我!” 敖辛分明看见敖阙手腕在用力,她心下一沉,他是真的动了杀心。 敖辛连忙双手捉着敖阙的手,仰头望着他道:“二哥,先松手好吗?” 敖阙分毫未松。 敖辛扳不动他的手,索性就去拉那粗糙磨手的鞭子。 敖阙担心鞭子真伤了她的手,顿时就松开了温月初。 温月初凄凄楚楚地喘了几口气,方才含泪看着敖辛,问:“三小姐,你相信我吗?我真的不知道……那日在喜堂上拜堂时,他过来找我问你的下落,我才知道你不见了……” 温月初哭得嘶哑,又道:“我害你对我有什么好处呢?我都已经嫁人了,以后他怎么样也与我没关系了。可我总还是希望你们都好好的……难道你认为我希望看见我哥和你哥反目成仇吗?” 她说得句句肺腑,她的控诉就好像敖阙是那个辣手摧花的负心人,而敖辛是个善恶不分的糊涂蛋一样。 只不过敖辛听得神色平静,未有发作的迹象。 刑讯室里的氛围也渐渐缓和了下来。 周围有人在劝敖辛:“三小姐,你就相信月初妹妹吧,她不会做那样的事的。” 这时温朗也被搀扶起来,有些狼狈地走过去,一句话也不说地给温月初解锁链。 敖辛回应道:“我不知道我是被谁装进嫁箱的,但我却知道我是被抬进了郑家,然后又被人转移了出去。这件事和温小姐有没有关系我不确定,但有琬儿和宫里的人在策划安排,可能琬儿会知道。等下次她回徽州来,我会将此事调查清楚再说。” 温月初只是一个劲地哭着喊疼,温朗一句话也没说。但看他紧绷的身影,已然是将怒气忍到了极致。 敖辛又道:“温小姐的伤,我会请大夫过府上,好好治疗。尽量不给她留下疤痕。如果这件事和温小姐没有关系,届时我定会带着我二哥亲自登门赔罪。如果这事与温小姐脱不了关系,温公子打算怎么处置?” 温朗回头看着她,冷冷道:“还要怎么处置?二公子已经打了她一鞭子,去了她半条命,还不够吗?我看三小姐不是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吗?” 敖辛点点头,淡淡道:“既然这样,我也无话可说。你这般不问是非地护着温小姐,应该能够以己度人,理解我二哥为何这般护着我。” 温朗这才觉得自己失言,眼神闪了闪,再说不出多余的一句话。 敖辛侧身给他让路,道:“你带温小姐回去疗伤吧。” 温朗把温月初抱起来,刚要走出刑讯室,便被敖阙的人给拦住。没有敖阙松口,他是走不出去的。 敖辛转头看着敖阙,道:“二哥,让他们走吧。” 敖阙看了看她,最终还是道:“放人。” 从军牢里出来时,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 街上渐渐摆开了闹市。店铺门前挂着的长串长串的灯笼也温和透亮。 人潮之中,敖阙牵着敖辛的手,两人一直在长街上走着回家,路上谁也没多说一句话。 等到了熟悉的店铺前时,敖阙步履顿了顿,转头到店铺里买了一包松子糖放在敖辛手上。 敖辛心里顿时就松软下来,二哥这是在拿糖哄她高兴吗? 回到家,两人都还没用晚饭,姚如玉让厨房里给他俩留了饭。 敖阙本是要将她送回宴春苑里的,敖辛道:“二哥,我们去你院里吃饭吧。” 敖辛知道,在生活上的事,敖阙都是草草应付的。这个时辰她要是回自个院里了,敖阙兴许觉得晚饭吃不吃都无所谓,他又不似女孩儿那样嘴馋。 见她要去,敖阙只好带她回自己院里。并吩咐下人一会儿将晚饭摆在他房里。 敖阙院子里光线很黯淡,寻常点灯也只点屋檐下的那两盏。因而院子里的假山树影,都重重叠叠的。 眼下饭还没来,敖辛便坐在池边的回廊上,剥松子糖吃。 敖阙怕她看不清路,拿了火折子出来,又往她头顶上方点亮了两盏灯。 敖辛回过头仰望着他,自己坐得矮,就显得他更加高大了。 敖辛扯了扯他的衣角,让他和自己一并坐下来,吹着夜风,偶尔看一看头顶的星星,池里还有一群被吵醒了的游来游去的锦鲤。 敖辛把手里的松子糖分成糖屑,洒进池中喂鱼。 一时间脚下一群锦鲤簇拥着,看起来像是饥饿得很。 敖辛问:“二哥看它们饿的这样,平时没喂吗?” 敖阙道:“想起来的时候喂一喂。” 敖辛道:“难怪,都没有花园那塘里的鲤鱼肥。” 过了一会儿,敖辛又剥了一个松子糖,放到敖阙嘴边,道:“二哥,你还在生气吗?” 第100章 就是想抱抱你 从敖阙去给她买糖开始,他早就不气了。只不过要气也不是气敖辛。 这糖是买来哄她的,自己一个大男子又不用吃这玩意。 遂敖阙道:“没气,你自己吃。” 敖辛巴巴望着他,道:“那你吃一个,我就相信你没气。” 敖阙见她眼神期待,实在无奈,又看了看她拈着松子糖的圆润水嫩的手指头,忽然有了兴趣想品尝一下,便低头含了她手里的松子糖。 那凉薄的唇,若有若无地碰到了她的手指。 敖辛手指缩了缩,突然有种奇异的感觉,如闪电般转瞬即逝。 敖辛低头拨弄着自己的手指,道:“今日你对温小姐,下手太重了。” 敖阙道:“才一鞭子,没打得她浑身皮开肉绽,都是轻的。” “可她怎么说也是个女子,”敖辛看了看他,道,“你却把她带进军牢里,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用鞭子狠狠抽她,就是不去半条命,以后也没脸做人了。” 敖阙低下眼帘来,眼里的神色迫人得紧:“你可怜她?” 敖辛道:“这件事她很可疑,但是我们却没有证据。二哥便先对她用刑,她哥温朗还在一旁看着,今日闹得这样不愉快,往后二哥和他们怎么相处?” 敖辛是怀疑温月初,可她却想不明白她有什么这样做的动机。所以也不排除她毫不知情的可能。 敖辛不清楚她的动机,或许敖阙却十分明白。有的事不能说出口,但他和温月初都心知肚明。 敖阙淡淡道:“我不是没给过温朗情面,但这不代表她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为所欲为。装糊涂的人,便是事实摆在他眼前,他也依然是糊涂的,我何须再费心与他相处。你被掳走后,他不曾考虑过我的感受,如今我又何必去考虑他的感受。” 敖辛心里阵阵柔软。 脑海里突然就回想起在军牢里时敖阙说过的那句话——和她比起来,温朗根本不值一提。 敖阙揉揉敖辛的头,又叮嘱道:“往后不要再同温家的人往来,尤其是那女人,见也不要见,知道了吗?” 后来下人将晚饭一一摆进了敖阙的房间里,敖阙起身道:“进去吃饭吧。” 他朝敖辛伸手,将她从回廊上拉起来。 “二哥。” 敖阙走在前面,敖辛在身后唤他。 那声音软软绵绵,真跟挠人的小猫儿似的。 敖阙回身去看她,便见她两步挪上前,蹭到他怀里,双手抱住他的腰。 过了大半年,敖辛好像还是没怎么长个儿啊,依然只有敖阙胸膛那么高。或许是敖阙生得太高大,她的身高也就只能这样子了。 敖阙身体僵了僵,压着她的肩膀,嗓音低沉磁哑,问:“做什么?” 敖辛道:“没什么,就是想抱抱你。阿辛对于二哥来讲,是很重要的存在吗?” 敖阙反问她:“你自己觉得呢?” 敖辛闷头在他衣襟里,很轻快地笑了,道:“我感觉到我很重要,二哥对于我来说也非常重要。我不想你不开心,也不想你生气。” 怀中这副身子娇娇软软,还有衣襟里她吐纳的馨香气息,都让敖阙的身体越绷越紧。 他及时把敖辛的手从自己腰上拿开,眼神却没舍得从她身上挪开,打量了她两眼,道:“这些日可都是在母亲那处?” 敖辛点了点头,亦低头看了看自己,问:“怎么了吗?” 敖阙道:“这些日没细看你,身子骨却是长回来了。” 敖辛道:“娘得好好养身体啊,我去她那儿陪着她,结果她那儿的补品都分了我一半吃,二哥,我吃胖了很多吗?” 以前敖辛不怎么重视胖不胖的这个问题,眼下突然听敖阙提起,就有点莫名的紧张。 敖阙眼神幽深,道:“没胖。” 身高没长个儿,腰肢还是那么不堪一握,不该长的地方一点没长,该长的地方却是长得快。 敖辛自己大概没意识到,她的身子曲线较以往更加玲珑有致了。 方才她抱着敖阙时,能让敖阙感觉到她胸脯圆鼓鼓的,压在他身上十分柔软。 而她脸颊上也有了点肉,气色极好,在廊灯的光晕下,蒙上一层淡淡的嫣然。那修长的颈项细细嫩嫩,领口掩着一副十分精致小巧的锁骨。 敖阙不再看她,转头进了屋,道:“母亲那里的补品挺好。往后你往她那儿多吃些。” 敖辛也不在意,紧跟着他进来,笑道:“娘从来不吝啬我的。” 随后兄妹俩坐在一起吃饭,基本不用她伸筷,敖阙便将她爱吃的菜送进她碗里。 用完晚饭以后,天色已经不早了,敖阙正要送敖辛回去。 这时护卫又端着托盘走进院里来,托盘上放着一碗药,道:“主子,熬的药好了。” 敖阙“嗯”了一声,随手拿过来,温度刚刚好,便如同喝白开水一样,尽数喝了下去。 敖辛瞅着碗里的药汁不剩,问:“这是楼爷爷开的那药么?二哥还没有好?” 敖阙把药碗放在桌上,道:“还有最后几帖,喝完便没有了。” 敖辛记得,楼爷爷说那药是慢性的,需得连服一段时间。 她又不放心地问:“那个千色引,有没有影响到二哥?” 敖阙低着头看她,看得她的心渐渐提了起来,半晌他才摸了摸她的头,道:“没有。” 敖辛舒了口气。 楼千古说,千色引会让人产生幻觉,幻觉里通常都是自己欲望难以实现的事,如此才会让人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想来她二哥没有特别难缠的欲望,又有强悍的意志力抵抗,所以才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只要等这药用完以后,再不碰那千色引,应该就没事了。 后来敖阙将她送回了宴春苑,自己才回来休息。 暗夜里,敖阙独躺床上。廊外的灯若有若无地透着两分光进来。 他侧目看着门边,仿佛那个在他怀里留有余香的少女又回来了,还在轻声唤他“二哥”。 明知是幻觉,敖阙闭了闭眼,还是手上非常有力地一把扣住她手腕,拉扯进了自己怀中。 第101章 我却是亲眼看见了 这厢,温朗把温月初一带出军牢,她绷紧的神经终于断了,被痛得当场晕死了过去。 一回到郑家院子,郑成仁第一时间请了女医上门来看。 那道鞭伤霸道至极,从温月初的腹部蜿蜒到她的颈部,仿佛要把她的上半身劈开成两半似的。 就连诊治病人多数的女医也从没见过哪个对一个细皮嫩肉的姑娘下如斯重手。 温月初晕死过去又被痛醒了来。 女医着手给她敷药包扎,温月初问:“这伤会留疤吗?” 女医道:“夫人这伤口很深,若想恢复成原貌,可能是会很困难的。” 温月初怔怔地流眼泪,她大概也没想到,这次敖阙虽然没能要了她的命,却给她留下了一生难以磨灭的伤痕。 她也没想到,敖辛竟真的会完好无损地回来。 为什么他不问青红皂白,不拿出一点证据,就直接对她动手? 她是温朗的妹妹,她原以为敖阙怎么也要拿出点证据才能这样对付她。 结果不仅她自己弄得这一身伤,就连温朗也和他决裂了。这样对温家没有任何好处。 这一切,都是拜谁所赐呢? 他以为她是为了什么?为了自己吗? 一时间,温月初感到疲惫极了,却又咽不下这口气。 女医以为温月初是伤心过度,便又安慰道:“只不过姑娘不必太过忧心,等伤好过后,假以时日,这伤痕总会慢慢淡去的。” 女医走后,第一个进屋来的是温朗。 温朗一直在外面守到天黑,他此刻的脸色丝毫不比外面的天色好看到哪里去。 温朗毫不怜惜地一把将温月初拎了起来,道:“告诉我,到底是不是你做的?上一次往马里插银针是想要争个输赢,那这一次你又是为了什么?” 温月初望着温朗,眼里泪痕未干,矢口否认道:“我说了我没做过。” 温朗朝她嘶吼道:“你没做过,敖阙会二话不说就往你身上撒鞭子?!温月初,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吗,嫁给了一个不好不坏的人,你心里不甘心,你咽不下这口气是吧!有本事,你去投个好胎,你去出生在一个好人家,你像那三小姐一样被人捧在手心里高高在上!可惜,你没这个命!” 温月初也无所谓了,含泪笑道:“既然你不肯相信我,今天你还拦着他打我做什么,你还把我带回来做什么,你索性让我被他打死啊。” 最终温朗还是将温月初重重丢回床上,背过身道:“等敖阙查出这件事与你有关,到时候他要你死,我也保不住你。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有可能赔上整个温家。往后我跟他,也不可能再是好兄弟了。” 说到这里,温月初抑制不住,忽然呜呜悲泣了起来。 温朗心里又何尝好受。若不是因为温月初,他是万不会跟敖阙闹到如此地步的,这等于是断送了他的前程。 温月初哀怨地看着他,道:“你现在与我说这些又有什么用,是后悔救我了吗?还是你想把这些账全部算在我头上?把你的不如意统统发泄在我身上?” 温朗最后道了一句“你好自为之”,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郑成仁端了煎好的药回来站在门边,温朗看也没看一眼。 直到见他走出院子了,郑成仁方才端着药进房,递给温月初道:“快把药喝了吧。” 温月初拭了拭眼泪,恢复了对郑成仁的冷淡,道:“你放着吧,我自己知道喝。” 郑成仁也不恼,将药放在了桌上,自己撩着衣角坐下来,看了看她,嘴角噙着意味不明的笑,道:“说你不识好歹,你还真是如此。今日若不是我发现不对劲,叫人去找了你哥来救你,你以为你还能像现在这样跟我说话吗?” 郑成仁道:“你对你哥也是如此,今天你哥好歹冒着风险把你给救回来了,非但连一句谢都没有,还摆这般脸色给谁看。旁人待你的这些好,你莫不是都以为是理所应当的?” 温月初脸色变了变,抿着嘴角没再说话。 郑成仁看了她一眼,又挑着眉梢道:“也不知你哪来的底气,这般自视清高。我知道你瞧不起我,但你也不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身上一条丑陋的疤像什么一样,谁又能瞧得上你?” 温月初恢复了如初冷淡,厌烦道:“你出去!我不想跟你说话。” 郑成仁涎笑两声,非但没出去,反而绕到温月初床边来,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又去捏着温月初的下巴。 温月初身子不方便动,只能冷眼把他瞪着。 郑成仁由得她瞪,接下来的一句话却仿佛把她打进了三九寒窖里。 郑成仁道:“别人不知道,我却是亲眼看见了,你我成婚那天,那个喜箱被人抬着从后门出去了,你在旁眼睁睁看着呢。” 温月初脸色煞白,咬着牙才不至于打颤,道:“你胡说什么!” 郑成仁很满意她的反应,道:“当时我不知,原来那里面装的是敖家三小姐啊。你说要是我把我所看到的禀告那二公子,结果会如何?” 温月初眼里掩饰不住对他的厌恶憎恨之色,却再没发一言。 郑成仁笑嘻嘻道:“到时候你应该会被二公子打死吧,你哥和温家也会因此落罪。你说说你还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自视清高、趾高气昂的?” 温月初闭上眼,把头扭到一边去,不再理会他。 郑成仁端了药放到她嘴边来,道:“来,乖乖的,把药喝了。” 温月初不肯张口,那瓷碗磕得她牙齿都痛了,最后还是不得不张口把汤药喝个干净。 随后郑成仁便跨上床来,一件件脱自己的衣服。 他脱好了自己的,又去脱温月初的。 温月初大惊,怒道:“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你是我妻子,你说我想干什么?” “可是我现在有伤,不行!” “我就是喜欢你带伤跟我同房啊。” 自从成亲以后,温月初对他十分冷淡,除了洞房那一晚勉强圆房以后,基本都不肯再满足他。若是惹恼了她,她对郑成仁拳打脚踢也是有的。 PS:感谢小伙伴小仙女们投喂的一桶浆山、汤圆和饭团~ 第102章 小人得志 起初郑成仁对她还算看得起,可渐渐越发厌烦她那股在自己面前高人一等的感觉。嫁都嫁到他这里来了,还摆什么谱儿? 温月初抗争不过,几下便被扯了衣裙。她一用力,就痛得浑身抽搐。 温月初红着眼大骂:“畜生!禽兽!” 郑成仁掰开她的腿,便胡乱往上凑,道:“骂吧,骂完了以后还不是得乖乖从我。你要是不想我说出去,往后你就看着办吧。” 郑成仁一举钻到了她身体里去,温月初顿时觉得体内体外都撕裂般疼。 她觉得屈辱至极,眼眶里的泪往下掉个不停。 郑成仁尽兴耸动了一阵,觉得面对这样一个哭哭啼啼的女人实在索然无味,索性给了她一巴掌,道:“贱女人,被你丈夫上,你就这么生不如死吗?今晚你最好学会讨好伺候我,否则我明早就去侯府找敖家二公子!” 此刻的郑成仁,就像小人得志一般。 之前他隐忍不发,是不知道那件事会对温月初造成什么后果,现在他知道了,还指望他像之前一样忍耐着她吗? 郑成仁又用力拍了一下温月初的腿,她吃痛一紧,却僵着身体如挺尸一般。 郑成仁舒坦道:“我让你伺候我!你不肯动是不是,那好,我也不用等明天了,我现在就去侯府!” 说罢他便要抽身出来。 温月初见状,最终把心一横,又曲腿缠上他的腰,把他勾了回来。 郑成仁十分满意,温月初紧紧裹着他,把自己的身子往他身下凑,一边婉转哭泣。 她人事经得少,可身子也算成熟了。没多久,那股痛意消去,取而代之的是鱼水之欢。从她嘴里溢出来的哭声也慢慢变了腔调。 第二日敖辛也还记得,请了大夫去看看温月初的伤。只不过才一进门,便被温月初赶出来了。 *** 当晚温朗回去以后,越想白天发生的事越觉得窝火。 他现在才开始觉得,自己有些冲动过头了,为了护温月初,而彻底得罪了敖阙。 敖阙是个什么人温朗清楚得很,他将你当朋友时你可以没上没下,可他若不将你当朋友了,你便什么都不是。 温朗的以后会怎么样,他自己实在不知道。 而且敖阙今天的所作所为绝对不是一时冲动。他不会捕风捉影,而是分明是很早就想收拾温月初了。 至于温月初到底有没有做过那些事,温朗一时也很不确定。 温朗一宿没睡,第二天还是不知怎么的就去到了侯府,撞上正好从大门里出来的敖阙。 彼时门前的马已备好,敖阙径直从他身边走过,全当他不存在。 正当敖阙准备上马时,温朗才心里很不是滋味地出声道:“敖二。” 敖阙骑在马背上,手里接过家仆递上来的鞭子,低下头看了温朗一眼,道:“今日你没事做?” 温朗斟酌了一下,道:“昨天的事有些突然,我表现得有些冲动,可月初始终是我亲妹妹,我希望你能谅解。” 敖阙手里拨弄着马鞭,道:“我都让你把人带走了,你还嫌我不够谅解?” 温朗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昨天我说话比较冲,希望你不要往心里去。至于月初,如若她真与别人勾结,这件事让我弄个水落石出,到时候我定不会姑息,定亲自送上门给你发落。” 敖阙道:“不必你费心,这件事我自会查清楚。” 话说到这里已经没什么好再说的了。 昨日温朗以兄弟之情相要挟,就算他事后后悔过来道歉,也于事无补。 这回温朗没能沉住气,他若不来还好,还会让人觉得有两分硬气。可他来了,非但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结果,敖阙是什么人,岂会看不清他来此的意图。 他无非就是怕自己的前程葬送在了敖阙的手里,所以弯下脊梁骨过来赔礼道歉。 最终敖阙没再理他,打马离开侯府。 到了军营里,他才想起来吩咐手下将领一声:“把温朗给我调去徽州城内做巡守领兵。” 敖阙带的兵,是敖家四十万大军中最精锐的傲家军,一直是由他在训兵养兵。镇守徽州城本来是威远侯的兵,但敖阙想往城里指派几个人也易如反掌。 那巡守领兵虽然是个职位官衔,可对于有抱负的男儿来讲,差别甚大。 在城里做了巡守,便断去了往上爬的空间,哪有在军营里建功立业的机会大。 温朗接到指派以后,怔了半晌。 他最担心最窝火的事还是来了,不由想起早上贸然去侯府堵敖阙一事,懊悔自己行事冲动,沉不住气。 若不是那一去,敖阙可能还不会这般处置他,顶多是冷落他一阵子。 他着急一去,反倒叫敖阙看清了他的本质。 平日里走得近的兄弟们见温朗一脸郁闷,也不好多说什么,只劝道:“温朗,你也不要泄气。说不定将军只是一时之怒,才把你往外调派几天,等气消了,自然就叫你回来了。” 温朗苦笑两声,不语。 他们跟了敖阙这么久,难道会认为敖阙是个为了一时之气就冲动做出决定的人吗? 这话说来也只不过是为了安慰他罢了。 最终温朗收拾了一下,从军营里回到徽州城,做了一支巡守队伍的领兵。 当日郑成仁喝得醉醺醺地回来,往温月初跟前一凑,笑嘻嘻道:“你猜,今儿我又见着谁了?” 温月初一阵恶心,不语。 郑成仁道:“我看见你哥了,带着一队士兵,在城里巡逻。” 温月初一惊。 郑成仁又道:“听说他被调到城里来做了个巡守领兵。” 温月初脸色发白。她哥还真的从敖阙身边被调开了。以后得少了多少扬名立万的机会,难不成一辈子当个巡守领兵? 郑成仁搂着她的脸亲了两口,道:“你这副鬼脸色做什么,这不是好事儿吗,咱哥有了官职,手底下又带着士兵,这多好啊!” 温月初用力推开他,厌恶道:“往后再难有出头之日,好什么好!” 可郑成仁有一番自己的计较,一扑过去就把温月初压倒,不顾她反抗直接伸进她裙底脱她裤子,一边涎笑道:“怎么不好,他在城里可不就能罩着我俩了么,如此想干什么事还干不成……” 第103章 ……真是亲娘 自从敖辛和敖阙回到徽州以后,不知是心虚还是怎么的,楚氏便刻意回避,尽量不与他们碰面。 而敖放尽管心里对敖阙恨得牙痒痒,暂时也只能按捺不发,若是与敖阙硬碰硬,他自认为取胜的机会还不大。 敖阙虽然杀了他的人,可最后好歹也把琬儿送进了宫里。而敖阙又是因为寻找敖辛才大开杀戒的,敖放还没有蠢到把事情兜到威远侯面前的地步,那样一来,不就说明琬儿与魏帝相窜通勾结么。 既然敖辛没把琬儿供出来,敖放自当闭口不提。 楚氏在侯府里的地位大不如前,每个月只差身边的丫鬟到姚如玉这里来领月钱,其余时候她也不往其他地方走动。 侯府里的产业每个月的营收账簿都往姚如玉那里送去,楚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大把的银子进了别人的地儿,以前那可是她掌管的东西。再看看那厨房里每日炖的补品,楚氏也只有眼馋的份儿。 她手上的月银,现在哪能日日都吃得上那样的补品。 这郁气结胸,楚氏身子便时时不好,给气的。 她现在就只等着琬儿在宫里能有个出息,好让她也跟着扬眉吐气。听说琬儿在宫里还算受宠,这才让楚氏稍稍顺了一口气。 这日,楚氏到花园里走走,便听见几个园中扫洒的嬷嬷聚在树下说话。 “以前大夫人在府中呼风唤雨,如今可算是气焰全无。听说现在是病气缠身,反反复复难以痊愈,恐怕是得了心病吧。” “那肯定是啊,侯夫人进门以后既会管家又会看账,自然再无大夫人用武之地。现如今,她与大公子和寄人篱下有何区别。” 楚氏听了过后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向脑门,冲得她头晕脑胀,站也险些站不稳。 想她以前,有谁敢在背后这样编排她。 她正要带着丫鬟过去算账,便听又一嬷嬷道:“话也不能这么说,眼下大夫人虽然势弱,可她还有一位四小姐在宫里当宠妃呢。” “当宠妃又能如何,远水救不了近火呀。” “现在虽如此,可若四小姐肚子里若怀了龙种,以后大夫人就是未来皇帝的外祖母,谁还敢低看她?四小姐便是挺着肚子回徽州来养胎,咱们全府上下也得把她当祖宗供着呀。” 那位嬷嬷一席话直说到了楚氏的心坎里。 楚氏顿时豁然开朗,她不仅仅是要琬儿受宠,琬儿还得尽快怀上龙种才是。将来她便是皇帝的外祖母,想想都觉得风光无限。 继而又听其他嬷嬷道:“你以为怀孕那么容易啊,这还不是得看天命。” 那嬷嬷便道:“现在民间的方子灵验得很,我们村里那侄媳妇,三年了肚子还没消息,就前不久,服了一个江湖神医的方子以后不出两个月,就有了。” 最终楚氏也没出去找她们算账,转头就回自个院里去了,一边给琬儿写信,一边叫人去把树下那嬷嬷请过来,询问她究竟是什么方子这么灵验。 嬷嬷回道:“就是除了寻常吃的药以外,还用牛屎兑了水喝下。” 楚氏听后一阵犯恶,道:“那种东西怎么能给人吃?” 嬷嬷道:“牛屎是晒干了的,闻不出多少气味。因而奴婢那侄媳妇也不知是牛屎,只当是灵丹妙药呢。服下过后果真有用。” 楚氏半信半疑,便叫嬷嬷去把方子配来,她打算给琬儿捎一份到宫里去。 楚氏留了个心眼,请了大夫来看看那方子抓的药,药是调理的药不假,但就是那坨晒干了的牛屎,大夫观摩半晌也辨认不出,道:“此等东西,我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这牛屎是乡下才有的,晒干以后又形态怪异,城里的大夫认不出也正常。 后来楚氏将那牛屎和药材打包后就派人捎了出去。 敖辛和扶渠在花园里遛狗时,看见信差把楚氏给琬儿精心准备的东西送了出去。 扶渠见那包袱里一坨形状怪异的东西,忍不住咋舌道:“楚氏还真给四小姐送牛屎去啊……真是亲娘。” 敖辛勾唇笑了笑,道:“民间偏方你懂不懂?别说牛屎了,就是猪屎狗屎,她也要往宫里送,想抱龙孙想着急了呗。” 扶渠耸着肩,不厚道地笑了起来。 敖辛道:“有那么好笑?” 扶渠控制不住,笑得肚子疼,道:“好笑啊,只要一想起四小姐把那玩意儿当个宝一样日日服用,就觉得好好笑!” 皇宫里,琬儿收到了楚氏的来信和她捎来的东西。 她在宫里所穿所用,样样都是好的,自然再瞧不起在徽州时候的吃穿用度。 可楚氏的信里提醒了她,若是能有个孩子,那往后的地位定当不一样。 自从上次掳敖辛进宫失败以后,魏云简便对琬儿彻底失去了耐性,即便是夜里到她宫里来,也全把她当做是泄欲的工具。 琬儿想要得宠,就必须要忍受魏云简在她身上的折磨。基本每一次她都是硬咬着牙挺过来的。 魏云简越让她痛苦一分,她便越憎恨敖辛一分。 琬儿虽然很年轻,可她的身子却被魏云简很快调教了出来,变得很成熟。为了少让自己吃苦头,琬儿都会主动侍弄魏云简。 那可是一个冷酷绝情的男人,若是稍惹了他的不顺心,他便能立刻把她打回原形。 琬儿想要一个孩子,不光是为了以后铺路,她还想要一个翻盘的机会。 于是这日,魏云简将她大肆顶弄时,她媚声软语道:“皇上,让臣妾给您生个孩子吧……” 魏云简一听,冰冷的眼神如刀子般,像是要把琬儿射穿似的,“你想要朕的孩子?” 不等琬儿说话,他便若无其事地起身,一把将琬儿掀下床。 琬儿赤身跪在冰冷的地上,颤颤道:“臣妾也是一心为皇上着想。臣妾想再为皇上争取一次……” 魏云简身披长衣,坐在床前,掐着琬儿的下巴道:“你想为朕争取什么?” 琬儿道:“臣妾想,若是臣妾有了身孕,便可名正言顺地回徽州去养胎,到时候再不会让敖辛轻易跑掉了……” 第104章 胸脯上的肉长得有点凶 此话一出,寝殿里久久都没有回应。 空气似凝固了似的,令人窒息。琬儿不敢与魏云简对视,长时间跪地,身子轻颤不已,脸色也跟着白了起来。 后来魏云简亲手把她抱起来,重新放在床上,就着那股湿冷的滑意重新进入了琬儿的身体。 而他的动作明显变得从未有过的温柔且沉着,次次将琬儿推入那浪潮之中。 琬儿猝不及防,紧紧抱着他,仿佛第一次感觉到了他原来也是会疼惜人的。她不知不觉间,眼眶已盈满了泪。 魏云简看着她,道:“哭什么,你想要个孩子,朕又不是不给。” 他这是答应了。 可他却不是真的想要和她生孩子才答应的。他只是想要另外一个人。 琬儿收起心中辛酸,对魏云简破涕而笑,道:“皇上放心,这次琬儿一定会竭尽全力的。” 既然有魏云简的支持,接下来琬儿便在宫里安心备孕。 魏云简一进后宫,必然是到琬儿这里来,且再没有让她感到痛苦过。 一时间琬儿在宫里更得宠了,备孕这段时间,应该是她最如鱼得水的日子。 楚氏给她准备的那偏方,她还是信的。虽然气味很奇怪,难以下咽,但她还是在日日服用。 不知不觉便入冬了。 冬日里天气渐寒,一片萧索。 虽然还没有到下雪的时候,可一股冷空气从北方吹过来,塘里的水也渐渐凝结起了一层薄薄的冰。 清晨的时候,空气里笼罩着几缕雾气,太阳还来不及驱散,被寒夜晾了一晚的地面、屋檐以及草木上,都覆了一层白白的霜。 脚踩在上面时,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 敖辛想着要给二哥添衣,手里的两身衣裳总算是做好了,她便给送到敖阙院里来。 只是护卫告诉她,这个时候敖阙还没回来。 敖辛也不着急,自个进了院子里,把新衣裳放在他房间的床上,便在他院子里坐了一会儿。 这阵子,敖辛常常往敖阙的院里来。 上回听说那廊边池里的锦鲤他很少喂,敖辛便有事无事地过来帮他喂一喂鱼。 眼下天气越来越冷了,要是这鱼儿再不吃饱点,可怎么过冬。 眼下敖辛靠着廊柱坐着,手里拈着鱼饵悠闲地往池里撒去。看着锦鲤在她脚下的水里游弋,很是欢畅的样子。 她穿着一身棉服,最近也时常锻炼身体,宴春苑里的那些兵器可没有闲着,因而眼下独坐在外面也不觉得冷。 扶渠对此表示很惊奇,以前她总是担心敖辛经常摆弄武器,身体会变得很结实,丝毫没有女儿家的柔嫩,或者手臂会变粗、腰段和腿也会变粗等等。 可是随着时间下来,扶渠发现她的担心纯属多余。 敖辛每日的膳食十分规律,且姚如玉那里的补品照例送过来,也十分滋养人。再加上她经常锻炼,不仅腰腿没粗,反而越来越有线条感。 扶渠很不夸张地说:“小姐,奴婢觉着,你的身材比当初四小姐保养得还要好!” 敖辛倒没有很注意这个,她只是觉得最近是不是她继母那边的伙食太好,导致胸脯上的肉长得有点凶。 扶渠就扭着身子比划了一下自个,道:“以前四小姐是很纤细,细胳膊细腿儿的,可她的胸也细啊,屁股也瘪瘪的啊,哪有小姐现在这样好看。” 敖辛抽了抽嘴角。她每顿吃的也不少,为什么别的地方不长肉,偏偏就长在了这两个地方。 敖辛掐了掐自己的腰围,反倒比以前还细了一圈。再掐了掐自己的臀围,相比之下确实翘了一圈…… 就连姚如玉见了,也越发怜爱,拉着敖辛的手左看看右看看,道:“我们家丫头越发有个姑娘该有的模样了。” 她心道,若是这样养下去,就算敖辛没有个侯府嫡女的头衔在,将来也是个让男子蜂拥不绝的妙人儿。 眼下敖阙刚走到院门口,护卫便对他道:“主子,三小姐来了。” 敖阙一边进去一边道:“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有一阵了。” 敖阙绕过假山,从树底下走过,本以为敖辛会在屋子里等他,却没想她自个在这寒天里独坐在池边回廊上。 一袭浅色的裙角轻浅地滑出廊边,临风轻晃。 敖阙走近到她身边,她也没察觉。 一看才知,她竟是靠着廊柱不知不觉便睡着了。手心里还残留着少许的鱼饵。 这样睡也不怕着凉么? 敖阙微弯下身,将她手心里的鱼饵都拈起来,随手全撒进了池里。随后手臂便从她腰后穿过,将她稳稳地收紧在臂弯里,抱着回房去。 敖辛只觉得身子一轻,等她恍然睁开眼时,发现自己正被敖阙抱着走在回廊上。 她一喜,霎时眉眼含笑,道:“二哥,你回来啦。” 敖阙道:“外面天冷,不知道在屋里等我吗?” “我帮你喂鱼啊。” 敖阙道:“以前不常喂,也不见它们饿死。” 进了房间,敖辛忙指着床上叠得整齐的衣裳,对敖阙道:“二哥,我给你做的新衣。” 他抬头看她,坐在靠窗的榻几上,身上笼罩着从窗外透进来的柔柔的光线,眼神有些深寂,忽问:“饿不饿?要不要留下来同我用午饭。” 敖辛欣然答应。 后来敖阙便从书房里抽了一卷书来给敖辛看,无非是与兵家有关的内容,只不过上面记载依然晦涩难懂,敖阙同她坐在一起,闲来指点讲解给她听。 许是在他房间里待得有些久,敖辛忽然凑近敖阙,手里捻着他的衣襟嗅了嗅。 敖阙身形一顿,看着她动着鼻子往自己身上一阵乱凑,道:“闻什么?” 敖辛道:“二哥你身上怎么有股药气?”不是她以往熟悉的那种皂角清爽的气味。 敖阙伸手就把她从自己身前拎开,视线落在手里的书卷上,道:“前阵子服药有些频繁而已。” “是楼爷爷给的那药么,上次问你说还有几帖,现在应该已经用完了吧?”敖辛顿时有些担心起来,又紧巴巴地看着敖阙问,“二哥你是不是还有吃其他的药,身体不舒服吗?” PS:感谢小伙伴们赠送的汤圆和饭团~ 请看书的小婊贝儿们支持正版呀,认准夏至小说网首发哟。 第105章 夫债妻还 敖阙给敖辛的回答是,他并没有哪里不舒服。只不过可能是前阵子服药时间长,才导致身上残留的药气久久不散。 若不是这次中毒伤了身体,平日里敖阙身体极好,哪里需得用这么久的药。 敖辛自是信了他,便没再多问。 在他这里用过午饭后,敖阙把她送回了宴春苑,与她道:“天冷,往后要找我差人过来说一声便是,我会过去找你。” 敖辛下意识就道:“你不想我过来找你啊?” 敖阙道:“我时常不在,你不要等我。”他也没走进宴春苑的院子,只道,“你进去吧。” 他看着敖辛的身影进了院,那窈窕的身姿已经渐渐掩藏不住妩媚之色,肩后及腰的黑发能将她那细嫩的腰肢勘勘遮住。 敖阙收回了视线,转身离开了。 敖阙回到自己院里,亲信到他跟前道:“这些日照主子吩咐,属下看着那温朗,他每日除了带着士兵巡守城中,便是到酒肆把自己喝得酩酊大醉。” 敖阙道:“就这点出息。” 温朗既沉不住气,又这般自暴自弃,看样子也没有再调回军营的必要了。他那样的做派,就是调回来了,将来说不定也得坏事。 温月初的鞭伤将养一阵子过后,就好得七七八八了。只不过身上留下了丑陋可怖的鞭痕,是她做梦也想抹去的。 郑成仁整日出去酗酒,与狐朋狗友勾三搭四,日子过得乱七八糟。其中好与不好,只有温月初自己知道。 郑成仁拿着祖上仅剩的那点儿钱财出去挥霍,回来温月初还不得不服侍他。 他要温月初打水给他洗脚,给他换衣服。还要她脱光了衣服,跪趴在床上,由郑成仁从后面骑上去。 这些屈辱,温月初都含泪咽下去了。她双手死死掐着床上的褥子,将那股恨意埋藏进了骨子里。 这天晚上,郑成仁醉醺醺地回来,跟温月初说,今儿出去遇到了她哥哥巡逻,两人在酒肆里喝酒喝了个痛快。 温月初心里十分难受。 想当初她哥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如今却也要靠买醉来麻痹自己。 郑成仁把家里所有的积蓄都倒腾出来,说是东城有个如意赌坊,他新结识了那赌坊的老板,同意他拿积蓄加入赌坊去做半个小老板。往后靠赌坊赚来的钱分红,就不愁过不上好日子。 温月初看见他那副嘴脸便恶心,根本不信他会结交什么好人。 开赌坊是门赚钱的生意,那老板会白白把钱分给别人? 只不过温月初什么也没说,让他做着自己的春秋大梦。等明个把家里仅剩的钱财都拿去败光了,便剩下倒腾城外那几块破地,再卖一卖这老宅了。 温月初一想到这里,心里边腾起一股快意。她已经不在乎自己还能过得有多惨,只要看见郑成仁一天天变得越来越惨,她便开心满足了。 果真,第二天郑成仁抱着钱去了那如意赌坊,到天黑也没有回来。 温月初倒希望他再也不要回来,死在了外头干净。 可哪想,夜里宅子外头响起了动静。不一会儿便有骂骂咧咧的声音传来。 温月初一下警醒,看见屋外院子里隐隐有火光,连忙披衣起来看个究竟。 这一开门,便看见自己的丈夫郑成仁回来了,只不过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而是被人押着回来的。 押着他的是几个流里流气的莽汉,带着几个随从擒着火把,顿时把这院落照得敞亮。 温月初冷声问:“你们是谁?” 几个男人看见温月初,不怀好意地笑了笑,道:“我们是谁?我们是如意赌坊的东家。你家相公不知天高地厚,在赌坊里输得个精光,倒欠了赌坊一千两银子。现在我们便是带着人来要钱的。” 郑成仁显然被揍了一顿,鼻青脸肿的,对温月初道:“咱家里还剩多少钱,赶紧的,全都拿给这几位爷!” 温月初很想冷笑,可她已经麻木了,面无表情道:“家里一文钱都没有了。若是你们要钱,索性就拆了这房子抵债吧。看看家里有什么值钱的,随便拿。” 之前这郑家宅子还有点值钱东西,可眼下全被郑成仁败光了,穷得个叮当响。别说仆人护院,就是连条看家的狗都没有。 这几个人带来的随从便去往宅子各处搜罗,温月初不再理会,转身要进屋子,却被其中一个人撑手就挡住了屋门。 那男的眼光打量在温月初身上,笑两声道:“要是别的值钱物件儿没有,眼前不就有个值钱货么。” 温月初脸色变了变,当即用力关门,却被男人反手把门敞开,撞得哐哐响。 “你想干什么?” 男的笑道:“这大半夜的,我们几个还亲自到这里来走一趟,把这废物给你送了回来,你以为我们是为了什么?”他看了一眼闷不做声的郑成仁,对温月初步步紧逼,“还不是你这窝囊相公,怕他自个被我们打死,说家里还有个如花似玉的娇妻,可以用来抵债。看样子,姿色真是不错。” 男人进了她的屋,温月初步步后退,凛声道:“欠钱的人是他不是我,凭什么要我来还!” “夫债妻还,这不是天经地义么。” 温月初害怕起来,她瞅着门口的空出便要往外跑,却被那男人成功挡在门口,一手操起就往屋子里去。 “放开我!你放开我!” 男人把她丢在了床上,床上还有她方才躺过的余温和香味,男人一欺身就扑了上去,把她死死摁在床上,手脚并用,开始撕扯她的衣衫。 房门未关,一时里面传出温月初的嘶喊叫骂声。 郑成仁自顾不暇,听在耳朵里,连声反应都没有。 后来那声气弱了去,被男人厚重的粗喘声所替代。那男人一边喘一边道:“听说你以前也是小门小户家里的小姐,嫁给这种废物,算你倒霉。” 院里的几个人见里面得逞了,也都相继挤进房间里去尝尝鲜。 温月初发丝凌乱,浑浑噩噩地躺在床上,毫无半分抵抗的力气。 第106章 轮番凌辱 屋里没点灯,十分昏暗,她只知道身上的人下去了一个,又爬上来另一个,胡乱把脏东西往她身体里面塞。 身体里翻江倒海,她想吐也吐不出来。 等到听到外面公鸡打鸣的声音,温月初才发现原来自己还活着。 那群人尽兴地提着裤子就走了,院子里静悄悄,过了好久,郑成仁才窝囊地进屋来,点了桌上的一盏灯。 他回头看见床上的破败光景,床上的女人一片狼藉惨不忍睹。 这个女人再怎么不堪,也是他的妻子。郑成仁还没有打算就此放弃她的念头,若是不要她,还有哪个女人服侍自己?况且她哥在城里还算有点势力。 郑成仁宽慰自己,也宽慰她,道:“你放心,我不会不要你,等我挣了钱,还是会对你好的。你就当……今晚是被几条狗咬了吧。明天去找你哥,收拾那几个人绰绰有余。” 第二天温月初下午起身,很平静地洗漱更衣,然后出门。 郑成仁难得在家没有出去鬼混,见温月初要出去,也不阻拦,只道:“你是去找你哥帮忙的吧?” 温月初没说话,脸色惨白地回头看着他,像是怨气森森的女鬼一般。 郑成仁摸了摸鼻子,又道:“你放心,只要你老实点,我也不会把你的秘密说出去的。你要是不老实,我随便找个人就能说出去,我也不知道后果会怎样。往后,我会尽量对你好点的。” 温月初依然没说话,只是直直地看着他。 那眼神让郑成仁心里有些发毛,对她不耐烦地挥挥手,“去吧,去找你哥,把昨晚的赔进去的钱都连本带利地要回来。” 温月初离开家门后,走在街上,如行尸走肉一般。 后来她进了一家药铺,掌柜的问她买什么药,她答道:“蒙汗药。” 掌柜的好心地告诉她,那蒙汗药不能乱用,一定要掌握量,否则用量过大会死人的。 温月初听到“死人”这两个字,方才如梦初醒。 走到今天这一步,活着死了对于她来说都没有太大的意义。 可是要想到死,她怎么能甘心呢,她之前全心全意地爱上一个人,为此付出了那么多,她若是死了,那之前所做的一切不都是白费力气吗? 为什么别人都能活得有滋有味,就算是被人掳去了依然能够毫发无损地回来。而她呢? 没人帮她,更没人救她。 要死也不是她死。她为什么不能好好活着? 温月初立刻恢复了神智,想着若是用了这蒙汗药弄出了人命,仵作一查定能查出死因,如此官府插手进来,她便会有嫌疑。 可她还不想把自己搭进去,她想要好好活着,只有活着才有机会亲眼看着别人遭遇不幸。 于是掌柜的转身去给温月初拿蒙汗药,等他转身回来时,药铺里一个人影都没有,她已经走了。 温朗还在街上巡逻的时候,温月初就找到了他。 兄妹俩一时相顾无言。自从上次温朗把温月初送回来以后,就再也没去看过她。 温家人也不知道她受伤的事,更不知道她现在过得如何。 不知是倔强还是那份清高在作怪,自己选的路由不得她与别人抱怨一声,不然会让人以为她当初的选择是错误的,纯属自作自受。 因而即使是面对温朗,温月初哽了哽喉,也要把自己受的罪咽下。 不然要告诉他什么呢?告诉他自己昨晚被那些恶心的男人轮番凌辱吗? 这样的话,让她以后还怎么活,难道一辈子都要被人戳脊梁骨吗? 所以只要别人不往外说,她也不会拿自己的名声开玩笑的。 温朗没什么话可对温月初说的,在街上见了面只看了她两眼,就带着自己的人要绕过她离开。 温月初见状及时挡在了他面前,道:“哥,我有事找你。” 随后温朗只好让他的人先走,自己和温月初去了一个小酒馆,点了一罐酒,和两个小菜。 温朗一边喝酒一边道:“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我要你帮我。”温月初言简意赅道。 温朗动作一顿,随后看着她,道:“你觉得我现在都落魄成这个样子,还能帮到你什么?” 温月初低着头沉默片刻,道:“昨天郑成仁拿了钱去如意赌坊入份子被骗了。” 温朗喝了一口酒,冷笑两声:“开得起赌坊的人差那几个入份子的钱?他不被骗谁被骗,那也是他活该。” 温月初抿唇不语。 温朗重重放下酒杯就要走,被温月初及时拉住衣角。 温朗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道:“你来找我,莫不是还想让我去帮你把钱要回来?” “不然呢?”温月初道,“现在只有你能帮我要回来。” “温月初,你是要我以权谋私是吗?”温朗顿时看她的眼神都变了,“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这副样子!” 温月初道:“我变成什么样了?郑成仁是被骗的,你身为巡守领兵,难道不应该主持公道吗!更何况我还是你妹妹!” 温月初也站起身,又讽刺道:“以前你没以权谋私又是什么样的呢?跟着敖阙能让你风光还是觉得有面子?除了这些你又得到了什么?他用不上你的时候最后还不是一脚把你踢开了!” 温朗答不上话。 温月初红了红眼眶,道:“我是你亲妹妹,如今想求你帮我主持公道,我伤天害理了吗?我只不过想把钱要回来而已,我现在连买米买粮的钱都没有了。” 温朗终于还是不忍。 温月初缓了缓声音,道:“哥,是他先对你不仁,你以为你还能回得去吗?你早该为自己好好打算了。你现在是还能以权谋私,等你连这点权都没有时,再后悔也来不及了。” 最终温朗问:“被骗了多少?” 温月初一阵眼眶发热,道:“两千两。” 温朗没说帮她要也没说没要,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酒馆,一下隐没在了夜色中。留温月初一个人坐在桌前,面对桌上的冷酒冷菜,觉得有些虚脱。 温月初很晚才回去,郑成仁还在家等着她,见她回来忙不迭凑上前问:“怎么样,钱要得回来吗?” 第107章 牵挂的人回来了 过了几天,温朗径直把一袋银子混着数额不等的银票,放在了温月初面前,一句话没说便转身离开了。 郑成仁两眼放光地扑过来,把银子银票全都倒出来数数,大喜过望道:“我拿出去的钱不是只有不到一千两么,怎么拿回来有两千多两?” 温月初把钱全都收了起来,没留给郑成仁半文。郑成仁暂时理亏,也只能眼睁睁看着她把钱全拿走了。 *** 打从上次敖阙跟敖辛说,往后不要到他院子里去等以后,敖辛好像就很少再看见敖阙了。 他出了一趟门,并没有说是去到什么地方,连日未归。 敖辛在他院外徘徊,却还有几个护卫守着院子,见得她来,闪身挡下了路,道:“三小姐,主子未回。等他回来,属下会告诉主子您来过。” 敖辛想了想,道:“我也并不是要进去等他,我进去帮他喂喂鱼也不可以吗?” 护卫显然有些为难,也没就此让开。 敖辛晓得,敖阙的院子平时把守很严的,外面的人进去都要经过通报。现在她也不能随便进去了。 敖辛只是很担心,她二哥多日未归,怕他出什么事。想着去他住的地方待一待,心里会踏实一些。 现在护卫不放她进去了,她便只好带着扶渠又离开。 后来从威远侯口里才得知,敖阙现在不在徽州城,他带着人去徽州辖地内各地方巡视去了。 眼下将近年关,各地镇守将士们情况如何、粮草军饷用度如何,总是要弄清楚的。 敖辛问:“那二哥什么时候回来?” 威远侯笑道:“才走这么些天,你就想他啦?要不是近两年不太平,我让他带你一起去看看也无妨。” 说着揉了揉敖辛的头,又道:“阿辛放心,不出一个月他就会回来的。” 年关将至,姚如玉那里也非常忙。不仅府里的产业账簿要清算,还有她自己外面的生意也要核对账目的。 敖辛前不久往她这里学了两手,因而这几天便扎在姚如玉那里,帮着她看账。 这不算不知道,一算敖辛就吓一跳,从面前的账本里抬起头来望着姚如玉,道:“娘,您每年能挣这么多钱啊?” 姚如玉勾着嘴角笑了笑,斜睨她一眼,道:“傻丫头,谁会嫌钱多啊。若是不多挣些,你爹那四十万大军靠什么养?” 她自顾自地说道,“我记得我离开徽州的那年,他手上只有十万大军,光军饷耗费就是一笔巨资。徽州不比金陵那种富饶之地,养兵还是很耗财耗力的。” 敖辛怔愣,道:“那这些年,您一直在接济我爹?他知道么?” 姚如玉眼里有柔色,嘴上却笑道:“他一个三大五粗的老爷们儿,怎么会这么斤斤计较,顺藤摸瓜想到这些。这其中关系颇为复杂,徽州将士们的粮饷军资,都有一群商贾士族大家支持的,谁不为了以后谋利益呢。他只不过当我是其中一个罢了。” 敖辛听后愕然。 她爹真的是太神经大条了,虽然说他傻不太贴切,但真的是傻人有傻福啊。 姚如玉肯默默帮他,必然是不图回报的。 若不是这回敖辛幸运地帮她爹娶了姚如玉回来,兴许欠人家的真是一辈子都还不清了。 敖辛问:“您为什么不告诉爹呢?” 姚如玉道:“让他知道了,让他来感激我啊?我要的可不是他的感激。丫头,好好帮我看账簿,我还想趁着你没出嫁的这几年,多帮帮我呢。” 敖辛思绪一转,笑道:“那说不定我能一直帮下去。” 姚如玉拨算盘的手指停了下来,看了敖辛一眼,道:“姚瑶儿定亲的事你知道吗?开年过后她便要筹备婚事了。” 敖辛点头:“我知道的。” “那你呢,可有什么打算没有?”姚如玉问,“你十六了,再不打算就有些迟了。” 敖辛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不想考虑婚事。”她仰起头,在姚如玉肩上蹭了蹭,“就让我像您这样不好吗,将来努力赚钱做生意,说不定在娘这个年纪的时候也能找到一个相伴一生的人呢。” 姚如玉道:“你像我这样可不行,到了我这个年纪,相伴一生的人是那么好寻的吗?不过你父兄暂且都还想多养你几年,可他们男人懂什么,姑娘最美好的年华便是你现在这般模样。” 姚如玉捧着敖辛的脸,又温柔笑道:“你这模样若是出嫁,不知道将来多招夫君疼呢。只不过他们舍不得,我也舍不得。好在咱们侯府什么也不缺,你若是不想外嫁,娘就给你招了夫婿入赘来,往后你同样住在家里,谁也不离。” 后来敖辛正在姚如玉房里核对另外的账目时,扶渠匆匆跑来院里说:“小姐,好像二少爷回来了。” 敖辛抬起头,瞬时反应过来,丢下账册就往门外跑,道:“娘,我下午再来帮您啊!” 姚如玉很无奈,对着敖辛的背影道:“外边下雪呢,你慢点跑。” 敖辛一眨眼就跑出院子了,身后扶渠上气不接下气地跟着。 宝香见状,道:“便只有三小姐才这般惦念牵挂二公子了吧。” 敖阙是个什么人她也见过一二,府里上下都是有些怕他的。宝香也不例外。 姚如玉看着窗外若有所思,道:“那是因为那人只对她一个人好,如何能不让她惦念牵挂。” 敖辛匆匆跑出来时,隔着一弯水塘,大老远便看见一身墨衣的敖阙带着两个随从,正从那边路上走过,正要回自己后院的样子。 他的身影在这雾蒙蒙的雪天里,挺拔遒劲,像永远也压不弯的松柏。而那走路的姿势,亦是沉练有力。 敖辛隔着塘便朝他喊道:“二哥。” 他听见了,停下脚步,侧身驻足朝这边往来。 敖辛便又脚下不停地朝他跑去。 敖阙眸色枯深无底,在这样阴沉的天气里和雪花飞舞中,仿佛万物皆虚无,只有那抹朝他奔来的身影这般鲜活。 她的发丝在风里扬起的弧度很柔软,那腰肢仍只他一手可握,那么纤细又玲珑的一个人儿。她眉眼间兜不住喜悦的笑意,像一只小兽一般,欢喜地迎接自己牵挂的人归巢。 PS:感谢小伙伴们投喂的汤圆和饭团~祝大家愚人节快乐~ 嘿嘿嘿,今天会加更哟~哎呀愚人节骗大家的啦,不信的话往下点点看。 第108章 脑海里的全是她 敖阙只要一勾手臂,就能把她狠狠揉进怀里抱着。 可是他没有那么做,克制的控制自己,反在敖辛第一时间扑上来时,一手有力地捉住了她的肩膀,微微拉开了她和自己的距离。 敖辛没能顺利抱一抱敖阙,一时也没有多想,因为她很快就闻到了敖阙身上带着淡淡的血腥味。 敖辛脸色大变,抓着敖阙的手臂,见他那墨衣上隐隐有濡湿的血痕,问:“二哥,你受伤了?这是怎么弄的?” 随从在身后应道:“主子折返途中,在城外遭到了伏击。” 敖辛神经顿时绷得紧紧的,捧着他手臂一阵心疼,道:“是谁干的?可有抓到活口审问一番?” 随从道:“他们扮作山匪,百来号人,最后无一活口。” 既然没留下活口,便是敖阙不需要审问。能在徽州地界兴风作浪的,也没几个人。 敖阙把手从敖辛肩上收回来,道:“我没事,是点皮外伤,回去处理下就好了。” 说着敖阙就带着随从自敖辛面前经过,敖辛哪放得下,巴巴地跟在身后。 要进院子时,敖阙吩咐随从:“别让她进来。” 敖辛没想到,她竟被敖阙的护卫拦在了外面。她皱着眉头,望着敖阙高大的背影,道:“二哥……我不可以进来吗?” 敖阙淡淡道:“等我处理好以后,有事自会去找你,你先回去。” 他走过白雪覆盖的冷清院落,抬脚走上屋檐下的几截台阶,微阖了阖眼帘,刹那间脑海里所涌现的全是她。 把自己最心爱的东西放在窝里,即使他奔走在外,也无时无刻不在想念。 现在若是让她再进来,让她再靠近,敖阙也不知,自己是否还能控制得住。 敖辛也不知道究竟是哪里出错了,她有些怔怔地站在院子门口,回不过神,她竟遭到了敖阙的疏离和拒绝。 怎么出去一次回来以后,就不一样了? 敖辛觉得有些酸酸的,但眼下她更加担心的是敖阙的伤势。她在门口逗留徘徊,不管护卫怎么劝,她就是不肯离去。 很快护卫送了清水和药物进去。 敖阙在屋里,神色冷漠地解了手上护腕,撩起袖口,便露出手臂上的伤痕。他自己游刃有余地用水清洗,然后给自己上药包扎。 护卫见状道:“三小姐还在外面等着。” 敖阙动作凝了凝,道:“你去告诉她,我没事,已经歇下了。让她回去。” 这点伤,对于敖阙来说,无异于家常便饭。只是如今被人牵挂着,他冷硬的心里缓缓柔了下来。 敖阙靠窗坐在榻几上,身体背靠着冰冷的墙壁,侧头往窗外的缝隙看去。 他的侧面轮廓依然凌厉如刀削一般,仿佛比这寒天雪地还要冷两分。 他枯寂无波的视线一直看着那挡在院门后的假山,只是视线穿不过去,无法看见敖辛在外面等着他不肯离开的模样。 后来他随手打开旁边桌几的抽屉,取了一丸药出来,吃进了嘴里。 敖辛在门口磨了一阵,护卫不肯放行,她也没有办法。后来护卫说敖阙已经包扎好了伤口歇下了,敖辛才离开了这里。 她吩咐厨房给敖阙炖补汤,还有疗伤喝的汤药,一概不能少。 这这样也丝毫不能减少敖辛的担心。 敖阙回来以后便深居简出,敖辛好几天不见他出院子。 后来终于忍不住了,敖辛决定又过来碰碰运气,结果无一例外被门口的护卫拦下了。 敖辛越想越担心,莫不是二哥的伤比她想象中的更严重,所以才不想让她知道? 无论如何,她定要亲自进去看一眼,见他无事才会安心。 于是敖辛想了一个办法,她牵着狼犬带着扶渠,又往敖阙院子里来了。远远的看见护卫守在那里,敖辛对扶渠道:“该怎么做我都跟你说了,你清楚了吗?” 扶渠点点头。 敖辛又摸摸狼犬,“你呢,你清楚了吗?” 狼犬晃了晃它的尾巴。 遂敖辛还躲在树丛后面没出去,扶渠就带着一狗,很有目的地朝敖阙的院子靠近了。到了眼前,护卫拦住了扶渠,道:“主子吩咐,任何人都不得进去。” 扶渠眼疾手快,当即拔了两个护卫的刀,护卫当然识得她是敖辛身边的丫鬟,也根本没料到一个丫鬟居然上来就动手,道:“刀快伤人,扶渠姑娘还是不要玩刀的好,快还给我们。” 扶渠自己握着一把在手里,丢了一把给狼犬,一人一狗抢着那刀扭头就跑。 也不怪她胆子大啊,以前她胆子可是很小的。但自从跟狼犬混熟了以后,扶渠带着狼犬不管去到哪里,都是底气十足的。 值守院子的护卫身上怎么能没有佩刀呢,看见扶渠和狼犬分别从两个方向跑掉了,他们也很无奈,只好赶紧去追。 想来一个丫鬟也是很容易追上的,护卫只要快些把刀拿回来就能回到值守中去了。 而暗处躲着的敖辛,正是瞅准这一机会,猫着腰飞快地跑进了敖阙的院子里。 他院子里枯雪寂寂,连脚印都没有。 敖辛真有些怀疑,敖阙是否真的在房里养伤。 他为什么不出来,为什么不让自己去看他? 敖辛绕过假山,从树下跑过,便直截了当地往敖阙的卧房门前跑去。 她刚跑到屋檐下,还来不及深喘两口气,抬手就去敲门。可哪想她刚一往房门上使力,两扇门便忽然从里面打开了。 敖阙站在门框里,敖辛猝不及防,一下倾身过去同他撞个满怀。 她分明看见敖阙皱眉了。他定然是听见外面的动静,知道她善作主张地引开了他院里的护卫。 敖辛又闻到了他房间里的一股药气,只不过被敖阙挡在了门口,丝毫没有让她进去的意思。 敖辛在门外定了定身子,小心翼翼地看着敖阙,问:“二哥,你的伤好了吗?我只是想来看看你。那外敷的药可有用?内服的汤药可有及时喝?” 敖阙看了她片刻,才道:“一点皮外伤两天就好,你不要担心。” PS:二哥终于快要绷不住了啊……怎么办呢,是迎刃而上吗? 第109章 敖辛,你怕我吗? 敖辛勉强挤出一抹笑,说是不要她担心,可她怎么能不担心呢? 敖辛问:“二哥不请我进去坐坐?” 敖阙道:“我正要出门给母亲晨昏定省,你要同我一起去吗?” 敖辛当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姚如玉听说敖阙这回回来身上负了伤,才特意派人过来传话,道是这两日不用专门去给她请安。 现在敖阙好些了,但规矩可不能废。 两人从院子里出来,并肩走在路上。只不过敖阙垂着双手,再没像之前那般,牵着她走。 敖辛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主动伸手去握住他的。发现他的手心不如以前那么温热。 敖辛紧了紧抓着他,鼻子有些微酸,嘴上却笑着道:“好像二哥出门了一趟回来以后,反倒与我生分了。” 她听不到敖阙的回答,过了一会儿又仰头看着他的侧脸,问:“是因为我做错什么了吗?” 敖阙走了几步,突然开口道:“敖辛,你怕我吗?” 敖辛下意识摇头,道:“你是我二哥啊,我为什么要怕你。我喜欢你还来不及,二哥,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敖阙闻言,手上的血气仿佛涌动得厉害,很快就变得炙热起来。他收紧手指,扣着敖辛柔软的手,敖辛仿佛能感觉到从手心里涌出来的脉搏在跳动。 敖阙加快步子牵着她往前走,道:“但愿你一直都不会怕我。” 她竟然敢跟他说喜欢他都来不及。 呵,是嫌自己的安生日子太长了么。 敖辛全不知敖阙所想,一路上跟着他到了姚如玉的院里。 姚如玉倒听说这几日敖阙待敖辛与往日有些不同,可今日一见除了他比平时更清冷一些以外,没什么异样。 姚如玉反而放了放心,若是敖阙待敖辛冷淡一些,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他们是兄妹,男女有嫌,不是什么别的亲密关系。 于是当晚姚如玉刻意把敖辛留在自己房中久了点,敖阙这回没等她,自己先回去了。 等天色尽黑时,敖辛在这里用过了晚饭,才带着扶渠回去。 这一回去以后,敖辛又有好多天都没见到敖阙。就像他根本不曾回来过一样。 他院里的护卫一如既往地值守着。 敖辛也不知道碰了多少次闭门羹,可她就是放不下心。 如若敖阙告诉她是为什么,不喜欢她这个妹妹了也好,不想搭理她了也好,只要亲口跟她说清楚,她便不会这么纠缠了。 这一年里,他们经历了许多事。 敖辛最初的时候,只是想搞好与敖阙的关系,想着往后敖家有一个人支撑也好。可是却没有想到,这位二哥在自己心里的位置会越来越重要。 现在她就好像突然之间被抛弃了似的,有种狠狠的怅然若失。 扶渠见状不忍心,也去了敖阙院子外叫喊了多次,最后无疑都是被挡了回来。 敖辛道:“扶渠你别去了。他这么做,肯定有他的原因。他不想与我说就罢了。” 扶渠私底下又去找颜护卫,她与颜护卫算是比较熟的,想着颜护卫与敖阙那边的护卫多少通点气儿,说不定能知道些什么。 而颜护卫最近也纳闷着,不光是他纳闷,敖阙的亲信随从也一样纳闷儿,且有点担心。 最后还是扶渠把颜护卫揪来敖辛面前,气呼呼道:“来,你知道什么,全都告诉小姐!不然小姐不开心,二少爷那边也不好吧!” 敖辛闻言抬头看着颜护卫,问:“我二哥他怎么不好了?” 颜护卫挠挠头,道:“具体的属下也不得而知,只听主子院里的护卫说过一两句。” “说什么?” “说主子回来以后闭门不出,许是有什么事。有护卫送药进去时,似乎感觉主子的状态不对劲。” 敖辛的心揪了起来,道:“可是他的伤还没好,一直瞒着我?他是不是受了很重的伤?” 颜护卫道:“伤倒不严重,正一天天恢复。但听那天同主子一并回来的人说,他们在城外遇伏,对方人数虽多,但武功都不怎么样;凭主子和他带的那些人,收拾他们绰绰有余。而主子身上的伤,按照以往的状态和身手的话,完全是可以避免的,却不知这次怎的……” 颜护卫对此也感到十分疑惑。 敖辛提起的心又缓缓往下沉,半晌出门去的时候,喃喃道:“你说他的身体不如从前了是吗?” 她也没听颜护卫的回答,自顾自地冒着风雪往外走。连扶渠去给她拿件披风来都来不及。 外头的冷风裹着细碎的雪花,起初还很小。后来不知不觉下大了些,敖辛也浑然不觉,劈头盖脸地只管往前走。 最终她被拦在了院子外。 护卫进到院子里,对着紧闭的房门道:“主子,三小姐又来了。” 过了一会儿,敖阙才道:“叫她回去。” 这次敖辛再没有轻易离开,她便就站在院门口外,道:“我就在这里等着,二哥什么时候肯见我了,便叫我。” 她的脾气一上来,谁也拦不住。 等扶渠和颜护卫匆匆过来看时,她就像一座雕塑一般,倔强地站在寒天雪地里,一动也不动。 雪下大了,羽毛般的雪花轻飘飘地往下落,不一会儿便落了敖辛满身。 她的头发和眉间,被雪染白,依稀又像个雪人。 扶渠带着哭腔道:“小姐,咱们回去吧,你这样等下去会着凉的。” 敖辛目光凝滞地看着敖阙院子里的假山,眼眶发红,道:“他要么就见我,要么就让我冻僵好了。” 她一定要见他。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用何种办法迫他就范。心里乱成了一团麻,即使这冰冷的雪也无法叫她冷静下来。 护卫不忍,后来又到了院中,禀道:“主子,三小姐已经等了半个时辰了。外面雪下得大,快要把她淹没了。” 敖阙头靠着墙,微微仰着下巴,颈项上的喉结轻轻滑动。 她非要把自己送上门来吗?非得见到他不可吗? 就在护卫等不到他的答复,转身准备出去时,敖阙蓦然开口道:“放她进来,其他所有人都退下。” 第110章 你还在碰那千色引吗? 护卫连忙到门口与敖辛说道:“三小姐,主子请您进去。” 良久,敖辛的眼神才动了动,身子已经僵得似找不回知觉。 扶渠要扶着她进去,被护卫挡住,又道:“只让三小姐一人进去,其余人都退下。”敖阙说的是其他所有人都退下,这也包括护卫自己。 敖辛迈着僵硬的步子缓慢地走了进去,她绕过假山,穿过树脚下,院子里覆了一层雪白,她踩在上面轻一脚浅一脚。 雪光有些刺眼,刺得敖辛眯着眼睛,抬头看见那屋檐下的门扉被人打开,许久未见的敖阙就站在她视野里。 敖辛深吸一口气,一步一步朝他走去。 终于踏上台阶走到了屋檐下,她仰头望着他,眼眶里不知不觉全是泪水。 敖阙见她衣上、发上全是雪,那弯弯的睫毛上亦有雪渍轻颤。他抬手拂了拂她发丝里的落雪,却像是惊到了敖辛一般。 敖阙动作顿了顿,低着眼帘,眼里神色极为晦暗,道:“现在见到了我,你终于肯满意了吗?” 敖辛再也顾不上其他,下一刻直接闯进他的怀里,伸手将他紧紧抱住。 她的脸贴在他的胸膛上,张口就胡乱道:“是啊我是满意了,我等了半个时辰起码你还愿意见我一面。若你对我再无半分往日的情分了以后,怕是我等到天荒地老,你也不会心软的。” 敖阙没有应她。 她仰起头,泪眼把他望着,道:“是吗二哥?”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眼前多日未见的敖阙,她就是止不住泪流。有酸涩难过,也有担惊受怕。 敖辛手里紧紧拽着他腰间的衣裳,咬着牙哽着喉又道:“我若是做错了什么你可以告诉我,你不喜欢我不再想亲近我你也可以告诉我,但你不能这样不见我,我不知道你过得好还是不好,我不知道你的身体到底怎么样,你不担心你自己可是我会很担心!” 敖辛吸了吸气,声音里还带着颤音,又道:“我真的会很担心啊……” 她被敖阙拎进了房里。 敖阙手上的力道拎起她毫不费力,她已经冻成了这样子,怎么还忍心她在外面经冷风吹。 只不过敖阙却没再看她,而是转过身去,给她倒热茶,道:“把身上的雪抖一抖,不然湿了衣服一会儿冷。” 敖辛丝毫顾不上自己,她扑到桌边去,冷不防就抓住了敖阙的手。 茶壶里的水洒了一桌。 敖辛方才抱他的时候就发现了他的身上,没有以前那么暖和了,而他的腰身也更清瘦了些。 现在他的手温温凉凉的,也没有以前的热度,她又够着身子去摸敖阙的脸,和她看见的一样瘦削。 敖辛就禁不住细细颤抖了起来,听敖阙紧绷着声音在问:“敖辛,你在干什么?” 敖辛手放在他脸上,不甘心就这样收回去,带着哭音道:“二哥,你之前明明不是这样子的……为什么,为什么瘦了这么多?为什么精神也不好了,他们说你状态也不对了?” 敖阙把她的手从自己脸上拿下去,道:“我没事。” 敖辛站在他身后,两人沉默对峙了很久。 后来敖辛才沙哑地开口问:“是那千色引吗?” 她最怕敖阙会回答是。 敖阙依然没答她。 她自己擦了一把眼角的泪,又自顾自道:“楼爷爷给你开的那药,说是要服用一个月是吗?现在一个月早过去了,楼爷爷说千色引是慢性药,一个月后你只要有意志力控制不再碰它,慢慢就会没事的。” 敖辛看着敖阙的背影,再问:“二哥,你还在碰那千色引吗?” 她有些控制不住,快步走到敖阙所在的榻几那边去,抓着他的衣襟,哽咽着道:“楼爷爷还说,那东西久了会侵蚀人的身体的,会把人拖垮的。我原以为你只是受伤需要静养,我以为你正一天天好起来,可是你闭门不出却把自己弄成了这样!我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原因会使你变成这样……” 敖辛凑近敖阙,几乎是嘶哑地低吼着:“你回答我,到底是不是千色引!” 敖阙终于肯看着她的脸,看着她因为自己哭得眼泪汪汪的模样。 拥有再强的意志力又如何,再强的意志力也抵抗不住他想要得到一个人的欲望。 敖阙道:“看见我现在这副样子,让你很失望?你若是失望,就不要硬逼着自己来看。” 敖辛往后踉跄两步,哑然道:“这么说,你承认了是吗?” 一阵子之前,敖辛来敖阙房里的时候,便在他房间里闻到了一股隐隐的药气。当时她信了他的话,以为是他服药过久身上所沾染的。 可是现在她不信了,她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药气。 敖辛猛然凑到敖阙身上闻,又在他的房间里闻。她循着那股气味,找到了桌几下的抽屉,当即就打开来看。 可是只草草看得一眼,便被敖阙突然伸手给抽了回去,砰地一下,抽屉紧紧合上。 敖辛愣愣地看着敖阙,里面有一个个的药瓶,其中一只药瓶横倒着,瓶塞没有塞稳,约莫是他不久前才将将服用过,里面的一粒粒药丸洒了出来。 就是那股药气,她认得的。 在药谷时,楼爷爷给敖阙用千色引时,她在旁边闻得很清楚。 眼下那一粒粒的药丸,不是别的,正是以千色引所制成的药。 敖辛脸色煞白,定定地盯着敖阙,许久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为什么……你这里会有这么多千色引?你一直以来都在服用它?” 他从哪里弄来的不重要,只要是他想,他总有办法能够弄到的。 可是敖辛却万万没想到,敖阙不仅碰了这东西,而且他还有这么多。 她清晰地记得楼千古也说过,它会让人产生幻觉,沉溺其中出不来。浸得越深越无法自拔,容易上瘾、难以戒除,直至身体被拖垮。 敖辛终于哭出了声,“二哥,你不是好了吗,为什么还要用这个东西?它是有毒的你不知道吗,说好了等你毒解伤好以后就再也不碰它了…… “楼爷爷说只要有足够强的意志力就能够控制的啊,二哥,你意志力一向那么好,你能不能告诉我究竟是为什么!” 第111章 是你自己不肯走 敖阙看着她,问:“是不是所有的事,你都以为可以用意志力去控制?就是可以,有的事或许也不想用意志力去控制。”他侧开头看向窗户的缝隙外面,冷漠地道,“敖辛,现在你弄明白了,你可以出去了。不然一会儿晚了,或许再来不及了。” 可敖辛根本听不出他话里的警告意味,道:“二哥,你是不是有什么特别想实现的愿望,特别想得到的东西,或者特别想达到的目的?” 只有有了想得到的想实现的,才会放任自己沉迷进去,因为千色引产生的幻境里一切都可以帮他实现! 不然那么害人的东西怎么叫做千色引呢。 正是因为千丈红尘,形形色色!这其中的诱惑,又有多少人能够抵抗得住? 敖辛道:“二哥,你想要得到什么,你可以去努力,去争取,靠幻觉一时麻痹自己算什么!” 敖阙问她:“你确定你想知道我想要得到的是什么吗?” 不等敖辛回答,他从椅榻上起身,一步一步向她走来。他道:“若是在短时间内可以实现的,我还需要这幻境做什么?” 他站在她面前,幽幽地一字一顿道:“就是因为,在短时间内,我得不到。” 敖辛忘记了呼吸,或者说她整个人都被敖阙的气息所包围笼罩,让她窒息得透不过气。 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被敖阙逼退到了门边的墙角,再无退路可言。 门扉上的纱绫,透着外面的雪光,敖阙倾身向她靠来,脸上的光一半在明一半在暗。 他整个人身息都跟着变了。 像缓缓靠近的一头狼,那眼神深得吓人。 敖辛恍惚又看见了在药谷的那个夜晚,他神志不清地将自己压在床上时,眼底里所喷薄出来的可怕的占有欲。 敖辛开始颤抖,手战战地扶着墙,眼角还挂着晶莹的泪迹,“二哥……” 敖阙眼神下移,落在了敖辛的唇上,嗓音里的磁性低沉浓郁,道:“方才让你走的,是你自己不肯走。” 说罢,他瞬时俯头下来,双臂撑在墙上,把她圈进自己的势力范围内,终于如夜里无数个幻境一样,将她的身子扣在自己和墙壁中间,沉沉地吻住了她。 唇上是湿热的陌生的触觉,在碰到的那一刹那,敖辛脑子里嗡的一下,空白一片。 她怔怔地睁大着眼,看着在眼前放大的这一张熟悉至极的脸,眼角里的泪无声淌下。 敖阙根本不知足,他在她齿关流连,在她颤颤不知所措之际,打开了她的口唇。 他碰到了她的小舌,与她纠缠,将她强硬霸道地占为己有。 那时敖辛才彻底被打回现实,才终于意识到敖阙在对她做什么。 敖辛很慌,她的呼吸被霸占住,胸口剧烈起伏。她伸手就用力去推敖阙的胸膛。 可她的力气正一点一点被敖阙吸走,她这点力气又算什么。敖阙顺手便擒了她的双腕,把她禁锢在墙上。 敖辛口唇被他吻得发麻,嘴角溢出呜呜的哭声,似抵抗又似无助。她的头贴在墙上,鬓发微散,那雨打梨花的模样,真真让人忍不住想把她活吞了。 她曲着手指去抓敖阙的袖角,任她怎么撕扯,敖阙也不松开她半分。 他好像在真实与幻境之中来回辗转。 他怎么可能真的拥吻住她了呢,就好像在做梦一样。 她的触感和她的香甜,分明就是他最想要占有的东西。 敖辛极力伸着手往那门扉去,她想要开门,想要出去。 只是她的双手被敖阙捉了回来,把她整个身子揉进怀里,那有力的手掌叩着她的后脑,将那个吻不断地加深、热烈。 他再也不是冷冰冰的一个人了,他变得很火热,身体很坚硬,另一只手紧紧掌握在她的腰上,像是要把她煨化一般。 敖辛双手抵着他胸膛,死死拽着他的衣襟,脚下受不住地在不断发软,只凭那仅有的微薄的力气在抵抗。 屋外的雪下得鹅毛一般大,轻轻地盖在屋檐瓦上,轻轻地飘在碧叶树梢间。 有稀稀疏疏的几瓣雪花静悄悄的打落在窗棂上,也有几片飞错在了房门边。 衬得时光静悄悄的。 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她喉中溢出的娇泣变得嘶哑无声,唯剩下彼此纠缠错喘的呼吸声。 敖辛不知道自己怎么解脱出来的,整个人浑浑噩噩,这场抗争似耗光了她半生力气。 最后还是在敖阙手上输个干干净净。 敖阙终于肯放开她时,见她那被眼泪洗得异常清凉的双眼里满是不可置信的痛苦之色。 敖阙尽量去忽视,手指拭过她脸上的泪痕,低声道:“我还以为又是一场幻觉,没想这次竟是真的。”一边说着这话,一边紧箍着她的有力手臂也默然地松了松。 可是敖辛浑身无力,他刚一松手臂,她的身子便不受控制地缓缓往下瘫软。 敖阙又轻巧地把她搂了起来,道:“没力了么。” 敖辛浑身颤抖,口里、鼻息里,甚至浑身每一个毛孔里,叫嚣着全都是他的气息。 她彻底被扰乱了,仿佛天地在她面前都倒扣了一个转儿,她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敖辛深深喘息着,眼泪止不住往下掉,她嘴唇下巴被吻得通红,蒙上一层嫣然绯彻之色。 她深吸两口气,尽量站稳身子,然后用尽力气把敖阙推开。他身上充满了那股侵略性,像块烙铁一般,仿佛灼得敖辛生疼,手再碰到他手臂上的衣裳时,又飞快地收了回来。 这是怎么了…… 面前这人,一直是她最敬爱的二哥啊。 最后她一句话没说,狠擦了一把眼泪,转头便狼狈地逃也似的夺门而逃。 敖阙没有去追,他只静默地站在门框里,看着敖辛跌跌撞撞地逃跑。 她不看脚下的路,刚一跑到院子里,便跌了一跤下去,摔在白雪皑皑的地上。自己顾不上痛,忙不迭爬起来,继续往前跑。 院子门口,一个平时值守的护卫都没有。扶渠和颜护卫也已经不见了踪影。 敖辛出来时,茫然四顾,视野里一片朦胧。 PS:感谢小伙伴们投喂的汤圆和饭团~这下你们满意了吧,满意了吧? 第112章 她那么……珍惜他的身体 扶渠已经回到了宴春苑,知道敖辛在二少爷那处,丝毫用不着她担心的。 可没想到,最后却是敖辛自己一个人回来的。 扶渠看见她回来时一愣,赶紧出来接她。 外头雪还没下停,敖辛也没撑伞,浑身被雪淋得白白的,失魂落魄的样子。 扶渠惊慌道:“小姐,你怎么一个人回来的呀?二少爷怎么不送你回来呢?也不撑把伞,快进屋去暖和暖和。” 进了屋以后,扶渠赶紧给她换了身衣裳。 看见敖辛鬓发散乱,扶渠微微有些吃惊,但全然不会往别的方向去想,只愕然道:“小姐,你这是怎么弄的?是……和二少爷打架了吗?” 敖辛不说话。 扶渠又道:“小姐打输了?”她自顾自安慰着说,“不要紧不要紧,兄妹哪能没有个吵吵闹闹的呢。二少爷功夫那么好,小姐就是输了也没关系的。可二少爷也不让让小姐,着实有点过分。” 敖辛静静地坐在妆台前,看着铜镜里的自己。 她看着看着,眼眶便湿润了,对扶渠轻声道:“扶渠,你能出去让我一个人静一静吗?” 扶渠心想事情大概有点严重,“哦”了一声,乖乖地走了出去。 她给敖辛关上房门时,听得敖辛又道:“今日我和……和二哥打架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知道,就连夫人那边也不可以,知道了吗?” 扶渠应声:“奴婢知道了。”随后轻轻把门关上。 当时扶渠想,眼下虽然闹了不愉快,可说不定过两天就会好的。真要是打架了她也不会往外说的,若是说出去了,还让人以为兄妹当真不和呢。 房门甫一关上,敖辛便捏着袖角用力地擦自己的嘴唇和下巴,擦得本就细嫩的皮肤一片通红。 她脑海里全是敖阙把她堵在墙上强吻的画面,像着了魔障一样,怎么都挥之不去。 越是去想,敖辛就又害怕又惊惶地用力去擦。 她想把他赶出去。把那些画面赶出脑海,把属于他的气息全都擦拭掉。 后来敖阙的院子里不再对敖辛设防,可敖辛却再也没去过。两人一时谁也不往谁的院子往来。 敖辛甚至连姚如玉那里也不怎么去了,除了每日晨昏定省以外。且请安的时间,都很有默契地和敖阙相错开来。 敖辛心知她继母心思细腻,她怕自己在继母那里多待片刻,都会让继母察觉出端倪。 如果时间可以倒流的话,她情愿那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她便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日日受着煎熬。 而敖阙一直是深居简出的,他和敖辛再见面时,便是除夕的这一天。 威远侯大概也听说了敖阙和敖辛之间闹了间隙,在膳厅用中午饭时,叫了敖阙和敖辛一起。 在这之前,敖阙基本不会在膳厅里出现。他都会在自己院里用饭,有事的时候出门一趟也不会与谁说起。 敖辛坐在膳桌前,看见门口光线一暗,她草草一抬眼,便看见敖阙正从外面走进来。 他身上夹杂着清冷的霜雪之气,整个人十分冷漠,眼底里的神色也如枯潭一般掀不起波澜。 他身形依然笔直挺拔如松柏,可无形之中带着一股瘦削颓废的劲头,让敖辛的心里紧紧一提,继而泛出酸涩难过的疼痛感。 威远侯以为兄妹有别扭,有心缓和一下,便让敖阙坐到敖辛的身边去。 敖阙往她身边坐下,那清冷的气息萦绕着她,让她浑身都是僵硬的。 威远侯没太在意,看了看敖阙道:“最近可是身体不舒服?我见你精神头不是很好,身体也较往日差些。” 敖阙从容应道:“前些日受了点风寒。” 姚如玉便安排了厨房,给敖阙炖点东西补补身子。敖阙亦是语气平淡地谢过。 可是只有敖辛知道,他之所以变成这样,不是因为感染了风寒,而是因为千色引。 千色引正在一日日地拖着他的身体。 敖辛虽然难过,虽然惶恐,可是今日再见敖阙形容,她又怎么可能会不担心他呢? 她想起那抽屉里的药,就觉得手脚冰冷。敖阙若是再服那些药,后果会如何? 敖辛简直不敢想。 当初敖阙是为了救她才受伤中毒的,她那么努力想要帮他解毒,她那么日日盼着他能够好起来。 明明她那么……珍惜他的身体和生命,可是他自己却全然不当一回事。 随后便是吃午饭,整个过程里,敖辛没一句话与他说,两人就像是陌生人一般。 用完午饭以后,敖辛正要告辞离去,威远侯看出敖辛闷闷不乐,便出声道:“阿辛,今日除夕,街上会很热闹,你若是嫌家里闷,便去街上逛逛,散散心。” 敖辛应道:“知道了爹。” 威远侯便又看向敖阙,问:“你今日可有其他的事?” 敖阙道:“暂无事。” “那好,你就陪阿辛上街去吧,护她安全。” 敖阙顿了顿,还是道:“好。” 下午时,有敖阙陪同着敖辛一起上街,扶渠自然就用不着跟着一起去了。 只不过上了街以后,敖辛满腹心事地漫无目的地在前面走,敖阙在她两步开外跟着。 她不能再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还像从前那样亲密地挽着敖阙的手,一边走着一边有说有笑。 这街上的确十分热闹,大人们带着小孩子出来闹街,一个个兴奋地左拱右窜的。 后来进了闹市中,人越来越多,敖辛险些被人撞到,一只手忽然伸来,霸道地牵住了她的手。 她下意识一躲,却被他握得更紧。 敖辛抬头看去,见敖阙已经并肩走在她身侧,用自己身高的优势替她挡开周遭的行人。她清澈的眼里映着他的身影,瞳孔端地一缩。 与其说她是被敖阙牵着走,不如说她是被他拽着走的。她手上一直在暗暗使力和他较劲,试图从他手上挣脱开来。 敖阙嘴上不置一词,手上却也不松一分。 路过一排排店铺和摊位时,敖阙问她:“可有什么想买的?” 敖辛抗拒道:“没有。” 在经过热腾腾的点心铺子时,他又问:“有什么想吃的?” 敖辛道:“没有。” “那松子糖呢?” “我不吃。” 第113章 你要不要试试? 可在路过糖铺子时,尽管敖辛一再拒绝她不想吃,敖阙还是带着她去买了一袋松子糖。 敖阙把松子糖塞她手上,冷硬地道:“不吃就拿回去放着,等你想吃的时候再吃。” 敖辛捧着那微微有些热度的松子糖,眼眶一度酸得发热。 后来,两人都无心逛街,只是一味地在街上走着。 街角这边,有一家新开的茶楼,应该算得上是十字街口处的一间旺铺。 这新开茶楼的老板不是别人,正正是温月初与郑成仁。 而开茶楼的本钱便是当初温朗去帮她要回来的两千多两银子。这家店铺也是温朗帮忙找的,不知他究竟用了什么关系,才用那样的价钱把店铺盘了下来。 对此温月初一句也没多问。只要他心里想通了就好。 这个世道,不指望别人来怜悯自己,人不为己,还能怎么办? 上回温朗去如意赌坊要了钱,本来郑成仁赔进去的钱不足一千两,温月初却让他要了两千两回来。后来如意赌坊的人也没再找上门。 开赌坊的对官兵怎么能不忌惮,温月初就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敢狮子大开口,他们吃亏也不会想把事情闹大的,除非那赌坊不想开了。 听郑成仁提过,后来温朗并没有与如意赌坊成为对头,而是时不时带着人过去看一下,好像反倒有两分维护的意思。 大概是他与那如意赌坊达成了某种共识。 这茶楼新开起来,因是处在闹市,生意还不错。有时候温朗也会带着他的人到茶楼里来光顾一番,温月初都好生招待。 那些轮番巡逻的士兵并不知温月初是温朗的妹妹,到茶楼里来喝茶,都一个劲地盯着温月初看,道是老板娘长得漂亮。 为了茶楼里的生意,温月初面上不恼,还得让他们尽情地盯着看。 既然出来抛头露面,便没有她扭扭捏捏的余地。况且只是让人看看,又算得了什么呢。 经常不着调的郑成仁,摆起了老板的谱儿,今个也在茶楼里,只不过不是招呼生意,而是自个捡了个靠窗的座,一边剥着花生,一边喝着茶。 他看着窗外热闹的街景,忽然对温月初招手道:“来来来,你快过来,瞅瞅那街上走的是不是敖家二公子和三小姐?” 温月初刚擦完一张桌子,茶楼新开张,许多事都要她亲力亲为。她闻言,手里的抹布紧了紧。 却还是走到窗边,往街上郑成仁手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那街上,人来人往中走着一双男女,男子生得高大,女孩儿走在他身旁就显得十分娇小。 不是敖阙和敖辛又会是谁。 温月初盯着敖阙紧紧牵着敖辛的手,平静的眼里便蒙上一层阴霾。 为什么这么龌龊不要脸的事,他却还能若无其事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他喜欢他的妹妹,不惜伤害其他所有人也要护着她。他能护着她一辈子么?他能让她一辈子也不出嫁么? 郑成仁趴在窗台上,盯着敖辛的身影,用一种下流的语气啧啧叹道:“没想到那三小姐竟生得这么美,那身段如此水嫩,腰那么细点,胸臀却如此挺翘,这要压上去还不知是何等销魂。要是再长两年,必定是个尤物,男人就是死在她身上也甘愿。” 那些话不堪入耳,郑成仁犹不自觉,还垂涎艳羡道:“只是不知以后会便宜了哪个男的。” 温月初忽然道:“你要不要试试?” 郑成仁一愣,心里当然有这个念想,但也只不过是想想罢了。 那可是威远侯的嫡女,他怎么可能碰得到。而且看看温月初的下场就知道了,要是让那二公子盯上他,只怕把他碎尸万段都是轻的。 郑成仁嗤道:“你没个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点的。我还嫌自己命长吗?” 温月初淡淡道:“有贼心没贼胆么。” 她今日瞧见敖辛,与之前的印象有了不小的差别。还记得两人赛马那时候,敖辛看起来才不过是个亭亭玉立的少女,而今日竟是初有了女子曼妙的形态与媚色。 敖辛很快就正式满十六岁了。她才十六,便有如此令男人遐想的颜色。 温月初十六时是个什么光景呢,她自己想不起来。 温月初收回眼神,收拾了一下桌上郑成仁剥出来的花生壳,又若无其事道:“看她那样子,先前被人掳走的时候说不定便已经被男人碰过了,你还以为她是个干净的完璧之身?” 温月初一说,更激发了一点郑成仁心里的欲念,温月初又道:“你要是想,机会总是有的。只要不被敖阙发现是你干的,不就没事了。” 郑成仁涎笑着掐了一把温月初的腰,道:“你就这么憎恨那敖二公子,连他妹妹也不肯放过?” 温月初道:“这种事占便宜的是你,又不是我。” 郑成仁脑子一昏,竟真的想,若是能不被那二公子发现,让他尝一尝侯府嫡女的滋味,那就是死也值得了啊。 温月初收拾完了桌子,刚到柜台边,冷不防便有一阵恶心乏力感涌上心头,她蹲在柜台里干呕了几下,胸口里的心跳一荡一荡的,而后不住下沉。 想着这两个月月事没来,温月初再粗心大意也该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了。 噩梦总是一样接着一样,不断地笼罩着她。 为什么别人能手牵着手那么亲密地逛街买东西,而她却要承受这些? 温月初从柜台里站起身时,手指甲死死掐着边缘,发白的脸色又一点点地恢复正常。 因为今天是除夕,茶楼早早就关门了。 温月初又去了一趟药铺,这回是去看诊的,大夫一诊断之下,确认她是有身孕了。 只是那晚把脏东西留在她身体里的不止一个男人,她根本不知道孩子的父亲是谁。 这只是一个孽种,有什么资格来到这个世界上? 温月初抓了一副堕胎药。 回去之后,她煎服了那堕胎药,又烧了满满一大桶热水,自己泡在那浴桶里面。 直到浴桶里的水渐渐被染红,她从里面湿哒哒地爬出来时,已浑身无力,脸色惨白如鬼。 她所遭受的这些痛苦,到底是谁带给她的? 不管是谁,她都要让这些人加倍的痛苦! 第114章 你还想得起要担心我? 敖辛在街上盲目地逛了半下午,最后什么也没买,除了敖阙硬塞给她的那包松子糖。 她和敖阙就这样回去,未免显得太寥落。可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进家门时,敖辛被他牵着的手往后顿了顿,她的脚步也在家门前的台阶上停了下来。 敖阙回头去看她。 她低着头,闷声道:“那个千色引,你还要留着吗?能不能以后都不要吃了?” 敖阙道:“你还想得起要担心我?” 敖辛心头苦楚,道:“就算你不在乎家里人是否担心你,你也应该在乎一下自己。” 说完她挣开敖阙的手,自己走进了家门。 威远侯今日闲在家,看见两人回来了,便问:“出去逛了半下午,结果只买了一包糖啊?” 敖辛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街上东西虽多,可我挑花眼了,最后才买了这个回来。” 敖辛回到宴春苑休息了一阵,满脑子都是敖阙抽屉里的千色引。 她不得不承认,事到如今,她依然很担心敖阙的身体。 他不能再碰那个东西了。 晚饭是一顿热热闹闹的年夜饭,府里上下也都欢腾一片。 府里账房照姚如玉的吩咐,给每个下人都封了一个红包,下人们也能在后院里围在饭桌上吃年夜饭。 年夜饭过后,便是大家欢欣鼓舞地放鞭炮、迎新年。 因为是过年,都图个喜庆。今晚侯府上下便不讲那些规矩。 扶渠玩心重,也同其他丫鬟去玩闹了一阵。 因前两天才下过雪,这会儿院子里的积雪还没化,扶渠和宝香带着一众丫鬟带头打雪仗,玩得不亦乐乎。 那鞭炮声噼里啪啦一响起来,红色的鞭炮纸像下的一场红梅雨,洋洋洒洒十分好看。 威远侯身为一家之主,对过年过节看得很平淡稳重,姚如玉也过了玩闹的年纪。因而威远侯用过年夜饭以后只在前院待了没多久,便叫了敖阙去他的书房,可能是有什么正事。 敖辛则陪着姚如玉看着丫鬟们玩闹。她侧头看着嫣然的红灯笼下,敖阙随威远侯一道离开的背影,暗自留了一个心眼儿。 威远侯和敖阙走后不久,敖辛便也借故辞了姚如玉,回自个院里休息。 只是她还没走到宴春苑,便又调了个头,趁着夜色匆匆往敖阙所在的院子走去。 敖辛心里充满了紧张,路上走得很快。她不知道敖阙什么时候就会回来,她得赶在他前面,动作快些。 敖辛没想到,她竟然还有勇气踏入敖阙的院子,进去他的屋子。 她将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全都抛开,遏制自己半分都不要多想。她只是趁敖阙不在时,来把所以千色引都拿走去销毁的。 她不能再让敖阙继续这样下去了。 敖辛暗嘲自己,可能是有点不争气,她最终还是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不管。 她自以为这一年的兄妹情里,敖阙对她呵护备至。他们几经生死。她根本想象不出自己对他究竟有多么的依赖。 却原来,敖阙对她没有兄妹之情,而是男女之情。 越是这样,敖阙对她做那样的事时,所带给她的冲击才越大。 说到底,敖阙受伤中毒因她而起,她有责任帮他远离千色引的。敖辛只能这样说服她自己,鼓起勇气重新来到这个地方。 她想,等敖阙彻底好起来了,她便再也不会管他的事。以后虽然同处一个屋檐下,她定会和他保持一个安全的距离。 不多时,敖辛就到了敖阙的院子里。 门前的护卫没有像先前那样拦她。 她甫一进去,满院苍凉的月色流泻下来,洒照着寂静的白雪,冷冷清清。 敖辛站在敖阙的房门前,深吸一口气,然后有些发颤地推门进去。 全府上下,大概只有他的院里才是最冷寂的,廊下只点着两盏灯,微弱的灯火把房间里的光景照得隐隐约约。 窗前的月色倒是银白剔透得很。 敖阙的屋子里,处处都透着一股属于他身上的男子气息。 从前敖辛到他屋里来时,从未觉得有什么不妥。可如今竟是敏感至极,仿佛又如当日那般,一下子被他的气息所包围,脑子里都是懵的。 敖辛赶紧走到靠窗的桌几旁边,蹲下身便去打开下面的抽屉。 她借着月光,伸手便往那抽屉里探去,这一探,她的心就凉到了极点。 里面是空的? 敖辛把整个抽屉都搬出来一看,确实是空的,别说一个药瓶,就连不慎洒出来的多余的一粒药丸都没有! 敖辛不甘心,一连把桌几所有的抽屉全都打开来看。结果都没有找到千色引。 她便又去翻其他地方,只要是有抽屉有盒子的地方都翻了个遍。 敖辛来不及整理,原本整齐的屋子,几乎被她翻得满地狼藉。 直到身后忽然传来一道低沉磁性的嗓音,将她彻底镇住了去:“你是在找这个吗?” 半晌,敖辛才僵硬地回头,毫无意外地看见敖阙出现在她身后。 廊下的灯火衬得他的身形深深浅浅,十分晦暗。 敖辛根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更不知道他在自己身后站了有多久。 敖阙朝她摊开手心,手心里躺着那两个熟悉的药瓶。正是之前被他放在抽屉里的。 敖辛沉默了一会儿,才抑制着声音里的颤抖,问:“你可以把它给我吗?” 实际上,在看见他的那一刻,她便控制不住开始轻轻颤抖。 敖阙道:“你自己过来拿。” 敖辛僵立在原地,挪不动脚步。 敖阙又道:“既然这么怕我,还来这里做什么,是嫌自己乖乖送上门一次还不够?” 敖辛哽着喉也没吭声。 敖阙便走到窗边的桌前,弯下身去,将敖辛翻乱的抽屉一个个地扶起来,淡漠地道:“既然没做好那个准备,就不要再轻易踏进我房门半步。这次放过你,你走吧。” 过了一会儿,敖阙没有听到她离开的脚步声,那茫然无措的脚步声反而在他身后停下。 她抖着手轻轻扯了一下敖阙的衣角。 PS:感谢小伙伴们的汤圆和饭团~ 第115章 是男人对女人的喜欢 敖阙背影顿了顿,转过身来时,借着窗外的白月光,看见她湿漉漉的眼神。 敖辛朝他伸出手去,望着他道:“你说的,我过来拿,你现在可以给我了吗?” 敖阙低着眼,眼神幽寂地亦看着她:“我是叫你过来,但没说要给你。” 敖辛被他冷不防一堵,又气又急还害怕,哽声道:“二哥,你是疯了吗?” 敖阙道:“你就当我是疯了。” 他让她离开,可是眼下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机,他转而就把她逼退至窗前。 还没碰到她,她便颤抖得厉害。 上次的一幕幕犹在脑海,时时刻刻都想要击溃她。 敖辛呜咽出声:“可你是我二哥……” 她又流泪了,哭得这么可怜。 敖阙想怜她想爱她,可是她这么抗拒他。连他多靠近一步,她都会抖个不停。 有的事,一旦跨出一步,就再也无法收回了。 敖阙不想伤她,可是她越是一步步往后退,他便只能一步步往前进。要是不想失去,唯有把她占为己有。 他的占有欲极强,他不容许她逃离自己身边,他要把她捆得牢牢的,连跑的机会都不会有。 敖阙身上又流露出那种侵略性,低着头靠近敖辛。 敖辛脑袋往后仰,直至她后脑贴在了窗纱上,再也无法往后退了。她屏住呼吸,看着敖阙近在咫尺的脸,连气都不敢喘一下。 敖阙低声幽沉地道:“你给我做鞋做衣裳时把我当二哥么,你对我又搂又抱时把我当二哥么,你拿腿缠在我腰上时把我当二哥么,你给我吸毒疗伤时也把我当二哥么。” 敖辛怔怔地瞠大了眼,眼里浸满泪痕。 她听敖阙一字一顿地对她说:“可那些,都是女人对男人才能做的事,不是妹妹对哥哥应该做的事。我不是没有给过你机会,我回避你,我不见你,你却想方设法地让我见到你。是谁口口声声在我耳边说喜欢我都来不及?现在你才来跟我说我是你二哥,敖辛,晚了。” 敖辛十分痛苦,一颗心像是被一只手给紧紧揪着,拉扯出钝钝的疼痛。 她咬着牙问:“所以二哥这是喜欢我了吗……” 敖阙盯着她回答:“是,不仅仅喜欢,还是男人对女人的喜欢。” 她问:“那我应该怎么做……二哥你告诉我应该怎么做才能挽回?要怎么……才能当做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呢?” 她明知是不可能的。已经发生过的事,是不可能挽回得了的。 敖阙冰凉的手指轻轻抬起,拭了一下她脸上的泪,终是不忍道:“你现在还可以走,走了以后就不要再到我这里来。往后我的事,你也不要再管。” 敖辛茫然地抬起头,又问他:“那千色引呢?” 敖阙神色有些冷:“你非要这药?” 敖辛很肯定地含泪点头:“我要。” “那好,”他勾了勾嘴角,勾出一抹凉薄的笑,转瞬即逝,随着修长的手指挑开药瓶的瓶塞,从里面抖出一丸药捏在两指间,对她道,“我可以给你,以后你每到我这里来一次,我便给你一颗,直至你从我这里拿走所有的药,往后我再也不会服半颗,如何?” 敖阙等了一会儿,等不到敖辛的回答,就此作罢,道:“还不走?” 敖辛看着敖阙手里的那颗药,她突然感到很怕,却不是为自己而怕,她更怕敖阙在她走后把那药吃下去了。 敖辛忽然抓着他的手,连敖阙自己都震了震。 敖辛沙哑而艰涩道:“是不是只要我肯来,你就会给我,真的,真的再也不会吃了?” 敖阙眼神一滞,凛色道:“那你知道你若来,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我还会像上次那样对你。” 敖辛不自觉又颤了起来,随着敖阙缓缓交缠过来的呼吸,随着他一点点靠近,她眼泪簌簌下落,在敖阙碰到她嘴唇时,她一张一翕道:“可我不能看着你有事……” 她便是这样,浑浑噩噩的,或许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做什么,更不知道自己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在心疼他、在珍惜他。 而从她口中说出来的那字字句句,都无疑在撩拨着敖阙。 敖阙不再给她任何空隙,低头欺上前,霸道地噙住了她的唇。 他将她压在窗台上辗转反侧地厮磨亲吻,一边信守承诺地把手上的那丸药放在了她颤栗的手心里。 敖辛只觉如一场狂风暴雨一般,她无处可躲,他无孔不入。 后来,敖阙依稀对她说:“下个月等你过了十六,便是虚岁十七了,我会去跟爹说清楚。即使现在是你二哥,但我不会一辈子做你二哥。” “不要告诉爹……你不要告诉他……”敖辛很混乱,她什么都听不进去,手里捏着那丸药,便匆匆逃走。 她根本不敢想象也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 等跑出了院子,外面的冷风一吹,吹得她脸颊湛凉。她低头看着手里被自己捏碎的千色引,一松手,粉末就被风给吹散。 回到宴春苑时,敖辛已经冷静了许多。 唇上仿佛还残留着敖阙的气息,她很想把那气息抹掉,可是她努力过了,尝试过了,他的气息就像钻进了她心里,烙上了烙印一般,再也抹灭不去。 此时扶渠也已经回来了,看见敖辛道:“奴婢听颜护卫说小姐去找二少爷啦?怎么样,关系缓和了一点么?” 她看敖辛神色不对,又道:“又跟二少爷打架啦?二少爷怎么就不知道让让小姐呢!奴婢明天就去夫人那里告他的状!” 敖辛破涕笑了笑,道:“不要告状了,实际上,二哥他……今晚已经跟我和解了。” 敖辛回房洗漱过后,就遣扶渠下去休息了。而她自己却了无睡意。 她趴在桌前,备好了纸和笔,绞着泪匆匆写了一封信。她拿笔的手都还一阵阵发软。 那信是她写给远在浔阳的楼千古的,询问她可有解千色引的最快的有效办法。 她知道千色引攀附体内越久,越难以戒除。敖阙答应她不再服用,定要克服内心的渴望和身体的痛苦才行,若是稍有松懈,便会前功尽弃。 如果她能帮助敖阙戒除千色引带给他的幻境,是不是他便不用再对自己那样了? 第116章 让她自己送来给我 敖辛望着写好的信,嘴角泛起苦笑。 她从未尝过男女情爱的滋味,因为前世的经历,让她对这方面充满了恐惧。 这一世她舍不得父亲和继母,舍不得她二哥,打着主意不想嫁人。可是没想到,事情突然演变成了这样。 她有多舍不得她二哥,大概比她心里以为的更甚。 她不仅舍不得他受伤,舍不得他身体有恙,更舍不得他背负兄妹乱伦的骂名。 若是让爹娘知道了,他们也一定会非常失望和难过的吧…… 如果那千色引能有其他的解决办法,敖辛想,她就再也不用和他纠缠下去了。 只是她这想法虽好,可等收到楼千古的回信时,都已经是开春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新年过后,天气还冷了一阵子。 扶渠虽然听敖辛亲口说她跟敖阙已经和解了,但是却不见敖辛像以前那样与敖阙亲近。 扶渠感到很纳闷,也有意帮衬着缓和一下。 这日扶渠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装针线篓的柜子里有两双纳好的鞋。她便想起这还是敖辛入冬以后做的,鞋码的尺寸也是依照敖阙的来的。 只是后来好像敖阙出门了大半个月,敖辛把鞋做好了没来得及给他,这鞋便一直撂在了这柜子里,无人问津。 扶渠便把鞋拿出来,回头问敖辛:“小姐,这里有两双做给二少爷的鞋呢,你是不是忘记给二少爷啦?” 敖辛看着她手里的鞋,半晌没有说话。 她蓦然想起,最初要给敖阙做鞋的时候,没有想太多,只是在帮爹做的时候想着改善兄妹关系,就顺便也帮他做了两双。 原来她是不应该给他做的。鞋子也好,衣裳也罢,都应该是由他将来的妻子做的。 可她竟不知不觉,认为那是她的一份心意。 她把她的心意送去给敖阙,敖阙却把她的心意当做是兄妹以外的情意去接纳。 如今敖辛就是再后悔自己的迟钝迷糊,也来不及了。 扶渠见她出神,便又道:“小姐,你怎么了?这鞋不如送去给二少爷吧,搁这儿放着也是浪费了。” 敖辛回了回神,便叫扶渠拿去扔了,或者送给宴春苑值守的颜护卫穿。给谁都好,就是不要给敖阙。 扶渠一听,揪着眉头道:“这好歹也是小姐一针一线缝出来的呀,扔了多可惜。还有就算给颜护卫,他也不一定合脚啊,小姐亲手做的鞋,他敢穿么?” 扶渠一边说着,一边去把颜护卫叫进院子里来,对他说道:“小姐新做的鞋要给你穿,你敢不敢穿?” 颜护卫默了默,应道:“……还真不敢。” 要是让二公子知道了,不得活剐了他? 扶渠便站在门口回头看向敖辛,道:“小姐你听吧,他说他不敢。所以这鞋,还是送去给二少爷吧,反正也是你为他做的啊。” 敖辛无语了片刻,摆摆手道:“随你处置吧。” 扶渠想,既然小姐兴致不高,那她就帮小姐把鞋送过去不就好了。反正要让二少爷知道她家小姐的心意。 于是扶渠也不耽搁,抱着两双鞋匆匆就去了敖阙的院里。 年前敖阙在家大多时候都闭门不出,年后情况好一些。他偶尔有事会出门,回来时便要给敖辛带松子糖,或是其他的几样糖果点心。 敖辛房里的松子糖都快塞不下点心盒子了。也没见她怎么吃。 今日敖阙适逢在家,独自坐在那廊下池边看书。 扶渠进了他的院子,也没靠得很近,她可不敢打扰到敖阙看书,只站在回廊外面,道:“二少爷,小姐新做好了两双鞋,让奴婢拿来给你。” 敖阙头也没抬,修长分明的手指夹着书页翻了一页,道:“她还有心情做鞋?” 扶渠吭哧道:“还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二少爷,近来小姐精神恹恹,确实没心情做鞋。这鞋是去年入冬后就做好了的,只是一直没给二少爷。所以奴婢特地拿来给你。” 敖阙简练道:“拿回去。” 扶渠一愣,睁着圆溜溜的眼,道:“二少爷不要吗,这好歹也是小姐的一番心意啊。” 他居然拒绝,没想到二少爷居然拒绝。以前他对小姐可是从来不会拒绝的! 敖阙淡淡道:“我看不见她的心意,让她自己送来给我。” 扶渠脑瓜子不算灵光,但也慢慢地领悟到了那个意思,问:“是不是要小姐亲自送来二少爷才肯要啊?” 敖阙道:“白天送来,总比晚上送来的好。” 扶渠没听太明白,挠挠头自顾自地捧着鞋子又回去了。 但是路上她想明白了,既然二少爷要小姐亲自过去,说明不是二少爷不待见小姐啊,应该是小姐不知什么原因不待见二少爷。 一定是这样,不然为何小姐做好了鞋却不愿亲自送过来给他呢? 不论如何,她得回去好好儿劝劝小姐。 于是扶渠又吭哧地回来了,敖辛看见她手里抱的鞋子,道:“他不要啊?不要正好,拿去扔了。” 扶渠把鞋放在柜面上,一本正经地道:“二少爷要小姐亲自送过去。奴婢送去的他不要,说是感受不到小姐的心意。” 敖辛一听,只觉得胸口发闷,连日来的郁气都等着发泄呢,道:“他想感受我什么心意?我还能有什么心意,他不要便算了。” 说着敖辛就起身去针线篓里找了把剪子,要去剪那新鞋,道:“我就是剪烂了也不给他!” 扶渠见状赶紧来夺剪子,道:“小姐冷静,这可是小姐辛辛苦苦做的呢,剪烂了多可惜!想想小姐做这鞋的时候,鞋底这么厚,手指都不知道被针扎过多少回,要是剪烂了,岂不是被白扎啦!” 敖辛看着那鞋子有些怔愣,手里的剪子也被扶渠顺利夺过。 是啊,她在做这鞋的时候,从未觉得辛苦,即使手指被磨得通红,被扎出血珠,她也甘之如饴。 因为这是她给她二哥做的。 敖辛动了动喉,才拼命把心头突然涌起的让她心慌的莫名情绪给狠狠咽下。 扶渠瞅了瞅她,道:“奴婢觉得二少爷不是不想要,他只是想小姐亲自送给他。” 第117章 那你怕什么呢,过来 最终敖辛没剪烂那新鞋,也没拿去丢了,而是准备收回放进柜子里。 这两双送不出去的鞋,就让它们继续躺在柜子里吧。 可扶渠这时又道:“二少爷还说,小姐白天给他送过去,总比晚上给他送过去的强。” 一句话成功地让敖辛身子僵了僵。 扶渠道:“奴婢觉得,二少爷这是主动想与小姐重修旧好的,想想去年小姐想缓和与二少爷的兄妹关系,也是这样子送鞋过去的,这是一个好兆头啊。” 敖辛闷声道:“好兆头个屁。” 他不是想重修旧好,他只是想…… 扶渠却是开始发表她的意见了:“虽然不知道小姐为什么和二少爷闹别扭,但是奴婢感觉得到,二少爷十分关心小姐。以前小姐受伤什么的,二少爷多着急这些就不说了,近来二少爷每每出门回来,都会给小姐带礼物呢。” 敖辛道:“一点小恩小惠就把你给收买了吗?” 扶渠道:“奴婢的心可一直在小姐这里的。可二少爷是练武的啊,又是带兵的,除了侯爷,整个徽州就是他最厉害了。小姐将来可不得要二少爷罩着啊,所以搞好兄妹关系最重要了。” 以前敖辛也是这样想的,可是她现在不这么想了。 她把敖阙当哥哥,敖阙可没把她当妹妹呢。 扶渠还道:“虽然二少爷嘴上不说,可若是小姐将来受了半点委屈,就二少爷那脾气,他定是要把欺负小姐的人大卸八块的。” 扶渠到现在可还记得,当初敖阙牵着狼犬把大夫人身边的嬷嬷的腿啃个精光的场景呢。 可怕是可怕了些,可是有这样一个人护着,心里也会觉得倍加安全吧。 敖辛听到扶渠说这些,不由自主却想到了敖阙鞭打温月初时的光景。他除了对自己百般迁就,对其他所有人都是心狠手辣的。 最后扶渠把鞋又塞到敖辛怀里,劝道:“小姐,你就给二少爷送去吧,他想你送去呢。奴婢方才发现,他脚上穿的那双鞋已经磨得很厉害了,因是小姐送他的,他都没舍得换。” 常在外奔走的男人哪会在意这些,只是敖辛听后心里仍是止不住微微一动。 最终她还是出了宴春苑,亲自去给敖阙送鞋。 敖阙已经出言提醒了她,她就是白天不去,晚上也是得去的。 倒不如白天去,大白天的只要她不进他的屋子,料想他也不能把自己怎样。 敖辛想着,把鞋给他,自己再要了千色引,就立刻回来。 今日敖阙很闲,敖辛过来时,他依然还坐在池边回廊上,翻着手里的书。 只不过一本书已经快看到了尾声。 敖辛看见他靠着廊柱的背影,瘦削有力,衣角垂落。那屋檐上和廊边外,徒留着一捧白雪,衬得他轮廓清寂。 一会儿他手上便响起清风翻动书页的声音。 去年此时,她也是这般来到他的院落里,给他送新鞋的时候,看见他在坐在廊下看书。 敖辛在屋檐外站了一会儿,也就是之前扶渠站的那个安全距离,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等敖阙看完了整本书,把书合上以后,方才抬头来看她,眼神落在她手里的鞋子上,道:“你舍得亲自给我送来了?” 敖辛沉默地打算把鞋放在他屋檐下的走廊上,结果还来不及放下,敖阙便语气强硬道:“拿过来给我。” 敖辛不小心撞上他的眼神,颤了颤。 这些日他气色和精神都好转了些,想来是没有再碰那千色引的缘故。 可能是他的眼神又凶又霸道,敖辛有些腿软。 但敖阙显然十分有耐心,一直看着她,等着她朝自己一步步靠近。 最终敖辛站在他面前,把鞋递给他,紧着嗓音道:“做都做好了,扔了也可惜,你……你将就穿吧。” 敖阙道:“这难道不是专门做给我的?你要是敢扔,我便让你再给我做十双。” 敖阙刚一伸手来接,敖辛就受惊似的撒手。她害怕碰到他的手,一触碰到他手上的温度,就会让她胆战心惊。 敖辛看见敖阙把新鞋整齐地放在一边,她赶紧后退一步,道:“我来也来了……你说的,我来也一次,你就给我一颗。药呢?” 敖阙看她道:“这么急迫,弄得好像是你急需那药去救命似的。” 说来有些讽刺。 明明她要那药,不是去治病也不是去救人,她只是不想让敖阙吃。 她自己的这份心意,她自己看不透罢了。 敖阙让她过来坐,敖辛僵在原地不敢过去。 敖阙便道:“还是说,你更喜欢进我的屋里?” 敖辛眼神颤颤地看着他,嗫喏道:“现在是大白天。” 敖阙点点头,道:“我知道是大白天,那你怕什么呢,过来。” 可……可第一次他把她压房里墙上,强吻她的时候,也是在大白天。 见敖辛脚下迟疑,敖阙一边等着她自己过来,一边嘴上道:“敖辛,我不是很有耐性。你若是觉得你每一次来,我就必须得欺负你一次,那我不介意现在就拉你进我房里。” 敖辛抿了抿唇,最终走到他身边,缓缓坐下。 要是就这样回去的话,没要到千色引,她不甘心。 现在只是在外面陪他坐一坐,总比要去他房里好太多。 敖辛不去看他,盯着池里的鲤鱼,不是很有底气道:“你要是在这里对我……我会大声叫的。” 敖阙道:“你要叫,早干什么去了。” 敖辛默然。 是的,她不会叫的。她要叫早就叫了。 她不想让爹娘失望,不想看他身体不好,更不想……让他被人诟病。 “之前不是老想着要来这里帮我喂鱼。” 敖辛一愣,就见敖阙塞了一碟鱼饵在她手上。扶渠从他这里走后,他是知道她会来,所以就叫人备着。 要说之前,之前她是很喜欢和敖阙处在一起的。她很喜欢靠着他,很喜欢这般亲近地和他说话,帮他喂鱼。 可是现在,他的气息一笼罩上来,敖辛不争气地僵着身子,手软到险些打翻碟子里的鱼饵。 PS:感谢小伙伴们投喂的汤圆和饭团啦~ 第118章 还是欺负你比较好? 敖阙手臂绕过来,替她扶了一把,才把她手里的碟子接住。 敖辛肩膀颤了颤,敖阙磁沉的声音就在她耳边响起,带着温热的呼吸,问:“抖什么?” 敖辛一抬头看见他近在咫尺,也顾不上打翻鱼饵,连忙就伸手把他推开。自己靠在里边廊柱上,极力平下微喘的胸口。 她不想让敖阙瞧见她无力发虚。 敖阙也没理会,将旁边放好的鞋又重新拿在手里观摩,手指指腹摩挲着上面的一针一线。 敖阙忽然说:“你针线很好。” 只要是她做给他的,一针一线他都觉得是珍贵。 敖辛心道,这个时候才来夸她针线好,已经晚了。他若是早些夸,说不定她还能多给他做点衣裳和鞋子。 敖辛口上却道:“我做得好,别人也一样做得好。以后我都不会再给你做了,那些我做来不合适。你若是有需要,以后就请专门的裁剪师傅上门做,以前不也是请铺子的人来做的吗……” 话说到一半,敖阙冷不防抬眼直勾勾地把她看着。那眼神像是要勾走她的魂儿一般。 敖辛心里一慌,硬着头皮把下半句话说完:“或者,或者你娶个嫂嫂……以后她给你做……” 敖阙道:“所以你这是打算做到一半撂挑子不干了?” 他身形欺上来,敖辛后背紧紧贴着廊柱。 她颤颤地望着他半低的眼,道:“我说了不合适……以前没意识到不合适是我的错,以后我不会了……” “不合适?你说说看哪里不合适?”敖阙几乎与她鼻尖相抵,浓烈的男子气息落在她的脸上、唇上。 她一阵瘫软,抖得也更加厉害。 敖阙低声道:“你派人来打听我的脚码,你亲自来给我量身尺,现在你才说你给我做这些不合适?可惜敖辛,我穿惯了你做的鞋,也穿惯了你做的衣,我觉得甚好没有什么不合适的,我也不会再让第二个女人为我做这些。” 敖辛双手软软地撑在他的胸膛上,推不开他,嘴上胡乱道:“你的衣裳鞋子应该由你的妻子给你做,不是我这个妹妹给你做,我错了行吗……我以后定会避嫌,会格外注意什么该我做,什么不该我做……” 她怔怔地慌乱惶恐地看着他,看见他似乎笑了。 但那笑容浮现在他嘴角很快就散了,看不出他有丝毫愉悦的样子。反而觉得他更加阴沉凉薄。 敖阙与她道:“如今,该做的不该做的,反正都已经做了。你现在想撒手不干没可能的,不仅现在没可能,往后也没可能。我还要你给我做一辈子,不仅是外衣和鞋子,还有中衣、里衣,我的所有贴身衣物。你听清楚了吗?” 装鱼饵的碟子,打翻在敖辛的裙子上。 那些饵料簌簌地从她的裙子洒在了池水里。 脚下的锦鲤一群一群地欢快争抢而食。 敖阙审视着她的脸,将她脸上每一丝挣扎的细微表情都收进眼底。他眼瞳很深,像漩涡一样要把她吸进去。 敖辛口唇微张,胸口起伏着。眼里也蒙上了一层湿润的光泽。 敖阙伸手将她裙子上的鱼饵碎屑轻轻随风拂落,又轻声道:“若我跟你说,我只是威远侯的养子,是不是就不那么难以接受了?” 敖辛还反应不过来,“你说……什么?” 敖阙抬眼看她,分明看见,她渐白的脸上,有丝丝红晕交织,只是被她的倔强和抗拒压得死死的。 “这话我只说一遍。”敖阙滑动了下喉结,表情深晦莫名,随之一手握住敖辛的下颚,便俯头欺压上来。 敖辛顿时脑子嗡地一下。 眼下是大白天,又是在他的屋子外面。他说过只是要她过来坐一下的…… 就在他快要碰到自己的那一刻,敖辛伸手就堵在了他的嘴唇上。 那熏热的气息和他唇上的温度顺着手指尖传来,敖辛浑身瘫软。 “别……” 敖阙终于还是停下了。 敖辛失魂落魄地推开他,从他身边爬起来就要仓皇逃走时,敖阙在身后不紧不慢地说道:“千色引不要了吗?不要的话,这一趟不是白来了。” 敖辛脚步钉在了原地,噙着泪回头看去。 敖阙背对着她坐在那里许久没动,背影有些孤寂。 后来敖阙朝她伸手,手里拈着一丸药,递给她。 他一直很信守承诺,答应过她的事从未食言。敖辛看着他手里的药时,心中千般复杂交错。 其实就像准备鱼饵一样,他也早已把千色引准备好了。根本没打算要她进他的房间以后才肯给她。 或许他是真的只想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一会儿,陪他一会儿,帮他喂喂池里的鱼。 敖辛走回来,从他手上拿走药时,敖阙低声道:“往后你若肯来喂喂鱼,来一次也算一次,我依然会给你一颗。” 冷不防一滴眼泪打落在敖阙的手背上。 敖辛飞快地从他手上拿过那丸药。 敖阙看着手背上的泪痕,却是皱了眉,道:“我欺负你时你哭,我不欺负你时你也哭,”他抬眼看着她,“如此我是不是还是欺负你比较好?” 敖辛转头就跑,哽咽着道:“你要是不欺负我,我还是愿意来帮你喂鱼的。” 那样总比进他的屋子的好。 敖阙靠着廊柱,神色平淡地看着她的身影跑出自己的院子。那彩衣裙角,那柳腰青发,在这素天里简直鲜活到让他想掠夺。 敖辛一口气跑出去很远,她如之前一样把得来的药都捏成粉末随风飘去,可是一颗狂跳的心却久久无法平静。 得了敖阙亲口肯定,往后敖辛都只白天的时候去他院里,绝对不再踏入他房门半步。 她有时候帮他喂鱼,见他走得近了些,都会警惕得像只防狼的小兽。 彼时敖阙在两步开外看着她,对她道:“你可能还不了解男人的习性,你越是这般防着我警着我,我或许越是起兴。” 敖辛沉默片刻,鼓起勇气问:“那我要是对你千依百顺,你是不是就对我没有兴趣了?” 敖阙道:“你可以试试。” 敖辛抬头便撞上他具有侵略性的眼神,心头一颤,想着还是不要试了。 他很危险。轻易试不得。 第119章 不管亲生子还是养子 只不过敖阙的身世应该是一件极为机密的事情,这么多年都从未有过一丝泄露。如今却是亲口告诉了她。 敖辛纵是满腹疑问,可最终也没有问出口。 他原来是她爹的养子……就算她开口问了,又能有什么不同? 即便他是养子,他也顶着侯府二公子的身份在徽州立足这么多年,他手上的将士、他所做的事情,全都是代表侯府。 而她也叫了他二哥十几年。 除非哪一天,他不再是侯府的二公子,他所做的事情不再代表侯府,而仅仅是代表他自己。 可是他既是侯府的养子,一旦离开了侯府以后,他又会是谁? 她爹威远侯将他当亲生子来培养,整个徽州的人都敬他、怕他,威远侯府将来更需要靠他支撑,所以不管是亲生子还是养子,他都只能是她二哥。 敖辛将心底里的防线高高筑起,她不允许自己有一丝一毫别的想法。 *** 敖辛已经很久没看见姚瑶儿了。 年后她倒是往侯府来了一次,来看望她姚姑姑的同时,也找敖辛玩一玩。 姚如玉也十分乐意见到两个女孩儿处在一起。 姚家这个时候约莫已经在开始筹备姚瑶儿的婚事了,等她这次来过以后,下次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才能再来。 或许下次再见,就不是姚瑶儿一个人了。 姚瑶儿待敖辛十分热情,两人虽不是亲的表姐妹,可相处得也还不错。 彼时姚瑶儿进院一看见敖辛,就鼓圆了眼睛,过来拿手指头戳戳她的胳膊,咋舌道:“才几个月不见,你怎么就变了个样儿啊?” 敖辛好笑道:“我哪里变了,不还是一个鼻子两个眼睛的么。” 姚瑶儿又是惊讶又是羡慕地比划了一下敖辛的身材,然后再比划一下自己的,道:“你这细胳膊细腿儿,还有丰胸细腰,是吃什么长的?我们不是差不多大吗,为什么你可以长成那样,我却长成这样?” 姚如玉看向敖辛时,神色也是相当满意的。 敖辛抽了抽嘴角,不知该如何回答,只汗颜道:“可能是先前在母亲这里吃的补品比较好吧。” 她也没刻意长成这样,也不想靠这个来吸引眼球。可好像不知不觉间……这副身子是比以往要饱满丰润了些。 姚瑶儿一听,不干了,当即缠着姚如玉要补品。 姚如玉被她折腾得没法儿,只好叫宝香去屋里把好东西都摆出来给她挑选。 后来姚瑶儿消停了,便同敖辛一道坐在院子里聊天吃茶。 天气已经渐渐暖和了,枯树经历了一个寒冬,抽出了嫩绿的枝芽,在料峭春寒中细细颤抖。 墙头外掠过来的风,带着一丝淡淡的花香,令人心旷神怡。 敖辛想起来自己院里还有许多累积起来的松子糖,便叫扶渠去抱过来给姚瑶儿吃。 女孩儿大多是喜欢这些糖果和点心的,原本姚瑶儿还怕吃太多会胖,因而只剥了几个吃。 敖辛笑趣她道:“你都快是要嫁人的姑娘了,再不多吃点,等嫁人以后就更加不能随心所欲了。况且你这点儿身板,哪里会胖?” 姚瑶儿是属于小家碧玉型的,眉目生得清秀,性子也可爱。 后听说这些松子糖都是敖辛的二哥买来的,姚瑶儿就再也不客气,只管使劲儿吃。 姚瑶儿以前从不吝啬地表现出她对敖阙的仰慕,现在更加不会避讳什么,一边吸着松子糖一边说道:“得不到敖表哥他人,那我多吃几个他的糖,总可以吧。” 敖辛哭笑不得。 姚瑶儿还不大意地问敖辛:“你现在知道你二哥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子了吗?” 敖辛脸上的表情顿时就有点僵,道:“我不知。” 她不由想起当初她贸然地去帮姚瑶儿打听敖阙喜欢的女孩儿类型,那时敖阙似乎有点不悦,他心里又是怎么想的? 敖辛发现,越去追忆和探究过去发生的事,便越是会发现许多她曾经忽略了的端倪。 姚瑶儿还晃着脑袋道:“唉算了,反正我也快嫁人了,跟他是没戏的。他喜欢什么样的又关我什么事。不过姑姑说得可能对,像我们这样儿的,是把持不住敖表哥那样的人的。” 她又凑过来勾着敖辛的肩膀,兴致勃勃地对她说:“以后敖表哥找了个什么样的表嫂,你一定要跟我说说,到时候我还要过来喝喜酒的,我倒要看看,那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儿。” 敖辛不知该说什么,心里一片酸涩苦楚。 会有那个时候吗?她会看着他娶嫂嫂进门,然后得到八方宾客的祝福吗? 那样倒也好。 她也就不用再和他纠缠不清了。 敖辛跳过这个话题,淡笑地看着姚瑶儿很香的吃相,道:“不说这些了,说说你的事吧,你的婚事准备得怎么样了?” 姚瑶儿对此毫不关心:“有家里人操心着呢,哪用得着我啊。” 敖辛问:“那你的准相公呢,你见过他了吗?” 姚瑶儿道:“他来下聘时,我隔着屏风远远见过他一眼。” 敖辛便抿着唇笑,道:“那定然是长得不错的,不然你哪肯。” 姚瑶儿道:“虽说没有敖表哥那么如意,但还算马马虎虎吧,反正不丑就是了。” 说起自己的婚事,姚瑶儿想了起来,赶紧拍拍手上的点心屑,又道:“啊呀,吃起东西来我险些忘了正事儿了,表姐,这回我出嫁,你来给我做送嫁姑娘好么?” 还不等敖辛回答,这话让刚好出来的姚如玉听见了,姚如玉便道:“瑶儿,你那些闺房密友不是挺多的吗,还挑不出几个送嫁姑娘?” 姚瑶儿瘪瘪嘴,道:“什么闺房密友,不过就是一起吃吃喝喝,说点好听的做点好看的嘛。她们见我嫁得好,心里指不定多嫉妒呢;她们见我嫁得不好,心里说不定又乐开了花。走走场面而已,哪个又是真心的。” 姚如玉笑笑,道:“你倒想得通透。” 姚瑶儿期待道:“那就让表姐去给我做送嫁姑娘吧,怎么样啊姑姑?” 姚如玉看了看敖辛,道:“这个我不好说,让丫头去问问她爹或者二哥以后,再做定夺吧。” 不是姚如玉偏心或者不答应,毕竟之前琬儿和温月初都有要求敖辛去给她们做送嫁姑娘,姚如玉就是不防着自家这个亲侄女,也要防着敖辛再出其他的什么事故。 上一次敖辛被掳,就已经够让人惊心动魄的了。 不想敖辛却笑眯着眼,当时便应了姚瑶儿道:“我爹和二哥还不至于这点事都不答应,我去给你做送嫁姑娘吧。” 姚瑶儿一喜,搂着敖辛就亲了一口,道:“真的吗,表姐你真是太好了!” 把姚瑶儿送走以后,姚如玉道:“这事真不用跟侯爷和你二哥商量一下?” 敖辛道:“听说瑶儿要嫁的夫家还是由您过目了的,您和姚家亲自给她挑选的夫家,必然是家世清白、为人正直,不会有什么事的。” 第120章 婚前恐惧 姚瑶儿要嫁的夫家与当初温月初嫁的夫家,不可同日而语。 一个是世家公子,一个是没落小户,有心之人要想在姚瑶儿的婚事上钻空子,还有些难度。 况且用过一次的伎俩,敖辛了解魏云简,他应该不会再用第二次。 因为用第二次也不会成功。 自从敖辛和敖阙从浔阳回来以后,威远侯和敖阙便加紧警戒,不会再让魏云简的势力渗入到徽州来。 这阵子,徽州还算相当的安宁。 可敖阙在知道敖辛要去给姚瑶儿做送嫁姑娘时,还是皱了皱沉厉的眉。 敖辛本以为敖阙是没有那么快知道的,只要姚如玉不说她也不说,等到了姚瑶儿出嫁的那一天了,她再去给姚瑶儿做送嫁姑娘时,敖阙就是想阻止也来不及了。 可事实上,姚瑶儿前脚一走,敖阙后脚一回来,他便知道了。 敖阙已经很久都没到宴春苑来,连院子里的狼犬都对他有两分陌生,见了他来还对他吠两声。 敖阙平淡地看它一眼,它立马就老实下来,蹲在树下不吭声了。 敖辛听见犬吠声出门来一看,便看见敖阙站在她院里,正吩咐颜护卫道:“派人去姚家说一声,三小姐不去做送嫁姑娘。” 颜护卫转头就去,敖辛急忙叫住他道:“谁说我不去,我答应的事情哪能反悔。” 敖阙这才抬眼看她,片刻道:“你为什么答应?” 敖辛撇开眼不去看他,有些偏执地盯着树下的狼犬,抿唇道:“姚瑶儿是我表妹,我为什么不能答应她?” 颜护卫在院子里有些突兀,他便悄然退了出去。只是在退出去之前,还不忘对敖辛身边的扶渠使个眼色,让她跟自己一起退出去。 最近二公子和三小姐气场不对啊,他俩还是不要杵在跟前煞风景了。有什么需要,到院子门口吩咐他俩一声就行了。 在这一点上,颜护卫和扶渠的立场还是趋于一致的。 等颜护卫和扶渠出去以后,敖阙方才抬脚,朝敖辛走来。 敖辛见状,连忙往后退了数步。 敖阙便停下,道:“如果你是为了躲我,那大可不必,反正你也躲不掉。” 他看她那眼神,就好像她早已是他囊中之物。 敖辛一阵气闷,口是心非道:“谁说我是为了躲你,我去蹭蹭喜气,我去散散心透透气不可以吗?” 她不想承认,她就是为了逃避他。所以她轻易地答应了姚瑶儿的请求。 她想找一个没有他的地方缓一口气。现在只要一看见他便心口发紧,有种莫名的窒息感。 敖辛以为敖阙不会轻易让她去的,就算她很清楚地表达了自己的想法过后,他还是会强硬地拒绝,并派人去跟姚家说一声。 哪想敖阙最后却破天荒地点头答应道:“既然不是为了躲我,你想去便去,出去散散心透透气也好。” 反正当日他也是会去的。像上次那样的事情,不会在他手上发生第二次就是了。 上一次是侯府做事,敖阙分身无暇,而这一次他只是去喝喜酒,空闲得很,还怕看不住敖辛? 敖辛怔愣愣地看着敖阙转身离开。 前一刻她还跟斗鸡似的浑身汗毛都快炸起来,看见敖阙离开后,又缓缓地松弛下来。她仍是有些不敢置信,敖阙这么轻易就同意了? 威远侯知道了这件事以后,也是满心赞成的。 只不过姚如玉还有些放心不下,道:“瑶儿成亲那日必也是人多眼杂的,若是像上次那样……” 威远侯搂着姚如玉,宽慰道:“既然敖阙同意了,那便没有问题。让阿辛跟着去开心开心也好。” 不管什么时候,威远侯对敖阙还真的是放心得很。 既然一家之主都这么说了,姚如玉也不再阻止。敖辛去给姚瑶儿做送嫁姑娘的事,就这么定下了。 姚瑶儿的婚期定在四月。 那时候天气已经十分暖和了。万物生长、葱葱郁郁,正是鸟语花香、和风扶暖的好时节。 随着婚期一天天接近,姚瑶儿的出嫁事宜都一样一样地准备妥当。 但是姚瑶儿整个人却没精打采,郁郁不乐。 姚瑶儿的母亲既心疼又担心,在她成亲前几天,还特地把她送到侯府来,让姚如玉开导开导她。 至于怎么开导的,敖辛反正闲来无事,也凑过去听一听。 姚瑶儿说,起先她没觉得嫁人有这么麻烦,还有这么紧张、急迫,只以为女孩儿到了适嫁的年纪以后,都是要嫁人的。她只不过是顺应潮流而已。 可是就在前不久,家里的嬷嬷开始教导她出嫁从夫,到了夫家那边要如何相夫教子云云。更首要的是,要教会她在新婚洞房夜应该怎么与新婚夫君相处。 姚瑶儿听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眼下她拉着敖辛抱怨道:“你知道吗,嬷嬷给了我一本册子,还给我讲许多姿势,竟要我新婚夜跟我相公脱光了衣服这样那样!” 敖辛多少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姚瑶儿居然口无遮拦地说出这些来。 姚如玉在旁很伤神地捏了捏额角,道:“夫妻不做那样的事,怎么算是名副其实的夫妻?” 姚瑶儿很难接受:“可我总共才见过他一面!才见一面,就要脱衣服搂着睡觉了!” 敖辛很想同情她,可姚瑶儿说得十分激愤,脸上的表情也夸张,敖辛便忍不住笑起来。 她感觉姚瑶儿与楼千古,实在是有异曲同工之妙。一个嫌只见过一面根本不熟,一个嫌从小看到大腻歪。 姚瑶儿抖了抖肩膀,又郁闷道:“还有,我听说,第一次会很疼……我最怕疼了……” 姚如玉耐心道:“做女人就要懂得做女人的乐趣,第一次虽会疼些,但不会一直疼的。等疼过以后,就不会再感到疼痛了。嬷嬷是怎么跟你讲的,是不是危言耸听了?” 姚瑶儿不以为然,道:“反正会流血,会很疼。” 这一点,敖辛还是站在姚瑶儿这一边的。 前世她亲身经历过,不堪回首。 姚如玉之所以这么说,多半是哄骗姚瑶儿的;又或者,在面对自己心爱的男子时,即便再痛苦,也是甘心忍受的。 因而敖辛想,她母亲就是一心爱着她爹的,再痛苦才会觉得是快乐。 第121章 母亲竟教了你这些? 姚如玉是个很开明的人,丝毫不介意跟姚瑶儿传授男女方面的经验。 至于敖辛,想着她也迟早是要嫁人的,不如现在就教她一些,免得将来等到要出嫁了,才像姚瑶儿一样惊慌失措就不好了。 遂姚如玉给姚瑶儿讲的时候,让敖辛也从旁听一听。 原来男女情事,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女子初夜是会出血,也会疼痛,但如果男子能够疼惜怜爱一些的话,往后就不会再感觉到痛苦,反而会有异样的愉悦和满足。 不然怎么叫男欢女爱呢。 听了姚如玉的一席话,姚瑶儿总算是心定一些了。 但敖辛却半信半疑。至少在她前世的经历里,与姚如玉说的大相径庭。 当天晚上,姚瑶儿就在客院儿里住下了,敖辛则带着扶渠回宴春苑休息。 扶渠对男女之事也是懵懵懂懂,但在姚如玉那里受了教,便在回去的路上兴致勃勃道:“夫人懂得可真不少,难怪那么受侯爷疼爱,奴婢今晚也学到了不少东西。” 敖辛看了看她,颇为平淡道:“夫人教姚小姐的那些,你耳朵里听听就得了,最好还是不要当真往心里去。” “啊?”扶渠反应了一会儿,才道,“小姐的意思是说,那些话夫人只是说给姚小姐听的啊?” “你没见姚小姐有成亲恐惧症么,对男女之事尤其抗拒。若是母亲再不说点好听的哄哄她,恐怕她真要过不了洞房那一关了。” 扶渠挠挠头,道:“男女之事真有那么恐怖吗,不应该啊,奴婢见夫人说起这些时十分温柔娴静,无半分痛苦的样子。” 敖辛道:“床帏之间的痛苦,母亲岂会在人前流露。况且她深爱父亲,再痛苦也会觉得是幸福。” “可夫人说男欢女爱,确实也有这个词儿啊……” 总之敖辛告诉她,男女之事是很痛苦的,不要抱有幻想真以为会有什么愉悦和满足,不仅会痛还会流血,要多可怕就有多可怕。 先前扶渠在姚如玉那儿还对男女之事有了两分了解呢,眼下经敖辛一洗脑,顿时又觉得一派茫然,且吓得好感全无。 扶渠紧张兮兮地问道:“那既然这么痛苦,为什么还要干那种事?” 敖辛想了想,道:“大抵是为了生孩子吧,还有,可能男子会觉得很舒服。” 扶渠忽然觉得一阵冷风爬上背脊骨,她觉得后面冷飕飕的,不由一阵恶寒,打了个哆嗦。 真是太可怕了。 然而,刚这么一想,身后冷不防有一道声音把主仆二人吓得不轻,“母亲竟教了你这些?” 扶渠险些大叫出声,跳着脚回头看去,发现居然是二少爷不知何时跟在了她们后面。 敖阙一身墨衣融合在夜色中,扶渠手里的提灯隐隐照亮了他深邃的轮廓。看他这形容,这个时候大抵是刚从外面回家来。 他看也没看扶渠一眼,眼神直直看着敖辛。 方才那话也是问敖辛的。 敖辛有些暗恼,也不知她和扶渠的谈话究竟被敖阙听去了多少。那些话被他一个男子听了去,多少会觉得窘迫吧。 敖辛撇开眼不吭声,可在他的目光注视下,竟有些脸颊发烫,浑身都不自在。 她现在已经没法把敖阙单纯地当做是自己的二哥了。若是以往,她定是不吝和他说说的。 倒是扶渠,丝毫不见外,也神经大条,见敖辛不说话,便说道:“是这样的,今日姚小姐过来了,好像是有些婚前恐惧,夫人便开导她,传授了些那方面的经验。夫人说小姐年纪不小了,也应该从旁听听呢。” 敖辛越发羞恼,暗自掐了一把扶渠。 扶渠吃痛,道:“小姐,你掐奴婢干嘛呀,奴婢说的是事实呀。” 当时姚如玉传授经验时一副淡然自若的神情,姚瑶儿和扶渠就俨然一副求学好知的样子,就好像这完全是一件一本正经的事情。 敖辛涩然道:“你别说了。” 扶渠一边揉着痛处一边道:“夫人说了,这是一件女孩儿早晚都会经历的事,早知道些早好,完全不用不好意思的啊。” 况且二少爷问起,肯定是关心她家小姐的,她当然要如实禀报。 敖阙看着敖辛淡淡点了点头,道:“是该好好学学,也没你想象中的那么可怕。” 敖辛胸口一阵气血上涌,转头就走,她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敖阙淡淡与扶渠道:“跟着,别让她摔着了。” 扶渠连忙告辞了敖阙,提着灯追上去,道:“小姐你走慢点啊,天黑会摔跤的……” 敖辛抿着唇,一直感觉到身后那双眼睛看着自己,不由脚下走得更快。 回到宴春苑以后,敖辛严肃地对扶渠说道:“以后这些事不用跟他说。” 扶渠道:“为什么呀,二少爷是小姐的兄长啊。” 敖辛转头不去看她,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轻细的话:“他是我二哥,可也是个成年男子。” 扶渠这才明白了,方才小姐掐她就是因为她说得太多了。 姚瑶儿在姚如玉这里待了两天,最后被开导得服服帖帖的,乖乖地回去待嫁了。 转眼就到了姚瑶儿出嫁的前夕。 前一天晚上姚家便开始开宴摆席,下午时姚如玉带着敖辛便去了姚家,晚些时候威远侯和敖阙也会过姚家去吃晚宴。 姚如玉回一趟娘家,自然要与姚家的女眷们相处的,敖辛则第一时间被姚瑶儿拉去了闺房里说话。 姚瑶儿给她看自己明天要穿的嫁衣,还有精美的头饰,她显然很紧张,话比平时还多。 用姚瑶儿的话说,成亲这种事一辈子就这一次,当然会紧张。 敖辛也就不劝她了。若是心情平常地去嫁人,反倒少了一番体会吧。 姚家开宴的时候,宴席摆在偌大的花园里。 姚瑶儿自然要拉着敖辛到花园里来时,远远便看见敖阙从那灯火嫣然处走过,不等敖辛阻止她,她便热情地朝那边挥着小手帕,“敖表哥,这里这里!” 敖阙抬眼看了看,随后便移步朝这边走过来。 敖辛实在是……有种想撞墙的冲动。 PS:感谢小伙伴们投喂的汤圆和饭团哈~ 支持正版的这一届君笑牌读者们都是可爱的小仙女,大家要团结友爱,不然我就关门放二哥,让二哥来好好收拾你们(正经脸)!可以日常温柔催更哈,有必要的时候我会尽量温柔地加一更哒。 第122章 竟习着别人喝酒 敖辛答应来给姚瑶儿做送嫁姑娘,明明是想躲他躲得远远的,好让自己松口气。 敖阙到了面前,她又敏感地闻到了他身上的气息,一颗心顿时隐隐提起,有种发窒的感觉。 真如敖阙所说,她确实躲不掉。 以前敖阙连一句话都不愿和姚瑶儿多说,今日却相当有一个身为表哥的觉悟,说了“恭贺表妹新婚”的字样。 姚瑶儿一时又高兴又遗憾,谢过敖阙,然后再简单地说了几句其他,便走开了。 但敖辛始终感觉自己被笼罩在有他的范围内。 宾客就坐时,男宾和女宾是分开来坐的。 姚瑶儿与敖辛坐在一处,频频朝那边的敖阙投去依依不舍的目光,一时直叹气。 敖辛好笑道:“你明天就要嫁做人妇了,盯着别的男子看个不停,是不是不太妥啊?” 姚瑶儿却理所当然道:“趁着结婚前赶紧看个够啊,不然等我结婚以后想看都没有了。” 她对自己的准相公还没有感情,这场婚事无非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真正喜欢的还是敖阙那个类型的。 只不过姚瑶儿相当看得开,敖阙又不喜欢她,她也就没有纠缠的必要啦。但多看几眼还是可以的嘛。 姚瑶儿不大意地跟敖辛感慨:“还是敖表哥那样的人好看啊,虽然冷是冷了点,可棱角分明、高大挺拔啊。敖表哥又那么厉害,谁往后若是做他的女人,被他保护着的感觉,一定很幸福。” 敖辛不以为然:“与其说被他保护着,不如说被他控制着。是不是你把他想太好了,说不定他的控制欲比你想象中的更强呢。” 姚瑶儿一脸兴奋道:“他要是喜欢你,才会想要控制你。男人不都是这样吗,对自己喜欢的女人,不仅仅是控制欲强,占有欲也很强。” 敖辛顺着姚瑶儿的目光,看向敖阙。不想他也正好隔着人群朝自己看来。 敖辛一慌,心里就莫名地狂跳。 姚瑶儿在旁捧着小脸兴奋地道:“看过来了,他看过来了。敖表哥真是越看越养眼啊……” 后来姚瑶儿问心不在焉的敖辛,道:“我明天就嫁人了,你什么时候嫁人啊?表姐,你有喜欢的男子吗?” “没有。” 姚瑶儿道:“我听姑姑说,你爹和敖表哥都不想你早嫁,也不给你说亲。唉,有个侯爷那样开明的爹,还有个敖表哥那样强势的二哥护着你,可真好。” 后来敖辛也就管不住姚瑶儿了,她心血来潮,叫人上了酒来。 敖辛眼皮一抽,“你哪能喝酒?” 姚瑶儿道:“姑姑说的,不会可以学嘛,以后嫁人了可不能沾酒就醉,需得有点酒量傍身,将来需要应付场面,还不容易吃亏。” 好像是这么一个道理。 好在拿上来的是比较柔的糯米酒,适合女孩儿饮的,姚瑶儿自己饮哪能过瘾,偏拉着敖辛和她一起饮。 敖辛一点酒量也没有,她长这么大,人生中第一次碰酒还是和敖阙在酒楼的那一次,结果一喝就醉得不省人事。 这次姚瑶儿怂恿她说,糯米酒不那么醉的,还很香甜,口感甚好,也就哄着她喝了几口。 敖辛便发现这糯米酒确实很温柔,没有别的酒那么辛辣,还有股甜味,一时不查,也就和姚瑶儿一起多喝了几杯。 等到宴席将散时,姚瑶儿已经开始一边拍着桌子一边大声嚷嚷了,敖辛还好,只安静地坐在她旁边,嘴角带着微酣的笑意。 姚家人觉得很丢脸啊,就赶紧把姚瑶儿送回后院儿里去。姚瑶儿紧抓着敖辛不肯撒手,敖辛便也随着一同去。 等到前面宾客都散了,威远侯也携着姚如玉回侯府了,留下敖辛交给敖阙来照顾。 本来姚如玉在娘家住一晚也完全没问题的,但是威远侯哪舍得把她放在外面,就是在娘家也不行。 姚如玉很无奈,又带着难以言说的甜蜜,最后随威远侯上了回侯府的马车。 这厢,敖辛在姚瑶儿院里,看她手舞足蹈了一阵,姚家下人便进院里来道:“三小姐,敖二公子尚还在前厅等着,差小人来问一句,您今夜是随他回侯府,还是就在这里宿下?” 姚瑶儿立马扒着敖辛,道:“她不回去!她明个还要给我做送嫁姑娘的!你让敖表哥自己回去吧!” 敖辛当然也不想回去,不是她想留宿在姚家,而是她不想跟着敖阙回去。 再加上饮了糯米酒的酒劲儿上来,敖辛动也不想多动。 于是下人便出去传话了。 过了一会儿,姚家已经备好了客房,下人又来请敖辛去客院儿里休息。 敖辛也累了,便随下人去客院儿里休息。 客院儿没多远,她感觉没走多久就到了,然而,进了院里一看,看见院落里站着的一道修长如松的身影时,半清醒半醉的敖辛登时一个激灵。 如银的月色往地上、往他身上铺了一层淡淡的柔和的白纱。他回头看来,依稀皱了下眉,道:“没人管着你,竟习着别人喝酒。” 敖辛摇了摇头,以为是自己产生了幻觉,不想睁眼再看,他依然还在。 敖辛讷讷道:“你不是回去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姚家下人代为回道:“三小姐留宿在我们这里,敖二公子放心不下呢,今夜便也留宿下来。房中一切都已准备妥当了,三小姐需要什么,可与奴才们说。” 在过来客院儿时,姚家的主母本来是要拨两个丫鬟过来伺候敖辛起居的,只不过被敖辛拒绝了。 除了扶渠以外,敖辛还不习惯别的人伺候,但今晚扶渠又没来。 姚家人把敖辛和敖阙安排在一个客院儿里,眼下姚家下人一走,就真真只剩下这两人。 在敖辛来之前,她的房间里便已备上了洗漱用的水和用具,床榻上的被褥也一应是崭新整齐的,只不过先前房里点着明亮的灯火,约摸是被窗外漏进来的风给吹熄了,眼下里面昏暗一片。 下人都走后,敖辛片刻都不想和敖阙独处,一边揉着发重的额头,一边就朝屋子走去。 她刚一推门进去,身后温热的气息便贴了上来,敖辛转身险些撞进敖阙怀里,连忙后退两步,把他往房门外推。 第123章 就那么怕我? 那双手撑在敖阙胸膛上,仿佛会烫伤她一般,使得敖辛越推越没力,最后不由出声道:“你出去……” 可敖阙进来时毫不费力。 他透过廊下的灯火与月光交错,看着敖辛道:“你走错了房间,进的是我的房间。” 敖辛一呆,瞬时连仅剩的一点底气都没有了,瓮声道:“哦,那我出去。” 可她还来不及跨出门口,敖阙手臂往她肩膀上方一挥,便将两扇房门稳稳地合拢了去。 她僵硬地面对着紧闭的房门,连转身都不敢。 “今晚喝了多少酒?”敖阙问她时,呼吸若有若无地落在她的后颈上。 敖辛沉默了片刻,道:“那是糯米酒,不醉人的。” “转过身看着我说话。” 敖辛深吸一口气,抬手想去开门,可被敖阙一掌压着门扉,不论她怎么用力都无法打开。 她道:“我累了,我要回去睡了……” 敖阙声音十分低沉,就响起在她耳畔:“你不敢转身?就那么怕我?” 敖辛禁不住轻轻颤栗,道:“如果……我说我怕你,你就,你就能远离我一些吗……” 话音儿刚一落,敖辛便觉自己的腰被一只手扣住,接着毫不费力地把她翻转过来。 她来不及说话,也来不及反应,下一刻呼吸一热,便被人摄了去。 她瞳孔一紧,隐隐倒影出某个人影。将她压在房门上,俯头就吻住。 吻到她快要窒息的时候,敖阙方才放开她,看她大口大口地喘气,道:“怕我也无妨,怕着怕着就习惯了。” 说罢,趁着她张口喘息之际,再度俯头,径直霸占到她口中去。 敖辛双手推着他的臂膀,做着无声的抗争。后来渐也无力,手指微微揪着他臂膀上的衣裳。 他的身上也有酒气,男子气息如此浓烈。敖辛禁不住,身子顺着房门缓缓往下滑。 他手臂一勾,便一把将她擒了回来,狠狠揉进怀里,扶着她的头吻得至深。 二哥……敖阙…… 不能够再这样了…… 第二日敖辛醒来时,发现自己正好好地躺在床上。身上外衣褪了,放在旁边叠得整整齐齐,自己身上穿的也还是整齐的。 她一回想起昨夜,便是第一时间想起敖阙将她压在房门上吻她的事,十分的心烦意乱。后面她怎么睡着的,又怎么躺上床的,一概不太记得了。 一大早,姚家主母还是派了两个丫鬟来伺候敖辛洗漱。 今日她是送嫁姑娘,也不能够太马虎,便由着丫鬟给她梳妆了。 丫鬟给敖辛梳了头,上了薄薄的胭脂,嘴甜道:“三小姐天生丽质,这唇色不点而朱,极为红醴,倒用不着画蛇添足再抹口脂了。” 敖辛怔怔地望着铜镜里的自己,不由伸手抚上自己的唇。 唇上还残留着温热,一碰还有些酥麻,顿时那股湿热的触感涌上脑海,让敖辛猛然从唇上收手。 这哪是天生红醴,分明是被……她不敢再往下想,更不愿抬眼再往那铜镜里看去。 只要她多看一眼,便多想起一幕和敖阙时的光景。 洗漱过后,草草用了些早点,敖辛便去到姚瑶儿的院里。很庆幸的是,她出房时并没与敖阙打个照面。 等吉时到了以后,敖辛要送姚瑶儿上花轿的,还要随着送亲队伍一同去到姚瑶儿的夫家那边,如此今天一天她都不用见到敖阙了,心里着实松了一口气。 此时姚瑶儿的院子里正忙得热火朝天。 天色已经亮开了,敖辛进去时,看见姚瑶儿端坐在妆台前,身上已经换好了嫁衣,头上戴着繁复的发饰,脸上妆容也已经修饰好了。 除了敖辛以外,还另外有几个送嫁的姑娘一并在她房间里。 姚瑶儿见了她来,忙拉着她的手道:“表姐,你快看看,我这样好不好看?” 敖辛笑道:“极是好看。” 女孩儿们在房里笑闹了一阵,嬷嬷就不断地叮嘱姚瑶儿,出嫁今日要注意的事项。 后来,鞭炮声响,唢呐声至,嬷嬷便用红盖头赶紧把姚瑶儿盖起来,等着一会儿吉时一到便出房间。 今日温月初和郑成仁都没有去茶楼里看生意,两人在家收拾了一番,一会儿便要出门去喝喜酒。 郑成仁穿了一件平日里认为最得体的长衫。而温月初在房里抹了胭脂,看起来气色甚好,一身裙裳衬得身段婀娜,即使是妇人打扮,也依旧温婉美丽。 温月初出来时,郑成仁眼神都直了,涎笑两声。 这样的女人,大方得体,他带出去,也觉得倍有面子。 今日要去喝喜酒的地方,是郑成仁的一个表亲家里,乃是他的一个算不上表弟的表弟娶妻。 那户人家姓林,乃是徽州城里的高门大户,在城里的威望与姚家是相差无几的。 早年间,郑成仁祖上也是不错的,他的一位姨母便是嫁进了林家。 只不过林家家丁兴旺,姨母在林家也只不过是众多支脉中的一支。后来郑家没落,又出了郑成仁这个败家子,郑成仁的姨母也曾资助过一二,但见他实在不成器,便断绝了往来。 今日娶妻的,便是林家其中一支脉的子孙,并非是郑成仁姨母一脉的,所以说只有个表弟的名头,实则没半文钱关系。 林家也根本没给郑成仁派请柬,郑成仁还算有点自知之明,起初也没想着要去。 但温月初坚持要去。 两人备了一份贺礼,在这大喜之日里登门喝喜酒,想来林家人再怎么不待见,也不至于把他二人往外赶。 好巧不巧,今日林家少爷娶亲,娶的不是旁人,正是姚家的千金小姐。 郑成仁听说姚家姑姑是侯夫人,今日那侯府三小姐还是新娘子的送嫁姑娘,定然也是要去林家的。 打听到了这些事后,因而温月初说要去喝喜酒时,郑成仁也就爽快地答应了,心里还惦记着那日街上看到的纤腰楚楚的敖辛。 他把温月初先前的话一直记在心里,若是这次能有机会一亲芳泽…… 第124章 泼茶湿衣 出门去往林家时,郑成仁搓了搓手,问温月初:“上次你说的话,还算数不?今日我可有机会碰一碰……” 温月初看他一眼,道:“不仅碰得到,还吃得到。只是先给我管好你的嘴巴和眼睛,在事成之前老实点。” 郑成仁立马点头答应:“今天我保证都听你的,绝对老实。” 等到林家时,远远可见林家正喜迎宾客,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郑成仁扯了扯衣裳,抬头挺胸地带着温月初往那林家的大门走去。 负责迎客的是林家见多识广的管事,以前郑成仁又不是没往林家走动过,那管事哪能不认得他,当即就把两人拦在了门口。 管事要郑成仁出示林家的喜帖,若是拿不出来,就不让进去。 郑成仁道:“我是来给我表弟贺喜的,你算个什么东西,让开让开!” 管事道:“不好意思郑公子,我们老爷好像没请你过来。这道喜就不必了,你还是赶紧离开吧!” 郑成仁道:“我这贺礼都带了,专程来喝杯喜酒的,还不让进门了?这林家好歹也是家大业大啊,是不是看不清我们这种落魄的穷亲戚了?不让我进去成啊,那我今儿就在门口坐着了。” 他还真是无赖,一边说着一边捞着袖子就要在人门口坐下。 今日来的宾客多,他不嫌丢人林家也嫌丢人,未免事情闹大了不好看,管事的最终还是让郑成仁和温月初进去了。 郑成仁对这林家的布局都挺熟悉的,以前郑家还没落魄至此的时候,他还到这里来玩耍过。 那时候林家岂敢有人看不起他,还得口口声声唤他一声“表少爷”。 而今再到这里来,郑成仁一时也有些感慨。 只不过很快感慨就烟消云散了,他也不想着去找他的姨母,就照着温月初的话,找了一个毫不起眼的角落待着,然后满心期待地等着敖家三小姐的到来。 将近中午时,听到林家外面锦簇的鞭炮声响,还有鼎沸欢呼的人声,便知道是新郎去接了新娘子回来了。 随同新娘子一起到来的,还有姚家那边的宾客。 温月初没有上前去凑热闹,她安静地待在角落里,远远地透过人群,看着那人被簇拥着的新娘子进门,边上还跟着明媚动人的敖辛,再见随后跨进林家大门的人时,她眼神莫测。 敖阙放心不下他那妹妹,果然也跟着来了。 温月初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不想引起别人的注意。 只要她不往人堆里面凑,始终和郑成仁待在一起,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喜堂上的那对新人身上,也没人去留意他们。 而郑成仁从敖辛跟着进门伊始,那双眼珠子都快黏到她的身上去了,暗自咂嘴,咽了咽口水道:“上次远远看一眼便已觉十分勾人,现在再近一些看,真真是销魂。这样的人儿,压在身下,定是又香又软……” 温月初目露嫌恶,未置一词。 等喜堂上的新人拜完了堂,新娘子送入了洞房以后,林家就张罗着开席了。 温月初和郑成仁找了谁也不认识谁的一桌坐下吃饭,吃完饭后便去别处待着静候时机。 与姚瑶儿亲厚的娘家人是要在林家留下来等用完晚宴以后才会离开的。 因为她们还等着一个重要的环节,那便是闹洞房。 林家这边会簇拥着新郎进到新房去,即使揭开了新娘子的红盖头,新娘也要以扇面掩面,新郎需得想着法儿地说好话,才能哄得新娘子移开扇面儿。 这时娘家人便要在旁起哄,图个吉利热闹。 敖辛作为姚瑶儿的送嫁姑娘,姚瑶儿可没忘记嘱咐她,到了晚上一定要去新房里给她撑场子。 敖辛没想到,她在林家居然又看见了敖阙。他就像阴魂不散一样,总围绕在自己不远不近的地方。 今日敖阙算是相当闲了,敖辛在林家待了一个下午,他便也在林家待了一个下午。林家人不敢怠慢他,直将他奉为座上宾。 傍晚的时候,红霞爬上了半边天。 林家的花园里搭上了戏台,一应是红色的色调。戏班里的人陆续进来,在后台更衣上妆,然后登台唱戏。 夫人小姐们犹爱看这样的戏,便在花园里摆上茶果点心,大家热热闹闹地凑在一处,一边看戏一边聊天说笑。 敖阙虽然没主动拘着管着敖辛,但是他把颜护卫带来了,敖辛在林府里走动,都有颜护卫看着。 颜护卫也没有主动上前去打扰敖辛,敖辛便随着他去了。 夜幕降临以后,林府里处处喜灯点亮,戏台前聚集了更多的人。 敖辛同几位姚家女眷坐在一起,百无聊赖地看着台上的戏。姚家的女眷正算着时辰,打算等这一出戏看完,便一起去新房闹洞房呢。 这时有丫鬟过来一一添茶,在给敖辛添茶的时候,怎知手上突然一滑,导致茶壶里的茶水洒了出来,径直溅在敖辛的胸口衣襟上。 敖辛惊了一惊,连忙捂着胸口。 幸而茶水是温温的,不至于烫伤她。 丫鬟见自己犯了错,连忙跪地一个劲地道歉认错。 现下人多眼杂,若是引了别人看过来,敖辛湿了衣襟很不好看,遂让那丫鬟起身,没打算往下追究。 就是领口湿了一大片,让敖辛感到不舒服。且这个时节春衫又单薄,一湿了便贴着皮肤,隐隐勾勒出胸前轮廓,导致敖辛根本无法把手放下来。一放下来便会给人看见。 姚家的女眷凑过来关心地问:“三小姐你没事吧?” 敖辛摇了摇头。 女眷又呵斥了丫鬟一顿。 那丫鬟委屈又可怜,道:“三小姐随奴婢去后院整理一下吧,后院有干净的衣裳,若是不想换衣裳,也让奴婢替三小姐把茶渍拭干。” 姚家女眷赞成道:“这样湿着容易着凉呢,还是去弄一下吧。” 敖辛想着也总不能一直这样用手捂着,还是先去后院把水渍擦干净比较好。于是便起身,随那丫鬟往后院走去。 暗处的颜护卫见状后脚就跟了上来。 丫鬟见状惊道:“你不能跟来,否则有损小姐清誉。” 她说得也是这么个道理,颜护卫挠挠头,也不知是该继续跟着还是不跟。 见敖辛跟着往后院去了,颜护卫才调头回来,把情况给敖阙说了一下。 第125章 一箭双雕 彼时敖阙正坐在前厅里,手里摩挲着桌上的茶杯,道:“你说她被茶水溅湿了衣裳?” 颜护卫道:“好像是的,那丫鬟已经带三小姐去后院整理了。” 敖阙放下交叠的腿,离座起身往外面走去,道:“好端端的,不溅别人,偏偏溅到了她?” 颜护卫见既然主子亲自去了,那应该就没他什么事了吧。 这厢,郑成仁刚偷偷摸摸从后院出来,和温月初躲在暗处,眼睁睁看着林家的丫鬟带着敖辛往后院走去。 敖辛的身影勘勘往那廊边灯火下行过,身段在嫣然的光泽下有种别样的旖旎,看得郑成仁抓心挠肺的。 郑成仁等不及了,随脚就要跟上去。 温月初及时拉住他,冷冷道:“你急什么,等她进了后院入了房,迟早都是你的。况且那房里点的催情香,也要等一阵才发作,你若是去得早了,引起她反抗,还没成事反倒把人引了过去,到时有得你好受的。” 郑成仁嘿嘿笑两声,道:“都听你的,都听你的。” 方才郑成仁偷偷摸进后院,便是照温月初的吩咐,事先往那房间里点上催情香的。 等敖辛进去吸了那催情香便会情动,到时他再钻进房中,任怎么为所欲为,她也只有乖乖承受。 而领着敖辛去后院的那丫鬟,与郑成仁是认识的,以前郑成仁到林家来时,那丫鬟还服侍过他。 如今郑成仁让她把敖辛领去指定的后院儿,她念着郑成仁好歹是表少爷,莫敢不从。 随后温月初和郑成仁到偏僻的角落里等了片刻,温月初又端来一杯茶,往茶里掺了事先准备好的粉末,搅拌后递给郑成仁,道:“喝吧。” 她当着郑成仁的面儿做的,郑成仁狐疑道:“这是什么?” 温月初道:“给你助兴的,免得你到了那小美人面前,把持不住早早就结束了。喝了这个,时间差不多了,你便可以去后院快活了。” 郑成仁喜滋滋地接过茶水,一饮而下,放下茶杯就兴冲冲地往那后院去了。 温月初站在原地,目送着郑成仁而去,而她的眼里,此刻充满了怨毒。 再转身之时,昏暗的光线下,她那嘴角阴毒的笑容终于毫无保留地浮现了出来。 去吧,去好好快活一番。 就像流氓杂碎、下三滥一样,肆意剥夺那侯府三小姐的身子清白。她也要让她尝尝,被人凌辱的滋味。 凭什么敖辛就能被人捧在手心里呵护疼爱,而她温月初就活该被人玷污? 她倒想要看看,被敖阙视若珍宝的女人,到了别的男人的身下,又是怎样一番光景。 若要是敖阙亲眼看见,他一定会当场发狂吧? 温月初只要一想到那个场面,就高兴得想放声大笑。她真有些迫不及待,想快些让敖阙看到那个场面呢。 到时候,他亲眼看见郑成仁在敖辛身上快活,岂会再留郑成仁活口,必会当场活撕了他。 如此,倒不必温月初再费心想去买那蒙汗药了。 郑成仁一死,谁也不会怀疑到她头上来。用敖阙替她除去这一祸害,简直是一箭双雕,往后也不用再处处受他挟制了。 现在温月初就等着郑成仁那边事成,然后她大喊一声“三小姐不见了”,再把敖阙引到那后院去,就大功告成了。 眼下敖辛跟着丫鬟来到了无人的后院,丫鬟推开房门请她进去。 里面似熏过熏香的,空气中漂浮着丝丝幽香。 敖辛也不重新换衣裳了,只让丫鬟拿了干净的巾子来,给她擦拭一下领口的水渍。 丫鬟拿来了巾子,便要退下。 敖辛道:“先别急着走,你留下来同我一起走吧。” 这里毕竟是林家的地方,后院有女眷,让颜护卫跟来不合适。 可敖辛对这里又丝毫不熟悉,想着有这个小丫鬟在身边,也好有个照应。 她也留了个心眼儿,若是自己一个人,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出个什么事还不知道该找上谁。 丫鬟有点紧张,道:“奴婢就在外面,小姐有事吩咐一声就行了。” 敖辛看了看她,忙着擦拭身上,道:“你就等在这屋里,我若有事吩咐你,不是更方便么。” 那丫鬟最终不得出房间,只好隐隐不安地在旁等候。 不然她若是坚持要出去,定就要惹敖辛起疑了。到时候敖辛也必然不会再留在这里。 敖辛在房里坐了一会儿,领口处的衣襟仍是湿湿的,她手里拿着毛巾一来一回地擦拭。这会儿没用手挡着了,胸前的线条十分饱满。 然她非但没觉得胸口湿湿发凉,一会儿过后反倒觉得有些燥热,鼻尖隐隐沁出汗迹来。 再看看那丫鬟,此刻已是满脸通红、鬓发汗湿,连呼吸都有些不利索。 敖辛也算半个习武之人,身体底子是很好的,岂是这个寻常只在后院里走动的小丫鬟所能比拟的。 再加上丫鬟本就心虚,气息一急,那催情香侵体自然比敖辛快。 敖辛见状,瞬时就意识过来不对劲。 空气里萦绕着的只怕不是一般的熏香,而是迷香。 敖辛当即起身要出去,刚一站起身,才有阵阵无力的眩晕感袭来。她扶着桌子缓了缓,脚步虽然有些虚浮,但走路还是没问题。 刚走两步,外面冷不防就传来了脚步声。 丫鬟如获大赦,双眼都快溢出水来了,喃喃道:“有人来了……有人来了……” 她正要去开门,可回头看见敖辛正准备从窗户跳出去,又扑过来拽住敖辛的裙角,摇头道:“你不可以走……” 只要等外面的人进来,她可以解脱了。若是顺利把敖辛放出去,这位三小姐一定会找自己算账的。 绝对不能让敖辛就这样出去! 敖辛随手掐住丫鬟的手腕,扭着她就推到了桌上,她软绵绵的连爬起来也费力。 丫鬟手忙脚乱地想要抓住敖辛,敖辛颇有些恼怒,手上再不留情,用力地扭坏了丫鬟的手腕。 只听咔嚓一声,随之传来钻心的疼痛。 丫鬟还来不及惨叫,就被敖辛给一手捂住了嘴。她痛得面部扭曲抽搐,还无法发出声音,瞪着敖辛的眼神也变成了惊恐之色。 PS:感谢小伙伴们投喂的粽砸,汤圆和饭团~ 第126章 捉奸成双 敖辛幽冷道:“我原以为林家乃世家,没想到还是会有幺蛾子。你既喜欢这样,那你就待着吧,恕我不奉陪。” 这一系列说话动作的空当,敖辛又吸了几口香气,顿觉那股眩晕无力感更甚。她不再耽搁,移步到窗边打开窗户,就准备往外跳。 而就在此时,房门被人倏地从外推开。 敖辛在往外跳时,身后之人动作极快,一把拉住了她。 敖辛本能地一手把着他的手腕,一回身便用力把他手臂往后折去。 那力道是发了狠的,平日里从不外露的狠辣和机警,在这一刻显露无余。谁若想碰她一分,她便伸出她的利爪挠得他血肉模糊。 好在身后之人及时后退,两人在窗边过了两招,头顶熟悉的声音冷凝地响起道:“敖辛,是我。” 敖辛动作一顿,方才抬头去看他,发现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她二哥敖阙。 顿时她气息就是一乱,连忙收手,无力再后续。 明明自己近来都十分防备着他,可是不知为何,在看见敖阙的那一刻,那根绷紧的神经,瞬时就松了。 紧接着敖辛腿上便是一软,轻声道:“对不起,我没认出是你……” 明明她还能撑着的,可偏偏就是不争气,敖阙一靠近,她就会禁不住浑身发软。 最终她没能跌倒在地上,而是顺利地跌倒在敖阙的怀里。 敖阙紧绷着阴沉的脸,抱着她便一言不发地从窗户跳了出去。他却是没有继续在林家停留,而是翻上院墙屋檐,便趁着夜色悄然离开。 只临走时,还不忘吩咐颜护卫:“给我盯着,看看一会儿进那间房的是何人。” “是。” 敖阙前脚刚走不久,后脚郑成仁就心花怒放地走来了。 他越是靠近这后院,激动的心情越是难以按捺,脸上挂着垂涎欲滴的猥琐笑容,就差手舞足蹈了。 温月初给他服用的那助兴的药物在体内起了作用,此刻郑成仁心中燃起一团火焰,整个人燥热难耐。 他进到后院,院里静悄悄的,赶紧推门进去。 房间里香气缭绕。 郑成仁一眼就看见桌上躺着个人,以为是敖辛,顿时如饿狼一般扑就了上去。 然再定睛一看时,发现这人不是敖辛,郑成仁愣道:“那三小姐呢?” 他理智尚存,认得出此刻躺在桌上香汗淋漓的正是之前他叮嘱好的丫鬟。此刻丫鬟已神志不清,绯红的眼神望着郑成仁,有种别样的诱人。 郑成仁按捺住腹中火烧,将房间里里外外都找了一遍。确实不见敖家三小姐。 莫不是被她给逃了? 郑成仁不甘心,还想着出门去周围找一找,可是他进来容易,出去时便发现门被人从外面卡住了。窗户也锁死得密不透风。 郑成仁下意识就觉得事情可能不对劲,他应该立刻离开这个地方。 可颜护卫在外面好不容易等着他进来,又怎么可能轻易放他出去。 林家肯放这种老鼠屎进来,那就别怕事情闹大了丢脸。 有敖阙的吩咐,颜护卫定然一丝不苟地执行。敖阙可没说要给林家留什么面子。 顿时郑成仁无比失望,急得在房间里团团转,可身体里的火焰不肯熄,再加上房里的催情香作怪,使得他十分渴望女人。 郑成仁回过头来,终于把注意力放在了桌上的丫鬟身上。 他快忍不住了,舔舔嘴,想着反正现在也没人来,自己快些把她办了不就好了。 她不过是个丫鬟,就是被发现又能怎么样。 心思一动,郑成仁便压在丫鬟身上,开始手忙脚乱地动手撕扯她的衣服,嘴里道:“好好儿的人你都看不住,不管了,先用你给爷泄泄火。” 那丫鬟手腕痛得钻心,连爬起来都难,更别说反抗了。 何况催情香入体,她此时也不想反抗。 于是三下五除二,两具身体便紧密地贴在了一起,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前院里,温月初目送着郑成仁去后院以后,又等了一会儿,估摸着后院的事情已经办成了,她便叫了一个丫鬟去到人多的地方,与大家说敖家三小姐不见了。 加上闹洞房的时间快到了,大家便一起去找三小姐。 这种情况怎么能少得了敖阙呢。 温月初有意无意地留意着敖阙的身影,打算又叫丫鬟将此事及时传到他耳朵里。结果温月初前厅花园里都找了个遍,脸色变了变,发现根本不见敖阙的踪影。 他已经不在林家了? 他居然晾着他最宝贝的妹妹,自己先离开了? 一时温月初觉得遗憾至极。 没能让他亲眼所见他的宝贝妹妹是怎么被凌辱的,那还真是太可惜了。 但遗憾归遗憾,温月初也还没气馁。 虽然没能让敖阙亲眼瞧见,可到底敖辛还是完了。能亲手毁掉一样美好的东西,那种感觉别提有多痛快。 遂温月初跟在那些一起去寻找敖辛下落的夫人小姐们身后,见大家找得没头没绪,便弱弱地出言提醒旁边一个根本不认识的人,说是不是在哪个后院休息,之前不是被茶水溅到了衣裳么。 大家便专挑了后院去寻,结果没走多少冤枉路,就找到了那间后院。 甫一进院子,听到里面传来的男女之声,大家都驻足不前了,脸上神色各异。 里面的……是三小姐? 这可怎么得了! 此时房门虚掩着,里面的人浑然不觉,正交欢得欲生欲死。 外面的人没了主意,赶紧叫人去请林家的主母来。 林家主母脸色煞白,若真是侯府三小姐在里面,那……林家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正迟疑不定时,颜护卫从暗处走了出来,上前对林家主母道:“我家主子离开时留下话,让我代为向夫人转达一声,三小姐身子不适,主子先前已经带三小姐回侯府了。” 一席话出口,林家主母是暗暗松了一口气,里面的不是三小姐就好。这会儿众多八卦的女眷们也都从忐忑变成了看热闹的心情。 转而林家主母脸色便是一变,当即命人进房去,把里面的一双狗男女给拖出来。 今日是林家的大喜之日,怎能容忍别人在后院里做这种事,污了林家的名声。 于是几个家仆直截了当地冲了进去,一时间房里响起了女人的尖叫声。 而后那交媾的狗男女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拖了出来,浑身不着寸缕。 后来还是家仆丢了件衣裳给郑成仁,让他遮住脏处,免得污了大家的眼。 温月初站在人群最后面,待看清了两人模样过后,脸色发白地往后踉跄了两步。 男的是郑成仁不错,但女的不是敖辛。 第127章 我只好吻你别的地方 方才那侍卫说敖阙已经先待着敖辛回侯府了?那他知道有人算计敖辛了? 侍卫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他也看清算计敖辛的就是郑成仁了。 温月初思及此,飞快地转身离开这里。她不能在这时与郑成仁扯上任何关系,好在今天到这林家来,她一直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若是让敖阙知道今日她和郑成仁一起来的,她定是岌岌可危。 温月初现在如一盆冷水兜头浇下,考虑到后果,让她从头凉到了脚。 温月初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万不能这时自乱阵脚。 敖阙之前虽然到郑家院子去过,但郑成仁那种人应该还入不得他的眼,所以他极有可能还不知道郑成仁就是温月初的丈夫。 反正今天晚上温月初是万万顾不得郑成仁了,他就是被打死,她也不能现身。 他若是就此被打死了,倒也好。 温月初趁着夜色,匆匆离开了林家。 *** 敖辛靠在敖阙怀里,随他在夜色中飞檐走壁地奔走,眯着眼依稀看见徽州城内的万家灯火。 她中的催情香不深,又吹了阵清爽的夜风,除了身子有些乏力惫懒以外,那股燥热感渐渐消了下去。 她晕沉沉地睡过去之前,脑海里残存着一缕意识,明明很防备抱着自己的二哥,可为什么就是觉得这么心安呢…… 敖辛短暂地昏睡了一会儿,醒来的时候发现她已经到家了。 只不过她到的不是自己的宴春苑,此刻却是在敖阙的房间里。敖阙把她放在窗前的榻几上,她蜷着身体一直缩在他怀里。 窗外的月色隐隐照亮了敖阙的脸。他维持着抱她的姿势一动不动,好方便她将他的肩膀当枕头。 低着眼帘仿佛这样看她整整一夜,也无妨。 见敖辛睁开了眼,敖阙道:“好些了?” 敖辛动了动身子,发现她和敖阙靠得如此近,下意识就往后退,并伸手把他往外推。 敖阙又道:“看你这么精神,应该是好些了。” 敖辛紧着身子一言不发,摸索着去趿鞋。她深知,敖阙的房间里,一刻也不能停留。 他房间里的空气都是紧迫的,处处透着冷寂,却又都是他身上的味道。 只是敖辛刚一够着身子想爬下榻几去,便被敖阙轻而易举地擒着腰身勾了回来,她猝不及防,一下子扑到敖阙的怀里。 敖辛用力推他,根本无法撼动他,不由又轻颤起来,瑟瑟道:“放我回去……” 近来她总是这样,一靠近他便会颤抖。 敖阙眼神下移,看着她的衣襟。她领口那处还有些润润的,月色将那隐隐轮廓勾勒得极为动人。 敖辛注意到他的眼神,手忙脚乱地捂住自己的领口。 “遮什么?”敖阙又移上眼,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模样。 他眼神那么深晦,那么幽沉,敖辛感觉自己正单脚在边缘徘徊,一不小心,就会跌进去,令人窒息。 原本平息下去的身体里,在他的注视下忽然涌上一股热意,让敖辛猝不及防。 敖辛张了张口,艰难道:“非、非礼勿视……你可不可以放我走……” “你觉得呢?” 他非但没放,还一点点紧逼着她。 敖辛身子不住地往后退,直至最后贴在了窗边墙上。她胸口一起一伏,口唇微张,怔怔地看着敖阙倾身抵上来。 敖辛颤了颤眼帘,眼眶熏热,心里千百般挣扎痛苦,涩然道:“我们不能再这样了……” 敖阙没有回答她。 他低头吻住她的唇时,她浑身绷紧,死死咬着牙关,在墙壁和他之间颤抖着。 敖阙没能顺利进去,在她的唇瓣上流连,尝到了那咸咸苦涩的味道。 不知不觉间,她脸上已全是泪。 敖阙吃掉了她的眼泪,亲着她的眼角,命令道:“张嘴。” 敖辛抿着唇哽咽着摇头。 敖阙道:“不张嘴,我只好吻你别的地方。” 说罢,敖阙的唇从她嘴角滑过,吻过她的鬓角,往下直直碰到了她的耳朵。 他的气息一下钻进耳朵里,敖辛浑身哆嗦。还不及反应,便被他含住了耳垂。 敖辛呜咽出声,伸手去推他,去敲打他,却被他擒着手腕抵在自己胸膛上,那温热的呼吸顺着颈项一路往下,所至之处都印下他湿润的吻。 敖辛喘息不已,皮肤被他碰一下,那灵魂就仿佛被他灼烫一下。 他剥夺了她的全部力气,只剩她一点点瘫软下去,连一丝反抗的力气都不再有。 敖辛嘴角溢出的低咽带着娇嫩和哀怜,就在敖阙的唇停留在她衣襟领口的锁骨处时,她终于忍不住,哭着求道:“二哥……不要……” 敖阙最终停下,嗓音低沉暗哑,道:“千色引要吗?” 敖辛泣不成声,咬着牙道:“为什么……你偏偏要拿这种事来威胁我……” 敖阙道:“你若不在乎我,大可以不用管我。是我威胁你了,还是你自己把自己困住了?” “可我只当你是二哥啊……” 敖阙抬起头看她,脸上依稀有凉薄的笑转瞬即逝,他手指抚过她脸上的泪痕,再往窗台上一拂时,窗棂上便放着一个药瓶。 他道:“这里是一整瓶千色引。” 敖辛转头看着那药瓶,她很不愿承认,即使敖阙是在用这个威胁她,可她还是心动了…… 敖阙只要肯给她一整瓶,那他手上所剩的也就不多了。 敖辛闭了闭眼,声音里带着哭过后的苦涩,轻颤道:“是不是只要我给你亲,你就可以一整瓶都给我……” 不等敖阙回答,敖辛又艰涩道:“只亲我的唇……能不能不要碰其他地方……” 等了良久,敖阙道:“我要你主动。” 敖辛身子一顿。 后来,敖辛在一颗和一瓶之间做了选择。 她一点点挪着僵硬的身子,到敖阙那边去。最终跪坐在了他的怀里。 敖阙的呼吸让她发软发颤,她还是任由自己伸了手臂上前,蹭着身子勾在了他的肩上。 敖辛吸着冷气对他说:“二哥,这是最后一次……往后我都不想再与你有这样的纠缠……你若再逼我,我便嫁人,或者离开徽州,只要一辈子不见你,怎样都好……” 第128章 想要抱他 敖辛知道她这么说,敖阙一定会生气。 可他生气又能怎么样呢? 他们不能够一错再错下去了。 这一次,不等敖阙说话或是怎样,敖辛便闭上眼贴上去,主动亲上了他的唇。 敖辛浑浑噩噩的,笨拙而生涩地亲吻他。心里既酸涩又难过。 她其实一点也不想一辈子再也见不到他,她也不想要嫁人……她原本以为,若是能一辈子都留在这个家里,和他相处,便是最好不过的。 敖辛主动搂着他,依偎着他,柔软细小的舌亲到了他的齿关,亲到了他口中去,碰到了他的舌头。 敖辛寸寸瘫软,却犹还强自逞强着。 她闭着湿润的眼,脑海里不可抑制地浮现出往日的画面,疯狂地交替闪烁着。 敖阙带她上街去,抱着喝醉了酒的她回家;进京后他什么都不说什么也不问地帮她善后;她和苏连玦游湖时,他那么生气却还要哄着她;她被魏云简的人掳走后,他八百里加急地赶到她的身边;还有他们一起逃亡,一起跳崖……毒箭射来的时候,他那么冷静睿智的一个人,却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也要挡在她的前面。 如今想来,一朝朝一暮暮都那么清晰。 原来他早就对她不只是单纯的兄妹之情,他不想她嫁给别人,不想她跟别的男人游湖逛街……他还说,将来她若是想嫁给别的男人,他便让她做寡妇。 如此霸道强横的一个人,她早没有发现,却在如今已经无法挽回了。 敖辛很茫然,她不知道心里究竟是怎样一种感觉。 有些疼痛,却又像是被什么东西充满了。 她搂着敖阙的脖颈,像是找不到出路一般,有些发狠地亲他吻他,又寻不到亲吻的方法,甚至开始啃他咬他。 她嘴里呜呜出声,最后又像小兽一般轻轻地舔他。 敖阙喉结滑动,终是忍不住,反客为主,有力的手臂将她揉进怀,叩着她的头便深深吻了去。 敖辛被他死死抵在墙上,哀泣地极力应承着他的吻,双手却不自觉地环上他的腰,想要抱他。手指终是死死捻着他腰后的衣裳。 敖阙浑身一震,继而如狂风暴雨一般,又将她压在那榻几上,疯狂激吻。 敖辛嘴角溢出的带着哭音的呢喃,像是不经意间遗落梦里的几声轻呓。她像是飘荡在大海碧波上的小船,随着敖阙的吻,沉沉浮浮。 敖辛意识模糊,体内那股热意,都在激吻下化作汗意宣泄了出来,使得她终于疲惫不堪。 她躺在榻几上,衣裙发丝均是凌乱,眼里的光氤氲湿润,浅浅醉人。搂着敖阙的头时,依稀阖眼轻声低语:“敖阙……” 脑子里莫名地忽然闪出一个念头,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为什么你是我二哥啊……” 敖阙看着她的眼里,情绪暗潮汹涌。 他极力冷静下来,不然可能会不满足于仅仅是这样吻她。 她闭着眼似累极睡去。敖阙手指轻轻抚了抚她鬓角的发丝,与她道:“我不是你二哥。” 大抵她是听不见的。 可她却无声地扯了扯嘴角,蓦然带着哭音沙哑回道:“你是。” “不是亲的。”敖阙补充道。 敖辛倔强道:“不是亲的那也是。” “固执。”敖阙拿她也没办法。 今晚她中了迷香,看起来无恙,可若是不及时挥散出来,残留在她身体里,只会有害无益。 经过这一番纠缠过后,敖辛挥散得差不多了,所以才会这样累。 敖阙自是清楚她的身体情况,所以即使招她恨,他也还是会这么做。让她主动,便是想她自己把体内迷香释放出来。 后来敖阙替她整理好衣裙和发丝,抱着她送回宴春苑去。 敖辛靠着他的胸膛,听着那心跳声,半睡半醒。 她还不忘揪着敖阙的衣襟,问:“那瓶药呢?” “在我身上。” 到了宴春苑,敖阙把敖辛放在床上,替她整理被角时低声道:“你若只是将我当做你二哥,那日廊下,我靠近你时你脸红什么?” 敖辛眼皮很沉重,她想反驳,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敖阙又道:“你若只是将我当做你二哥,那被我吻时,你软什么?女人在被自己不喜欢的男人吻时,只会更加有力气去抗争;而只有被喜欢的人吻时,才是你这般反应。” 敖辛呼吸急促了一些,又闻到了敖阙身上的气息,那股瘫软的劲头仍是一阵阵的,被什么东西充满的心里有些撑得慌。 敖阙轻碰了一下她的脸颊,转身离开,道:“好好睡一觉。” 第二日敖辛醒来,睁开眼时外面天光大亮。她从床上坐起来,第一时间就去找东西。 扶渠进来问:“小姐你找什么呢?” “药,你可有看见一瓶药?” “是二少爷给的那个吗?”扶渠指了指窗台,“放那里呢,二少爷说你一醒来定是要找的。” 敖辛顺着往窗台一看,果真看见药瓶正放在那里。她连忙去拿过来打开一看,果真是满满一瓶。 敖辛把药瓶抱在怀里,整个人又有些发怔。 昨晚敖阙说的那些话,隐隐约约,像是在梦中说的一般。 敖辛起身洗漱时把那些烦乱的思绪全部抛出脑外,不管如何,往后她再不会与敖阙有牵扯了便是。 至于他手里还剩下的那些千色引,敖辛会在保证不肢体接触的前提下,一颗颗拿回来。 清早敖辛去向姚如玉请安,姚如玉道:“昨夜听说你身子不舒服,提早回来了,没去闹洞房,现在可好些了?” 敖辛应道:“已经好了。只是昨晚我走得晚,林家可有发生什么事,表妹那边一切都还顺利吗?” 昨晚姚如玉也没在姚家,但她都知道了敖辛身体不适这件事,想必发生了什么事,姚家女眷也已经第一时间派人告诉她了。 姚如玉只简短道:“是出了点事,好像抓到一双偷情的狗男女。这等污秽事不提也罢,只是姚瑶儿出嫁日,遇到这事着实让人恶心。” 敖辛问:“那偷情的男女是何人?” “男的听说是林家的一个表亲,女的是林家的丫鬟。” 敖辛对林家的人都不熟悉,更别说什么表亲了。 后来敖辛主动向姚如玉提到敖阙的终身大事,说道:“二哥年纪也不小了,要不给他说一位嫂嫂进门吧。” 姚如玉看了看她,笑道:“我倒是早有这个打算,眼下听你提起,你二哥同意了吗?” PS:感谢小伙伴们投喂的汤圆和饭团~ 第129章 能不能躲过一劫 敖辛低着头不去看姚如玉,道:“二哥想来和爹一样,一心扑在军务上,顾不上这些。可总得有人替他打理他的生活。” 她想,若是敖阙娶了嫂嫂进门,大抵就不会再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了。 哪知不过是跟姚如玉提了提,还没开始物色城里的大家闺秀呢,这件事又很快被敖阙给知道了。 一日,敖阙将她堵在花园里。 敖辛一句话也不想与他说,径直绕开了就走。 敖阙在身后平平淡淡道:“听说你要给我娶妻?” 敖辛背影顿了顿,道:“二哥早到了适娶之龄,若是能娶一位嫂嫂进门,宜室宜家,对二哥来说是件好事。” 敖阙点点头,竟没有生气,道:“既然你这么要求,回头爹娘问起,我也不是没有心仪之人,索性与他们说了,看看能不能娶得进房。不过是从这个院子娶到那个院子,也不费事。” 敖辛身子一颤,回过头来,瞪他一眼。 可是在撞上他深晦的视线时,心头不禁一乱,又瞪得没那么有底气。 *** 郑成仁是昨天半夜里回到家里来的,只不过他鼻青脸肿、形容狼狈,显然被林家捉奸以后丝毫没能讨着好,还被暴打了一顿。 这两人偷情也不归官府管,遂郑成仁被暴打以后就给丢出了林家大门。 温月初看见郑成仁活着回来,按下心里失望,面上不动声色。 且他还不是一个人回来的,还有一个人畏畏缩缩地跟在他后面。温月初一看,可不就是先前被抓个当场的丫鬟。 丫鬟泪眼哐当的,身上衣衫还有些不整,看起来着实可怜。 今晚这事被撞破,她给林家丢尽了脸,林家自然也再没有她的容身之所。丫鬟也被打了板子,而后赶出了府门。 眼下她一瘸一拐的,没有去处,身子又给了郑成仁,只好跟着他一起回来了。 丫鬟听郑成仁说,他在旺街上还有一家茶楼,便有些心动。虽然赶不上大户,但好歹吃穿不愁,给郑成仁做妾,总比继续在林家做丫鬟强。 郑成仁见她长得也清秀,今晚的事虽然让他十分窝火,但好歹最后也让他快活了一场,不亏。 于是郑成仁到家以后,就直接对温月初说,以后便纳这丫鬟做妾。 丫鬟脱臼的手腕给扳回来了,仍是疼痛异常。她忍痛打水来服侍郑成仁,草草处理一下他脸上的瘀伤。 郑成仁见她乖巧懂事,又善解人意,十分受用。 温月初一道眼神,让郑成仁先把这丫鬟遣出房去。 丫鬟出去以后,他一边揉着淤青一边唏嘘着与温月初说道:“你怎么先一个人回来了,出事的时候也不出面帮帮我。” 温月初冷冷哂笑,道:“我丢不起那人。” 郑成仁也不跟她计较,道:“以后怜儿就是咱家的人了,你们要和睦相处。” 随后温月初又问起那个侍卫,郑成仁也是一头雾水,只道那可能是侯府里的侍卫。 他自以为今晚没能占到敖家三小姐的便宜,侯府没道理找他的麻烦。因而这时郑成仁是心安理得,丝毫没意识到后果的严重性。 温月初冷笑道:“你以为敖阙会就这么算了?那你就太不了解他了。他留了个侍卫在林家,便是想看看究竟是谁把三小姐引到那后院去的。” 她本以为今天晚上可以借敖阙的手杀了郑成仁的,现在郑成仁活得好好的,敖阙定会追查这件事的后续。 温月初的话不由让郑成仁想起上次她被敖阙强行带去军牢时的场景了,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 之前郑成仁一心惦记着想尝尝敖家三小姐的滋味,认为只要不被任何人发现就好了。可是现在什么滋味没尝到,还被那可怕的敖二公子给盯上,郑成仁登时清醒过来,心里慌得很。 郑成仁看向温月初,问:“那现在该怎么办?这件事你别想逃脱责任,一切都是你计划的。你最好赶紧想办法,不要让那二公子找上我,否则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你就死定了。” 温月初十分厌恶他,转身道:“今晚先这样吧,等明日再想办法。” 她背过身去,郑成仁看不见她脸上那狠毒的表情。 温月初何尝不知,绝对不能让敖阙和郑成仁接上头。郑成仁嘴不严,只怕敖阙还没刑讯逼供,他就把什么都招了。 要想他嘴严,只有死人的嘴才最严。 郑成仁虽然很怕敖阙,但他知道温月初绝对不可能不管他的,因而他也不需要太过担心,反正有温月初替他善后。 当晚郑成仁没去温月初的房里睡觉,而是临时腾了间屋子出来。他新得了个女人,之前在林家好事又被中断了,眼下当然要搂了这个怜儿进房重新疼爱一番。 第二日,温月初对郑成仁说道,“今日你出去躲一天吧。” 郑成仁搂着他的新妾,道:“你想到什么办法了?” 温月初倒:“等傍晚我忙完了茶楼里的生意,便去林家代你求情谢罪。想来你也算是林家的远房表亲,若是能求得林家的原谅,林家愿意庇佑你一回的话,那这件事便就这么过去了。” 郑成仁道:“林家怎么可能会庇佑我,他们恨不得我被那二公子拿住打死呢。” 温月初道:“不试试怎么知道。他们应该不会为难我一个弱女子的,我会想办法替你求好情,等晚上的时候你到林家来接我,到时候再好好向林家主母赔罪。” 难堪的事都让温月初事先去做了,到时候郑成仁到了林家,只需要低头说几句好听的就行。 郑成仁脸皮厚,这对于他来说丝毫不是难事,也就点头答应了。 看样子已经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温月初让他出去躲一天,便是怕这一天里让敖二公子的人找上门来。 随后郑成仁躲到外面去了,温月初则若无其事地收拾着去茶楼开门做生意。 而侯府这边,颜护卫就昨天晚上的事,到敖阙面前来禀报一番。 颜护卫道:“昨晚那贼人,好像是林家的一个表亲。” 敖阙问:“他认识三小姐吗?” 第130章 先下手为强 颜护卫摇头道:“这个属下还没查清楚。” 敖阙面色如常,说出的话却是沉练有力:“他若不认识,那么多人,偏偏挑上敖辛?”随后他便吩咐颜护卫,“查到他的住处,把人给我拿过来。” 颜护卫想查到郑成仁的住处不是难事,他去林家走了一趟,把郑成仁的情况更了解了两分。 只是等到郑成仁住处后,却发现家里没人。颜护卫便又去了旺街的茶楼里。 温月初一直注意着茶楼门口的动静,颜护卫一进门她第一时间便知道了,忙躲去后厨里间,并叮嘱新雇来的小厮小心应付着。 颜护卫进门便询问茶楼老板,小厮便说老板没在。 颜护卫等了一阵,仍不见踪影,只好离开。 好不容易捱到了傍晚,温月初如事先说的那样,出现在了林家大门前。 她自然是被拦在了门外。 温月初敛着裙角就跪了下去,道是郑成仁的妻子,特地来请罪的,请求见上林家主母一面。 林家主母一听到郑成仁,就气不打一处来。根本也不会见温月初。 只是没想到,温月初竟在林家大门前跪了两个时辰。眼见着天色已晚,总不能让她在外面跪一夜,这要传出去了,还让人以为林家大户欺负一个弱女子。 林家主母稍一打听得知,郑成仁这人虽烂,但他娶的这位妻子却是不错的,原是小门小户家的小姐,温婉贤惠、知书达理;她的娘家兄长还是敖家二公子手底下的人。 林家主母看在这层关系的份儿上,便让人把她请了进来。 温月初举止和谈吐,丝毫不输大户人家的金贵小姐。林家主母一时有些替她惋惜,这样的女子配郑成仁那样的烂人,真真是糟践了她。 想来可能是因为温月初娘家小门小户,见那郑家院子像个高门大户,所以一时被蒙蔽了。 郑成仁也就剩下那一幢老宅可以拿出来骗骗人了。 温月初一番涕泪哭诉,林家主母纵使铁石心肠,也不由心软了两分。况且那是郑成仁干出的混账事,与她毫无关系。 丈夫在别人家里与丫鬟偷情,做妻子的心里当然受伤。现在她还要亲自登门为自己丈夫说情赔罪。 最后林家主母亲口答应不追究此事了,也不会迁怒于温月初,温月初这才渐渐平静下来。只是眼角还挂着泪,我见犹怜。 后来下人来禀,道是郑成仁又来了。 郑成仁是按照温月初事先约定好的,过来接她回家的。 林家主母又是一顿气,半点也不想看见郑成仁,便放了温月初回去,还叫了个丫鬟送她出去。 林家前厅是用来招待男客的,接见女客时一般是在后花园或者后院里。因着天已经黑了,林家主母便是在后院见的温月初。 将将走出院门,温月初随手脱了手腕上的玉镯,就丢在了旁边的草丛里。 等到出来走了一阵,快要到花园的时候,温月初故作一摸手腕,讶异道:“我手上的镯子不见了。” 丫鬟问道:“是什么样的镯子?” 温月初说了镯子的颜色,请那丫鬟回去帮她寻找。丫鬟忙不迭应声就折返回去了。 而此时郑成仁正在花园里等着温月初出来。 林家人必不会放心郑成仁单独在花园里,旁边还派了一个家仆看着。 结果温月初走过来时不慎摔倒了一跤,崴了脚,走不动路了。她请那家仆去帮她拿点跌打酒来揉揉,或许才能继续走路。 如此一个借口,轻易就将人支开了。 昨日来林家吃酒时温月初便已注意到了,一般大户人家的花园里都有一方水塘,从花园到前院,要从那水塘边经过。 家仆一走,温月初就带着郑成仁来到那水塘边,方便两人说话。 郑成仁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他们可原谅了我?我现在还要不要去说几句好话?” 温月初道:“算了,林夫人现在一点也不想见到你。你今日躲到哪里去了,可有让敖阙的人找到你?” 郑成仁笑而郎当道:“我要是想躲,只怕他要把徽州城翻过来才有可能找得到我哩。” 温月初舒了一口气,道:“没找到你就好。”说着她便蹲下身去,往那草丛里翻找个什么东西。 郑成仁凑过来问:“你在找什么?” 温月初身形顿了顿,阴阴道:“没什么。” 说着这话的空当,温月初冷不防起身,手里已经握着一块石头,突然就朝郑成仁的脑袋上用力地砸了过去。 郑成仁是毫无防备,实打实地吃了一记,有些懵。 但他却没被一举砸晕,而是踉跄两步,头部传来一阵沉重的钝痛,“你……” 温月初见状,心里的狠劲儿别提有多么疯狂,趁着郑成仁反应不过来,抡紧石头又赶紧往他头上砸了第二次。 她从没有这样伤过人,因而毫无经验。 可是现在她有一颗置郑成仁于死地的狠辣的心,即使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她也冷静非常。 这一次郑成仁扛不住,闷哼一声,就彻底地晕倒在地。 温月初看着地上的人,手上后知后觉地有些发抖,她立刻把石头抛进了水塘里去,俯身便来搬郑成仁的身体。 她刻意把他脸朝下,费力地扒拉进水塘里。如此他一泡进水里,即便身体不沉,他也无法呼吸。 可事实上,郑成仁一掉进水里没多久,身体就缓缓往水下沉去。片刻只往水面上冒几个泡泡,再无声息。 温月初没再在这个地方多做停留,转身就往丫鬟去给她寻找手镯的方向走去了。 她没多少恐惧,反而心里充满了快意。 郑成仁终于死了,以后谁还能拿那件事来威胁她呢? 温月初想过无数种郑成仁死的法子,唯有让他死在别人的家里,自己才能摆脱嫌疑吧。况且还是死在林家这样的大户人家里。 昨日郑成仁才惹怒了林家,今日便死在林家的水塘,官府要查也是查林家,万查不到她的头上来。 温月初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加快了步子。 等再见到那丫鬟时,丫鬟正捧着温月初的手镯从林家主母院里出来,见了她问道:“郑夫人落的可是这只玉镯?” 第131章 惦记她的……可不就是二哥么 温月初感激道:“真是谢谢,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嫁妆,若是丢了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丫鬟见她一瘸一拐的,便问:“郑夫人的腿怎么了?” 温月初道:“方才路太黑,我没注意脚下,给崴了脚。” 等丫鬟再陪着温月初走到花园,那家仆已经取了跌打酒回来正找不着人呢。温月初在凉亭内坐了一会儿,揉了点跌打酒,才感觉好多了。 家仆不客气地问道:“那姓郑的呢?” 温月初眨眨眼,道:“可能是等我等得不耐烦,所以先回去了吧。”说着语气悲凉,“家里收了房小妾,以前整日不着家的,如今倒是巴不得想插翅膀飞回去呢。” 家仆和丫鬟便不再多问了,最后只见温月初一个人孤零零地走出林家大门。 家仆与林家主母身边的丫鬟说道:“看她着实可怜,怎么就摊上那样一个男人。” 丫鬟多少也从主母那里了解了些温月初的出身及教养,何尝不替她惋惜。 等温月初走出巷子,回头再不见林家大门了,她便直了直身子,悠悠朝回家的方向去。 进了家门,新妾怜儿见她一个人回来的,不由疑惑道:“老爷呢?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温月初阴冷地看着她,看得她心生胆怯,往后退了退。 温月初才道:“我在林家没等得到他,还以为他先回来和你厮混了呢。” 怜儿道:“没有啊……”怜儿等了一晚也不见郑成仁回来,就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结果第二日天还没亮,便有人在郑家宅子外面没轻没重地拍打宅门。 温月初一开门出去,见是林家来的人,不动声色。 林家人抹了一把脸上的汗,道:“出事了,出事了!你快跟我去看看吧!” 昨个颜护卫找了郑成仁一天都没找到下落,今日就有了消息,神色不定地来向敖阙禀报道:“主子,人找到了。” 敖阙道:“把他带去军牢,先伺候着。” 颜护卫踟蹰道:“可能没办法带他去军牢了,他现在在官府里。” 敖阙这才抬头看他一眼。 颜护卫道:“昨天夜里,他淹死在林家的池塘里,到今天早上才给人发现。” 敖阙带着颜护卫准备要去官府一趟,正好让在花园里晨练的敖辛看见了。 敖辛本来是躲得远远的,不想跟敖阙撞上,哪想身后扶渠气喘吁吁地跑上来,瞅见那边的敖阙和颜护卫,当即就出声喊道:“二少爷早,颜护卫早。” 敖辛一脸懊恼地瞪了扶渠一眼,扶渠犹还不自知。 转头就见敖阙步伐一顿,侧身朝她看来。 此时晨风习习,天边云霞像铺就的一层裙边织锦,朝阳还没有从天边钻出来。 敖辛站在他的视线范围里,晨练的缘故,使得她脸颊红红的仿佛比云霞还美丽,鬓角微微汗湿,气息微喘,胸口一起一伏的。 尽管她穿了一身相对较宽松的裙子,可也遮掩不住她身材的曲线。那青丝渺渺下的腰肢,纤细可握,在风里款摆。 自从敖阙和敖辛出了那些事以后,敖辛便觉得他看她的眼神,总是让她胆战心惊。 敖辛停在原地没动,心里却没来由地慌得更甚。 扶渠笑问:“二少爷这么早出门啊。” 敖阙看着敖辛,道:“嗯,出去有点事。”他转身要走,可想了想,又回头朝敖辛看来,问,“那天晚上想对你不利的人已经找到了,你想去看看吗?” 敖辛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是在林家的那天晚上。 她一直也想知道是谁在背后捣鬼。但后来听说是林家的一个表亲,想来她也不认识,已经让林家暴打了一顿就算了,反正她也没吃亏。 只没想到敖阙依然在追究着这件事。 现在敖阙一问,她虽然防备忌惮他,但还是肯定地点头回答:“想。” 敖阙看了看天色,视线又落回她身上,道:“那就跟我去看看。你要回去换身衣服么?” 敖辛抿了抿唇,转头往宴春苑里走。她身上的春衫已经被汗湿了,当然得换。 回到宴春苑后,敖辛擦了擦身子,扶渠便在衣橱里给她挑裙子。 之前都是扶渠挑什么敖辛穿什么,哪想这回扶渠却怎么挑她都不满意。无非就是觉得太贴身了,穿起来身段显露无疑。 敖辛想要宽松的,最好像水桶那样,罩在身上看不出一丝凹凸。 扶渠不解道:“小姐这样的身材,别人想都想不来呢,巴不得穿贴身的,小姐怎么净还遮遮掩掩的。” 敖辛随口道:“穿那样子出门,若是遇到坏人,不得吃亏么。” 对此扶渠十分心安道:“不会啊,有二少爷和小姐一起,坏人哪敢惦记小姐啊,定会被二少爷打得爹娘都认不出的。” 敖辛抽了抽嘴角,心道惦记着她的最危险的人物……可不就是她二哥么。 敖辛一个劲地要求裙子要宽松,扶渠也感到很无奈,手里捧着一件烟粉色裙子,道:“小姐,这已经是最宽松的一件了。这完全不能怪衣裙啊,这些裙子刚做出来时,小姐穿着都挺宽松的,可近来小姐变化挺大的,再宽松的裙子都已经遮不住啦。” 敖辛将那烟粉色的裙子穿在身上,低头看着自己的胸口,也感到郁闷纠结。 她道:“母亲那儿的补品真是害人不浅。” 扶渠笑道:“多少人想都想不来呢,小姐就不要嫌弃啦。” 敖辛出来时,敖阙还在花园里等着她。他也没多说什么,只道了一句“走吧”,便先走在了前面。 出了家门,走到了街上,敖阙忽然出声道:“尸体你怕么?” 敖辛道:“有什么可怕的,又不是没见过。”顿了顿,又道,“他死了?” 颜护卫便把大致的情况给敖辛说了一下。 等到官府时,负责审理此案的徽州城守亲自出门来迎接。城守也不知敖阙为什么会对这件案子感兴趣,还亲自前来,自当陪着小心。 此时堂上正停放着那具才从林家池塘里打捞起来的尸体,旁边跪着一个孱弱的女人,正颤着肩膀抽泣。 除此以外,还有林家的管事,及发现此尸的一干下人等。 敖阙和敖辛进了审堂,衙役便搬了两张太师椅过来请他们就坐。 PS:感谢小伙伴们投喂的汤圆和饭团啦~夏至小说网首发(可下载APP,也可关注公众号),支持正版的小婊贝儿们都棒棒的,全都奖励敖二哥的霸道强吻一枚(推墙角欺压的那种)~来啊,造作啊~~~ 第132章 对簿公堂 敖阙从尸体和女人旁边经过时,黑靴停顿了一下,才两步经过。他扶着椅把往太师椅上一坐,身体往椅背上略略一靠,不经意间的随意的动作,就将平日里养成的气势衬出一二。 敖辛规规矩矩地在他旁边坐下。 温月初跪在尸体旁,不住垂泪。 她身体微微绷着,不能不紧张。 她哪里想到,敖阙会在这个时候来官府,并且还坐在这审堂之上。 这种情况下,温月初知道自己还是应该感到庆幸,幸好敖阙要找的郑成仁已经是个死人。若是郑成仁再晚死一天,活着落在他手上,那自己的下场可想而知。 只要熬过了眼下这一关,温月初便自由了。 随后城守大人便开始仔细询问事件的始末。 按照温月初的说法,前两日郑成仁在林家干出混账事,温月初十分失望难过,第二日便亲自去往林家赔罪,请求林家主母的原谅。这一点管事的可以证明,她在林家门前跪了足足两个时辰。 后来郑成仁去林家接温月初,温月初崴了脚,又遗失了手镯,她趁家仆去给她拿跌打酒时,一瘸一拐地沿路回去找自己的手镯,这一点也有人证明。 然后郑成仁便一个人在花园里等她。可她找到手镯回来以后,发现郑成仁已经不见了,还以为他是等不住,自己先回去了。 对此没有任何人怀疑,因为郑成仁是个什么样的杂碎,大家都清楚。 城守便问她,“你回去以后没发现郑成仁没回家?” 温月初哭道:“事实上,我相公经常三天两夜不回家,我也早已经习惯。我以为当晚他又是去别处花天酒地了。” 城守又听林家人说了一下事情经过。 仵作验过了尸体,说是溺水而亡。 郑成仁的尸体在水里泡了一夜,都泡胀了。当时他后脑遭的两下撞击,估计没怎么出血,又隐藏在黑色的头发里,就是有出血只怕也被泡得发白、难以辨认,因而仵作也没能发现。 如果郑成仁的死不是意外的话,比起温月初,林家泄愤杀人的动机还更大一些,毕竟前一晚郑成仁才在林家闹出了事。因而城守盘问林家人时,她便当个弱者,楚楚可怜地哭泣。 敖辛听那声音,怎么都觉得十分熟悉。 温月初又一直垂着头,发丝遮住了她的脸。 敖辛忽然出声道:“你可是温月初?” 温月初身形一顿,不得不抬头。敖辛总算看清了她的模样,已是满脸泪痕,伤心欲绝。她敛了敛悲伤神色,道:“让三小姐见笑了。” 敖辛下意识皱了皱眉头,又道:“地上这个是你的丈夫?” “正是亡夫。” 原来那天晚上想使坏的人,居然是温月初的丈夫。 这也太巧合了些,事情才将将过去两天,人就死了。 敖辛问:“林家做喜事那一日,你也在林家?”当时她好像不曾见过温月初,但当日宾客实在太多,没注意到也有可能。 温月初答非所问道:“我本来也劝相公不要去的,林家与我们不亲,去了也是遭人笑话。可是他这个人偏偏就是这样,哪知他竟在林家干出那等禽兽不如的事。” 敖辛道:“我问你当日可在林家?” 温月初顿了顿,才道:“当日我确有随相公一并去林家,后来身体不适,中午饭过后就早早回去了。” 一经询问林家的管家,确实温月初是去了,但是什么时候走的也不得而知,毕竟当天客多,不可能一一看得过来。 但是大家可以证明的是,当天晚上郑成仁被捉奸的时候,温月初并不在林家里。 殊不知她在东窗事发之时,便早已偷偷出了林家的大门。 这一点寻常人可想而知,若是自己的妻子在旁边,郑成仁哪还能做出这种事来。定是他妻子不在,他才如此的色胆包天。 敖辛又道:“你相公花天酒地、禽兽不如的一个人,现在出了这样的意外,郑夫人不是应该感到高兴吗?为何还要哭得这么伤心?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夫妻二人鹣鲽情深。然据我了解,郑夫人虽是贤良淑德,可也恩怨分明。” 温月初顿时意识过来,她把自己扮成一个受害者,别人或许不清楚她是什么样的人,但敖阙和敖辛多少是清楚的。 她现在这样伤心欲绝,确实有点夸张了。 听堂上的描述,郑成仁就是一个人渣,这样的人死了,不是该让他身边所有人都松口气吗? 温月初泪眼看着敖辛,嘴角的笑意嘲讽,道:“三小姐生在高贵人家,养尊处优,还未出阁,怎懂得嫁做人妇的辛酸?生活艰苦一点算什么,人活着总比死了好,难道要我往后做了寡妇,遭左邻右舍欺负,一辈子孤苦伶仃,我还要放声大笑吗?” 敖辛道:“听起来是有两分道理。” 她感觉到了温月初话语间的怨气,她也平淡以对。 温月初又看向敖阙,道:“你们兄妹二人,今日是来看我笑话的吗?我现在成了寡妇了,你们可以高兴了!” 敖辛道:“我一点也不觉得好笑。”她看着那具盖着白布的尸体,“我反而觉得他死了怪可惜。” 若是人没死,兴许还能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现在人死了,便是死无对证。 可温月初这股怨气,实在是发泄得可笑。 以前敖阙与温家走得近时,敖辛好处处顾及着,虽没与温月初有什么交情,但也不至于交恶。 可温月初没详细了解过郑成仁便匆忙嫁人,这样的生活是她自己选的,怪得着谁? 敖辛被掳这件事,她尚且还没对温月初有过怨气,温月初倒先来怨她了。 官府一时也没有头绪,最后姑且将此案定为意外。若是还有后续,再继续追查。 郑成仁是个人渣,死不足惜,因而官府也没有十分上心。而林家平白惹上这样的风波,不管是意外也好谋杀也好,只想快点了结。 林家是大户,在没确定有凶手杀人之前,官府也不好拘人。但好在林家很会做人,管事地送了不少的银两给温月初,当做是补偿。 看样子说是后续再追查,事实上可能性很小。 郑成仁的尸体泡得面目全非,天气又渐热,需得尽快下葬。等人一下葬,此事就算彻底了结。 第133章 女人对付女人要慢慢来 敖辛跟着敖阙从官府出来时,官府正着人准备帮温月初把尸体抬回去准备后事。 敖辛走下衙门门前的台阶,有些闷闷不乐的。 敖阙看了看她,道:“怎么?” 敖辛抬头就瞪他一眼,无形之中带着两分嗔怪的意味,道:“我仔细想想,温月初要怨,也该是怨你吧,现在我受你连累,她倒怨起我来了。当初拒绝她的人是你又不是我。” 敖阙步子一顿,转身就又往衙门大门里走。 敖辛赶紧拉住他的袖角,他低头看着她的手。她又飞快地缩了回去。 敖辛道:“你干什么去?” 敖阙看她的眼神里,深晦中夹杂着丝丝宠溺,道:“我回去再抽她一鞭子,看看她有什么资格再怨你。” 敖辛:“……” 他还真一直都是这么的简单粗暴。 敖辛当然不能再让他回去抽温月初的鞭子。 敖阙把颜护卫留下来,一会儿随同去郑家院子看一看,两人就此离开了衙门。 只是走在路上,他想起了什么,忽然道了一句:“当初,我为什么拒绝她,你心里不清楚吗?” 敖辛心里端地一颤。 当时她不清楚,可是现在她就是再装傻也该清楚了。 敖阙又道:“我会派人盯着她,往后你也小心着她。” 敖辛点头应道:“我知道。” 今日之事,内情究竟如何,虽然没有证据,可是彼此都有两分心知肚明。 如若第一次敖辛被掳时温月初毫不知情,那这第二次她依然毫不知情,那便说不过去了。 这一次郑成仁想对敖辛下手,可始终还是没得逞。当晚林家的人也不曾在后院见过敖辛。如若现在真的追究起温月初来,便需得把郑成仁设计敖辛未成之事抖出,如此对敖辛也不是一件好事。 再者温月初一口咬定她什么都不知道,全是郑成仁一手策划的,那谁也没办法。 所以眼下且容她演这一场戏,谁都别轻举妄动。 两人走在回家的路上,敖辛想起了什么,又道:“若是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二哥这次可不要把她带去军牢了。上次那一鞭子抽得那样狠她都没松口,这次也定不会松口的,回头二哥反倒落不着好。” 敖阙声音有些阴狠:“上次抽她只是替你出出气,给她长点记性。这次不会这么便宜她,我会让她死得透透的。” 敖辛眼里沉静,道:“她不过是个女人,对付女人哪用得上二哥那套军中的手段。她总归是冲着我来的,便让我自己去对付她吧。以前看在温朗与二哥交好的份上,我不曾计较过,而今没有这层关系了,也放得开手脚些。女人对付女人,不用雷霆手段,就像剥葱一样,要一层一层来,剥到最后,熏得她眼泪直流。” 敖阙沉吟不语。 敖辛仰头看他,微微上挑着嘴角:“你怕我斗不过她?” 只要不接触和敖阙两个人之间的事,敖辛对待其他,一直都是沉得住气,且冷静睿智的。 当初她收拾琬儿的时候,不也是如此。 敖阙最终道:“那就把她留着给你慢慢剥。” 郑成仁新纳的小妾怜儿,万没有想到,她才给人做妾两天,郑成仁就没了。 这对于怜儿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她原本还指望着能过上好日子呢。 尸体抬回来,怜儿是真伤心地哭了一场。只不过不是为郑成仁哭的,是为她自个儿哭的。 郑成仁这一代,早就没什么亲戚了,父母也死得早,他的丧事办得极其冷清。左邻右舍肯过来上柱香就不错了。 只不过郑成仁这一死,这郑家老宅,还有旺街茶楼,以及城郊的几块地都成了温月初的。 她确实是应该笑。 从布置灵堂到哀悼,颜护卫都在郑家,没看出有何异常,只多留意了怜儿两眼,后也就离开了。 眼下冷冷清清的灵堂里,温月初跪在地上往火盆里烧纸钱,怜儿跪在一旁抹眼泪。 温月初冷眼看着她,道:“才给人做妾两天,现在就成了守寡的,是不是觉得很不值?” 怜儿哭出了声。 温月初道:“你若要留下来和我一起守寡,我不拦你。你若要走,我也不拦你。” 怜儿垂泪道:“你肯放我走?” 温月初冷笑道:“郑成仁明媒正娶回来的人是我又不是你,你不过是个给他暖床的,现在他走了,还留你作甚?还是说你还想到地底下去继续给他暖床?” 不知道为什么,怜儿觉得温月初阴阳怪气的腔调让这原本就阴森的灵堂里更冷了两分。 怜儿哆嗦了两下,惦记着郑成仁的家财,鼓起勇气道:“若是能有别的出路,谁愿意在这里守寡。我听说老爷除了这宅子,还有间茶楼,城外还有地……我好歹也是他的妾,你现在赶我走,莫不是想独吞……” 温月初嗤道:“你可能还不知道,郑成仁生前只懂得花钱,哪里会赚钱。茶楼一直是我在经营,本钱也是我拿回来的,你若惦记着这些,一个子儿都没有。” 怜儿不甘心:“那城外的地呢。” “那个你想要就拿去好了。”温月初将林家补偿的银子分了一些给她,“这些,是林家给的,只剩下这么多,其余的都用来给郑成仁做棺材了。” 怜儿哪还有心思继续给郑成仁守灵,她拿了钱,收了城外几块田的田契,当天就离开郑家了。 这偌大的宅子,就剩下温月初和灵堂里的那具棺椁了。 入夜以后,阴风阵阵,温月初也丝毫不觉得惊悚。她一身孝衣,表情平淡,反倒会让别人觉得有两分惊悚。 可偏偏这个时候,还真有不速之客登门。 温月初站在灵堂门前,看见又是那伙人撬断了郑家前院的大门,正往灵堂走来。 他们看见温月初一身素衣,依然是温婉美丽的,脸上就忍不住露出垂涎的笑。 这伙人正是如意赌坊里的,之前来过的。 温月初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第134章 一个被拖进了地狱的人 他们这次的态度显然比上次亲热熟络,道:“弟妹,你这前院的门关得也忒紧了,我们哥儿几个想来给郑老弟上香都被拦在外面,半天不得进来。” 说着,这些人便像模像样地站在灵堂里,给郑成仁上香。 上香完以后,才回头来笑着打量温月初,又道:“这香上完了,咱们也该谈谈正事了。” 随后就有人掏出一张借据出来,上面清晰的落款人写的是郑成仁,还印上了他的手指印。 这伙人的老大拈着那借据,说道:“先前是我们眼瞎,竟不识郑老弟的大舅子就是巡守领兵。这不,后来郑老弟每逢来我们如意赌坊,我们都给好生招待着。他要在赌坊里赊账赌钱,我们也都尽量满足。可现在,人说没了就没了,你说这账我们该找谁要去?” 温月初道:“你们还可以去阴曹地府找他要啊。” 这伙人也不恼,笑了两声,道:“你哥在城里有官职,你要是不愿意,我们也不能强行找你要钱。这样,你不还就算了,回头我们找你哥要去。当初要不是看在你哥的份儿上,我们也不会纵容郑老弟那么久。” 说着他就把借据收了起来,又道:“这五千两银子你哥要是还不上,那我们只好就去告官了。你哥要是当不成巡守领兵了,我们还能与下一个巡守领兵搞好关系不是?要是让官府知道你哥利用职务之便,与我们赌坊有私下往来,啧啧,还不知道这后果会怎样呢。” 温月初眼眶红了红,依旧很平静,问:“你们想让我怎么还?” 这老大笑起来,伸手来掐温月初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着自己,道:“你说你除了这身子,还能怎么还?”说着他就一把将借据拍在棺材上,“五千两银子,一夜勾销!” 温月初勾起嘴角笑了,她一边直视着这老大,一边抬手款款解了自己孝服上的盘扣。 一颗又一颗,露出她洁白的皮肤,以及身上蜿蜒的疤痕。 疤痕虽然很明显,却越发能勾起这伙人的兴趣。 只听他道:“嗬,还是个带疤的女人,上回黑灯瞎火的,居然没瞧见。” 说罢他就直接把温月初压在那棺材板上,伸手往她裙底里探。 温月初强忍着恶心,欲拒还迎地缠上他。 边上其他男人正看着起哄。 她的孝服被撕扯得七零八落,随后男人分开她的腿,就粗鲁地挺了进去。 温月初后背贴着冰冷的棺材,身子随着男人的动作一起一伏。她没有哭,惨白的脸上还漾开妖冶的笑,双腿勾得男人越发的紧。 男人一边在她体内窜动,她一边笑着与棺材里的郑成仁道:“你在天之灵可要好好看看,你是怎么让你的结发妻子在你的棺材上被人奸污的。” 灵堂的门也未关,冷风一阵一阵地灌进来。 温月初伺候了一个,紧接着又伺候另一个。她似使出了女人所有的妩媚手段,让他们快活到没边儿,反反复复来了好几轮。 到天亮时,她一丝不挂地趴在灵堂的地上,动也动不得。灵堂上的香灰早已冷透。 往后,她终于可以重新开始了吗? 温月初无声地泪流。可是她已经被拖进了地狱里,这一生还能怎么重新开始? 她唯有变成魔鬼,把所有让她觉得刺眼的美好事物全都摧毁,她才能获得痛快! *** 等了好几个月,敖辛总算是收到了楼千古的回信。 回信怎么会这么慢,敖辛很无奈,这段时间都够她快马往浔阳两三个来回了。 楼千古的回信也颇具她的个人特色。 敖辛拿到信时,厚厚的一沓。 楼千古话多,敖辛不知不觉地含笑看着楼千古在心里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全是近来她在浔阳发生的事。 敖辛在看信时,脑海里就浮现出她喋喋不休的样子来,实在好笑。 结果信到最后两页,楼千古才说起了正事儿。 她在信里解释了,之所以这么晚回信,是因为在收到敖辛的信过后,特地去药谷就千色引与楼爷爷钻研了一阵子,看看有没有彻底的解决办法。 楼千古还说明,千色引若是侵体已深,会让人不可自拔并持续服用这样的药物,还有就算是停止了服药,也会有一段时间会幻觉不断,并且折磨着用药者的意志,引诱他重新服药,这是相当痛苦和折磨的事情。 敖辛看后心情有些复杂。 果真如她想的一般,想要戒掉千色引需要很强的意志力,这个过程的艰难程度可想而知。 自从敖阙答应把千色引给她以后,他自己的状态就一天天好转起来,应该是很克守自己,真的没有再碰那千色引了。 可这个过程里,他还要经受幻境的折磨和引诱,其中艰辛,他只字未跟自己提过。 他未提,不代表他不痛苦。 他只是没将自己痛苦的一面展现给敖辛看罢了。 敖辛手里微微用力地捻着信纸,忽然觉得心里抽抽的疼。 楼千古还说,虽然没有找到千色引彻底根除的解药,但找到一种办法可以减轻千色引所带来的痛苦,能有效帮助服药者远离千色引。 楼千古列了一个方子,但是有一味药引需得找新鲜的,那便是赤蛇蛇胆。 有赤蛇蛇胆的胆汁入药,能减少幻觉产生的次数。 楼千古还捎了可以引赤蛇出洞的药物来给敖辛。 敖辛不想让敖阙知道自己要去找赤蛇蛇胆,就好像敖阙也不想让她知道自己所受的诱惑与痛苦一样。 赤蛇在徽州城里是很难找到的,需得到城外的深山里去找。 扶渠要与敖辛同路,敖辛瞅了瞅她,道:“你不怕蛇?且那蛇颜色鲜艳妍丽,有剧毒,蛇身又滑腻又湿冷。” 扶渠惊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搓了搓自个的手臂,道:“小姐你就不要吓奴婢了!那位楼姑娘不是给小姐准备了药吗,要是真被那赤蛇咬了,还有解毒的药呢!” 这一点楼千古确实比较细心周到。 可敖辛带扶渠去,真遇到赤蛇,料想扶渠也不敢动手去捉,帮不上忙不说,白白被咬了还得解毒呢。 敖辛没打算带扶渠一起去,她打算带树下的狼犬一起去。 扶渠见她给狼犬解绳子,十分幽怨,道:“小姐是不是觉得连它都比奴婢有用啊?” PS:感谢小伙伴们投喂的汤圆和饭团啦~ 第135章 胆子够大的 敖辛回头好笑道:“你在家备好吃的等我回来,各司其职不是更好?” 颜护卫是专门负责保护敖辛安危的,敖辛要出门他自然要跟着。 敖辛也没打算落下他,有一个护卫保护自己,总比独自一人的好。只是她对颜护卫道:“你是二哥派来保护我的,便应该是我院里的人。你是先听我的,还是先听我二哥的?” 颜护卫应道:“自是先听三小姐的,再听二公子的。” “那我们出门的事你不要跟二哥说,更不得向他提起我干什么去了。” 颜护卫大概知道敖辛需要赤蛇蛇胆是用来给敖阙调理身体的,遂应下。 敖辛趁着敖阙这个时候不在家,带着颜护卫和狼犬,就出了家门,骑上马直奔城外的深山。 敖辛今日找了一身普通的布衣穿上,一头青丝高高挽起,头上戴着一顶斗笠,遮阳的同时也遮住了自己的脸,看起来颇有两分干练。她马鞍上挂着一只瓮,是一会儿用来装赤蛇的。 敖辛骑马在前面跑得不快,狼犬在后面跟得绰绰有余。 只不过寻常人难得见到这一景象,纷纷往街边躲闪的同时,又忍不住驻足观望。 那样一条狼犬,若是撒起疯咬起人来,可不得了。 不过它明显十分训练有素,只跟着主人的马跑。那主人手里还牵着一条绳子套在狼犬脖子上,以防它突然跑偏发生意外。 到了城外深山林里,敖辛才解了狼犬的绳子,狼犬有些释放天性一般,一个撒蹄就往林子里窜,顿时不见了狗影儿。 过了一会儿,它又突然窜出来,东闻闻西凑凑。走在前面给敖辛开路。 颜护卫用手里的剑拂开茂密的杂草,道:“三小姐小心。” 这时节将将入夏。会有一阵绵绵阴雨期。 昨夜才下过了一场雨,眼下树林里到处都是阴湿的,空气里有股泥土的气息,闷沉沉的。 敖辛和颜护卫在树林里走了许久,颜护卫挠挠头,有些关心地问道:“三小姐,二公子可是身体不适?” 平日里敖阙不流露半分,他们这些做手下的什么都不知道。 只不过年关那一阵,敖阙状态很差,手下的人都暗暗担心。现在是比之前好了许多,但他们也不了解具体的情况。 看样子敖辛对此是知道的,所以颜护卫才多嘴问了这么一句。 敖辛道:“他没什么事,就是平日里太辛苦了。我朋友信上说,这赤蛇蛇胆大补,最适合二哥那样的体质服用。” 敖阙中了千色引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她怕别人会趁着他情况不好时对他不利,所以即使是身边的人,最好也不要说。 只要等敖阙彻底杜绝了千色引,身体也恢复如前,敖辛便不会再担心了。 才一会儿功夫,狼犬又一溜烟没影儿了。 等它回来时,敖辛发现它嘴里居然叼着一只野兔。 敖辛哭笑不得,道:“我是让你来帮我找赤蛇的,不是让你来打猎的。” 狼犬放下野兔,转头就又窜进了林子。 过了一会儿,它回来时嘴里叼的是一只肥硕的山鼠。 敖辛默默地看着它放下山鼠,再接再厉地钻进深树林。敖辛知道尽管很有可能它听不懂,但还是对着它很快消失不见的背影喊道:“蛇!我要的是蛇胆!不是山鼠野兔!” 颜护卫把野兔拎起来,笑呵呵道:“这个拿回去还能煮一锅,丢了可惜了。” 颜护卫也随身带着一只瓮,就先把野兔放在了瓮里。 敖辛继续在山里寻找。她得找一个看似有蛇出没的地方,眼下空气有些湿闷,它们应该也想要出来透透气的。 只是赤蛇十分难寻,十条蛇里能有一条赤蛇,那便是很走运了。 后来狼犬又回来了,这回它没搞错,叼回来的还真真是蛇。 那蛇被它的利嘴咬断成了两半截,可迟迟不咽气,蛇身扭曲蜷缩在了一起,死死堵着狼犬的嘴巴和鼻子。 狼犬呼吸困难,却也不肯松口放掉嘴里的蛇。 那滑腻花斑的蛇身不住地收缩,看得人汗毛发直。 敖辛前世进山时倒还吃过几回蛇肉,可这一世都没再进山里碰过这些东西,许久没见过,她一时见了也有些发怵。 可再这样下去,狼犬就要被憋死了。 敖辛快步过去,一把逮住蛇身,狼犬也逮住不放。敖辛拍了它一巴掌,道:“松口!你想让它憋死你啊!” 狼犬这才不情不愿地松口。 敖辛拎着那扭曲的蛇身就往旁边扔去,回头看见狼犬的鼻子嘴巴上都被咬了两口,血迹斑斑的,不由又好气又心疼。 还好它叼回来的是没毒的蛇,这真要是逮着了赤蛇,还能回得来吗? 颜护卫本想用剑把狼犬叼着的蛇挑开的,却没想到敖辛居然徒手抓着一把就甩开了,他一时看得瞠目结舌。 三小姐的胆子也太大了吧。 这蛇滑不溜秋的,颜色也瘆人,女孩儿不是都应该很怕这种东西吗? 不过敖辛肯亲自出来抓赤蛇,就说明她胆量非同一般了。 后面的事基本都是敖辛亲力亲为,颜护卫杀人还可以,要像敖辛这样抓蛇,他还觉得有点棘手。 敖辛摸了摸狼犬的头,郑重其事地告诉它道:“你不要乱跑了,就跟在我身边,也别去乱逮东西了,万一碰到有毒的怎么办?” 也不知两人一狗在树林里摸索了多久,让敖辛摸到几个蛇洞,可引出来的要么是花斑蛇要么是青蛇,还有一两条毒性特别重的。 敖辛不需要它们,便收了瓮没有去招惹。 就在她快要不抱希望时,又叫她发现了一个蛇洞。 于是她按部就班地在周围撒药、支瓮,然后躲到附近去暗暗观察。 楼千古说,在蛇洞附近撒上她给的药,附近若是有蛇的话,就会自己钻出来。敖辛往那瓮里也撒了些,等着蛇自己爬进瓮里,她就可以盖上盖子捉住了。 敖辛耐着性子等了一阵,看见有个影儿从落叶盖着的地方游了出来。 颜护卫比她高,她看不清楚便问他:“什么色儿的?” 颜护卫道:“这次的对了,是赤红色的。” 第136章 但是我想看见你 敖辛顿时紧张起来。旁边的狼犬比她还兴奋,当即就管不住自己的腿想要跑出去逮住。 敖辛见状摁住狼犬,手捂住它嘴巴,示意它不要打草惊蛇,更不要发出响动,免得把那赤蛇吓跑了。 那赤蛇游离到了竹瓮附近,眼看着要钻进去了,结果约莫是感知到了附近有异动,它又缩了回去,转头往其他地方游。 敖辛费了好半天的功夫才遇到这么一条,哪能就这么放它跑了。见它要逃,什么都顾不上,当即就拔腿扑了上去。 颜护卫阻止不及,在身后叫道:“三小姐当心!这蛇有剧毒!” 可是她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必须要抓住它。 她的动作比自己想象中的还快,一手扑过去就抓住那蛇身。 触手冰冷滑腻,着实令人毛骨悚然。 只是敖辛的注意力却全然不在触感上,蛇身将她手腕死死缠着,敖辛也半分没松,反而手指有力地扣住它的蛇头,一手捏着它的七寸。 这么近的距离可见这赤蛇对她吐出鲜红的信子。 可敖辛很快习惯了下来,根本没什么好怕的。 颜护卫看见敖辛手腕上的伤痕吓得不轻,“三小姐被咬了?!” 敖辛有些晕眩,道:“我身上有解药,你帮我拿出来。” 她腰间别着一个锦袋,锦袋里装的便是解毒的药。颜护卫赶紧拿出来给她吃下一颗。 敖辛勉强撑着,双手移向竹翁,把赤蛇扒进了竹瓮里,过程中她又被这泼辣的蛇给咬了一口。 敖辛恶狠狠道:“你咬吧,使劲咬,回头我便拿你的胆做了羹给我二哥补身子!” 等盖上盖子以后,敖辛才感觉到阵阵力不从心。她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方才她徒手抓蛇,那么生猛,眼下手腕上两道赤蛇留下的伤口,细细红红的,有些像有的女孩子手臂上点的守宫砂。 敖辛盯着那伤口看了看,方才她来不及多想,也根本没有感觉到疼痛。她只想着千万不能让着赤蛇给跑了,她要用这蛇胆给敖阙做药引的…… 现在蛇捉到了,敖辛看见了伤口,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阵阵剧烈的疼痛从手腕传来。 这伤口里伴随着剧毒,当然很疼。 敖辛坐在地上缓了好一阵,才有所好转,力气也恢复了一些。 楼千古给的解毒药物还是十分有效的。 颜护卫道:“三小姐太莽撞了,应该让属下来做。回头要是被二公子知道了……” 敖辛脸色还有些苍白,闻言笑了笑,道:“机不可失,要是让它跑了,咱们不就白忙活一天了。”她笑容有些淡,停顿了一下,又道,“不可以告诉我二哥,知道了吗?” 颜护卫默了默,道:“属下知道了。” 下山的时候,敖辛是被颜护卫搀扶着下山的。 敖辛抓到了赤蛇,心情十分好,因而身体上那点不适很快就被她淡忘了。 好在她身体底子不错,等回到侯府时,已经跟没事差不多,只手上的红印子有些明显罢了。 敖辛照着方子,把蛇剐了,取了蛇胆来入药,给敖阙熬了一碗汤药。只不过她不会自己亲自送过去,而是叫颜护卫送去。 没多久,敖辛就抿着嘴,看着颜护卫又原封不动地把药端了回来。 对此敖辛丝毫不感到意外,仿佛在她的意料之中,她只有些生气。 敖阙的脾气她怎么会不了解,只是她抱着一丝希望以为敖阙会接受。 可是颜护卫无缘无故地给敖阙送汤药,他必然会问这汤药的出处。晓得是敖辛亲自给他熬的,他若是乖乖喝了,那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果真,就听颜护卫虎头虎脑道:“二公子说,三小姐要是担心他的身体,就亲自把药送过去。” 敖辛气道:“那人惯会蹬鼻子上脸,得寸进尺!他不喝就算了!” “那……这蛇胆岂不是浪费了……”颜护卫弱弱地道。 敖辛话是那么说,可药凉了功效就不好了,里面还有她辛苦找来的蛇胆,所以最后她一边说着气话,一边还是亲自端了药往敖阙的院子走去。 敖阙此时正在书房内处理事务。 敖辛本来是揣着一肚子气的,可是当她进了书房,抬眼就看见他坐在书桌前,窗边薄薄的斜晖洒进来照在他瘦削的身上,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漠气质相称,敖辛莫名其妙的顿时什么火气都没有了。 他手指骨节分明,手里端着笔,落笔也沉稳遒劲。 敖辛只希望他能够尽快好起来。 敖辛把药放在他书桌上就立刻退开,道:“现在如你意了,你可以喝药了吧。” 敖阙把手里的东西写完了,放下了笔才抬起头来看她,又看了看桌上的药,道:“怎么突然想起来要给我喝药?” 敖辛道:“给你调理身体的,你喝就是了。” 敖阙也没为难她,更没再多问一句,手指轻巧地拈起那药碗,便如喝白开水一样如数喝下。 敖辛看着他喉结轻轻滑动吞咽,心里想,如若自己给他喝的是毒药,他也这般问也不问地全喝了吗? 她轻了轻语气,道:“我送是送,颜护卫送也是送,以后这药就由颜护卫给你送过来。” 敖阙放下空碗,道:“我不想看见他,但是却想看见你。” 敖辛抿了抿唇,见他好歹把药喝下了,片刻也不想在他书房里停留,转身就离开。 “药碗不带走吗?”敖阙在身后问她。 敖辛脚步顿了顿,又折回来端了书桌上的空碗。 哪想她伸了手去,刚一碰到空碗,却没有顺利收回来。 敖阙冷不防捉住了她的手腕。 敖辛抬眼瞪他,“干什么?” 敖阙眼神落在她的腕上,皱着沉厉的眉目,道:“手怎么弄的?” 敖辛顺着他视线一看,见自己袖角滑过手腕,恰恰露出了腕上的红痕。没想到敖阙眼睛这么尖,一下子就被他给发现了。 敖辛躲也躲不及,顿时就一慌,连忙把袖角遮过来,使劲挣扎脱手。 敖阙分毫不放,反而将她握得更紧,看她的眼神也逼人,语气冷冽:“我问你怎么弄的。” 第137章 你到底是有多在乎我? 敖辛见挣脱不开,又怕他多问,脑子一乱就随意编了个蹩脚的借口:“就是不小心……不小心蹭的。” “被什么东西蹭的?”敖阙盯着她问。 敖辛胡乱道:“喂狼犬的时候,被,被它的牙齿不小心给蹭的。” 敖阙点点头,不紧不慢地从书桌里端绕过来,手指握着敖辛的手腕便拉着她往外走。 敖辛意识到不对,这会儿她又不愿意走了,身子紧贴着书桌与他抗争,问:“你要到哪儿去?” 敖阙回头看她,道:“把那狼犬炖了。” 敖辛急红了眼:“别……” “那你肯说实话了?” 敖辛低垂着眼帘不去看他,不然自己一撒谎他肯定就能分辨得出来。她道:“是我练流星锤时,不小心被上面的尖刺给扎到了。” 敖阙也不说好坏,随后书房里便是一阵沉默。 后敖阙转身回来,手握在敖辛的腰上,将她随手一提,就轻巧地把她的身子放在了自己的书桌上坐着。 顿时敖辛如坐针毡。 这可是他的书桌啊,她能够随便坐么。她刚想要下来,就被敖阙按住了身子。 敖阙也没将她怎样,只是这般角度方便他细细查看敖辛手腕上的伤痕。片刻,他托着她的细腕,低头含住了她的伤处。 他能够感觉到她在他掌下轻颤。 敖辛拧着手腕往后缩,可还是无法阻止他的嘴唇碰到自己的皮肤上,传来微微刺痒的感觉,使得她声音也不利索:“二、二哥,你不要这样。” 这伤已经解毒了,没有大碍了,他这是做什么? 敖阙放开她时,平平淡淡道:“下次小心些。” 敖辛赶紧从书桌上下来,双脚一触地,又是莫名有些腿软。 敖阙深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 她一手扶着书桌,将方才被敖阙碰过的手腕放在腰间狠擦了两把,才颤巍巍地抓了药碗就跑。 走到门口时,敖辛脚步一顿,咬着牙道:“下次我不会给你送药过来了,你要是不肯喝,我就重新煎,直到你肯喝为止。”顿了顿,又压着满腹辛酸轻声道,“如果你舍得我一次次给你煎药辛苦的话。” 敖阙侧目看着她坚韧的背影,道:“你倒是长进了,晓得反过来威胁我了。” 敖辛轻飘飘地走出去,道:“都是被你逼的。” 敖阙一直看着敖辛的背影走出他的院落,他才叫了人进来吩咐道:“去把颜护卫给我叫过来。” 下午时敖辛才见过敖阙了,到了晚上没想到他亲自来了宴春苑。 彼时他一踏进宴春苑,扶渠刚想给他打招呼,便觉出气场不对。 敖阙走上屋檐外的台阶,随口问:“三小姐呢?” 扶渠应道:“在屋里呢。” 颜护卫挠着头跟在敖阙身后,对扶渠使眼色。 扶渠很有眼识地走到颜护卫身边,和他一起退下。草草一回头时,看见敖阙站在敖辛房门外,抬手便推门进去。 两人到了院外,扶渠便问:“怎么回事?我怎么觉得二少爷来者不善啊?” 颜护卫叹口气,道:“二公子知道今日三小姐去山里抓赤蛇的事了。” 扶渠哆道:“你怎么回事,小姐不是跟你说了,叫你不要跟二少爷说的嘛。” 颜护卫无奈道:“他看见三小姐手腕上被咬的伤痕了,我能怎么办?三小姐骗他说是被流星锤砸的,也不看看二公子对兵器了如指掌,那样的伤痕岂会是武器砸的,一看就是被什么东西咬的。” 扶渠是不能进去帮忙的了,唯有双手合十祈祷道:“小姐你还是自求多福吧。” 反正他俩不进去也不要紧的,二公子是因为疼三小姐才会这么生气,总不至于打骂三小姐吧。于是两人都躲得远远的。 屋子里的灯火油黄而温暖。 此时已是夏夜,院里的虫鸣声唱得欢快。 敖辛身着薄薄的衣衫,正靠在榻几上,小巧圆润的膝盖上放着一本书,听得有人进房来的动静,便眼皮也没抬地说道:“扶渠,给我倒杯水来,不要茶水,温水就可以,不然一会儿怕睡不着。今晚得早睡,明天一早还要去山里抓蛇。” 房间里的人影便走动到桌边,抬手给她倒了一杯水。 敖辛伸手就接了过来,喝了两口,又道:“屋里的松香还有么,好像下过两场雨后,夜里蚊子渐多了起来。” 等了一会儿没听到扶渠的回答,她便道:“平日里你都叽叽喳喳,今晚倒是话少……” 敖辛一边说着,一边从书里挪开眼,抬头朝身边的人影看去。 待看清了他的面容以后,剩下的话语卡在了喉咙里,敖辛手上一滑,水杯便滑脱出手。 敖阙随手一接,又接了回来,道:“好像我也许久没见你这么活泼话多的模样了。” 敖辛无言以对。 敖阙若无其事地转过身,把手里的水杯放在桌上,又道:“方才你说去山里抓蛇,抓什么蛇?” 敖辛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不是抓蛇,只是玩绳子,是女孩儿间玩的一种游戏,叫抓蛇而已。” 敖阙笑了一下,凉薄道:“是么,那你告诉我是怎么玩的。” 敖辛道:“有什么明天再说吧,今晚已经很晚了,我要睡觉了。二哥请回吧。” 但敖阙站在她的榻几边上,如一座山一般岿然不动,敖辛用力将他往外推也推不动。 敖阙忽然捉住她的手,将她往自己怀里提了提,又幽幽地道:“那赤蛇是那么好抓的么。” 敖辛瞠了瞠眼,抿唇道:“你放开我。” 敖阙垂目看着她手腕上的伤痕,声音冷厉道:“是谁允许你去干这种事的?” “我自己想干什么、要去干什么,我自己心里清楚,不需要谁允许!”敖辛被他逼迫得心急。 “就算把自己弄成这样,你也心甘情愿?”敖阙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问,“敖辛,你到底是有多在乎我?” PS:感谢小可爱们投喂的饭团~ 第138章 不用再忍着不动你 敖辛心头狠狠一沉,避开他的视线,深吸一口气道:“毕竟你最初是因为我而中毒的,你沾上千色引也有我的责任。我应该尽我所能帮助你戒除那个东西。若要说在乎,我只在乎你是我二哥。” 敖辛用力从他手上挣脱出来,道:“至于这伤,不过就是被赤蛇咬了两口,我已经服过解毒的药了,不碍事,二哥不必担心。夜深了,你回去吧。” 敖阙道:“你现在很冷静是吗,既然冷静下来了,我们就好好谈一谈我们之间的事。” 她不想谈。 这明明是敖辛最想要回避的事。 敖辛背对着他,趴在窗台上道:“谈什么呢?我们不是亲兄妹,没有血缘关系,就可以这样胡来吗?不要忘了,我姓敖,你也姓敖。” 只要不去看他,不去靠近他,不闻到他身上的气息,她紧紧掐着自己的手心,迫使自己最大限度的理智清醒起来。 她不能总是被他拿捏在手心里,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她和他迟早是要划清界限的。 敖辛说道:“等你身体彻底好起来以后,你我之间除了兄妹,就再也没有别的关系了。二哥,我一点也不想和你纠缠,你放过我行吗?我可以不再去找你,不再见到你,甚至退回到像以前那样,即使同个屋檐下,见了面说不上一句话也可以。” 敖阙俯身钳着她,硬是把她从窗台边拉回来,与他咫尺相对。 敖阙道:“原想心平气和地与你谈谈,看样子是说不通了。你就这么想我做你的二哥?” 她又见到了他那如狼一般的眼神,还有温热的往她所有感官里侵扰的气息。 敖辛毫无防备地节节溃败,胆战心惊地看着他,眼神里的慌乱一览无余。 她就这么害怕他靠近她么。 她眼底湿润,张口道:“从你进侯府的那天起,你便是我二哥。不管你是亲生的还是收养的,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整个徽州的人都知道你不是别人,你是侯府的二公子!不然你想让爹怎么办呢,你想让外面的那些人怎么看呢?” 敖阙何尝不知,在尘埃落定之前,他只有她二哥这一个身份。 所以他才说过,在短时间里,得不到。只要他还是敖阙一天,敖辛就是他的妹妹,他清楚得很。 他身形若有若无地压上来,敖辛顿时气息一紧,连呼吸都不利索,微微张口轻喘,又是伸手把他往外推。 敖阙看着她的反应,道:“既然如此,你脸红什么?你慌乱什么?你的眼睛里可不是这样说的。” “我才没有脸红!我也没有慌!我只是不喜欢你这样靠近……唔……” 话没说完,敖阙冷不防欺身而上,将敖辛压在那榻几上,低头霸道地噙着她的唇狠狠掠夺。 敖辛在他身下呜呜挣扎。 直至快要窒息时,敖阙才放开她,眼神幽邃地盯着她,舔了舔唇,道:“是么,还是你的身体反应更诚实些。” 敖辛红唇醴丽,单薄的衣衫也挣扎开了,她泪眼模糊地瞪着压在自己正上方的人影,被他一句话给彻底点燃,咬牙道:“你非得要这样逼我是吗,先前让你娶嫂嫂进门你不愿……如此,如此便只好由我外嫁了!” 敖阙又将她吻住,待她连一丝反抗的力气都没有时,才放开她道:“敖辛,有本事你试试,我说让你做寡妇,不是随便说说的。” 敖辛喘息不定地泣道:“我就是做寡妇也比现在这样好!” 敖阙彻底被她激怒了,点头道:“也好,等你嫁了人做了寡妇,我也就不用像现在这样忍着不动你了。” 说着,他一边起身一边又道:“随便你把我当谁,你也休要妄想我就此放过你。这次就算了,下次再要冒险去抓赤蛇,看我还会不会像今天这样轻易饶了你。”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敖辛躺在榻几上喘着气,心里透凉。 敖阙走出她的房间,走出宴春苑,冷漠地从扶渠身边经过时,却还是开口说道:“去拿点松香回来给她抹上。夜里蚊虫多,别让她被叮着了。” 扶渠应下,很快就去拿了松香进敖辛的房间来。 敖辛趴在窗台上,面朝外面的黑夜,听到扶渠的声音,忙擦了擦眼泪,回过头。 扶渠见状咋舌,道:“二少爷他……骂你啦?” 敖辛看着扶渠手上的松香却是一愣。 那个人是很凶很霸道,可是他偏偏又将自己说的每一句话都放在心上。 敖辛甚至连恨他、厌他都恨不起来,也厌不起来。 又一场绵绵雨后,敖辛没有把敖阙的警告放心上,趁着他不在家,又带着颜护卫去了山上。 颜护卫苦哈哈道:“三小姐,若是被二公子知道了,他会生气的。” 敖辛面色沉静,在山里兜兜转转,道:“他生气便生气吧,等他彻底好起来以后,再想让我再为他做点什么,我也不会再做了。” 这是最后她能为他做的事。等以后她定是离他远远的。 山里的雨后,空气又湿又黏。敖辛踩着湿润的落叶,一直往前走。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她再找到赤蛇的藏身之地,就显得容易多了。 她也很小心地不让自己再被赤蛇咬。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赤蛇在药物的引诱下,成功地爬进了竹瓮。 敖辛眼疾手快地跑过去,一把将竹瓮关起来,赤蛇便跑不了了。 然下山的时候,敖辛只顾着快些赶回去,没注意到脚下,忽然深一脚踩在落叶上,直接给陷了进去。 紧接着脚部便传来一阵钝痛。 颜护卫拨开落叶一看,脸色变了变。 只见一只兽夹正夹在敖辛的脚上。当时便沁了血。 敖辛也不喊痛,颜护卫担心地问:“三小姐,你怎么样?” 敖辛摇了摇头,示意他没大碍。 颜护卫当即手上就要使力扳开那夹紧的兽夹,试图把敖辛的脚从里面解救出来。 而这时林子里忽然响起了其他的脚步声。颜护卫顿时满身警戒。 第139章 分明是要找人算账的 敖辛顺着那脚步声看去,发现这深山林子里居然还有其他人。那是一个清秀的男子,身着布衣,背上背着一个药篓,好像是刚采药经过的样子。 他也发现了敖辛和颜护卫,看见敖辛坐在地上,脚上的罗袜已沁出血迹,便小跑着过来,一把放下药篓,见颜护卫要对那兽夹用蛮力,连忙出声道:“姑娘是被兽夹伤着了吗,这兽夹不能用力扳,否则会越夹越深。” 颜护卫还是很戒备他,他便道:“让我来吧。” 敖辛道:“有劳。” 他看了敖辛一眼,道:“姑娘忍着点。” 这点痛她还是能忍的,只是今天出门有点背,居然叫她踩到了兽夹。 看样子这山里,不光是她一个人来找东西。 这男子一边拨弄兽夹侧边不起眼的小小机括,一边道:“这深山里时常有人来采药,也有猎户来打猎,这兽夹便是给那些走兽准备的,专以落叶做掩护。姑娘下次不可贸然在落叶上踩,先用棍子把落叶拨开再走才会安全点。” 随后敖辛没法好好走路了,让颜护卫和这男子搀扶着下山去。 她的脚伤需得尽快处理,这男子就住在山脚下不远,便提议先到他的住处去处理过后再说。 敖辛看他不是习武之人,背上背着的药篓里有一些草药,可看起来也不像是大夫,而是浑身透着一股书卷气,很与世无争的那种。 眼下也没有别的去处,敖辛就同意了。 他家是一户草庐,前圈着一个小小的院落,还养着几只鸡鸭,一看便是寻常人家的样子。 这男子放下背篓,就把敖辛往屋子里搀扶,经过门槛时还提醒她小心。 屋子里面,时不时传来一道妇人的咳嗽声,听到动静还出声询问:“长青啊,是不是你回来了?” 这个叫长青的男子便隔着墙应道:“娘,是我回来了,有位姑娘受伤了,我先处理一下,一会儿我就过去看您。” 这男子叫沈长青。 他家里没有多余的房间,就请敖辛暂时去了他读书用的那间房。房里的书卷气与他身上的气质别无二致,且书籍诸多,看样子他是个读书人。 颜护卫了解过这个环境以后,那戒备之意才稍稍放松了些。 沈长青拿了一些外敷的药来,注意力只在敖辛脚上的伤处,想去褪她的罗袜,但又有些迟疑,道:“姑娘,男女授受不亲,但姑娘伤在脚部,在下就得罪了。” 敖辛打量着他,从他的眼神里看不出一丝邪念,反倒是明亮而温暖。 颜护卫见状很是反对,可他自己也是男子,且不擅长这种细活儿,敖辛的伤又不能就这样撂着不管。 敖辛道:“还是我自己来吧,脚虽伤了,但手还是好的。我自己能够处理的。” 最后沈长青放了清水,把药物留下,便和颜护卫一起出去。 敖辛自己留在房里褪了罗袜,看着脚背上的血印子,一声不吭地蘸水擦洗,而后上药包扎。 沈长青在院里给他母亲煎药,听说他母亲已卧病在床许久,都是靠着沈长青在山里去采药回来煎服,病况一直不见好。 敖辛暂时没法走路,便坐在他读书的房间里休息,房门开敞着,可见他在院子里忙碌的身影。 沈长青看见敖辛的竹瓮里盘旋的东西,也不害怕,道:“姑娘是为抓这赤蛇才上山的么?” 敖辛点点头。 沈长青便笑道:“那定是需要用它的蛇胆入药了。” 敖辛问:“你懂医术?” 沈长青摇摇头,道:“家母久病,我只略懂皮毛罢了。” 他是个读书人,住在这草庐里,一边照顾母亲病情一边读书。 后来颜护卫便想办法往城里传信,可他又不放心敖辛一个人在这里,正纠结时,哪想敖阙竟亲自带人打马找到山脚附近了。 颜护卫远远看见敖阙的身影,连忙叫住他:“二公子!” 敖辛一听见说敖阙找来了,心里突然很没底。她毕竟是瞒着他偷偷跑出来的,这回是没被赤蛇咬,可是却夹伤了脚。 来不及多想,草庐外面就响起了马的嘶鸣声,紧接着敖阙一身墨衣,那束腰的腰封衬得身材十分修长匀称,他抬脚就走进了这个草庐里,戴着护腕的手里握着一截马鞭,有种游刃有余又沉敛稳重的况味。 敖阙进来看也没看敖辛,便径直朝那沈长青走去。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可是敖辛却从他眼里看出了冷漠的敌意。 敖辛顾不上什么,当即跳着脚,在敖阙接触到沈长青之前,急忙挡在了他面前。 她双手捉住敖阙的衣角,单脚有些站不稳,回头看了看沈长青,低声与敖阙道:“二哥,是他帮了我。” 敖阙看了沈长青一眼,复低头看着敖辛,道:“我便是要与他道谢,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敖辛扯了扯嘴角,道谢?他这哪是道谢的样子,分明是要找人算账的样子。 敖辛道:“道谢我已经道过了,你不用再道了。” 话音儿一落,敖阙不由分说将她打横抱起,转头就往外走,语气冷硬道:“敖辛,你还真把我说的话当耳边风么。” 敖辛实在无奈,她走不得蹦不得,只能任由敖阙抱着离开,透过他的肩膀往后看向沈长青,对他歉意地笑笑,道:“打扰了。” 她的眼神却有些急切地在小院里搜寻着什么。 沈长青反应过来,赶紧把竹瓮递上,道:“姑娘,你的东西。” 敖辛脸上的表情一松,对沈长青点头致谢。 颜护卫从旁接过,道了句“告辞”,一行人便离开了这里。 敖辛被敖阙横放在马鞍上,他翻身上马来,一把将她扣在怀里,就打马回城。 敖辛僵着身子,想要尽量远离他一点,可她刚一有这样的动作,敖阙就又把她揽了回来,贴得更紧。 敖阙道:“再乱动,扔你下去。” 于是她不得不翘着受伤的脚,在大庭广众之下横坐在敖阙怀里,被他带回侯府。 好在她身上穿着布衣,头上戴着斗笠,笠纱一垂下,外面的人便看不清她长什么模样。 第140章 她担心的全都是他的以后 回到宴春苑以后,两人一句话不说。 敖阙径直把她放在榻几上,拂过衣角矮下身便要去看敖辛的伤势。 敖辛往后缩了缩,被他精准地捏住脚踝,看她道:“躲什么?” 敖辛抿唇道:“我没事了,事先已经包扎过了。” 敖阙盯着她脚上的绷带,隐隐有沁血的痕迹,他眼神又冷又严厉,道:“你让他碰你的脚了?” 敖辛一口气淤在心口,道:“男女授受不亲,是我自己包扎的,他没有碰,你也不要碰!” 敖辛横竖躲不掉,最后一脚软绵绵地踢在他的手心里。 敖辛扭着脚踝,一下就被他彻底扯下了罗袜。他温热的的手掌轻巧地包裹住了她的脚。 那时敖辛只觉得整个气血都涌上头了,起伏不定地咬牙道:“敖阙!” 敖阙看她一眼,自顾自地拆她脚上的绷带,道:“很好,都知道叫我名字了。” 敖辛气得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 因为是她自己给自己包扎的,包得有点草率;用的也是简单的草药,路上还坐在马背上被颠了一路,眼下敖阙撤下她脚上的绷带时,她自己不看还好,一看就觉得有点疼。 扶渠不敢大意地拿了金疮药来,敖阙重新处理过她的伤。 整个过程,敖辛沉默地看着他紧皱着眉头。 她不喜欢看见他皱眉,看起来很阴郁,他很不开心。 敖辛下意识就想伸手往他眉间摸去,想抚平他眉间的褶皱。 可是伸到一半,觉得不妥,又硬生生地收了回来。她心里有些焦躁,撇开头不再去看,片刻道:“我没事,养几天就会好了。” 等敖阙处理好了,才起身道:“往后禁足一个月,不得出家门半步。” 敖辛想反驳,可他却不给她反驳的机会,转身便离开,又道:“你若是觉得家里闷,便多去母亲那里坐坐。” 走到门口,敖阙对院里的颜护卫道:“下去领二十棍。” 前一刻敖辛还怕他担心来着,这一刻真是气得够呛。他管起自己的事来,还真是比谁都顺溜! 颜护卫领完罚回来时,敖辛感觉挺愧疚的,让扶渠留了伤药给他。 他接过伤药,走路也看不出有什么异常,道:“多谢三小姐赐药。这次是属下的失误,才使得三小姐受伤的,属下理应受罚。二十棍是小伤,对于属下来说家常便饭。二公子是留了情面的,不然属下哪还有机会站在三小姐面前。” 院里的那条赤蛇却不能浪费了,得剐来及时给敖阙入药。 敖辛很郁闷地一边剐蛇一边念叨:“他都禁了我的足罚了我的人,我还管他好不好干什么。” 嘴上虽然这么说着,手上却利索地取了蛇胆。 姚如玉听说敖辛受了伤,每天都要过来看一看,带着药膳补品。 敖辛一看见那些药膳补品,想起自己的身材,还真不敢多吃。等过几天敖辛觉得脚上渐好了,嫌宴春苑太窄,便主动去姚如玉那里,陪她说话解闷。 在扶渠的搀扶下,她一瘸一拐地走一阵是没问题的。 傍晚时敖阙回了家,往主院里来,还带了松子糖给敖辛。 敖辛低着头,疏远道:“下次二哥不用给我买了,我已经不喜欢吃这个了。” 敖阙道:“那你喜欢吃什么,下次我买你喜欢吃的。” 敖辛道:“我喜欢的家里都有。” 姚如玉听说敖阙给她禁了足,不许她再出家门半步,想着她仔细在家将养总归是好的,便没多说什么。 后来敖阙也留在主院里用晚饭。 吃过了晚饭后,敖阙就要领着敖辛回去,说是该换药了。 对此威远侯和姚如玉当然不可能拒绝。 姚如玉在屋里,看着敖阙一手扶着敖辛,兄妹两人慢吞吞地走出了主院,不忘出声道:“扶渠,搭把手,扶着小姐点。” 本来有敖阙在,是没扶渠什么事的。但姚如玉一叮嘱,她便利索地过去搀扶。 怎想,敖阙却没让扶渠上手,他大抵是嫌敖辛走得慢,直接一手把敖辛拉过来,拦腰抱起就笔直挺拔地走了出去。 敖辛惊呼一声,僵硬地撑着他的胸膛,低声道:“你放我下来,娘看着呢!” 身后姚如玉不放心,确实一直看着。她亲眼看见敖阙把敖辛抱起时,眼皮蓦地跳了跳。 敖阙脚步不停,淡淡道:“你伤了脚我才抱你回去,你心虚什么。” 可是她一点都不想让爹娘看见,她和敖阙这样亲近。 敖辛害怕,怕敖阙是故意让母亲看见的。他要一步步紧着来,根本不在乎他们之间的兄妹之名。 他一心想要逼着她,可他有没有想过,若有朝一日不是侯府二公子了,他以后该怎么办? 就算让外面的人知道他是侯府的养子,那他和自己依然是兄妹。 况且这件事还不能让人知道。否则定有有心之人会打他的主意。 大魏有魏云简,金陵有苏连玦,都想置他于死地。 这个世上想让他死的绝对不止这两个人,远的不说,就说近的,光是那敖放若是抓住这一把柄,必会以他不是敖家人为由,逼他交出兵权。 一旦敖阙放弃了现在的身份和地位,那些暗中窥伺的人定会第一时间对付他。 敖辛根本没有办法去考虑自己,她所担心的,全都是敖阙的以后。 要想断绝他的念头,只有让他知道他们之间再无可能,他才会死心。 敖辛禁足期间,敖阙外出他也丝毫不用担心,因为他已经叮嘱过家里的护卫,敖辛绝对走不出侯府的大门。 敖辛只能在家里随处转转,又想起之前救过自己的沈长青,当时敖阙也没给他好脸色,敖辛也还不曾好好谢过,心里多少有些歉疚。便叫了颜护卫到跟前来。 敖辛准备了些银两,想让颜护卫叫个人帮她送去给沈长青。 他有一个母亲缠绵病榻,应该是很需要用钱的。 那沈长青一身书生气,为人正直且善良,若能帮到他一二,也算报答他的搭救之恩。 颜护卫最初对沈长青还很有意见,可后面相处下来,也知道他不是什么坏人。 颜护卫便道:“不用找别人送了,还是属下亲自去一趟吧,属下知道他家住何处,免得别人找不到路。” PS:感谢小伙伴们投喂的汤圆和饭团哈~~~么么哒。要是追得急的小伙伴们,可以在本站搜一搜我的另一篇完结文《千秋我为凰》阅读。 第141章 不要对你二哥太好 敖辛道:“上次因为我,你便受了罚,这次二哥再罚你怎么办?” 颜护卫挠挠头,笑道:“只要三小姐在家好好的,二公子便不会罚属下了。” 把事情交给颜护卫去办,敖辛也放心,遂让扶渠把银两交给他。 颜护卫当天便出城,找到沈长青的家里,把银两奉上。 沈长青确实需要用到钱,他需要请大夫来给他母亲看病,若不是家里一穷二白,他也不至于上山去采药。 最终沈长青收下了,苦笑道:“在下乃一介书生,深知志者不受嗟来之食,可家母缠绵病榻已久,不得不弓腰受惠。姑娘恩情,在下必当铭记在心。” 颜护卫道:“你不用说谢,这是三小姐谢谢你的。” 见事情已办妥,颜护卫便要离开,沈长青想了想,又道:“兄台请止步,我身无长物,没什么能回报的,如若兄台信得过,可否明日再来此一趟?我想给姑娘回一份谢礼。” 颜护卫刚想说不用,沈长青就郑重其事又请求道:“请兄台明日此时务必要来一趟。” 颜护卫见他十分认真执着,只好应下。 第二日颜护卫又到了草庐来。 沈长青竟交了一只竹瓮给他。他定睛一看,发现里面有一条活的赤蛇,再看沈长青的眼神时,多了些不可置信,问:“你如何弄来的?” 沈长青笑道:“我昨日问附近的猎户学习了下如何掏这赤蛇,好在运气够好,给我抓到了一条。那日见姑娘那么紧张赤蛇,应该是很需要用它去治人的。” 他笑起来丝毫不像山野村夫,因着有读书人的气质,反而有两分文雅。 颜护卫也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只道了一句:“多谢。我家三小姐确实急于找到这东西,只不过近来她养伤在家,无法出门。” 沈长青便道:“反正我经常也会上山去采药的,会帮忙看着点,兄台不介意的话,隔两日来一趟,我若抓到了赤蛇,便交给你带回去给她。” 敖辛没想到,颜护卫居然给带了赤蛇回来。 这赤蛇有剧毒,又神出鬼没,想抓它很有两分凶险。因而敖辛才没安排其他的人去抓,毕竟楼千古捎来的解毒的药物十分有限。 听颜护卫说,这是沈长青拜托山脚下很有经验的猎户抓来的。 敖辛没多怀疑,赶紧用蛇胆来给敖阙煎药。 后来颜护卫就经常往城外跑,有时候一无所获,有时候带得回一条赤蛇。 敖辛让颜护卫再去的时候,顺便请了城里的一位大夫,跟着去草庐瞧瞧沈长青的母亲。 颜护卫回来说,他母亲病重,寻常大夫不容易治得好。眼下是能拖一天便是一天。 后来有一日,颜护卫带了赤蛇回来,脸上表情有点不对。 敖辛一眼便瞧出了不对,问:“可是出了什么事?” 颜护卫道:“三小姐,属下可能得向你求解赤蛇之毒的解药了。” 敖辛问:“是猎户中了毒是吗?”她一边询问,一边让扶渠赶紧进去取药。 颜护卫得了解药,转头就要送去城外,可走出院子片刻,他又折了回来,有些不忍地对敖辛实话实说道:“没有什么猎户,是沈长青,他中毒了。” “怎么回事?”敖辛愣了一下,问。 颜护卫便道:“这些日不是什么猎户去山里抓赤蛇,而是沈长青去抓的。他怕三小姐过意不去,才说是猎户抓的。这次他不小心被蛇咬了,索性他懂点药理,处理得及时,但属下去时他仍是脸色发青,勉力支撑。” 敖辛心里沉了沉,很快反应过来,当即道:“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去!”说着她自己也要跟着一起去,“不行,我得去看看。” 扶渠赶紧拦住她,道:“小姐,你伤还没好呢!” 颜护卫道:“三小姐出行不便,还是让属下去吧。属下定会最快把解药送到草庐的。” 说完便飞快地离开了宴春苑。 敖辛没有强求,若是她硬要跟着一起去,她现在腿脚不便,路上反而耽搁更多的时间。 眼下,先让颜护卫把解药送去给沈长青吃下要紧。 敖辛万没有想到,那沈长青竟还是个实心眼儿。原本就是她先受惠于他,想报答才让颜护卫去找他。结果呢,自己反倒再一次受惠于他,这么久竟不自知。 敖辛焦急地等了半天,终于等到颜护卫回来了。 颜护卫抹了一把满头大汗,道:“三小姐放心,他没事了。” 等敖辛腿脚利索以后,专门派人去请了沈长青到侯府里来一趟。还请大夫去他草庐里照料他母亲一日。 姚如玉听说要来客,且还是敖辛主动请人来的,自当命人张罗下去,在膳厅摆上午饭。 姚如玉从敖辛口中得知,这回请的竟还是位男子,不由饶有兴味地多问了几句。 比如敖辛和他是怎么认识的,他家住何处,以及人品样貌如何等等。 毕竟敖辛从来没往家里请过什么人,更何况还是男子。 见姚如玉如此感兴趣,敖辛不好拂了她的意,便哭笑不得地把事情说了个大概。 姚如玉感慨道:“如此说来,他还是个重情守义的孝子。”说着看了敖辛一眼,又道,“你要那赤蛇蛇胆,是给你二哥养身体的?” 敖辛垂着头,轻轻嗯了一声。 姚如玉道:“你若是需要,与我说一声,我派人去抓了来便是。况且你二哥,哪需得你亲自去给他找那些东西,也难怪他会如此生气。” 敖辛扯了扯嘴角,道:“我知道了娘。” 当初她收到楼千古的信时,哪里想到这么多。她只想着自己能够为他做点什么,只想着他的身体因为自己才变得不好的,她有责任。 姚如玉摸了摸敖辛的头,语重心长道:“丫头,不要对你二哥那样的人太好,娘不会害你。” 敖辛心跳蓦地漏了两拍。 姚如玉道:“你二哥大你许多,又是成年男子,他心里想的什么,未必你会知道。他纵使宠你疼你,也该稍稍有个度。” 第142章 你能娶我吗? 这些话以往姚如玉是不会对敖辛说的,她先前觉得敖阙对敖辛的态度不妥,也仅仅是跟威远侯说两句罢了。可是那天晚上她亲眼看见敖阙把敖辛抱起走出主院以后,如论如何也无法当做一种常态来看待。 她需得提醒敖辛,要留个神儿。 敖辛胡乱应了。 敖辛也知道姚如玉看人看得透彻,若是再不做出点应对,只怕就包不住了。 遂她及时错开了这个话题,道:“娘,先前您问我嫁人的事我没来得及考虑,如今我已过了十六,是应该仔细考虑一下了。” 姚如玉一愣,道:“你有心上人了?”再思及今日敖辛要在家中待客,不由唇边浮现出笑意,“丫头,你可是看上那个书生了?” 敖辛想着,以前舍不得爹娘和二哥,她不想嫁人;可如今,她若嫁了人,是不是二哥就能对她断了念头? 所以她才那么说,也是想转移姚如玉的注意力。 她今天请沈长青,是想当面道谢,根本没把他往这方面想。哪想姚如玉竟误会了。 姚如玉道:“他若是人品样貌不错,家世虽清贫,可也好过城中的那些纨绔公子。一会儿人来了,娘帮你瞅瞅看,看他究竟怎么样。” 敖辛刚想拒绝,就听说敖阙今天中午也回来了。 她心里一咯噔,平时他都不会中午回来的,今天怎么这么巧? 结果一进门,就听他看着敖辛在说道:“今日你请了人到家里来?” 他能这么问,想必是都已经知道了。 敖辛抿了抿唇,心里挣扎了一下,微微发苦,她侧头握着姚如玉的手,笑道:“那就劳烦娘一会儿帮我看看。” 后来沈长青来了,进了侯府才得知,敖辛原来是侯府里的三小姐。 膳桌上,沈长青斯文守礼,姚如玉所问,他都一一作答。 敖辛不敢离敖阙太近,只和姚如玉坐在一起,整个过程里也不说一句话。她更不敢抬头去看敖阙,他举止如常,可身上却透露出一种冷戾之气。 敖阙执起酒壶,往沈长青面前的酒杯斟酒,道:“听说在她不能出府的日子里,是你在帮她抓赤蛇?” 沈长青道:“只是举手之劳,能帮到三小姐一二就好。” 敖阙却道:“你知她要那赤蛇来作何。” “这个在下不便多问。” 敖阙道:“她可能也不便多说,赤蛇蛇胆都用来给我补身体了。” 敖辛很无语。 敖阙绝对是故意的。这种事她不想叫任何人知道,可他偏偏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 沈长青喝了一杯酒,敖阙又想给他倒第二杯第三杯,还说什么既然是敖辛的朋友,他自当好好款待。 可他那像是好好款待人家的样子吗? 他大抵是恨不得把沈长青灌倒,然后再把人丢出去吧。 最后敖辛忍无可忍,伸手把沈长青的酒杯挪开,道:“二哥是酒量好,可他不一定能喝。二哥还是不要为难他了。” 敖阙看了看敖辛,自己将杯中酒饮尽,道:“我灌他酒,关你何事。” 他这么直言不讳的,敖辛也无言以对。 随后威远侯也回来了一趟,他对待年轻人都相当宽容,更何况还是敖辛的朋友。 姚如玉使了眼色,让威远侯把敖阙支走,留下敖辛请沈长青到凉亭内坐一坐。 扶渠很上道地奉了醒酒茶过来,便规规矩矩地退下。 一时沈长青也没什么话说,低着眼帘,视线落在面前的茶杯上。 敖辛便先开口道:“方才我母亲问得有点多,你别介意。” 沈长青耳根有点泛红,道:“没事的。” “还有我二哥,你也别放在心上。” 敖辛见他一直低着眼帘看着桌面,便又开口道:“你不抬头看看我?” 沈长青踟蹰片刻,才稍稍抬眼,眼神在敖辛脸上流连了一下,又很快垂下,道:“非礼勿视,若是盯着姑娘看,未免唐突。”顿了顿,又改口,“现在该唤您三小姐了。” 她与沈长青对视时,半分也没有难为情,反而心里坦荡荡,不像面对敖阙时,随时随地都是心慌紧张的。 大抵就是因为沈长青对她没有歪念。 敖辛不由笑了出来,想起先前他的所作所为,又板着脸道:“沈长青,你是不是缺心眼啊。” 沈长青亦是笑,道:“可能是吧。” 敖辛道:“你不知道那赤蛇危险啊,竟还诓我说是猎户去抓的。原先我只是想感激你,不想现在却欠你更多了。” 沈长青道:“三小姐没有欠我什么,我那么做也是想感激三小姐的恩惠。” 敖辛却道:“你抓了那么多赤蛇,若是将蛇胆拿去药铺里卖,又岂止我给的那些银钱。” 沈长青道:“是吗,先前我倒没想起还有这样的买卖。多谢三小姐提醒,回头若是得了多余的,我定拿去卖个好价钱。” 看得出他是说笑的,他只是不想敖辛有什么心理负担。 一番话后,两人都轻松起来。 后来因为颜护卫没再往草庐去了,尽管敖辛让沈长青不要再帮她抓赤蛇,可他上山采药时还是会格外留意。所以抓了赤蛇回来,迟迟等不到颜护卫来取,他便亲自送去了侯府。 只不过连杯茶都没喝,送到以后又离开了。 姚如玉倒是与敖辛说过,沈长青这人人品是好的,读书人也知晓礼数,虽是家世差了些,如果敖辛有意,那些都不重要。 对于有些不需要上感情的事,敖辛就显得特别的干脆。一旦她做好了决定,就直奔目的去。 比如眼下,趁沈长青再次来侯府时,敖辛留下了他,明目张胆地问道:“你有家室吗?” 沈长青愣了愣,摇头。 敖辛便又问:“那你有心上人吗?” 沈长青大概没想到她如此直接,还是摇了摇头。 敖辛还记得姚如玉的话,如若要嫁人,那这沈长青倒是个不错的选择。她虽不喜欢他,但也不讨厌他。 敖辛便斟酌着道:“如果都没有,我有一事,想请你帮忙。” 沈长青道:“三小姐但说无妨。” 敖辛道:“你能娶我吗?” 第143章 他要她一起沉沦 如此简单直接的一句话,把沈长青吓了一大跳,半晌说不出话。 敖辛笑笑,解释道:“我已至适嫁之龄,应该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了。只是没有合适的人选,我见你为人正直和善,所以才贸然问出口。” 沈长青张了张口,道:“嫁娶之事讲究两情相悦,三小姐对我……” 敖辛坦白道:“这么短的时间里,我对你还没有男女之情,不然怎么说是请你帮忙呢。你若答应,我们成亲以后,可以先以朋友之礼相待互不侵犯,将来若是生出感情了,再以夫妻之礼相待。如若生不出感情,将来你若是另有心仪之人,你我再行和离,我绝不死缠烂打。” 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沈长青的回答,敖辛又笑道:“想来是我提这个太冒失唐突,你不答应也没关系,就当我没说过。” 沈长青忽然抬起头,看着她道:“若是将来你有了心仪之人呢?” 敖辛心头一滞,移开眼帘看向别处道:“不会有。” 沈长青是聪明人,听她这么说,有种微微的失落,道:“如此,三小姐可能要与我以朋友之礼相待一生。还可能要在长青这里耽误一辈子。” 敖辛笑道:“莫说我被耽误,这提议是我提出来的,要耽误也是你被耽误。” 沈长青郑重地劝道:“婚姻大事不可儿戏,三小姐切莫因一时冲动而做出悔恨一生的事,还是考虑清楚以后再做决定吧。” 她何尝没有考虑过。 她几乎每天夜里都在想这件事。 她这辈子都不想嫁人,可如果她嫁人能把敖阙拉回来,能让他继续像原来一样做侯府的二公子,那她愿意嫁。 即便一辈子也不去碰男女之间的感情。 细细想来,这也没什么可遗憾的。因为前世有过男女之事的经历,这一世对男女之间根本不抱一丝幻想与期望。 一切也只不过是绕回最初的想法。 沈长青是个君子,她嫁给他以后,也可以不必勉强自己。就当是同个屋檐下多了一位朋友,这有何不可呢? 只是敖辛突然跟他提这件事,是有点贸然。 况且这也要基于双方都达成共识的基础上才能完成的。否则她这么理智冷静地和沈长青毫无感情地谈婚论嫁,对他也不公平。 遂敖辛道:“对不起,可能我突然这么说,吓到你了。是个正常人,都会觉得不可思议吧,所以你拒绝我也是情理之中的。” 见已无话可说,敖辛便起身向他告辞。 可转身还没出凉亭,身后沈长青忽然又问道:“真的想好了吗?你想我何时来提亲?” 敖辛一愣,回头看着他。 片刻两人相视而笑。 敖辛道:“一会儿等我爹回来,你先同我去拜见爹娘,随后再商定提亲的事吧。” 沈长青应道:“好。” 结果威远侯一回,敖辛便带着沈长青一同跪在了威远侯和姚如玉面前,请二人为他们的事做主。 敖辛道是与沈长青情投意合、情愫渐生,想要嫁他为妻。 这对于威远侯来说,才真真是突然。 可姚如玉对沈长青颇为满意,威远侯尽管心里十分不舍,可也不能破坏宝贝女儿的姻缘啊。 于是威远侯便叫沈长青先回去,择日请媒婆上门,合八字,下聘礼。 至于他家世贫寒,这完全不是问题,姚如玉给敖辛准备陪嫁,里面不知道有多少宅子田产呢。 正好那几天里,敖阙人暂不在徽州,对于敖辛来说,正是个好时机。 这件事暂时还没有对外宣称,等沈长青带着聘礼登门,把亲事说定了,这门亲事才在满城流传开来。 原以为侯府嫡女会嫁个门当户对的人物,可谁想,竟然一夜之间,定下了一个贫穷书生。 当敖阙风尘仆仆地从外面回来时,看见院里的聘礼,才知是敖辛与沈长青定亲了。 敖阙一句话没说,甚至来不及回院里换身衣服,便径直来了宴春苑。 扶渠也没来得及进来跟敖辛通报一声,就被敖阙满身阴煞的气息吓得打哆嗦,最后还是被颜护卫给拎出去的。 时值黄昏,金色余晖洒满了小院儿,和敖辛房里的斜窗。 他推开敖辛的房门进来时,身上仿佛还带着徽州城外的烟尘。 他身量高大又笔直,鬼阎罗一般,随手把软鞭丢在了桌上,一步步朝敖辛逼近。身上气息冷戾得可怕。 敖辛被逼至墙角,大声叫:“扶渠,扶……” 敖阙一个字没说。径直把敖辛扣在墙上,俯头就欺压而上,吻住了她。 敖辛动手就捶打他的肩膀,身子一个劲地往后退。可最终她都被他占得死死的,毫无后退的余地。 房间里久久无声,静谧得只剩下窗外树叶在迎风舒展的声音。 敖阙双手捉住她的手腕,轻巧地压在墙上。那有力的手指将她紧握的拳头挑开,最终与她十指交缠。 他就是魔鬼,他要把她从人间拉下深渊,他要她和自己一起沉沦。 敖辛唇角溢出低泣,整个嘴唇和下巴都被他吻得发红。 她眼里漾开湿润的光,张口剧烈喘息着,有些爱恨嗔痴地,错综复杂地把他望着。 敖阙道:“听说你打算要嫁人?” 许久,敖辛深吸一口气,牵了牵嘴角扯出一个笑,红着眼眶与他道:“是啊,我与沈长青两情相悦……” 话没说完,又被敖阙堵住了嘴。 敖辛浑浑噩噩地被他吻着,恍若是逃不出他手心里的猎物,恍若又是被他捧在手上视若珍宝…… 敖辛心里苦涩一片,断断续续地从嘴角溢出破碎的话语:“我们俩……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约定终生……” 敖阙手指抚过她的眼角,道:“既是好事,那你哭得这么凶做什么。敖辛,你若敢嫁给他,我保证有你哭的还在后头。” 敖辛靠在墙上,喘着气,看着有些吓人的敖阙,笑着掉眼泪,道:“可是我们已经定亲了,二哥,你放手吧。” 敖阙冷冷转身往外走,道:“看来他是活够了。” 敖辛嘴角的笑容消失,只剩下噙着的泪,道:“二哥,你要是伤他杀他,我真的永远不会再原谅你。” 敖阙脚步顿住,回头看她一眼,凉薄笑道:“我不仅要杀他,你真要嫁过去,我还会让他死得明明白白。你那么想做寡妇,那也别想做个清清白白的寡妇。” 与他对视时,敖辛已耗光了全部力气。 在他踏出房门那一刻,她顺着墙壁缓缓往下滑,道:“那我这辈子都会讨厌你,憎恨你。” “你既不愿爱我,便让你讨厌我、憎恨我,好歹也是把我放在心间辗转。是爱,是恨,都无所谓。” PS:感谢小伙伴们投喂的饭团~ 第144章 本就门不当户不对的 敖阙出来时,扶渠呆呆地站在院子里,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他从她身边经过,她都没有反应。 方才那些话,不知道被她听去了多少。可每一句,都无异于晴天霹雳,把扶渠劈得嗡嗡的。 扶渠缓缓地进屋去,看见敖辛哭过,正蜷缩在墙角,很是茫然无助。她蹲在敖辛面前,眼圈一红,伸手抱了抱敖辛。 敖辛从膝间抬起头看她,半晌哑声道:“你都听到了?” 扶渠颤颤地摇头,把眼泪逼回去,道:“没有!奴婢,奴婢什么都没听见!” 别说这件事对敖辛有多大的冲击了,就连对扶渠来讲,也是不可置信的。 扶渠浑没了主意,道:“要不,要不告诉夫人吧,夫人不会让小姐受委屈的……” 敖辛摇了摇头,疲惫道:“我不想再惹出别的事了,让娘知道,对他名声不好。” 扶渠跺脚:“这个时候了,小姐怎么还为二少爷着想啊!” 敖辛扯了扯嘴角,无声地笑了笑。 是啊,她脑子里想的,总是他。她总是担心他不好。 扶渠原以为,敖辛和敖阙之间只是闹点兄妹别扭,却万万没想到,这其中竟还有这样的隐情。 他们的不对劲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好像是从去年入冬以后就开始了。 现在扶渠想起来,后背一阵冷汗。 扶渠倒一点不担心敖阙,全是为敖辛担心。这样的事要是传出去了,敖辛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好在敖辛现在准备要嫁人了。一旦她嫁出去了,想那二少爷应该可以死心了吧。 可是一想起敖阙从宴春苑离开时所说的话,扶渠又心有余悸,生怕这个时候敖阙又做出什么别的事情来。 敖辛也担心,她主要是担心敖阙对沈长青不利。 可过了几天,敖阙行踪不定,沈长青也活得好好的,他并没有什么行动。 敖辛后来再也没见过敖阙。 敖辛想,不见他也好,等她嫁了人,一切就都结束了。 然而,敖辛与沈长青的婚期都定下了,眼看着要迎亲过门,这一天沈长青却登门侯府,不合规矩地见了敖辛。 他是来退婚的。 整个侯府莫不哗然。 威远侯气得够呛,若不是姚如玉拦着,只怕要当场打他一顿。 沈长青跪在地上,一脸愧疚,眼神有些悲凉地看着敖辛,道:“对不起三小姐,我不能够娶你,要打要骂,我绝无怨言。” 敖辛反应十分平静,她道:“爹,娘,可以让我单独与他说几句话么。” 花厅里就剩下敖辛和沈长青。 敖辛沉默了一会儿,问:“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沈长青微微红了眼眶,笑道:“我是真的想娶三小姐为妻,从那日在山林里见到你以后,我便喜欢上三小姐了。只是我可能没有那个福气,是我对不住三小姐。” 敖辛看着沈长青的眼睛,“是敖阙威胁你了?他让你放弃与我的婚姻是吗?” 沈长青道:“我不想毁了三小姐的名声,今日过后,三小姐可对外宣称是我始乱终弃,不值得三小姐托付终身。” 敖辛低低地问:“他威胁你什么了?你告诉我他威胁你什么了。” 沈长青静默良久,艰难地开口道:“他并未威胁我任何,他只是让我做了选择。” “他让你做什么选择?” 沈长青悲痛道:“是选你,还是选我母亲。他可以找人治好我的母亲。” 敖辛无话可说。 一个是才认识不久的未过门的未婚妻,一个是生他养他的母亲,该怎么选,他怎么会不知轻重呢。 敖辛起身,不悲也不喜,缓缓转身往花厅外走去,道:“这件事本是我拖累了你,既然如此,那这门婚事就此作废,你回去吧。你我相识,原是因你母亲病重你上山采药,而今也因你母亲的病况而结束。” “对不起。” “你有心帮我,只不过因为一些状况而无法再帮我罢了,没有什么对不起。” 敖辛站在花厅外的小径上,抬起头,看着敖阙正从前院回家来。 身后是沈长青,身前是敖阙,敖辛突然不知,自己该往何处去。 她只是站在原地,似很近,又似很远地看着敖阙。 敖阙没有对沈长青发难,知道他来退婚,让他把庚帖留下,就打发他离开。 敖阙手里拿着当初合八字、定亲事的庚帖,站在敖辛面前随手打开来看,道:“这门婚事退了就退了,也没什么,本就门不当户不对的。” 敖辛仰头望着他,忽然道:“敖阙,你其实是怕我讨厌你、憎恨你的吧。” 那天在她房里,杀伐凛冽的这个男人,嘴上说着无所谓,其实心里是在乎的。 她若真的讨厌他、憎恨他了,那这辈子都没可能会爱他了。 所以敖阙没有伤害沈长青,也没有杀他,而是采取用这种迂回的方式,逼他主动退了这门亲事。 敖阙把手里的庚帖合上,当着敖辛的面亲手撕了,道:“我想了一下,让你做个寡妇,你还得与别的男人担个夫妻之名,这样让我很不爽。往后不论你想嫁给谁,也得要看看别人敢不敢娶。最好普天之下,无人再想要娶你,如此才顺了我的心。” 敖辛被退婚一事,正如她定亲一事一样,很快又在城里流传开来。 潮起潮落,来得快,也去得快。 只是究竟她为何被退婚,无人得知,一时间成为城里人所谈论的最热门的话题。 大家本就觉得,敖家三小姐与一个穷书生定亲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现如今更是被穷书生给退婚就更不可思议了。 说来说去,被退婚这种事,最终不好的话头总归是会落在女方这一边。 比如此时,临街的这一家茶楼里,一些茶客正在楼上品茶,温月初送了点心过去时,听他们说起此事,都笑而不语。 茶客见状,笑问:“老板娘对此还有一番见解不成?” 温月初温婉笑道:“见解说不上,不过都是女人,了解一二罢了。” “说来听听。” 第145章 事情……都到哪一步了? 温月初道:“与侯府门当户对的适龄男子在徽州城里虽找不出一二,可世家公子却是不少的。为何侯府最后只寻了个穷书生?说不定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急于要找个无权无势的老实人来糊弄人罢了。” 这么一提,大家都觉得有道理。 温月初又道:“若是被那穷书生给撞破了丑事,书生虽穷,可也一身气节宁死不屈,所以这才有退婚这一说吧。” 茶客们纷纷点头道:“还是老板娘说得有道理。” 温月初笑趣道:“可别奉承我,我只是随口一说,胡乱揣测罢了。回头侯爷要是追究起来,我会吃不了兜着走的。” 现在这事儿传得满城风雨,威远侯又哪里管得过来谁的嘴里说出些什么不堪入耳的话来。 反正最后,都觉得定是被退婚的那一方有所过错,无非是女方无德、不检云云。 只不过被退婚的事传出以后,尽管都传得模棱两可,使得敖辛的声誉受到了不小的影响,但徽州城里想攀上这门亲事的却不在少数。 他们趁着敖辛名声有损的这一空当,纷纷大胆地请媒婆上门提亲。想着威远侯若是再不嫁女,女儿将来有可能嫁不出去不说,回头还得让人当笑话看。所以他们认为威远侯应当是急于寻求下一门婚事的。 只可惜,媒婆上门,无疑都吃了闭门羹。 侯府每天都要拒掉几个媒婆登门说亲,敖辛深居宴春苑里没有任何表态,最后都由姚如玉出面打发。 可侯府媒婆来来去去,就未免繁杂了些。 府里人稍不注意,便听说三小姐不见了。 敖辛在凉亭里坐了一会儿,让扶渠去给她拿点心来。可是等扶渠拿了点心来以后,发现凉亭内空空如也,人不见了。 扶渠找遍了整个花园,又问了花园里扫洒的嬷嬷,都不见其人。 扶渠便匆匆返回宴春苑去找,还是没发现敖辛,就彻底慌张了,连忙跑到姚如玉那里去。 姚如玉额心抽抽的跳,连忙派人把整个侯府都找一遍。她一边揉着额心一边往外走,道:“定是这些日对丫头的打击太大,希望千万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说着她还不忘吩咐宝香道:“快叫人去跟管事说一声,立刻派人去通知侯爷和二公子。” 宝香匆匆忙忙地去了,姚如玉回头才看见扶渠在后面,一眼就叫她瞧出了扶渠脸色不对。 姚如玉不由转身多看了她两眼,出声道:“扶渠。” 扶渠抖了一下。 “你是不是还有事没说完?”姚如玉问。 此时扶渠脸上呈现出万般纠结的表情。她一个丫鬟,实在是拿不定主意,不知道该说还是不该说。 扶渠有预感,小姐不是因为被退婚才这样消沉的,恐怕是因为二少爷那边…… 如果真是这样,那敖辛很有可能是因此而不见的。 扶渠很担心,这件事要是放任下去,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而且她认为,要说做错那也是二少爷做错了,不应该由小姐来承受这些。 一想到这些,扶渠才六神无主。 姚如玉又问:“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扶渠摇摇头,明显更惶恐了一些。 姚如玉便一脸严肃,喝道:“你若是知而不报,让丫头遇了险,往后你也休想再留在侯府,留在丫头身边!” 扶渠被吓得哭了出来,道:“奴婢一点也不想小姐有事,可奴婢说出来的话就跟泼出来的水一样,再也无法收回去了。” 姚如玉七窍玲珑的心里,有了一丝预感。怕就怕她的预感会成真。 可是如今也顾不上了,她必须亲耳听扶渠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于是姚如玉把所有人都撤出院外,单单带了扶渠进房间。一关上门,她便回身看着扶渠在地上跪下,冷然道:“说吧,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事情可是与二公子有关?” 扶渠料想姚如玉多少是猜到一些了,索性就不再遮掩,忙不迭点头道:“夫人,事到如今,只有您能帮小姐了……” 姚如玉觉得眼前有点发花,半晌道:“你都看见了什么,听见了什么?事情……都到哪一步了?” 天上乌云沉沉,雷鸣滚滚。没晴两天的天儿,又阴沉了下来。 看样子即将有一场瓢泼大雨。 入夏后,徽州进入了雨季。这阵子,时不时就有一场雨落下来。 敖阙收到侯府传来的消息时,抬头看了看天,问传信的人:“侯府都找过了吗,确定三小姐不在府上?” 传信的下人道:“夫人已经着全府上下都翻个遍找了,没有找到三小姐的下落。” 敖阙挥手让他回去,转头便吩咐身边将领,“给我封锁城门,徽州城方圆百里内,加强警戒。” 扶渠才片刻工夫不在,敖辛就不见了。这个时候她就是插了翅膀,也没可能跑出徽州百里之外。 敖阙没时间回府,很快各城门便传来消息,守城的将领道是看见敖辛出城了。 她是独自一人骑马出去的。 敖阙站在她出城的那道城门口,往城外的方向看去。 是这个方向,且又是她自己骑的马,看来不是被掳的,而是她自主要去的。 守城的将领当即要调兵随敖阙一并去追,敖阙抬手止住,道:“各司其位,在我回来之前,不得擅离。” 他会亲自去把她带回来。 随后敖阙便一骑快马,扬鞭出城。那急促的马蹄声渐远,宛如嘈嘈切切的雨点声。 头上乌云压顶,大雨将至。 这条路是通往沈长青草庐的路,事到如今,她还不肯死心,竟还要想去找那沈长青? 她真的喜欢上那个人了? 想到这里,敖阙便浑身凌厉,又往马背上狠狠甩了一鞭子。 他本以为,她只是为了想逃避他。 很快,敖阙就到了那草庐,远远看去,草庐简陋而寥落。 敖阙从马背上跨下来,径直朝草庐走去。 此时沈长青正在院子里分拣草药,约摸是没料到敖阙这个时候会来,抬起头看见他时不由愣了愣。 敖阙面容阴冷,道:“敖辛来找你了?” 第146章 为什么心里想的总是他 沈长青诧异道:“三小姐不曾来找过我。” 敖阙当即一鞭子甩了出去,勘勘往沈长青身边掠过,击在他身边的篱笆栏上,顿时篱笆栏一倒,惊起一阵鸡飞狗跳。 沈长青惊了惊,接着就被敖阙一手揪着衣襟,轻巧地挽到身前。 沈长青接触到他的眼神,内里一阵胆寒。 敖阙道:“我再问一遍,她在哪儿?” 沈长青发白的脸色镇定下来,呼吸一紧道:“自上次我去退亲以后,就再也没见过三小姐。她没有来找过我,我也不会再见她。” 敖阙手上丝毫未送,沈长青呼吸有些困难,心里发苦,又道:“我与三小姐既已退婚,万没有再纠缠她的道理,如此对她只会有坏处没有好处。三小姐也是干脆利落之人,断没有与我藕断丝连,她本来,也没喜欢过我。” 敖阙审视了一眼他的表情,道:“你有点自知之明,甚好。”说着手上便松开了他。 沈长青顾不上抚平自己的衣襟,喘了两口气又道:“三小姐怎么了?她不见了吗?” 敖阙转身要离开,道:“她出城了。” 沈长青看了看天色,不由担心道,“眼看着要下雨了,若是再不找到她,只怕会有危险。三小姐可是往这条路出城的?要不我同你一起去找她吧。” 敖阙一道眼神看他,将他震住在原地。 沈长青道:“这里离那座深山不远,可能三小姐是又去那深山里了。”顿了顿又道,“看得出那赤蛇蛇胆对她来说很重要,她会不会是去山里找赤蛇了。” 那确实有点像敖辛做得出来的事。 只要她认为是重要的,她就会不留余力地去做。 沈长青跟出草庐,对着他的背影诚恳地道:“上次二公子说,三小姐找的蛇胆都用来给二公子养身体了,说明二公子对她来说也十分重要。请二公子一定要找到她,把她安全带回去。” 敖阙脚步微微一滞,旋即大步离开了草庐。 到了深山那山脚,敖阙见得有足迹蔓延进林子里,那树下更拴着一匹马,他便抬步走了进去。 沉鸣的雷声越来越压抑,仿佛承载着整个夏天的雨水,渐渐有些绷不住。 雨前的空气比雨后还要沉闷,敖辛手里拿着一根木棍,边走边小心地拨开树叶。 这回没有狼犬在身边,也没有颜护卫跟着她,她自然事事都应该小心。不能再轻易被兽夹夹了,也不能随便被毒蛇咬了。 家里实在闷,敖辛想出来透透气。可她唯一能想到的地方,唯一能做的事,便是到这山里抓赤蛇。 她不由暗嘲自己,是抓蛇抓上瘾了。 可若不是要用到赤蛇的蛇胆,谁想与毒蛇打交道。 等敖阙好起来以后,她就不会再做这些了,也没有理由再为他做任何事了。 说起来有些好笑,明明他把自己逼到这般境地,为什么自己心里想的,却总是他? 这个人就像是赤蛇的毒一样,往她心里钻。可是赤蛇的毒有药可解,然他这个人却无药可解。 许是心浮气躁,又许是天气的缘故,今日敖辛在树林里寻了好久,都不见一条蛇影。 她运气不好,不仅没找到赤蛇,天也快要下雨了。 乌云笼罩下来,把树林里的光线衬得阴沉沉的。 敖辛可不想这个时候下山去,不然一上路准得淋雨。这树林里树叶茂盛,应该可以找到一个躲雨的地方。 刚这样一想,伴随着一道闷雷声,就有浑圆的雨点从树叶的缝隙间漏下,冷不防滴在敖辛微仰起的额头上,打散成了小水粒,溅了些雨沫在她的睫毛上。 紧接着,哗的一片,无数雨点落在林间树叶上,震得树叶沙沙作响。 这雨来势汹汹。 敖辛顾不上不远处支着的竹瓮了,反正也不会有赤蛇这个时候出来淋雨,她便先去找了个树叶尤其繁茂的树脚下蹲着。 起初还能避一会儿。 可这雨比想象中的大,且久久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树林里不多久便一片潮湿,头顶的树叶再也遮不住敖辛,叶片上积累的雨水哗哗往下淌,都浇在了敖辛的身上。 这偌大的树林里,竟再无处可躲。 敖辛衣裳和头发都被打湿了,脸上挂着雨水,雨帘下的视野里一片茫然。 好在夏季里不冷,她还不至于冷得发抖。 头顶雷鸣闪电,大雨瓢泼,她抱着膝盖蹲在树脚下,只显得形单影只,有些瑟然。 那闪电似雪白银花,从高空蜿蜒地劈到树林里,雷声仿佛也在树林里炸开,震耳欲聋。 敖辛没觉得这样电闪雷鸣的天气有什么可怕的,她仰头望着大雨落下,只是蓦然间觉得,自己有些孤单。 明明以前,她不是一个害怕孤单的人。 前世那孤独的十年,她都挺过来了。 这一世,是不是因为有人在她身边陪伴久了,她便贪恋上这种滋味了。 敖辛想起去年,在回徽州的路途中,也是下这样大的雨。她和敖阙一路逃一路杀,敖阙紧紧牵着她的手,即使和她掉下悬崖,也未曾松开她半分。 那个时候即使在生死的边缘,她也丝毫不怕啊,那是因为有敖阙在她身边。 可是现在,他们变成了什么样子了呢。 敖辛想逃离,想逃离那个温暖家,想逃离有他的地方。 敖辛蜷缩着身子把自己保护起来,她低垂着头,下巴搁在膝盖上,雨水落在她的脸上,颤了她的眼。 眼泪便顺着眼角,和雨水一并淌下。 这里没人看得见的,也没人听得见的,敖辛想,她若放任自己在这里哭一场,也不会有人发现。 但是她哭得很隐忍,微微瑟缩着肩膀,张口咬着自己的衣角,只发出轻轻啜泣的声音。 可是后来,有人踩着那雨声,走到她的身边来。 敖辛无知无觉,直到一道高大的身影笼罩在她面前,用自己的肩背替她挡下了大部分的雨时,她低着湿润的眼帘望着面前出现的这双黑靴时,忘了自己该怎么哭。 这双黑靴那么熟悉,曾是她一针一线缝起来的。 她缓缓抬起头,朝上仰望去。 红红的眼眶和鼻尖,还有湿漉漉的眼神,都很无助可怜。 PS:感谢小伙伴们投喂的汤圆和饭团~ 第147章 原来你这么爱我 她看见了敖阙逆着光的脸,看见了他浑身透湿,看见雨水从他的下巴滴落。还看见他晦暗幽沉得如枯潭深不见光的双眼。 敖阙一言不发地,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搭在敖辛头顶上方的树梢上,给她一个临时避雨的小小角落。 而他自己,整个人都淋在大雨里。 他不在乎,缓缓在她面前伏下身躯,低下头来,伸手去抚她眼角脸上的雨水,触手有些温温热的。 敖阙很想生气,很想发火,很想在找到她以后狠狠地惩罚她。 可是当真找到她了以后,却又火气全无。 他看见敖辛在轻轻颤抖,在极力抑制着喉咙里溢出来的哭声。但那被他手指抚过的眼角,却如打开了的泉眼,不停地往外冒出温热的泪水。 敖辛仿佛看见了平日里一头凶狠的狼,在她面前收起了獠牙,收起了阴冷的眼神。她不是他的猎物,他只想叼着她回家去。 敖辛在他面前抽泣,敖阙久久哄不住,便道:“不就是被退了一次婚,你有这么难过?你若是觉得城里流言毁你名声,等我回城以后就把乱嚼舌根的人全部抓起来,往后再不能说你一个字不好。” “明明毁我名声的人不是别人,就是你。”她想,她在乎的哪是那些或好或坏的名声。 敖阙承认道:“是我,我恨不能所有人避你如蛇蝎,再不敢妄想要娶你。你知道就好了,下次不要一个人躲起来偷偷地哭。” 敖辛猛地抬头,眼里痛苦地看着他,颤抖着嘴唇道:“敖阙,所有人都不敢娶我,难道你要娶我吗? “你要去告诉我爹,他亲手养大的儿子,到头来却看上了他的女儿吗?你要告诉全徽州的人,敖家二公子要娶三小姐吗!” 敖辛深吸一口气,却冷不防岔在了心口里,让她终于哭出了声。 她挪着身子过去,揪着敖阙的衣襟,雨水打落进她眼里,她直直地盯着敖阙嘶哑道:“我从不想坏你的名声,而你却想要我声名狼藉。我从不想让你被世人诟病,而你却想要世人避我如蛇蝎。我从不想……” 敖辛哽了哽喉,又道:“我从不想让你失去侯府的庇佑,我宁愿我自己外嫁,只要你留在侯府继续做我爹的儿子,我可以再也不回侯府!可是你,敖阙,你为什么要逼我至此?” 她的眼神又伤痛又冷锐,就这般缓缓靠近敖阙,与他咫尺相隔。 敖辛道:“我担心你,心疼你,我珍惜你的身体和健康,而你却将我的担心和心疼当做是要挟我的筹码。” 她苦笑着,泪水和雨水从她的眼窝里一并淌下,“我不知道我还能为你做多少,大抵你就是要我的命,我也会毫不犹豫地给你的。我可以赔上我的一生,嫁给一个我不爱的人,我所求不过一件事,那就是世间无人可能撼动你,无人可再伤害你!” 敖阙皱着眉,微瞠着眼,眼里满是震惊。 敖辛拼命抑制着颤抖,又问他:“可你,为什么就不能为我想一想呢?你到底还想要我怎么样?你还想要我和你在一起么,你还想要娶我么?你就不怕沦为全城笑柄,你就不怕你不顾人伦,你营中军心动荡、无人再肯服你吗?!” 敖辛指着自己的心口,对他哭着说道:“你不怕,可是我怕啊。我怕那些坏人时时刻刻都盯着你,我怕他们一抓住机会就落井下石想置你于死地! “二哥,你告诉我,你若与我在一起,你便不能再是侯府的二公子了,到时候你不再姓敖,那你还能是谁啊?侯府还怎么庇护你,不是敖家人将来你还怎么名正言顺地掌管徽州军权啊!” 敖阙深深看着她,后来一把揽她入怀,扶着她的头压在自己心口上。 他道:“敖辛,我竟不知原来你这么爱我,心心念念都是在为我设身处地地考虑。” 敖辛在他怀里挣扎,捶着他的胸膛,可是他都不可能放开她半分的。 敖辛伏在他怀里,手指死死揪着他的衣裳,哭道:“二哥,将来乱世天下……你要做一方军侯,不能手里没权,不能受人诟病,所以我们不能在一起啊……你知道的,这些你定是比我还清楚的,为什么还要强求呢?我愿意做你妹妹,一辈子只做你妹妹……” 敖阙眼里暗潮汹涌,将她抱得更紧,低头亲了亲她湿润的黑发,低沉道:“如果有一天,我不再是敖阙,你可能要为此等很多年,你愿意等我吗?” 敖辛在他怀里一颤,压抑许久,继而放任自己大哭,十分茫然地问:“会有那么一天吗?” 心底里那一堵,好不容易才高高筑起来的城墙,终还是因为敖阙的一句话,而一段一段地剥落坍塌。 他问,她愿意等他吗? 如果有机会可以等,就算要等许多年,那又怎么样呢? 她怕的是,他们之间连这样一个机会都没有。 所以她一直徘徊着,挣扎着,因找不到出路而绝望着。 敖阙手捧着她的脸,手指拂过她鬓角湿湿的头发,抵着她的额头道:“敖辛,你相信我吗?” 敖辛摇头,湿着眼眶道:“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不能成为你的拖累……” 敖阙把她抱到头顶湿衣服搭着的小小的避雨的角落里,将她紧紧扣在怀里,吻过她的额头,道:“你若信我,就安心等我,总有一天我会八抬大轿、长队阔马地娶你,做我的女人。” 敖辛与他湿衣相贴,禁不住瑟瑟颤抖。 她眼眶通红,眼泪流个不停,依稀望着敖阙,问:“要是你以后不来娶我怎么办?” 要是他不来娶,她想,她可以等他一辈子。但那些都是很久远以后的事,久到某一天敖阙再也不是敖阙的时候,才可以实现。 但是只要不伤害到他,不影响到他,一辈子不嫁她也等得起的。 敖阙在她耳边低沉而认真地说道:“如若以后我不来娶你,只有一个可能,便是我已战死在沙场上。那以后,你若是再遇到一个好的男人,我允许你嫁给他。” 第148章 原来是你…… 敖辛一慌,一边泪流不止,一边紧巴巴地把他望着。 敖阙看着她,片刻笑了笑,道:“怎么,害怕了?是害怕我死了,还是害怕守活寡?” 良久,敖辛耳朵里充斥着夏雨声,她找回自己的声音,听见自己怔忪而认真地与敖阙说道:“如果你好好活着,等你不再做我二哥了以后,那时候我才可以许你。” 敖阙伸手揉了揉敖辛的头,道:“等雨停了,我带你回去见爹娘。” 敖辛又是一慌,听敖阙又道:“娘是过来人,迟早瞒不住她的,倒不如早早交代了好。你不用怕,是打是骂,还有我顶着,总不会让他们伤了你一根头发。” 敖辛很忐忑,她担心爹娘知道了会失望难过,可是敖阙这样抱着她的时候,她又感到很安心。 人总是贪心的,在此之前敖辛想都不敢想自己会往前迈一步,可是现在敖阙要她等他,她私心里也想要等他,便突然之间像是有了勇气,去面对她一直不敢面对的爹娘,把她和敖阙的事情说出来。 敖辛恍恍惚惚,感觉像是在梦里一般。她既希望这雨快点停,又希望它不要停。 她不知道往后需要等敖阙多久,在这之前他依旧是侯府的二公子,她可能依旧需要与他以兄妹相待,就算心境不一样了,可如果还能维持原状,一切都是好的。 总比他步步紧逼,而她无望地逃避后退要好得多。 况且敖阙给了她希望。让她觉得等待,也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情。 后来雨总算渐渐小了下来,落在深山林子里,淅淅沥沥的。 夏季里青碧色的树叶被雨水洗得油油发亮,天空里的乌云散开了,渐渐透露出傍晚里一丝和着清风的霞光。 敖阙把头顶搭着的外衣从树梢上取了下来,拧干了上面的雨水,随意地搭在自己的臂弯上。 敖辛摸到竹瓮那边看了两眼,看见竹瓮里的药物已经被雨水冲刷干净了,她不抱期望会有赤蛇瞎撞进竹瓮来,因而也没有很失望。 她只不过是磨磨蹭蹭的,有些害怕随敖阙回家去见到爹娘。 敖阙站在她身后,冷不防出声道:“你倒是想得开,自己的情况都这样糟糕了,竟还想着上山给我抓赤蛇。” 敖辛闷声道:“也不看看是谁搞成这样的。反正我也没事做,还不如到这山里来打发时间。” 敖阙道:“往后我不需要用到赤蛇蛇胆了,有你在,再煎熬我也能戒得掉千色引的幻境。” 敖辛收起竹瓮,转身时撞见敖阙的眼神,她又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两小步,心里不受控制地怦怦跳。 敖阙背对着她矮下身去,道:“下山的路滑,上来,我背你回去。” 敖辛拒绝道:“不用了,我自己能走。” 敖阙从后伸出手臂,不容抗拒地直接箍上敖辛的腿,将她的身子往自己后背上压。 敖辛一下扑倒在他后背上,便被他擒住了腿,背着站起身,道:“身上衣服都湿了,还是尽快回去,免得着凉。” 敖阙脚程显然比敖辛快,且步子又稳,有他背着敖辛下山去,能节省不少的时间。 只是,敖辛身子缓缓伏在敖阙的后背上以后,再也没吭声。 敖阙脚踩在积水的落叶上,轻轻浅浅。 敖辛许久没说话,敖阙便低声道:“冷不冷?先别睡。”他怕她就这样睡去了真的会着凉。 敖阙说了几句话,也听不见敖辛答应他。 后来敖辛开口道:“我没睡。” 她的声音里带着沙哑的哭音,蓦然就有些崩溃一般,痛彻心扉地又重复着呢喃了一遍,“这次我没睡……” 她的眼泪从眼窝里一颗颗掉落下来,擦过鼻尖,落在敖阙的颈窝里。敖阙身形顿了顿,手臂有力地将她身子扶稳。 敖阙看着脚下的路,隐忍道:“敖辛,你是水做的吗?先前哭了那么久,还没哭够?” 敖辛哭着哭着就破涕笑出声,笑着笑着又哭出声。她道:“踏破铁鞋无觅处,现在我就是想哭。” 敖阙低沉道:“别哭了,不然我没法安心走路。” 敖辛伸出手,攀在他的肩膀上,缓缓绕下去勾着他的脖颈,呜咽道:“原来是你……背着我的人原来是你……” 她不知道自己在胡乱说些什么,脑子里一片混乱。 “老天爷一定是在和我开玩笑……不然他怎么这么怜悯我,原来你一直在我身边……” 敖辛手里摸到敖阙的发丝,握紧在手心里,再舍不得放开。 她恍惚回到了上一世,她趴在他冰冷的盔甲上,手里碰到他柔软的头发。 敖辛泪流不止,蹭着身子,满是冰凉的泪痕的脸去轻轻贴着他的后颈,夙愿得偿地唤他:“二哥,原来是你……” 后来一路上都留下敖辛似哭似笑的声音。 敖辛笑着流泪,与他说:“二哥,以后你一定是个大英雄。” 敖阙似也笑了笑,道:“你这么相信我?” “你是驰骋天下的大英雄。”敖辛哽咽着再道,“你知道你不做侯府二公子了以后,你会是谁吗?” 他会是收诸侯、夺魏室的天下霸主。 他才是前世那个于十年后大破魏都城的安陵王。 是他把自己在那尸横遍野的修罗场上背起来的。 是他给了自己生前的最后一刻安宁。 兜兜转转,没想到敖辛一直想要寻找的那个人,竟然就在她身边。 她记得她趴在他后背上时的感觉,记得她带血的手掬起他柔软而冰凉的发丝时的触感。她记得他走路时候的样子,记得他盔甲下的衣角,却独独看不清他的模样。 这么久以来,敖辛从来没往敖阙身上去想过,因为她以为他是自己的二哥,不可能会成为以后的安陵王。 却不知,他这一弯身背起她的时候,前世今生种种熟悉和安定,都在这一刻统统重合得天衣无缝。 难怪前世她与什么安陵王根本没有任何交集,她一直不明白安陵王为何要善待自己。 现在所有疑惑都得以解开了。 前世兄妹关系虽然冷淡如水,但好歹他们在同个屋檐下一起生活了多年。即便最后各走各路,他也还是愿意尽自己所能,送她最后一程。 她听见敖阙应她道:“若不清楚自己是谁,何以许诺要你等我。” 敖辛轻轻搂着他,他便这样背着她一步一步朝山下走去。 第149章 该来的迟早会来 下山骑马的时候,怕她被冷风吹,敖阙便弯下高大的身躯,手臂紧紧箍着她的腰,将敖辛稳稳地镶嵌在怀里。 等两人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但看见敖阙带着敖辛安然无恙地回来,全府上下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敖辛也才知道,她的贸然出行,让不少人都跟着紧张。 此时威远侯和姚如玉都在家里,正等着他们回来。 白天的时候威远侯以为敖辛失踪是像上次那样有人精心设计,后来得知她是独自出城的,她应该是自己要去城外的某个地方,而敖阙已经打马出去追了,才知是虚惊一场。 眼下两人回来,威远侯也不着急见他俩,只让他们先回院里换了湿衣服,收拾好以后再去主院。 敖辛和敖阙分别回到自己的院子里。 扶渠连忙备好了洗澡水和干衣服,敖辛一进房便把湿衣褪了,先行沐浴。 等到从浴桶里出来,拭干了身子换上了干净的裙子,才感觉丝丝酸涩的疲惫从身体里溢出来。 白天淋雨太久了,好在她和敖阙身体都还不差,没染上风寒已经是不错了。 扶渠又连忙捧了热腾腾的姜汤给敖辛喝下。 扶渠眼眶还是红红肿肿的,道:“小姐今天去哪儿了,担心死奴婢了。” 敖辛道:“我去山里走了走。” 扶渠踟蹰着道:“小姐一会儿是不是要去主院儿见侯爷和夫人啊?” 敖辛点头,心里始终有些忐忑,道:“二哥和我一起去。” 扶渠一听,就更没底了,道:“小姐,要是奴婢擅作主张,你会怪奴婢吗……” 敖辛不明所以:“怎么了?” 扶渠要哭了,道:“夫人,夫人她可能知道小姐和二少爷的事了……今天小姐不见了,奴婢害怕极了,拿不定主意,一眼就叫夫人瞧出了端倪……” 敖辛愣了愣,道:“所以你全都招了?” 扶渠这个小丫头片子,哪能瞒得过姚如玉的眼睛。 扶渠瘪着嘴点了点头:“奴婢实在怕小姐是因为二少爷才失踪的,担心小姐出事,就全招了。” 所以说她爹郑重其事地让她和敖阙一起去主院,说明她爹也知道了? 前一刻敖辛还有些忐忑,这下子忐忑倒是没有了,就是心里沉坠坠的,找不到底。 敖辛道:“算了,该来的迟早会来。”想起敖阙的话,她又自我安慰道,“不怕,反正天塌了有二哥顶着。” 扶渠用力点头,同仇敌忾道:“奴婢也跟夫人说了,小姐没有错的,都是二少爷的错,是二少爷硬纠缠着小姐不放的。小姐一心只把二少爷当兄长,除此以外,没有其他的想法的。想来侯爷夫人再生气,也不是生小姐的气,而是生二少爷的气。二少爷让小姐如此为难,是该好好打他一顿才好。” 敖辛默了默:“……扶渠,你是不是添油加醋地跟母亲说了?” 扶渠急忙打住,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又道了一句:“都是二少爷的错。” 敖辛扶额。 随后敖辛出了宴春苑,走出不远就与敖阙碰上了。他冲了澡,也换了身衣服,身上有股清爽的气息。 敖辛又有些别扭了,不自觉远离了他两步。他却伸手过来,霸道地握住了袖摆下她的手。 敖辛撇开头,突然觉得心里悸得慌。 进了主院,敖辛想挣脱他的手,他也丝毫没有放开的样子。 敖辛看见房里点着明亮的灯火,爹娘正等着他们去,她就有些慌,想从他手里抽出去。 敖阙低头看了她一眼,神色十分温和从容,道:“不要怕,若是挨打挨骂,你都推给我。”他目光从她脸上移开,看着正前方半开的房门,又道,“反正也是我先引诱的你。” 敖辛道:“那要是爹打你怎么办?” “我扛得住。” 敖辛又心疼又好笑。 她忘了挣扎手上的了,结果不经意让敖阙牵着她的手走上了台阶。房里威远侯和姚如玉正襟危坐,一眼就看见了两人相牵的手。 威远侯神色十分严肃,以往姚如玉告诉他,敖辛敖阙兄妹理应避嫌时,他丝毫不当一回事,认为兄妹牵着手也实属平常。就是今日姚如玉与他说了这件事,他还不大相信。 而眼下亲眼看见两人紧牵的手,威远侯突然就觉得往日里平常的兄妹感情变了味,他就是再不可置信,也不得不信了。 敖辛反应过来想躲时,已经来不及了。 敖阙带着她进了门,屋子里一个人下人都没有。 他和敖辛在威远侯与姚如玉的面前跪了下来。 说敖辛忐忑,威远侯比她还忐忑。 这种事情破天荒的,他也是第一次遇到。应该怎么处理? 若处理得不好,坏了兄妹感情不说,还坏了父子、父女的感情。 于是两人跪下以后,威远侯清了清喉咙,开始询问今天发生的事。敖辛规规矩矩地说了一遍,威远侯又不慎把话题唠偏了,唠到了敖辛最近被退的婚事上,还安慰她看开些,心情愉快一些,不要憋在心里不高兴云云。 听得姚如玉在旁不住地捏额角,最后忍无可忍,轻咳一声提醒道:“扯远了。” 威远侯反应过来,又一脸严肃地看着敖阙道:“你说说,你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敖阙在威远侯面前跪得背脊笔直而有魄力,直言道:“儿子心仪阿辛,求父亲成全。” 威远侯舍不得让敖辛难过,但是对待敖阙却一直十分严厉,闻言沉目道:“你刚刚唤我什么?你唤我一声父亲,阿辛是我的女儿,你却说你心仪她,这是大逆不道你知道吗!” 威远侯从姚如玉那里听说了此事,他的立场和姚如玉是一致的,都认为是敖阙先动了这心思。 问题的根结出在敖阙身上,如果敖辛没有这个心思,是敖阙步步紧逼,那自然要发落他。 PS:感谢小伙伴们喂的饭团~等这两人好了以后,是不是就可以欢欢喜喜生孩子大团圆了呢?(星星眼)可以说敖二哥是我很亲生的了,我对他很爱护的了。 第150章 爹,肥水不流外人田 起初姚如玉觉得事态非常严重,告诉给威远侯知道了以后,威远侯虽然非常震惊气恼,但也很快冷静了下来。 那时姚如玉才得知,敖阙并非是威远侯的亲生子,而是他从外面抱养回来的,这一点敖阙自己也很清楚,所以才会对敖辛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生出非分之想。 敖辛是很能隐忍的,从草率与沈长青定亲,到沈长青退婚,想必很大原因都是因为敖阙,宁愿自己受委屈,为了家门名声也绝不把事情说出来。 现在姚如玉只想快些把敖辛身边这头狼给赶走,免得她将来受到伤害。 威远侯骂敖阙的时候,姚如玉便招手让敖辛过来,想要安抚安抚她,但敖辛摇摇头,坚持和敖阙一并跪着。 威远侯看着敖阙道:“千防万防,没想到最后家贼难防!先前阿辛匆匆忙忙想与那沈长青定下亲事,就是受你所迫吧;她真是怕了你,所以才想要快些出嫁!我知道你素来,想要得到什么,都会想尽办法用尽手段去得到,后来沈长青来侯府退婚,也是出自你手吧!不然那人退婚有损阿辛名声,要是放在往日你早就削他了,这次却还纵容他!” 敖阙面色平静,简单有力道:“我承认。” 威远侯道:“好,你自己做的事自己承认,也算有骨气。那你现在求我成全,成全你什么?成全你们在一起?还是成全你娶了阿辛?” 他站在敖阙面前,面有痛心疾首之色,沉沉道:“敖阙,不要忘了你的身份,现在你什么都无法给她,也什么都无法承诺她。难不成你要放弃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这么多年的苦心经营,都功亏一篑?若真是如此,我倒白白栽培了你这么些年,你娘在九泉之下,也难以瞑目。” 敖辛急了,道:“爹您言重了,您没有白白栽培他,这些年他也没让您失望。二哥不会让他母亲在九泉之下难以安息的,他将来定是大有作为。” 威远侯一愣,压根没想到敖辛会帮敖阙说话。 敖阙冷漠的脸上,浮上淡淡的暖意。 敖辛鼓起勇气道:“爹您别再骂二哥了……他现在是无法给我什么,可,可我已经答应,要等他了……” 这下,姚如玉和威远侯一齐愣住了。 他们原以为这件事就是敖阙的一厢情愿,可没想到,敖辛竟然也有意。 这话头,威远侯根本不知该如何接,还是姚如玉出声问道:“丫头,你可是认真的?不是你二哥胁迫你的?你若是答应他了,那先前为何与我说你看上沈长青了,为何又要与他定下婚事?” 敖辛默了默,道:“今天刚答应的。” 威远侯夫妇俱是沉默。 后来姚如玉语重心长道:“丫头,他虽与你没有血缘关系,可也是你二哥。若是传出去了,该怎么自处?更不要说他娶了你,他要真娶了你,以后出去也要被人指着看笑话的。” 敖辛抬起头,坚定地望着姚如玉和威远侯,道:“我没要二哥娶我,我可以等,等以后他回归他本家了,我们再在一起。在那之前,我谁也不会嫁,我就等他。” 敖阙侧目看着她,嘴角仿若笑了一下,她还真是够勇敢。 敖阙道:“父亲,母亲,我可以和阿辛继续以兄妹之礼相待,等将来离开敖家以后,再迎娶她过门。我可以在此立誓,今生若不娶则终生不娶,若要娶则只娶她一人,如违此誓,不得善终。父亲母亲将阿辛交给我,大可以放心,她在我手上绝不会受半点委屈,将来嫁给我,总好过嫁给外人,在外人家里过的什么日子也不知。” 最后这一句话,还真是说到威远侯的心坎上了。 他最担心的就是敖辛,将来敖辛要是嫁人了,也不知在婆家过得怎么样。如此威远侯才一直不舍得敖辛嫁人。 现在敖阙这么说,威远侯对敖阙是知根知底的,与其把敖辛交到外人手上,还不如交到敖阙手上让他放心。 不管将来发生什么,敖阙必定会竭尽全力地保护她。 威远侯看着面前跪着的一双儿女,最终叹了口气。 敖辛轻声提醒道:“爹,肥水不流外人田。” 威远侯真是哭笑不得。 如果将来敖阙离开了侯府,认祖归宗了,威远侯还能阻拦他们不成?那时候敖阙就不是现在的敖阙了,敖辛有了更稳固的靠山,与侯府的关系也会坚不可摧。 这自然是两全其美的事情。 但威远侯也有他的忧虑。 威远侯看向敖辛道:“闺女,你可想清楚了,这一等,还不知何时是个尽头。有可能三年五年,有可能十年二十年,你也等着他一直不嫁啊?” 敖辛知道,不会超过十年的。 自她重生以后,已经过去了一年多,那便只剩下不到九年了。 敖辛道:“反正我也不想嫁人,二哥若是不来娶,我便留在家中侍奉爹娘好了。” 姚如玉道:“那时候你可就真成了老姑娘了。” 眼下的敖辛,正值她一生当中最美的豆蔻年华,若是都用来苦等一个人,那代价太大了。 敖辛望着姚如玉笑着说道:“娘现在这般年纪,也是很美的,最后不也与爹成就了一段姻缘吗?” 威远侯又问:“若是最后,他回不来呢?” 敖辛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身处乱世,生死在天。若是最后他回不来,便是他再也不可能回来了。 敖辛侧头看着敖阙,片刻坚定道:“他一定会回来的。” 敖阙低着头亦看着她。 最后两人一齐伏地磕头,求威远侯夫妇成全。 威远侯又是叹了一口老气。 他想,如若敖辛看上的是寻常普通的人,能安稳过一生,也是一件好事。哪想她看上了敖阙,最后结果美满那当然是极好的,可如果结果不如人意,那便是一辈子的伤痛。 谁又知道在她等待的这些年里,会出什么乱子? 威远侯心疼女儿,从小到大敖辛都还没求过他什么,而他和姚如玉也不是迂腐不化之人。 第151章 定情信物 最终他还是对敖阙道,“以后你若是来侯府明媒正娶,我可以答应把阿辛嫁给你,但一定是要在你能护她爱她的前提下。在那之前,你留在侯府里一天,便需得与阿辛以兄妹之礼相待一天,不可逾矩,不可让阿辛名声再蒙受损失,更不可强迫于她。” 威远侯说得比较隐晦,但敖阙一定能明白。 敖阙郑重地应下,道:“儿子谨记,人前定当恪守,谢父亲成全。” 威远侯看他一眼,道:“你们起来吧。” 两人回来以后,换下衣服便到主院来,眼下还没有用晚饭,威远侯便遣了他们回去用饭休息。 等敖阙与敖辛离开后,姚如玉才道:“你怎的不让他保证,人后也应对丫头恪守,绝不做出冒犯之事?” 敖阙只保证人前,没保证人后,是给自己加了有利条件呢。但敖辛是女孩儿,威远侯也不好当着她的面点明了说。 威远侯看着灯火下的姚如玉,心知肚明道:“敖阙精着呢。真要让他看得碰不得,他也会想办法碰一碰的。况且男人若是能做到对女人不多看不多碰,那样的感情若说是爱,如玉你信吗?” 男女一旦生了感情,只会本能地越发想去亲近,去触碰。哪有敬而远之的。 除非是忍耐力极好,又或者根本没用心。要是前者的话,真要是一个手指头都不给碰,还不给忍坏了? 虽然威远侯说得有一定的道理,但姚如玉还是好气又好笑,道:“你就这么舍得把丫头放在他的狼爪之下?不怕最后他给你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威远侯看了看姚如玉,道:“这不是还有你么。我这个做父亲的点到为止,往后还得靠你做母亲的,多多提点阿辛。你多多教她,让她防着点,莫要让敖阙太过分。” 事到如今,也只有这样了。 这件事算是几人之间的秘密,连个丫鬟嬷嬷也说不得。 但扶渠是敖辛身边的人,总是或多或少要接触到的,未免将来她太大惊小怪,姚如玉特地把她留了下来,详加叮嘱一番。 扶渠不知道敖阙的身世,但隐隐得知他只是侯爷的养子,并非亲生子。他与敖辛的事算是得到了侯爷的认可,只等将来明媒正娶,风光地把敖辛娶进门。 姚如玉让扶渠看着点,但这件事烂在肚子里就好,不得对任何人提起。 扶渠知晓轻重,忙不迭地点头,道:“奴婢知道了,那下次二少爷再去找小姐,奴婢一定躲得远远的,也不让任何人打扰。” 姚如玉捏了捏鼻梁,道:“扶渠,你家小姐没说过你脑子不好使么?” 扶渠摸摸自己的脑袋,道:“一直很好使的呀,到现在都没出过问题。” 姚如玉只好把话挑明了道:“我是让你回去看着,莫让二公子对丫头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他若进丫头的房间,不可单独在里面逗留太久,你懂我的意思吗?” 扶渠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点头道:“这下奴婢真懂了。” “你懂了就好。” 从主院里出来,走了一截路,敖辛还有些怔怔回不过神,感觉像做梦一样。 直到敖阙如从前一般自然而然地牵上她的手时,才把她拉回了现实。 她仰头望着他的侧面轮廓,有些不可置信,道:“二哥……我们这样,算是得到爹娘的同意了吗?” 敖阙低下头看她,片刻道:“算吧。” 他笑了,唇角上扬,勾起一抹弧度,不再似以往那般凉薄或是转瞬即逝。 那双眼里亦不再似以往那般随时透着一股枯冷,而是真实的温暖明亮。 敖辛有些呆呆地望着他,突然间涌上来的心动如潮水一般,一波又一波地侵蚀着她。 敖阙牵着她进了自己的院子,她站在屋檐下还有些踟蹰不前,约摸是之前在他房里发生的种种,让敖辛还有些心有余悸。 敖阙一边推开书房的门,一边看了看她,道:“你想进我的卧房?” 敖辛立刻摇头,严肃道:“还是进书房比较妥当。” 敖阙回头命人一会儿将晚饭摆来书房里。 敖辛主动走了进去,他的书房里十分干净整洁,透着一股书墨的气息。那宽大的书桌上,除了边角上放着的笔山砚墨,再无其他。 敖阙自己走到书架前,让敖辛随便坐。 敖辛环顾一周,感觉坐哪里都不合适,等敖阙回转身来时,发现她还在书桌外傻傻站着。 敖阙两步走到她身前,道:“还是很紧张么?” 敖辛眼神不安地看向别处,道:“好像是不应该紧张的,但事实上,又感觉比之前还……” 还紧张。 “慢慢也就习惯了。” 敖阙说着,手指往敖辛的腰间挑了一下,腰上浅浅流苏拂动,她低头一看,发现腰间凭空多了一枚玉佩。 是方才敖阙系给她的。 那玉佩温润通透,虽然穗子已经有些陈旧了,可玉佩上纹路精美奇特,拿在手里十分古朴厚重的感觉。 敖辛岂会不熟悉,她手里捧着这玉佩,之前她在苏连玦那里亲眼见过,几乎是一模一样。 当时她十分不屑,别说苏连玦给她那世子玉,便是帝王玉她也不喜欢。 可眼下敖辛抚摸着这枚玉佩,竟觉得它如此珍贵,喜爱得爱不释手。手指摩挲着上面的纹路,眼眶微微发热。 敖阙的身份一直是机密,这么重要的能证明他身份的东西,现如今他却亲手佩戴在了她的腰上。 敖辛湿润的眼看着敖阙,道:“二哥,这是送给我的定情信物吗?” 敖阙点头,道:“你收好。往后我要凭此物来娶你的。” 敖辛赶紧把玉佩取下来,收纳进怀里紧紧揣着,道:“那便不能够随身佩戴在外面了,被认识的人看见了是要惹麻烦的。我一定会好好收藏保管的。” 敖辛想了想,又问他:“二哥,你有名字吗,你的本名,我想知道。” 敖阙没回答。 敖辛以为他不会说了,他却忽然开口道:“许久没用那个名字了,我本名苏昀,你记着就好。” “苏昀。”敖辛轻声念着他的名字。 原来未来的安陵王,叫苏昀。 第152章 抱我 敖辛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一时不察,敖阙的身影笼罩在她身上时,她才发觉她和敖阙靠得太近了。 刚想下意识后退,便被他一手扣住了腰,猛然一收手臂,贴进自己怀里。 敖辛顿时呼吸一紧,他身上的气息全往自己感官里钻,双手便抵着他的胸膛,张了张口,却一句话都说不出。 腿上有些软,根本不听使唤。她怎么这么不争气。 敖阙道:“还想躲?” 他缓缓俯下头来时,敖辛微微侧开,手里抓着他的衣襟,有些轻颤道:“方才,方才你不是跟爹保证过,要恪守……” “我是说过人前要恪守。” “你……”敖辛才反应过来,居然被他钻了空子。 敖阙最终埋头在她细小柔软的肩窝里,腰上的手臂收紧,将她彻彻底底地收纳入怀,狠狠揉着抱着。 她的身子那么软,肩窝里带着独有的幽香,发丝缭绕,像是绕到了他的心间去。 敖辛感觉到他的呼吸正落在自己的肩胛和颈窝里,顿时心慌意乱。那种陌生的感觉让她浑身酥软,脚下站不稳,被却敖阙抱得更紧。 她轻轻推着他的肩膀,声音里的娇韵快要滴出水来,颤颤轻喘地道:“二哥……” 敖阙也感觉到她的无力娇软,嗓音低沉而磁哑,道:“你对我这么敏感么。” 心里悸动到仿佛要被撑破了。 敖辛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独独敖阙一碰到她,她便软成了泥一样。 她有些羞恼自己不成器,喃喃道:“说好了以兄妹之礼……” 敖阙打断她的话:“抱我。” 敖辛埋头在他衣襟里,僵持了片刻。她嗅着他衣上传来的清爽皂角的气息,一边想着他连提要求都提得如此强横霸道,一边却像是受他蛊惑一般,抵着他胸膛的手缓缓往下游去。 起初她只是抓着他腰上的衣裳。 敖阙很有耐性地等着。 敖辛见他不为所动,便将双手绕过他的腰后,指尖轻轻捻着他背脊上的衣裳,将他抱着。 敖辛脸颊漾开醉人的红晕,眼里溢出丝丝流光。 被一个人全心全意拥抱着的感觉,原来这么令人心动啊。 以前她不敢,连想都不能想,眼下她却也可以全心全意地去拥抱他了。 直到书房门外响起了敲门声,才霍然把敖辛惊醒。 她有些慌乱地从敖阙怀里挣出来,连忙规规矩矩地在椅上坐好。 敖阙若无其事地开门,让送饭的护卫把饭菜摆在案几上。 敖阙把筷子递到敖辛手上,看她一眼道:“怕什么,让你抱一下我比做贼还心虚?” 敖辛眼神有种娇娇软软的湿润,飞快地看他一眼,道:“同个屋檐下我们还是兄妹,爹说了,不可以做逾矩的事。以后,以后你对我规矩点。” 敖阙夹了菜送到她碗里,道:“你想我怎么规矩?” “就是,就是像兄妹那样,正常一点,少搂搂抱抱,亲亲我我什么……的。” 敖阙看着她的眼睛,她被看得十分没底气,脸上直发烫。 敖阙道:“可你的眼神不是这样跟我说的。你的身体反应也告诉我,你喜欢被我抱,喜欢被我亲。” 敖辛:“……” 听敖阙这么直白地说出来,她都快手软到拿不动筷子了。 当天晚上,敖辛用完晚饭,由敖阙送着回宴春苑的时候,扶渠还谨记着姚如玉的叮嘱,敖阙进房里坐坐时,扶渠便很煞风景地杵在两人面前,表情还有点警惕,时不时偷偷瞅敖阙两眼。 那眼神跟防贼惦记似的。 好在敖阙没坐多久,要是再逗留片刻,扶渠便要打定主意出声赶人了。 敖阙走后,扶渠凑过来伺候敖辛梳洗。 敖辛好笑道:“下次你不用这般防着二哥,他又没有干坏事。” 扶渠郑重其事道:“奴婢是有使命在身的,就算二少爷不干坏事,奴婢也不能给他可以干坏事的机会。”她老成地对敖辛吁道,“小姐还太年轻,什么都不懂。” 敖辛抽了抽嘴角:“我不懂,难道你懂?” 扶渠道:“奴婢也不懂,可是夫人懂啊!” 第二日去给姚如玉请安的时候,敖阙又如往常一般,到敖辛院里来等她一起。 他们仿佛又回到了之前兄妹无间的状态。 虽然一切照常,可是心态毕竟很不一样了。敖阙牵着她手的时候,敖辛会慌张,在进主院的时候,无论如何也要把自己的手抽回来,以免被姚如玉或是威远侯看见了。 关起门来的时候或许可以亲密一点,可是在外面,敖辛实在豁不出去。 给姚如玉请安,也是一切照常。 请完安以后,敖阙有事就先行离开去做自己的事了,姚如玉把敖辛留了下来,与她说说话。 不知怎么的,敖辛一与姚如玉视线接触,便觉得有些别扭。 大抵是因为姚如玉能把她的心思看得清清楚楚吧。 姚如玉拉过她的手,笑道:“丫头长大了,知道害羞了。”她让敖辛在她身边坐下,又道,“以前与你二哥同进同出的时候,也没见你害羞过,如今果真是不一样了。” 姚如玉遣走了宝香,房里只留下娘儿俩,只当是与敖辛说说私房话,又道:“昨晚的事,现在我想来都还觉得一阵恍惚,不太敢相信。丫头,你与娘说说,你对你二哥是认真的么,还是他真的强迫了你?” 姚如玉还说道:“他是个什么人我多少还是了解两分,就如同你爹所说,只要是他想得到的,便惯会用手段。” 敖辛有些脸红,那红晕在她洁白的皮肤下漾开浅浅的桃粉色,极是好看。 敖阙确实有手段,他总有办法迫敖辛就范。比如千色引的事情,还有沈长青退婚的事。 但是她却不曾真的厌恶过他。 还不等敖辛回答,姚如玉光看她脸色便明了,叹道:“你这丫头,还真对他那样的人种了情根。是什么时候的事?” 具体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敖阙的,敖辛自己也不知道。 她以前从没想过这个问题。直至敖阙强吻她的那一刻起,她才不得不正视起来。但好像也没有在特定的某一时刻感觉自己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而是不知不觉间就已经这样了。 敖辛还是斟酌着答道:“可能是姚瑶儿出嫁前后吧。” PS:唉,不想写剧情只想写感情,就这样写到大结局吧你们有意见吗? 感谢小仙女们投喂的麻团,汤圆和饭团~~~ 第153章 今日母亲又教你什么了? 姚如玉道:“娘仔细想了想,往后若是由你二哥娶了你,是总比外人娶的了好。咱们一家人不用分开,往后还是一家人。敖阙性子虽狠了一点,但有一点好,他若对你是真心的,你便只能是他一个人的,往后必定不会让任何人动你一根汗毛,这就是狼性。他以后要是敢辜负你,你爹也决计不会饶了他的。” 敖辛乖顺地伏在姚如玉怀里,听她说教。 眼下姚如玉慈母祥容,终于转到了正题上,与敖辛说道:“丫头,你与娘说实话,你跟你二哥,到哪一步了?牵手拥抱这些,便不用说了,娘亲眼见到过,他可曾吻过你?或者碰过你其他?” 姚如玉也问过扶渠,可是扶渠又没亲眼见到过,说得也不清不楚的。倒不如亲口问问敖辛。 敖辛脑子里嗡地一下,半晌才小声道:“……吻过。但没碰过其他。” 她想,那次敖阙亲过她的耳垂和脖子,那总归也是亲,不算是其他吧……况且那几次吻她,也是因为特殊的原因。可不管什么原因,她都真不大敢说。 姚如玉松了口气,道:“没碰过你其他便好。你二哥虽是有分寸,但难免有情难自禁的时候,丫头,娘不得不提醒你,定要守好自己,莫要让他占更多的便宜。” 敖辛滚烫着脸,硬着头皮应下。 姚如玉见她形容,又道:“你不用害羞,当初姚瑶儿出嫁时该怎么做的我都毫无保留地教给她,现在你没出嫁,不该怎么做的,我也会一字不漏地教给你。在成亲之前,你让他亲了抱了,已经是最大的限度。 “在同个屋檐下,日日相见,情到浓处在所难免。但万不可让他再碰你其他的地方。女孩儿的身子在成亲之前岂能给他随便碰。只有到了成亲的时候,你才能将身子清白给他,知道了吗?” 姚如玉要是不提起,敖辛哪里想过这些。 一时间敖辛听得脸越红,可是一想起将来要做男女之间的那种事,又恐惧得脸色转白。 敖辛小声道:“娘放心,我们不会发生那种事的。” 姚如玉点点头,爱怜地摸摸敖辛的头,道:“不会就好,你才十六,身子骨本就细,你二哥又那般高大,这个时候你哪受得住他。多养几年也好。” 姚如玉打量着敖辛,又幽幽叹道:“养得好好的这副身子,倒便宜你二哥了。” 敖辛听得耳朵发烫,哭笑不得。她怎么听这语气,这么惋惜遗憾呢。 紧接着姚如玉又道了一句:“不过便宜你二哥,总比便宜外人强。” 傍晚敖阙回家来,敖辛一看见他,就脸颊红红的。 等敖阙送她回宴春苑时,四下无人,才了然问道:“今日母亲又教你什么了?” 敖辛嗔他一眼,道:“教我防着你。” 敖阙似乎毫不意外,点点头道:“往后母亲多教教你也好,男女之间的事你多学学,她现在越是教你防着我的事,将来便越是你要和我做的事。如此你事先多了解一些,将来才不至于还认为那些事很可怕。” 大概姚如玉也没料到,敖阙如此会举一反三吧。白天的时候她才给敖辛洗过脑了,现在敖阙又反过来再给她洗一次脑。 敖辛抿唇,细声道:“本来就是一件可怕的事。” 敖阙挑挑眉,低头看她,道:“你大概是有什么误解。上天都是公平的,赐给了男子阳刚之气,也赐给了女子阴柔之美,世间才能阴阳协调。没道理这种事只让男子逍遥快活,却让女子痛不欲生。” 敖阙对此也不再多言,只携了敖辛往前走,道:“别人说的都不可多信,唯有将来你亲身体会过才知。” 敖辛脑子一抽,没来由就道了一句:“二哥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难道你体会过吗?” 话一出口,敖辛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 但是一想到他可能体会过,敖辛就浑不是滋味。她一点也不想他碰过别人,与别人有过这样的体验…… 敖辛想起自己委实年少意气,还曾往敖阙的院里给他送过通房丫鬟……现在想起来,那滋味还真是蛮复杂的。 不知道这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没等敖阙说话的空当,敖辛便又迟疑着说道:“是不是以前我给你送的通房丫鬟,你……与她们体会过?” 敖阙道:“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前人总是或多或少有经验智慧传下来的,真要是亲身体会的话,你若不介意,我也随时都可以。” 敖辛羞得满脸通红,不再言语。 后来想起一件事,敖辛一脸正色地道:“二哥,你那里还剩下多少千色引?” 敖阙道:“不多。” “现在你用不上那个了,总可以全部给我了吧。” “真人比幻境更真实,我确实是用不上了。” 敖辛:“……” 然后就听敖阙爽快的答应:“那你跟我去拿。” 敖辛也不怕多走一段路,跟着敖阙去他院里,只不过在门前止步,只在房外等候。 敖阙从房里出来,站在廊下,把药瓶放在敖辛手上。 敖辛倒出来看看,紧着问:“就剩这些了吗?二哥那里一颗都没有了吗?” 敖阙勾勾地看着她,道:“你不信,要不要随我进去搜一搜?” 敖辛顿时提着一颗心,舔了舔唇,紧张道:“天色已晚,还是不了,我信二哥就是。” 说完,敖辛正打算要离开,哪想话音儿刚一落,冷不防就被敖阙一手拽到廊下,紧靠着那廊柱子。 敖阙身躯压上来,扶着她的头便吻了去。 敖辛心里怦地炸开,仍还潜意识有些生疏抗拒。 她能不抗拒么,这可是在屋外,他的院子里。若是这个时候突然有人进来看见了,那可不得了。 可敖阙哪顾得上这些,一手掌着她的腰,将她吃得死死的。 她手里的药瓶一斜,里面的药丸哆哆嗦嗦地抖了一地。今日雨后的月色格外的干净,给散地的那些药丸镀了一层莹莹光泽。 第154章 有朋自远方来 那口舌交缠,敖辛被他强势的气息逼得节节败退,他舌头伸进来时,敖辛腿下一软,顺着廊柱子便不住往下滑。 辗转间,喉间溢出轻轻叮咛。 敖阙及时放开了她,她呼吸乱得不成样子,嗔怪他的眼底里似剪着两汪秋水。 敖阙手指轻轻拭了拭她灔丽的嘴唇,见她小兽般防备的样子,低哑道:“下次别在我面前舔唇,知道了吗?” 方才在他的眼神下,自己是有点紧张,下意识就做了这样的动作。眼下听敖阙这么一说,敖辛便抿着唇,再不敢随便乱舔。 敖阙蹲下身去,将地上的药丸一粒粒捡起来装进瓶里,又补充道:“更不许在别人面前做这样的动作。” 敖辛低垂着眼帘看着他,默了一会儿,问:“为什么不能舔……”他抬起眼来,深邃的眼瞳里也蒙上月色,仿若给他的瞳仁染了一层淡淡的银光,看得敖辛惴惴的,“唇……” 敖阙把药瓶重新放到她手上,贴着她的耳朵低声道:“你再诱我试试,我也不敢保证我还能禁得住你多少次诱。” 敖辛后背紧贴着廊柱,气息微喘地摇头道:“下次我不敢了。” 她感觉她二哥太像一头狼了,浑身上下都充满了侵略性。 敖阙将她送回宴春苑,扶渠又及时而煞风景地杵在了两人面前。 敖阙没待多久,离开时道:“今日早些睡,明日有客来。” 敖辛愣了愣,问:“哪个客来?” “明日你就知道了。” 敖辛实在想不出有谁会来,索性也不惦记,当天晚上早早入睡。 第二天醒来照例洗漱过后便去姚如玉那里请安。今早敖阙没来,敖辛便随口问了扶渠一句。 扶渠不知道他的踪迹,颜护卫却道:“好像二公子很早就出门了。” 等敖辛在姚如玉那里用过了早饭以后,宝香便进来说道:“三小姐,二公子回来了,请您到前院去一趟呢。” 敖辛才将将经过花园,还没到达前厅呢,远远就见一道榴红色的身影横冲直撞地朝她奔来。 清晨里便有些暖热的风绽开了她的裙角,一时真像一朵应着时节饱满绽放的榴花。 敖辛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对方八爪鱼似的抱了个满怀。 敖辛愣着眼,有些不可置信:“千古?” 楼千古一个劲地蹭着她,喜滋滋道:“是我啊是我啊,小辛你没想到是不是,我可是大老远从浔阳专门来看你的!我让你二哥不要告诉你,想给你一个惊喜来的!” 敖辛把楼千古从自己身上扒下来,仔仔细细地瞅了两眼,果真是浔阳那个古灵精怪的俏丫头。 难怪昨晚敖阙对她说今日有客要来。竟没想到居然是楼千古。 不仅仅是千古,还有楼千吟也来了,眼下正走在后面,和敖阙一同将将步入这中庭花园。 敖辛当然高兴,感觉好久都没这么高兴,任由楼千古的手在她脸上揉揉,又在她腰上手臂上轻轻捏捏。 楼千古表情夸张道:“哎呀,这还是当初浔阳那个瘦瘦弱弱的小辛吗,简直变了一个人!方才我一进花园晃眼一看,还担心抱错了人!” 敖辛抽了抽嘴角,道:“我丝毫瞧不出你担心抱错人,风风火火就撞上来,不就认定了是我吗?” 楼千古嘻嘻道:“小辛你真是越长越美啦,你这腰怎么养得这么细啊,还有胸怎么这么有料啊?”说着她就挺了挺自己的胸脯,“你说说,让我也长长呗。” 敖辛实在哭笑不得,是不是女孩儿都对这个感兴趣?楼千古的反应与姚瑶儿差不多,敖辛想着若是让这两人认识一下,定是一拍即合。 这时楼千吟和敖阙走到不远处,也看见了敖辛,似还眯着眼多打量了两眼。 他与敖阙道:“才短短时日不见,你又换了个妹妹?这个妹妹可比先前那个看着成熟了些。” 敖阙眼神落在楼千古伸向敖辛的爪子上,见她对敖辛揉揉捏捏的,不甚满意道:“是同一个,能不能请你妹妹手脚放规矩点。” 他都不曾这样捏过揉过,却先便宜了别人。 楼千吟对敖阙后半句话完全置若罔闻,呲了一声,一本正经道:“还真是女大十八变,才一年就能变成这样,看来以后你是个有福气的。只不过眼下看来,你们还是以兄妹的名义相处,每天看得吃不得,也有你好受的。” 敖阙沉下脸:“在别人的地方上,你最好说话还是客气点。” 楼千吟看了看敖阙,道:“你看你,火气这样大,要不要我给你开点药,压制一下你那血气方刚?” 敖阙一个字都不想与他多说。 敖辛转头看见他们了,便携着楼千古走过来,笑意盈盈地道:“楼公子好。” 楼千吟一身锦袍,仍是不苟言笑的样子,很有一股医药世家的古板和严谨,给人的表象也依旧是高贵冷艳的。 他对敖辛淡淡一颔首,道:“三小姐好。三小姐看起来气色不错。” 寒暄过后,敖辛吩咐下人去给楼家兄妹准备客院儿,她和敖阙又带着这兄妹俩在凉快的亭子里暂做休息,也好叙叙旧。 丫鬟奉上茶果点心,楼千古一边啃一边絮絮叨叨地说着从浔阳到徽州一路上的事。 敖辛含笑地细细听着。 后来楼千吟凑到敖阙那里,淡淡闻了一闻,道:“一年过去了,你身上却还带着一股药气。” 事实上那股药气已经淡到几乎没有了,可楼千吟鼻子灵得很,一丁点都能叫他闻出来。 楼千吟捋了捋袖摆,道:“把手伸来,我给你看看。” 敖阙道:“已经无大碍了。” 敖辛眼巴巴地看着敖阙,不管有没有大碍,让楼千吟帮忙看看也好啊。楼千吟可是厉害的大夫呢。 敖阙暗叹,敖辛真是太不了解楼千吟了,他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奚落好友的机会的。 可他还是伸了手,大抵是不忍拒绝敖辛的那眼神。 结果楼千吟一边把手指搭在了敖阙的手腕上,一边就开始说道:“上回三小姐写信给舍妹,询问千色引可有解决之法。除了你以外,我实在想不到还有第二个人会碰那个东西。” 第155章 给他炖点鹿鞭汤 一读脉象,楼千吟就神色了然,又道:“果然,千色引服用过多,损了身体。怎么的,你竟也会被千色引的幻境所困?幻境里都是些什么,能让你如此上瘾?” 楼千古亦是一脸好奇:“不应该啊,敖二哥看起来挺有自制力的啊。” 敖阙看了敖辛一眼,敖辛脸色有点不自然。 楼千吟可没忽视两人之间的眼神,再对敖阙道:“光是打打杀杀,在现实里就已经够累的了,要是再带进幻境里,你应该还没有自虐到如此地步。除了打打杀杀,应该就是情情爱爱了。你应是初涉情场才难以自拔,可以说是很纯情了。可纯情的你都在幻境里想些什么龌龊的事了?” 敖阙脸色发黑:“你一天不损人过不去是么。” “就是,少说几句,多积点德。”楼千古附和一句,愈加好奇地又转头问敖阙:“敖二哥你有心上人啦?” 楼千吟瞥她一眼:“大人的事,小孩子少管,没羞没臊。” 楼千古回嘴道:“你才没羞没臊,你这个老处男!” 楼千吟一本正经的面皮很难得地抽了抽。 敖辛正在喝茶,一口呛在了喉咙里,咳个不停。好不容易顺过气了,见楼家兄妹俩又准备打嘴仗了,连忙说道:“先前千古回信说赤蛇蛇胆可以帮助二哥抵抗千色引,楼公子给看看,我二哥的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楼千吟这才没跟楼千古一般见识,又摸了摸敖阙的脉,沉吟道:“赤蛇蛇胆并不能解毒,但能够缓解千色引带来的影响。只要他不再服用千色引,是会慢慢复原的。眼下元气恢复了一大半。” 顿了顿又道,“回头你给他炖点鹿鞭汤,多喝几次便没事了。” 敖阙捏了捏额角,看敖辛认真记下的样子,道:“他乱说的,你不要听。” 姚如玉听说敖辛的好朋友来了,又命人送了许多点心来。 等用过了午饭,下午时敖辛便陪着楼千古在树荫底下乘凉。在这样炎热的天气下,两个女孩儿懒得一动也不想动,旁边放着冰镇出来的西瓜,伸手就可拿得到。 楼千古说路上赶路又累又急,等她休息两天缓过劲儿来了,定要让敖辛带着她玩遍整个徽州城。 她虽然眼下很懒和疲惫,但说起玩耍的事情来,脸上还是神采奕奕的。据说这是她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 楼千古道:“要不是你二哥给我哥哥的信上提到要带我一路,我就是死活求楼千吟,那个老处男决计不会带上我的。” 敖辛绷不住又笑:“哪有你这样说你哥哥的。” 楼千古恼道:“他就是这样气人啊。” 敖辛道:“你们怎么这个时候来徽州了?我二哥给你哥写信了?” 楼千古道:“对啊,你二哥请我哥到徽州来出诊。应该是有什么重要的病人吧。”说着她就掇了掇敖辛的肩膀,嘿嘿笑道,“下回让你二哥经常请我哥出诊呗,顺便提一提我,这样我就能跟着一路啦。” 敖辛心里有些柔暖。 敖阙定是想着她,才特地让楼千吟带着千古一同来的吧。 虽然料到楼千吟来徽州可能是出诊的,但亲口听楼千古说了,敖辛还是有两分诧异。 楼千吟是什么人,浔阳楼氏,鼎鼎大名。能让他亲自出诊的,不是王侯就是贵族。 可是徽州哪有那么多王侯贵族,可能敖阙让他出诊的不是旁人,而是沈长青草庐里的那位病重的母亲吧。 敖辛记得,沈长青来退婚的时候说起过,敖阙会找人治好他的母亲。 但敖辛没想到,他竟然请了楼千吟亲自前来。 敖辛又询问楼千古,什么时候收到她二哥的信的。 楼千古想了想,然后说了一个大概的时间。敖辛暗暗推算下来,发现正是她和沈长青的亲事定下后不久。 敖辛记得那个时候敖阙十分生气,沈长青来下聘那天,他还到她宴春苑里逼问过她,扬言要杀了沈长青,让她做寡妇。 后来在准备亲事的日子里,几乎见不到他人影。原来他是早已另有一番打算,从沈长青那里着手,一招釜底抽薪,使得沈长青知难而退。 嘴上说是见不得她做寡妇还要与别人套个夫妻之名,其实敖阙根本没打算那么做,他也不会允许敖辛轻易地嫁给别人。 敖辛能感受到,敖阙这个人虽然很冷硬霸道,可是他的心却不是冷硬的。 楼千古也有听说了点敖辛的事,凑过来八卦地问道:“小辛,听说之前你定亲啦,结果又被退亲啦?你定亲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呢?” 敖辛塞了一块西瓜给她,道:“事情准备得仓促,还没来得及。” 那对于她来说又不是值得庆贺的事,就算亲事如期举行,敖辛也没打算邀请楼千古,简简单单办过就是了。 现在婚事没成,就更加不值一提了。 楼千古愤愤道:“怎么就被退亲了呢?听说是男方来提亲,又是男方来退亲,小辛你不要名声的啊?你爹是威远侯啊你怕什么,他要敢退亲,把他抓起来关进牢房里,吃一辈子牢饭啊!” 敖辛听她这么说,真的是很欢乐,道:“没事的,本来我也不喜欢他。这身外之名好与坏,丝毫不影响到我,我又不指着名声过日子。” 楼千古刨根问底:“那他究竟为什么退亲?” 敖辛没什么可瞒她的,沉默了一会儿,低头拂着裙角上的西瓜籽,声音又轻又柔:“我二哥不准。” 楼千古一听来了兴致,盘着腿在躺椅上坐着,以一个过来人的口吻说道:“你二哥不准,那也不该是男方来退亲呀,要退也是该你退呀。还有你不喜欢他怎么还和人定亲呢,女孩儿最忌讳的就是要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了,你瞅瞅我,还没过门就已经活成了一个怨妇,多凄惨!” 敖辛笑着道:“赵世子对你真的很好。以后你嫁给他,他也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PS:感谢小仙女们投喂的饭团~楼家哥哥还单身,你们要不要? 第156章 真是煞费苦心 楼千古一心扑在敖辛的八卦上,摆摆手道:“哎哎先别说我,说说你自个儿,你二哥不准你成亲,怎么这么想不开,要让男方来退亲。这不是坏你名声么。” 敖辛将个中缘由尽量简化,想了想道:“可能这样,别人就不太有心思再上门提亲了吧。” 可事实上,敖辛被退亲以后,反倒想巴结讨好的人比原来更多了些。 楼千古又问:“那男方怎么就愿意退亲了呢?” 敖辛有些歉意地道:“我二哥背着我请了你和楼公子来,大概也是因为这件事。”楼千古还不是很明白,敖辛便又低道了一句,“男方家中有一位病重的母亲。” 楼千古一拍大腿,顿时转过弯儿了:“所以你二哥先答应帮他治母亲,他才后答应来退亲?” 敖辛道:“大概如此吧。” 楼千古便老成地道:“还好还好,他还来退了亲。我跟你说,这种人千万嫁不得,外人可能觉得他是个孝子值得夸赞,可只有嫁过去了才知道,永远是他母亲第一的。为了他母亲,他是可以牺牲你的,还没成亲便是如此,等成亲以后那还得了?” 敖辛道:“我与他认识不过短短时日,哪能及他母亲含辛茹苦的养育之恩。他没有错的,只不过许多事难以两全其美罢了。” 敖辛很能理解沈长青,他是个善良之人。如若同样的情况发生在自己身上,她也会和沈长青做出一样的选择。 楼千古也能理解,道:“站在他的立场上他当然没有错,可我又不认识他,我便只能站在你的角度上为你想。反正你不嫁他是好的。” 随后楼千古就无尽唏嘘:“所以最后你二哥宁愿让你的名声受点损,也不愿让你嫁出去。唉,这人与人的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再想想我哥,巴不得一入秋就让我嫁出门,我真是恨不得一巴掌拍死他!” 果然,楼千吟最初和楼千古想的一样,以为敖阙急信到浔阳,是请他来诊治王侯贵族的,不成想,晚饭时与他一说,竟是去诊治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病重妇人。 楼千吟面上倒没有特别生气的神色,但是眉毛都歪了一下,想必是很不爽的。 他道:“我千里迢迢地赶来,你却是要我治一个寻常妇人?” 在浔阳别说寻常妇人,就是别的贵族想要他亲手诊治,也得看眼缘排队啊。 楼千古接话道:“那可不是寻常妇人啊,那是向小辛退亲的男子的母亲。” 楼千吟歪起来的眉梢冷不防跳了一下,他脑子可比楼千古还要灵光,斜睨着敖阙道:“哦,你是要他退亲,才答应治好他的母亲?”说着便自顾自地点点头,又道,“也是,凭你的脾气,看中的东西必然是势在必得的,怎么可能拱手让给别人。” 敖阙没有否认。 楼千吟又看了敖辛一眼,意味深长地道了一句:“你二哥为了你,真是煞费苦心。” 敖辛听得头皮发麻,怎么她感觉他好像什么都知道似的,一时桌子底下的手微微揪着自己的裙角。 忽而一只手身来,捉住了她的。 她怔了怔,感觉到敖阙手上传来的独有的熟悉的温度,耳根一下就有些熏热。他捉着她的手,手指绕过她的,然后拉过去放在他的膝上紧紧握着。 敖辛偷偷看了他一眼,见他面色如常,与楼千吟把酒言说。她也就微抿着唇,心跳有些加速,半低着头不说话。 楼千古却是越听越迷糊,道:“你说的什么跟什么啊?” 楼千吟道:“吃你的饭。” 楼千古来气,翻白眼道:“明个你到底去不去治,你不去我去!人家的哥哥就是好啊,为了妹妹煞费苦心,不像有的人,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 楼千吟道:“你若不是我亲妹妹,我早一棍子敲死你了。” 一顿晚饭下来,楼家兄妹俩你言我语,很是有趣。 楼千吟又与敖阙说道:“难得有一个让你欠我人情的机会,让给旁人可惜了。这次你的账你得记着,下次也不要忘了,在信里写得明白些。” 最后他的意思是同意帮敖阙这一个忙,但按照规矩诊金要收双倍。 楼千吟收取的诊金很贵的。敖阙也大方,甚为了解他的脾气,道:“已备好在你房里。” 楼千古不屑道:“来都来了,眼下吃人家的住人家的,还好意思收人家的诊金。我真是瞧不起你。要是我,我就一文钱不收。” 楼千吟一本正经道:“你想当济世佛陀等你嫁给了世子,随你自己去,楼家还经不起你这样败。” 第二天一早,楼千吟便准备前往城郊草庐,去看看沈长青的母亲。 敖阙军务在身,这点事还用不着他亲自陪同,因而叫了颜护卫带路。 敖阙一身青墨长衣,一边整着手腕上的护腕一边笔直阔步地走出房门,还没来得及出院子,便见敖辛等在他院子里。 今日敖辛若要带楼千古去徽州城里逛逛的话,敖阙也已经做了安排,布置了一队护卫随同护送,不会把她禁足在府里。 敖阙走下屋檐下的台阶,站在敖辛面前便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股魄力。 敖辛发现自己竟越来越不敢与他对视,仿佛一接触到他那深潭一般的眼神,便十分心悸紧张,浑身都不自在。 眼下她微微撇开视线,盯着敖阙的手臂方向,衣下那手臂有力的线条若隐若现。她又觉得无所适从。 敖阙道:“今日不是要同楼千古出去逛逛么,不去准备一下,还有时间到我这里来。” 敖辛这才想起了正事,说道:“千古说了,徽州城她可以后几天去逛,她今日也想跟楼公子一同去城郊。” “那她去便是了。” “可是千古要我陪她一起。” 楼千古与她哥哥不对盘,哪里是想跟他哥哥一起去看病人,她只不过是好奇,想看看向敖辛退亲的究竟是什么样一个人罢了。 敖辛也觉得有些为难,所以才想来跟敖阙说一声。 第157章 不许与他多说话 她本来以为敖阙会直接强硬地拒绝的,不想他却道:“你想去便去,出城的时候也让护卫跟着。” 敖辛有些怔愣地仰起头看他,“二哥真的准我去?” 敖阙看了看她,低声道:“你与沈长青已经再无瓜葛,有什么准不准的?跟着楼千吟一起我比较放心。你与楼千古玩得开心。” 敖辛眯着眼笑起来,道:“好。” 不想敖阙伸手捋了捋她鬓角的发丝,忽然弯身低下头来,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顿时见她脸颊染红,眼里湿润润的。 敖阙这才霸道地在她耳边道:“见了沈长青,不许与他多说话。” “我记住了。”敖辛转头便匆匆离开。 敖阙看着她的背影走出院落了,方才也继续抬步走出去。 出门的时候,敖辛没再与敖阙打照面,他先行离府了。敖辛陪同着楼家兄妹,随后坐了马车出城。 沈长青听说今日大夫会来,一早便在草庐里等候着。 房中卧病在床的母亲连连咳嗽,他不住宽慰道:“娘别担心,很快大夫就来了。” 他本以为来的应该是一位花白胡子的看似经验老道的老大夫,哪想马车在不远处的道上停下,率先下来的却是一名锦衣男子。 随后跟着下马车的还有两位妙龄姑娘。其中榴红色裙子的灵俏可爱,他没见过,但另一位姑娘他却是熟悉的,心里一咯噔,没想到再一次见到了敖辛。 沈长青难免心中百感交集,愧意横生。 楼千吟面上无什么表情,看起来冷清得有些难接近。他在草庐门前看了沈长青一眼,道:“便是你母亲病重?” 沈长青微微垂首应道:“正是。阁下可是二公子请来为家母诊治的大夫?” 楼千吟高冷得似不太想与不熟的人寒暄,径直问道:“你母亲在何处?” 沈长青连忙带着他进屋去。颜护卫跟在后面,把备上的药箱也一并送了进去。 眼下,楼千古进得草庐来,她四下张望,颇为好奇,与敖辛道:“原来与你定亲又退亲的就是这样一户人家呀!他有什么资格向你退亲?” 敖辛拉了拉她的手,道:“千古,各有难处,少说两句。” 这话正好叫从房里出来的沈长青给听见了,他知道院里还有敖辛和楼千古,以及一干护卫,将人晾在院子里也不好,正出来准备泡茶。 楼千古回头看见他,上下打量了两眼,道:“长得还算整整齐齐的。” 沈长青干咳一下,道:“三小姐和这位姑娘请稍坐,在下去泡茶。” 敖辛点了点头,道了声谢。 楼千古是一点也闲不住的,在院里待了一会儿,就跑去草庐外面的田野间疯了。 沈长青在屋檐下站了一会儿,敖辛也觉得挺尴尬的,便打算转身出去找楼千古玩。 刚转身,沈长青便在身后问:“三小姐……过得好吗?” 敖辛点头:“我挺好的。” 沈长青有些落寞道:“那就好,我后来才知,原来二公子是不同意我们的事的。后来他有没有为难你?” 那日在花厅外,敖辛和敖阙相对,沈长青虽听不清两人的话,但是在离开时草草一回头却看见敖阙当着她的面撕掉了定亲的庚帖,脸色沉郁得有点可怕。 由此沈长青才担心敖阙会为难她。 敖辛又转身回来,平淡坦荡地看着沈长青,道:“既是我二哥,何来为难之说?先前你我的事,确是我考虑不周,决定得太匆忙草率了一些。我对你并无男女之意,你来退了亲也好,免得以后拖累着你。” 沈长青苦笑着摇摇头,最终道:“谢谢二公子,肯着人替我治母亲。”他又恳切地问敖辛,“三小姐还需要赤蛇的蛇胆吗,若是还需要,往后我可以每天……” 敖辛打断他,心里轻松不起来,道:“我不要了,本来也是给我二哥养身体的,现在我二哥好得差不多了,多谢你的好意。” 见没什么可说的了,敖辛便去草庐外面找楼千古。 楼千古见了她出来,便道:“我都出来这么久了,你还在他院里耽搁什么?你们说了些什么?” 敖辛勾了勾嘴角被风吹拂的发丝,眯着眼看着远处的原野,淡笑道:“没说什么。” 楼千古大惊小怪道:“你别说你还惦记着他啊,莫说他保护不了你,他还一心惦记着他母亲,虽然看起来长得周正,但绝对不适合你的。以后要找,你也定要找个可以保护你的。你是侯府三小姐,可不是一般的女孩儿,你二哥肯定也是想到这一点,才不同意这门亲事的。就像我哥一心要把我嫁给世子一样。” 说到这里,楼千古才感觉自己说漏了嘴,及时打住。 敖辛笑睨着她道:“你终于肯承认你哥哥其实也是为你好的对不对?” 楼千古摆摆手,道:“哎呀不说他,说起我就心烦。小辛,你不要不开心,你不要再想着那个穷书生了,往后还有更好的。” 草庐也来了,人也看了,楼千古对这里就再也生不出其他兴趣。 她要准备和敖辛一起回城,再找个富有特色的酒楼吃个中午饭。 于是楼千古站在小院里,隔门对着楼千吟喊道:“我们先回去了,你自个慢慢治。” 敖辛刚想说这样会不会不太好,颜护卫就硬着头皮来拦了她们的去路,道:“楼公子叫三小姐和楼小姐等他一起走。” 楼千古道:“我又不是来治病的,为什么要等他一起走?” 楼千吟冷冷的声音从门缝里传了出来:“要走你就走路回去,马车是给来治病的人准备的。” 最后无法,只能耐着性子等到临近中午,一行人才返回城中用午饭。 沈长青的母亲虽然病重,但有楼千吟亲自出手,根本不是问题。今日治过一遍后,有所好转,等过两日再去一趟,药一下去,再养些时日便可以痊愈。 楼千吟听说,敖辛之前便是去那草庐附近的深山里抓赤蛇的。于是等傍晚敖阙回家来,便与他闲谈了几句,先是说了一下沈长青母亲的病情,后又说到了敖辛身上来。 第158章 对她二哥千百个好的东西 楼千吟耳聪目明,在草庐里听到沈长青与敖辛的对话,道:“那个书呆子对你的人还挺念念不忘的。” 敖阙反应平淡:“他再喜欢也是白费力气。” 楼千吟看了看他的神情,道:“看来你早就知道那个书呆子喜欢你妹妹了,不过你妹妹也是个拎得清的,她不喜欢便明言拒绝说不喜欢。” 敖阙神色一动。 楼千吟又掂着下巴道:“如此我就比较好奇了,既然她不喜欢,为何还与那书生定亲?莫不是你逼她逼得紧?昨天晚上你们在桌子底下牵着手的事,侯爷和侯夫人知道么?” 敖阙额角又跳了跳,“你问太多了。” 他不欲再理会楼千吟,楼千吟却在身后道:“你身体复原得这么快,多亏了你妹妹给你找来的赤蛇蛇胆,否则还不知道要多煎熬多久。那赤蛇本就难寻,她这么紧张你,也不知究竟给你吃了多少,想来是费了很大力气的,今日我不经意看见她手腕上还有两道蛇咬的旧疤。” 敖阙顿住脚步,回头看他。 他难得笑笑,对敖阙道:“小丫头对你也不错的,你好好珍惜。” 敖阙凝着厉眉,出口却冷冷道:“我让你看她的手腕了?” “我都说了我是不经意。” 只要是被敖阙看中的人,别人是分毫碰不得的,多看一眼也不行。 既然楼千吟在侯府住下了,暂时也不急着离开,楼氏家主啊,在自家住着也是住着,见他得空的时候,敖辛就想请他去给姚如玉诊断一下身体。 敖辛本来也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没想到楼千吟略一思索,便爽快地答应了。 姚如玉自然听说过浔阳楼氏的名号,十分妥善地招待。 楼千吟到她院子里细细一诊,姚如玉还什么都没说,他便皱眉道:“夫人先前小产过?还服过藏红花?” 姚如玉神色如常,道:“是出了点意外,依楼公子看,我可复原了?” 楼千吟道:“夫人身体已恢复得无大恙,只不过若是想要备孕的话,还需得好生养宫调理。光是日常滋补是不够的。” 敖辛在旁听着比姚如玉还着急,道:“那楼公子可有调理的办法?” 楼千吟看她一眼,道:“我既然说出来了,自然是有。” 晚饭过后,楼千吟亲手调配的汤药熬好了,宝香就兴冲冲地过来拿回了主院。楼千吟还将另外一碗汤递给了敖辛,道:“这个是给你二哥熬的调理身体的,你端过去给他喝。” 这碗汤相比姚如玉的,颜色更浅一些,药味也更淡一些,不像是药汤,更像是羹汤。闻起来的气味说不出,反正之前她没闻到过。 但敖辛不疑有他,连忙接过道谢,连问都没多问一句。 她想楼千吟给她二哥配药,肯定不会害他。她二哥很相信楼千吟的,她自然也一百个放心。 楼千吟叮嘱她一句:“这汤趁热喝,喝下去以后,你留着观察一阵,大概在半个时辰以后发作,看看你二哥有无排斥和异常。” 敖辛认真地点头记下:“多谢楼公子。” 楼千吟看着敖辛小心翼翼端着羹汤而去的身影,面无表情的脸上,蓦然露出一个略显得慈祥的笑。 楼千古在一旁看了,道:“你让小辛送的是什么,那好像不是药。” 楼千吟意味深长:“当然是对她二哥千百个好的东西。” 楼千古不禁打了个寒颤:“可我怎么觉得……你是在挟私报复啊……” 在她的印象中,她这个在熟人面前既变态又话唠的八卦哥哥可不是什么善解人意的茬儿。 敖阙请他千里迢迢地从浔阳赶到徽州来,他以为是要他治什么大人物,没想到却是治一个平常妇人,他嘴上是答应了,可心里不大可能咽得下这口气的。 亏他当时还那么着急地启程赶路,越想就越过不去。 楼千吟心里越是这么想,面上就越是和颜悦色道:“哥哥怎么可能会是那种人。” 楼千古眉头乱跳道:“来了来了,你通常自称‘哥哥’的时候,就说明你已兜了一肚子坏水!不行,我得赶紧去告诉小辛。” 说罢她要走,结果被楼千吟拎着回了客院儿。 眼下,敖辛到敖阙院里来时,见他书房的灯还亮着,便朝他书房走去。 敖辛端了羹汤进来以后,记得楼千吟的嘱咐,告诉敖阙需得趁热喝。 敖阙亦是问也没问,因为以前敖辛给他送汤啊药的,都稀疏平常不过,因而他随手捻起汤碗,便几口喝了下去。 羹汤里淡淡的药味掩盖住了原本的膻味,敖阙注意力没在这上面,一时也没有察觉。 见他有事要忙,敖辛就自己找了矮几椅榻边坐下,随手翻了翻几上的一本书,大约是敖阙才看过的,还没来得及收进书架里。 过了一会儿,敖阙抬头看她,道:“不用早点回去休息么,今日不累?” 敖辛笑笑,和他对视的时候眼神总有点游离,很快又垂到了书本上去,道:“我就坐半个时辰。” 敖阙书桌上堆着一些竹简和少许书籍,约莫是从军营里带回来的要处理的军务。过后又在书桌上展开一卷地形图,看了一会儿。 这夏夜里虫鸣不熄,窗户开敞着通风,几上熏着防蚊虫的松香,一切照常。 但敖阙却觉得越来越不对劲。 后他一手按着桌面上的地图,一手扶着额头,腹中燥热、血气翻腾再难以忽视,嗓音带着低沉的磁性,终于开口问:“敖辛,你给我喝的什么?” 敖辛回道:“楼公子说是给二哥调理身体用的,大概半个时辰起效,我留下来便是看看二哥有无排斥异常。” 敖阙沉默片刻,随后声线上挑:“你说这是楼千吟给的?”他声音更沉了些,“为何不早说?” 敖辛默然,道:“我还没来得及说,二哥就已经喝下去了。” 她抬头时,看见敖阙扶着头,气息有些发沉,整个状态也不对,顿时一颗心紧紧提了起来,连忙丢下手里的书,就走到书桌边去扶他,又道,“二哥是不是喝了那汤不舒服?难怪楼公子要我等半个时辰看,竟不想你真的是有排斥异常。我这就去叫楼公子过来看看。” 说着敖辛便转身要走,却被敖阙一手扼住了手腕。 PS:感谢小伙伴们投喂的汤圆和饭团~ 第159章 打算把自己一起送给我吗? 他手心里的温度灼得烫人。 敖辛回头便看见敖阙缓缓抬起头来,眼神与平时不同,约莫是血气翻涌的缘故,眼眶有些红,直直地看着她,简直像一头刚从沉睡中苏醒过来的狼。 敖辛呼吸一滞,听他哑声道:“不要觉得楼千吟就是个好东西,他耍起阴暗一面的时候,谁都坑。” 敖辛有些慌,道:“你是说楼公子给的药有问题?可上次他不是才救过二哥的命吗……不行,我得找他去!” 敖阙没有应她,这才仔细去看装羹汤的那空碗,在碗底发现零星的药材,还从里面挑出了一节一节混在药材里的东西,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几乎是咬牙道:“果然是鹿鞭汤。” 敖辛还是第一次看见敖阙被人弄得咬牙的样子,怔怔看着他,一时都忘了什么反应。 敖阙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一寸一寸地描摹着她,这个时候感官就会变得极为敏感,嗅到了她身上的女子香气,腹中血气翻腾得更甚。 敖阙一收手臂,就把她卷入了怀中来。 敖辛猝不及防地坐在了他的腿上,他的手握在自己腰上,她后背抵着宽大厚重的书桌,与敖阙如此近距离地面对面。 原本十分严谨的书房里,一下子就多了两分旖旎的气氛。 敖阙道:“一直盯着我看什么,这样不是看得更仔细些。” 敖辛撑着他的胸膛,他缓缓俯下身,靠她越来越近。她呼吸都有些颤抖,那种浑身发软的感觉,好像比以往还要更强烈。 她后背靠在书桌上,喃喃道:“二哥,你真的不要紧吗……要不,我还是去叫人来看看……” “药不是什么毒药,只不过有些发热罢了。”敖阙的唇轻轻从她嘴角擦过,游离到她的耳边去,惊起她阵阵颤栗,说出的话低沉又磁哑,“敖辛,你不问问清楚这是什么药,就贸贸然地给我送了过来,你是打算把你自己也一起送给我吗?” 敖辛偏着头想躲,“可,可你喝的时候也没问……二哥,很痒……” “这是补阳药,你知不知道什么是补阳药?”敖阙略抬了头,看着她脸颊绯红如烟霞云彩,眼里流光如银如玉,真是叫人难以抗拒。 不等敖辛再回答,他径直把她压在了书桌上,气息又沉又热烈,直接吻了上去。 敖辛毫无招架之力,一下便在他身下瘫软。那双原本随时都处于防备状态的手,由撑着敖阙的胸膛,变为渐渐抓紧他的衣襟。 他的掠夺性比之前都要凶,恨不能把她整个吞了一般。 敖辛浑浑噩噩,因他灼热滚烫的呼吸,渐渐将自己煨成了水…… 她呼吸凌乱不堪,紧紧依偎着敖阙的胸口剧烈起伏,就在她快要无法呼吸的时候,她嘴角才溢出一声如小兽一般的呢喃:“二哥……” 敖阙微微松离了她的唇,幽寂无边的眼里映着她绯红的容颜,她那眼底里的流光氤氲而湿润,明艳不可方物。 敖阙握着她的腰轻松拎起她的身子,便由之前的侧身坐在他腿上变成了分腿而坐。 敖辛彻底与他面对面,整个人往后摊在书桌边缘上,连直起腰的力气都没有。 敖阙缓缓俯下头来再亲她的时候,她有些无措,又不知道该迎还是该拒。 敖阙轻轻吻过她的嘴唇,辗转亲着她的下巴,亲得她嘴唇灔丽、下巴微红。她伸手想来堵住敖阙的唇时,却被他轻巧捉住双手,扣在了桌沿上。 那吻从下巴游离到她的鬓角,发丝香软,又滑倒了她的耳朵上。 敖辛咬着牙,顿时颤栗不已,喉间还是没能忍住,一时便溢出叮咛之声。 敖阙低低道:“原来这里很敏感?” 他的唇从自己的耳朵落在颈项上时,敖辛仰着头,望着书房头顶那干净的房梁,张了张口,除了轻喘,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每一下碰到自己的皮肤,就好像一把烧得又滚又烫的钩子,急于把她的灵魂勾出来。 敖辛下意识曲着手指反握住敖阙的手,仿佛这已是她唯一可以抓住爬上岸的救命稻草。 她的声音又娇又软,快要哭了:“二哥,别……” “那你现在知道补阳药为何物了吗?”敖阙又将她瘫软的身子往自己腰间一提,让她坐得离自己更近一些。 这一回,敖辛隔着衣料终于不可避免地碰到了他身上最具有占有欲和侵略性的部位。 敖辛顿时如梦初醒,身子急急往后退,嫣然的脸上有丝丝发白,露出害怕之色。 她哽了哽喉,湿润的眼角若有若无地挂着泪,道:“我知道了,知道了……再也不敢了,往后再也不乱听别人的了……二哥你放了我……” 敖阙闭了闭眼,硬是生生把那股冲动忍下,抱着敖辛从座椅上起身,道:“自己还能走么?” 敖辛倚在他怀里,细声道:“我歇一会儿就好了。” 若是遇到其他事,她不至于这般,可就是面对敖阙的时候,会娇媚得想让人揉进骨子里疼爱。 敖阙抱着她出了书房,敖辛以为他会这样抱着自己回宴春苑去,难免有不妥,可他转脚却抱了自己进他的卧房。 卧房里没有点灯,他轻车熟路地把敖辛放在了他的床上。 敖辛当即要挣扎着起来,可是她却被敖阙笼罩下来的气息丝丝绕绕地缠着,除了不住的喘息,竟瘫软得无法动弹。 这是他的房间,是他躺的床榻,感官里所充斥着的,全都是他。 敖阙与她耳鬓厮磨地问:“你是怕我,还是怕男女之事?” 敖辛心慌意乱地偏头躲开他,抿唇轻轻道:“我不怕你。” 敖阙缓缓压了下来,敖辛刚要动手推他,便被他捉住手腕放在枕头两侧。她扭身微微挣扎,敖阙警告道:“你再乱动,我不一定还能忍得住。” 敖辛当即不敢再乱动。随着他的靠近,呼吸越发急促了些。 当敖阙辗转反侧地亲吻着敖辛的耳根和脖子时,敖辛难以承受,在他身下簌簌颤抖,口中溢出呢喃娇泣,极为动人。 第160章 我迟早要睡了你 敖阙每往下游离一寸,她便感觉自己迷失了一寸。她像是被沉溺进一汪春潮里,找不到那出泄口。 可敖辛越是这般反应,越是勾起了敖阙的火。 他的唇在敖辛肌肤上吻得有两分力道,敖辛忽觉肩头一凉,来不及反应,紧接着炙热的吻就落在了她的皮肤上,烫得她浑身哆嗦。 那所至之处,在她细嫩的皮肤留下道道吻痕。 而身下隔着衣料,敖阙轻轻往她腿间送了送,她实在茫然又无措,霎时伸手就抱住了敖阙的头,口中的低吟声是连她自己都从来没听到过的。 顿时那股无处可泄的春潮,似化作一股暖流,缓缓淌了出来。她感到万分陌生又慌乱。 敖阙咬着她的耳朵,低沉而缓慢道:“我会用事实慢慢告诉你,男女之事没你想的那么可怕。” 敖阙宽下了她的衣衫,腰上那只手亦是滚烫有力度,一手掌着她的细腰,手指挑开了那腰带,便探入到她衣裙里面去。 他的手掌终于碰到了她衣裙下细腻温软的肌肤,再强悍的意志力,也会被这身下的女人给点点瓦解。 她云鬓香腮,喃喃娇泣,让敖阙恨不能立马撕碎她的裙衫,在今夜要了她。 他的手攀到了敖辛胸口的边缘,敖辛不管不顾地连忙按在他手上抓住他,颤颤道:“二哥不要……” 敖阙抬起头,幽沉如狼地盯着她,好似下一刻就会彻底把她吞噬。廊下幽幽的光照进来,依稀可见他滑动着喉结,“还怕?” 敖辛噙着泪颤抖着点头,“我怕……” 他的话一字一字凿在她心上,“但是敖辛,我迟早要睡了你。” 敖辛的心顿时怦怦直跳,眼睁睁看着敖阙从她身上起身,理了理衣角便利索地走出了卧房。 直到卧房的门轻轻关上,将她一个人留在他床上,敖辛的心才又落回了肚子里,深深喘了两口气。 她不知道敖阙是不是生气了,但也顾不上那么多,她得先离开这里。 可是敖阙走后,好一会儿敖辛的身子都还有些酥软,她平复了一阵,方才坐起身,手指微颤地抚过方才被他亲吻的颈项和锁骨,上面似还残留着他的热度。只要一碰到,就还有些手软。 敖辛收起这些乱七八糟的心思,连忙整了整自己被敖阙弄乱的衣裙和里衣,想着趁他没回来之际,自己赶紧离开。 可好不容易收拾整齐了,腿上也有点力气了,敖辛踱到房门边刚一打开门,就看见敖阙高大笔直地站在房门前。 他浑身带着湿润清冷的气息,发梢也有些湿了,轮廓分明的脸上还挂着水珠。那双如狼的眼睛,浸着幽幽的光,直直锁在敖辛的身上,看得她心肝颤颤。 敖辛一时无言。方才她还以为他生气了,不想竟是去冲了凉水澡么。 敖阙长腿跨进房里来,敖辛下意识往后退一步,他便转身关了房门,手臂一伸到敖辛腰间来,便把她捞起又放回到床上。 敖辛又一阵慌张,“我应该回去了。” “还早。” 敖阙在她身侧躺了下来,把她顺手揽入怀抱着。她久久绷着背脊骨,得不到放松。 后敖阙在她耳边道:“今晚我不动你。” 也不知是什么时辰,听着外面的虫鸣,窗外的月光如莹,显得这夏夜里十分静谧。 敖辛困意袭来,不知不觉就放松了去,最后枕着敖阙的手臂睡着了。 宴春苑这边的扶渠可不敢合眼,她等了一个多时辰,见敖辛还没回来,感觉天都要塌了。 姚如玉吩咐过她,不得让小姐和二少爷独处超过半个时辰的。 眼下姚如玉和威远侯已经休息了,扶渠没了主意,也万不能这个时候去打扰啊,便壮着胆子和颜护卫去敖阙那里,试图把敖辛接回来。 结果显然是失败了。 扶渠才一进院子,确认过敖辛就在敖阙这里,还不及喊着请敖辛回去呢,就被颜护卫拖着出去了。 扶渠一万个不满,蹬着脚道:“唉唉,你拖我作甚!” 颜护卫道:“三小姐在这里,咱们知道她安全就行了。这会儿指不定三小姐已经睡了。” 扶渠鼓着圆溜溜的眼睛,道:“你有没有搞错,三小姐睡在二少爷院里,这合适吗!” 颜护卫道:“你没见二公子书房的灯亮着,二公子忙到深夜,你不要去打扰。况且二公子有分寸,不会与三小姐独处一室的,这个你放心。” 扶渠瞅着一脸板正的颜护卫,心底里嘲讽他的无知。 要换做以前,她也放一百个心啊,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敖阙和敖辛已经不是亲兄妹了,而且还得了侯爷夫人的首肯,准许将来把敖辛许给敖阙。 这要是提前发生点什么,吃亏的可是她家小姐。 可扶渠被院门口的护卫拦住,再想进去也进不去了。 她气呼呼地对颜护卫一横眼,转头往回走,道:“你懂个屁。” 他们这些个大男人,经常随敖阙在外奔波的,都是不拘小节惯了的,哪会在意这些。 等敖辛睁开眼时,发现已经是第二天了。而她竟还窝在敖阙的怀里睡了一晚。 眼下天色还很早,敖辛当即从敖阙床上爬起来,眉心突突地跳。 回头间,看见敖阙侧卧着,他睁开了眼,眉间有些惺忪,正悠悠然地看着敖辛手忙脚乱地整理自己的衣裙和头发。 真是……她居然睡着了。还是在敖阙的房里,和他躺在同一张床上,睡了一宿! 扶渠在宴春苑等不到她回来,还不知道会不会把事情给捅到姚如玉那里去呢。 最近扶渠看得她看得可紧。 敖辛光是想想,就觉得无比头大。 她脸色红润润的,毫无底气地瞪了敖阙一眼,道:“昨晚,昨晚你怎么不叫醒我?” “我看你睡得好。” 敖辛有些气,睡得再怎么好,那也没有留在他房里过夜的道理啊。 继而她郁闷地发现,昨晚一夜无梦,确实睡得挺好的…… 敖辛想起一会儿要去向姚如玉请安,昨晚的一幕幕又如潮水一般猝不及防,她看都不敢多看敖阙两眼,匆匆忙忙地转头夺门而逃。 第161章 你把身子给他了? 扶渠一见敖辛回来,顿时就炸了,围着她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小姐你怎么才回来呀,昨晚你怎么能宿在二少爷那里呢?这孤男寡女,干柴烈火,要是出了什么事,奴婢不好向夫人交代啊……” 敖辛道:“那你就什么也别说。” 想起昨晚的事,敖辛还一阵心悸。最后她还是守住了自己没让敖阙碰,这件事她也不想让姚如玉知道,免得多加担心。 但敖辛看见扶渠怂怂的样子,就觉得不妙:“你说了?” 扶渠道:“奴婢今早前脚才去说了啊,小姐后脚就回来了。夫人说,等小姐回来以后,收拾一下便去向她请安。” 敖辛回房换了衣服,又重新梳过了头发,洗漱一番后才带着扶渠去往主院请安。 见了姚如玉刚坐下不久,敖阙也过来了。 不过敖阙请安请得简单,例行公事罢了,请过安以后就先离开了。 姚如玉也无心留他,连看他的眼神里,都比以往多了一分无奈与防备。 等人走后,姚如玉遣下了所有下人,把敖辛单独留在了房里说话。 “丫头,扶渠说昨晚你在你二哥那里过了夜?” 姚如玉一脸严肃,敖辛只得硬着头皮道:“是。” “他对你做了什么?”姚如玉审视着她,问,“你把身子给他了?” 敖辛摇头,实在有些汗颜,道:“娘,您不要担心,二哥他……不会强迫我的。”为了让姚如玉彻底放心,她又不得已圆了个谎,“昨天晚上给二哥送羹汤过去,后来在他书房里看了一会儿书,才累得睡着了,等醒来时已经天亮了。” 姚如玉看着她,半晌没说话,后叹口气,道:“丫头,是不是觉得娘这样看紧着你,让你有压力了?” 确实有一点。连带着扶渠在她身边都是紧张兮兮的。 姚如玉抚摸着敖辛的头,道:“我是怕他伤了你,到头来负了你。将来的事是个什么样子的,谁也不知道。唯有亲眼看见他八抬大轿把你娶进门,我才能安心把你交给他。” 敖辛心里觉得温暖,她乖顺地伏在姚如玉的膝上,道:“娘,我知道您为我好。我相信二哥的,将来他要是负了我,那也没什么,大不了一辈子不嫁人了便是。” 起码不枉她现在对他欢喜过一场。 她知他将来前途无量、举世无双,但她却不很确定自己最后能否留在他身边。但是在这一刻她是欢喜着的,她的欢喜不是源于想要长长久久地占有,而是希望能时时看见他,知道他好,那便知足了。 姚如玉叹道:“傻丫头,你倒是想得开。可情之一事,最为磨人,你若过早的泥足深陷了,将来是要放在心上辗转一辈子的。” 敖辛道:“若能有一个人放在心里辗转惦记着,也不会觉得空落落的了。” “这会儿自然觉得他千百个好,可往后若是不能在一起,苦的也是你自己。娘只是不希望你后悔,更不希望你不幸福。” 母女俩的话题说到这里点到为止,彼此心思也都是细腻有分寸的。往后姚如玉也没再让扶渠时时紧盯着,一是怕敖辛有压力,二是一惊一乍反而惹人怀疑。 从姚如玉那里出来,敖辛回宴春苑先沐浴,沐浴更衣过后,才觉得这闷热的夏季里清爽了两分。 她坐在铜镜前,微微拨开自己的衣襟,看见皮肤上留下的一道道吻痕时,便不由自主地想起昨夜敖阙吻她时候的光景,脸又不受控制地火烧火燎起来。 扶渠刚一进门,敖辛就赶紧把衣襟拉了回来,若无其事地整理好。 扶渠道:“小姐,楼小姐来找你啦。” 敖辛一出房间,楼千古就上前来拉她,迫不及待地拉着往外走,兴致勃勃道:“走,小辛快走,我带你去看好戏!” 敖辛一边随她走,一边问道:“什么好戏?” 楼千古简直快要仰天大笑三声了,道:“当然是看我哥被你二哥揍的年度好戏!” “……”敖辛默默地想,她二哥寻仇寻得还真快。 再看看楼千古这一脸的幸灾乐祸,敖辛简直哭笑不得,道:“你哥挨揍,哪有你这么高兴的。” 楼千古喜滋滋道:“那我当然得高兴啊,仗着自己是楼家家主,没人治得了他。嘿嘿,今早你二哥说是要同他比划几招,搬去院里好多排兵器,任我哥挑。我哥医术虽高明,但武功不怎么滴,如此看他出丑的机会,我怎么可能轻易放过。我哥这人话多嘴贱,早该收拾收拾他了。” 还没走进客院儿呢,便听见里面传来兵器碰撞的声音。 楼千古赶紧拉着敖辛进去观战。 楼千吟虽然武功没有医术好,但他却还能勉强接下敖阙几招,被逼得节节败退,手上的兵器换了一样又一样。 敖阙手里自始至终只握着一把长剑,一步步紧逼,大有一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魄力。那挥剑时的凌厉气势,看起来丝毫不像是开玩笑的。 只要楼千吟躲得慢了一步,定会被他剑气所伤。 敖辛看得有些紧张,楼千古却在一旁拍掌叫好:“敖二哥,打他!打他!” 楼千吟见自家妹妹完全不站在自己这一边,反而怂恿对手来对付他,气得额角青筋直跳,手上动作一乱,就被敖阙用剑柄敲打了一下手腕。 看似没怎么用力,楼千吟却捂着手腕往后退了两步,手里的兵器也掉落在地。 楼千吟一脸不悦,道:“你这是欺负我功夫不如你吗?” 敖阙若随手拨了拨锋利的剑刃,道:“你不是也欺负我药理不如你?” 敖阙还没打过瘾,又随手挑了件兵器丢给楼千吟,似要继续揍他的样子。 昨晚憋了一晚上的火,岂是这么容易消得下去的。 后见楼千吟实在躲闪得十分狼狈了,敖辛才开口出声道:“二哥,别打了。” 敖阙动作停顿了下来,敖辛赶紧上前去横在两人中间。她转身把敖阙往后推了推,硬着头皮道:“楼公子来者是客,二哥还是算了吧。” PS:感谢小伙伴们投喂的汤圆和饭团~野生的小伙伴们请支持正版啊,夏至小说网首发。 第162章 还能怎么办,弄死他 楼千吟在背后喘着粗气,不客气道:“你看,你妹妹也比你识大体。今早一句话不说你就来我这里大动干戈,莫非是在怪我昨晚给你配的补汤?那汤是好汤,你也不要不识好人心。只不过看来,好像没有很理想的效果,难怪一大早就憋得火气这么大。” 敖辛劝道:“楼公子少说两句的好。” 楼千吟看她一眼,又莫名地道了一句:“不然你哪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就凭他那身体,今早你就该下不来床了。” 楼千古凑过来一脸懵地问:“什么下不来床?敖二哥喝药,关小辛什么事?” 敖辛发现,楼千吟还真的是挺嘴欠的。 她红着脸往一边让开,对敖阙道:“二哥,你们继续吧。” 后楼千吟再被收拾,楼千古就淡定地拉着敖辛在一旁嗑瓜子儿。敖辛也不再去劝说两人了。 敖辛手里慢吞吞地剥着瓜子壳,眯着眼看着敖阙,好像越发喜欢看他挺拔遒劲的身姿,以及斗武时所流露出来的气势了。 临近中午时,敖阙完虐楼千吟的戏码才终于消停了下来。 彼时楼千吟瘫坐在树脚下,锦衣长衫颇显凌乱。 但他面上神色如常,除了汗意,毫无半分悔过之意。他撑着手肘,微仰着下巴,露出下颚曲线,精疲力尽地深深吁喘。 敖阙已经对他很客气了,不然他现在应该已经缺胳膊少腿儿的了。 敖阙站在他面前,整了整手上护腕,大气不喘一下,语带警告:“再次再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不会像今天这么容易算了。” 楼千吟深有领悟,吁道:“果然还是该弄一点无药可解的东西,这会儿你就应该还在床上搂着人缠绵,哪还有工夫到我这里来泄火。到时候你便不是来找我算账,而是来感谢我的。” 敖阙冷淡地看他一眼,道:“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会解决,用不着你瞎操心。” 昨夜那事幸好最后他及时打住,否则以他当时的血性,定会弄伤了敖辛。敖辛对那方面本就恐惧,当时真要是做了,怕是以后更加会有阴影。 楼千吟若无其事道:“你要找罪受那确实是你的事,反正憋得慌的又不是我。” 往后几日,楼千吟还有去两趟草庐,给沈长青的母亲做后续的治疗。 敖辛才总算带着楼千古在徽州城里的大街小巷都逛了一圈。 敖辛闲下来时,想着也该处理一下上次没处理完的事情了,便叫了颜护卫到跟前来,将他这阵子让人盯着的成果做了汇报。 颜护卫一丝不苟地禀道:“自郑成仁死后,温月初便一直经营着那家茶楼,偶尔可见她兄长温朗带着人去茶楼光顾。” 这些关系,敖阙早已摸了个透彻,只不过一直散养着打算给敖辛玩儿,所以才没有收网。 敖辛想知道什么,颜护卫便自当说什么。 敖辛支着下巴,百无聊赖地问:“那天晚上和郑成仁的那个丫鬟呢?” 上次在官府里的公堂上时,林家人绝口不提和郑成仁通奸的那个丫鬟,毕竟不是光彩事,温月初也不提,多一事还不如少一事。 可那丫鬟的存在,便是一条线索。敖辛在公堂上自然也不会主动提起,不然提点了温月初,那丫鬟的下场可能就是第二个郑成仁。 颜护卫一直着人盯着那丫鬟呢,眼下敖辛问起,他便道:“那丫鬟离开了郑家以后,拿着郑家以前的几块地,已经在城外嫁做人妇,夫家正经营着一片杏子林。” 敖辛看了看窗外的天儿,道:“这个时节,杏子怕是熟透了吧。” 第二天敖辛邀楼千古去城外的杏子林采杏子时,楼千古是满心欢喜地答应了。 城里她都逛遍了,当然得去其他地方图图新鲜。 上午时,两个女孩儿带着扶渠,载着篮子,便坐上前往杏子林摘杏的马车上。 去往这条路的还不止是她们几个,也有别的马车是前往那杏子林的。 杏子林长得茂盛,远远看去,可见一个个火红的果实结在树叶间,清风一吹,便掀起来一股香甜。 这杏子林是有些年头了,每到这个时节,便有人慕名而来。 颜护卫说,这杏子林也不是那丫鬟新嫁的夫家的,她丈夫只是帮忙打理,从中收取酬劳。但夫妻两个在城外有自己的地,日子过得还算充足殷实。 敖辛她们下了马车,就朝着人多的地方去。 一群姑娘们臂弯里挎着篮子,一路上莺莺燕燕好不热闹。扶渠亦是挎着篮子,今个她是正儿八经来采杏子的。 听说前面有人专门介绍,摘什么样的杏子才最香甜可口,大家都凑上去听一听,扶渠也不甘落后,竖着两只耳朵听得聚精会神。 敖辛和楼千古站在外围,没上去与人挤。 敖辛没说话,只平淡地看着被众多姑娘丫鬟们围着的那个女子。 那正是当晚在林家领着她去后院的那个丫鬟。 只不过短短几月不见,那丫鬟倒像变了个人似的。她身上穿着一身普通布料的衣裙,打扮得像个村妇,但五官清秀,又比一般的村妇要俊俏许多。那素衣素裙的,便是站在姑娘们中间,脸上的神采也不输那些姑娘家。 看样子她是真的过得挺不赖。 楼千古适时地掇了掇敖辛的手臂,道:“小辛,你盯着她看什么呢,我感觉你今天好像不是来采杏子的啊。” 敖辛看向那边蠢蠢欲动的扶渠,道:“采杏子有扶渠就够了。” “那我们来干什么呢?” 敖辛问她道:“千古,要是有人欺负我,怎么办?” 楼千古随手摘了个杏子来,剥了皮就啃,毫不犹豫道:“还能怎么办,弄死他。” 敖辛看着她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觉得又好笑又温暖。朋友之间莫过于如此吧,相互信任,不多说,也不多问。 敖辛道:“那接下来可能得让你看见我不怎么友善的一面了。” 楼千古道:“我也不是对所有人都友善的,谁要是欺负我,我必然十倍百倍地还回去,不仅如此,还要拉上我哥,拉上赵长乐,去帮我讨回来的!” 所以她才无忧无虑,活成了个小霸王。 第163章 真是好一招祸水东引啊 等那原本的丫鬟、如今的巧妇怜儿都讲解完毕以后,那些采杏的姑娘丫鬟们都前往各处去找最美味可口的杏子了。 怜儿回过头来,发现这边还有两个姑娘站着没去,便道:“姑娘可是需要果篮?我这里有多余的可以先借给姑娘……” 敖辛对她微挑了挑嘴角一笑。 怜儿话只说到一半,剩下的半句话卡在喉咙里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她原本红润有光泽的脸色,一点点白了下来,往后退了两步:“三、三小姐……” 敖辛道:“还好,你还记得我。” 怜儿怎么会不记得,她被敖辛扭脱了手腕,到现在一看见敖辛,手腕便不由自主地隐隐作痛起来。 怜儿转身想往别处去,发现颜护卫已在身后堵了她的去路。 敖辛走到她面前,道:“今日来找你,是有些事想要问问你。” 怜儿原以为那件事已经过去了,却没有想到,敖辛最终还是找到了她头上来。现在她已经有了自己的新生活,不想再涉及到那些不堪的过往里。 遂怜儿小心谨慎地应道:“我不知道三小姐有什么事问,但我什么都不知道,也没什么好回答三小姐的。三小姐若是来采杏的,请自便吧,我、我先走了。” 怜儿勘勘往敖辛身边经过时,敖辛精准地捏住了她的手腕。还不待用力,怜儿就惊呼一声。 约莫是想起上次的痛苦经历。 敖辛微微垂下眼,视线凉幽幽地落在怜儿脸上,道:“这只手,你想永久地废了吗?这次若是再断了,下次可没有机会再接起来了,你可想清楚了。” 怜儿害怕起来,正暗自挣扎时,身后有一个男子出现了,浓眉大眼,皮肤呈小麦色,看起来颇有些健康开朗。 因敖辛是背对着他的,他只能看见怜儿,却看不见被敖辛拿在手里的她的手腕。男子便出声问:“怜儿,他们是?” 怜儿眼神闪躲,更是一慌,道:“郭郎,他们是想问我哪种杏子最好吃呢。” 敖辛低低对她道:“他便是你新嫁的丈夫?姓郭,同你一起帮人打理这片杏子林,人看起来也老实,估计待你也好。就是不知他若是知道你在嫁给他之前,做了些什么事,他还会不会待你一如从前?” 怜儿被她戳中了心事,不知不觉湿了眼眶,咬着唇道:“三小姐,我好不容易可以重新开始,请您高抬贵手放我一次吧。” “那你知道你该怎么做了吗?” 怜儿最终点点头:“三小姐想知道什么,我必如实相告。” 敖辛这才回头,对那姓郭的男子笑了笑,道:“我们确实在向她请教,怎么才能摘到好吃的杏子。” 那男子丝毫没起疑,他也不便在此与女子多话,就让怜儿招呼她们,自己则先去忙其他的了。 敖辛一把松开了怜儿,怜儿顺着一棵杏子树,缓缓滑坐在地上,眼泪登时止也止不住。 敖辛面色平淡道:“说吧,把那天晚上的事,一句一句说清楚。” 后来怜儿就坐在杏树下,仔细回忆起林家那天晚上的事情。 楼千古难得安静地剥了杏子递给敖辛吃。 据怜儿所述,她与郑成仁是旧识。林家做喜事那天,郑成仁找到她,要她故意把敖辛的衣裳弄湿,再领到后院去处理。后院的房间里,事先就点好了催情香。 怜儿泣道:“我本来不敢的,可是是他威胁我,说我要是不照他说的那么做,他就会把从前欺辱过我的事抖到主母面前去……主母要是知道了,一定会把我打出去的,我当时很害怕,一时糊涂所以才……” 没想到最后她还是被撵出了林家,只不过几经辗转,才有了现在这样的开始。不知算不算因祸得福。 敖辛知道怜儿只是个被利用的对象,对她的那点事也丝毫不感兴趣,敖辛只问:“你说这一切都是郑成仁让你干的,那他身边的夫人温月初呢?当天晚上她可在林家?” 怜儿想了一下,道:“从始至终,都是郑成仁主动来找我的,我并没有注意到他的夫人。但好像他夫人并不想与他扯上关系,就算当晚在府里,也会躲得远远的吧。” 怜儿不由想起了温月初那阴阳怪气的强调,至今还有些寒颤。 敖辛直直地看着她,道:“什么叫就算当晚在府里?” 怜儿迟疑着道:“虽然我没有亲眼看见,但当天晚上过后,我跟着郑成仁回他家了,一进门就听见郑成仁劈头盖脸地问他夫人,为什么自己先回来了。后来他们把我遣出了屋,不知道在商议着什么,但看得出,郑成仁在那件事上对他夫人言听计从的。” 从怜儿的口中得知,不管温月初是什么时候离开林家的,她对这件事都绝对是知情的。既然知情,非但没有阻止,她到底是纵容和放任她的丈夫郑成仁色胆包天地胡来,还是在怂恿和帮助郑成仁欲对自己不轨? 怜儿也说了,郑成仁对温月初是言听计从的。 敖辛与郑成仁没有半分瓜葛和交集,他何以盯上的自己?他们之间唯一的交集点,大概就是温月初。 真是好一招祸水东引啊。 敖辛临走时看了一眼怜儿,道:“你好自为之。老实人可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楼千古却是听出一点门道了,摔了一把杏子皮,跟在敖辛身边就愤愤道:“这个女人就这样算了?她可是伙同姓郑的那个人渣,企图要夺走你的清白?” 敖辛道:“姓郑的已经死了。” 楼千古捞了捞衣袖,道:“那也不能就这么算了。”她那火爆脾气,风风火火地去叫了正采杏子采得欢实的扶渠,路上不忘跟别的采杏姑娘们八卦一番。 结果前脚敖辛他们一走,后脚那些姑娘丫鬟们再看怜儿时的眼神都变了。 怜儿回转身,看着身后不知何时矗立的郭郎,吓得踉跄两步几欲跌倒,连忙过去抱住他的脚,道:“郭郎你相信我,她们说的都不是真的……” 第164章 毁她唯一的心血 回去的路上,连扶渠都好奇地凑了过来,询问道:“小姐,那个农妇,真的就是当初在林家被捉奸的那个丫鬟啊?改头换面了,奴婢还一点都认不出来。” 敖辛睨她一眼:“说得好似你之前见过她似的。” 这也怨不着谁,好像敖辛也没向怜儿承诺过,她的过去是不能与人说叨的。当初怜儿有心害她,而今也算是因果循环吧。 楼千古一拍窗台,面色凛然道:“我思来想去,那个叫温月初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哪有女人会帮着自己丈夫去夺别人的清白的,这件事她不是同伙,就一定是主谋!那个姓郑的,死得也忒及时了。” 敖辛垂着眼,道:“她以为我找不到证据,就拿她没办法了。” 楼千古仗义道:“不怕,我帮你一起收拾她!哦对了,她和你什么关系,为什么偏偏想要害你?” 敖辛简单道:“她兄长以前是我二哥手底下的人,我便与她打过几次照面。她喜欢我二哥,大抵便看不惯我吧。” 楼千古皱着眉头道:“你是你二哥的妹妹,她也不喜欢?” 敖辛现在想来,温月初心思细腻敏感,之所以不喜欢她,大抵是一开始便发现了敖阙对她有所不同,所以才横生妒意。 去温家吃酒时故意给她难堪;在马场赛马时马匹突然发狂冲过来;甚至在温月初大婚时,她却被装进温月初的嫁箱里偷偷运走;还有郑成仁欲对她不轨…… 一桩桩,一件件,如若每一件都是那样的巧合,才真是见鬼了。 敖辛勾起唇角笑了笑,眉眼间隐隐有戾色,道:“正好,我新近发现我也很不喜欢她。” 从城郊回来,敖辛让扶渠先回去,随后带着楼千古辗转来到旺街闹市。眼下天气热,径直寻了个街边茶棚坐下喝两口茶。 敖辛一直注视着街对面的那家茶楼。 听颜护卫说,那便是温月初经营的茶楼。 自郑成仁死后,她并没有受到丝毫影响,反而将茶楼开得风生水起。 且一些不实的风声言论,便是自这样的闹市里兴起。上回敖辛被退亲以后,关于评论说敖辛生活不检、有失女德之类的谣言,敖辛不是不知道,颜护卫还特地去查了一下,便是自这茶楼里流传出来的。 颜护卫先前请说把造谣生事的人抓起来,敖辛也没让他轻举妄动。 直至今日,才亲自过来看一眼。 茶客们进进出出,生意着实不差。温月初又雇佣了几个小厮,在里面忙得热火朝天。 敖辛将荷袋交给颜护卫,里面装的全是碎银子,让颜护卫拿去请些人进对面那茶楼里去喝茶,顺便去药铺里配点腹痛药之类的。 楼千古对这种事反应忒机灵,道:“她敢坏你名声,咱们就砸她招牌。看看往后还有谁敢去她茶楼里喝茶!配药就不必了,我这里有现成的!” 说着她就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来递给颜护卫,道是她平日里整蛊别人所用的小玩意儿。里面装的都是粉末,只需要勾一点点在指甲缝里,喝茶时再抖在茶水里,便能起到很好的效果。 敖辛和楼千古继续在茶棚里喝茶,等着颜护卫去办完事回来。 不一会儿便见一群大概有八九个人的样子,先后进了茶楼。 那群人进了茶楼以后,也不围着一两桌集中坐,而是分散在茶楼里各个角落,看起来互不相识的样子。 他们点了茶,茶楼小厮很快就送上解暑的茶来。 可还没过多久,原本还好好坐着喝茶的一人突然口吐白沫,倒地抽搐不起,且呕吐不止,形容十分痛苦。 那小厮吓傻了,连忙去叫柜台里正算账的温月初过来看一看。 结果温月初过去一看,那些人相继个个倒地,又呕又吐,均是一样的症状。 紧接着就见茶楼里其他原本好好喝茶的茶客被吓得连连往后退,还惊惶地道:“是不是这茶水里有毒啊!” 温月初脸色变了变,还算镇定,道:“诸位请稍安勿躁,本店的茶水一概是没问题的,大抵是这些人吃错了东西!” 说着就连忙叫店里的小厮把这些人全部抬去附近的医馆进行救治。 一时间旺街茶楼里里外外,都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后来还是一队巡守士兵匆匆忙忙赶到这边来,驱散了茶楼里外看热闹的百姓。 颜护卫及时道:“她哥哥温朗过来了。” 敖辛眯了眯眼,看着那巡守领兵有两分眼熟,自是认了出来,道:“她哥哥来了也没用,你叫人去通知官府的人过来。” 茶楼里出了这样的事,岂能草草送入医馆便能完事?等官府的人一介入进来,温朗一个小小的巡守领兵,又能说得上几句话? 当事情真的落在温月初头上的时候,她才发现人言可畏。茶楼门前的百姓虽被驱散了,可这样的事一传十十传百,路过的人都指指点点,谁还会进来喝茶? 眼下那些个上吐下泻的人才刚刚被送走,温月初便听见百姓们唏嘘道:“看起来好好的一个茶楼,啧啧,没想到竟会喝死了人!” 温月初脸色发白,站在二楼窗边,看着自己的茶楼一下子变得冷冷清清,桌上地上一片狼藉,再连一个客人都没有,她手指紧紧掐着窗台,眼里阴晴不定。 这绝不是意外,定是有人故意要陷害她。 现今这茶楼,可是她唯一的心血。 温月初的目光往街上巡视而去,片刻,她身形便狠狠一震。 只见街道对面的一个简便茶棚里,茶客较之前多了一些。其中一桌,坐着个榴红衣裙的女子,温月初不识得,可旁边那个淡衣女子,她却是化了灰她都认得。 敖辛。 怎么会这么巧?茶楼一出事温月初便看见敖辛在那街对面? 她几乎是心里一下便肯定,今日这事绝对和敖辛脱不了干系! 温月初脑子里飞快地细想了一遍之前所发生的事,郑成仁已经死了,敖辛抓到她任何证据和把柄,她凭什么这么做! 温月初和敖辛、楼千古隔着一条街相望,好像街上闹市与她们没有分毫关系。 楼千古瞅着温月初,道:“小辛,她是不是在看我们啊?那我跟她打个招呼。” 说着楼千古便笑眯眯地冲那窗前的温月初招了招手。 敖辛亦面色淡然地朝她举起茶杯,敬了一敬。 PS:感谢小伙伴们投喂的汤圆和饭团~ 第165章 喜欢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 温月初刚一离开窗边,紧接着官府里的人就来了。他们了解了事情经过以后,暂且将茶楼查封,老板娘温月初以及茶楼里的一干小厮,全部要被带回官府去审查。 温月初被带出茶楼时,一直偏头定定地看着敖辛。阳光下那双眼睛又黑又森冷。 楼千古道:“小辛,她恨你呢。” 敖辛淡淡道:“时至今日,总算是露出真面目来了。” 温月初才被送进官府关押了起来,温朗虽不至于在大街上直接跟官府的衙役起冲突,但事后还是第一时间往衙门走了一趟。 以前温朗不是没往衙门走过,城守对他也有两分熟悉。知道他曾是敖二公子的手下。 可如今温朗与敖二公子的关系并不明确,城守也不确定是否该给他这个面子。 此时敖阙已从随从那里知道了整个事件始末,也听说温朗已经去衙门了,便吩咐道:“知会衙门一声,就事论事,不用给谁留面子。” 于是温朗在衙门里久后到傍晚,才终于见得城守换下一身官服,正欲离开衙门回自己家里去。 温朗及时把他拦住:“大人。” 城守看他一眼,皮笑肉不笑道:“原来是巡守领兵温大人。” 寒暄几句以后,见城守不是很有耐性,温朗索性道明了来意,是想请城守通融一下,今日茶楼之事想必是有什么误会。 城守道:“既是公事,有没有误会,还等明日本官细细查过以后才得知。温大人,天色已不早,你还是请回吧。” 不论什么地方,都有一层官官相护的关系,这一点温朗是知道的。况且整个徽州,谁能不给敖家面子,这徽州都是敖家的。 温朗虽久不与敖阙打交道,但为了救温月初,他还是向城守提及了这层关系,道:“我与敖二公子素来交好,大人就是不给我面子,也该给二公子两分面子吧。” 温朗也不知自己是怀着何种心情来救温月初的,但事情走到今天这一步,温月初死了丈夫又独自生活,若是他再不帮衬她,还有谁能帮她? 以前是温朗不管不顾要和敖阙撕破脸,而今还得要靠敖阙的关系才能得到旁人的待见,心里何尝不窝囊。 只是城守看了看他,却道:“温大人,不是我不给这个面子,官府讲究就事论事、公事公办,若是温大人有意见,还请让二公子来与我说吧。温大人请放心,清者自清,本官绝不会冤枉好人。” 最后温朗无奈,只好退而求其次恳请见上温月初一面。 这个面子城守还是给他了,便让衙役带温朗去了一趟牢间。 若是事情处理得及时,今日便能查个水落石出,何须再让温月初在牢里待上两天。 昏黄的光线下,她瑟缩在牢房里,容颜憔悴。听到牢间外有响动,温月初缓缓抬起头来,那股冰冷的眼神十分陌生。 温月初看清是温朗,平静道:“大哥,你能捞我出去么?” 温朗问道:“你的茶楼到底是怎么回事?” 温月初冷笑,道:“还能怎么回事,我是遭人陷害的。”她语气有些阴冷,“今日出事以后,我在街对面看见敖辛了。这件事除了她,还能是谁干的。” 温朗皱眉,实在不想再和敖家扯上什么关系,硬要斗,他是斗不过人家的。 遂温朗道:“你只是在街上看见了她,有什么证据证明是她做的?” 温月初将他的心思摸得清清楚楚的,道:“到现在你还在为她开脱,是害怕彻底得罪敖家么?想来以前你也与官府多方打过交道,如今想捞我出去的办法都没有,除了敖阙提点过官府还能是因为什么?人家都没把你当人看,只把你当条随时都可以踢掉的狗,你却还要把别人当主人供着?温家可没有你这样的贱骨头!” 温朗被她激怒,起身便离开,道:“你既这么有骨气有能耐,那你就自己想办法出来吧。” 温月初道:“温朗,我劝你还是不要惦记着再给敖阙当狗了,良禽趁早择木而栖。当初是他放弃了你,你要让他感到后悔,不才是一件痛快的事么。” 温朗暴怒,又走了回来,对温月初低吼道:“当初不是他放弃了我,而是我为了偏袒你主动放弃了他!你素来喜欢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把祸事都推给别人帮你背,现在真的惹到他们兄妹了,我看你还能活多久!” 傍晚,敖阙到宴春苑来时,敖辛正在剥杏子,递了一个给敖阙。 敖阙低头看了一眼她手指尖拈着的杏子肉,又水润又饱满,便张口吃了去,顺带吸了吸她的手指。 敖辛手一颤,连忙收了回来。 敖阙道:“听说今日你把温月初弄进大牢里了。” 敖辛同他一起坐在廊下,篱笆里伸展出来的葡萄叶子爬了老高。 敖辛又剥了一个杏子,不大意地吮了吮手指上的汁液,道:“让她先进去待两天,出来后说不定就看清世道又不一样了。” 敖阙没说话,敖辛便抬头去看他,见他的视线落在自己的手上,便道:“二哥还想吃一个么?” “想。” 可他吃的却不是敖辛手里的杏子,而是手臂一箍将她拉进怀里,侧身抵在廊上便吻了去。 敖辛被他吻得气喘吁吁,又心悸又慌急,这可是在她的宴春苑,要是被扶渠突然进来撞见了可如何是好? 好在敖阙片刻就放开了她,容她软软靠着廊柱微喘,眼神游离不定。 敖辛抗拒不住他的气息,光是他靠近前来,她便已经浑身发软了。这种感觉让她既有些懊恼,又有些无措。 可每每就是改不了。 敖阙离开时,捋了捋她耳边的细发,道:“出门的时候小心些,我会派护卫暗中保护你。” 等敖辛平静下来,仔细想想,凭温月初的心性,大概在她嫁人以后,自己的事也鲜少再让温家知道。 这次她入了大牢,不知道温家人可知她在外干了些什么事。思及此,敖辛又叫来颜护卫,派人把这事儿告知给温家。 到时候温家又会是什么反应呢? 第166章 却成了她的恩人 一直以来温月初越是想隐瞒,敖辛便越是要将她拆穿得干干净净。 茶楼中毒的事件发酵了两天,又排查了两天。 那些被送进医馆的病人经后续诊断并无大碍,大概是吃了不干净的茶水才造成的上吐下泻。 于是那些病人抓了药以后,就离开了。留下的一笔医药费,还得让茶楼的老板娘来支付。 最后这件事也只好不了了之。 温月初在牢里待了进来,从衙门出来时,觉得外面的光线极为刺眼。 而在衙门大门口等着她的,不光是温朗,还有温家她最严厉的爹。 温月初一下子就有些慌了。 温老爷铁青着脸走到温月初面前,然后一巴掌重重地扇了出去,失望透顶道:“你一个寡妇不知道避嫌,反倒出来抛头露面,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来,你把温家的脸都丢尽了!” 这温老爷年轻的时候崇武,也是一个直脾气。 想当初温月初风华正茂之时,也有不少好人家上门提亲,都被温月初拒之门外。后来她自己选的这一门婚事,到如今竟闹得如此一副田地,也是她自找的。 温老爷注重脸面,自认为温家还从来没出现过这么丢人现眼的事。 现在这事情一传开,谁都知道温家有个寡妇女儿出来做营生,还险些害了人性命。想那往茶楼里进出的茶客都是些无所事事的男子,她的名声还能好到哪儿去? 温月初被他爹一巴掌扇到了地上,捂着脸听温老爷继续气愤道:“这次要不是三小姐向二公子说情,才请官府网开一面,我看你怎么收场!” 温月初被一巴掌打得泪眼婆娑,又是一愣。 敖辛向敖阙说情,让官府放她一马? 呵,真是天大的笑话! 明明就是她敖辛,把自己害进大牢里去的!若不是有敖阙盯着,说不定温朗反倒早两天就把自己捞出去了! 可是现在,敖辛先人一步,往温家传了消息,又说了好话,她现在摇身一变,却成了温月初的恩人。 他们又先回到了前几天出事的这间茶楼里,温朗神色隐晦地说,温夫人此刻还在茶楼里。 温老爷又补充了一句,“眼下三小姐也等在里面,一会儿你务必好好像三小姐道谢。” 温月初重新回到这间茶楼时,只觉得短短几天,就让她有种物是人非之感。 这茶楼里面空荡荡的,再无一个客人。即使官府解了封,她往后可以照常经营,可那些茶客谁还敢来她的茶楼里吃茶? 敖辛如此轻松地就断了她的心血,而温月初进门时抬眼看见敖辛,敖辛正也抬头来看着温月初。 四目相对,敖辛对她淡淡一笑,全无半点敌意,眼里纯粹之至,道:“温小姐总算回来了。哦不对,应该唤你郑夫人。” 温月初脸色又是一变。 只见坐在敖辛旁边的是那日的红衣女子,然而板凳上还坐着另外一个一岁大点的奶娃娃,正亲近敖辛得很! 温月初如何能不认得,那可是她的亲弟弟。 温家小三弟正扑朔着一双明亮大眼,天真无邪,很是喜欢敖辛和楼千古的样子。楼千古手里还拿着拨浪鼓,把他逗得咿呀咿呀地笑。 眼见着他坐不稳,快要摔下去了,敖辛及时扶了他一把。 温月初当即就冷喝道:“敖辛,你给我放开他!” 敖辛搂着孩子,不解道:“郑夫人是要我不管这孩子,放任他摔下去吗?” 此时温夫人也觉得温月初的反应大为不妥,连忙呵斥道:“你怎么说话的!今日三小姐知道你要出来,担心孩子跟着去受了惊吓,所以才主动留在这里帮着照看的,你非但不感激,反而大呼小叫的做什么?” 那小三弟自温月初嫁人以后,就几乎没再见过她,本就没有多亲厚,眼下经温月初一喝,就被吓得哇哇大哭。 楼千古忙用拨浪鼓哄住,道:“小孩子心性纯良得很,谁好谁坏,一眼就能分辨得出哦。” 温老爷神色严厉地对温月初道:“还不快向三小姐赔罪!” 温月初深吸几口气,才将胸口那股怨恨狠狠地咽了下去,对敖辛温声道:“对不起三小姐,是我莽撞,还请三小姐不要见怪。” 敖辛轻轻捏了捏温家小三弟的脸蛋,道:“吓着我无妨,只是不要吓坏了孩子。郑夫人今日刚从牢里出来,想必也是受了惊吓的。” 温月初抬眸看着她。见她眼瞳里黑白分明,云淡风轻。 敖辛对她勾唇笑了笑,又与温老爷夫妇道:“这孩儿生得虎头虎脑甚是可爱,再长几年,若是身体底子好,说不定还能让我二哥送去卫所里好好锻炼一番。将来指不定出人头地一番呢。” 此话一出,温月初和温朗神色各异,却是喜坏了温老爷。 温老爷道:“若能得二公子亲自培养,还真是犬子三生有幸。” 敖辛道:“等他再长大些,我会与二哥说的。” 温月初本就憔悴的脸色,阵阵发白。敖辛这是在警告她,别忘了她还有一个三弟。 温月初看着自己三弟还这样小,却偏偏喜欢靠近敖辛和楼千古,她便觉得那孩子像是别人家的似的,碍眼得很。 温月初神智已经有些崩溃,咬牙低啐了一句,道:“小小年纪,就知道趋炎附势、吃里扒外。娘还是把他抱走吧,省得在这里哭得我心烦。” 最后气得温老爷夫妇带着孩子摔袖就铁青着脸走了,不想再管温月初的这档子事。 等到温老爷夫妇一走,温月初回转身来,一向温婉又内敛的眼里,全都是怨毒。 她走到敖辛她们桌前,身后颜护卫也跟着往前紧了两步。敖辛抬手示意,他才没把温月初拦下来。 温月初双手撑着桌面,直勾勾地看着敖辛,轻声道:“三小姐现在满意了吗?” 敖辛道:“我满意什么?” 温月初咬牙切齿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今日之事全是拜你所赐。是你找人来陷害我,亦是你害我被抓去大牢,你为什么还能在这里心安理得地当我的恩人!” 第167章 终于纸包不住火 敖辛细细打量着温月初脸上的表情,道:“郑夫人这话实在是说得没有由来,你有证据吗?” 这话将温月初一噎。 之前她不也是仗着别人找不到证据,才如履薄冰走到今天的么。她一直以为敖辛没有证据,就不能把她绳之以法。但是今日看来,她错了。 温月初恨恨道:“我没想到,你堂堂敖家三小姐,竟也会用这种卑鄙手段来对付我一个弱女子!怎么,你敢做,却不敢认吗?” 敖辛低笑了一声,扬眉道:“没有证据的事我会认?你当我傻?”她抬眼看了看温月初,面上神色陡然冷锐,又道,“我若问你当初那嫁箱的事你是否有做过,我若问你郑成仁在林家试图对我不利是不是你指使,我若问你郑成仁的死是否与你有关系,你敢认吗?” 温月初矢口否认,低低道:“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敖辛平淡道:“你不知道,却有人知道,林家出事的那一晚,你也在,郑成仁生前对你可是言听计从的。” 温月初面色煞白,“你是说那个丫鬟?” 郑成仁死后第一天,她就把丫鬟怜儿给打发走了,现在温月初回想起来,才后知后觉,当初她是不是把怜儿打发得太随便了?不应该让那怜儿轻易离开的! 敖辛只是看着她不语,温月初意识到自己失言,立刻又道:“一个丫鬟的话哪里值得相信!” 敖辛道:“你心里都清楚,何必要我把话说明白。我也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你不想要我有个好名声,”她站在温月初身旁,眼里依稀有冷戾之色,“我也会让你声名扫地。” 敖辛侧目看着温月初咄咄逼人的眼神,将她眼里的恨意看得清清楚楚,又道:“以前我还不知道,原来你心里是这样恨我的。你恨我什么呢?恨今天的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吗?” 温月初森森道:“不是你,还能有别人吗?” 敖辛平淡道:“你一开始就觉得我很碍眼是么?可惜,就算没有我,我二哥也不会喜欢你。匆匆嫁人是你自己选的,你若是嫁个老实本分的人还好,可偏偏识人不清也是你自己造成的,现在你却来恨我?你还真把你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说罢,敖辛带着楼千古和颜护卫一起离开了茶楼。 将将走出门时,温朗虚拦了她一下,道:“还请三小姐莫要逼人太紧。” 敖辛顿了顿足,抬头看他,道:“温公子若是再不清醒一点,只怕还要被温小姐拉入泥潭更深。温公子身为巡守领兵,这昭昭白日都没什么事做吗,要守在你妹妹的这间茶楼里继续替她招揽生意?” 敖辛和楼千古离开以后,温朗也没再在茶楼里逗留多久,便离开了。 茶楼里依旧冷冷清清,无一客人上门。倒是医馆里的人,期间上门来讨要了前两日治疗病人的费用。 温月初将柜台里的钱都结清,小厮也打发走了,这空荡荡的茶楼没坚持几日,便关门倒闭了。 楼千古还在感叹,这温月初怎么这么不经收拾的时候,那厢温月初已经游晃在入夜后的大街上,出现在了如意赌坊的门前。 入了夜后,唯有花楼赌坊里的生意有增无减。 温月初一进那赌坊,便被一股铜臭汗气所包围。她双手拢在袖子里紧紧掐着手掌心,如今她已没有回头路可走了,她不甘心,一定要让敖辛尝尝她的痛苦! 温月初本以为郑成仁死后她再无后顾之忧,便能一边经营茶楼一边慢慢等待下一个好时机。 她活成如今这副模样,也决计不会让敖阙和敖辛兄妹俩好过! 可是现在敖辛盯上她了,断了她的后路,打乱了所有的节奏。温月初顾不上那么多了,她必须要先下手为强。 思来想去,温月初认识的人,除了靠温朗的关系维持着的那些以外,还有就是这如意赌坊里的人。 赌坊里从来不缺地痞无赖。 于是这日敖辛带着楼千古在外面游玩,在回来的路上便被一群杂碎在巷子里给拦住了去路。 那群杂碎见两个姑娘生得好,纷纷垂涎着逼近。 自从敖阙留了护卫暗中保护敖辛的安全以后,敖辛再和楼千古出行时,便刻意不带上颜护卫。 只有这样才会让人以为有机可乘。 却不料,暗中随行保护的护卫突然从两边窜了出来,把这群流氓杂碎打了个七零八落,最后逮了几个带头的,往军牢里一送,刑具还没一一过一遍,他们就全都招了。 原来是如意赌坊的人让他们这么干的。 敖辛才继而才得以顺藤摸瓜,摸到温月初与如意赌坊里那伙人的关系。没想到就连温朗也赔了进去,和赌坊暗自里有所往来。 说起这些事时,敖辛正在敖阙院里帮他喂鱼。手里的鱼饵撒进池塘里,脚下的锦鲤游得欢畅。 敖阙听来丝毫不觉得意外,好似温朗的举动早已在他的掌控之中,又或许他根本没把一个温朗放在眼里。 敖阙道:“你打算怎么办,要不要把赌坊封了?” 他好像不知不觉间给了敖辛越来越多的空间和自由,既然决定把温月初留给她自己处理,敖阙便全然不插手,只在她需要的时候予以配合。 敖辛歪着头想了想,道:“留着呗,恶人自有恶人磨啊。” 过了一会儿,敖辛又道:“二哥,温朗与赌坊牵扯的事,你可不可以暂时也不要追究?” “你还想对他网开一面?” 敖辛道:“他若诚心想与二哥求好便罢了,若不是诚心的,留着他在手里头,也比把他放在外头要稳妥,还能牵着温月初。” 温朗知道如意赌坊出事了,他忐忑地等了几天,却没等来敖阙的发落。但是他心里清楚,敖阙势必已经知道了他暗中为如意赌坊保驾护航从中谋取私利的事。 而这件事最初是由温月初出面去找如意赌坊的东家引起的,温月初和他们的关系最终也纸包不住火地传到了温朗那里。 PS:感谢小伙伴们投喂的汤圆和饭团~ 第168章 身败名裂 温朗才如梦初醒,原来他从一开始就被温月初拉进了这个圈套里。她与他们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却还要他和她一起蹚浑水。 温朗怒不可遏,冲进温月初的家里,不由分说便两巴掌打了下来,揪着温月初骂道:“你这个不知廉耻的贱人,与那些野男人苟合,竟把你亲哥哥推出去做挡箭牌!” 温月初有些懵,“你在说什么?” 温朗道:“如意赌坊那伙人全都招了,你还想怎么抵赖!要不了两天,你跟别人的那些丑事就会传遍左邻右舍、大街小巷!” 温月初瑟缩着颤抖起来,眼里蓄满了泪,抓着温朗道:“是他们逼迫我的,是郑成仁最初把我卖给他们的!哥,你要帮我……” 温朗不带感情地看着温月初的乞求,道:“你若不是先自乱阵脚,去找了如意赌坊那伙人干坏事,也不会被人揪出这样的把柄。现在不仅仅是你,连我都自身难保,如今你还想要我帮你,谁又来帮我?” 后来温月初与赌坊野男人厮混的事传出来,她便成了人人唾骂的无耻荡妇。 而如意赌坊依然临街开门做生意,仿佛一切都照旧,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温月初以为如意赌坊那伙人若是被追究起来肯定也难逃厄运,就算这次没能对付得了敖辛,借敖家兄妹之手也能让他们一个个不得好死。如此也算是解了自己的痛快。 可是现在赌坊好好的,所有人都好好的。为什么最后就只有她一个人身败名裂?而且那帮人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温朗已是无暇再管温月初的事,他一心顾着替自己洗刷干净。同时心里也明白,这恐怕是最后一次他与敖阙搭上交情的契机了。 因而一大早,侯府的大门一打开,便见温朗跪在侯府的大门前,负荆请罪来了。 敖阙往他面前一站,温朗便垂首低沉道:“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二公子可还愿听我一言?温朗自知有罪,请二公子责罚,是杀是剐都绝无怨言。” 敖阙低头看他,道:“你想让我听什么?” 温朗道:“先前我以公谋私,偏帮舍妹温月初,罪责难挡。当初如意赌坊骗我妹夫钱财,我不得已才上门去要债,我实在怕他们事后去找温月初麻烦,才与他们曲意逢迎。我竟不知温月初竟伙同赌坊私底下干出那种勾当。” 敖阙默默聆听着,不置可否。 温朗又道:“今日温朗前来,便是听从二公子发落的。我发誓,往后定会严加管教温月初,不会再让她做出任何错事。如若二公子不解气,我便把温月初带来,一并向二公子和三小姐谢罪!” 敖阙语气冷淡道:“向三小姐谢罪,她也配?” 说罢不再逗留,径直从温朗身边走过,跨身上马,骑在马背上睥睨着温朗,道:“大营的路你若还没忘,就跟着跑过来。” 温朗猛然抬头,看见敖阙已驱马跑在了前面。他眼里又升起了一道光,连忙起身就跟着追了出去。 往后只要敖阙把温朗留在身边,温月初便不大再可能在温朗的眼皮子底下作妖。温朗一定会把她看得死死的,因为他不想再失去好不容易得来的一切。 温月初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楼千古跟着前前后后瞧了几次热闹,却觉得不过瘾,道:“小辛,你就这么放过她了?还让她哥哥跟着你二哥重新回到了军营里?” 敖辛笑笑,道:“她如今这样,也算是自食其果。” 楼千古担忧道:“可你就不怕她哥哥心存报复啊?那日在茶楼里看她哥哥的表现,不像是个能拎得清是非的人。” 敖辛眯着眼自顾自道了一句:“我就怕他不来。” 楼千古听得不是很清晰,道:“要换做是我,干脆一把毒药毒死她算了。” 敖辛看着她好笑道:“毒死了岂不是什么都没有了。留着说不定还能引来大虾吃小鱼呢。” 楼千古摆摆手,不在意道:“算了算了,你们徽州应该比我们浔阳要复杂一些,既然留着想必是有用的。不然那温家又不是什么大门大户,你二哥真要是想搞他们,他们肯定不会像现在这么舒坦的。” 这阵子,楼千吟把沈长青的母亲治得差不多了,浔阳也来了信,大概意思是催促着楼千古快些回去。 敖辛记得不错的话,她秋后就要准备婚事了。 楼千古看了赵长乐写来的信,揉得皱巴巴的,搂着敖辛气道:“那个呆子!就想着我快些回去嫁给他!” 敖辛笑道:“那你回去以后,可别忘了给我寄喜帖,到时候我要来的。” 楼千古幽怨道:“你是不是想赶我回去啦?” 敖辛想了想,道:“千古,外面那些风花雪月和公子如玉都是当做故事说给人听的,若是能真的找到一个全心全意对你好的人,那才是好。” 楼千古盘弄着手指头,道:“小辛你不知道,赵长乐他忒黏我。”她抬起眼眸,认认真真地看着敖辛,问她,“你说他以后还会这样子黏我么?他现在很黏我,不等于将来很黏我,他将来是会长大的。” 敖辛一怔,半晌找不到话说。 也是,谁也无法保证将来。 或许楼千古不是向往那些世人所向往的美好故事,她只是对将来抱有太多的不确定了。 后来敖辛宽慰她道:“说起来我还有一表妹,在出嫁之前还抱怨她总共才见过她准夫婿一面,而你是从小到大都看腻了,我想你俩应该有异曲同工之妙的。” 楼千古来了兴趣,道:“那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敖辛道:“你想见见她吗,明天我可以请她过来叙一叙。” 她想,姚瑶儿和楼千古一样皆是性子开朗活泼的,不一拍即合都有点说不过去。 这还是敖辛在姚瑶儿成亲过后第一次邀请她,她派人来回话说,下午便要过侯府来。 这回姚瑶儿可不是空着手来的,她嫁人了,登门来时还带了不少礼物。先去看过了姚如玉过后,才到敖辛这里来坐坐。 第169章 你摸过他没? 敖辛见她和以往气质不同了些,约莫是把少女的发髻换成了妇人的,看起来总有那么些成熟。 起初姚瑶儿见还有个楼千古在,她还算矜持的,但几句话下来发现同楼千古颇为投缘,也就顾不上什么礼节了,三人便凑在凉亭里一边啃着冰镇西瓜一边唠唠嗑。 楼千古了解了姚瑶儿成亲前后的情况,姚瑶儿也得以了解了楼千古目前的情况,真真是有点相见恨晚。 楼千古也丝毫跟矜持不沾边儿,紧接着就问:“你们洞房夜过得还算顺利吗?” 姚瑶儿拍了拍大腿,道:“那能顺利得了么,才见过一面,光脱衣服就很不好意思了好吧!他脱我衣服的时候,我差点大喊他流氓了。” 一想起那个画面感,敖辛就忍不住笑出来。 楼千古笑得直不起腰,后喘口气道:“那我能比你好哪里去啊,我秋后就要成亲了,那小子是我从小一把屎一把尿看着长大的,我对他根本就生不出任何幻想!” 姚瑶儿却老成地瞅她一眼,道:“这话也不能绝对,你眼下对他可能没什么想法,可等过了洞房夜之后,说不定又不一样了。” “怎么个不一样法?”楼千古问。 姚瑶儿道:“那就是有了肌肤相亲、夫妻之实了呀。等有了这层关系过后,看哪儿哪儿都顺眼的。” 敖辛笑道:“看样子你嫁过去以后过得不错,夫家那边待你应该也很好。” 姚瑶儿笑嘻嘻地应了一声,与当初出嫁前的恐惧大不相同。不过她想起了什么,又凑过来跟敖辛和楼千古道:“不过这洞房夜,初次的时候可真疼!” 敖辛本来就对此不抱期待的,现在听了姚瑶儿的话,不由又蒙上了一层阴影。 果真吧,姚如玉当初就是为了哄骗姚瑶儿的。 但转而姚瑶儿又眉飞色舞地道:“初次是疼些,后面果真如姑姑所说,就不疼了。嗯,还有些受用。” 楼千古若有所思,懵懵懂懂。 敖辛却皱眉问道:“何为受用?” 姚瑶儿红了红脸,言简意赅道:“就是舒服。这个等你们嫁过人以后就知道了。” 敖辛很狐疑地多看了姚瑶儿两眼,发现她嫁出去几个月后,身材丰腴少许,气色也十分好,且那眉温目润,多了两分韵色。 但敖辛仍是半信半疑。 可楼千古接受能力很强悍,已经腆着脸去向姚瑶儿求教经验了。 后来话题一转,不知怎的就转到了敖阙的身上去。 楼千古一直很遗憾的是,上次在浔阳趁敖阙疗伤之际没能窥见他的身材,现在想起来还惦记得很。 而姚瑶儿也曾对敖阙有过一阵的幻想,两人在这一点上又是志同道合地唏嘘一番。 姚瑶儿不大意地细数着说:“敖表哥生得高大,一看就让人很有安全感。而且他又骑马带兵,功夫又好,体力肯定不会差。你看他平日里走路,步子沉稳内敛,身姿挺拔修长,光看他穿衣的身量,便已经很是养眼了。如此身材还能差到哪里去?” 光是听姚瑶儿这样形容一番,楼千古就已经很眼馋了,想着在离开徽州之前,一定要想办法看一看。 可要是没有敖辛的帮忙,别说她看不了,她就是连敖阙的院子也进不去啊。 楼千古便与敖辛打商量,用楼千吟来交换。 敖辛哭笑不得,还是没有商量地拒绝。 上次在浔阳的时候敖辛不知怀着何种心情没让楼千古偷窥,而今存了几分私心,就更加不大可能了。 敖辛心里很清楚,自己不想让任何人偷窥到敖阙,好像光就是听她们这样说说,也觉得很是不妥。 因而敖辛故作严肃地看着凉亭外,道:“我二哥回来了。” 两姑娘这才收敛了一些,可抬头看去时,哪有敖阙的影子,才知是被敖辛给骗了。 后来敖辛再用这个借口忽悠她俩时,两人丝毫不当一回事。 而敖辛也真正领悟到了“狼来了”的真谛。 因为不久后,狼真的回来了。 彼时敖阙正从外面回来,将将自凉亭边不远的路上经过时,楼千古还在自顾自地说道:“以前我哥洗澡的时候,我就经常偷他的衣服,然后把他看光光。他生病要泡药浴时,我还守在他浴桶旁边,想摸的时候就能伸手去摸一把呢。” 姚瑶儿表示赞同,点头道:“家里有兄弟姐妹,就是在所难免的。” 于是两人都好奇地看着敖辛。 楼千古问:“小辛,你见过你二哥洗澡么?你摸过他没?” 姚瑶儿亦是好奇地问:“摸起来怎样?好不好摸?是不是特别结实啊?” 敖辛不经意间掀起眼帘,哪想正好就看见凉亭外的敖阙。楼千古和姚瑶儿两个背对着他,丝毫没有察觉。 他刚刚回来,一身墨衣,凉亭外十里晚霞映得他挺拔清冷的身姿多了两分绮丽。 敖阙听着姚瑶儿和楼千古的话题,也正看着敖辛,微微斜挑了眉,深寂的眼眸里有丝丝耐人寻味。 敖辛顿时一股热意直涌上头,汗颜道:“你们别说了。回头真被我二哥听见了。” “你二哥都没回来,你就给我们说说呗。” “他回来了……”敖辛见两人一脸不信的样子,扶着额头实在没脸见人,“不信你们回头去看看。” 紧接着凉亭内便是一阵诡异的沉默。 姚瑶儿和楼千古平时再怎么活泼、再怎么生冷不忌,那也是私底下的,真要对着男子时,就又不一样了。 况且眼下这俩货还正在肖想人家的身材而被抓个正着,当然心虚了。 姚瑶儿率先打破尴尬的局面,干干笑道:“敖表哥,你回来了啊。” 敖阙神色平淡地“嗯”了一声。 姚瑶儿便起身道:“我看天色也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表姐我下次再来找你玩儿啊。” 楼千古也跟着起身,道:“哎呀我也想起来我哥该吃药了,我们一起走罢。” 说罢,两女孩儿手拉着手,敖辛抓都抓不住,她俩就一溜烟儿地跑掉了。 第170章 你现在可以试着摸摸看 这俩货,落下她的时候真的一点都不带犹豫的…… 敖辛也硬着头皮起身,走到敖阙身边时微垂着眼,轻声道了一句:“那,那我也回去了。” 然,敖阙挡在她面前,半晌没动一下。 敖辛这才抬头看他,眼里浸着淡淡的霞光,嫣然如四月的芳菲桃花,喃喃道:“二哥,你挡着我了。” 这里是后花园,敖阙又不能把她怎么样,终还是放了她回去。 后连着几日,敖阙在外都忙碌到很晚,到了用晚饭的时候也没回,更顾不上家里还有楼氏兄妹这样的客人在。 敖辛不见其人,只见到过一次敖阙身边的亲信随从,听他提到过一两句。 好似军中出现了安陵王派来的奸细,因而敖阙近来都不在城里,而在军营里整顿三军,肃清奸细。 徽州近来太平,可局势未平,一提及这样的事,敖辛难免紧张。 她每天都有给敖阙留饭,只不过时常等不到他回来。 楼千吟看在眼里,道:“你这样担心你二哥,他倒也值了。” 敖辛愣了愣,听楼千吟又道:“只不过安陵王的这点小把戏,还不用放在心上,顶多让你二哥费点时间和精力。” 敖辛正色道:“徽州并非铜墙铁壁,总有百密一疏的地方。任何时候都不能疏忽大意。若是自据徽州而高枕无忧,那便大错特错。” 楼千吟没料到她能说出这样的话,倒有些意外。 后来敖阙总算回来了。 他回来得晚,夏末时节,已月上中天。 隐藏在草丛里的蛐蛐儿声把月夜唱得疏朗,从树梢枝桠处拂来的清风吹得阵阵凉爽。 敖辛照例给他留的晚饭早已经冷了。 这个时候,她本应该已经睡下的。只不过她放心不下敖阙,让颜护卫留了个神儿,不管敖阙何时回来,都一定要告知她一声。 敖辛听说敖阙回来,哪还有半分睡意,一想着他可能连晚饭都还没吃,就赶紧把热过的饭菜往敖阙院里送去。 这会儿扶渠倒是睡得香,敖辛也懒得叫她了,还是颜护卫护送着走了一趟。 敖阙院子里静悄悄的,敖辛提着食盒绕过假山,从树下走过,但见他院里月色流莹淌玉一般无暇,廊下和屋里却一片昏暗,没有一盏灯,也没见半个人影。 仿佛敖阙压根没回来一般。 敖辛站在月色下,一时不知该继续往前走还是该折身返回。她低头看着手里的食盒,忽然间又有种莫名的失落。 好像是她的空欢喜。 她已经好些天没看见敖阙了,原来竟这样想见他。 这时,好像侧屋里传出一些响动,将敖辛唤回了神。 她仔细一听,确实有声音。而且是水声。 敖辛便抬眼朝那侧屋的方向看去,那边是盥洗室,难道敖阙回来了,此刻人在盥洗室里? 敖辛有两分犹疑,又在原地站了一会儿。 继一阵短暂的静谧后,忽然闻得吱呀一声响,让敖辛心里一咯噔。 盥洗室的打开了,紧接着一道瘦削的身形从里面的黑暗中走了出来,带着一种清冷而凌厉的况味。 敖辛眼睁睁看着他的轮廓渐渐清晰,直至最后呈现在月光下。 那正是敖阙。 只不过他刚刚冲了澡出来,身上只穿着薄薄的长衫,平日里严谨的束腰腰封此刻也卸了,衣襟半敞着,胸膛上结实的线条若隐若现,浑身都带着湿润清爽的气息。 敖辛怔怔地望着他,依稀看见他的发梢还滴着晶莹的水珠。 敖阙没料到她这么晚了还会到这里来。敖辛更没料到她一来便撞上他将将冲凉后的样子。一时两人都晒在月色下没说话。 等敖辛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时,感觉到敖阙的目光幽晦地落在自己身上,让她连呼吸都觉得紧迫。 月光下的女子洁白如玉,曼妙的身姿和馨香的气息,以及她无所适从的样子,无一不是撩拨着人的神经。 敖辛把食盒放下,道:“我想着……你可能还没吃饭,所以过来看看。这里是给你留的饭菜,我先回去了。” 刚走两步,敖辛就被他一把拽了回来。 她一回身,敖阙身形冷不防逼近,气息一下子欺压上来把她笼罩住。敖辛才得以这般近距离地看清他的脸。 敖阙道:“大半夜的不好好睡觉,就只是为了来给我送饭?” 敖辛紧着喉咙回了一句:“不,不然呢?” “还以为是因为想我。”敖辛张了张口,一句辩驳的话说不出,他却又道,“看见你时,我确实有些饿了。” 说罢,他便一把将她拉入怀,温热的身躯微微弯下,手臂擒住了她的肩膀,低头来吻她。 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温度,可是在碰到那一刹那,敖辛还是溃败到底。 她双手虚虚地握成拳,抵在敖阙的胸膛上,似害怕碰到他开敞衣襟下的皮肤,一直紧张地绷着身子。 不知道为什么,那日在凉亭里姚瑶儿用来形容敖阙的那一番话,敖辛本没有记在心里。可是真当她面临着这一幕的时候,那些字字句句又活灵活现地浮动在她的脑海中。 他确实很高大,这样弯下身躯来时,能将她极好地镶嵌在怀中。他的胸膛也很硬,鼻息之间全是浓烈的男子气息…… 敖辛脚下不受控制地在发软。敖阙捞了她一把,手掌扣住她的腰便狠狠揉在自己怀中。 敖辛叮咛一声,如娇如媚。 敖阙亲过她的下巴,低低道:“这声音好听。” 敖辛慌乱地推了推他,反倒被他握着手禁锢住。 敖阙说:“上次听你们聊天,好像你没见过我洗澡,也没摸过我,听起来是挺吃亏。” 敖辛滟潋地瞪了瞪眼,他又道:“你现在可以试着摸摸看。” 敖辛双颊如火烧,挣着手道:“那是她们乱说的,我没有想要摸……” 可话虽如此,她却拗不过敖阙的强硬,硬是被他拿着手,最终抚在了自己的胸膛上。 敖辛呼吸不稳,指腹下的肌理十分结实有力,线条流畅,散发着男性的热度,她一个劲地缩着手指,“二哥,我不摸……” PS:二哥可以说是实力撩妹了…… 感谢小婊贝儿们投喂的汤圆和饭团~ 第171章 很想你…… 敖阙道:“有了亲身体验,下次再与她们聊天时,才好有一个参考。” 敖辛羞得想哭,她就知道上次的事没那么容易算了的。 她的手像是在烙铁上游走一般,一路顺着他的肌理往下,敖辛便颤抖得厉害。到后来,喉间发出小兽一般的轻喘和低鸣,双眼剪水地乞求道:“二哥……你饶了我吧……我不摸了……” “这么敏感。”敖阙低沉地道了一句,便再没有逗弄她。 他一手就轻巧地把敖辛抱起,一手随手拎了旁边的食盒,便转身朝自己的卧房去。 敖辛趴在他肩膀上,声音软得能拧出水,“我要回去了。” “你现在能走吗?” 敖辛:“……”她连反驳他的力气都没有,哪还有力气走路。 敖阙推门一进去,一边把食盒放下,一边抬脚勾合了门,转头便将她压在房门上霸道地欺负。 敖辛恍惚又有了那种置身江海时浩浩荡荡的感觉,她唯有抓紧他,才不会沉下去。 她浑浑噩噩地应承着他的吻,细密的吻溢出嘴角,缠绵在她的耳廓和脖子上,她低低呜咽,心里的那汪水仿佛又要灌满了,然后溢出来了。 四肢百骸都酥酥软软的,敖辛凌乱地轻喘,在他吻上自己锁骨的时候,她抱住敖阙的头,咬牙道:“二哥……吃饭……” 她明明是来给他送饭的。 敖阙道:“我正在吃。” 她对敖阙的反应始终还是那么生涩而笨拙。 她会瘫软,会慌乱,根本不知道该怎样应对。 可是在敖阙这样吻她的时候,她却感觉那春潮泛滥的心底里,涌出丝丝难以言喻的甜蜜。 敖阙的身体又硬又热,她被欺压在他身下,双手除了微微推拒着他以外,不知道自己该往何处放。 可是心里有一道声音,她不想推开他。 她越来越不想推开他。 敖辛有些迷乱,不知自己在干什么,她浅浅低喃,袖角轻轻从手臂滑下,露出一截皓腕。她动了动手指,缓缓攀上敖阙的肩,似乎想要抱他。 敖阙耐心地等待她、引到她,她终于用尽力气,抱着他的肩背,手指捻着他薄薄的衣衫,那灼热的身躯烫得她战栗不堪,她眼角泪热,却仰着下巴,试着去回吻他…… 敖辛似泣似吟,低低道:“想……” 敖阙问:“想什么?” “想你……”她喃道,“很想你……” 敖阙身子顿住,再没有下一步。 敖辛不明所以地睁开迷蒙的眼,微微蹭着身,尝试着主动往他的嘴唇上亲了一下。 下一刻敖阙一把扣住她的腰身,浑身虎狼之气,把她身子往上一提,让她的双腿不由自主地贴近他的腰身。 敖辛感受到了,顿时清醒,有些瑟缩。 敖阙隐忍道:“真想把你丢上床,要了你。” 敖辛心里一阵狂跳,像卡住了嗓子眼,说不出话,只剩下起伏和喘息。 后来敖阙还是放了她,知她站也站不稳,便把她抱去榻几上坐着。自己转身去取了一件衣裳来随意穿上,方才点了桌上的灯。 等房间的灯火渐渐亮开,他再回头来看敖辛时,见她目色湿润、脸颊嫣然,那口唇下巴都被他吻得红红的,胸口和腰身本就曲线玲珑,加上一身衣裙有两分凌乱,衬得她越发艳色逼人,极是诱人想狠狠采撷一番。 敖辛抿着红唇,盯着敖阙幽邃的视线,低头手忙脚乱地整理了一下自己。 敖阙在她身边落座,将食盒里的饭菜一一摆在小几上,还是温温热的。 敖辛看着他吃了起来,从方才的亲密里平静了些,见他吃饭时的模样,想着他这样一个高大男子,捱到现在才吃晚饭,不由有些心疼。 敖阙道:“往后过了饭点我没回,你便不要再等我。” 敖辛偷偷地看他,他的轮廓在灯火下还有两分凌厉,却看得她心里更软,道:“这些日你是不是很累啊?” 敖阙捉住了她的视线,看着她片刻道:“是有些累,所以一会儿可能不会送你回去了。” 敖辛笑了笑,道:“不用你送,我自己回去。” 可等他用完了饭,敖辛最终也没能离开他的房间,而是被他横臂搂着直接按在了自己床上。 原来他说不送她回去是这个意思。 敖辛不敢乱动,又了无睡意。等她以为敖阙抱着她睡着的时候,她才轻轻翻了个身,侧身面对着他。 敖辛看了他许久,才试着伸手,偷偷摸摸地抚上他的眉间和鼻梁。 只要看见他,她便觉得心满意足。 哪想敖阙突然睁开眼,将她捉个正着。他道:“你睡不睡,不睡我们可以做点其他的。” 敖辛这才赶紧闭上眼,不敢再乱看乱碰。 第二日醒来时,她发现她已经躺在了自己房中。不知是何时敖阙把她给送回来的。 等她起身洗漱过后去向姚如玉请安,才得知敖阙又一大早出去了。 等又忙碌了几天,总算闲下来了,而楼家兄妹也已经定好了回浔阳的归期。 楼千古在徽州待得算久的了,要离开的时候还不甘不愿的。可她若是再不回浔阳,估计赵世子会着急得亲自来徽州接她了。 可赵世子哪能随随便便离开浔阳,因而楼千古就是再不愿意,也得乖乖跟楼千吟一起回去。 楼千吟这一次尤为纵容她,让她在徽州玩了这么久。大概也是想着等她嫁人过后,这样的机会便少之又少了。 走的这日,敖辛同敖阙一起,将兄妹俩送出了徽州城外。 楼千古拉着敖辛的手,依依不舍地道:“可能等我成亲以后,就和赵长乐一样不能随便离开浔阳了,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来找你玩。你可记得要来找我啊。” 敖辛道:“你成亲的时候我便会来的。往后机会还多得是。” 楼千古抬起头,眼圈儿红红的。本来敖辛也不舍,强自按捺着,眼下见她这样,自己一时也红了眼眶。 楼千古对赵长乐不满意,对这门婚事不开心,大抵还源于她如花一般的年纪里,往后就要像金丝雀一样被困在那个鸟笼里吧。 所以回去就要准备婚事,她看起来很没有精神。 第172章 终于回来了 敖辛抱了抱她,说道:“成亲以后又有成亲以后的过法,你看姚瑶儿,不也是如此。往后总有许多办法和机会,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但愿你说的是真的。” 楼千吟与敖阙告辞以后,拎着楼千古就上了马车,一行人踏上了回浔阳的路。 敖辛本以为楼千古回去以后,不久便会收到她从浔阳寄来的请帖。可是后来竟一直未收到。 后来再收到的便是楼千古的信了。信上说她并没有和赵长乐如约成亲。 赵长乐对她几乎是宠溺加纵容了。 他见不得楼千古不开心,所以违背赵王意愿也要推迟婚期,愿意再等楼千古三年。如若三年后她愿意嫁给他了,他便全心全意娶之待之;可如若三年后楼千古还是不想嫁,那就当是有缘无分。 赵王气得够呛,可又不能紧逼着。好在赵长乐现在还很年轻,三年以后再娶,也完全没问题。 楼千古信上跟敖辛说,她觉得赵长乐总算有了点男子气概。 敖辛读完了信,看着窗外的白雪皑皑,不由失笑。大抵欢喜冤家,就是这么来的。 冬去春来,转眼到了敖辛重生以后的第三个年头。 当魏京里传来消息说,琬儿要回徽州来养胎时,敖辛没有半点意外。 敖辛依稀还记得,前世琬儿好像也是在第三个年头怀了魏云简的孩子吧,只不过那个孩子后来又没了。 为了这个孩子,她已经等了许久了。 楚氏收到琬儿要回来的消息过后,原本整日无神的她,立马重活了过来,什么头疼脑热的都没有了,精神得很。 她端起了半个当家主母的架子,早两个月前便开始出来张罗走动,布置琬儿住的院落,准备她的吃穿用行,甚至连小皇孙的衣裳都备好了一套又一套。 楚氏觉得这回真真是要扬眉吐气了。 只要她没要求得太过分,姚如玉也没过多干涉她,由着她折腾。 扶渠回来对敖辛说:“奴婢方才在花园里遇到大夫人又请了裁剪的师傅来,好像要再给四小姐腹中的孩子做衣裳呢。” 敖辛神色平淡,道:“备得再多,也要看有没有机会穿。” 等琬儿抵达徽州时,已经有三四个月的身孕了。这下子整个徽州的人都知道,魏帝的宠妃回了徽州娘家。 魏帝大张旗鼓地打发宠妃来徽州,无非就是想告诉天下人,威远侯是效忠朝廷的。 琬儿的身份今非昔比,知晓当前局势的达官显贵们一时间都不动声色,但也不忘派遣自家的夫人小姐们登门拜访。 如此才两头都不得罪。 琬儿进城时,雍容华贵,排场很足。 两年不见,她也变了许多,但看起来依然美丽。只是那眼神不经意一勾,便尽露狐媚之色。 想必在宫里为了讨魏云简的欢心,她也是使尽了手段。 彼时敖辛与她在侯府的大门前相见。 陆陆续续的宫人嬷嬷等,相继进侯府去布置,那些全是她从宫里带回来的人,是要贴身伺候她的。 按照礼数,敖辛和姚如玉等需得向琬儿行大礼。 只不过到了徽州,魏室皇威所剩寥寥,琬儿原想敖辛见了她能行跪拜大礼,可事实上敖辛能对她淡淡见礼就不错了。 琬儿走到敖辛身边,带着两个嬷嬷,颇有些盛气凌人的样子。 两年了,琬儿只要一想起敖辛这张脸时,真是做梦都想撕烂她! 琬儿扬了扬下巴,对敖辛硬生生挤出一抹笑,道:“三姐,别来无恙啊。” 敖辛亦笑了笑,道:“琬儿妹妹总算回来了。” 琬儿道:“你我虽说是姐妹,可如今好歹也身份有别、尊卑有序,三姐姐见了当朝贵妃,都不用行跪拜之礼的吗?”说着就瞥了瞥自己左右宫人一眼,“要不要让我的宫人教教三姐一些礼仪规矩呢?” 敖辛嘴角笑意不减,道:“妹妹哪里话,我又不需要进宫,学那些礼仪规矩作甚。”她眼神直直地看着琬儿,声音又轻又细地钻进琬儿的耳朵里,泛着幽幽的凉意,“既然回了徽州,可就比不上魏京了。毕竟徽州是军侯割据之地,妹妹还指望所有人对你三跪九拜不成?” 姚如玉也丝毫没给她面子,转身进了侯府大门,道:“四小姐既然是回娘家来养胎的,若是讲究那些规矩,恐怕侯府是招待不周的。不如我另外找个僻静的庄子给四小姐好生将养。” 此时威远侯和敖阙、敖放均未回,家里一切都由姚如玉做主。 没想到琬儿一回来,还没来得及进大门,姚如玉就让她碰了个钉子。门前门后那么多宫人杵着,让琬儿面子尽失。 姚如玉要让她知道,在京城里她或许是个娘娘,可是到了这徽州,谁在乎这个?她要回来,侯府肯容她便已经很不错了,要是再惹事端,直接安排到别的庄子去养。 在徽州,威远侯才是老大。 琬儿站在门口愤恨至极,楚氏连忙好言相劝道:“琬儿,还是先进去吧,你舟车劳顿,孩子要紧。那些人等以后慢慢儿收拾。” 娘儿俩回了院里,叙了一会儿旧,楚氏便连连抹泪,细数在琬儿进宫以后她在侯府里所遭受的待遇,如今就等着琬儿回来替她撑腰呢。 楚氏很是宝贝琬儿的肚子,一提到这皇外孙,就不由眉开眼笑的,说道:“琬儿,这孕期最是要小心,你有什么要求尽管和娘提,娘就是天上的星星也得想办法给你摘下来。只盼这十月过后,诞下的若要是个男孩儿,将来说不定皇后的位置都是你的!” 只要一想到那样的场面,楚氏只怕做梦都会笑醒。 琬儿闻言,眼里闪过阴霾,不过很快又恢复常态。 她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别人不清楚,但她却是清楚得很,这肚子里的孩子当初她是怎么跟魏云简求来的。 魏云简根本不在乎她会不会替她生下一个孩子。他只在乎她借着这孩子的名义回到徽州来,不管用什么手段也要把敖辛弄到他的手上! 第173章 有胆子做没胆子认 她这一次不得不拼尽全力,为自己谋一个好前程。否则,就算是生下了孩子又如何,她也一样不会好过。 琬儿再一想到两年未见的敖辛,长得比之前更美,心里的妒火就蹭蹭地燃起。想她在宫里锦衣玉食地养着,又有龙宠圣恩在侧,居然还没有敖辛待在这个穷山穷水的地方养得好! 这侯府里的人丁本来不多,琬儿带了大批的宫人回来,偌大的侯府就显得人气嘈杂一些。 琬儿虽不受姚如玉和敖辛的待见,威远侯也没把她当回事,但好在带回来的都是魏云简指派给她的人手,用起来相当的得心应手。琬儿暂且忍下这口气,想着来日方长,总能让敖辛尝尝她的厉害。 回到徽州有一些时日了,琬儿每日都会接见一两个登门来拜访的夫人小姐,除此以外多数时候都在休养之中。 可大抵是从魏京到徽州路途遥远,琬儿行路途中受累过度,看起来气色不太好,人也多疲乏,总也养不回在宫里时候的状态。 大夫登门来诊过两次,说她胎气有些不稳,当格外注意,避免疲惫。 楚氏心急,各种偏方都去打听了带回来,给琬儿试一试。 琬儿对她的这些偏方儿有些不耐烦,觉得她病急乱投医。 楚氏道:“你不信娘的这些法子,可当初娘给你捎去的东西,你吃了过后不也顺利怀上了龙种?” 琬儿不置可否,又斜倚在贵妃榻上休息片刻,忽直了直身子,睁开眼皮道:“这身体不好不一定是生病,也有可能是受了晦气冲撞。” 楚氏愣了一愣,旋即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琬儿身边的贴身丫鬟冬絮,自从进宫以后在琬儿身边也是个说得上话的人,这次回来明显比以前底气足一些,说话做事也老成一些。 敖辛没少叫扶渠盯着她。 且敖辛身边又有一个颜护卫这样的好帮手,这夜里让颜护卫把冬絮弄到宴春苑来,也丝毫不费力。 颜护卫是一记敲晕了冬絮弄到宴春苑里来的,因而当冬絮迷迷糊糊醒过来,渐渐看清敖辛一脸沉静的神情时,不确定的眼神里浮上丝丝惧色。 冬絮心存侥幸,认为不会有人发现她所做的事。可是眼下直觉告诉她,她最担心害怕的事情还是来了。 敖辛看向冬絮,不知是不是与敖阙在一起久了的缘故,使得她身上渐渐也蒙上一层让人不寒而栗的阴狠感觉。因而冬絮便不自禁瑟瑟发抖起来。 敖辛就连说话的语气和口吻都与敖阙相似:“我还什么都没问,你是不是抖得早了点?” 冬絮定了定神,道:“奴婢不知……三小姐要问什么……天色已晚,贵妃娘娘那里少不了奴婢伺候的,有什么话三小姐不如明日再问吧,奴婢要回去伺候贵妃娘娘了……” 扶渠漠然地挡在了门前,拦了冬絮的去路。 敖辛让颜护卫去外面守着,她便转身朝冬絮一步步走来。 冬絮后退了两步,就听扶渠在旁说道:“小姐,何须跟她浪费时间,依奴婢看先把她绑起来,用针头剪刀戳一顿,想必问什么她都招了。再不招,就让院里的狼犬一根根啃了她的手指头,她总得要招!” 冬絮色厉内茬道:“三小姐,奴婢是贵妃娘娘身边的人,你有什么话还是去问贵妃娘娘吧!她若是见不到奴婢回去,定会到你这里来找奴婢的!” 话音儿一落,敖辛站在冬絮面前,眯了眯眼,冷不防伸手捏住了她的脖子。 冬絮没想到,敖辛看起来纤手柔弱,可手上的力道却忒狠,竟能捏着她在屋子里拖行。她无法呼吸,一个劲地蹬腿,一边扒着敖辛的手,憋得都快翻白眼。 敖辛一把将她丢在座椅上,道:“她要找你,也得找得到才行。我若不想让她找得到,谁也找不到。可能最后连你死在什么地方,也无人知晓,你要不要试试?” 冬絮咳得眼泪直流,瘫在椅子上连爬起来都不能。 敖辛双手扶在椅把上,幽幽盯着她,又道:“冬絮,那红花,是你放在夫人的膳食里的,是吗?” 冬絮一颤,惊恐地望着敖辛,惨白着脸摇头。 敖辛又道:“你们让园中负责扫洒的谢嬷嬷去打探夫人的身体情况,在琬儿出嫁的那天天不亮又偷偷去了一趟厨房。谢嬷嬷亲眼所见,可要我叫她来与你当堂对峙?” 敖辛手指掐着冬絮的下巴,语气阴凉,“你可想好了,等侯爷、二公子都在的时候,知道是你害死了夫人的孩子,再想活命可就难了。那时候你才说是琬儿指使你干的也晚了,琬儿不会救你,她只会把你当棋子弃掉。” 冬絮害怕得哆嗦,可也咬紧了牙关不乱说一句话。 敖辛耐心全失,让扶渠捉住冬絮的手腕就把她绑起来,道:“扶渠,去把银针拿来。” 扶渠很快拿了银针来,展开在冬絮面前。敖辛抽了一根一指来长的银针,又白又细,泛着冷光。 冬絮看着那银针,唇无血色道:“你……你想干什么?” 敖辛幽幽道:“有胆子害我敖家血脉,没胆子招认也无妨,我会一个个慢慢弄。你若想死,我还能让你死得记忆深刻一点。这银针要是从你的指甲缝里穿进去,整个刺入你的手指内,不知道滋味如何。” 冬絮拼命地往后躲,可最终都无可避免地被敖辛拿捏住手指。她眼睁睁看着那尖细的银针离自己的指尖越来越近,她仿佛能感觉到那种尖锐的疼痛感铺天盖地地袭来。 冬絮害怕极了,面无人色,整张脸都被冷汗打湿。 银针扎入她的指甲缝里,比想象中还要痛,痛得她面目扭曲。可敖辛还没来得及再往深扎入两分,她便浑身泄气,顿时失声哭道:“三小姐饶命……好痛……不关我的事,都是贵妃娘娘让我那么做的……” 敖辛手里捻着银针挑了挑眉,“我还以为你还能坚持一阵的。”说着她就把银针从冬絮指甲缝里拔了出来,冬絮又是一番抽搐,听她又道,“琬儿在这么做的时候就没想想以后,为她自个的孩子积积德么。” PS:感谢小伙伴们投喂的汤圆和饭团~ 第174章 反被动为主动 冬絮从椅子上滑坐在地,浑身汗湿,惊魂未定地呜呜地哭。 敖辛视线落在她身上,忽然道:“好了,你回去吧。” 冬絮又是一颤,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恍惚以为自己听错了。 敖辛逼她认罪,现如今却又要放她回去么? 敖辛紧接着弯身下来凑近冬絮,又道:“不过今晚你回去以后若是跟琬儿说起这件事,琬儿知道东窗事发,势必第一个要除去的人就是你。你要是不想死得那么难看,又不想被当成替罪羔羊一脚踢掉的话,最好还是放机灵点。本来你虽是受琬儿指使,但也亲手去干过那件事,要处死你一点也不冤枉。” 冬絮再怎么也察言观色地在琬儿身边待了那么久,岂会不明白敖辛话里的意思。 她飞快地在脑子里做出了对自己有利的判断,既小心又恐惧地含泪应道:“奴婢……奴婢知道该怎样做了……” 随后敖辛便让冬絮起来,整理一下自己的仪容,便放她离开。 只在她将将要走时,敖辛想起了什么,又问:“当初大夫人往京里捎的求子牛屎,琬儿可有按时按量地服用?” 冬絮愣了愣,旋即反应了过来,应道:“有在按时按量地服用。” “都吃完了吗?可还剩?” 冬絮道:“还剩下一些,听说有保子保胎的药效,故而娘娘回来徽州时也随行带上了。”她原以为那是什么灵丹妙药,可眼下才得知,哪是什么药,居然是牛屎! 要是琬儿知道了,定然会恶心得几天几夜吃不下饭吧。 事实证明,琬儿还真是一个闲不住的人。 听说她这天午后小睡了一觉,突然梦中惊醒,说是孩子给她托梦,有不轨之人要害她的孩子。 这听起来实为无稽之谈,可琬儿母子大为紧张,还道难怪这阵子琬儿的身体都不见好,竟是有歹人作祟。 楚氏连忙去请了一个道士到府里来看,一看之下,道士便说是这府上有与琬儿相冲的祟乱之事,恐怕是被人下了巫蛊,要连带着琬儿和她的腹中子一并害死。 于是琬儿那里的宫人们便开始大肆出动,到处搜寻祟乱之物。 当楚氏带着一群干练的嬷嬷气势汹汹地到宴春苑来搜时,敖辛一脸平静。 楚氏劈头盖脸就道:“琬儿将你当亲姐姐,没想到你居然想害死她!是你下巫蛊诅咒琬儿的对不对?”说着她就让随行的嬷嬷冲进去搜。 颜护卫和若干护卫守在院子里。树下的狼犬也正虎视眈眈。 楚氏见了狼犬有些害怕,可这次她们人多,不怕还对付不了一条狗! 敖辛道:“婶母这是说的什么话,琬儿身体有恙,我也担心得很,我又怎会下巫蛊诅咒琬儿呢。” 楚氏恶狠狠道:“有没有下巫蛊诅咒,搜一搜便知道了!” 颜护卫和扶渠想阻拦,敖辛却道:“既然婶母要搜,那便进去搜吧。” 于是这些嬷嬷在楚氏的带领下,不客气地一一冲进屋子里,把房间翻了个遍。而扶渠的那间丫鬟房,嬷嬷一进去便直奔床底下。 敖辛站在房门口,看着那嬷嬷翻来覆去地找,好像不相信自己一无所获似的,又连连找了好几遍。 那嬷嬷心里暗道奇怪,明明说是在这床底下的。 敖辛不冷不热的声音冷不防响起在她背后,忽道:“嬷嬷就只着床底下找么,被褥下呢,柜子底呢,要不要都找找看?” 嬷嬷把其他地方又找了一遍,最后才悻悻地出来,对着楚氏摇了摇头。 楚氏脸色变了变,今日她是势在必行的,怎么可能搜不出东西! 楚氏不信,又自己进去找了一遍。 敖辛道:“现在婶母应该相信我并没有诅咒琬儿妹妹了吧。” 楚氏一边找一边嘴里振振有词:“怎么可能,怎么会找不到!” 但她出来面对敖辛时,又冷静了两分,道:“既然你没有存害人之心,这次可能是误会,便算了。若是让人搜出来什么,再看你怎么交代吧。” 楚氏十分不甘心,带着人便准备离去。 “等等。”敖辛及时出声叫住了她。 楚氏回头,听敖辛说道:“府里有人下巫蛊之术诅咒琬儿妹妹,这可不是小事。毕竟她现在是贵妃,又怀有身孕,真要影响到她的身体,那可怎么好。既然我这处没有搜到什么,不等于别处没有,别处还是应该仔细搜一搜的。” 楚氏冷声道:“别处就不劳三小姐费心了,我自会带人去搜便是。” 敖辛勾了勾唇,道:“好歹我也是侯府的嫡女,肯定要帮琬儿妹妹做主的。”说着她便吩咐下去,“颜护卫,召集全府上下所有护卫,给我挨个院子地搜。人心难测,大房那边的院子也不要放过,包括大夫人的、大公子的,还有大公子的两房小妾,哦对了,还有琬儿妹妹自己的院子,以及所有宫人住的地方。万一这个不轨之人就是出在自己的窝里呢。” 之前敖辛还想着搜一搜这些魏京来的宫人的底呢,可惜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眼下楚氏倒是主动送上了门来,给了她这样一个契机。 楚氏气息不顺,脸色极为难看,道:“搜别处也就算了,搜我们大房的院子算是怎么回事,难道我们会贼喊捉贼吗?我们比谁都希望琬儿好,最不想琬儿好的,只怕另有其人吧!” 敖辛依旧心平气和道:“婶母稍安勿躁,这也是为了琬儿妹妹好。” 于是不仅大房那边的院子被搜罗一遍,所有宫人暂住的地方也都被倒腾出来。 琬儿在自个院子里休养,当然知道楚氏带着人到敖辛这里来寻事,她以为她只要安心地等待片刻,等楚氏带人从宴春苑里搜出东西来了以后,敖辛就百口莫辩了。 可没想到她等来的不是楚氏带回来的结果,而是侯府里的护卫一丝不苟地搜她的住处。 琬儿问清了事情的缘由,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带着冬絮和另外一些宫人就浩浩荡荡地过来兴师问罪。 第175章 你想扒了谁的皮? 冬絮面色微微发白,小心翼翼地搀扶着琬儿,一路上都不吭声。琬儿一心沉浸在自己的怒气当中,分毫没有察觉。 宴春苑里难得这么的热闹。 主院里,宝香匆匆忙忙地跑回来,对姚如玉道:“夫人不好了,四小姐带着人正往宴春苑去,只怕是要去找三小姐麻烦的!” 姚如玉知道宫人搜院子的事,只不过她们还不敢大着胆子来搜主院。现在楚氏和琬儿的人没在宴春苑搜出任何东西,反倒让敖辛召集所有护卫进行彻底搜查,姚如玉便清楚敖辛是不怕将事情闹大了去。 府里那么多护卫都得了敖阙的命令,全都听敖辛差遣,敖辛还不至于在这一点上吃亏。 因而姚如玉也不着急,从容道:“走,咱们也过去看一看。” 琬儿带着人过来时,敖辛正捡了把椅子,百无聊赖地坐在院子里,等待护卫来向她禀报搜寻的结果。 楚氏和一群宫人站在一旁,气得脸色发青。她本想带着人离开,可是哪想敖辛竟不放,这宴春苑进来得容易,出去却是很难。 外面护卫把守得一丝不苟。 琬儿进来时,敖辛让护卫放了行。 之前狼犬狂吠个不停,好不容易安静了下来,眼下一看见她,又浑厚地吼叫了起来,叫得琬儿心神不宁。 敖辛摸摸狼犬的头,它才消停。 琬儿扫视了一遍院子里的人,冷冷地质问敖辛道:“三姐,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娘和这些宫人犯了什么错,你要这样扣留她们?” 敖辛道:“不是她们犯了错,而是她们认为我犯了错,硬说我行巫蛊之术,存心要害你和你的孩子呢。” 琬儿道:“行巫蛊之术不是她们说的,而是道士高人说的。她们也只不过是想找出暗害我的真凶而已。” 敖辛笑了笑,道:“琬儿妹妹莫急,我也想找到真凶啊,所以婶母在我这儿没能搜出什么,我不放心,才叫人又去别处搜。你且耐心等一等,真有什么巫蛊术,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说着敖辛还让扶渠多搬了一张椅子出来,给琬儿坐着等。 很快,一队护卫就匆匆返回宴春苑,把搜寻的结果呈上。 一护卫手里捧着一样物件禀道敖辛面前:“回三小姐,属下在府里搜出了这个。” 所有人脸色都跟着变了几变。 敖辛斜眼瞥了一眼,见那侍卫手上捧着的是一个锦衣布娃娃,上面扎满了银针,可不就是楚氏口里所说的巫蛊之术。 敖辛顺手把布娃娃拿过来,翻转了面儿一瞧,上面写着琬儿的名字,还附上了生辰八字。 敖辛瞬时冷下了面色,怒道:“没想到这府里还真有包藏祸心之人,企图害四小姐和她肚里的孩子。用这等邪术,可见其心思之歹毒。你们在哪里找到的?” 护卫便说是在琬儿身边的两位主事嬷嬷的房间里找到的。 那两个嬷嬷是琬儿身边最得力的嬷嬷,平日里最是得琬儿的信赖。而那两个人也是魏云简拨给她,专门帮衬着她的。 此话一出,琬儿当即呵斥道:“这绝不可能!” 那两个嬷嬷见势不对,连忙上前扑地跪在琬儿面前,哭道:“奴婢们忠心耿耿,天地可鉴,绝无害人之心,求贵妃娘娘为奴婢们做主!” 楚氏亦上前道:“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这件事必须要彻查清楚!” 敖辛看了楚氏一眼,道:“先前婶母气势汹汹到我院里来搜的时候,可没说过有什么误会。眼下真凭实据在此,婶母却反倒说有误会?” 她站起身,眼神倏而凌厉,直逼视着楚氏,楚氏被她看得心头一渗,她一字一顿地问道:“难道婶母是觉得这巫蛊娃娃本该出现在我的院里吗?” 楚氏定了定神,回道:“我可没这么说。” 敖辛不再理会她,转头就命令护卫:“来人,把这两个奴婢拿下!” 那两个嬷嬷还想反抗,可护卫训练有素,三两下就把人扭着拿下,硬是摁着跪在了地上。 琬儿怒不可遏,葱白的手指着敖辛,终于撕破了平日里勉强维持起来的平和,尖声叫道:“敖辛,她们是我的人,你也敢动!” 楚氏见状,本来有些提心吊胆的,可琬儿如此声势气足,她便也跟着有底气了起来。 想她们母女俩以前哪敢这般大张旗鼓,可如今到底不一样了。琬儿做了贵妃,她又怀有龙子,这院里院外不光是侯府里的护卫,还有琬儿的宫人。 楚氏就等着扬眉吐气的这一天呢。 于是楚氏就大声地哭嚎了起来,说道:“以前我们琬儿处处低你一等,被你压在头上就算了。现如今她做了贵妃,好不容易回一趟娘家,却还要受你压迫,真是没天理了!” 楚氏哭得肝肠寸断:“我们琬儿好歹是贵妃啊,这是造的什么孽,你们还如此欺负她!我这个做娘的,心头难受啊!你们这帮不长眼的狗仗人势的东西,不就是看着琬儿没人撑腰么!要是皇上也来徽州就好了,让他亲眼看一看,琬儿是怎么受委屈的;皇上那么宠我们琬儿,定要一个个扒了你们的皮!” 皇上有多宠琬儿,几分真假外人不知,这些话却听得琬儿一阵火大。 但琬儿不得不将火气按捺下,楚氏说的话好歹能震慑住场面。 然而,楚氏的话音儿将将一嚎落,外面便冷不防传来一道声音:“你想扒了谁的皮?” 那声音冷漠平淡,没有丝毫起伏,却听得楚氏端地胆寒。 这时院内院外都十分安静,宫人被拦在外面不敢造次,护卫亦是从人群分开到两边,给留了一条路出来。 敖辛抬眼看去,见得敖阙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院外,他长腿一跨,便走进了宴春苑来。 楚氏和琬儿相互搀扶,见了他都心下不定,颇有惧色。 敖阙平日里事务繁忙,近来和威远侯一样,都是早出晚归的,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回来了! 对于楚氏和琬儿来说,敖阙简直是比威远侯还要让她们觉得可怕。 第176章 来人,打死 威远侯平时事多人忙,好歹也是琬儿的长辈亲叔叔,多少对琬儿母女要客气一些。然而敖阙大不一样,他不会给这母女半分面子,使起狠来能让她们噩梦几个月! 敖阙面无表情,随着他进来,琬儿母女便往后退了退。 敖阙看也不看母女一眼,视线径直落在敖辛身上,道:“有人闹事?” 敖辛也没想到敖阙竟在这个时候回来。撞上他的眼神时,敖辛心里万分安定,对他笑了笑,道:“都是小事,我自己能够处理得来的。” 可扶渠哪闲得住,连忙嘴快地把事情给敖阙说了一遍。 添油加醋一向是她的强项。 扶渠道:“二少爷回来得正好,大夫人先前带着一大伙人到这里来,说是小姐拿巫蛊之术害四小姐,非得要搜院子。小姐阻止不了,只能让大夫人的人搜,可最后什么也没搜出来。小姐担心有别人对四小姐不利,所以才叫护卫把府上都搜了一遍,结果搜出了巫蛊娃娃,正是四小姐身边的这两个嬷嬷做的。” 敖阙不置可否地看向两个嬷嬷,那喜怒不定的眼神让两个素来沉稳老练的嬷嬷也一阵心惶。 扶渠继续气愤地道:“小姐本想为四小姐主持公道,处置这两个下人,可大夫人却哭说小姐欺负四小姐,还说要是皇上来了,要扒了小姐的皮!方才二少爷听到的,正是大夫人说的。” 敖辛捏了捏额角,喂扶渠,说过头了啊。 楚氏听了气得哆嗦,骂道:“你个颠倒黑白的小贱蹄子,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扒了三小姐的皮!你主子尚且没说什么,哪里轮得到你在这里乱嚼舌根!” 现在有敖阙撑腰,扶渠哪里怕,她胆子肥得很,站在敖辛身边,对那楚氏翻了个白眼。 敖阙听后,淡淡道了一句:“我倒是希望他能来。” 要是魏云简敢来徽州,谁扒了谁的皮,还不一定呢。 敖阙复又看着地上的两个嬷嬷,稀疏平常地问:“所以便是你们从中作祟?” 扶渠义愤填膺地帮她们回答:“对,就是她们!” 琬儿沉了沉心绪,尽量平和地开口道:“二哥,我想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误会。我相信三姐姐不会害我,而她们素来也是我身边尽心伺候的人,想来也不会害我。定是有心怀不轨之人在暗中挑唆,才有今日的场面。还请二哥……” 琬儿本想说,还请他看在她的面儿上,能饶过这两个嬷嬷,又或者把人交给她,她自会带回去发落。 然敖阙根本不理会她的,而是回头看了看敖辛,询问道:“你打算怎么处置?” 魏云简的人还能怎么处置,敖辛本来就没打算留她们活口。 遂敖辛说道:“她们谋害琬儿妹妹,妹妹腹中皇子关系重大,此事不可轻饶。” 敖阙点了点头,随即简练道:“来人,打死。” 此话一出,琬儿和楚氏的脸色都有些发白。 随即就有护卫上前来,分别几个把两个嬷嬷摁压在地。随即护卫就拿了碗粗的棍子来,竟是毫不避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狠又重地活活打了起来。 那场面,将里里外外所有的宫人都震慑住。 嬷嬷的惨叫哀嚎响彻后院,苦痛地大叫道:“娘娘!贵妃娘娘救命啊!” 这头姚如玉带着人正往宴春苑来,还没走近,远远便听见这惨叫声。 宝香面色戚戚,忙叫身边的嬷嬷快些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嬷嬷很快就回来回话道:“夫人,是二公子回来了,眼下正在院里罚四小姐身边的宫奴呢,说是要活活打死。” 说着那嬷嬷脸色也有些发白,又道:“奴婢去看时,见两个宫奴背上已一片血肉模糊,甚是可怕。” 宝香连忙便道:“夫人,咱们还是先别过去了,免得那场面吓人。” 自从上次小产大出血过后,姚如玉便对那血气心生几分避讳。 姚如玉知道有敖阙在,敖辛必然不会受半分委屈,遂先带着宝香和嬷嬷到附近的凉亭去坐一坐。 想着敖辛还在那院里,姚如玉又问嬷嬷:“你可见着三小姐了?她可有被吓到?” 敖阙是宠她护她,可那手段之狠辣,姚如玉实在担心,她会被吓到。 嬷嬷摇了摇头,却道:“三小姐面色如常,好似并未被吓到。” 起初棍子刚落在两个嬷嬷身上时,琬儿还算镇定,命令自己身边的宫人赶紧上前去阻止。 宫人不得不从,可又当即被院里的护卫给制住。 敖阙道:“这么多人赶着要送死,便多拿几根棍子来,以免一会儿不够用。” 于是再没有宫人有胆子敢轻举妄动。 琬儿又惊又怒地瞪着敖阙,尽量冷静道:“二哥,她们是我的人,要打要骂也该由我来!还请二哥收手!” 敖阙置若罔闻,琬儿又崩溃地尖声叫道:“我让你收手!” 很快两个嬷嬷后背就见了红,楚氏吓得冷汗连连,哆哆嗦嗦。 就前年,敖阙让狼犬当着楚氏的面啃掉了她的嬷嬷的一双腿的事,至今楚氏想起来还是一场噩梦,现在旧怕未去,又添新的。 楚氏受不住这场面的刺激,就厉声朝行刑的护卫喊道:“我女儿是贵妃!她让你们停手,你们还不停手!” 可这些护卫只听敖阙的。 敖阙转过身微低着头看着敖辛,这才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她。 敖辛愣了愣,先前在他一进来时,她便注意到他手里握着一截鞭子。她以为那是敖阙骑马回来还来不及放下的马鞭。 可眼下垂眼细细一看,鞭身竟十分细长,是一圈圈挽起来的,所以看起来有马鞭那么粗。 敖辛伸手接了过来,道:“这是给我的吗?” “你试试。” 敖辛把鞭子展开,鞭身便下垂到了地上,一截一截地连起来,一共有九节,拿在手上颇有分量。 只是她还不知道怎么试,先前尝试的那些兵器里面,没有一样是鞭子的。 敖阙便站在她身后,手拿起了她握着鞭子的手,微微俯下身,在她耳边道:“知道怎么抽人么。” 敖辛摇了摇头。 敖阙道:“二哥教你。” 说罢,他手上有力地托着敖辛的手腕,带着她掌控那九节鞭。 顿时死物一样的九节鞭,竟在敖辛手上活了起来,那鞭身如游龙走蛇,在空中蜿蜒盘旋,仿若劈开空气一般,发出呼呼的利落声响。 敖辛咋舌,光是听声音,便可知敖阙带着她的手挥动的鞭子走势是多么的有力而霸道。 紧接着,她便眼睁睁看着,那鞭子的末梢在空中扬出一个弧度以后,径直朝对面正情绪激动的楚氏和琬儿母女飞去。 PS:小皮鞭挥起来!哗哗的! 第177章 最好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琬儿本来还在愤怒叫嚣地要求敖阙放了她的人,可转瞬之间,突然一鞭子飞过来,结结实实地抽在了她身边的楚氏身上。 那一鞭子抽得楚氏衣裳沁血,楚氏惨叫一声,当场就给昏死了过去。 琬儿大为受惊,颤了颤眼帘,身子摇摇欲坠。 敖阙还对敖辛说道:“下次,就这么抽,知道了吗。” 后来院里的地上一片血污,两个嬷嬷后背上都被打烂了,只剩下半条命,有气进没气出,连呼叫的声音都没有了。 琬儿身边的宫人无不惊恐,个个面色煞白。 而琬儿她最后则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人被敖阙活活打死,张了张口,连半句求情的话都再说不出来。 她不敢。 等到确认人都死透了,敖阙便让护卫把人丢出府去处理了。 琬儿精神撑到了极限,也两眼一翻,也晕了过去。 敖阙随后才命令众人散了,那些宫人如获大赦,赶紧手忙脚乱地把琬儿和楚氏抬离宴春苑,并着人去请大夫。 敖辛看着院里院外一片慌乱心情倒也平静。 今日这事,若不是琬儿和楚氏主动闹到她头上,也不会吃这样的亏。 这些宫人刚进府时趾高气昂的,经过今天这件事后,想必往后会更加小心做人。纵使在他们的主子琬儿,在这徽州也无法护得他们的周全。 今天这一幕,扶渠也吓得够呛,她之前还满心欢喜地看着敖阙回来给她家小姐做主,而后面她几乎是躲在颜护卫身后,瑟瑟发抖。 这府里的女人,寻常哪里见过这样血腥的场面。 颜护卫要去安排护卫取水来冲洗院子里的血污时,扶渠在他背后瑟瑟地揪着他的衣角,半步也不敢离。 颜护卫回头看了看小丫头片子,莫名地觉得有两分好笑。方才她还煽风点火的,不是很得劲么。 颜护卫把扶渠拎到院外去,一桶桶清水泼在院里,很快就把血迹冲洗了干净。 敖辛毫不受影响,此刻她的注意力正放在敖阙带回来给她的九节鞭上。 方才那一鞭的威力她见识了,因而自己拿在手上挥来挥去,只是再没有敖阙带着她的手腕时所展现出来的力道。 但敖辛对兵器不陌生,很快也挥得顺手。这鞭子比流星锤什么的要轻便得多,如果使得好,可比流星锤厉害得多,且是远攻,出其不意很有优势。 敖辛嘴角带着浅浅笑意,道:“二哥这个时候回来,就是给我带这个的么。” 这鞭身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制成的,明明看起来十分光滑,可敖辛一鞭挥在了一棵树下,霎时便在树干上留下一道不深不浅的鞭痕。 院子里又恢复了之前的宁静,敖阙站在敖辛身后,手臂从她身侧绕过,又握住了她的手,教她挥鞭再次击在那树干上,树叶翩翩而落,洒在两人身上。 敖辛看见第二鞭的痕迹竟与她第一鞭完完全全地吻合,且更深。这得多熟的手法才能够掌控得住。 敖阙道:“往后这是你的武器。” 只有两个人时,他在她耳边说话的声音,便是低低沉沉的,携带着独有的磁性,那温温热热的气息直往敖辛的耳朵里钻。 那股酥痒也跟着钻进了敖辛的心里。 她往一边躲了躲,有些心慌意乱地转移注意力道:“今日二哥抽了婶母,还吓晕了琬儿,她们母女二人不足为惧,可还有一个大哥敖放……” 敖阙道:“他若是有那个能耐,尽管放马过来。” 说着敖阙放开了敖辛,走到她身前来,微微矮身在她面前蹲下。 他修长的手指往她腰间探去,敖辛看着他将一枚腰牌亲手系在了自己的腰带上。 敖辛拿起那腰牌细细观摩,背面刻有敖阙的名字。 她听敖阙说道:“仔细收着,有了这个,往后可直接往南营调遣五千精锐骑兵听你差遣。徽州各处军防营地,你出入可畅通无阻。” 敖辛怔愣,突然觉得这腰牌在她的手上,分量极沉。 她喃喃道:“二哥,往后有了这个,我也可以调兵了吗?” 且调的是他南营的兵,那是整个徽州兵力最精悍的大营。 敖阙这是将他的兵分给她吗?往后她可以出入他的大营,可以调派他的将士,他直接把自己的腰牌给她,给了她这样大的权力,不需要多管,甚至不需要多问。 他只是想确保她的安全。但是对于一个军人来说,这需要多大的信任与忠诚才会这么做。 敖阙稀疏平常道:“怎么,你不喜欢?以往给你看的那些兵书不是白看的,你若有兴趣,往后我带你去沙场演练。今日这九节鞭,在院里不太能施展开,下次去我军营,我找人给你练手。” 敖辛看着他矮身在自己面前,说的这些话字字句句都在为自己着想。 她不知道该怎样形容自己的心情,好像说什么都不足够。她只是低着眼帘,眷恋地把他看着,眼底里对他的爱意毫无保留地流露出来,让他瞧得清清楚楚。 敖阙枯寂的眼神瞬时就深了去,“敖辛,你最好别用这样的眼神看我。” 敖辛尚未意识过来有什么不妥,她只是任由自己循着心意,伸手去碰他的脸。她珍惜得只用手指轻轻触碰,抚上他的眉宇和轮廓。 下一刻敖阙便手臂绕过她的双腿,直接就把人抱起,沉稳而阔步地往她闺房里走去。 敖辛突然高出这么大截,突然才警醒过来,发现自己被他抱起来了,她整个上半身都高出他的肩膀,双手紧紧地扶在他肩膀上,微惊道:“二哥,你干什么?” “你说干什么。”敖阙从容地抬脚缓缓踢开了房门,进去以后亦是抬脚把房门勾上。 少女闺房里有股幽淡好闻的香气,与敖辛身上的气味一致。 见着敖阙欺近,她意识到他想干什么,顿时一阵脸红,心头发悸道:“现在是白天……” 后来敖辛再没机会多说一句。 因为下一刻敖阙直接把她按在墙上,一手握着她的嫩腰,一手手指穿进她的鬓发里,扶着她的头就吻她。 第178章 蠢蠢欲动 方才她在院里还把鞭子挥得虎虎生风的,眼下敖阙一吻下来,她便不争气地开始发软。呼吸交缠,敖辛胸口剧烈起伏着,口中避无可避地被敖阙全盘侵占。 敖辛碰到他的舌头,整个人战栗不已。 他的气息无孔不入地占据着她身心,不管被他碰多少次,她都敏感得快要酥掉。 心里被一个人装满的感觉,既悸动又愉悦。 敖辛双手抵在敖阙的肩上,手心里摩挲着他的衣料,她被吻得口唇酥麻,敖阙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反而越发深沉。 敖辛有些迷离,然眼下正是大白天,扶渠和颜护卫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进院里来,若是被看出异样…… 喘息的空隙间,敖辛微微偏头躲他,一边细声轻语地呢喃着:“二哥,够了……” 她眸光滟潋似水,溢满了柔情。 敖阙哪肯罢休,噙着她的红唇辗转反侧,听她喉间发出细碎的娇媚的轻吟。 敖辛的声音里也染上一层娇媚之色,“二哥,真的够了……他们要回来了……” 哪想,敖辛怕什么,偏生就来什么。 这时外面响起了脚步声,是冷静过后的扶渠和颜护卫回来了。 沉浸在敖阙的霸道攻势里的敖辛,瞬时就清醒了过来,把敖阙往外推。可是她手上无力,推也推不开,只能用求饶的眼神望着他。 敖阙离了离她灔丽的唇,那灼热而紧迫的气息尽数融进了敖辛的呼吸里。 他嗓音低哑,道:“怕了?” 敖辛还来不及回答,他便又堵了上来,凉薄的唇游离到她的下巴,吻过鬓角,一下子含住了她的耳垂。 敖辛猝不及防,浑身颤抖,紧咬着牙关,却仍是不可避免地在他耳边低咽出声。 他……一定是故意的! 青天白日地对她做这样的事不说,竟还不怕被扶渠和颜护卫给撞见。 他不怕,可敖辛怕啊。 她对男女这方面脸皮很薄,白天本来已经有些不好意思了,眼下扶渠和颜护卫就在外面,她哪里还能继续任由敖阙下去。 可敖辛越是想躲,敖阙越是将她欺压得紧。她的双手被他扣得死死的,与他十指交缠。 敖辛细细颤抖,咬着唇也抑制不住颤音,低低道:“二哥真的不要了……会被发现的……” 扶渠进了院里,瞅了瞅四周,发现一个人影都没有。只留下树下蹲坐着的安静的狼犬,和树干上新鲜的鞭痕。 扶渠便转头问颜护卫:“小姐和二少爷出去了吗?可是方才我没看见他们出去呀,你看见了吗?” 颜护卫应道:“我也没看见。” “会不会是在房间里。”扶渠一边说着,一边就拾级而上,准备到敖辛的房间里来看看。 敖辛隔着房门听到她的话语声,顿时浑身紧张。奈何敖阙吃定了她,她那点仅剩的哆嗦的力气,根本撼动不了他。 她软绵绵的腔调里带着娇娇的哭音,与敖阙耳语道:“二哥你快放了我吧,我求你了……她要进来了啊……” 敖阙终于回应她:“有我在,你怕什么。” 当他的唇落在自己的颈项上,缓慢而有力地吮吸她时,敖辛脑子里嗡地一下一片空白。那时她敏感到了极点,窝在敖阙怀里,张口就咬住了他胸膛上的衣裳,似低吟似啜泣,又极力控制着自己生怕被门外的扶渠给听见,隐忍至极地发出微弱的呜呜声。 她的反应几乎让敖阙浑身血液都沸腾。 扶渠站在门外,伸手就来推门。敖阙一面吻着敖辛的颈项锁骨,一面暗自伸手放在了门框上,不动声色地将门扉撑着。 扶渠推了推门,发现推不动,又试了两下,疑惑道:“咦,怎么打不开,是从里面闩住了吗?” 敖辛浑浑噩噩地,听见扶渠的说话声,敖阙丝毫没停下在她身上作乱,她瘫软在他怀里,声若蚊吟地低泣。 扶渠还在外对着门喊道:“小姐,你在里面吗?” 敖辛没法答应她。 颜护卫便道:“兴许是同二公子出去了我们没注意。” 扶渠回头问:“那这门怎么打不开?” 颜护卫挠挠头,道:“也可能是什么地方被卡住了。” 扶渠也不再坚持,后来又同颜护卫出了院落,到别处去了。 敖辛听着那渐行渐远的脚步声,院落里又恢复了宁静,不知是不是绷紧的弦一松的缘故,她便再也包不住,凌乱的喘息和吟泣全部从嘴角溢出。 敖辛眼里氤氲湿润、绯艳绝伦,她张了张口喘着,伸手就去捶打敖阙的肩膀。 敖阙比先前还要强横,狠狠揉着她的身子,在她凌乱半敞的衣襟下,亲吻着她裸露的肌肤和圆润小巧的肩头。 “嗯……”敖辛眼角有泪,轻轻吟叫着,仰着下巴露出优美迷人的颈部线条,洁白莹润的肌肤上,被敖阙留下道道吻痕。 心底里某个地方蠢蠢欲动,似苏醒到了四肢百骸。 敖辛觉得羞耻,可同时心底里也有声音使她渴望着和敖阙的亲近。 她竟喜欢他这样对待自己,喜欢他的吻,喜欢他的唇落在自己皮肤上时留下的或轻或重、或酥麻或灼热的触感…… 这样陌生又熟悉的欢喜的感觉让敖辛防不胜防,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对待和回应,整个都是茫然无措的。 可心底里的蠢蠢欲动在不断地膨胀和扩大,敖辛无处可宣泄,她张口便下意识地唤他的名字。 她混混沌沌,没有唤敖阙,而是千娇百媚地唤着:“苏昀……” 那个不能为外人道的名字,从他告诉她的那一刻起,就深深地藏在了她的心底。不经意间的触及,瞬时心动得一发不可收拾。 敖阙身形顿了顿,沉哑地道:“你刚刚叫我什么?” 敖辛眼眶湿润,舔了舔唇,又妩媚又纯真地唤道:“苏昀……” 敖阙视线幽晦,手指摩挲过她的唇角,“我说过不要随便乱舔,不当回事是不是。” 敖辛望着他,湿漉漉地再次唤道:“苏昀。” 第179章 你的尺寸,我记得…… 当敖阙把这个女人收进怀里狠狠揉着抱着时,他惟愿时间可以过得快一点,快到恨不得当下就娶了她进自己的房门,从此伴他左右,只做他的女人。 衣裙从肩膀轻轻滑下,露出里面的小衣肚兜儿,香艳旖旎。 敖辛双手护在胸前,始才如梦初醒。 敖阙手指捻上她肚兜儿的系带,看着敖辛嫣然绯彻的脸颊和小鹿受惊般的眼神,只要他轻轻一扯,便能将她所有的美好彻底纳入眼中。 但最终敖阙还是停下了,只看了一眼她的肚兜儿,道:“不错,很好看。” 敖辛咬了咬唇,羞愤欲死,手上慌乱地把自己散乱的衣衫拉拢起来。 她着急忙乱,越拉越不像样,最后还是敖阙一件件帮她整理好的。他一边理好她的衣襟,一边指腹往她锁骨下的吻痕轻轻擦过,又是惊起敖辛一阵颤栗。 敖阙道:“倘若下次我忍不住了,你莫怪我。” 敖辛知他说的是什么,抿着红灔的唇不说话。 敖阙手里捻着她轻柔的裙带,又道:“我也只是提前与你说一声。” 敖辛腿软,久久难以平静,一离了敖阙,她站也站不稳。敖阙索性就抱起她,走到窗边榻几旁把她放下,两人靠着软枕半倚半坐,尽量平息下来。 敖阙顺手就把她搂入怀,下巴蹭了蹭她的头发,这样安静地抱着。 敖辛伏在他胸膛上,脸贴着他的衣襟,听得见他沉稳有力的心跳,身子渐渐也完全放松地倚靠着他。 敖辛鼓起勇气,尝试着伸出手,缓缓环上他的腰,然后渐渐收紧,最终也把他抱住。 她很少这样抱敖阙。 他的腰很结实,也透着一股遒劲,敖辛抱起来仍是觉得心动到有什么东西溢出来,她忍不住想要抱紧,想用尽自己全身的力气。 她声音有些沙哑,又轻又柔道:“那要是我会怪你呢?” 敖阙道:“怪我也没法,反正也成了我的女人,这辈子都无法改变。” 这人还真是,蛮横霸道,又很坏。 想起方才他不顾自己意愿,扶渠就在门外,他还硬是对自己那样,理应是可恨又可气的。可是事后敖辛偏偏对他一点脾气都没有。 大抵是因为她在他的霸道强硬里,同时也感受到了独一无二的温柔。 但敖辛还是象征性地在敖阙的腰间轻轻拧了一把,闷声道:“下次,不可以再像方才那样了。” 敖阙问:“哪样?” “就是扶渠就在门外,你还……那样。” 敖阙心情不错的样子,“我还是头一次见你怕成那样。”他嘴角的笑意一晃而过,“还挺有趣。” 敖辛:“……”简直是恶趣味! 敖阙又道:“天气凉了,敖辛,给我做秋衣。” 敖辛抬头就撞上他的视线,又慌了慌移开,道:“哪有你这样主动要人做衣服给你的。” 敖阙贴在她耳边说道:“往后我贴身穿的,就要你亲手给我做。上衣,亵裤,一样也不要落下。” 敖辛脸滚烫,原来他不是要她做外裳,居然是要她做里衣。 想着他是要贴身穿的,敖辛就一阵气血上涌,张口便道:“我不做。” “不做?”敖阙作势突然一翻身,就把她压在了榻几上。 敖辛张了张口,那股压迫感又一下袭来,使得她眸光滟潋,心慌意乱地望着他又改口道:“我做……” 敖阙缓缓低头靠近她的唇,低沉道:“那还要量身尺吗?” “不、不用……你的尺寸,我都还记得……” 敖阙流连片刻,还是覆在了她的唇上,缱绻地再一次吻了她。 等扶渠到院外去找了一圈儿,又去敖阙的院子外溜达了一圈,都没找到敖辛她人,再回到宴春苑来时,发现敖辛又在院子里,不由瞪了瞪眼,“小姐原来你再房里啊,方才奴婢叫你你怎么不应呢?” 只不过这个时候敖阙已经离开了,只有她一人。 敖辛背对着扶渠,正在针线篓里挑拣针线,闻言胡乱应了声:“哦,可能是我睡着了,没有听见吧……” 扶渠便去检查这两扇门,打开又关上,试了两次,咕哝道:“明明是好的呀,方才怎么打不开呢……” 敖辛又道:“我睡觉的时候闩上了。” 扶渠这才放下疑惑,不再琢磨这件事了。敖辛又叫她去拿些点心来,她没多想,便匆匆去给敖辛拿点心。 敖辛望着针线篓,暗暗松了一口气。 她不由抬手,往自己的脖子上之前敖阙吻过的地方抚去,仿佛还残留着他的气息,隐约酥酥麻麻的。 她按捺下心悸,跑去铜镜前仔细看了看,依稀可见有淡淡的红痕。 敖阙已经是十分克制了,没在她裸露的皮肤上弄出什么大的动静来,可是一拨开衣襟,敖辛就有些酥软,只见那衣襟下面的吻痕旖旎香艳得如同三月的桃花一般。 姚如玉听说那两个嬷嬷被敖阙活活打死然后丢出了府去,她虽没有亲眼看见,可听起来也甚是让人害怕。 知道敖阙在敖辛这里,她后来便没去宴春苑,先回了自个主院。 楚氏和琬儿那里乱成了一锅粥,姚如玉也表示性地差人去问候两句。 那对母女自作孽不可活,要不是她们先想着陷害敖辛,也不至于被敖阙收拾成那样,一点也不值得同情。 但是收拾归收拾,敖阙竟还让那么多人亲眼看着,又还是在敖辛的院子里,手段着实太狠了。 姚如玉还是很担心敖辛,遂等事情平静下来以后,她便让宝香过来请敖辛到主院去一趟。 敖辛特意换了一身高襟的衣裳,就带着扶渠过去了。 姚如玉见了她,一把拉过她的手。敖辛一切如常,但就是姚如玉的手心里微微泛着凉。 敖辛便先安慰道:“娘,您别担心,我没事。” 姚如玉细细看了看她的神情,道:“今日那两人在你院里被用刑,你……当真没事?若是心里觉得不舒服,今日就不要回去了,我现在便让人给你换个院子住。” PS:你的尺寸,我都还记得……怎么听起来味道不太对呢?是不是我想太多了…… 第180章 他不会伤着我的 敖辛笑着摇摇头,道:“我真的没事,院子也不用换。” 姚如玉叹口气,道:“今日这事你二哥确实做得欠妥,再怎么处罚奴婢,也不该在你院里动手,应该避开才是。” 姚如玉知道敖阙素来狠辣,但他杀人的地方可是敖辛的院子,这一点她颇为不满意。 敖辛道:“今日所有人都聚集在我的院子里,要想震慑旁人,还是得当场用刑。二哥没有做错,就是他不回来,我也是打算在我院里处置的。” 敖阙知道那种情况不会吓到她,她同他一起又不是没见过那种场面,更血腥残暴的都有见过。若是知道会吓到她,敖阙便不会当着她的面那么做了。 而事实看来,敖辛也确实丝毫不受影响。 “你呀,现在一颗心都偏着你二哥。”姚如玉也很无奈。 敖辛低着头,抿着唇笑了笑。 姚如玉又语重心长道:“不过你二哥手段重,娘实在担心将来你和他在一起,他会伤着你。” “娘,”敖辛依恋地倚靠在姚如玉肩上,满心里想着的都是敖阙,温顺道,“他对旁人再狠,也不会伤着我的。我是心甘情愿要与他在一起的。娘真的不用担心,我的承受能力或许比娘想象中的更强。” 姚如玉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便就着今日楚氏和琬儿发难的事又说了一些。 敖辛心知肚明,迟钝如扶渠也应该明白过来,今日楚氏带人在扶渠的房间里反反复复地搜,分明是冲着扶渠来的。 她们暂时不能把敖辛怎么样,索性就先拿敖辛身边亲近的人动手。等把她身边的人拔除以后,再来对付她。 敖辛叮嘱扶渠,往后都要小心一些。往后遇到大房那边的人,切莫逞一时之快,能避则避。 扶渠很不马虎地记下。毕竟那可是关乎到她的安危的人生大事啊。 说来楚氏被抽了一鞭子晕死过去,在自己的院里醒来,疼得惨叫连连。 那衣服上沁了血不说,待褪下衣服一看,蜿蜒的鞭痕触目惊心,可以说是皮开肉绽。 楚氏又被吓晕了过去。 琬儿受了惊,大夫说是中气不足,胎气也有些不稳,她自顾不暇,哪还能到楚氏床前去守候。 于是母女俩只能在各自的院子里,由大夫诊治疗伤。 现在琬儿是恨不得吃敖辛的肉喝敖辛的血,她惨白着脸,指甲狠狠剜着被衾,咬牙切齿道:“我定会让你们不得好死!” 冬絮在旁小声劝道:“娘娘,身子要紧。” 琬儿怨毒的眼神瞪了冬絮一眼,看得冬絮连连哆嗦。 随后琬儿叫了宫人进来,让宫人去把今天发生的事告诉给敖放,尤其是敖阙竟心狠手辣地往楚氏身上抽鞭子的事。 还有今日那巫蛊娃娃,本应该是在敖辛的院里被搜出来的,没想到最后居然在自己宫人的房间里被搜出来,还使得她平白折损两个得力的嬷嬷。 事后琬儿明了,自己身边定是出了奸细。 于是琬儿便叫宫人去一一排查,将知道此事的所有人都要查清楚。 宴春苑里把守得严,扶渠虽是敖辛身边唯一的贴身丫鬟,但宴春苑也不光只有她一个人进出,也有其他丫鬟嬷嬷送个什么东西,会停留片刻。 因而才被琬儿抓住了机会,派人将巫蛊娃娃偷偷藏在宴春苑里。 但知道这件事的人都是琬儿身边亲近的人,要想查出是谁背叛她,总能够查出来。 隔了两天,扶渠端了膳食回来,侍奉敖辛用饭时,便神秘兮兮地说道:“奴婢听说,四小姐那边,冬絮好似犯了什么错,被四小姐给打死了。” 除了她背叛了琬儿,还能犯什么错。 敖辛动作顿了顿,神色平淡,道:“她敢亲手往我娘的膳食里放红花,如今死在琬儿手上,也算死得其所。” 一开始敖辛就没打算饶了冬絮,只不过不用她亲自动手,琬儿便帮她收拾了而已。 近来敖放一直有公干,几乎没怎么回家,他人远在柳城里。 柳城一直是他据守管辖的一座城池,除了徽州,柳城便相当于是他的第二个家,家里女人妾室等一概不缺。他在柳城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完全弥补他在徽州的不如意。 敖放收到徽州传来的消息过后,气得是肝胆欲裂。 以前敖阙目中无人,敢对琬儿下手,对他这个大哥下手便罢了,现如今更是猖狂得对他的母亲下手。 这个仇他要是不报,誓不为人! 可是他谋事当前,现在分身无暇,还不能立刻返回徽州城去。 现在他就是回去了,也不能把敖阙怎么样。 所以敖放不得不生生将怒火忍下,只在自己的营帐里发泄了一通,把书桌上的笔墨纸砚统统砸到了地上,一派狼藉。 “敖阙,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生不如死!你给我等着,这一天很快就会来了!” 这时他的下属进了营帐,禀道:“将军,一千黑服已经备妥。” 敖放收了收怒火,道:“在营里挑选一千精兵,换黑服,分开训练!” 琬儿因胎气不稳,不得不好生调养,她心知肚明,这个时候再不宜与敖辛起什么冲突。否则若是敖阙再那样帮敖辛一回,琬儿再受到惊吓一次,还不知道腹中的孩子能不能保住。 眼下她是万不能失去这个孩子的。 所以暂不能计较一时得失,得等她胎气稳固了以后再从长计议。 不然因为想要对付敖辛,而使得她孩子不保,也得不偿失。 所以侯府经历了巫蛊娃娃的事件后,冬絮被打死,府里也就此平静了下来。 敖辛得了敖阙的腰牌,又得了顺手的九节鞭,她便迫不及待地想随敖阙去南营里,不仅可以看他操练士兵,自己也还能练练鞭子。 只要她想去,敖阙当然会带她去。 敖辛换下了裙子,穿着一身少年长衣,青丝高挽,看起来干练一些。 她素手挽着九节鞭,往敖阙面前一站,黑眸笑眯着,道:“二哥,你看我这样可以吗?” 第181章 她只想自己是他一个人的 前年的光景,敖辛随敖阙去过南军大营。那时候亦是打扮成少年郎的模样。 只不过那时的她青涩稚嫩,女儿家的特征没有现在这么明显。 敖阙低头打量了她一眼,只见眼下那腰封往她长衣细腰上一束,依然凹凸有致,十分婀娜玲珑。 明明一身很普通的少年长衣,竟能叫她穿出几分风情来。 敖阙不置可否地斜挑了一下眉,道:“也罢,这样总比穿裙子要好些。”他带着敖辛走出宴春苑,蓦地又道,“明日让母亲找人给你裁几身宽松的长袍,能遮住身段的。” 敖阙看着前面的路,补充道:“专出门时穿。” 敖辛默默掐了掐自己的腰,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脯,哭笑不得道:“果然这身材还是很碍事。” 敖阙看她一眼,低声道:“身材没问题,母亲将你喂养成这样极好,只是外面的人还没有这个资格看见。” 敖辛听来心里怦怦跳,抿了抿唇,有些脸红。 她也不想给别人看见,她只想自己是他一个人的。 两人出门前先去向姚如玉请安,姚如玉听说敖辛要跟敖阙一起去军营,也比较放心。反倒是敖辛不太放心姚如玉在家里,又安排了府里的护卫,将主院外面守起来。 姚如玉笑道:“你放心去吧,她们还不敢闹到我主院里来。” 敖辛走时叮嘱扶渠,自己不在宴春苑时也用不着扶渠伺候,便叫她到主院去听姚如玉差遣,还能与宝香作伴,人多热闹。 这样也是避免扶渠落单,有姚如玉庇护才不至于再出什么乱子。 扶渠用力地点头记下,可没忘记还有一个小伙伴,道:“那奴婢一会儿把院子里的狼犬牵出来,一并去大夫人那里。” 敖辛同敖阙到了军营,到那校场上,亲眼看着敖阙登上高台,给操练的将士们传令。 他手下的精锐傲家军训练十分严格,传令时无需喊话,有时候打手势,有时候振臂挥军旗,校场的将士们便能领悟其中含义。 另外傲家军中也有专门的传令兵,分配在各个角落,以便把将令传达给底层的每一个士兵。 敖辛眯着眼站在台下,看着敖阙扬臂挥旗,三军将士呼声震天,阵型不断变换。他手势浑然有力,身上流露出来的迫力足以让三军臣服。 将来这个浑身充满霸气的男人是要称霸群雄、号令天下的。 敖辛这样想着,便觉他站的地方是那么的高,他的视野所及是那么的广。 后来她在军营里又见到了往日那群跟在敖阙身边的亲兵。好像有一阵子不见敖阙与他们私下相聚了,大家都是有公干任务时才会再度聚在一起。 因为温朗和温月初的事,可能大家心里都多了两分保守。 敖辛见了他们,也只是寒暄一两句便作罢。 温朗也在那群人当中。 他上前对敖辛揖礼,道:“见过三小姐。” 敖辛见他终究不如从前那样,笑闹都摆在脸上,他整个人显得沉了许多。 敖辛淡淡点了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温朗眼神一下便精准地落在了敖辛腰上的那枚腰牌上,低垂的眼里闪过一丝错愕,嘴上却道:“以前温朗对三小姐多有冒犯,还请三小姐恕罪。” 敖辛道:“只要你一心追随我二哥,过去的事便过去了。” 敖阙从那边过来了,温朗便向敖辛抱拳告辞。 敖辛侧身看着温朗离开的背影,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腰间的腰佩,挑了挑眉。 随后敖阙带她下了空出来的教练场。 场上黄沙铺地,地方十分宽阔,不光是挥鞭子,还骑马射箭都绰绰有余。 敖辛见这教练场上除了她与敖阙,没有一个多余的人,不由道:“二哥,你之前不是说要找人来给我练手的吗?” 敖阙道:“我不是人?” 敖辛张了张口,讷讷道:“可我打不过你。” 敖阙道:“专找打得过的人来跟你打,除了能欺负一下人,还有什么用。” 敖辛一想,他说得也不无道理。只有跟比自己强的人打,她才能有提高的空间。 遂她解下九节鞭,因着对面站的是敖阙,她还不太能放得开,起码无法完完全全地朝他下手。 结果半招就被敖阙握住了鞭子末梢,手臂一收,就拉得她趔趞地扑在沙地上。 敖阙是来陪她练的,可不是陪她玩玩的。敖辛咬一咬牙,不等敖阙来扶便忙不迭从沙地上爬起来,再狠狠一鞭子抽了出去。 对敌时,最忌讳的便是让对方给截住了武器。所以敖辛这一手鞭子必须要挥得游龙惊凤,才不至于被对手给一举截获。 敖辛也没想过能战胜敖阙,但她会尽全力。 敖阙空着手,一边与她周旋,一边告诉她何时需发力,应该往何处发力,以及如何掌控手里九节鞭的走势等等。 两人在教练场上练了两个时辰。 之前在宴春苑里练习过的优势一下被激发出来,加上敖辛身体底子好,两个时辰她便将一手九节鞭挥得游刃有余,且能控制鞭身的走向,以及发力的位置。 那一鞭子破空扬下去,依稀可听见当初敖阙在宴春苑里抽楚氏时的呼呼声响。 只不过要想到达炉火纯青的火候,还需得多加练习。 两个时辰下来,敖辛也摔了不少次,出了一身汗,还满身都是沙子。 敖阙带她进了自己的营帐。 他的营帐很大,里面的桌椅寝具等都齐全,且干净整洁,透着一股与他身上一样的冷寂的气息。 以前他倒是经常在军营里过夜,可近一两年来,因为与敖辛关系亲近,他便多数歇在家里。 士兵打来了清水,敖辛被他按坐在桌几边,敖阙转身拿巾子汲了水,来给她擦脸。 他弯身下来靠那么近,使得敖辛不敢抬头看他,眼神有些游离不定。 不过在场上练了太久,眼下她仍有些气喘吁吁,便听敖阙低声问道:“累着了?” 敖辛摇了摇头。 敖阙也没为难她,只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便作罢。 第182章 出事了 后来又有亲兵送了中午的饭食进来,两人面对面坐着,一同吃了午饭。 这军营里的伙食当然比不上家里的,但敖辛很饿了,又是和敖阙一起用饭,一抬头便能看见敖阙吃饭的模样,她就很有胃口。 敖阙用饭时很安静,眼帘微垂,敖辛有时忙着偷看他,他便忙着将饭菜里好的部分挑拣出来放在她碗里,其余的自己吃下。 他虽没看敖辛,嘴上却忽然道:“看我很下饭?” 敖辛忙收回视线,低头吃饭,片刻才囫囵道:“看见你,我心里觉得高兴。” 她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看见他,她想要的不过分,若是每天都能看见他,便也知足。 敖阙似笑了一下,惯冷的眼神里有些暖意。 饭后,敖阙道:“你先休息一会儿,等我把这些处理完,再一起回家。”眼下他桌上还堆了待处理的军务,需得要及时处理完。 敖辛不去打扰他,自己看了一会儿营帐中的沙盘和整个徽州的地形图,又安静地坐在椅子上休息。 大抵是她太累了,午后又容易犯困,没多久,敖阙抬起头来视线寻她时,便发现她蜷缩在椅子上睡着了。 他随手把桌上的竹简折子等理了理,拂衣起身,走到敖辛面前,俯下身将她轻轻抱起,抱去自己平日躺的榻上,再把自己的外衣搭在她身上。 敖辛毫无意识地蹭着他的颈窝,嘴里轻轻呢喃着什么。敖阙贴过去细细听了听,依稀听得见她在唤他的名字。 半下午时,敖辛醒过来,才发现自己躺在敖阙的榻上。她坐起身,拉了拉身上盖着的衣裳,微微收在怀里,还有些惺忪,便听旁边传来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天色还早,一会儿有没有想去哪里逛逛。我这里事快完了。” 敖辛歪着头想了想,道:“二哥,我想吃松子糖。” *** 这阵子敖辛经常随敖阙到军营里,南大营三军几乎都知道嫡三小姐的到来。 敖阙带她熟悉军务,让她了解军中布防等。 这些敖辛前世就已经接触过,前世里敖阙离开了徽州,威远侯战死以后,敖家军群龙无首,笼罩着的那种绝望的厚重感她还记忆犹新。 今世,再不能让敖家军走上那样一条路。 原来敖家军里这一套严明的规矩和纪律,都是敖阙创立完善起来的。 眼下徽州虽然固若金汤,可大魏境内的其他地方已经开始不太平。 西蜀一隅率先燎起了战火。 紧邻西蜀的是南阳王的封地。南阳王与赵王、梁王相差无几,是个自守封地、自给自足的地方小王。 西蜀的边境魏军突然对南阳发难,想要收复南阳封地不是什么难事。毕竟双方的兵力相差悬殊。 南阳的铁矿丰富,若是占得铁矿,对于兵器制造将是一大助益。再者,一旦南阳沦陷,魏军则东指徽州。 因而南阳王第一时间向徽州威远侯求助。 三日之内,威远侯亲自点兵,拨往西蜀南阳。 敖辛十分忐忑,这战事来得是不是太早了? 只不过前世这个时候她已经在深宫里,还没接触到这些,所以不知道也正常。 但威远侯要出征,敖辛无论如何也放心不下。 威远侯一身戎装,府门前亲兵正等候。 姚如玉一边给他系上披风,一边絮絮不停地叮嘱。她看起来神色冷静,可嘴里说出来的话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多,一看便知是担心和牵挂的。 威远侯握了握姚如玉的手,道:“别担心,这场仗打不了多久,最多几个月我就回来。你在家里和阿辛万事小心。还有,好好照顾自己。” 姚如玉浅浅勾了勾唇,道:“你征战在外,就不要操心家里了,我会照顾好的。” 敖辛紧巴巴地跟着威远侯,一直送出了大门。她红着眼眶张口就问:“一定要爹亲自领兵吗,您不去行不行?” 话问出口来,敖辛自己也觉得不切实际。 南阳的铁矿对于大魏来说很有助益,可这次威远侯若是得了那铁矿,同样是大有助益。 且此次帮助了南阳王,又等于是结了一盟友。威远侯亲自领兵去,才有足够的胜算和诚意。 一旦击垮了西蜀的魏军,不仅南阳安,徽州亦安。 敖辛此刻不想明那么多事理,她只想做个威远侯膝下任性的女儿,不舍得父亲外出征战。 因为想起前世威远侯的结局,她太怕了。 虽然眼下和威远侯战死的时间还对不上,可只要是他要去领兵打仗的,敖辛都很怕。 威远侯揉了揉敖辛的头,道:“好好待在家里,爹打完仗就回来。”说着抬头看向敖阙,又威严道,“我不在,徽州和这个家都交给你了,你需得守好。” 敖阙点头,道:“爹放心。” 后来敖辛和敖阙、姚如玉一直将威远侯送到了徽州城门,看着他带着城外三军启程往西蜀的方向去。 远天相接,将士队伍壮阔得如同浩浩往前的黑色涛浪。 威远侯领兵征战以后,侯府里一如往日。 楚氏在自个院里养伤,每天把敖辛和敖阙咒骂个百八十遍,约摸是肝火太旺,身子一直不见好。 而琬儿也在自个院里养胎,起色也不见很好。 她派人去柳城给敖放传信,以为敖放起码会带人回来,给她和楚氏出口气。 没想到敖放只回话说,要她照顾好楚氏,静待时机。他人在柳城,连回来一趟都不曾。 琬儿按捺下心中憋屈和怒火,想着敖放有公务在身,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这日敖辛又跟着敖阙去了南大营里,只不过才来没多久,侯府就来了人,匆匆禀报说府里出事了。 来禀报的人是敖辛安排在府里看哨的,一旦发现楚氏和琬儿亦或是她的那些宫人有何动静,便第一时间来告知她。 这时敖阙去处理军务去了,没在敖辛跟前看着,敖辛也来不及找他说一声,只让士兵一会儿见了敖阙告诉他一声,随后自己便骑马匆匆赶回侯府。 原来今日琬儿破天荒地出了院子来散步,恰好狭路相逢碰到了扶渠。 第183章 小姐一定会全部杀了你们的! 扶渠和往常一样,在敖辛离开家门以后,就牵着狼犬打算到姚如玉的院里去。 见了琬儿,她也还记得敖辛的叮嘱,能躲则躲。 因而扶渠没有生事,也按捺着性子对琬儿垂头见礼,然后避开到一旁。她手上牵着的狼犬虽然对琬儿虎视眈眈,那眼神颇有两分凶恶,但也没有挣脱扶渠的绳子。 琬儿见那狼犬,既惧怕又憎恶不已,哪想刚从它身边经过时,她便开始打喷嚏,一直打个不停。 宫人连忙提醒她,离狼犬远一点,许是这狗掉毛,狗毛又很脏,钻了琬儿的鼻子才会如此。 琬儿再看向狼犬那一身蓬松油亮的毛发时,就恨得牙痒痒。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琬儿实在很难压抑,心里想着她不能把敖辛的人怎么样,总能对付这条狗吧! 况且这狗还曾咬伤楚氏的下人,也吓坏过她和楚氏,现在又害得她喷嚏打不停,早该收拾它了! 思及此,琬儿便恶狠狠道:“真是贱人配贱狗!我腹中怀有龙子,对这狗敏感,若是因此而造成我腹中胎儿不利,你们担待得起吗?!”说着琬儿便照着敖阙当日在宴春苑时的话吩咐,“来人,去拿棍子来!” 扶渠脸色变了变,问:“四小姐你想干什么?” 琬儿露出一抹恶毒的冷笑,道:“干什么?我对狗敏感,为了我的孩子着想,这府里不能养狗。你说我还能干什么?难道你这贱婢认为,我腹中的皇嗣龙子还比不上一条狗吗?” 很快,三五成群的宫人就拿了棍子来。 琬儿料想着,敖辛总不至于为了区区一条狗而把她怎么样,况且她对这狗敏感大家是有目共睹的,如此把它打杀了也理所当然。 敖辛不把她这个贵妃看在眼里,可好歹她现在也还是侯府里的四小姐,总不可能处理不了一条狗。 因而琬儿底气十足,她对敖辛的新仇旧恨,全都想统统发泄在这条看起来吓人的狼犬身上。 扶渠一直紧紧护着狼犬,可禁不住琬儿身边的人多,琬儿趁着府里的护卫还没有发现之际,眼下这个地方又小施展不开,便立刻着宫人把扶渠和狼犬驱赶到草木茂盛的梅园里。 梅园里这个时节不是梅花绽放的时节,因而里面冷清得很,根本不会有人来。 一入梅园,扶渠就和狼犬被分开来,她本来不想惹事,可如今见状,也不得不奋力挣扎,嘶声大喊:“你们干什么!放开我!” 琬儿的宫人人多,手里又拿着棍子,狼犬再怎么凶狠,此时也是被孤立起来的,又怎么斗得过这些拿着棍子的宫人。 扶渠怕它被害,拼了命地往狼犬身边奔,急得大哭:“你们放开我!不许碰它!你们敢动它一根毫毛,小姐一定会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的!” 琬儿怨恨道:“一条狗而已,难不成还真比人金贵?把她给我拉过来!” 最后扶渠被宫人狠狠押着,一脚踢跪在了琬儿面前。 梅林里的地上,铺着细细碎碎的小石子。扶渠膝盖重重一落在上面,顿时传来钻心的疼痛。 琬儿尖尖的指甲用力地掐着她的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美丽的脸上此刻全是狠毒之色,道:“你这牙尖嘴利的贱人,那日当着敖阙的面,不是挺能说吗?你再说几句试试看啊,我倒要看看今天还有谁能救你。” 说罢,扬手就给了扶渠一个耳刮子,当即往她白净的脸上刮出几道血痕来。 扶渠顾不上自己痛,努力挪着磨破的膝盖,想往狼犬身边靠近。 琬儿又叫宫人,往扶渠脸上左右开弓地扇打,直打得她脸颊高高肿起、渗出了红血丝,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为止。 琬儿还不解恨,让宫人狠狠揪着她的头发,迫使她眼睁睁看着,狼犬被逼至梅园角落里。 狼犬眼神冷冽吓人,呲嘴露出獠牙,发出低低的咆哮声。 围着它的宫人各个手里操着长棍。 突然狼犬朝宫人凶猛地扑了过去,宫人早有防备,连连后退,旋即那么多棍子,纷纷又急又重地朝它砸了下去。 狼犬再凶猛,可又怎敌这么多人同时打它。它也是血肉之躯。 没多久,狼犬便被打趴在地上,面上的凶恶之色分毫未减,仍是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它刚站到一半,便被宫人一棍子又敲了下去。 直至最后,肚皮起伏喘息着,躺在了角落里再无还击之力,只发出嗷呜的低低鸣叫声。 扶渠在旁心疼到泣不成声,嘴里呜呜发出大叫,最后那句话却是说得无比清晰而凄厉:“小姐一定会全部杀了你们的!” 琬儿看到那狼犬奄奄一息,心里才有了一丝痛快。她再冷眼看着扶渠,道:“看来你还能说话,给我继续打!” 扶渠又挨了连番的巴掌。 后来,琬儿的人还没来得及撤出这梅园,就听见外面响起惊恐的尖叫:“三小姐回来了!三小姐回来了!” 琬儿脸色一变,正欲匆匆离开,哪想就在这时,一道道飞快的影子倏地从梅园的门口蹿了进来,速度快得令人难以捕捉。 紧接着便是如狼一般的咆哮呼啸声,全部直直奔向那些围在角落里手里拿着棍子来不及放下的宫人。 琬儿定睛一看,脸色发白。 这突然冲进来的,竟是一条条健硕勇猛的狼犬,一共有五条之多! 那些狼犬看着自己往日的伙伴被人打得躺在角落里奄奄一息,顿时连人都听得出,那咆哮声里怒气冲天。 狼犬生性残忍,但团结性极强,就如一支精炼的狼队伍一般。 一旦同伴被伤害,它们便不管不顾地生扑上去,势要将伤害同伴之人撕得稀巴烂。 于是琬儿和扶渠都瞪大眼生生地看着,前一刻还气势汹汹的那些宫人,很快就被狼犬给扑倒。 狼犬獠牙狠利,一口便咬破她们的喉咙,将血肉撕扯。 宫人们发出惨烈的叫声,最终统统被淹没在血腥的撕咬里。 后来那些狼犬们的毛发上全部沾满了人的鲜血,可是怒气不能使它们停下来,它们咆哮着把被咬死的宫人开膛破肚,吃肉饮血。 第184章 要这么上赶着来找死? 琬儿先前还气势汹汹的,此刻已是脸色煞白,浑身抖如糠筛,这回才真真是怕到无法自持。 尽管扶渠也很怕,可经历了这件事后,她更多是痛快。 那笑容浮现在扶渠惨不忍睹的脸上,她嘶哑地咯咯笑出声来,道:“我就说吧,小姐一定会让他们全部死光光的。” 当敖辛从外面走进梅园来时,脸上冷漠得没有一丝表情。 她看了一眼跪在地上挨打的扶渠,又看了一眼角落里躺着的狼犬,最终冰冷的眼神才落在了琬儿身上。 琬儿始才像见了鬼一样,连连地往后踉跄而退。 太可怕了。她身上妖鬼一般的气息,简直和敖阙如出一辙! 她也是个心狠手辣的,而今这一幕,再次刷新了琬儿对敖辛的认知。她原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心狠手辣! 看着那些前一刻还鲜活的宫人,眼下全都躺倒在地,鲜血白骨那么鲜明,被吃得敞开的肚里肠子流了一地,敖辛连眼皮都没抖一下。 她到了琬儿面前,手里挽着九节鞭,一手把扶渠从地上拽了起来,琬儿惊恐至极,转身就想要逃。 下一刻只见鞭子末梢如有灵魂一般朝琬儿飞了出去,顿时精准地缠住了琬儿的脖子。 敖辛一寸一寸地收着鞭子,又将她拉了回来。 琬儿气息不畅,说话也哆嗦:“你、你想干什么?我可是贵妃!” 敖辛冰凉的手指爬上了琬儿的脖子,亲手捏着她,手指微微收力。 琬儿痛苦不已,连呼吸都被剥夺,眼珠子往外凸。 敖辛一言不发,竟一手捏着她,把她抬离了地面。 半晌,就在琬儿快窒息时,敖辛才轻幽幽地问:“谁给你的胆子,要这么上赶着来找死?” 琬儿艰难地说出一句话:“我死了……皇上……也不会放过你……” 敖辛凉薄地勾起一边唇角,轻轻道:“你不说我倒忘了,我也想知道,魏云简还有些什么招数。琬儿,你知道你最后和魏云简是个什么下场吗?” 琬儿在她手里微弱地挣扎。 敖辛道:“上一次我很遗憾没能见到,这一次我应该会亲眼见到吧。说真的,现在就杀了你还真有点可惜。” “我的……孩子……”琬儿害怕到簌簌泪流,不知不觉花了满脸,忽然就说了这么一句。 她身体不受控制地轻轻抽搐着,感觉到有一股热流从身下涌出。 敖辛低眼看了看,看着她的裙子渐渐被殷红的颜色给染红。她笑了笑,手指一松,琬儿便无力地瘫倒在地。 敖辛漫不经心地道:“你可能不知道,我等了这个孩子,等你回徽州来,等了有多久。现在也好,用你这孩子,给我娘的骨肉作伴,也算因果循环。” 琬儿躺在地上,瞠了瞠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敖辛。 原来……她竟在等着自己怀有孩子,等着自己主动回徽州,就是为了让自己的孩子给姚如玉的孩子陪葬么! 敖辛走到角落里,蹲身下去,看着角落里的狼犬,红了眼眶。她温柔地伸手抚摸着它的毛发,哄着道:“别怕,不会有事的。伤你的人全都死了。” 那狼犬嗷呜叫唤,虚弱伤痛至极。 狼犬很大只,敖辛亲自将它抱起来,带出了梅园。另外那五条狼犬,也很有纪律地跟在她身后。 敖辛之前在军营里时,便与这些狼犬接触过。敖阙带它们训练时,她也跟在身边。 大概因为能在她身上感受到同伴的气息,这些狼犬对她十分亲近。 今日赶着回府时,敖辛听说扶渠和狼犬都被琬儿押住了,才把它们全部从军营里带了回来。 扶渠瘸着双腿,紧紧地跟在敖辛身边,身前身后都有狼犬护着,它们见了人便呲嘴露出獠牙,嘴角还滴淌着鲜血,俨然一副忠心护主的形容。 府里上下,无一人敢近前。 等敖辛从梅园出来以后,才对外面早已吓傻了宫人说道:“你们贵妃在里面可能受了点惊吓,进去看看吧。” 宫人们进去,看见满地人的残骸,当即吓得瘫软。 而琬儿躺在地上多时,身下淌出的血源源不断,早已濡湿了她的裙子。她泪眼斑驳地咬牙切齿道:“快来救我的孩子!” 琬儿院里,宫人嬷嬷进进出出,送汤送药又送热水,最后等到大夫来,诊断检查一番过后,摇头。 说她胎气本来就不稳,如今又受惊过度,导致小产。 孩子已经没有了。 宴春苑里也请了大夫,只不过请的是兽医,来检查狼犬的状况。 起初那大夫一到门口,看见院子里蹲守着这么多条狼犬,也是吓得腿软啊。 只不过它们见了他,并未有什么暴躁冲动的情绪,只眯着眼当是没看见一般,这大夫才松了松气。想他平时便是与动物打交道的,能看得出这些狼犬对他并无恶意,而他要治疗的还是一条重伤的狼犬。 大夫仔细检查过后,道是狼犬内脏受损严重,且被打断了肋骨,能不能复原还另说,眼下最危险的还是得看它能不能挺过这几日最艰难的时候。 狼犬痛得眼眶湿润,敖辛一直安抚着它,顺着它的毛发,将大夫的治疗办法一一记下。 扶渠伤得也不轻,只不过都是皮外伤,院里又专门治疗外伤的药,便不用再去请大夫。 眼下是颜护卫在给她处理伤势。 膝上敷好了药,再给扶渠高高肿起的脸上敷药时,颜护卫有些不忍,刚一碰到便听见扶渠的抽气声。 他愧疚道:“当时我应该和你一起的。” 只是当时他带着护卫先往姚如玉的主院去驻守安排了,才使得扶渠落了单。 之前他们也一直是这样分工合作的,都没出过问题,哪想今天恰好就撞上琬儿出来了。 扶渠若无其事地笑了笑,原本水嫩嫩的脸蛋此时颇显得滑稽。她嘴上说着没事,可心里到底委屈,笑着笑着眼里就噙满了泪花,瘪着嘴恨不得大哭一场才好。 匆匆敷好了药,扶渠就迫不及待地想出去看看狼犬。 第185章 不是要来报仇吗? 敖阙回来时,原本一院子眯眼假寐的狼犬,登时一溜烟站好,冲他摇了摇尾巴。 他一不留神,敖辛就离开军营回家里来了,在听说她牵走了所有狼犬时,倒不是很担心。有狼犬在,总不能让她吃了亏。 敖阙进门时已经听说了事情的经过,也着人去清理了梅园那些尸首。 死一些魏云简的宫人,对于侯府来说毫不可惜。 况且还是他们自己作死,竟抡了棍子去打敖辛的狼犬。敖辛带了狼犬的伙伴回来咬死他们也活该。 敖阙进宴春苑时,抬眼便看见那狼犬躺在树荫下,敖辛蹲在它身边,一边顺着它的毛,一边给它嘴里灌药。 只是她一个人灌起来有些困难,药汁老是从狼犬的牙齿缝隙里淌出来。 敖阙在她身边无言蹲下,伸手摸了摸狼犬的头,随后托起它的头部,把它的嘴掰开,让敖辛顺利地一勺勺往它嘴里灌。 敖辛红着眼眶,眼泪一滴滴往下掉,落进了手里的药碗里。 敖阙空出手指来,拭掉她脸上的泪痕,低沉道:“没事,这家伙顽强,能捱得过去。” 这是敖阙送给她的第一样礼物,她记得当初敖阙把它带进自个院里的时候,是那样的高大威猛。 她一直有细心照料着,养出这样一身油光蓬松的毛发,虽然有时候还是很凶,可是极为护主,就连对扶渠、颜护卫也很好。 如今她不过是出去了一趟,转眼间回来它就变成了这个样子。敖辛怎么能不心疼。 敖辛坚持把药喂完,才靠在敖阙的肩上,抚摸着狼犬,含着泪冷静道:“要是它撑不过去,我就让他们全给它陪葬。” 敖阙曾经说得对,有的人就是连这狗都不如。 敖阙道:“你若是想,现在就可以去拿命。” 敖辛道:“今天死够了。剩下留着慢慢死。” 今日对狼犬动手的全都被咬死,琬儿也惊吓过度,听说琬儿肚子里的孩子确诊不保,敖辛也就放心了。 这件事本来可以就此作罢,可偏偏就有人不服气,还敢跑到敖辛面前来找晦气。 楚氏听说琬儿因为受惊小产,哪里还顾得上养伤,硬是从床上爬起来,一脸病色地跑到敖辛这里来,说是要找她算账。 楚氏情绪十分激动,几乎有些疯疯癫癫,大老远还没走进宴春苑,便听得她在破口大骂。 “贱人!害死我的外孙,不得好死!等皇上来了,统统把你们砍头!下地狱!” 她被护卫拦在了宴春苑外。 楚氏一边挣扎一边尖声大骂:“呸,你们这帮不长眼的狗奴才!放我进去,今日我非要给我外孙报仇不可!这个蛇蝎毒女,小小年纪,心思便如此歹毒,看我不好好教训她!” 敖辛蹲在树下没动,却对院外下令道:“不要拦她,让她进来。” 护卫遂不再阻拦。 楚氏急忙拔腿就冲进了宴春苑里。 可当她看见这一条条狼犬正幽幽地盯着她时,她便像是被下咒了一般,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怕只怕她一挪动脚步,就会两腿发软。 之前嘴里骂着的不堪入耳的话语,也都被她咽了回去。 敖辛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站起来转过身,平静地看着楚氏,道:“不是要来报仇吗,怎么不过来了?” 楚氏咽了一口唾沫,道:“你、你害死我外孙,皇上是不会放过你的!” 敖辛道:“大夫不是说琬儿是受了惊吓而流产的么,怎么是我害死的?” 楚氏又怒又怕:“是你……是你弄了这些东西去梅园,当着她的面儿咬死了人!” 敖辛问道:“那我为什么要弄这些东西去梅园?” 还不是因为琬儿先把扶渠和狼犬弄去了梅园,不仅欺负了扶渠,还着人用棍子把她的狼犬打成了这样!如若不是这样,她不会带别的狼犬回来,也不会当着琬儿的面大开杀戒。 楚氏道:“总之你放狗咬人就是不对!我琬儿就是被你害的!” 敖辛面无表情,问:“那你还要报仇吗?怎么还不过来?” 楚氏嘴上说得厉害,可到底不敢往前再迈一步。 敖辛却是抬脚朝她走来,道:“既然你不过来,便只好由我过去了。我会让你知道知道,琬儿究竟为什么流产的。” 楚氏惊惶地往后退,“你……你还想干什么!” 敖辛嘴角隐隐一抹冷笑,道:“当然是要带你去看看我的好妹妹。”她揪着楚氏往外走时,头也不回地吩咐道,“扶渠,在院里好好歇着,顺便看着狼犬。颜护卫,去把梁大夫请到府上来。” 这梁大夫虽然没有楼千吟那么有声名和威望,可他的医术在徽州也很受人敬仰。 平日里给琬儿例诊的大夫要么是她从宫里带来的,要么则是一般的客请大夫。 徽州城里想请梁大夫治病的人比较多,好在敖辛早就替琬儿预定了一个诊号。 楚氏踉踉跄跄地跟着敖辛到了琬儿院里。 院里侍奉的宫人见状,无人敢拦她。梅园的一幕触目惊心,他们对敖辛这位嫡三小姐彻底惧怕了起来,就是琬儿命令他们对敖辛发难,约摸现在也没那个胆儿了。 琬儿这边的大夫刚来过,此刻琬儿已经服下了汤药,正躺在床上休息。她因失血过多,面无人色,连嘴唇都是惨白的。 见得敖辛过来,她脸上的表情又痛又恨。想要挣扎着起来,却又没有力气。 敖辛见状轻声道:“你知道吗,看见你现在这个样子,便不由得想起我娘小产那日,也是像你这般。” 琬儿心思几转,如今怎会不知道她话里的意思。 她苦心安排的这一切,就是为了给她娘报仇! 琬儿从头至今,竟然毫无察觉。她还扬眉吐气地回到徽州来,她还趾高气昂地在敖辛面前显摆! 敖辛心里早就在盘算着,何时把她肚子里的孩子弄掉! 思及此,琬儿只觉得一股腥甜的血气涌上喉头,她眼眶猩红地瞪着敖辛,咬牙切齿道:“你谋害皇嗣是大罪,皇上可以治你们威远侯一家的罪!” PS:感谢小宝贝们这两天热情投喂的粽砸、汤圆和饭团~ 第186章 是你害了我的孩子呵…… 敖辛勾唇笑了笑,道:“你不也是从威远侯一家出去的么,到时候魏云简又当待你如何?魏云简若彻底与威远侯撕破了脸,你便也毫无一丝利用价值了吧。” 琬儿心头一震,可不就是如此么。 魏云简到如今之所以纵她宠她,不就是想通过她搭上敖辛,再通过敖辛逼迫威远侯么! 她对于魏云简而言,不过就是一颗还有点利用价值的棋子而已。一旦连这点利用价值都没有了,那她只能被无情地丢弃。 琬儿何尝不怨,何尝不恨。怨恨她自己投错了胎,生来便不是威远侯的嫡女! 所以她不能让魏云简彻底和威远侯撕破脸,便不能对外说敖辛谋害她的皇嗣让魏云简下不来台! 喉头那股腥甜之气越来越甚,琬儿一口包不住,趴在床边便呕出一口鲜血。 被敖辛给气的。 楚氏见状又要死要活,忙心疼地上前来搀扶。 敖辛道:“不要着急,虽然孩子没有了,但这身体总是要调养好的。我替你请了徽州城里最好的大夫,一会儿来给你看看。” 琬儿几乎是尖声利叫道:“不用你假好心!” 不多时,颜护卫就已经把梁大夫请来了。 梁大夫从医数十年,已经到了头发花白的年纪。他的资历和经验不知比宫里那些大夫丰富多少。 楚氏也听过梁大夫的名头,知道这好大夫不容易请,见了大夫过来,便连忙请大夫入座就诊。 梁大夫听说了琬儿刚刚小产,气血极亏。他又细心地诊断了一会儿,才讶异道:“夫人是否在孕期时便中气不足、胎气不稳?” 琬儿应道:“是。” 梁大夫沉吟道:“此次小产,受惊只是诱因,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在夫人自身。” 琬儿狠狠瞪了敖辛一眼。 楚氏着急,连忙说道:“怎么可能是在我女儿自身,她自身的身体一向很好的!这次就是受惊过度才小产的!” 梁大夫道:“夫人身体是没问题,但她体内摄入了过多的麝香,本就不宜有孕。可夫人尚年轻,又容易受孕,这一有孕,便必定会有滑胎之后果。” 这一番话,把楚氏和琬儿震在当场。 琬儿反应过来,断言道:“不可能!我不可能有摄入麝香的,我一心备孕,怎么会去碰那种东西!” 梁大夫道:“老夫言尽于此,信与不信,在夫人自己。” 梁大夫还说,有可能是琬儿的日常所需没有注意,比如女子用的胭脂香膏等,也有可能会掺那种东西。 可琬儿在宫里的日常一切所需都是严格把控的,她坚信不可能出问题。 这时一个宫女瑟瑟站出来,说道:“娘娘,还有一样东西,好像不是宫里的,您也经常在服用。” 宫女一提,琬儿不由得又是一愣,当即反应了过来,连忙让宫女把锦盒里剩下的东西拿出来给梁大夫验一验。 那东西不是别的什么,正是当初楚氏从外面捎进宫去,说是有利于琬儿怀孕的偏方良药。 眼下东西还剩下一小块,黑乎乎地,很难辨认。 梁大夫拿在手里,闻了闻,又切下一小块来碾碎成粉末细细观察,后道:“这可是牛屎?” 别的大夫都认不出,可梁大夫行医多年,又不是没走过乡里村野去行医,故而见多识广。 此话一出,琬儿脸色几经变幻,最终幽幽地落在了楚氏身上,带着几分阴冷,等着她说个明白。 楚氏像被卡住了喉咙,支支吾吾,半晌说不出话来。 琬儿就开口问道:“娘,你说说,这到底是什么?” 楚氏被她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吞吞吐吐地说道:“这是牛屎……我听人说,用这个兑水喝,可以治不孕的……” 话音儿一落,琬儿的脸色由苍白变为铁青,想着这么久以来,她以为的偏方良药,到头来竟然是牛屎,而她先前每日都用牛屎兑水喝…… 顿时胃里翻腾,琬儿再忍不住,又趴在床边干呕,呕到脸色通红,额头青筋凸起,苦胆汁都呕出来了也不能罢止。 楚氏既心疼又心虚,道:“可这确实是有用的啊,你后来不是怀上了么……” 琬儿抬起头,阴毒地剜了楚氏一眼,楚氏便噤了声。 梁大夫却摇头叹息,严肃道:“这些偏方谣言害人呐!谁说这牛屎能治不孕,反之牛屎性大寒,对备孕及孕妇是极为不利的!况且,这牛屎里还掺了麝香。” 楚氏闻言,犹如晴天霹雳,站也站不稳,直往后踉跄,“这……怎么可能……” 琬儿停止了干呕,半晌才抬起头,神色可怕如鬼地盯着楚氏,猩红的眼眶里沁出泪水,“原来是你……害了我的孩子呵……” 楚氏摇头,顿时嚎啕大哭起来,道:“琬儿我没想过要害你……我是希望你好,我是希望你好的……”她想起来当初是谁给她出的这个主意,连忙叫人去把花园里扫洒的嬷嬷都叫来。 她愤恨不已,事到如今才幡然醒悟,很大可能她是被人下套了! 她一定要把那个嬷嬷大卸八块! 然,等花园扫洒的嬷嬷到了跟前一看,楚氏再也找不到当初给她出主意的嬷嬷。 平日里她根本不关心几个扫洒嬷嬷,竟连何时被替换的都不知道。 敖辛送了梁大夫出去,楚氏看见她的背影,当即就发疯一样扑了上去,可惜颜护卫先一步挡住了她,不管她如何伸手想往敖辛身上挠,都碰不得她半分。 楚氏崩溃地嘶声叫道:“是你!一定是你!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对不对!你这个贱人,我要杀了你!” 敖辛在门口顿了顿,回头看向楚氏和琬儿,平静道:“我可没告诉婶母牛屎是可以催孕的,更没帮婶母捎了牛屎进宫里。这一切,不是婶母自己做的么,现在倒来怨我。” 她眼神淡淡地落在琬儿身上,又道:“孩子是没了,可身子要紧。琬儿妹妹如今这身子,又寒又毒的,怕是不易再有孕了。” 琬儿手指甲死死抓着床沿,目光怨恨至极地剜着她,一字一顿道:“敖辛,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付出代价的!” 敖辛勾唇轻轻一笑,道:“是吗,我等着。” 第187章 好想这样抱着你一辈子 敖辛回到宴春苑时,院子里十分安静。 扶渠坐在树下的小板凳上,默默地守着受伤的狼犬。见得敖辛回来,她眼泪汪汪地唤了一声“小姐”。 敖辛不忍,道:“你回房去休息吧,这里有它的同伴们守着。”她不知是安慰扶渠还是安慰自己,“它会好起来的。” 扶渠往她房门的方向看了一眼,道:“二少爷一直在房间里等你。” 说罢她便一瘸一拐地回房了。 敖辛蹲下身摸了摸狼犬,狼犬舔着她的手背,仿佛在让她心安一般。过了一会儿敖辛才敛着裙角起身,走到自己的房门前,推了门进去。 敖阙正坐在窗下等她回来,手里袖着本书,先前是随意放在桌边,她看过的。 敖辛带着楚氏去琬儿那里时,他没有跟着一同去。他相信她能将这件事处理好。 但是他也不放心她,所以才一直留在她房中等候。 敖辛走过去,默默地窝进敖阙的怀里,伸手抱住他。她把头埋在他的衣襟里,很久也不说一句话。 敖阙手臂箍着她的腰,将她轻而易举地擒入怀中,略低了低下巴就吻了吻她的头发。 敖辛只想躲在他怀里,求得片刻安宁。 她越来越舍不得把他放开。 黄昏时,敖辛闷声对他说:“二哥,好想能够就这样抱着你一辈子。” 主院里,宝香伺候姚如玉用晚饭时,姚如玉想起来道:“不是叫人请丫头过来一起吗?” 宝香为难道:“奴婢去过,只不过二公子在那里,今晚二公子陪三小姐一起用晚饭呢。” 姚如玉便不再多问。 白天的事还没用得着她出面,敖辛自己就已经把事情处理妥当了。处理的方式比上次敖阙抽楚氏、打死宫人时还要狠。 姚如玉没什么胃口,吃了两口便放下筷箸,道:“丫头是不是与他在一起待久了,如今手段也越来越像敖阙了。” 宝香没敢亲眼去看,只道:“若不是她们先欺负到扶渠和三小姐的狼犬头上,三小姐也不会如此生气。奴婢到觉得,三小姐还是狠点好,免得总有人想着欺负到她头上。如今这样,谁还敢啊。” 姚如玉点了点头,道:“也是,身为侯府嫡女,将来她需得有自保的能力才是。” 姚如玉也明白敖阙日日带敖辛去军营,便是为了锻炼她。敖辛是军侯的女儿,若是柔柔弱弱的大家闺秀,将来只怕会是侯爷或者敖阙的弱点。 今日敖辛所为,虽然令姚如玉震撼,可她也希望是如此的结果。 姚如玉道:“往后世道如何,谁也不知。若是乱世,宁做拿起屠刀的人,也莫做砧板上的鱼肉。” 宝香道:“夫人说得是。今日的事,奴婢也是觉得解气的。四小姐小产了,是小姐在为夫人报仇呢。” 姚如玉倒没多意外,道:“她知道是四小姐干的?” 如今此仇得报,宝香也没什么避讳的,便道:“小姐早知道了,暗地里查得清清楚楚的,只是怕夫人难过,所以一直不提。小姐就等着四小姐回来,好收拾她呢。听说大夫人送去宫里给四小姐备孕的偏方,其实是坨牛屎,大夫说牛屎性寒,里面又被掺了麝香,四小姐就是有了身孕,也必定会流产的。” 当初她小产的事,罪魁祸首是谁也不难想出,姚如玉心知肚明,可那时琬儿已经进宫去了,想追究也无从追究。 不成想敖辛一直把这件事记在心里,还早早便开始做了安排。 敖辛很在意那个没有机会来到人间的孩子,她是真的心疼难过,所以才会这样以牙还牙。 姚如玉寻常不是个煽情的人,可想到这里,也不禁眼眶微微发热。 姚如玉道:“丫头不是我自个亲生的,却比亲生的还要好。她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快意恩仇,侯府的女儿不会差。” 因为牛屎和麝香的事,尽管琬儿也知道,楚氏绝对是被设计诓骗的,但不可否认,楚氏确实亲手害了琬儿的孩子。 若说琬儿不怨她,根本不可能。 因而琬儿和楚氏的关系,到达了前所未有的冰点。 楚氏想帮忙调养琬儿的身体,可每每送了补品过来,都是被琬儿扬手摔在地上,并叫她滚。 楚氏只有默默抹眼泪,然后又离开。 后来楚氏病了。 这次病得尤为严重。 她人醒不过来,汤药也灌不进去,有时候胡言乱语,像遭了魔怔一般。 府里大夫来来回回请了一些,都束手无策。 后来又请了一个刚好下山来城里化缘的和尚,到府里来一看,说是楚氏福缘偏薄,才导致病魔祟乱缠身久久不愈,最好的办法还是子女后人到寺院里虔诚跪于佛祖面前,替楚氏求福积德。 琬儿身为楚氏的女儿,总不能见死不救,本来打算动身,那和尚却说,琬儿才小产过,于佛前求福是大忌,视为不吉。最好是有身体康健、又无婚配的女儿家适宜。 这家里,除了琬儿,就只有敖辛一个女儿家。楚氏是敖辛的婶母,敖辛算得上是她的半个后人。 如此说来,由她去给楚氏求福最为合适。 若是按照寻常人的想法,楚氏病重,敖辛身为侄女去寺庙里为她求福是理所当然的。她若是不去,传出去了反倒让人说她不近人情、不懂尊敬长辈。 可即便如此,姚如玉还是一口否决,她道:“要想为大夫人祈福,何须用得着三小姐亲自前去,若是四小姐不方便,我会着人挑选几个干净丫头,送去寺庙里日日为大夫人诵经念佛。” 楚氏身边的嬷嬷为难道:“可那位高僧说了,要是与大夫人近亲的后人小姐才可啊。小姐若是连这个忙也不肯帮,指不定外面的人怎么说呢。” 呵,是别人就不行,偏偏得是敖辛去才行? 姚如玉不知道她们打的什么主意,但绝对不是什么好主意! 她是万不会同意敖辛去寺庙的。 姚如玉笑了笑,道:“我不管外面的人怎么说,这是我的决定,谁要说便到我面前来说。但我却管得了这府里的人到外面去怎么说,一些嘴碎的敢污蔑三小姐的名声,让我知道了,只有一个下场。那日二公子在三小姐院里怎么处置两个宫嬷嬷的,你若不知道,可以先去打听一下。” 第188章 她等不及了 那事闹得全府皆知,这嬷嬷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嬷嬷有些被慑住,匆匆离开了。 宴春苑里,敖辛和扶渠也听说了这件事。 彼时敖辛正在给狼犬喂药。 好在狼犬挺过了最艰难的那几天,现如今正一天天好转。其他几条狼犬也都被带回了军营,宴春苑里一切都风平浪静。 扶渠腿好了,脸也消了肿,但脸蛋还有两分红红的,起了一层薄薄的疤,估计还需要养些天才能好全。 她便蹲在敖辛身边,不大意地扳着狼犬的嘴,让敖辛顺利地把汤药灌进去,嘴上义愤填膺地道:“她们还有脸来请小姐去为大夫人祈福,大夫人有今日,完全是她自找的!” 敖辛神色平淡,不置可否。 扶渠又道:“小姐可千万不能去,那对母女分明就是不安好心,不知道又想出什么恶毒伎俩,想来谋害小姐!” 她和姚如玉一致认为,只有留在侯府里才是最安全的。 敖辛喂完了药,才道:“她等不及了,我若不陪她好好玩一玩,那太无趣了。” 扶渠眨巴着眼,惊悚道:“难道小姐还想着要去不成!” 敖辛云淡风轻地笑了一下,道:“引蛇出洞,现在好不容易蛇出来了,不去抓太可惜了啊。” 扶渠听得似懂非懂。不过她想,小姐定是有了自己的主意,便不再多说什么。 敖辛具体没答应去,但也没说不去。主要是还没人敢到她面前来说,先前的嬷嬷在姚如玉那里便已经被拦回去了。 她等了几天,这日终于等来了琬儿,亲自到她的宴春苑里来。 自从小产以后,琬儿的身体就更孱弱了些,既苍白又瘦弱,仿佛风一吹就能把她吹走。 敖辛站在屋檐下,睨着琬儿,似笑非笑道:“什么风把琬儿妹妹给吹来了?” 在进这院门之前,琬儿面上还带着滔天的恨色,可此刻见了敖辛以后,那股恨意被她强摁了下去,面上所呈现出来的便是虚弱的病态。 琬儿直接道明了来意:“我母亲病重,现在只有你能救她。你若是不计前嫌,我愿意和你一起去寺庙里,你替我母亲祈福时,我也吃斋念佛。这次如若你能不吝相救,前仇旧怨你我一笔勾销,我们做回像从前那样的好姐妹,可以吗?” 扶渠道:“小姐,你不要相信她。” 连扶渠都知道,琬儿的话如何信得。 尽管此时琬儿一改往日恨得咬牙切齿的模样,字字句句虽然僵硬,但眼眶微红含着薄泪,看起来倒有两分情真意切的模样。 敖辛想了想,道:“我记得在婶母倒下之前,琬儿妹妹与婶母的关系好像是很僵的,不是喝就是骂的,现在婶母一倒下你却这样着急,会不会太虚伪了?” 琬儿吸了口气,将那股愤恨一压再压,垂泪道:“我小产一事毕竟与她断不了干系,多少是怨她的。可她毕竟是我的母亲,为人子女,岂能忘恩负义,我多希望她可能尽快好起来,还请三姐帮忙。” “我若是不帮呢?”敖辛转过身,带着扶渠便要回屋,不打算再理会琬儿的样子。 她知道,琬儿既打定主意想让她去寺里,必然会委曲求全,忍下一时之气。 果真,前脚才一踏入房中,琬儿便着急唤道:“三姐!” 敖辛回头去看她,她咬着牙关一字一顿道:“三姐是要我跪下来求你么。” 敖辛道:“你不妨试试。” 琬儿垂着眼帘,竟当真忍得下,随后撩着裙摆就在院子里跪了下去。 尽管扶渠想劝敖辛依然不要相信,但不得不承认的是,亲眼看着琬儿跪下,真的是很解气啊。 琬儿道:“三姐,求你,救救我母亲。” 敖辛眯了眯眼,道:“你若在这里跪够一个时辰,我说不定可以考虑一下。”说罢就带着扶渠转身进屋。 琬儿抬起头,恨恨地瞪了敖辛的背影一眼。 只要能让敖辛离开侯府,这等羞辱她也忍了。 后来扶渠还端了个小板凳出来,坐在屋檐下计时辰呢。 琬儿强忍着怒火,硬是给跪满了一个时辰,跪到双腿都失去了知觉。本就孱弱的样子,这下子看起来小脸上尽是冷汗,更孱弱了。 扶渠回头冲门里面说道:“小姐,一个时辰到了。” 过了一会儿,敖辛才懒洋洋地从里面出来,看了看脸色煞白的琬儿,道:“看你诚意颇足的份儿上,改日我便同你去寺庙里,替婶母祈福吧。”说着勾了勾嘴角,有两分嘲讽,又道,“毕竟你也是一个孝女,百善孝为先么。” 在回去的路上,琬儿由宫人搀扶着,恨得双目赤红,自言自语道:“敖辛,这一次我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琬儿走后,扶渠还十分担心,道:“小姐,你真答应她吗?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四小姐不可能会就这么算了的啊。” 回头姚如玉也知道了这件事,亦是十分不赞同。 敖辛与敖阙去姚如玉院里晨昏定省时,便对姚如玉道:“娘,您不要担心,我不在的时候,您便安心留在家里。我和二哥会把一切都处理妥当的。” 姚如玉一听她把敖阙也带了进来,便知敖阙可能是有什么动作,她便严肃地看着敖阙道:“侯爷不在,叮嘱过你好好保护丫头,你万不可让她犯险。” 敖阙点头,“我知道。” 威远侯那边传来消息,徽州大军已顺利抵达西蜀南阳,与西蜀魏兵交上了火。 如此一来,威远侯应该算是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彻底站在了大魏的对立面。 即便是这样,魏云简还要想着利用敖辛来使威远侯归顺自己么? 很快,敖辛就和琬儿定好了要去寺庙里祈福的日子。所去往的寺庙也已经派人去通知过了,是离徽州城数十里外的一家古寺,因是处于深山中,与世隔绝,反而颇负盛名。 琬儿准备得也周全,她几乎把自己剩下的所有宫人都带上,好像这一去就再也不会回来了似的。 敖辛见状好笑道:“这是去吃斋念佛、修身养性的,琬儿妹妹会不会太隆重了一点?” 第189章 有异动 琬儿道:“三姐姐请见谅,我身子不好,让他们跟着我一路伺候,也放心一些。” 敖辛不再多说什么。 敖阙也配备了随行的护卫,留下一部分在家里保护姚如玉的安全。 这些随从护卫都是他亲自挑选的,除了自己的亲信以外,另外的也都个个武功不弱。 他会亲自护送敖辛到寺院里去。 然而,这天敖辛和琬儿分别坐上马车,敖阙上马带着人出了城门,往外走了大概十余里路的样子,便被自己军营里熟悉的亲兵匆匆忙忙从后面追了上来。 亲兵脸上表情过于严肃,翻身下马就来到敖阙跟前,禀道:“将军,出事了。” 敖阙面色未有太大的变化,只让他交代是出了何事。 那亲兵道:“今日不知从何处,突然窜出一批黑衣死士,直袭我南军大营。” 只要不是大规模袭击,南军大营训练有素、守卫森严,应当还不至于造成太大的损失,但引起混乱是一定的。 徽州但凡知道一点军防的人都晓得,南大营是敖家最精锐的军队,谁瞎了眼才会主动往刀口上撞。 可显然,既然是黑衣死士,说明对方是有备而来,意在扰乱大营军心。 这种时候,敖阙当然很有必要立刻回去看一看。 敖辛坐在马车里也听到了这件事,在敖阙还没下令之前,从窗户探出半个头来,道:“二哥,你先去看看吧。这里不要紧的。” 什么事也比不上敖阙军营里的事重要。 可眼下敖阙已经带着队伍出城了,眼下再折返回去的话,浪费时间,也浪费力气。 敖辛便答应他,一行人在原地等候,敖阙先行去南大营处理一下。如若事情进展顺利,应当一两个时辰就会回来。 他们要去的寺院离眼下这地儿还有许长的距离,即便是琬儿与人合谋有所准备,也应该是在目的地动手,还不会在离徽州城这么近的地方动手。 否则徽州城里随时都能调派人手应援,她得逞的机会小之又小。 敖阙把自己的亲信随从都留给了敖辛,所有护卫原地待命,敖阙只草草带了几个人,一行快马去往南军大营。 哪想,今天大概不是一个事宜出行的日子,敖阙这头才没走多久,天空就阴沉了下来,紧接着云层里响起两道闷雷声。 看样子快要下雨了。 等了大概大半个时辰的样子,豆大的雨点儿便从空落下,哗地一下,密密麻麻,顷刻把干燥的地面浇湿。 这雨还不小。 敖阙也不知道何时会回来,有些按捺不住的琬儿便提议,不如他们先走着,等敖阙处理完军营的事再追上来便是了。 而此刻南大营中,那些黑衣死士大部分被处理干净,留下少许的活口。 被生擒的黑衣死士本想第一时间服毒自尽,可敖阙手底下的人对此颇有经验,掰开他们的嘴便把藏在嘴里的毒药给掏了出来。 敖阙回营后,当即着手整顿军营,那些黑衣死士全部被送进了军牢里。 他置身于昏暗的军牢中,严酷的刑具往黑衣死士身上招呼了下来,一时间弥漫着浓浓的血腥气。 一些黑衣死士承受不住,最后直接咬舌自尽。 敖阙命士兵扒开他们的黑衣,看着死士身体某些部位磨出了茧子,那是长年累月的训练所致。 敖阙身边的亲兵细细检查过以后,神色震惊而凝重地回道:“将军,他们手足和身上练出的茧子,与营里的士兵差不太多,那应该是兵家常规训练造成的,他们有可能本来就是士兵。” 在军牢里耽搁了一些时间,等敖阙出来时,两个时辰已经过去了,此时已是临近中午的时间。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正是大雨磅礴,雨帘如雾,将视野遮得雾霭霭的。 敖阙正要准备离营,后来又有一队快马冒着雨直奔入军营。这队人马不是别人,正是敖阙往日身边熟悉的那伙人。 他们利落地翻下马来,脸上表情一派紧迫严肃。 一人与敖阙道:“二公子,蟒江上出现了一条船,借着眼下雨雾大,正停泊在那江面之上,只怕来者不善。” 敖阙凝了凝冷厉的眉,看他道:“蟒江有船,为何现在才发现?” 另一人便惭愧道:“今早有大雾,视野不足五十丈,那船想必也是借此掩人耳目,故而我们的人没能及时发现。现下又是大雨,那船停泊着岿然不动,只怕会有异动。温朗现在在江边盯守,我等先回来向将军禀报,并请求调派人手。” 正说这话时,外面又响起了马蹄声。那铁蹄溅得地上泥水飞溅。 敖阙沉目看去,身边的人及时道:“是温朗回来了。” 温朗亦被淋得浑身透湿,但他顾不上自己,飞快地翻下马就跑到敖阙面前,神色凛冽道:“二公子,大事不好了!” 敖阙不语,只看着他,示意他说下去。 温朗满脸的雨水,来不及抹去,又喘着气道:“那船果真有猫腻,三小姐被劫了!我亲眼看见他们将三小姐押上了船!” 敖阙浑身气息都变了,仍是盯着温朗,问:“你可看清楚了?” 温朗十分认真谨慎道:“我亲眼所见,怎能有假!上次是我疏忽,害得三小姐被劫,这一次我万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敖阙道:“好,很好。” 早上的时候,他还和敖辛在一起,过来大营这边时让敖辛在原地等着他。 在这样的天气情况下,敖阙相信敖辛自己会拿主意,到底是继续往前走,还是返回侯府,都不是问题。 而现在温朗却马不停蹄地跑来对他说,敖辛再一次被掳了。 敖阙浑然不乱,一面当即遣人往徽州城外十余里的地方快马加鞭跑过去看一看,又派人回侯府去确认一下敖辛的行踪,而他自己则亲自调派人手前往蟒江。 如若敖辛当真被劫,她身边那么多护卫和随从,现场不可能连一丝打斗都没有。 可派出去的人去了一趟返回来,带回来的结果却是那里并无敖辛的踪迹,只地面上留下许多杂乱的马蹄印。 第190章 这次你无路可逃了呢 既然并无敖辛的踪迹,那她便极有可能如温朗所说,是真的被掳上那船了。 而事实上,琬儿已经等不及了,提议他们继续赶路。 敖辛便满足了她。 敖阙在军营里有要紧事要处理,敖辛不能事事都指望依赖于他。她想着如此分开行事也好,两头都不耽误。 因而等敖阙从温朗那里听说敖辛被劫的消息时,琬儿路上催得急,敖辛他们已经差不多要赶到那个所谓的深山古寺的山脚下,正好时值午后,过去了半天时间。 后来雨慢慢小了,然后消停下来,整个山间都弥漫这一股浓浓的雾气。 敖辛早在南大营里熟识过徽州的地形图,这个地方已经十分临近敖放所掌管的柳城。只不过她没有点破罢了。 一条青石路从山上一直延伸到山脚,路面湿润,布着淡淡的青苔。 琬儿下得马车来,正让大家开始往那青石路走着上山去。 这青石路很长,一眼望上去,望不到尽头。 前前后后都是琬儿的宫人和敖辛的护卫,琬儿本想尽量离敖辛远一点走,哪想这次敖辛却不计前嫌地紧挨着她,并且携着她的手搀扶着往山上走。 琬儿神色变了变,僵硬道:“你不用扶着我,我自己还能走。” 敖辛几乎是扼着她的手腕,若无其事地一步一步往前走,嘴上轻轻道:“那怎么能行,你身子弱,需得要人扶着的。” 琬儿道:“我让宫人扶我就好了。” 敖辛看她一眼,眼里浸着淡淡的威严,道:“事到如今,你还与我见外不成。” 琬儿暗自挣了挣,发现自己根本挣不脱,只能随着敖辛的脚步继续往前行。 眼见着离山脚越来越远,空气中的雾霭之气越发浓郁了些,忽然有随从走到敖辛身边,肃声说道:“三小姐,好像后面有人跟着上山来了。” 眼下他们约莫正处在半山腰的位置,空气十分湿润,仿佛肉眼可见空气里悬浮着的细小雾珠,没多久的时间,便微微濡湿了敖辛的衣裙和黑发,衬得她一张容颜清冷得出奇,脸上表情也十分平静。 敖辛闻言停了下来,转头往视线迷茫的山脚下看去。 她这一停,琬儿也停了下来,紧接着整个队伍都停了下来,视线纷纷往山下看。 敖辛也听到了动静,来的还不是一个人。 这片山里空旷死寂得很,进来这么久连声鸟叫都没有听到。沉闷的风不知从何处掀起来,吹得这山间茂密的树林里树叶窸窣攒动。 敖辛眸色冷凝,嘴上却道:“是不是二哥追上来了?” 随从渐渐绷紧了身体,随时可进入战斗状态,沉声道:“不太像。” 话音儿将将一落,原本正处于观望的宫人们,随着一道哨声乍起,突然像获得了某种指令一般,从大箱小箱琬儿的行李中抽出早已准备好的明晃晃的刀剑,转头就向敖辛的护卫充满了攻击性地砍去。 护卫本就有所防备,见状纷纷抽刀,先和这些宫人相互缠斗了起来。 顿时刀剑之声不绝于耳,空气里除了湿润的雾气,渐渐还有一股血气弥漫开来。 敖辛半分也不慌,紧拽着琬儿往边上一站,静观战势。 琬儿却是先着急起来,开始用力试图挣脱敖辛的手。她语气都变了调,尖声道:“你抓着我到底是干什么!” 敖辛侧目看她,平淡无波的眼神里陡然浮现出一丝阴冷的笑意,道:“你说是干什么,当然是要死也要拉你一起垫背啊。” 琬儿的这些外围的宫人,平日里在侯府时都十分低调,大多不是琬儿身边贴身伺候的,因而敖辛无法摸清他们的底。没想到还真是深藏不露。 即便有一部分被敖辛打杀了,打杀的都是琬儿的贴身宫人,他们也作惊恐状,没有露出任何端倪。 眼下亲眼得见,原来个个都是会功夫的。 这些宫人虽然进攻得突然且迅猛,但敖辛的护卫也不差,再加上人数胜出宫人,很快这场斗势便胜败可见分晓。 而这时,从山脚下传来的繁杂足部声越来越近,倏地冲破重重雾霭,加入了这场厮杀当中。 但他们却不是敖辛这头的,他们站在宫人那一边,迅速扭转了颓败的局面。 那是一群黑衣人,手执长剑,一个个均是武功高强,招法凌厉狠辣、招招毙命。 敖辛不是没见过,当初她和敖阙逃亡的时候,便是受这样一群人的追杀。 他们是魏云简培养的大内高手。 敖辛这边的护卫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只有敖阙留给她的一队亲信随从能与他们抗衡。战势胶着没多久,这条长长的青石台阶上,便横七竖八地躺着一具具尸体。 随从担心敖辛的安危,全部退守到敖辛周围,将她很好地保护起来。 敖辛眯着眼,命令仅剩的护卫也迅速退开,不要再硬攻上去,不然也只会是螳臂当车、自寻死路。 那群黑衣人来势汹汹,手里的剑滴淌着鲜血,在几丈开外与敖辛和她的随从形成对峙之势。 琬儿被这样血腥杀戮的场面刺激地小脸惨白,衬得她眼眶猩红,眼里兜不住彻骨的恨意,她颤声笑了起来。 尽管被敖辛紧紧扼住手腕,琬儿还是阴飕飕地道:“敖辛,这次你无路可逃了呢。” 敖辛看也不看她一眼,道:“是吗,就算无路可逃,那我也只会被生擒。而你就不一样了,我若被擒,我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 琬儿一听,那痛恨的笑意顿时扭曲一遍,面色狰狞地扭着手腕在敖辛手上挣扎起来。 敖辛淡淡勾了勾唇角,又道:“最坏的结果,也不过是我去魏云简身边,会成为大魏的皇后,而你只能凄凄惨惨地做一缕孤魂野鬼,等你做了鬼也得看着,你生前拼尽努力也得不到的位置和荣耀,于我而言不过唾手可得,可我偏偏还不稀罕。” 敖辛的话刺激得琬儿头皮发麻,她疯了一般拼命地想要挣脱敖辛。 敖辛眼皮都没抬一下,随即手上一用力,便折了琬儿的手腕。 第191章 她要魏云简,死 琬儿凄厉的惨叫声在这深山里响起,她发丝凌乱、面色惨白,一时间还真有两分像孤魂野鬼。 蹬蹬蹬。 这时,身后又传来一道脚步声。 这脚步声和方才的谨慎利落大不相同,而是透着一股闲情逸致和漫不经心。 这种闲情逸致和漫不经心偏偏这种时候出现在这种地方,令敖辛和她身边的随从护卫本能地绷紧了神经。 听起来越似没有危险的东西,往往越危险。 而且这脚步声不是从山脚传来的,竟是从身后的山上传来的。 有人正行在那深山迷雾之中,缓缓从山上走下来。 敖辛回过头去,看见那茫茫迷雾之中,淡淡地勾勒出一抹颀长的身影。他衣角翩翩,却给人一种冷酷阴煞的气息。 即便再沉着平静的心,在敖辛看到那抹身影轮廓时,依然剧烈地跳了两下。 后来迷雾渐渐散开,他模糊朦胧的面容随着他一步步走来,开始变得清晰。 敖辛的面色难看到了极点。 琬儿在她手上凄惨地哭泣,突然像见到了神祗一般,鬼哭狼嚎地求救道:“皇上救我……救救琬儿……” 没错,那个在高处站定的男人,正是魏云简。 竟然是魏云简! 他居然离开了大魏皇宫,亲自到了这徽州来! 他什么时候来的,敖辛没有收到半点消息! 魏云简一身锦袍,居高临下地俯瞰所有人,他身上的冷酷气息,在前世里曾让敖辛无比胆寒。 他身后的黑衣暗卫,在长长的阶梯上分两边排开。光是听那脚下无声,便知战斗力非凡。 敖辛万万没想到,在徽州她竟还有机会和魏云简这么近的距离面对面! 敖辛半分也不敢松懈大意。 魏云简低着眼帘看着随从簇拥在中间的素衣少女,短短一两年的时间不见,他约摸也没有想到,敖辛的变化会这么大。 他记得上次太后生辰做宴的时候见了她,那时候她还是个干瘪的黄毛丫头。 而今面前的少女却是婷婷婀娜,曲线动人。她旁边的琬儿和她相比起来,简直就像枯草一样乏味无趣。 魏云简瞧着敖辛脸上的表情有趣得紧,挑起唇角笑笑,道:“敖三小姐,我们又见面了。” 尽管他是笑着的,可身上依然流露出淙淙寒意。 敖辛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她捏着琬儿手腕的手陡然收紧,几乎要捏碎琬儿的手腕骨。 琬儿痛得大叫。 她在琬儿的叫声中,亦是笑笑,道:“是啊,又见面了。早知道你若是按捺不住亲自来徽州的话,我应该准备得隆重一些,来欢迎你。” 魏云简道:“能得你亲自欢迎,已经是很隆重了。”他朝敖辛伸出了手,“是你自己走过来,还是我过去把你带过来?” 所以言行举动之间,分毫没在意琬儿的死活。 琬儿心里怎会不清楚呢,她几乎是有些绝望了。 她今日把敖辛带到这里来以后,对于魏云简来说,她的利用价值已经用完了啊。 敖辛很快从魏云简亲自出现的震惊中回过了神,明知徽州是威远侯的地方,他居然还敢以身犯险亲自前来! 徽州若是无人与他做内应,他如何能这般避人耳目! 敖辛对他虽然存有很大的阴影,可今生今世她再不可能成为他刀下鱼肉! 眼下对于她来说,可不就是一个极好的时机! 只要今天让魏云简有来无回,是不是一切都可以结束了? 只要他死了,苟延残喘的大魏王朝就彻底玩完了。诸侯群雄崛起,大魏分崩离析,是不是就不用再等那么多年才能平定天下? 只要他死了,诸侯争战的步伐就会拉快,敖阙成为安陵王的时间就会提前,一切节奏都会跟着加快。 敖辛心里盘算着,根本无法抑制住狂跳的心,和身体里血液的快速窜动。 她漆黑的眼眸看着魏云简,渐渐腾起一股杀意。 她要魏云简,死。 即使最后没机会看他成为亡国之君、败兵之寇会有点遗憾,可是那点遗憾在和杀了他的决心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敖辛对魏云简道:“你若真那么想得到我,你就自己走过来,也好让我看看你的诚意不是?” 魏云简嘴角的笑意有两分残忍,淡淡扫视了一遍敖辛身边的随从护卫,道:“如此的话,那他们兴许就活不成了,你也一定要这样?” 敖辛反问:“我若乖乖过去跟了你,你便能放过他们?魏云简,你的血液里还没有仁慈二字,这一点我还是了解的。” 魏云简一顿,眯眼打量着她,神色间有些许满意,道:“你何以这么了解我?” 敖辛幽幽道:“我可能比你想象中的还要了解你。你想知道你最后是个什么结局吗?我可以告诉你。” 魏云简不语,等着她说下去。 敖辛勾着嘴角似笑非笑道:“最后你的大魏当然是亡了,你成为过街老鼠人人喊杀。哦对了,最后从诸侯当中脱颖而出的,必属安陵王,最后是安陵王的大军大破你大魏最后一道城门,成为这天下的新主宰。” 她说得没有错,一点也没胡编乱造。 只不过现在的安陵王并非前世的安陵王便是了。 这话一出,魏云简听得朗声大笑。只是笑声里没有分毫喜色,而是沉甸甸的怒气。 继而魏云简道:“你胡言乱语至此,是在拖延时间,想等敖阙来救你?” 敖辛了然道:“从他南军大营出事,他赶回去处理之时起,我便知他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他不在也无妨,这样的情况我自己也还能处理。”她沉目看着魏云简,似笑非笑又道,“只是没想到,你却把自己送上了门来。” 魏云简道:“现在还在满口大话,未免太狂妄了些。三小姐,你最好认清一下现实,你若肯乖乖跟我走,还能少吃点苦头,不然一会儿落在我手上,我可能不太会怜香惜玉。至于敖阙么,他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还是一个未知数。” 敖辛眼神森冷了下来。 南大营会有人对敖阙不利? PS:感谢小伙伴们的投喂~另,重要通知,五一节假日三天,每天万字更新哈,没错就是五更。 第192章 这个女人只想要杀了他 魏云简轻松道:“你以为我大老远跑这么一趟,只是为了来擒你的?”他摇摇头,冷酷残忍地笑道,“我是为了来拿敖阙的命的,拿你反而只是顺便。” 敖辛顿时心里凉下一截。 魏云简不是为了她而来的,而是为了杀敖阙?! 敖辛立刻就反应了过来,这个时候威远侯远征在西蜀,若是敖阙再出了什么事,那徽州军权便落于旁人,原来这才是魏云简的真正目的! 如若再顺便擒住了她,那在西蜀征战的威远侯势必会受制,如此才是魏云简想要的一箭双雕的效果! 难怪西蜀魏兵会突然在这个时候发难南阳,就是为了把威远侯引开,好对敖阙下手! 这些部署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完成的,只怕是魏云简早就在暗中开始谋划的事,竟不知他藏身在徽州究竟有多长时日! 魏云简将她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又道:“敖阙好像一直很在意你,若是以为你被抓住了,定会第一时间不管不顾地冲上去救你吧。” 敖辛咬着牙,一把重重地推开了琬儿。任由琬儿柔弱地倒在地上,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直接往那长阶滚了下去。 她不知道敖阙那边的情况究竟怎么样了,眼下必须要速战速决。 只见敖辛手腕一沉,冷不防突然出手,只见袖中的九节鞭游龙转凤地从她袖中飞出,力道和火候十分纯熟,直接往魏云简袭去。 魏云简毫无防备,哪里料到敖辛竟还有这等身手。 敖辛对他了若指掌,但他对敖辛却没有那么了解。光看敖辛的身段体态,还以为她只是一朵养在温室里需要呵护的娇花。 却不想那鞭子的力量和速度都毫不逊色于男人。 因为速度太快,又是来势突然,导致魏云简身后的暗卫来不及挡在前面。而那鞭子的走向又十分诡谲,魏云简一时摸不透,就叫那一鞭子抽在了他的胸膛上。 鞭子末梢从魏云简的下颚扫过,蔓延到侧脸,顿时被鞭子抽过的皮肤上,血痕斑驳,十分触目惊心。 敖辛鞭子挥得极快,力道在魏云简身上散开以后,又立刻扬手收鞭,及时把武器收了回来。 魏云简半边脸痛得麻木,继而是火辣辣刺骨的感觉。 在他的印象里,还从没有任何一个人,敢直接往他身上脸上甩鞭子。 这一鞭子下去,直接毁掉了他的半边还算俊朗的脸。使得那半边脸血肉模糊,宛若恶鬼,形容十分可怖。 身后暗卫惊呼:“皇上!” 魏云简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拿到眼前一看,竟是满手鲜血。他眸子里迸出嗜杀之意,张口吮吸着自己手指上的血迹,对敖辛道:“敬酒不吃吃罚酒,一会儿可别哭着喊着要求饶。” 魏云简一声令下,命前后拦截的所有高手一起上,在场的除了敖辛,不必再留其他活口。 顿时双方都冲了上来,又是一场激战。 正这时,敖辛手指放在嘴里,突然扬声吹出一声尖利的口哨。 原本连声鸟叫都听不见的茂密山林里,突然发出了窸窸窣窣的攒动声。 魏云简神色一变,前一刻还在攻击的所有暗卫全部退回到魏云简身边,将他保护起来。 待那绿叶重重被拨开,无数身穿盔甲的士兵才就此露出面来。 此刻最前面的士兵,手里挽着弓箭,那利箭绷在弦上,随时都能发射。 箭兵身后的士兵则整齐地操着武器,严阵以待。 原本敖辛他们还处在魏云简的暗卫包围之中,可转瞬之际,局面倏地一变,变成了魏云简和他的人处于包围圈之内。 魏云简眯着眼冷冽地盯着敖辛,他竟不知,她还留了后手,藏兵于山! 原先他以为这山里过于寂静,是一场暴雨席卷过后的缘故。却不想原来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魏云简上山来时丝毫没有发现,这些士兵在山里藏了究竟有多久,才能做到完完全全融入进这片深山里,不露丝毫杀气。 敖家军的精锐部队,能够适应任何环境,将自己隐藏得天衣无缝。 从楚氏病倒以后,有和尚来府里说需得有人去寺院里给楚氏祈福之时起,这些士兵便已暗中受调派,游走于这片深山之中。 想要知道琬儿会安排哪个寺院一点也不难,离徽州城越远越好,离敖放的势力范围越近越好,如此方圆几十里的范围内,便只有这一座深山古寺最为合适。 敖辛素手轻抬,手指定定地指着脸色可怕的魏云简,同样令道:“不必留活口,给我射杀了他!” 魏云简是下令留她活口,而她是下令要他非死不可。 话音儿一落,只见那无数飞矢乱箭如下雨一般,纷纷朝魏云简的那拨人射去。 魏云简身边的暗卫拔剑相抗,很快地面上便被击落了密密麻麻的箭支。 他们一边抵挡,一边往山上退去。 待一波飞箭射完以后,随着一道杀喊声起,士兵们如潮水般涌上来,纷纷举刀相向,势要将魏云简那伙人砍成肉泥。 敖辛静静看着那些前一刻还张狂猖獗的暗卫,眼下就挡在魏云简面前一个一个地倒下,然后被剁碎。 暗卫见此情形,他们必然不敌这么多士兵围攻,便奋力把魏云简往身后推,硬是杀出一条血路来,由两名暗卫护送着魏云简立刻撤退,而其余的暗卫仅凭一己之力强撑着拖延时间。 敖辛眼见那魏云简将要逃走,她随手拿过箭兵手上的弓,往地上捡起一支箭,眯着眼瞄准了那一抹背影。 敖辛突然朝他高声喊道:“魏云简!” 这是敖辛第一次当着他的面大声叫他的名字。 这个女人又狠又大胆,先前是魏云简疏忽大意小瞧了她,才导致他现在狼狈地落荒而逃。 魏云简想,如若威远侯归顺了他,这个女人成为他的女人,如斯一副性子,他倒愿意好好待她。 可事与愿违,现在这个女人只想要杀了他。 但魏云简听见她的喊声时,还是莫名地心头一动,他背影一顿,草草回过头去看了她一眼。 一眼可见她裙角飞扬、青丝如墨。 也一眼可见她眼中的凛冽杀气。 第193章 老天注定,她强求不来 正是那一顿的功夫,敖辛手指一松,离弦之箭咻地蹿了出去。护送他的两个暗卫忙于应付周围的士兵,自己都分身无暇,哪里料到这个时候魏云简会突然停下来并且回头去看。 几乎是一瞬间,那箭便精准地射在了魏云简的胸膛上。 她同敖阙在南大营的教练场里,不仅练好了九节鞭,还得敖阙亲自教导,练习了骑射。 那些东西敖辛本就不生疏,只不过是把前世里会的又重新捡起来,更加的融会贯通而已。 所以她能够一箭射中魏云简。 敖辛亲眼见得他当场就喷出了一口鲜血。 两个暗卫反应过来,架着魏云简就拼命往山上跑。 敖辛手里挽着弓,沉着冷静地下令道:“给我追!” 今日时机千载难逢,万不能让他给跑了! 敖辛带着随从护卫拔腿就往山上跑去,士兵们顺着山林统统往山上聚拢。 这宁静的深山古寺里,充斥着一股不祥的死寂。 待士兵进去一看,才发现里面的僧侣竟全都被杀害。 敖辛来不及收拾场面,就带着士兵循着血迹往寺院后山追去。 雨后的后山又湿又滑,路很不好走。 敖辛跟着随从和士兵们到了后山,从周遭山林里围拢上来的士兵又渐渐形成了包围之势。 魏云简本来是无路可逃的。再往前便是谷地高崖。 可偏偏下过大雨后,后山里的雨水汇聚成河流,直流淌向前方。到达悬崖边缘时形成一个水流湍急的瀑布,飞流直下,笼罩着的白色水雾比在半山腰时更甚。 魏云简身边仅剩的两个暗卫为了争取时间,都停下来挡住了去路。 而魏云简胸膛上满身血污,大抵他还从未这样落魄过,但还算镇定,举剑就斩断了胸膛上留出来的那截箭矢,遥遥看了追上来的敖辛一眼,旋即毫不犹豫就纵身跳进了河里。 下次若还有机会,他定要让这个女人后悔莫及! 河水湍急,魏云简一跳下去过后便迅速地被河水带着往前走。 倒是有几个士兵跟着跳进了河里,可一旦泡进水中,只能被水流带着走,根本无法控制身形。 敖辛追了一段距离,最终没能追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魏云简被越冲越远,直冲到那悬崖边缘,然后随飞流直下的瀑布一起摔了下去。 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尽管下面是一个水潭,可也十分凶险。 魏云简这是没有办法了,才不得不孤注一掷。 敖辛怎能甘心,他是生是死,都需得把他逮住。他死了还好,若是还活着,敖辛一定会再决绝地往他身上补上两刀,彻底了结他的性命。 因而敖辛见状,当即命士兵随从调头下山,以最快的速度摸进谷地里,寻找魏云简的踪迹。 她虽然很担心敖阙那边的情况,但更多的是相信他。 他们两个为今日之变准备计划了一些时日,那南大营里又都是敖阙的兵,敖辛料想敖阙应该还没有那么容易中招。 眼下最不能放过的就是魏云简,要是让他活着回去了,那才是后患无穷。 下山的路上,一路铺着尸体,满地血污。 有敌人的,也有自己这边护卫和士兵的。 快要到山脚时,敖辛在七零八落横散的尸体当中,把琬儿拽了出来。 琬儿摔得只剩下半条命,脸上身上多处擦破,形容狼狈又无助。她看见敖辛时,脱臼的手腕又剧烈地疼痛起来,脸上终于彻头彻尾地爬上恐惧。 魏云简丢下她走了,现在她真真落在了敖辛的手上。 敖辛沉着脸,还没说一句话,琬儿便簌簌颤抖起来。 敖辛把琬儿随手丢给身边的随从,让随从把她带上,然后自己就脚程颇快地匆匆下了山。敖辛暂且还顾不上琬儿,打算等空下来了再好好收拾她。 敖辛进谷地时,士兵已先一步进去搜寻了一番,没有发现魏云简的踪迹,但是却发现了水潭岸边的血迹。 他应该是还活着。 紧接着就有士兵来报,道是发现了另一条出谷的路,已经有士兵循着那条路追出去了。 后来敖辛和随从追出山谷,士兵又来报:“三小姐,前面过不去了,前面是柳城境地,大公子正带着他的兵巡逻,就快与我们的人正面碰上了。” 敖辛皱了皱眉,这个时候敖放带兵来巡逻?且还是在这深山老林里? 那他来得也太是时候了。 带领士兵的武将认为,大家都是敖家的军,若是因此起了什么冲突,不好收手。 敖辛在乎的却不是这个,她心里权衡了一下,问:“敖放带了多少人?” 士兵回道:“起码不下三千士兵。” 敖辛看了看眼下整装的自己的士兵,总共才一千。若是与敖放正面杠上了,敖放真有那歹心的话,说不定局势又会被扭转,会对她这一方极为不利。 敖辛心里不甘,今日放过了魏云简,下次不知何时才会有这样的机会! 可若是迟疑不决,被敖放抢占了先机,他手里人手众多,到最后栽秧的铁定是自己。 大抵是他魏云简命不该绝吧。既是老天注定,她强求不来。 因而再有不甘,敖辛也不得不当机立断,令道:“撤!” 敖辛带着随从,骑着山脚下的马,便快马加鞭地往徽州城的方向赶。身后一千精兵井然有序地跑步前行,最终避免了与敖放正面对抗。 等敖放的人马行到那山脚下见到满山残局时,才知敖辛已经先带人离去了。 他的兵又不是骑兵,士兵的质量哪里赶得上敖辛所带精锐士兵,这会儿要追肯定是追不上的。 敖放只得作罢,看着满地狼藉的血污和脚印,啐了一口道:“这次算她跑得快!” 这头,敖阙午时到达蟒江江边,他身后将士整齐划一,全部淋在大雨里,身上的士兵盔甲被雨水洗得发黑发亮。 严谨的军人素养使得他们无论在雨水里淋多久,也都始终如一、岿然不动。 举目望去,见那渺渺阔江上,确实停泊着一艘船,以大雨浓雾为掩盖,轮廓隐隐约约。 第194章 彼此信任 后来船上的人喊话,要敖阙独自一人登上那船去,否则他们便会把挟持来的敖家三小姐撕票。 敖阙厉目看着那江面上的船只,雨水滑过他冰冷默然的脸,轮廓凌厉得如同刀削一般,衬得双眸森黑如锐鹰。 雨水淌过他的薄唇,汇聚在下巴,成涓涓细流落下。 他回话道:“让我见见三小姐。” 过了一会儿,那艘船朝江边驶近了一段距离,但仍是离江边很远,只不过能让人勉强看清,那船上甲板有人在走动。 敖阙眯着眼,依稀看见甲板上的人押着一个女子出来,站在那船舷边上。而那女子的衣着颜色,正正是敖辛今日出门时穿的那一身衣色。 只不过距离相隔太远,无法准确详细地辨认。只能看见女子素面黑发,婉约美态。 后来雨停了,江上笼罩的雾气更甚,本就不怎么清醒的人影更加的朦胧模糊。 敖阙暂无动作,温朗便先开口问:“二公子,现在该怎么办?” 对于手底下的人来说,他们绝大多数都相信,那船上被掳的人正是敖三小姐。对方明显是冲着敖阙来的,既然是想对付他,必然是要真正抓到了三小姐,才会威胁得了他。 况且据传话回来的士兵说,在城外并没有发现三小姐的踪迹,她也没有回侯府里,那么她极有可能是落到了对方的手上。 敖阙看了温朗一眼,旋即吩咐下去:“弓箭手准备。” 温朗目色微变。 很快江边上一字排开,弓箭手全部弓箭准备,随时可向江上的那艘船进行远攻。 船上的人一再要求,想要救敖三小姐,必须让敖阙独自一人登船。想必那船上,早已有杀手潜伏准备。 整个徽州谁都知道,敖阙最是宠爱他的这个妹妹。 因而他手下的人无不担心,他会一时受制,不顾自身安危地去登船。 身边亲兵及时说道:“公子万不可登船去,那上面必定危险重重等着公子。” 温朗道:“那三小姐怎么办?就这样放着不管吗?” 只见对面甲板上,冷光银芒闪烁,便有一把刀横在了船舷女子的脖子上,扬言道,敖阙若是再不过去,就一刀杀了敖三小姐。 片刻,敖阙抬手下令,却是毫无波澜起伏地令弓箭手道:“放箭。” 温朗一惊,连忙道:“二公子,那船上的可是三小姐!这一放箭,误伤了三小姐怎么办!” 话音儿一落,他纵是想阻止也已经来不及了,只见那些飞箭被弓箭手射向空中,转了一个弧度,然后纷纷全朝那艘船上射去。 船上有人影在快速移动,方才船舷上的女子也已经不见了。为了躲避飞箭,他们不得不立刻躲闪进船舱里。 而这时,敖阙打手势,让随时待命的士兵趁着这一空当,嘴里叼着芦苇杆,便潜入了水中,不惊波澜地朝那艘船靠近。 温朗沉了沉嗓,又劝道:“二公子,这样打草惊蛇,惹恼了他们,他们真杀了三小姐该怎么办?为了三小姐的安全,我认为还是先按兵不动的好。” 敖阙侧目看他,枯寂的眼神仿佛要将他看穿,道:“那是我妹妹,又不是你妹妹,你这样担心做什么。” 温朗张了张口,哑口无言。 敖阙又转头看向那艘船,道:“况且我家阿辛懂分寸、识大体,她若知道自己成为要挟我的把柄,宁愿自尽,也不会想要我冒险去救她。” 敖阙说的是事实,只不过那船上的女子到底是不是敖辛,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温朗脸色变得有点难看,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敖阙的人潜水朝那艘船靠近。 等到敖阙的人顺利登上船时,双方兵戈相见、大打出手。 站在江边都隐约能听见兵器相碰撞的声音。 这时敖阙才命人备船,趁着船上的人缠斗不休时,再带着自己的亲兵上江去。 谁都知道那船上全是杀手,却没想到杀手的数量竟有数百人之多。 率先潜水登船的士兵正把他们杀得大乱,随后敖阙就又带人上去,一时间满船杀手如同无头苍蝇一般,他们除了奋力砍杀,没有别的出路。 船上尸骨堆成了小山,鲜血浸透了甲板,渐渐染红了下面的江水。 当敖辛从外面快马加鞭赶回来,来不及回城,第一时间奔向南军大营,结果听说此时敖阙人在蟒江边上,顾不得许多,又调头往蟒江边跑去。 远远她就看见江边士兵齐立,不由一颗心提了起来。 那些士兵见到敖辛,先是震惊,随即了然。 原来那船上被挟持的人根本不是敖辛,想必敖阙也早已确定了这一点,才问也不问直接准备弓箭手率先进攻。 眼下敖阙尚还在那船上,具体的情况如何,江边岸上的人也无从得知。 敖辛听士兵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当即让士兵再给她备一条小船来。 士兵犹疑道:“三小姐,那船上情形凶险万分,不如三小姐还是在岸上等吧。” 她知道敖阙不会轻易上当,因为他相信她不再是那么容易就被抓住的,正如她也相信他在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不会冲动行事一样,而是先理智冷静地分析那船上的人究竟是不是她。 但是现在船上打斗激烈,敖辛不确定他在船上究竟怎么样了,也不知道他受伤了没有……正是因为凶险万分,她才一定要去。 眼下她才真真是开始提心吊胆起来,她担心敖阙。 很快小船就准备妥当,敖辛带着敖阙的亲信随从一起踏上小船,快速地往那大船划去。 越是靠近,越能闻到浓浓的血腥气,以及周围的江水都被染成了淡红色。 等登上甲板一看,满地都是堆起来的尸体和血污,敖辛几乎无处下脚。 而她一眼就看见了甲板上站着的那个修长挺拔的墨衣青年,他手里挽着剑,剑锋上滴着粘稠的鲜血,满身杀戮的气息。 他脚下堆起来的尸首比别的地方都要多。 这时船上的打斗已经接近尾声了。其他人正在清场,并里里外外搜寻一番,看看还有无活口。 敖辛想都没想,直接朝他跑了过去,嘴里唤着:“二哥!” 第195章 报复的快感 敖阙闻声转过身来,就看见敖辛踩着甲板上极少的空隙向他接近。 她好不容易到他面前,在敖阙伸手虚扶她一把的时候,她下意识就想要伸手抱住他。 可是看见甲板上来来往往的人影,她生生忍住了。只眼里流露出些许慌张的神色,问:“你可有受伤?” 敖阙手指捋了捋她颈边湿润的头发,身上衣裙也是湿湿的,道:“我还好,你呢?” 敖辛仰头看着他,有许多话想要跟他说,可眼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便简短道:“我也一切都好。事情办妥了,将士们也回来了。” 敖阙点头,道:“稍等一会儿,处理完这里我再送你回去休息。” 敖辛道:“我不着急。” 随后敖辛便也在甲板上四处看看。她听说这甲板上的黑衣杀手挟持了一个看起来像她的女子,此刻那些清场的士兵都把注意力放在了黑衣杀手上,但敖辛却想知道那个女子现在在哪里。 后来敖辛在甲板的一个细窄角落里,于黑衣尸体的下面发现了一缕柔软的裙角。 她顺着那裙角摸去,一个个把尸体扒开,果真下面还藏着一个人。因为被敖辛发现,而瑟瑟颤抖着。 她蜷缩在一个水桶边,粗大的水桶本就挡住了她的大半个身形,因而才不容易被发现。 她低着头,发丝显得凌乱地披在肩上,遮住了她的脸。身上穿的衣裙,确实与敖辛衣裙的颜色相差无几,但样式却是不一样的。此时她又浑身沾满了黑衣死士的鲜血,早已辨认不出本来的干净模样。 敖辛站在她面前,声色平淡道:“把头抬起来。” 女子闻言身子一颤,继而僵着,反把头垂得更低。 敖辛手里拿着剑,用剑锋抵上她的下巴,轻轻往上一抬。 几乎不费什么力气,她便不得不被迫抬起头。 苍白的脸色,如画的眉眼,即使脸上沾了几滴血,也无法掩盖住她曾经的温婉美丽。 敖辛没多少意外,不明意味地轻声道:“温月初,又是你。我本想放你一马,奈何你非要把自己作死。” 这个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许久不见的温月初。 她为了引敖阙上船,竟照着敖辛的衣着和发髻打扮了一番。她以为敖阙一定会上船来,到时候船上这么多的杀手,定能让他有来无回。 可是温月初没想到,敖阙问都没多问,便直接命弓箭手朝船上射箭。若不是她躲得快,早已命丧在乱箭之下。 眼下她周边的船舷上,全是插满了乱箭,而她自己,躲得再快肩膀上也还是中了一箭。 箭支此刻还插在她的肩上,周遭都沁出了殷红的血。 温月初抬头看了看敖辛,视线又透过她看了看身后的敖阙,惨白地笑了笑,眼眶里溢出了泪,道:“事到如今,落入你们手里,我无话可说。要杀要剐,随便吧。” 敖辛轻挑起声音:“当真随便?”说着她转动了一下手里的剑,仿佛哦当真下一刻便会割断温月初的喉咙,而她眼皮子都不会眨一下。 温月初喉咙紧了紧,眼里到底闪过一抹惧色,张口又道:“我也是被逼的。我若是不照着他们说的做,他们就会杀了我。” 她望着敖阙,眼神里爱恨交织,流泪道:“若不是走投无路,你以为我愿意这么做?” 敖辛剑刃一挑,当即在温月初的脖子上割出了血痕来,她面色有些阴冷,道:“可你却想要我二哥死,这是事实。你说说,这次我又该如何待你?” 温月初从她的眼里看了出来,她当真是会不吝杀了自己的。就像当初敖阙威胁自己时一样。 时至今日,温月初才感觉到,这兄妹俩身上如狼一般的气息是十分相近相似的。 温月初闭了闭眼,如果今日免不了一死,那她也绝不会让这兄妹俩好过! 再睁开眼时,温月初眼里泪光闪烁,便俨然是一片凄楚哀婉之色。 她看着敖辛,苦笑道:“当初你二哥逼我,如今又是你逼我。你们兄妹俩,是要将我逼死才甘心是吗?”她再看向敖阙时,眼里又是大胆的挑衅和疯狂的报复之意,淌着泪问敖辛,“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样吗?你知道这一切都是拜谁所赐吗?” 温月初指着敖阙,泪流满面地咬着牙道:“是他,你二哥!当初我为什么要那么匆忙地嫁人,我为什么要选择一个我不爱的人,全都是他逼的!” 敖阙站在敖辛身后,神色漠然,一丝起伏和异样都没有。 温月初泪眼望着敖辛道:“你知道他曾想要杀了我吗?当初在你们家的凉亭里,若不是我哥出现得及时,我早就被他杀死了!他有多狠,你永远不可能知道,我爱他五年,我尽我所能地为他付出五年,我以为就算他不爱我,那五年的时间我在他身边多少能够让他感动一些的。” 温月初无法抑制,明知往事不堪回首,可再次忆起时,她仍是避免不了陷入进去。 陷得越深,才越痛苦。 温月初哭着道:“可是他没有心的你知道吗,他可以毫不犹豫地致我于死地。他这样的人难道不坏,不可怕吗?我五年的爱意与付出,竟抵不过他心里的一丝邪念。” 温月初脸上又爬上沾满泪痕的笑意,道:“你知道你二哥为什么想要杀了我吗?因为他有见不得人的事被我给发现了,他怕我说出去,怕被外人知道他的内心有多么的丑恶!敖辛,你想知道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么?我可以说给你听的。” 温月初说这话时,是盯着敖阙看的。 她心里有些痛快,敖阙越是不想她说,如今她越是要说出来! 反正她已经无路可走了,这个被她埋在心底里的秘密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如今她都这样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敖阙让她这么痛苦,她也不会让敖阙好过到哪里去! 最好整个徽州的人都知道,他对自己的妹妹是怎样一副变态龌蹉的心思。 第196章 谁说我是他亲妹妹了? 敖辛心里有预感,接下来会从温月初的嘴里听到什么。 这船上到底还有其他人,不想叫别人听见,敖辛便敛着裙角,在温月初面前矮身下来,道:“那你说来听听。” 声音轻得让人晃以为十分温柔,可细细听来却浸着幽幽的寒意。 遂温月初看着敖阙,笑说道:“赛马那一次,你摔得晕过去了不知道,你二哥可着急了。我亲眼看见他亲了你的额头,他对你流露出来的绝非是寻常的兄妹之情。敖辛,你二哥喜欢你呢。” 敖阙眼神落在温月初身上,仿佛等她说完这些话以后,她便可以永远地闭上嘴了。 温月初满心不甘,满心爱恨,她见敖辛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又咬牙道:“他对你有了男女之情你知道吗?哥哥竟然爱上了自己的妹妹,你说恶不恶心!这种事就应该被全徽州的人所知道啊,他就应该遭到所有人的唾骂!” 她不仅痛恨,她还疯狂地嫉妒,敖阙对敖辛所有无微不至的呵护,全都是缘于男女之爱! 那是她多么求而不得的东西! 所以她怎么能不憎恨敖辛呢,敖阙越是珍视,她便越是想要毁掉。毁掉敖辛身上一切的美好。 温月初看着敖辛这张脸,看着她无所反应,以为她是太过震惊回不过神来。 先前费尽心机想要毁了敖辛,结果次次都被她化险为夷。后来敖辛反倒轻而易举地毁了温月初的心血,让她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温月初对敖辛的恨已经不单单是出于疯狂的嫉妒了。 她恨不得敖辛死。 若是能拉着敖辛同自己一起死,那自己也死而无憾了。 于是话音儿落下后,温月初趁敖辛不备,突然朝她出手。她背在身后的手上,竟握着一支箭,随时准备着往敖辛身上刺去。 这握着箭的手狠狠往敖辛心口的地方扎去时,温月初几乎是用尽了浑身力气,扭曲狰狞的脸上闪现着无尽怨毒恨意。 要死一起死! 敖辛没料到温月初还有胆子敢偷袭,两人距离又近,她当即抬手阻挡。 就温月初的这点程度,敖辛反应又快,她还没法出其不意地杀了她,顶多是让她的手上多点皮外之伤罢了。 然,那箭还没能如愿地沾到敖辛,敖辛便被一道力飞快地往边上一扯,敖阙有力的手臂挡在了她的身前,使得那箭顿时扎在了敖阙的手臂上。 温月初愣了愣,还真是无论什么时候,他都愿意替敖辛挡下一切危险啊……继而温月初发疯一般,握着箭狠狠往他手臂划下一道箭痕。 敖阙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直直看着温月初的眼里,是股嗜杀之意。 “温、月、初。”敖辛念着温月初的名字,夹杂着滚滚怒气,这么久以来,头一次恨不得活剐了她。 温月初见自己失败了,然下一刻她还来不及收手,忽见面前银光一闪,紧接着手腕便传来刺骨的冰凉感。 她尚还感觉不到疼痛的时候,便有血雾从手腕上喷薄而出。温月初颤了颤眼,整条手臂都不受控制地开始抽搐,哪里还握得住那支箭。 继而是排山倒海的痛意袭来。 温月初惨白地看着敖辛手里的剑,她用那剑,生生割断了温月初的手腕。 敖辛面色森冷,看着温月初如蝼蚁一般挣扎哆嗦,她抬脚就把她另一只手狠狠碾踩在地,随即挽着剑一剑扎进她完好的手腕上去。 一寸一寸地割断了温月初的另一只手上经脉。 温月初痛得面目都变了形。 可她来不及呼痛,敖辛动作飞快,再利落地蹲下身,随手捻过船舷上的一支箭,如她方才狠狠刺敖阙的那般,极其精准地反手便扎进了温月初的喉咙里。 敖辛动作够狠,然力道却掌握得极其得当,毁了温月初的声线,却留了她一命。 温月初呼吸急促,喉间鲜血滚滚淌下,瞬时濡湿了她的衣衫。 她张口想大叫,却只能发出低沉的粗嘎声。 温月初此时再无偷袭还手之力,她只能瘫软着身体,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用溢满了惊恐的眼神瞪着敖辛一点点凑近。 就冲她敢伤了敖阙,敖辛越是恨不得剐了她,越是要慢慢来,绝不会给她一刀痛快。 敖辛轻声道:“指望我一剑了结了你?那不是太便宜了你么。我会让你继续这样苟延残喘地活着,最后怎么也得留着一口气亲眼看一看,敢背叛我二哥的温朗,到头来会是个什么下场。你温家一家,都是被你害的。” 敖辛蹲在她面前,若无其事地捻过她的裙角擦拭剑上的血迹,道:“你们兄妹俩若是安分守己一点,也不会有今日。你以为上次我是白白放过了你?”她勾唇嗤了嗤,唇角笑意森然,“我哪有那么菩萨心肠,我等的,可不就是今天么。” 今天是他们兄妹俩彻头彻尾的背叛,温月初自个出现在这船上,这回是证据确凿。如此,就是把她就地凌迟,那也是她死有余辜,无人再能为她求半分情。 温月初瞠了瞠眼,痛得浑身冒冷汗,抽搐个不停。 敖辛又道:“你说你还想让整个徽州都知道那件事?如今手不能书口不能言,你想怎么让整个徽州的人知道?” 温月初颤着眼帘,发出嘎嘎声,痛苦至极。 “温月初,你睁大眼睛给我看清楚了。” 敖辛说着,侧身面向敖阙,敖阙斜挑了一下眉,紧接着便见她蹭着身凑过来,竟是主动在他凉薄的唇上亲了一下。 从之前到现在,他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只是任由敖辛来处置温月初。他便只当是她身边的陪衬罢了。 看见温月初要伤敖辛,他又会毫不犹豫地出手帮她挡下。 可现在敖辛竟当着温月初的面竟亲了他一下,不仅温月初被震住了,这让敖阙也身形微顿。 敖辛一碰到敖阙的呼吸,便不由自主地心悸。好在她只浅浅亲他一下,很快便移开,舔了舔自己的唇,与温月初轻声细语道:“谁说我是他亲妹妹了?” 温月初死死瞪大了眼,她嘴唇哆嗦,不敢置信。 PS:今天五更已经完毕了哈,五一的第一天,祝大家节日快乐。另,感谢小伙伴们的饭团~ 第197章 都是你自己造成的 不,她不要去相信自己亲眼所见的!更不要去相信敖辛亲口所说的! 可偏偏敖辛的声音一个劲地往温月初耳朵里钻:“我是我爹威远侯抱养来的不可以?我与我二哥本就没有血缘关系,我们只不过是住在同个屋檐下,我给他当童养媳罢了。” 敖辛不想暴露敖阙的身份,又实在想治一治温月初,便说自己是抱养来的。对于她和敖阙谁是抱养来的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不是亲兄妹。 温月初拼命摇头,她不听……她不听! 敖辛还告诉温月初,她和敖阙的事早就得到了威远侯与侯夫人的首肯,只等将来天下大定,敖阙八抬大轿风光迎娶。 这对于温月初来说,是多么大的讽刺啊。 她一直以为敖阙是怪物,以为敖阙对敖辛的感情恶心,可到头来她却被骗得团团转,真正什么都是一场空! 如果他们不是亲兄妹,他们早就两情相悦,他们的感情已经被父母所承认,那温月初这么久以来的嫉妒与憎恨算什么? 她付出了那么多,做了那么多努力和算计,又算什么? 她以为她可以以此报复敖阙,她以为她可以将他们的丑事揭露,却没想到,一切只不过是她一人身在局中而已。 温月初几乎疯了,竭力想要蹭着船舷站起身,可是她满身血污,痛到毫无半分力气。 她便只能在敖辛的面前微弱地挣扎着。 敖辛幽幽道:“不要把什么都怪在别人头上,你有今日,当真是别人害的吗?是别人逼你嫁给郑成仁的?是别人逼你要联合琬儿给我下套的?亦是别人逼你在林家使坏的?别把自己说得多可怜,没人逼你,是你自己选的,就连今日你的所作所为,也是你自己做主的。” 若是没有今天这事,他们兄妹俩或许还能安安顺顺地过日子。但是事与愿违,温月初想要报仇,温朗想要出人头地,温月初不想痛苦地过一辈子,温朗亦不甘平平庸庸地过一辈子。 他们在决定这么做的时候,便已经注定会有什么样的结局。 这时甲板上已经清理得差不多,敖阙的人都站在甲板上,看着这边的温月初。 也包括当初大家彼此熟悉笑闹的一群人。 事情闹到现在这个地步,谁一想便知,是温朗对敖阙谎称敖辛被掳,温朗和温月初兄妹俩早就联起手来想对敖阙不利。 是温家兄妹,背叛了敖阙。 照兵家规矩,对于背叛者,绝不姑息。 他们纵使有感叹有惋惜,却没有一人上前为温家兄妹求情。 敖辛起身时,还对温月初道:“就算追究到最初的时候,你说我二哥对你无情,可若没有那天赛马的事,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是谁想方设法非要与我赛马的?” 温月初瞠了瞠眼,最终满眶泪水,寂静无言。 是啊,一切都是她自己选的。 只因她满腹不甘,一步一步泥足深陷,所以才有了今天。 敖阙让人把船靠岸,敖辛不再理会温月初,赶紧同敖阙下船,先回军营里处理一下伤势。 亲兵这才发现,敖阙手臂上有箭伤。只不过他自己不当一回事。 敖辛转身时,令道:“把这个女人先关起来,等找到她兄长,再一并处置。” 先前在岸上时敖辛听说是温朗先去大营里给敖阙报信说她被劫的,再扫视了一眼并没有看见温朗的身影,便知温朗见势不对已经悄然逃走了。 他不可能还跟着大家一起登船,等到事情败露以后无处可逃。 这时敖阙的亲兵才反应过来,到处找了一遍,果真不见温朗的身影。 温朗彻底做了一个叛逃者。 回到军营以后,亲兵很快送来了纱布和金疮药。 敖阙坐在竹席上,敖辛便跪坐在他身前,托起他的手臂,解开手上护腕,将袖子拨开,露出衣裳下的箭痕。 敖辛十分心疼,一边清理伤口,一边往他手臂上吹着气,抬起眼紧巴巴地看了看敖阙,问:“二哥,疼不疼?” 这点伤对于敖阙来说是小菜一碟。而且温月初力道再大,也大不到哪里去。 敖阙简单道:“一点小伤,没事。” 敖辛一边给他上药,一边幽怨道:“温月初杀不了我的,二哥干嘛要上来挡,结果反倒弄伤了自己。” 敖阙道:“她是杀不了你,可也容易伤了你。我皮厚一点,无妨。” 他垂着手,手背上青筋微微凸起,彰显着他的手十分修长有力。 敖辛听得心里十分柔软。 说起今天在山里的事,眼下终于闲歇了下来,敖辛片刻也不敢耽误,对敖阙说道:“敖放投靠魏云简了。” 敖阙毫不意外。 好像这不是什么难以想象的事。 琬儿是魏云简身边的人,敖放又是琬儿的哥哥,若是不联手也说不过去。 正是因为如此,自从琬儿进宫以后,威远侯对敖放才有了外放削弱之意。那样一来,敖放心里则更加不满。 敖阙知道,敖放在等待时机。 今天南大营和蟒江上出现的黑衣死士,一概是由士兵训练起来的。一时间去哪里找到人数数百至上千的黑衣士兵,答案不言而喻。 敖阙道:“今日一切可还顺利?” 要对付琬儿,敖阙相信敖辛绰绰有余。且又备了那么多精锐将士,还有亲信随从跟着保护,敖阙虽然没有亲自前往,但如此敖辛还能失败的可能性极小。 他既担心敖辛的安危,又放心她的实力。这丫头在对待其他事上,果断狠绝,一点也不马虎。 敖辛道:“琬儿身边的那些人不足为惧,”她抬起头看着敖阙的眼睛,“但今天我遇见魏云简了。他亲自来了徽州。” 敖阙眼神一变:“你与他交过手了?” 敖辛点头,道:“他带了一批大内高手,可我们胜在人多。我抽了他一鞭子,还射了他一箭,他身负重伤,顺着瀑布掉下了悬崖。” 敖阙之前也没有得到消息,不想魏云简竟亲自前来。想必是有人费了一番心思在精心为他做掩护。 第198章 你回来了就好 他定定看着眼前完好无损的敖辛,始才感觉到一阵后怕,“你说他身负重伤?” 他很清楚地知道,这次他涉了险,尽管准备万全,可最后还是让敖辛自己去面对了那些未知的危险。 从他送敖辛出城、军营便出事开始,他和敖辛都心知肚明,然后很有默契而理智地选择了分开行事。 若是知道魏云简会来……他定不会留下她一个人面对。 敖辛点了点头,道:“我本想追上去杀了他,可追了不多远,就遇上敖放带着三千士兵在山谷外接应,魏云简就此失去了踪迹。我没问敖放要人,在与他碰头之前便先撤了。” 敖阙闭了闭眼,忽而一手截住敖辛的手腕,猛地带进怀里,又睁开眼低沉道:“幸好你先撤了。” 真要是与敖放正面碰头,那后果不堪设想。 敖放手里有三千兵,若是与敖辛带去的兵交战,敖辛有可能会被捉住。 他和敖辛一样,如果能有机会杀掉魏云简,那绝对不会心慈手软。要知道魏云简一死,能省去多少麻烦。 可他也怕敖辛过于执着,好不容易有机会杀掉魏云简,在魏云简重伤之际紧追不舍的话,反倒落入敖放的圈套。 万幸的是,敖辛最后并没有被执着和冲动所支配,冷静沉着地及时抽身撤离。 敖辛猝不及防,一下跌进敖阙怀里,脸贴着他的胸膛,听到他胸膛里传来的心跳声,不由脸发烫,急急忙忙从他怀里挣出来,垂着眼帘轻声嗔道:“二哥,这是在军营里呢。” 敖阙不管不顾,扶着她的后脑,便在她额头上重重地亲了一下,然后又紧紧地圈禁在自己怀中。 敖辛伏在他怀里,有些慌张,张口道:“可惜的是,最后让他给逃了。” 敖阙下巴抵着她的头发,低哑道:“他逃了就逃了,你回来了就好。” 他的手臂那么有力,圈着她的身子恨不得将她揉进他的骨血之中。 片刻,敖辛手扶着他的胸膛,感受到了他的不安,轻声呢喃道:“二哥,你在害怕么?” “当时不该留下你一人。”他应该及时取消今天的计划,让敖辛安全返回侯府去。 “可我现在没事啊,且我不是一个人,二哥把身边所有厉害的随从都留给我了。”敖辛道,“我不能总等着二哥来保护我,我可以保护我自己。” 不然她努力了这么久,为的是什么?她不想在将来成为敖阙的拖累,更不想成为别人威胁他的把柄。 随后敖阙叫了亲兵来,传他的令下去,派出几批哨兵,前往柳城附近打探消息。同时又封锁离开徽州的所有出路。 只不过那魏云简阴险狡诈,定是明白,必须得立刻离开徽州。不然一旦错过了最佳时机,敖阙若还活着,定不会放过他。 所以敖阙这个时候封锁拦截,多半也有可能一场空。 敖辛想,大概这一次魏云简真是命不该绝吧。 按照前世的轨迹来,魏云简会撑到最后国破家亡的时候。所以现在他约摸还死不了。 正是知道这一点,敖辛才没有过分强求。 营帐里有火,敖辛坐在火堆前,将自己半湿的衣裙烤干得差不多,想了想又歪头问敖阙:“二哥怎么知道那船上被挟持的人不是我?” 那船离岸边有一定的距离,且又有大雾,能看清轮廓就不错了。敖阙是断看不清船上的女子到底是不是敖辛的。 敖阙道:“温朗和大家一起发现了船在蟒江上,但是他却留在了江边,让大家赶回来报信。” 敖辛顿时恍然,道:“报信的话,一个人来做就行了。所以正确的方式应该是大家留守在江边静观其变,只派一个人回来报信。可温朗让大家都回来了,便是为了引开大家的注意力,好编造谎言。” 敖阙点了点头。 敖辛又道:“既然二哥一开始就知道,为何不先把温朗扣起来,这样就不会让他跑了。” 敖阙道:“他跑不了。” 想来也是,温朗敢这样背叛敖阙,定是已经找到了新的靠山。魏云简还看不上这小小的温朗,这徽州除了威远侯和敖阙,剩下的便是敖放那一处。 所以他跑不了,以后肯定还会再见面的。 最后温朗还是没能沉住气,选择了背叛,这都在意料之中。敖阙给了他一个重回大营的机会,但是他却始终觉得自己在敖阙身边早已不复从前。 敖阙不会再给他重要的事情做,更不会再完完全全地相信他。 可那被打乱的信任,若想恢复到以前那般,不是一朝一夕的事,需得他为此去付出努力,真心想要改善这段关系。 但他没有那么做,他到底和温月初一样,不肯正视自己的过失,将一切都归罪于敖阙的不信任、不重用。直至最后暗中投靠了别人,一起合谋来害敖阙。 这次他失败了,往后有的是他提心吊胆的日子。 敖辛在他的军营里歇了一会儿,敖阙先出去安排后续的事务。 待到快天黑时,侯府来了人,是姚如玉派来军营里找敖阙询问敖辛的下落的。 因之前敖阙派人回了一趟侯府去确认敖辛的踪迹,让姚如玉知道了,姚如玉十分担心敖辛的安危,眼见着快天黑了也没回,才过来问问。 敖辛不想让姚如玉太着急,等敖阙忙完了,便先同敖阙一起从南大营回家。 敖阙受伤了,加之两人都经历了一场激战,很有些累,便没有骑马,而是坐马车回城。 上午的时候落了一场持久的大雨,这会儿路面还是湿洼泥泞的,车辙碾压过路面,溅开滚滚泥浆。 坐在马车里可听见那淅淅沥沥的声音。 进城以后就好些,城里的街道路面很是干净。 傍晚的天空被大雨洗得很澄净,呈现出入夜前纯粹的靛蓝色。暮光打照在街道两边高低不一的屋舍上,衬得瓦檐湿黑得发亮。 街上行人没有晴天的时候多,只稀稀疏疏地走在街边,大多数正赶着回家去。 马车入了城,因行人稀少,一路畅通无阻。 敖辛规规矩矩地坐着,马车里的空间有限,她和敖阙独处,觉得有些紧迫感。 第199章 你是我的 先前该说的也都说完了,一时又找不到话来说,因而两人从上马车时就一直沉默,一直到现在进城。 她时不时偷看敖阙,窗帘外漏进来的微薄光线有些涣散地落在他的侧脸上,衬得他的脸一半在明一半在暗,轮廓极其分明。 他阖着眼,正在休息。 白天很累,敖辛半下午时起码在他营帐里小睡了一会儿,但敖阙却是一直忙到傍晚,不曾得到休息过。 敖辛很心疼,不想打扰到他,便只偷偷在角落里瞧他。 敖辛这样静静看他的时候,觉得他十分好看。虽然没有温润如玉的美,可他身上却透着一股凌厉冷漠的气质,那轮廓如雕刻一般,从眉目到鼻梁,再到凉薄的嘴唇,线条深邃而分明,无一不硬朗英俊。 一时间敖辛瞧得痴了。 这时,约摸是马车的车辙磕到了地面上的什么东西,车身冷不防重重地摇晃了一下。 敖辛所有注意力都放在敖阙身上,一时不察,身子便猝不及防地往一边倒去。 而一直闭着眼睛的敖阙,突然伸手,手臂勾住了敖辛的腰肢往怀里一收,便又把她拽了回来,纳入怀中。 等到敖辛想从他身上爬起来时,发现他的手压在自己的后腰上,微微用两分力,她便只能乖乖趴在他怀里。 敖阙睁开眼,低下头来看她,正好撞上她亦仰头望他时温柔如水的眼神。 敖辛躲闪不及,便被他的视线紧紧摄住。 敖阙的气息落在她脸上,一颗心便跟着七上八下地怦怦乱跳。 敖辛试图从他怀中撑身起来,可敖阙丝毫没有要松开她的样子。她不自觉地手指微曲,轻轻揪着敖阙胸膛上的衣裳。 敖辛顿时觉得这马车里的空气似乎不够用了,迫得她有些细喘。 敖阙忽而开口,在她耳边道:“你当着温月初的面,亲我的时候,不是很勇敢吗?” 敖辛脸颊如火中烧。 现在想起来,她也不知道自个当时是怎么了。可能是因为一想到温月初对她的恨都是缘于最初对敖阙的爱,她心里就十分不舒服。 干脆就说她小心眼吧,她就是想让温月初知道,敖阙是她的…… 敖辛低着眼帘,抿了抿唇,轻声道:“我是不是太冲动了?不该在人前对你做出那样的举动。” 好像她是太冲动了。 幸好当时甲板上没有多余的人,敖阙的身形又挡住了她大半,她亲敖阙的时候便只有温月初一个人见到。不然要是再让第二个看见,指不定就麻烦了。 尽管知道现在马车正行驶在大街上,只要一傍晚的风一掀起窗帘,便可看见街边上的人来人往。她这样被敖阙拥在怀里很不合适,理智告诉她,应该推开他。 可是敖辛就是不想。她喜欢依偎在他的怀里,喜欢这样子亲近他。 她对敖阙的防线,早已崩溃瓦解,一点点降得更低。 不等敖阙说话,敖辛又仰起头,眼里点点流光,细声道:“可你是我的,我要让她心服口服……” 她眼神从敖阙的下巴游离到他的薄唇上,不知怎么的脑子一热,下一刻竟从他怀里蹭起身,又往他唇上亲了一下。 等敖辛反应过来时,只觉得眼前光景倏而一转,紧接着她便被敖阙反身逼在角落里,紧紧地压在车身壁上。 一句话来不及说,敖阙俯头将她噙住,把方才那蜻蜓点水一般的吻加深。他强势地探入敖辛口中,唇舌炽烈,恨不能将她吃下一般,把她的寸寸芬芳都占为己有。 她双手撑着敖阙有力的手臂,可想起他手臂上有伤,害怕碰到他的伤口,便往后缩了缩手。敖阙却顺势又往她身前欺压了两分。 敖辛蜷着小舌,却不可避免地被他纠缠。碰到他的舌头的那一刻,她浑身瘫软地缓缓滑躺在软座上,任由敖阙狠狠欺压掠夺着。 敖辛在他身下发出嘤嘤低咽,眼眸湿润,情难自禁。 他的身躯又硬又热,霸道地碾压着她的柔软。一池春水,浑浑噩噩。 敖辛挣扎着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手上无力地轻轻推拒着敖阙,轻喘道:“二哥……快要到家了……” 马车转进了巷子时,敖阙才终于舍得放开了她。 她瘫在软座上,发丝如泼墨,嘴唇水灔红润,微微张着,视线迷离而湿润地把敖阙望着,胸口起伏,喘息不已。 在敖阙看来,无疑是一朵诱人采撷的娇花。 好不容易他才将涌起来的那股血气给压下。 马车在侯府门前停下,敖辛整了整衣裳和发丝,半晌还有些酥软。 敖阙低沉而带着磁性地问:“要我抱你进去么?” 敖辛刚想说不用,等她再平缓片刻,自己能走,不想下一刻敖阙便直接抱起她,弯身钻出了马车。 敖辛挣了挣,又羞又恼,咬牙道:“二哥放我下来,我自己走,家里下人看着呢。” 敖阙抱着她若无其事地大步跨进大门,一本正经地对家里下人说是她受了惊。 下人忙着去准备洗澡水什么的,哪会在意敖阙是不是抱着敖辛进门的,毕竟他们是兄妹么,在受惊的情况下,哥哥照顾妹妹是理所当然的。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敖辛实在没脸见人。她又挣脱不开,索性就歪头闷在敖阙怀里,什么也不去看。 敖阙便这样一路抱着她回了宴春苑。 扶渠守在宴春苑里,敖阙抱着敖辛走进院子,第一时间吩咐扶渠道:“一会儿伺候小姐沐浴,别忘了让小姐喝姜汤。” 今日敖辛淋了雨,又穿着一身半湿的衣裳过了大半天。之前忙碌的时候不觉得,眼下一到家彻底放松下来,却是有股昏昏重重的感觉。 这次出行,本来扶渠说什么也要跟着的,只是敖辛没有带她去。 敖辛又没打算真的去寺庙里祈福,不出意外的话,今日去今日回,带着扶渠在那样凶险的情况下只会多麻烦。 现在敖辛安然无恙地回来,扶渠总算松了一口气,忙不迭地去准备。 敖阙放下敖辛以后,就先回了自个院里。 第200章 出浴 之前下大雨的时候敖辛好歹也是坐在马车里可以避一避,但敖阙却是直接淋在大雨里。因而他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又加上满身血腥气,需得清洗一番才好。 等两人沐浴净身以后,才好再去姚如玉院里,将今天白天的事说与她听。 主院里姚如玉已经知道两人回来,厨房里的晚饭也在加紧张罗准备,一会儿全摆在主院。 敖阙刚走不久,后厨便把热腾腾的洗澡水送来了,灌满了整个浴桶。 敖辛浑身黏腻腻的,迫不及待地解了衣裙,就泡进浴桶里去。 隔着屏风,扶渠在房里走来走去,给敖辛准备干净松软的衣衫。 只是她把衣裙整齐地放在敖辛的床榻上,忽而想起姜汤一事,便道:“小姐你先洗着,正好奴婢可以趁你洗着,先去后厨拿姜汤,等你洗完就可以喝了。” 敖辛平日里沐浴,都只让扶渠在外间伺候。因而扶渠也没别的事可做,敖辛闻言便应了她。 扶渠还来不及把衣裙一件件地挂在屏风上,就风风火火地出了院子,往后厨去拿姜汤了。 她想着,估摸自己把姜汤拿回来,正好敖辛洗完澡,她再给敖辛递衣裳也不迟。 今日琬儿也被敖辛送回来了,但是琬儿的情况却十分糟糕。她断了手腕不说,还浑身是伤,颇为严重。然而这些都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跟着她一同出门的那些宫人,到最后一个都没能回来。 因而也不怪扶渠心大,府里没了宫人助纣为虐,琬儿又成了那副鬼样子,还能掀起什么浪来。 不光是扶渠,府里其他下人估计都着实松懈下来。 只要没有楚氏和琬儿作祟,这府里是一百个安全的。扶渠暂留敖辛在房里沐浴,她也没什么不放心的。 况且宴春苑外还有敖阙的护卫把守呢。 敖辛在热水里泡了一阵感到有些乏力,脑袋也昏昏沉沉的。大概是有些受凉,又有些饿了,现在才想起来她好像一天都没有进食了。 敖辛想起身出来,却发现扶渠还没回来。 她等了一会儿,正打算自己先爬出浴桶摸到床边去穿衣时,这时房门开了。 敖辛以为是扶渠回来了,吁了一口气,声音软绵绵道:“扶渠,你要是再不回来,可能一会儿我连从浴桶里爬出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快,将床上的衣服帮我拿过来。” 屏风后面响起了清脆的水声,温黄的光亮下,隐约可见少女的半个身影。 那是敖辛抓着浴桶的边缘,正费力地从里面出来。她手脚无力,头晕眼花,还勉力支撑着。 敖阙尽量忽视屏风后面的少女的身子轮廓,听着敖辛的话,视线落在她的绣床上。 床边整齐叠着她即将要穿的衣裙。 敖阙移了移步子走到床边,将少女柔软得过分的衣裙捧起来,又去到屏风外面,沉默地半伸手,把衣裳裙子绕过屏风边缘,送到敖辛的面前去。 敖辛胡乱擦拭了一下身上的水珠,就伸手去拿衣裙最上面的肚兜儿和贴身小衣。 她伸出来的半截皓腕上还挂着莹润饱满的水珠,看起来水嫩至极。 被她拿上手的肚兜儿的颜色明丽而温柔,无形之中添了两分旖旎香艳。 敖辛手忙脚乱地穿上,穿得不甚整齐、很有两分凌乱,又草草拿过里衣底裙往自己身上套。勘勘捻过衣襟在胸前合拢,身上没有完全拭干的水珠将里衣底裙浸得润润的,有两分薄薄的透明,隐约可见衣下肚兜儿的颜色。 但这些敖辛还顾不上,她也没力气再去把外衣裙子一一仔细地穿上,便挪着虚浮的步子,从屏风后走出来。 扶渠也是女子,往常敖辛沐浴过后都是穿好里衣便出来,再让扶渠给她穿外衣裙子的。 敖辛光着脚走出,赤裸着脚踝,一双玲珑玉足十分美丽。 可哪想,她从屏风后出来,刚虚软地走了两步,迎面就撞上一方胸膛。 敖辛顿了顿,顺着抬头往上看去,毫无疑问地看见了敖阙的脸。 她有些恍惚,房间里哪有扶渠的影子,站在她面前的分明是敖阙啊。而敖阙的手上还捧着她的一袭裙裳…… 敖阙低垂着眼眸,视线幽晦地落在她身上。 敖辛脸上还浮现出出浴过后的红晕,极为醉人。 可惜她此刻的状态不对,她有些惊慌地往后退了退,呢喃了一声:“二哥……” 话音儿一落,她便再也支撑不住,身子一软就往地上跌去。 敖阙及时弯身搂了她,一把将她扣入怀中。 她身子的柔软压在敖阙胸膛上,那触感一瞬间便撩拨起敖阙的所有感官。 敖阙皱了皱眉,忙将她拦腰抱起,快步走到床边将她放在床榻上。敖阙摸了摸她的额头,有些发烫,但不知是不是被热水熏过的缘故,还是她真的发烧了。 敖辛瞠了瞠厚重的眼皮,望着敖阙,露出一抹疲惫的笑,道:“我饿得没力气了……” 扶渠把姜汤拿回来时,看见敖辛这形容吓了一跳。 敖阙看了看姜汤,吩咐道:“她空腹暂且不要喝这个。去叫个大夫来看看。” 扶渠瞧这样子,敖辛许是病了,便连忙应下,放下姜汤就转头往外跑。 敖阙又道:“叫颜护卫去主院与夫人说一声,今晚她不过去用晚饭了。” 后大夫过来诊过,道是敖辛疲累过度,又淋了雨,有些伤寒,才导致发烧。 姚如玉听说了,便带着宝香过来看一看,又带了清淡易入口的粥食给敖辛用。 在吃过一点东西后,敖辛的精神总算好了些。扶渠和宝香已经去给她熬药了,姚如玉留下来陪她说说话。 姚如玉既心疼又无奈,道:“今日你就应该早早回家里来的,还去军营耽搁了半日。若早些回来,也不至于会病下。” 敖辛笑了笑,道:“当时情况紧急,我顾不上。” 她哪有空担心自己,一返回徽州来,满心担忧的全都是敖阙的安危。 姚如玉知她心事,轻声道:“你二哥哪用得着你担心,你要顾好自己,才是首要的。”她爱怜地伸手捋了捋敖辛额间的细发,“你二哥是男人,该他疼你的。” 第201章 就是好喜欢…… 如果可以,姚如玉希望能教得敖辛在这段感情里自私一些,可以成为完全被疼被宠的那一个。 可姚如玉自己都不是那样自私的人,又怎能教会敖辛理所当然地享受感情所带来的好处。 敖辛是个实心眼,只要是她自己认定的人,她便会毫无怨言地去付出。哪怕最后她得不到这个人,她也会因为爱他而尽自己的一切努力。 这一点她和姚如玉真是一模一样。 越是这样,姚如玉才越怕将来敖辛会受到伤害。 后来敖辛喝了药便睡下了。 姚如玉带着宝香出来时,敖阙并没有离去,而是守在院子里。 姚如玉让宝香先出去,自己走到敖阙面前,道:“你应该早些把她送回来。” 敖阙点头,道:“这次是我疏忽。她好些了么?” 姚如玉默了默,才第一次认真而严肃地对敖阙道:“敖阙,丫头爱上了你,恐怕这辈子都不会再爱上第二个人。你必须得给我护好她,倘若将来不管什么原因你敢负她,那我姚如玉就是散尽一切家财,也不会让你安生。你记住了吗?” 敖阙半低着眼,定定地看着姚如玉的眼睛。他眼里所流露出来的狼性冷厉而慑人,占有性的语气道:“不管什么原因我都不会负她。” 姚如玉深吸了一口气,道:“我至今也不知,丫头跟着你到底是祸是福,且看以后吧。”说着便从敖阙身边走过,又道,“你进去看看她吧,刚睡下,别吵醒了她。” 敖阙微微欠身,神色又恢复如常:“恭送母亲。” 仿佛方才两人凝固逼人的气氛根本不曾发生过一般。 敖阙进房里来时,扶渠便乖乖地退下了。 他在敖辛的床边坐下,看着床榻上的人阖着眼帘,呼吸均匀地睡着。 敖阙静静地看了她许久,终于还是不甘于就这样看着她,伸出手去轻轻捋了捋她颈边的发,手指轻抚上她的脸。 哪想敖辛竟还有感应,这时睁开了眼,很有些神志不清地把敖阙望着,唇边绽开了嫣然不可方物的笑,沙哑着嗓音低语道:“二哥,你别担心,我睡一觉就好了。” 然后她又撑不住眼皮的厚重,缓缓垂了下去。 敖阙低低在她耳边道:“好好睡。” 她抓着敖阙的手,拿自己的脸直往他手心里蹭,呢喃道:“你可不可以别走……” “我不走。” 这夜里有些寒,不知不觉就入冬了。 敖阙一直坐在她床边的座椅上,守着她。 睡到半夜的时候,敖辛双眉紧蹙,开始睡得不安。衾被下她抓着敖阙的手也有些发紧。 敖阙本是撑着额头闭目休息,一点点动静便把他惊醒过来。他看着敖辛嘴唇一张一翕,缓缓弯身贴过去听了听,才终于听清她在说什么:“二哥,我好冷……” 敖阙仔细握了握她的手,才感觉到她在发凉。 可敖辛身上盖了厚厚的衾被,这样还感觉到冷么。 后来敖阙不慎碰到了她的里衣衣角,顿了顿,温热的手掌顺着那衣角往她身上碰了一下,掌下一片湿冷,才知敖辛约摸是排了汗的缘故,将一身的里衣长裙都给汗湿了。 现在她穿着汗湿的冷衣,又怎会不冷。 敖阙往她床榻上坐去,当即一手就把她的身子从榻上揽了起来,让她软绵绵地靠着自己,随之手指往她颈边的衣襟捻去。 敖阙宽下了她汗湿的里衣,身上只余下一件单薄的肚兜儿,露出一整个柔嫩的纤背,亦遮不住胸前浑圆的轮廓。 敖阙扶着她肩膀的手掌下,细腻的肌肤温润又柔软。 天气凉,他毫不耽搁地把敖辛再塞回被窝里去,可哪知宽衣时敖辛软软地依偎进他怀中以后,对他怀里温暖的热度产生了十分的依恋。 她一个劲地往敖阙怀里蹭,伸手就娇蛮地抱住他的腰,不愿再回到自己冰冷的被窝里,口中还念念有词:“我冷……” 敖阙身体微微震了震,低头看着怀中的人毫无顾忌地搂着他不肯撒手的样子,低低道:“躺回去盖好被子就不会冷了。” 敖辛坚定地咕哝:“我不。” “……” 若要是平时,她应该躲都躲不及吧。也只有生病、意识不清的这个时候,一个劲地往敖阙身上凑。 敖阙怕她着凉,一手拉过被子裹住她的后背,一手掌在她腰上往自己怀中收紧两分,口中问道:“为什么不?” 敖辛微瑟着圆润小巧的肩膀,又紧了紧抱着他腰的手,声音又细又软,道:“我喜欢。” 敖阙神色端地深沉无边。 敖辛在他怀里深深浅浅地呼吸着,又喃喃道:“我喜欢你身上的气味,喜欢你怀抱里的温度,好暖和……” 她不知道,她说的这些话对于敖阙而言,有多么致命的诱惑力。 平日里,她都是将她的满心喜欢与爱慕放在心里的,不会对敖阙说出来。 可是随着时日一久,她越来越喜欢,对敖阙的感情有增无减,那种心情就快要兜不住了。眼下她一生病,意志力一弱,便控制不住地泄露了出来。 敖阙浑身都有些紧绷,散发出来的热度让敖辛蹭了又蹭。 他一下摁着她的头压在自己的心口,不让她乱动,熏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是敖阙哑着嗓音咬着她的耳朵沉磁道:“有多喜欢?” 敖辛也不知道,本能地往他怀里瘫软了两分,可也舍不得松开他,张口呵着气,便说:“就是好喜欢……” 如果敖辛此刻是清醒着的话,敖阙定会毫不犹豫地把她压在床上狠狠欺负。可偏偏,她在生病,她说的这些撩拨他的话,全都是无意识说出口的。 敖阙又怎么舍得在这个时候欺负她。 最终敖阙扶着她的头,在她耳畔亲了亲,隐忍道:“好了,该继续睡觉了。” 他要把敖辛放到床上,敖辛却不乐意,眼下有了更温暖舒适的窝,她哪还想躺回去。她就像块狗皮膏药似的,软软黏黏地贴在敖阙身上,不依不饶。 敖阙闭眼深吸一口气,喉结微微滑动,敖辛胸口的柔软紧紧贴着他,实在无法忽视。她光裸无瑕的腰段还不停地蹭着他的…… PS:今天五更已经完毕,感谢宝贝儿们的汤圆和饭团哈~ 第202章 二哥别这样…… 敖阙猛地一手掐住了她的腰,将她拉离了自己些许,神色有些凶狠,道:“再敢这样,你信不信我顾不上你生病,就强睡了你?” 敖辛皱着眉,大概是贴不到敖阙怀里去,有些不满,但又有些被他吓到的样子。 敖阙趁此用被子把她裹好,强硬地按着她躺回床上。他自己起身,走到桌边,倒出壶中的凉水,喝了两杯。 再回头看敖辛时,她又睡得不安起来,眉头一直紧皱着。 她又在用可怜而微弱的声音开始喊冷。 敖阙低眸看了一眼,衾被被她给挣开,微微滑落至肩头,露出洁白的香肩和细细的肚兜儿带子。 哪怕一会儿不看着她,夜里就又要睡凉。 敖阙在她床边站了片刻,终是抬手解了自己的外衣,然后揭开没什么温度的衾被,便躺了进去。 还不待敖阙叫她过来,她自己感受到了热源,顿时就瑟瑟地主动地缩进他怀里,生怕他跑了似的,将他紧紧搂着。 她衣不避身,敖阙将她狠狠揉进怀里时,满手都是香软滑腻的肌肤触感,几乎让他热血沸腾。 他有两分咬牙切齿的意味,亲了亲敖辛的额头,道:“睡吧,等你明早养好了精神醒来,纵是你求我,我也不会放过你。” 这一夜敖阙基本上无眠,敖辛却是睡得比什么时候都要香甜和踏实。 夜里的冷空气在墙头屋檐下流转,但室内的床榻间,却是温暖如春。 夜里不知何时开始飘零着细细碎碎的雪花,等到第二天天色渐渐亮开的时候,外面已经覆了一层静谧的雪白。 这是今年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来得格外早。 敖辛昨夜睡得早,服了汤药后早早就睡下了。加上一夜的无梦好眠,第二天很早便苏醒过来。 窗户外面雪白一片,有些亮眼,敖辛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之际,还感觉到身上传来淡淡的酸涩之意。 想来是病后留下的后遗症。 不过她身体底子还好,睡过一宿之后,应当是无大碍了。 敖辛依稀听得窗外有风从窗棂边刮过的声音,呼呼的,听起来便觉得有些冷。只不过这被窝里,可真是暖和啊。 这么想时,敖辛懒洋洋地动了动身子。 结果发现她能活动的空间范围很小,腰上被紧紧箍着,身边紧贴着她的传来源源不断的热意。 熏热的气息落在敖辛的耳畔,使得她身子僵了片刻,随后才一点点地侧头看了去。 入眼的是一张熟悉的脸,凌厉冷漠如雕刻般的轮廓,双眼阖着,在下眼睑投上淡淡的青影。 枕边竟……竟然还躺了个人! 此时还没有醒,看起来俨然一副休息不好的样子。 也是,敖阙几乎一夜不得好眠,天将明时他才总算得以小睡片刻。 一时间敖辛脑子里哗地一下炸开了,一片亮晃晃的空白。她气色很好,脸颊渐渐浮上红晕,先前还觉得十分温暖的被窝,简直烫得吓人。 腰上紧箍着她的是敖阙的手臂,她正睡在敖阙的臂弯里。敖辛绷紧身子,一点也不敢乱动。 敖辛静默地待了一会儿,简直不敢抬头去看敖阙的脸,后来鼓起勇气偷看他两眼,发现他并没有醒来的痕迹…… 此时不赶紧从他怀里脱身出来更待何时? 于是敖辛动作极轻地伸手往自己腰上的手臂摸去,试图悄无声息地挣脱开来。然后她手碰到自己腰上的皮肤时愣了愣,继而就发现……自己竟然没、没有穿寝衣! 敖辛方寸大乱,又羞又急,不仅没能脱开腰上紧箍着她的手臂,反而使得那手臂越收越紧,最后直接将她揉在一方结实的胸膛上。 身边沉睡的这头狼,似乎醒了。 敖辛一动不动,耳边温热的呼吸依旧,却带着独有的慵懒磁性,在她耳边一字一顿道:“怎么,要人的时候搂着抱着不松手,现在用完了,就想一把推开?” 敖辛听来耳热,双手抵在敖阙的胸膛上,那想挣脱他的力气便如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为什么……你会,在我床上……”敖辛听着自己的声音问出了口。 敖阙的唇贴得更近了些,在她耳廓和颈边缓缓游离,沙哑道:“想不起来?要我帮你想么。” “不要……” 敖辛脑子里一片混乱,昨夜里的事像一个个凌乱的片段,开始在她脑海里闪烁。可都敌不上敖阙在她耳边的几句话来得有冲击力。 他身上充满了浓烈的男子气息,恨不能将她淹没。 敖阙说道:“昨晚你不肯好生睡,非要抱着我说喜欢。不将我勾上你的床不罢休。” “那你,那你为什么脱我衣服……”敖辛咬牙,往一边极力偏头躲他,洁白的颈项伸展出优美的曲线,在敖阙眼前展现无遗。 如此,敖阙反倒更容易,采撷她的芬芳。 一夜他本没有休息好,可眼下却真真是躁动。 “衣裳都汗湿了,不是说冷么。我脱错了?” 敖辛真真是无言以对。她不太记得清,但身体却还有感觉,好像昨晚确实有一阵子冷得厉害…… 敖阙低头,唇便落在了敖辛的颈上。敖辛冷不防颤栗起来,随着他的吻在她肌肤上辗转吮吸,她几乎抑制不住,叮咛出声。 “二哥别这样……” 她下意识就伸手去推他,被敖阙轻而易举地捉住双手,一翻身就压在了身下。 他的身体已经彻底苏醒了,散发着灼人的热度和迫人的张力。 敖辛微仰着下巴,滟潋湿润的眸光冷不防被他摄住,闯进了他深晦的眼眸里。她张了张口,一句话说不出,呼吸却乱了章法,被他碾压住的胸口微弱而凌乱地起伏着…… 敖阙与她对视,她节节溃败。 当他炙热有力的手掌握住自己的腰时,敖辛不可控制地在他身下细细颤抖起来。 他再度低下头,吻她的颈项和耳垂。他浑身都是力气,敖辛随着他的动作被迫往枕上仰了仰颈项。 敖辛张口便溢出喘息,声音里夹杂着慌乱无措,“别这样……” 第203章 我受不住的 敖阙没给她机会多说话,很快便吻上她的下巴,辗转片刻,堵住了她的唇。 她双手被他紧紧压在枕边,十指相扣。 身上的力气犹如抽丝剥茧一般,随着敖阙的吻,被他一丝丝剥离干净。颈上耳边细碎湿热的吻,像是要把她的灵魂也荡涤出体。 肌肤上被他碰过的地方,又热又麻,敖辛咬紧牙关也几乎忍不住,从嘴角溢出破碎的呢喃。 她眼底里浸着绯彻湿润的泪痕,颤声道:“二哥求你了……” 敖阙道:“我说过,这次你求我也不行。” 肩上那又细又滑的肚兜儿带子在敖阙的唇边散开来,衾被微微往下滑了滑,露出敖辛的半截香肩。 她看着自己的肚兜儿带子散开了,又羞又慌,忙不迭伸手紧紧护住自己的胸,既可怜又嫣然地望着敖阙,“别……” 敖阙微微埋头在她颈窝里,大手揉着她的腰肢,那呼出的气息落在她皮肤上,又酥又麻。他吻着她的肩胛锁骨,所至之处都留下一道道吻痕。 敖阙低哑着道:“怕什么?怕疼?” 敖辛仿佛又陷入了那种陌生而又迷乱的境地,想要突破,却茫然无措地找不到出泄口。 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 敖阙却趁着她双手护胸之际,腰上的手掌缓缓往下游离,去轻巧地挑开了她的小衣。 底裙小衣柔软丝滑地从她腰间褪下,敖辛一慌,顿时又伸出一只手往下护去。 敖阙视线紧紧捉着敖辛的,将她的无措尽收眼底。可腰下的那只手倏而紧紧扼住她往下护的手,在敖辛的抗拒下,缓缓带向自己的腹下…… 敖辛摇头,一破口便溢出叮咛娇泣。 青丝铺满枕间,她摇头抗拒。 可最终,手指不可避免地碰到了敖阙的皮肤,烫得她手指直颤,再往下,碰到了他苏醒的部位…… 敖阙一边吻她最敏感的耳后和脖子,听着她细碎的低吟呢喃,一边强硬地带着她的手握住了自己。 那一刻,敖辛在他身下战栗不堪,溢出哭声。 他比她想象中的更有力量…… 她被迫曲着手指去碰他,可最后竟是一只手险些握不住…… 敖辛有一种像是即将要被他征战的惊惧感,还有一种别样的情绪在里面……浑身软绵绵的,抗拒不了他。 她仰长着脖子,眼角绯红湿润,摇头道:“我受不住的……” 那么大,要占到她身子里面去,怎么可能…… 敖阙咬着她的耳垂,与她道:“我也担心你受不住,可会一辈子受不住么,最初兴许受不住,渐渐就受得住了。我迟早是会要你的。” 敖辛意识混混沌沌,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她喃喃道:“可娘说,要等新婚之夜……才能给你……” “如若不给我,往后还有可能会给别人吗?”敖阙低哑至极地问她。 敖辛一顿,迷蒙地睁开眼,眼里泪光滟潋,被深深地卷入了他眼底暗潮汹涌的漩涡里,她那么爱慕地失神地望着敖阙,噙着泪道:“不会的,要给就只给你,这辈子都不会再给别人……” 敖阙极其温柔地在她唇上吻着,道:“那或早或迟,又有什么关系。从我认定你的那天起,你就只能是我的女人了。” 敖辛听来心动,就是让她一生沉沦在他的霸道柔情里不再醒来,她也愿意。 她颤颤地问:“那,以后你还会碰别的女人吗?” “我的女人,就只有你一个,我只碰我的女人。” 敖阙隔着她胸前的肚兜儿,终于一手盈握住她的时候,敖辛猝不及防,呼吸窒了片刻,随后尽是凌乱不堪的喘息。 她无助地望着敖阙,敖阙的手指修长有力,揉着她,像是要把她揉出水一样。 那时敖辛绷紧蜷缩着脚趾,一股暖流从酥软的四肢百骸毫无防备地聚集,从腹下淌出…… 她微张着口唇,情动在眼角堆积,如一汪春水。 敖阙爱极,低下头隔着肚兜儿一口含在她胸前。 敖辛猝不及防,伸手抱住他的头,吟泣乱颤。 从未有过的触电般的感觉,从胸口像周身蔓延,所至之处,寸寸酥到没边儿。 敖阙快忍到极致了,她胸前十分饱满,他手掌也大、手指也长,握在上面勘勘能包住,那柔软细腻的触感无不挑战着他的极限。 隔着肚兜儿,那种朦胧的感觉反而越加强烈。 他含住她的那一刻,仿若她在自己身下绽放出最美艳最娇媚的模样。 清早扶渠醒来,打开房门一看,外面居然下雪了,忙裹紧了身上衣服又回房添了一件,才到敖辛房门外敲门,伺候敖辛起身洗漱。 那敲门声只响了两下,敖辛浑浑噩噩,即便听见了也没力气应,更不敢应。 扶渠想着昨夜敖辛生病了,可能需得多睡一会儿,在门外没等到敖辛的答应便不再继续,想着敖辛兴许还没醒,她等再过一会儿再来敲门。 房门外又安静了下来。 敖辛沉沉浮浮,她唯有拼命抓住敖阙,紧紧抱着他,口里破碎地呢喃:“二哥……” 私底下两个人的时候,她又喜欢叫他的名字,于是便又一遍一遍地唤他:“苏昀……” 敖阙抚弄着她,手掌抚过她的肌肤,处处煽风点火。他与她交颈,伏在她耳边,应道:“我在。” 敖阙照着她身上遍布的吻痕,又吻了她一边,极尽耐心,问:“现在呢,还怕吗?” 敖辛颤抖着点头,“怕啊……”可她抱着敖阙的手却分毫没松,也没有推拒他。 除了抱着他,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做。 可是当敖阙往她身下压时,敖辛还是猛然警铃大作,登时收紧并拢双腿。 敖阙动作一顿,哑声地命令道:“张开。” 敖辛颤着泪痕,簌簌摇头。 即便她紧紧并拢,敖阙也有办法让她张开腿。 她在他身下瘫软,浑身没有一丝力气,哪能拗得过他。当时他手掌扶着她的细腰,有力的膝盖便把她双腿往两边顶。 随后他缓缓沉身下来,终于抵在了她的腿心上。 第204章 我真的会认真准备的 那滚烫的温度碰上她的那一刻,春潮潺潺,她整个人哆嗦凌乱,咬紧牙关却还收不住喉间的低吟和哭泣。 她双手本能地绕过敖阙紧实的腰,一下攀在他宽厚有力的肩背上。 敖阙恨不能将她揉成一滩水,同样是在碰上她的那一刻,身形一震。 他深喘了两口气,将那股想要狠狠占有她的冲动硬是忍下,不想弄疼她,要一步一步来。 可他对于敖辛的身体反应,却是那样的狂乱欣喜。 他吻着敖辛的耳朵道:“你对我有了反应,身子才会湿成这样。” 敖辛茫然。 说着敖阙便循着那股湿滑,穿过她的腿心,寻到那入口,一点点撑开她幽闭的身体。 滚烫如铁杵般的异物侵入,敖辛的身体被撑得很开,顿时她皱紧了眉,脸上血色一点点褪了下来,开始发白。 她手指用力地从他背脊上的皮肤划过,浑身绷紧,咬着唇道:“好疼……二哥我好疼……” 彼时敖阙将将打开她的身体入口,进入了一个头。 她的身子确实太嫩了,骨节又太细了。而他又太勇猛,未经人事的敖辛很难容得下。就算身下再湿滑,那也很是艰难。 敖阙微抬头,看着敖辛发白的脸,眉眼间俱是痛色。额角还渐渐沁出了冷汗。 她这般,敖阙怎还忍心继续,一时卡在那里,没再往里进半分。 适时,扶渠在自个屋里等了一会儿,丝毫不觉得时间过得慢,以为又过去了很久,便又在门外敲响了门。 这回敖辛整个冷却下来,听得清清楚楚。 她在听到敲门声时,又急又痛。扶渠就在外面,而她却和敖阙在里面这样…… 扶渠还在门外问:“小姐,你醒了吗?” 敖辛茫然无措地望着敖阙,开始退缩了,道:“二哥下次好不好……扶渠来了,我该起身了……” 敖阙幽幽盯着她不语,下一刻便俯头吻住她,有些狂乱地激吻,吻到她喘不过气,身下倏而再往里挺了半寸。 敖辛一口咬在敖阙肩上,呜咽着叫道:“疼……” 敖阙缓了片刻,才哑声沉沉道:“既是不想我再进去,那你缠我腰那么紧干什么。” 敖辛丝毫没意识过来,在敖阙抵上她的那一刻,她柔软的身子便不由自主地贴向他,双腿内收,几乎是半缠半裹着他的腰。 敖辛瞠了瞠眼,试探着将自己的双腿松懈下来,无力地喘息着,望着敖阙的眼,深深浅浅地道:“可以等我下次做好了准备再来吗?” 敖阙只是深沉晦暗地看着她,不说话。 敖辛又颤颤道:“我真的会认真准备的……” 终于,敖阙还是将自己喷张的攻势一点点从敖辛的身子里收了回来。可敖辛还来不及彻底放松,就又被他狠狠压在身下。 敖阙的头伏下来,靠在敖辛的颈窝里,灼热的手掌揉着她的腰,揉得她背脊骨阵阵发酥。 他的吻,他浓烈的气息,全都落在自己最敏感的颈边。 敖辛咬着牙,仍是忍不住在他身下轻轻呜咽。 敖阙的嗓音低沉沙哑不堪,道:“我不进去,将腿并拢。” 敖辛下意识收紧双腿,他一下子便往她腿心里送了送,那滚烫的攻势正抵在她腿心处,并没有彻底收回。 敖辛轻叫了一声,生怕被外面的扶渠听见,又一口咬在他肩膀上。 随之他轻重不一地舂着她的双腿内侧,一下一下地从她腿心里舂过,像是要舂出细细春水。 他的动作很沉很有力道,每一次都从她的娇嫩擦过,只不强行进入,而是往下沉入到她的腿内侧深处…… 可是,每当他擦着自己往下沉入的时候,敖辛每一根神经都绷紧到极致,敏感到仿若能感觉到他身下凸起的青筋,如此清晰地往她的娇嫩上刮过。 敖辛在他身下扭身乱颤,濡湿的感觉自身下蔓延开来,打湿了他,也打湿了自己。 敖辛像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攀着敖阙的腰背,随着他舂春一样的动作,一下又一下依附着他轻轻耸动…… 她这么细嫩柔软,这么芬芳诱人,让他热血沸腾。 敖阙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在她耳边道:“这绝对是最后一次,我轻易饶了你。” 他身体这么结实硬朗,和敖辛紧紧贴在一起的时候,敖辛能听到他胸膛里的心跳,能感受到他血液里的脉搏跳动,能感受到他又硬又热的肌理。 一个娇媚柔软,一个铁骨铮铮,简直是天衣无缝的契合。 敖辛眼角发热,她很喜欢,不管他对自己做什么。她喜欢他的吻,喜欢他的触碰,喜欢他的一切……可是却也磨灭不去脑子里对这件事的阴影和恐惧。 敖辛指缝间流泻的是敖阙的头发,她张了张口,来不及说话,却被敖阙一手握住了胸前,手和肌肤之间隔着肚兜儿,布料轻擦更是敏感,喉间顿时便翻滚出酥骨低吟。 敖辛狠下心,细细碎碎地道:“二哥……下一次我若是还怕,你就强要了我……” 敖阙微抬起头问她:“下次就不疼了?” 敖辛望着他回答:“下次也疼啊,但下次别让扶渠在外面……” 一想着扶渠在外面叫门,她一紧张,就更疼了。 后来外头安静了许久,敖阙掐着她的腰滚烫地喷薄在她的腿上,黏稠的热度沾满了她整个腿心。 她颤颤不能自己,双颊绯红如火烧,眸色水润滟潋无边。 敖阙又俯身吻了她一会儿,敖辛感觉到他的身体又一次昂扬了起来,瞪着水润润的双眼,望着敖阙张了张口,艰难而娇媚道:“二哥你……你该走了。” 敖阙竟是笑了一下,沙哑尚未平复,道:“敖辛,你好生准备。只是准备得越久,可能吃的苦头越多,到时候我想要你不是一次两次。” 敖辛:“……” 他起身穿衣时,又道:“躺一会儿,等有力气了再叫扶渠进来伺候。” 敖辛抿了抿唇,他还知道自己此刻半分力气都没有啊。她感觉自己好像连骨头都已经被他给剔除了,浑身软绵绵的。 第205章 是我弄的,要我帮你洗吗? 敖辛撇开眼不去看,很快敖阙便穿戴整齐,一副清爽的样子。 他回头来看敖辛,敖辛接触到他的视线,觉得莫名羞涩,拉起衾被就蒙在了被窝里。 可是被窝里满是他留给自己的气息,她动了动双腿还十分滑腻,顿时就脸红心跳起来。 随后她便听到了敖阙开门的声音。 扶渠还真是不死心啊,隔一会儿来敲一次门,隔一会儿再来敲一次。 而这一次,敖阙刚一打开门,便看见扶渠站在外面,正伸手要往门扉上敲的样子。 扶渠霎时囫囵睁圆了眼,道:“二少爷守了小姐一整晚么?” 昨晚本应该是扶渠守着的,但敖阙说他来守,她便先回房去休息了。但扶渠也知道,敖阙事务繁忙,可能天不亮或者很早就应该离开了才对呀。 扶渠不放心,所以才频繁来敲门。眼下时辰也不早了,她想着敖辛若是再不应她,就先去禀告夫人。 结果她先看到从里面出来的居然是敖阙。 扶渠又往房里瞧了瞧,依稀看见敖辛裹着被子还睡在榻上,便又道:“小姐还没起么?” 敖阙淡淡吩咐道:“小姐昨夜排了汗,去准备浴汤给她沐浴。” 扶渠应下,赶紧出去准备了。 躲在被窝里的敖辛将他的话听得清清楚楚,想着他三两句话便替自己解了围,又羞又觉得心里悸动。 真要是让扶渠进来看见她现在这副样子,她还没那个脸…… 敖阙站在门口,低沉磁性的声音对她道了一句:“不用怕,一会儿洗澡水准备好了,你支开扶渠,自己洗好便没事了。” 敖辛朝里侧躺着,背对着敖阙,随口闷声道了一句:“你说得倒轻松。也不看看是谁弄成这个样子的……” 敖阙斜挑了挑眉,侧身看她道:“是我弄的,要我帮你洗吗?” 敖辛心里一颤,忙又道:“不用,我自己会洗,你,先回去吧。” 敖辛等了一会儿,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合上了满室寂静。 敖辛一直紧着的呼吸一松,轻轻吁了一口气,才转过身,看见敖阙已经离开了。 眼下这房里,便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想起之前的种种,她与敖阙肌肤相贴,做着人世间最亲密的男女之间所做的事,敖辛胸口便剧烈起伏,想起他碰过自己的每一寸肌肤,他的手掌熨帖在她身上的热度,还有他的吻,他的身躯…… 敖辛整个人都像是被放在火上烤一样,身上被他碰过吻过的地方,残留着他的气息,一阵阵散发着灼烫的热度。 她竟然,竟然和敖阙…… 敖辛脑袋里还是一片浆糊,事后越想越心悸,越想越慌乱。 身下还留有他的东西,虽然没彻底进去,可她也尝试着容纳了他两分。到现在还有一丝隐隐的痛,以及从未被人碰过的地方突然被侵入,尽管入得很浅,还是让她感觉到两分很不适的异样感。 她这样,算是与敖阙有了肌肤之亲,算是成了他的人了吗? 她其实想成为他的人。 心里好喜欢他。 可是一想到之前被他带着手去摸到他,那健硕的尺寸,简直让敖辛心有余悸。 真要让他彻底侵入,会去掉她半条命的吧……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敖辛又感到疲惫袭来,便迷迷糊糊小睡了一会儿。 直到扶渠回来,很快温热的洗澡水便灌进了浴桶里。 扶渠呵着寒气,进来屋里一边给敖辛准备干净衣裳一边看着敖辛躺在床上没动,便道:“小姐,洗澡水备好了呀,你怎么还不起来沐浴?” 敖辛:“……”她现在裹在被子里浑身不着一物,且不用看都知道,身上定然全是敖阙留下的痕迹,她能这样子出去吗? 敖辛缓了缓神,紧着声音说道:“你把衣裳挂在屏风上便出去吧,我有些饿了,你去给我备点早饭来么。” 扶渠道:“嘿,小姐要吃杏仁粥、蔬菜饼、芙蓉糕和玲珑饺是吧,奴婢已经记下了,也告知厨房正在准备,一会儿就要去厨房拿呢。” 敖辛眨了眨眼,道:“哦,原来我想吃这些吗?” 扶渠道:“不是小姐告诉二少爷,二少爷再吩咐奴婢的吗?” 敖辛默了默道:“这确实是我想吃的。你去拿吧。” “二少爷说小姐用过早饭后两刻时辰便要服药,耽搁不得,奴婢这就去拿啦。” 敖辛从被子里钻出一双眼,瞅着扶渠麻溜地出了房间。她没想到敖阙连这些都想到了,离开的时候替她将一切借口都找好了,不会让她有分毫难堪。 扶渠出去后,敖辛连忙掀被起身胡乱披了件衣裳,下床时还有些腿软,第一时间跑到门边去把房门闩上。 她再回到榻边看了看,床单湿了需得更换,她便把床单撤下来,胡乱揉成一团,以免让人看见上面有敖阙留下的痕迹。 随后敖辛再低头看了看自个,见腿上湿痕斑驳,然她在那湿痕上还发现了一丝丝极淡的红色血丝,不由心头一阵锐跳。 这血丝很少,又很淡,应该……还不是她处子血吧…… 大抵是敖阙撑开她、她感觉到疼痛时留下的…… 敖辛带着不确定的心情,爬进了浴桶里开始清洗身子。 以前姚如玉教姚瑶儿这事儿的时候,敖辛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现在是想后悔都没地方后悔。 早知如此,当初应该仔细学习的啊……现在她应该怎么准备? 敖辛摇摇头,抛开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先把自己洗干净再说。 好在现在入冬了天气冷,棉服过得紧,可以不用露脖子。扶渠又照顾着她昨日才感染风寒发了烧,所以挑了一件捂得最严实的棉衣棉裙。 敖辛出浴过后穿上衣服,特地在铜镜前照了照,确定不露痕迹以后,方才安了安心。 扶渠拎着食盒回来了,将热腾腾的早饭摆上桌,看了一眼床榻间,愣道:“小姐,床铺怎么被你弄得这么乱啊?” 敖辛硬着头皮故作平淡道:“昨晚不是流了很多汗么,床单都湿了,所以我撤了下来。” 第206章 不争气地腿软 扶渠道:“小姐还病着呢,这种事叫奴婢做就可以了嘛。” 敖辛:“我顺手罢了。” 敖辛吃饭时,扶渠便新铺了干净的床单,打算把撤下来的抱去后院交给浣洗的丫鬟。 敖辛见状,板着脸道:“你等等,等我用完了早饭,同你一起去。” 扶渠问:“小姐要去浣洗院?”以前这种事都是她一个人干的啊,哪有主子跟着去浣洗院的。 敖辛道:“我四下走走权当锻炼身体。” 扶渠粗心好糊弄,可后院的浣洗丫鬟和嬷嬷不一定好糊弄。若是遇到有经验的,一抖开床单,便可能发现有男子留下的体液。 到时候还真是有嘴都说不清。 为了避免那种情况,敖辛需得亲眼看见床单泡了水,消了气味和痕迹,才能放下心。 这样想着,敖辛心里便打定主意,自己的房间里下次绝不能再让敖阙为所欲为……若是这床单是从敖阙院里换下来的,就半分也不会惹人怀疑了吧。 今日请安的时辰晚了,姚如玉特地派人过来传话,外面天冷又下雪,让敖辛不要去给她请安了。 敖辛心里还有些愧疚,但想着要去浣洗院一趟,她便暂且顾不上去主院请安了,只好下次再补上。 用过了早饭,敖辛便同扶渠一起出了门。 一走出门口,外面便是一片雪白,夹杂着清寒的雪气。 树下的狼犬,给它新搭了一个小房子木窝,此刻狼犬正趴在它的木窝里,见得敖辛出来,一个劲地朝她晃着毛尾巴。 敖辛眯着眼走下台阶,把绳子解开,牵着它一同出去遛弯。 狼犬的身体好得差不多了,只走起路来有些瘸,伤着的腿许是没法复原了。但这不影响敖辛对它的喜爱,待它还比往日更宠爱两分。 眼下两人一狗出了宴春苑,便往浣洗的后院走去。 进了浣洗院,丫鬟见了敖辛来,连忙出来见礼。 因为天冷,浣洗的工作都是在屋里进行的。 敖辛让扶渠将床单放进要浣洗的盆里,木盆不大,因而床单还是裹着的。 果然见丫鬟要去抖开,敖辛便开口道:“先用热水泡一泡吧,沾了不少的汗,泡过之后应该会好洗一些。” 丫鬟应道:“三小姐说得极是。” 然后便先去打了一盆热水来,注入盆里,泡得满满当当。 敖辛一颗心这才就此放了下来。 敖辛兴致颇好,牵着狼犬到姚如玉那里去坐了一会儿,一直留到在主院用过午饭方才离去。 她身体不差,休息一晚上以后便没事了,尽管如此,离开的时候姚如玉还是不断叮嘱她注意休息和防寒,还将屋里厚厚的披风取出来,裹在敖辛身上才准她离开。 敖辛带着扶渠和狼犬走在花园里,遛了一阵便去附近的亭子里坐了坐。 这花园里没一个下人,姚如玉准许他们在完成手里该做的事以后找个屋檐下避避寒风凛雪,不用时时刻刻守在花园里。 因而这偌大的花园,一眼望去,银装素裹,静谧非凡。 积雪压在冷枝上,形成一道道雪景。池塘水面凝结出了一层薄薄的冰,依稀可见冰下有锦鲤游弋而过。 这凉亭四周,都挂了一层挡风的竹帘,因着竹帘排列的形状和顺序不一,使得里面的人可以看出去,不影响坐在亭子里赏景,但外面的人却不容易看得进来。 眼下敖辛在亭中落座,与扶渠道:“一会儿你去探一探,琬儿和大夫人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敖辛一提,扶渠便挠挠头道:“哎呀早先奴婢想说的,可后来忙起来这事儿给忘了。早上的时候奴婢去厨房拿早膳已经打听过了,好像四小姐那边的情况挺糟糕,昨日回来就烧热不断,到今天早上还昏迷不醒,既伤了腿又伤了手,恐怕一时半会还复原不了呢。” 敖辛目色平淡,道:“她能活着算不错了。大夫人那里呢?” 扶渠道:“四小姐一倒下,大夫人就醒了,在四小姐床前照顾呢。府里的人皆揣测说,大夫人好的时候四小姐不好,四小姐好的时候大夫人又不好,是不是大夫人与四小姐命里相克啊。” 敖辛笑了笑,道:“如此倒免了再去寺庙里给大夫人祈福了。”她兀自思忖了一会儿,手指敲着桌沿,又道,“等什么时候琬儿好了,我再去吓吓她。” 这话扶渠浑然没听进耳朵里,因为她适时地朝亭子外看去,恰好见得有人正从这花园里经过。 扶渠道:“小姐,是二少爷回来了。” 敖辛一愣,抬眼循着扶渠手指的方向看去,见得周遭天地一片雪白,衬得那身量清冷而修长。 确实是敖阙无疑。 他一身墨衣,走路的身姿沉稳遒劲,冷厉无双。 思及今天早上才发生过那样的事,敖辛此刻是躲他都躲不及,根本没脸也没那个勇气去面对他。 还好还好,这竹帘能挡住敖阙的视线,敖阙定然看不进来,也不知敖辛就在这亭子里。 敖辛看见扶渠张口正要出声叫敖阙,急忙拉住她,抽搐着眼角说道:“二哥事务繁忙,你不要打扰到他。” 扶渠闭了闭口,“哦”了一声。 可敖辛顾得了一头,顾不了另一头,眼下同她们一起在亭子里的还有一条狼犬呢。 这狼犬对敖阙可熟悉得很,就算没看见他的身影,也能远远地嗅到他的气息。 顿时尾巴就高高翘起摇了起来,在敖辛来不及捂住它的狗嘴时,它冲着敖阙的方向就浑厚地叫唤了一声。 敖辛看见敖阙脚步一顿,侧身抬眸往这亭子里看来,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狼犬还讨欢儿似的仰头望着敖辛,舔舔她的手。敖辛恨不得拧着它的耳朵给它一巴掌,可惜又没舍得。 随之敖辛就眼睁睁地看着敖阙步伐一转,朝这边亭子走来了。 敖阙掀开竹帘进来时,身上还夹杂着冷冽的冰雪之气。敖辛神经一紧,下意识就站起身,往亭柱旁靠了靠。 紧接着她就该死地发现,看见敖阙进来,她便不争气地腿软…… PS:感谢宝贝儿们的麻团,汤圆和饭团~做梦一样的三万字,就这么结束了哈。 第207章 身子可有不适? 敖阙将她细微的反应都尽收眼底,道:“下雪天不好好在屋子里,出来乱走什么?” 不等敖辛开口说话,扶渠便帮她殷勤地说道:“小姐将将从夫人那处回来呢。上午时还去了趟浣洗院。” 敖辛额角一阵抽抽,连忙道:“扶渠,二哥忙,哪有空听这些,你说多了。” 可眼下敖阙还真有空,便问扶渠:“去浣洗院作甚?” 扶渠一丝不苟地回答道:“小姐昨夜出汗弄湿了床单,奴婢要拿去浣洗院清洗呢。可小姐非要出门,亲自去浣洗院走了一趟。” 敖阙什么人,顿时就明白了这其中的缘由。他意味深长地看着敖辛,道:“你还挺细心。” 明明是寒冬天,敖辛接触到他的视线时,顿时脸颊又微微发烫。 她背靠着亭柱,有些戒备,又有些乏力地以亭柱为支撑。 敖辛真的很暗恼自己,以前她对敖阙虽然无法抗拒,但总归是他抱她吻她的时候她才会发软,可如今……光是看到他就发软,这是怎么回事? 想她身体也是很柔韧有力气的,挥得了九节鞭,拉得开弯弓利箭,也擒得住对手、杀得了敌人,可唯独对敖阙,没有一丝一毫的抵抗力。 敖辛又羞又恼,早上才见过,这个时候根本没有必要再见面啊! 敖辛深吸一口气,刚想说她在这亭子里坐得够久了正要带着扶渠和狼犬离开,可话还不及说出口,敖阙便像是能预料到似的,先一步开口对扶渠道:“带着狼犬先回去,我找她有事。” 敖辛见扶渠牵起狼犬,便道:“你就在外面等等我,一会儿我同你一起走。” 敖阙眼神盯着敖辛,再与扶渠道:“不用等,我一会儿要带她去我院里研习兵法。” 扶渠瞅了瞅敖辛,又瞅了瞅敖阙,她到底该听谁的呢? 不过研习兵法可是正经事,扶渠一想,好像还是应该听二少爷的吧? 但扶渠也不能完完全全地放下心,颇为老成地咳了一声,道:“二少爷,夫人叮嘱,二少爷与小姐单独相处时,还请克制一些。奴婢指的是什么,二少爷懂的。” 敖阙点头,道:“我懂。” “……”敖辛黑了黑额角,他懂个屁!一点都不懂!也一点都不克制好吗! 可这话又无法当着扶渠的面说出来,在敖阙半低着眼帘淡淡看敖辛的眼神里,敖辛心头便像是塞了一团棉花一样,又绵又软。 最后她抿着唇角一声不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扶渠拖着不甘不愿的狼犬走出去了。 等到扶渠和狼犬走远了,敖阙方才抬了抬脚,打算向敖辛走来。 敖辛软软地贴着亭柱,张了张口,轻声道:“你能不能……就站在那里说话,不要再过来了。” 敖阙顿住,深深看了敖辛两眼,目色下移放在她的腿上,道:“如今一看见我就腿软了么。” 敖辛垂下眼帘,掩下眼里流光,可身子还是不受控制地顺着廊柱缓缓往下滑,她咬了咬牙,闷闷道:“你既知道……就,就不要太靠近我……” 敖阙不仅没听她的,下一刻却是两步移过来,在敖辛快要滑坐在地上的时候,伸手一把将她捞起来,扣入怀中。 她又不可避免地闻到了他身上的气息,和早上的灼热不同,有些清冷冰凉的,却依旧能无孔不入地钻到她的心里,让她心口发烫,久久无法冷却。 敖阙转了个身,便在亭中坐下,放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敖辛顿时如坐针毡,扭着身想要下去。 敖阙手里掌着她的腰段,说话时气息直往她耳朵里钻,有酥又痒:“别乱动。” 敖辛本想挺直了背脊,可并没能坚持得了多久,却还是寸寸瘫软在他怀中。敖辛微微揪着他的衣襟,道:“会被人看见的……” 敖阙置若罔闻,只问她:“身子还好吗,可有不适?” 敖辛顿时想起那股异样感,僵了僵,抿唇道:“一切都好。” 敖阙几乎贴着她的耳朵,用只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道:“可今日我回去以后发现有血丝。” 敖辛一抬眼帘冷不防撞进敖阙深不可测的眼底里,不由颤了颤,眼眸里湿润润的,讷讷道:“只……只略有不适。” 敖阙皱了皱英厉的眉峰,道:“可能确实是我把你弄伤了。”留在他身上的血丝不多,应该不是处子之血,可他现在确实有点担心,敖辛会受不住他。 他说这话时,敖辛恨不得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她倚在他胸膛上,低低细细道:“你别说了……” 敖阙静静地搂着她,她觉得这样实在很不妥,片刻又惴惴道:“二哥,你放开我吧,这里毕竟是花园,若是着人看见了不好。” 敖阙道:“我若放开你,你站得稳或是坐得稳?” 敖辛:“……只要你先走,我自己缓一缓就会好。” “先走?”敖阙道,“我没打算先走。” 敖辛抬起头看他,额头不小心从他凉薄的嘴唇上擦过,她轻轻颤栗。敖阙手臂一收便将她搂得更紧一些,又道:“我怀里暖和,你靠着我就好。”语罢,往她颈窝里低了低头,嗅着她身上的馨香,又补充道,“给我多抱一会儿。” 外面花园里即便有人经过,反正也看不进来。若是有人朝这边靠近,敖阙敏锐非凡,定是第一时间发现。 所以这竹帘四垂的亭中,是极让人安宁的一个角落。 竹帘外不知何时又渐渐飘起了雪花,伴随着些许淡淡的风声,从亭子四边翘起来的檐角处婉转溜过。 轻盈的雪花有的飘落在冰封的池塘里,有的飘落在亭边的木栏上。 一切都是静悄悄的。 如若,能够一直这样依偎在他怀,该多好。 他悠然自得,静享这片刻温存;可是敖辛还没有他这么大的胆子,随时都警惕得跟做贼似的。 最终敖阙抱着她起身,作势要走出凉亭去。 敖辛见状顿时抓住他的衣襟,有些势弱地道:“我自己走回去。” 敖阙想了想,道:“我没说要抱你回去。” 第208章 想和我一起去么? 敖辛默了默:“那你要抱我去哪儿?” “方才不是说了么,去我院里,我教你研习兵法。” “……”可敖辛莫名地觉得,和敖阙单独研习兵法,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她拒绝道,“我不去。” 敖阙也不急,道:“那爹前线的战报,你想知道么?眼下就在我书房里,去不去由你。” 一听有威远侯的战报,敖辛心里十分纠结,最终一咬牙,还是决定去…… 只不过她让敖阙先把她放下来,自己扶着桌面极力平复了一下,先软绵绵地把敖阙推出了凉亭,道:“二哥你先回,我,我随后就来。” 敖阙隔着竹帘,也不勉强她,微垂着头只道了一声“好”,便转身先离开了。那嘴角噙着极淡的一抹笑意,使得他身上的清冷之意也跟着淡了两分。 他知道敖辛会乖乖去他院里的,他手上有威远侯的战报嘛。 敖辛迫不及待地想知道西蜀南阳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等敖阙走后不久,她渐渐恢复了几分力气,便掀了帘子也朝敖阙的院子行去。 敖阙早已在等着她,敖辛怕进他的书房,只愿在他书房的廊边坐着。敖阙把战报递给她,她垂着双腿,把战报展开在膝上来看,片刻脸上漾开了欣喜明媚的笑容,仰头看敖阙道:“爹大获全胜了!” 敖阙点头,道:“不日便班师回徽州。” 敖辛笑得双眼眯起来,看着池里的鱼儿,道:“这回魏云简一点便宜都没占着,赔了夫人又折兵。” 敖阙见得她笑,伸手从上方递了一碟鱼饵给她。她接过来就往池子里断断续续地撒去。 这一方小池圈在廊边的屋檐下,能抵挡大部分的风雪,因而尽管天寒,池水也还没有结冰。 锦鲤冒出头来吃鱼食,好不欢畅。 外面到底寒风凛冽,敖辛纵使再害怕进敖阙的屋子,最后还是被他扛回了屋,放在窗边的榻几上。 敖阙没多为难她,竟真将两卷他从军营里带回来的兵法交给她。不懂的地方他便耐心给她讲解。 后来他修长地手指轻轻落在面前的竹简兵法上略作指点时,身形从后面笼罩着敖辛,双臂自她身子两侧绕过,若有若无地搂她入怀。说话时便贴着她的耳畔,道:“年底到徽州各处检兵,想和我一起去么?” 敖辛愣了愣,抬起头回过来看他,柔软的嘴唇险些从他侧脸上擦过,在她心里掠起一阵心悸。她又有些躲闪,轻声问:“我可以和你一起吗?” “我说可以便可以。”他深寂如潭的眼神落下来,看着她,“只不过要随我出去半月到一月,你敢不敢?” 敖辛张了张口,要与他单独出去相处,还真有些不敢……可是她又想出去看看徽州每年年底的检兵复核是个什么样的。 最终敖辛垂下眼睑,偏过头,低低道:“二哥容我考虑一下。” 敖阙声音又低沉又磁性,道:“不着急,你慢慢想。” 眼下才入冬,还很早,因而她还有足够的时间来考虑。 徽州冬季的雪期也是相当漫长的。而今年的雪来得又格外早呢。 姚如玉听说威远侯此战凯旋归来,也十分高兴。她除了年底清账以外,闲暇的时候便同敖辛一起挑选上好的料子,要么给威远侯纳鞋,要么给他做衣裳。 敖辛将料子带回宴春苑,自是没落下给敖阙做。 她给敖阙纳鞋做外衣时,不吝让扶渠在旁边穿针引线,做陪同。可给敖辛做贴身衣物时,这个只能瞒着扶渠自己偷偷做。 她自己一个人做的时候就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哪还能让扶渠看见啊。 给男子做这样的贴身里衣,只有成亲以后才能做的。可敖阙喜欢她做的,只要他喜欢,她偷偷摸摸也会做给他。 等做好以后,再趁敖阙不在家时,敖辛偷偷送过去摆在他床上,叠得整整齐齐。想着只要他一进房间,便能够看得见。 确实,当敖阙回来,抬眸看见床榻上整齐的衣物时,目色黯了黯。 他拂衣在榻边落坐,伸手去抚那衣物上细密整齐的针脚,仿若还能感受到敖辛在给自己做衣裳时的心情,和她手指摸过衣边时所留下的馨香体温。 虽然还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可就是有这样一个女人时时把他放在心上牵挂着,是一件多么温暖的事。 琬儿从长时间的昏睡里醒了过来,敖辛可没忘记抽空的时候去她院里看一看。 如今楚氏的身体也不怎么好,但还算尽心尽力地照顾着琬儿。 见了敖辛来,母女俩都胆战心惊的。尤其是琬儿,从阎王殿里走了一遭过后,哪还有昔日的荣光和气势,见了敖辛简直像见了阎王一样,惊恐的神色爬了她满脸。 她身子又瘦又弱,几乎脱了形。 琬儿很清楚她目前的处境,魏云简的精心准备结果在敖辛手上失败了,这是琬儿万万都没有想到的。 魏云简负伤逃走,哪还能顾得上她。他根本不会管自己的死活。 琬儿私通魏云简企图对敖辛不利,她的宫人又在山里对敖辛的人先下手为强,虽然最后是失败了,但这是有目共睹、证据确凿的事情。 所以现在敖辛能收拾她,敖辛若要她死,她绝对活不成。 琬儿想起在山里时敖辛对待她的狠辣,到现在还噩梦连连。故她那么怕敖辛,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如今楚氏知道琬儿彻底失势,也不敢再有先前那般趾高气昂的架势,面对敖辛时又亲切地把“辛儿”挂在嘴边。 扶渠当着楚氏的面儿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儿,做了一个令人作呕的表情,楚氏见了也不敢说她半句不是。 敖辛看了一眼瑟瑟发抖的琬儿,抬脚走了进去,道:“婶母在屋外稍后,我有话与琬儿妹妹说。” 楚氏来不及委婉地说两句,就被颜护卫拦在了外面。 扶渠进房后利索地把房门一关,就把楚氏和颜护卫一并隔绝了。 敖辛敛了敛裙角,在琬儿床边坐下,琬儿便惊恐地往床榻角落里缩。她手上身上都缠了绷带,小脸惨白,看起来委实伤得不轻。 第209章 不能让你死得太便宜的 敖辛施施然开口道:“敖放一心去救重伤的魏云简,别说魏云简不关心你的死活,在利益和地位面前,你这位兄长同样也不会管你死活。” 琬儿咬紧嘴唇,凹陷的眼廓里浮现出绝望的神色,她既恨又不甘,粗哑道:“你是来杀我的吗?” 敖辛伸手去拿她的手腕,她顿时像只惊弓之鸟,不住地扑腾。 敖辛笑了笑,道:“我若是杀你,肯定不能让你死得太便宜的。你有多恨我,应该能够以己度人,知道我便有多恨你。”她抬了抬眼,直勾勾地盯着琬儿,眼底里全是森森冷意,又道,“不,我可能恨你远比你恨我还要深得多。” 想起前世种种,琬儿毁了自己的一生,她把自己当蝼蚁一样踩在地上,父亲惨死,魏云简听她狠毒建议,让她披甲上阵…… 现在想起来,依然如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敖辛心上,让她喘不过气来。 她对琬儿,对魏云简的恨,并没有随着时间而淡去。 敖辛云淡风轻地说道:“只不过我不像你一样耽于仇恨,因为报仇并不是我活着的全部意义,你和魏云简还不值得我为此耽误一生。可一旦能够让你们血债血偿,我必会穷尽一生之力。” 这一世除了报仇,她还想要保护。 保护她的家人,保护她最心爱的男子。 所以在明明可以轻而易举地把琬儿碎尸万段的时候,敖辛选择了放下屠刀,甚至可以将自己的全部仇恨忍下,正如此刻坐在琬儿的床沿,心平气和地与她说着话。 因为她知道,现在还没到琬儿该死的时候。留着琬儿的命,用处比害处大。 琬儿恐惧地瞪大了眼,随着敖辛说的每一句话,心底里的胆寒便强烈一分。 她以为只有她会这么恨敖辛,却没想到敖辛竟也如此恨她。 敖辛凭什么恨她? 从开始到现在,发生了那么多事,尽管她想要对敖辛不利,可最后哪一次不是被敖辛化险为夷,没有一次是得逞了的? 现在自己败得这么惨,敖辛夺得了眼前的胜利,敖辛凭什么恨她? 要恨也该是自己恨敖辛! 可是琬儿终究没有胆量像以前一样把这些话质问出口。 对,是不敢。她现在怕极了敖辛。 敖辛看了一眼床边放着的汤药,还是温温热的,楚氏送来给琬儿还没来得及喝。 敖辛端起那碗药,亲手拿药匙舀了汤汁送到琬儿嘴边去,轻声道:“魏云简没死,他应该是回京了,你还想要回到他身边去么?” 琬儿不应声。 敖辛若无其事又道:“来,喝药。你这身子骨,若是再不好好养起来,还怎么回到魏云简的身边去?” 一句话顿时使得琬儿睁大了眼。 她嗫喏了一下嘴唇,半晌才问:“你愿意放我回去他身边?” 敖辛看了看她,笑一笑道:“我不仅愿意放你回去,我还会派人护送你回楚京,把你亲自交还到魏云简的手上。” 琬儿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以为自己听错了。 敖辛的声音却真实而平静地在她耳边响起:“现在你对于魏云简来说失去了利用价值,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可如若有侯府派人把你送回去,魏云简总不至于太过为难你。” 敖辛说的是对的。魏云简不在乎琬儿的死活,但总得要在乎眼前的形势。 如果侯府亲自把琬儿送回去,她本来又是魏云简的妃子,魏云简应该还不会丧心病狂到当场杀了她。 既然是可有可无,有总比没有的好。指不定将来还能派上什么用场呢。 可是琬儿害怕。 她不仅怕敖辛,她同样也怕魏云简。 这次事情失败了,回去以后还不知道魏云简会如何地折磨她。 想到这里,琬儿嘴唇煞白,道:“我,我若不愿再回去呢?” 敖辛目色微微透出些冷戾森狠,语气依旧轻柔:“那你落到我的手上,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琬儿哆嗦了两下,紧紧瑟缩在角落里,道:“你说他不会杀了我,那你就太不了解他了,就算他不会杀了我,他也会折磨死我!”她惨淡地笑了一下,眼眶里却倏地涌满了眼泪,“到时候他随便对外宣称我病死了,又有谁人知?” 那种事魏云简确实做得出来。这次事情失败,琬儿再送到他面前去,说不定会是他迁怒和发泄的对象。 对此,敖辛慢条斯理地道:“你忘了你还有位大哥?若要你大哥敖放效忠他,你在他手里就还是有用处的。” 这话让琬儿端地一愣,像是看到了一丝希望。 敖辛倒是提醒了她,她还有一个兄长在徽州,对于魏云简来说还是有价值的。 只要她把这大哥搬到魏云简的面前做筹码,应该足以保自己一命。 如果有这一丝希望,琬儿万不会留在这里白白等死。 敖辛道:“到底是回去魏云简身边谋得一线生机,还是落在我手里死无葬身之地,你自己掂量一下。” 琬儿双眼含泪,恨恨地看着敖辛,道:“你要我回去他身边,到底想干什么?你知道,我绝对不会帮你做个什么的。” 敖辛讥诮道:“真要让你帮我做个什么,即便你答应,我还不放心呢。让你回去是给你个体面,别人可不管你过的是个什么日子,别人只看表面的风光。” 琬儿虽然害怕重新回到魏云简的身边遭他的折磨,可是利弊横在当前,容不得她有第三条路走。 她还不想死在徽州,她不甘心,如若回去,起码还能在人前做个体面的贵妃。与其等死,不如回去碰碰运气,说不定还有翻身的机会。 以后若是还有机会,待她青山再起,定当让敖辛死无葬身之地! 怀着这样的仇恨,她还有什么罪是不能受的? 心里有了衡量,琬儿粗嘎地再问:“敖辛,你到底是干什么?” 敖辛直直看着她的双眼,忽而抬手去拭了拭她眼角的泪痕,轻声道:“你只需帮我带话给魏云简就是了,那日在山里我说的话并非是虚假。” 琬儿一时不解,也想不起她究竟说过些什么,便问:“什么话?” 敖辛道:“我还可以告诉你,这次你回到魏云简身边,地位身份不会受损,你若曲意逢迎讨好他,他还能再对你眷顾一二。只不过六年以后,安陵王大军将会全面进攻大魏,最终破得大魏都城,魏云简会携你择路而逃,最终却被安陵王大军阻死在途中,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 随着敖辛的话,琬儿渐渐瞠了瞠眼,待她话音儿落下,琬儿终是不屑地笑出了声。 第210章 总得为将来打算 琬儿惨白着脸,笑容也有两分枯槁,道:“敖辛,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你会知道六年以后的事情?这根本就是你瞎编的吧,哦,你让我回去,就是想我把这些告诉给皇上,使皇上相信你的话,然后达成你挑拨离间的目的吧?无稽之谈,别说皇上不信,我亦是半个字都不会信!” 说是挑拨离间也不知道算不算,因为就算敖辛什么都不说,魏云简也不会把安陵王当成自己人,而是一旦抓住机会就会毫不犹豫地置之于死地的对象。 敖辛只是需得让魏云简相信,最后破他魏京最后一道关卡的就是安陵王大军。 敖辛不紧不慢道:“你现在一口否定还早了点,不如等事情发生以后再来决定自己信还是不信。”说着她从怀中取出一块布帛,抖开了来,递给琬儿。 “这是什么?”琬儿狐疑地接过来看了一眼,脸色变了变。 敖辛道:“这上面记载着这几年皇宫里发生的大事件,明年太后因病而逝,后宫妃嫔明争暗斗谁死谁活,以及朝中形势,官员党派纷争等,全都在上面。若是最终这些事都一件件应验,应该由不得你不信了。” 琬儿不得不正视起来,后也问她:“这些都是未来还没有发生的事,你为何会知道?” 敖辛道:“得高人指点。” 琬儿冷笑,她不懂当前局势,却也说道:“别以为我不明白,万一你这是借刀杀人呢?” 敖辛想了想,道:“我爹据守徽州,既没主动挑衅魏室,又没主动联盟诸侯,不过是想在乱世之中求个安平。若不是魏云简惦记着我爹的兵,也不至于弄得今日如此地步。你要知道,魏云简一开始使尽手段,不是想要与我爹为敌的,而是想要与我爹结盟的。那到底谁敌谁友,你分不清?” 敖辛说得不无两分道理。但是琬儿又不能全信她。 可敖辛看她神情,便知她已有两分动容。 敖辛耐心地喂她汤药,又道:“琬儿,不要忘了,你也姓敖,将来魏室若是有一位姓敖的皇后,于我们一家来说,也是无上的荣耀。我爹虽据守徽州,万没有不帮衬你的道理。等诸侯平定以后,有我爹为你保驾护航,你的皇后位置不仅坐得稳,整个敖家也会沾你的光。” 这番话无疑是一剂强心剂,冷不防打到琬儿的心底里。 一直以来,她最想要的不就是这个吗? 琬儿亲身体会过,单靠敖放,或者是单靠魏云简,她都是靠不住的。 只有徽州威远侯的强大势力才靠得住。如果威远侯肯保她,那将来必定是前程无量。 琬儿尝试着张口喝了敖辛喂来的药,半晌才又问:“我凭什么相信你?” 敖辛道:“就凭我是威远侯嫡女,总要为侯府的将来着想。很显然,将来天下大定以后,扶你做大魏皇后,稳我徽州三军,便是一条最好的出路。到时候魏云简两头都动不得,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加倍宠你。” 琬儿道:“可他最想要的还是你。”说到这一点,她仍然止不住憎恨敖辛。 “不管是我是你,只要敖家肯保,对于他来说都一样。”敖辛淡然笑了笑,道,“我本无意与你争,我不喜欢皇后那个位置,更厌恶魏云简那个人。你若喜欢,全都给你。” 琬儿喝完了药,敖辛将药碗搁下,又温柔地拉过琬儿的胳膊,让她从角落里出来,躺回在床上,又道:“这次侯府亲自派人送你回去,便是要保你的第一步。安陵王野心勃勃,正着力吞并周边小诸侯,以便养成气候与大魏对抗,魏云简应该早早认识到这一点,否则等兵临城下的时候,悔之晚矣。” 说着便拂了拂裙角,起身出门,道:“你好好想想要走哪条路。单是我今日给你的这布帛上所载之事,便能让你进宫以后如鱼得水,到时候你便知道我有没有骗你了。” 琬儿知道,敖辛不仅仅是要她把安陵王破魏京的那些话带给魏云简,敖辛还要让她想办法使魏云简相信才行。 想让魏云简相信,必然先要让琬儿自己相信。 而话说到此处,琬儿已然信了一半。剩下的一半,就要让她自己考虑何去何从了。 敖辛替她描绘了一幅她心中最为理想的愿景,而她也相信敖辛对魏云简和对大魏皇后的位置没有半分热衷,如果将来徽州需要敖家有一位皇后稳住皇室,那必定只有琬儿这一个人选。而琬儿也需要依靠徽州之力使自己地位更加稳固。 琬儿不懂诸侯纷争与当下局势,她只知道如果安陵王真的野心勃勃的话,为了她将来的皇后之位着想,就必须要让魏云简尽早除去。 今日琬儿虽没有给敖辛一个确切的答复,但敖辛走后,她瞬间被点燃了斗志。必须要尽快养好身子,才能够重新回到魏京去。 敖辛也丝毫不急,出了房门后,只请楚氏好好照顾琬儿,随后便带着扶渠和颜护卫离开了。 她知道,如此大的诱惑摆在琬儿面前,琬儿一定会答应的。 回到宴春苑后,扶渠尚还懵懵懂懂,奉茶时问敖辛道:“小姐,你真要让四小姐回去么,四小姐满腹歹毒心计,她若是不听小姐的,反过来再害小姐该怎么办?” 敖辛淡然道:“她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应该明白自己的处境,魏云简和敖放没一个是她的靠山。现在我送一座靠山给她,要是你,你靠还是不靠?” 扶渠想了想,回答道:“如果有靠山,又能过得好,那当然得靠。” “那不就得了。”敖辛唇边勾起极为浅淡的弧度,眼底里尽是清醒睿智的算计,她饮了口茶,又幽幽道,“对于走投无路的人来说,一点点生机便能牵着她走,更何况还是琬儿这么个好忽悠的。” 第211章 明明很喜欢 正是因为很多局面琬儿都不知道,她只在乎自己能得到的,便会往那方面去努力。因而她才那么容易被敖辛说得心动。 如果最后魏京大破,她落得个和魏云简逃亡惨死的下场,那万万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等布帛上所载之事一件件应验后,就会给她造成莫大的心理压力,她一定会千方百计地让魏云简相信,此刻的安陵王就是他们最大的敌人。 实际上最后,魏云简和琬儿是不是在逃亡的途中尸骨无存,敖辛不知道,因为前世她没有机会亲眼所见。兴许最后那对狗男女真的逃出生天了也说不定。 但这一世,敖辛万不会让他们有机会逃出魏京,这次应该相互换个角色了,让她来亲眼看着他们最后像蝼蚁一样苦苦挣扎。 敖辛也是在后面想起来,前世约摸也是先前那个时候,魏云简在皇宫里消失过一段时间。 那么前世他应该也偷偷到过徽州,联络过敖放,并且意图至敖阙于死地。但最后无疑是失败了。 因而敖辛料想,这一世她的轨迹虽然改变了,但还有八九分的可能性,整个大的局势走向以及其他人的结局不会改变。 遂她给琬儿的布帛上记载的那些与自己无关的事,十有八九会一件一件地应验发生。 到时候琬儿不得不信,魏云简生性多疑,就算不完全相信,但只要对安陵王起了怀疑试探之心,那便奏效了。 如此一来,魏云简势必会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安陵王那边,一旦发现安陵王有异动,便会更加相信几分。到时定会在安陵王举兵大攻之前,想办法对付安陵王。 反正现在的安陵王又不是以后的安陵王,敖辛当然乐意见到魏云简和他们斗个鱼死网破,不仅是老安陵王,最好连苏连玦那个安陵王世子也一并斗了。 正好可以为她二哥将来铲除障碍、劈山开路。 徽州四十万大军皆是敖阙的,只等魏云简和安陵王斗得个精疲力竭以后,大军势若燎原之火,猛不可当。 到时候敖阙收复金陵,回归本家,还会难吗? 敖辛也不十分确定,琬儿这颗棋子最后能发挥多大的作用,但如能煽动魏云简一两分,便算是有用武之地了。 如若她不能发挥一颗棋子应有的作用,将来敖辛也还少不了机会让她死得记忆深刻,保证让她到下辈子投胎都还记得。反正最后她是要耗到和魏云简一起国破家亡的,所以不急着这一时痛快。 目前敖辛只是想尽可能地帮助敖阙,为他将来减少哪怕一两分的阻力,那也知足。 结果敖辛还没等多久,第二天琬儿便派人过来告知她一声,道是自己愿意离开徽州,重回魏云简身边去。 这都在敖辛的意料之中,但也免不了她心里高兴。遂亲自往姚如玉那里走了一趟,在姚如玉那里帮琬儿多拨了以往的三倍月银,还送了好些滋养的补品药品过去。 姚如玉没多问,可身边的宝香却按捺不住了,有些委屈地问道:“小姐之前不是还帮夫人报仇的么,怎么现在却要帮四小姐了?” 姚如玉看了宝香一眼,宝香低头不再言语。 敖辛伏在姚如玉膝上,轻声细语地说道:“我想等琬儿尽快养好了身子,便把她送回魏帝身边,娘,我不是帮她,您能安心信我么?” 姚如玉心思玲珑细腻,知道敖辛对琬儿突然态度如斯转变后,怎会不明白她是另有用意。 所以她问也没多问,敖辛要求的月银也好,补品也罢,都悉数命人备上,往琬儿那里送去。 眼下姚如玉闻言,抚摸着敖辛的头,温柔笑道:“傻丫头,我不信你,那还能信谁?” 敖辛亦仰起头眯着眼睛笑,道:“您信我就好。那我便没什么顾忌了。” 傍晚敖阙回家来的时候,正下着鹅毛大雪。 他抬脚进了宴春苑,踏进敖辛的屋门,敖辛看见他回来,脸上带着明媚的欣喜,却又想到了什么,转而变做了警惕和紧张。 她站在离敖阙五步开外的地方,心里便控制不住怦怦乱跳,道:“二哥,你回来啦。” 敖阙便站在门口看她,见她紧张兮兮的模样,片刻才道:“过来。” 敖辛禁不住他视线和气息迫人,明明自己很喜欢他很想靠近他,可是她实在怕在他面前腿软丢人……敖辛还是挪着细碎的步子,勉勉强强地走到了他面前。 深吸一口气,结果空气里满是他身上清冷的气息。 心里跳得更加厉害。 敖阙是冒着风雪回来的,身上斗篷没来得及解,满身都是落雪。 她迟疑了一下,还是试着踮脚伸手过去,绕过他襟前,替他解下了披风斗篷。 结果下一刻,敖阙手臂倏而揽过她的腰,就把她揉进怀。 敖辛手上一抖,斗篷就落到了地上去。紧接着听得房门合上的声音,是敖阙抬起脚跟将门瞬时勾上。 敖辛呼吸一窒,在贴近他怀中时,脚下就开始不听使唤地发软。 敖阙喜欢在她颈边发间轻嗅,闻到那股幽香,让他极为舒坦。 可那熏热的气息萦绕在耳边颈上,让敖辛整个都有些酥软了去。 “什么事这么高兴?”敖阙感受得到她心情是喜悦的,“是因为爹班师回程,很快便要到徽州了么。” 敖阙波澜不惊的话语在敖辛听来,无疑又是个好消息,使得敖辛微润的眼神亮了亮,只有两个人时她与敖阙说话的声音便带着一股子难言的娇媚,问:“爹什么时候抵达徽州?” “过两天。” 敖辛眯着眼,抬了抬发软的手臂,轻轻环在了敖阙的腰上,细声细语地道:“爹回来了我高兴,二哥回来了我也高兴。” 感受到腰间手臂的力量一紧,敖辛心里酥得快要炸了,喘了喘气,又补充道:“还有快要把琬儿送走了,我也高兴。” 她脸贴着敖阙的胸膛,又道:“二哥,我可以派人把琬儿安全送回到魏京吗?” 第212章 如胶似漆 敖阙一句也不多问,只道:“可以。” “那需得精挑细选一队十分可靠之人,我要二哥帮我选。” “好。” 他信任她,便是一种绝对的信任。只要是她想要做的事,他都会选择帮助和成全。 这时扶渠泡了热茶,正要送到屋里来,在门口道了一声:“小姐,茶泡好啦。” 房门本是虚掩的,敖辛生怕扶渠进来撞见,连忙把敖阙推开,自己蹲身下去,装作正要去捡地上被她颤手抖落的斗篷…… 敖阙没阻止她,看她做贼心虚的样子,垂着的脸上浮上发烫的红晕他兴许看不见,但却能看见她那渐渐被绯红晕染的耳根,竟觉得有些趣味。 扶渠看见敖阙高大的身影也在房中,愣道:“啊,二少爷也在啊。” 敖阙点了点头,扶渠把茶放在桌上,便退出去了。 好一会儿敖辛蹲在地上,手里捻着他的斗篷虚抱在怀里,都没有动静。 敖阙方才出声提醒她道:“扶渠已经走了。” 敖辛这才缓缓抬起头,眸色眼帘水润地仰望着他,声音又轻细又娇柔:“我没力气站起来了……” 她真是要哭了,怎么一在敖阙面前就这么没用……自从上次的事情过后,就比以前更没用,而且还越来越没用! 敖阙弯身下来,将她拦腰抱起,走到窗下的榻几边,却没有要把她放下的意思。 他自己靠窗而坐,让敖辛安稳地倚在他怀里。敖辛想抽身出来,他便紧紧箍着她,亲了亲她的耳朵道:“我坐一会儿便走。” 敖辛顿时缴械投降,再无力抗拒。 楚氏这头,她并不知敖辛和琬儿达成了什么协议,因而在收到补品药品以及足够的月银时,还有些回不过神。 继而她也清楚她和琬儿现在的处境,若是再不识好歹,那下场只有更加凄惨的份儿。 因而敖辛表达了好意过后,楚氏也还专门走了一趟,代琬儿表达了谢意。 这一阵子,家里看起来俨然一副从未有过的和气景象。 两天以后,威远侯如期抵达徽州。 尽管天气严寒,敖辛和姚如玉太过高兴,都亲自到城门去迎接,远远看见威远侯率领三军凯旋归来,心境真是感慨又喜悦。 姚如玉看着那走在最前面,骑着骏马威风凛凛的男人,手不自觉地握紧了敖辛的手,眼里竟有些湿润。 丈夫外出征战,本就是一件危险与荣耀并存的事。而今能守得人回来,悬着的心总算是放回了肚里,怎会不喜极而泣。 威远侯饱经风霜,跨下马来,精神很好,看见敖阙带着敖辛和姚如玉迎接他,心里也十分高兴。 敖辛欢喜地唤他,他朗声应了,走到跟前拍拍敖阙的肩膀,又摸摸敖辛的头,再看姚如玉时,还一句话没说,姚如玉眼圈便红了。 威远侯也不顾三军在场,一身盔甲,虎臂一揽就把人抱进了怀里,心里万分柔软地宽慰着道:“哭什么,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姚如玉破泪而笑,又是无所适从,毕竟有将士们在,眼前还有一双儿女在。 她忙推了推威远侯,嗔道:“一方军侯,搂搂抱抱,没个正形儿。” 敖辛在旁抿着唇偷偷地笑。 不料袖摆下悄然伸进一只手来,握住了她的手。她顿时身形一紧,脸上有两分热,连看也不敢看旁边的敖阙一眼。 眼下当着爹娘的面儿,那么多人呢,他胆子太大了! 好在敖阙只是握了握,便放开了她。 却让她深切地体会了一把姚如玉被威远侯抱住此时此刻有些窘迫的心境…… 威远侯命手下武将分带三军回营安顿,随后便跟敖辛他们一起回了侯府。 侯府里上下洋溢着喜气,正张罗晚饭,晚间在膳厅布上晚膳给威远侯接风洗尘。 威远侯在正堂接见了诸位副将,一一安排了军中事务下去,又着副将们准备明后日犒赏三军。 打了胜仗回来,犒赏是免不了的,这可是鼓舞士气的好时机。 等威远侯把事情都安排好以后,离晚饭还有一阵子,此时主院里姚如玉已备好了温热的洗澡水,等威远侯回去洗漱一番。 威远侯回了主院以后,洗热水澡时,姚如玉便一边为他准备干净软和的衣物,一边闲话家常般说着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家里所发生的事。 平日里男人洗澡再简单不过,只需到盥洗室去冲洗一番即可。 只不过眼下正值寒天,威远侯又长途跋涉回来,泡一个热水澡能给他解乏。 结果听得屏风后一阵水声响起,姚如玉备好了衣物回头一看,惊了一下。 先前还泡在热水里的汉子,一下子就移步到了她跟前,虎视眈眈地把她盯着。 姚如玉刚想说话,便被威远侯一手操起,直接奔赴床榻间。 床帏缓缓落下,女人的裙裾便窸窸窣窣地滑落在床畔。 姚如玉断断续续道:“现在大白天,一会儿还要去膳厅……” 后来再没她说话的机会,威远侯压在她身上堵住了她的檀口。 云鬓青丝,玉骨生香。 征战在外,谁不想念家中的温香软玉。威远侯以前孑然一身不用想,可如今却是娇妻美眷,常常令他挂怀。 威远侯生猛非凡,一番前戏缠绵、如胶似漆过后,扶着姚如玉的身子,便猛地挺就进去,直直地没入到深底处。 姚如玉溢出口的声调都变了,妩媚至极。 随后床榻沉沉地摇晃起来,姚如玉一边迎合着,一边咬着牙道:“侯爷,别太过头了……一会儿,一会儿还要去前院的……” 后来,直到天色渐晚,威远侯进了主院过后,便久久再没出来。 到了用晚饭之际,敖辛到了膳厅来发现只有她一人,坐了一小会儿敖阙便来了,于是两人便坐着等威远侯和姚如玉。 等了一会儿,敖阙道:“估计一时半会儿爹娘不会来了。” 敖辛当然知道,威远侯和姚如玉都是十分守时的,往常只有他们等儿女,不会让儿女等他们。今日到现在都还没出现,那便是不会出现的了。 第213章 他这个样子,可真好看啊 敖辛怎会不明白敖阙话里的意思,爹娘小别胜新婚,想必也分身无暇顾不上这顿晚膳。 只是敖辛和敖阙都心知肚明,膳厅里又只有彼此,难免就有两分尴尬。敖辛几乎是有些面红心跳的。 家里下人知道侯爷夫人相恩爱,万不会没有眼识到这个时候去主院里打扰催促。 遂敖辛让下人将一部分晚膳留着温起来,等晚些时候再送去主院。而膳桌上只留了她和敖阙的,两人相顾无言地吃起了饭。 敖辛只管埋头吃,敖阙时不时往她碗里放进菜肴。 这一折腾下来,姚如玉果然就错过了晚膳的时间,只不过她已经累得连责备威远侯一两句的力气都没有。 倒是威远侯,十分餍足,神清气爽。 姚如玉道:“还不知这会儿丫头可有在膳厅里等着。”说着便欲强撑着起身更衣。 威远侯按住她,宽慰道:“不用担心,阿辛和敖阙都是懂事的孩子。” 姚如玉嗔他一眼,既慵懒又无奈。 果真,后宝香在门口传话说,厨房里温着的饭菜都送过来了。 敖辛善解人意是没话说的,如此才让姚如玉感到有些惭愧。没想到反倒要让做女儿的来照顾做爹娘的感受。 但是看着威远侯在房间里为自己张罗饭菜,有那么贴心的女儿,又有这般疼爱自己的丈夫,她是由衷地感觉到幸福。 威远侯把碗筷放在姚如玉手上,道:“多吃些,你看你,都瘦了。” 姚如玉看着威远侯吃饭,男人的吃相哪有女人那般精致,但她看着看着就是心疼。 真正风餐露宿、披荆斩棘,保护徽州安危的男人才叫辛苦。 威远侯不觉,又道:“今日白天你哭什么,我不是好好回来了吗,你跟阿辛在家里,我无论如何也要回来的。” 姚如玉哽咽,伸手去摸威远侯的脸。 威远侯受不了她那眼神,夜里上榻后不由分说再把姚如玉压了一次。 第二天敖辛起了个早,正犹豫该不该去向姚如玉请安。 她不去吧有违规矩,去吧又不想姚如玉太过辛苦,想必昨夜是没怎么休息的。 迟疑了一下,敖辛听说威远侯已经在膳厅,便决定还是先去膳厅用早饭。 彼时敖阙也在,敖辛觉得已经有许久没这样早上一起用早膳了。 看见敖辛进来,威远侯连忙招手,道:“阿辛,快过来坐。” 敖辛向威远侯请安后,坐下吃了几口粥,便听威远侯兴致勃勃地说道:“我听说这阵子你常随你二哥去军营,如何,今天要不要跟我去大营犒赏三军?” 敖辛一喜,道:“爹要带上我,我当然乐意去的。” 威远侯看了敖阙一眼,道:“你二哥也去,爹忙起来顾不上你,便让你二哥带你。” 敖辛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那我一会儿要去向娘请完了安以后再去么?” 威远侯“唔”了一声,道:“你娘还没起,今日便不用请安了,让她多睡会儿。” 敖辛默默腹诽,她爹……是有多不知节制啊…… 用完了早饭,敖辛便返回到宴春苑,换了一身少年棉服。 出门时,威远侯和敖阙正在大门口等着她呢。 三人一同骑上马,带着一队府兵,便往大营的方向去。 入了营,见得三军整齐排列在校场上,威远侯登上高台,三杯烈酒,一敬天二敬地,三敬雄师三军。 敖辛同敖阙一起站在场下,听得将士们的呐喊声,雄浑不已。 除了将帅亲临,此番打了胜仗,将士们还有军银可分,虽然数量不多,但足以让将士们开怀,中午和晚上还有犒赏宴,命人去城外林中猎得数量众多的野物,架上火,再温上酒,将士们围着营火饮酒高歌、开怀大笑。 敖辛身在营中,也不得不被这种氛围所感染。 这一天里敖辛成跟在敖阙身后转,做他一天的小尾巴。在外人面前,敖阙只当是一位严厉的兄长,而敖辛在面对他时的反应,也比平时好许多。 晚间宴会时,威远侯把敖辛和敖阙带在身边,与他手下的众多武将相认识。 那些副将武将对敖阙不陌生,因而敖阙唤一声叔伯,敖辛就乖乖跟着他唤叔伯。 为此还遭到了这些老大爷们儿的玩笑,几杯酒下肚,就不客气地直接叫敖辛“小棉袄”。 敖辛才知道,原来以前威远侯常常在这些人面前炫耀自己给他做的衣裳鞋子什么的。使得军中这帮糙汉都知道,威远侯有一件贴心小棉袄。 敖辛实在汗颜,威远侯丝毫不知收敛,炫女都炫得不带气喘的。 这帮糙老爷们儿都不拘小节惯了,于是纷纷毛遂自荐帮自家儿子说亲。虽然是玩笑话,敖辛也不太能应付。 彼时敖辛同敖阙坐在一起,桌子下面敖阙精准地捉住她的手,又毫无意外地放在他自己的膝上,像是在安抚她,又更像是在宣示自己的所有权。 敖辛面颊发烫,连说话都不利索。看在那些武将们眼里,还以为她是禁不得说害羞了。 至于他们七嘴八舌给自家讨儿媳妇,威远侯一一扫过众人,最后视线落在敖辛和敖阙身上,终于第一次深刻地有种肥水不流外人田的觉悟——怎么越看越觉得自家的宝贝女儿与自家一手栽培的养子这么般配呢? 于是威远侯一概不大意地拒绝道:“别痴心妄想了,我们阿辛已经许人家了。” 敖辛心头一咯噔,桌子底下敖阙收紧手指,与她十指紧扣。他掌心里烫人的温度让她心里怦怦乱跳。 大家都愤愤地拍桌子问:“是哪个臭小子恁的有福气?” 还真像自家准儿媳被人活活抢走了似的,让人哭笑不得。 威远侯神秘道:“暂且还是个秘密。反正许了就是许了,我看中的女婿还会有差不成?” 敖辛鼓起勇气飞快地看了敖阙一眼,看见他的侧脸,唇边恍若有淡淡一闪而过的笑意,给他凌厉冷漠的轮廓上平添了两分温和。 当时敖辛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他这个样子,可真好看啊。 第214章 迷人的醉态 军营里都是爷们,像这样的晚宴可没有准备茶水,备的一应都是烈酒。 敖辛好像以前听姚瑶儿说过,女孩儿长大些后,便要学会饮酒的,有点酒量傍身将来才不至于吃亏。 敖辛是没什么酒量的,因而她看见敖阙饮酒时,心里便想着,自己是不是也该学学。 她看着他举杯微抬头饮酒,光滑的脖颈上颇具男性特征的喉结上下滑动,她便也咽了咽口水,仿佛他饮下的是琼浆玉露一般。 敖辛对酒没有特别的喜好,却因为敖阙身上沾了那股酒息,她光是闻起来便觉得有些晕,有些醉人。 营帐里满堂都在谈笑风生时,敖辛便偷偷摸摸地端了一杯酒,打算小啜一口。 不想临到了嘴边,被敖阙横伸了手来,直接拿走了酒杯。 敖辛侧头看他,望着他手里拈着的杯子,下意识舔了舔唇。 敖阙低着眼帘亦看着她,那幽深的视线落在她小舌舔唇的动作上。 敖辛浑然不觉,讷讷道:“以前娘说过,要学会饮酒,将来才不会吃亏。” 敖阙伸筷夹了菜放在敖辛碗里,低声道:“是么,娘什么时候说过。” 敖辛闷闷道:“她教姚瑶儿的,姚瑶儿再跟我说的。要是一点酒量都没有,别人一灌就醉。” 别人有没有机会灌敖辛酒另说,但这话听起来好像是这么个意思。 敖阙却道:“这酒辣喉,不适合你喝。” “少尝一点也不行么。” 敖辛也只是随口一说,她以为敖阙无论如何也不准的,自己也不抱什么希望。 可片刻却见敖阙将酒杯里的酒液匀了些进他的杯子里,只留下小半杯浅浅垫底的酒液,又放回到敖辛的手边,道:“只能喝这么多。” 敖辛一喜,端起来尝了一口,果真是辣喉的。 但胸口里很快又腾起一股暖烘烘的感觉,有些舒坦。于是她把仅剩的全都倒进了嘴里。 这酒还真不是当初姚瑶儿出嫁前夕喝的糯米酒那般柔和,小小半杯酒,就在敖辛胸膛里燃起了一团火焰,久久不熄。 她脸上浮现出红晕,也放得开了,随时脸上都挂着笑。 原来熏醉的感觉也是会让人四肢无力的,虽不至于浑身瘫软,但好像就是找不到主心骨。 敖阙见之便有些后悔,不该在这个场合纵容她品尝那酒的。她若是真想学,可以私底下再慢慢教,眼下营里在座的可都是长辈。 其实敖阙心里最不愿意的,还是让别人看见她这副迷人的醉态。 遂敖阙毫不耽搁,起身便半搀半扶地带着敖辛低调退了出去。营里武将们饮酒正酣,也不会注意到他们。 敖阙让人备了马车,再留下人手一会儿告知威远侯一声,自己便先带着敖辛打道回府了。 他抱着敖辛登上马车,帘子将将一放下来的瞬间,便不客气地把人压在软枕上,扶着她的头低头霸道欺压地吻住。 敖辛喘不过气,更不想推开,身子一点点瘫软下去,在他的吻里放任自己沉沦。 窗帘外的月色洒了一地的凉白。 车辙碾压着地面的声音咕噜噜,掩盖住了敖辛嘴角溢出的破碎叮咛。 他身上的酒气,真的让她彻底醉了。 敖辛只恍惚感觉到,沉重的身躯压在自己身上,她极是喜欢他身上的气味,和他嘴唇上的触感与温度。 碰到他舌头时,敖辛心肝一阵乱颤。 她却主动伸手搂了敖阙,低喘着与他唇舌纠缠。尽管自己全线溃败,她也舍不得放开。 她极少这般火热。 那酒把她的脑子烧成了浆糊,她只能感觉到自己很喜欢身上这个人。 敖阙身体震了震。 敖辛依依不舍地离了离他的唇,外面寂凉的月色下,隐约可见她红唇灔极,她眼里流光湿润,又仰长了颈项微微抬头,一口亲在了敖阙的喉结上。 顿时敖阙暗暗吸了一口气。手里钳着敖辛的身子,也用了用力,好似在和自己的意志力做斗争。 敖辛在席上看敖阙饮酒时便注意上他的喉结了,眼下终于碰得着、摸得到,亲亲咬咬觉得极为得趣。 敖阙喉结难耐地滑动,她口齿轻轻从他皮肤上摩擦过,都激起一阵麻意从他脊骨慢慢爬上来。 敖辛无知无觉,手里抱着他的颈子,吭道:“你不要乱动,不然我咬不到它。” 敖阙闭了闭眼,深呼吸,才沉哑着嗓音低低与她道:“这不是用来给你咬的。” 敖辛可不听,对他的喉结十分执着,牙齿没怎么用力,咬过几口后便又亲又舔,在他颈上一路留下自己的口水印。 这真是非人的折磨。 敖阙恨不能就在这马车上将她就地正法。 他手上有力地捉住她的腰肢,最终费了好大意志力才拉开些许距离,极尽忍耐道:“再乱咬,信不信我抽你。” 明明她自己那么害怕,偏偏还要来惹火他。 若不是不舍得弄伤她、弄疼她,敖阙也不至于拿她这么没办法。 敖辛不知道他忍得有多辛苦,也全然没被他的话给慑住,又情不自禁地往他唇上凑,声音又娇又软能拧得出水一般地唤他:“二哥……” 第二天敖辛醒来的时候,只觉脑袋晕晕沉沉,扶渠从旁递了一碗准备好的醒酒汤给她。 敖辛不大意地喝汤时,扶渠便幽幽地开口道:“小姐昨个喝醉了。” 敖辛动作一顿,抬头看了看她,从她的脸上看出许多内容,不由面皮一紧,问:“我可是做了什么丢人的事?” 扶渠继续幽幽地道:“二少爷送你回来时,你搂着他不肯放,还试图把他拖上床按着往他颈子上凑。” 敖辛:“……” 她揉了揉额头,冷静片刻,昨夜的事也只想起来几个片段,后道:“你确定你没有添油加醋?我真干了那样的事?” 扶渠点了点头,面色如幽灵:“奴婢半点都没夸张,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小姐。” 大抵昨晚敖辛惊世骇俗的举动彻底把扶渠给刺激了,到现在她都还没缓过神来。 扶渠还深有领悟地道:“看昨个二少爷离开时那咬牙切齿的模样,应该是恨不能把小姐给办了的。要是小姐下次再醉酒,可能就没这么幸运了。” 第215章 霸道占强 敖辛实在没想到,她爹军营里的那些烈酒竟有如此大的酒劲,明明敖阙已经很控制地只准她喝了小半杯。 看来要想练出一点酒量来,还真是任重而道远啊。 敖辛起身洗漱,甩了甩脑袋清醒了些,然后便赶着去姚如玉那里请安了。 敖阙比她早来,已经提前向姚如玉说了情况,说她昨晚喝了点酒可能身子不适,应该要起得晚些,请姚如玉谅解。 姚如玉当然是心疼加谅解的,连忙让丫鬟动身去宴春苑知会扶渠一声,不用赶着来请安。 只不想在半路上碰着了,只好一同到这主院来。 敖辛听主院的丫鬟说道:“二公子去向夫人请安时已经代三小姐请过了,说三小姐醉酒可能睡得沉,夫人这才遣奴婢来说一声,三小姐应该好好休息,不着急往主院去呢。” 敖辛心里一怔,想着敖阙这会儿应该已经离开了吧,只要错开请安不与他打照面就好。敖辛暂时还不知应该怎么面对他…… 结果往往是越担心什么就来什么,敖辛刚一走到主院门口,就与正要离开的敖阙撞个正着。 敖辛一咯噔,看见他朝自己走来,顿时就心乱如麻。 敖阙总是在为她着想的,吩咐扶渠在她醒来的时候备好醒酒汤,又向姚如玉说明了情况,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但此刻敖辛见了他,心里却相当的没底。 因为他一边在为她妥善安排着这些事,一边见了面,看她时的眼神却十分阴郁,仿佛恨得牙痒痒似的。 他一站在敖辛面前,面前便像是压了座山一样压迫。 他身上的气息袭来,敖辛勉强按捺住软绵绵的双腿,道了一句:“二、二哥早。” 敖阙低着头看了她片刻,那气势颇有点吓人,最后才阴沉强硬道:“往后不许再碰一滴酒。” 敖辛不得不点头记下。 这下好,别说练酒量了,她连再碰酒的机会都没有了。 随后敖阙不耽搁,便让她快些进主院屋里去。而他自己则大步流星地离开。 *** 琬儿在府里休养了约莫一个月,经过一个月的精心调养,恢复得很快。身上的伤好得七七八八了,之前憔悴枯槁得几乎脱样的容貌也一天天养了回来。 好歹也是拿银子和上好的补品药材堆出来的,当然只会一天比一天更好。 只不过琬儿身子大寒,内里的调理还需要很长的时间,能不能恢复如初亦或是能不能再有子嗣,还是一个未知数。 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先回到魏京去。 敖阙也亲自从南大营里挑选了一批精锐的护卫队来执行护送琬儿回楚京的任务。 琬儿赶在冬至前启程的,如此还能在年前抵达魏京。 她离开时对侯府,甚至是对楚氏、对鲜少露面的敖放都无一丝留恋。若说就此放下对敖辛的仇恨,那是不可能的。 只不过眼下她没有那个能力再与敖辛斗,她反而需要借助敖辛之力重新回到魏云简的身边。 琬儿现在只有一个目标,那便是她一定要成为大魏的皇后。等到了那一天,她再来收拾那些曾让她痛苦不堪的人。 敖辛和扶渠在侯府大门目送着琬儿登上马车,队伍井然有序地走出门前的这条巷子。 扶渠一脸严肃地道:“她回头看小姐那一眼,满心不甘和怨恨呢,小姐就这样放她走了,真要是放虎归山怎么办啊?” 敖辛拂了拂裙角,转身进门,笑了笑道:“她也算是虎?顶多是只蹦跶的小山鸡罢了。” 扶渠摸摸鼻子,跟着转身进门。 冬至这天,威远侯和敖阙都在家,一家四口在膳厅吃汤圆,十分融洽和乐。 没姚如玉和敖辛什么事,母女俩便听威远侯在膳桌上与敖阙说起南阳的情况。 南阳王将那座铁矿赠给了威远侯以作答谢,威远侯也派兵驻守南阳,保护南阳安全,以免魏兵再度来犯。 铁矿里出产的矿石开始投入用来制作大量的兵器。往后早晚都用得上的。 敖辛一边听着,一边吃了两只汤圆。 只是这汤圆包得又大又圆,象征着团团圆圆,但敖辛却吃不下这么多,看着碗里还有好几只,她便趁着敖阙与威远侯谈话时不注意,偷偷将自己碗里的汤圆舀到了敖阙的碗里。 敖阙状若不察,只要是她舀来的,他便如数吃下。 可敖辛见状,便以为他这是爱吃汤圆,又担心他没吃饱,于是又准备从钵里往他碗里添一些。 哪想敖辛刚拿着汤勺舀了几只汤圆,还没来得及往他碗里放呢,就倏地被他捉住了手腕。 敖辛握着勺子的手一抖,洒出些许汤汁。 当着威远侯和姚如玉的面,敖阙这样捉着她的手腕,让她顿时汗毛都立起来了,抬起润润的眼无措地把敖阙看着。 敖阙略低了低头,亦是看她,道:“你想撑死我?” 他已经帮她把她的那份吃了大半了,现在这丫头竟还想着往他碗里添。 威远侯见状,抖了抖眉毛道:“真是女大不中留啊,你一心顾着敖阙,怎的就不给你爹添添呢?他不吃就算了,不稀罕他吃,来,给爹吃。” 敖辛哭笑不得,她娘姚如玉给添着呢,所以她才没有动手。 姚如玉也哭笑不得,哆道:“一把年纪了,还跟孩子抢吃的?” 威远侯不客气道:“臭小子嫌撑,我这个做爹的可不嫌。阿辛要是给我舀汤圆,我不知道多高兴呢!” 敖辛这还没嫁人,这还是住在同个屋檐下,威远侯便见不得她对敖阙好了,开吃拈酸吃醋了? 等以后真要是嫁给敖阙了,不得天天念叨死? 威远侯说着便捧着自己的碗凑了过去。 哪想敖辛舀着汤圆的勺子还没能伸得过去呢,敖阙手上便微微使了使力,硬是引着敖辛的手腕,将汤圆添进了自己碗里,然后才放开她的手,拿过她手上的汤勺再亲自给威远侯添了一碗。 敖辛咋舌:“二哥不是吃撑了吗?” 敖阙突然就变了卦,道:“还能再吃一碗。” 威远侯气得不轻:“这还不是你媳妇儿,你就这样霸道占强,是个什么道理?” PS:今日加一更。 第216章 竟然会使这种把戏 敖辛闹了个大红脸,手缩在桌子下捻着自己的衣角。 敖阙一边伸手过来,把她的手紧握在掌心里,一边面不改色地说道:“她本来就是给我添的,爹要是喜欢,我再给爹添一碗。” 威远侯道:“撑死你活该。”嘴上虽然说着气话,可眼里却是半分气都没有的。 一个是她爹,一个是她深爱的男子,这两人都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眼下却为了一碗汤圆像孩子般不服气,敖辛觉得幼稚又好笑。 当敖阙把她的手紧紧裹在手心里时,心里甜蜜顿时如小溪春水,融融流淌。 结果最后,这一顿汤圆,威远侯和敖阙都吃得挺撑的。 导致晚饭的时候,威远侯与敖阙都没有吃多少。糯米汤圆可不是那么好消化的。 晚饭后,姚如玉给威远侯煮了消食汤,敖辛便鼓起勇气在她那里要了一碗,往敖阙的院里送去。 彼时敖阙正在书房里,敖辛把消食汤往他书桌上一放,道:“二哥趁热喝了吧,喝了会舒服些。” 见敖阙喝了,敖辛便又絮絮叨叨道:“你与爹计较什么啊,明明都已经吃饱了,还强往肚里塞,汤圆不好消化,撑坏了怎么办?” 一想起白天的事情,她便觉得好气又好笑。 敖阙放下碗,抬眼朝她看来。 敖辛本来说话还挺顺溜的,可碰上敖阙的眼神过后,顿时心里便一滞,嘴上说的什么自己也忘记了。 她避开敖阙的视线,按捺住心悸,又匆忙道:“二哥早点休息,我先回去了。” 将将转身,敖阙便在她身后道:“碗不要了吗?” 敖辛回过头来,见他修长的手指捻着空碗,正等着她过去拿。她恍然间忆起,好似这样的戏码以前上演过,她若真要过去,铁定走不了。 于是敖辛抿唇道:“不要了,我下次再来拿。” 敖阙微微斜挑了眉,见那柔韧的身影在灯火下被衬得极为温柔匀称,腰后长发勘勘挡住了她那细嫩的腰段,走路时青丝和腰段轻轻摆动,真是晃了人的眼。 敖辛刚走两步,没来得及走出书房,敖阙便又开口道:“我胃不舒服。” 敖辛步子一顿,又回头看去,见他一手搁在桌上,一手捂着自己的肚子,看起来真不是很舒服的样子。 敖辛登时就紧张起来,问:“疼么?还是撑?要不要去请大夫来看看?” 敖阙难受得渐渐弯下了腰去。 敖辛见状不对,哪还顾得上防他,连忙快步折回来扶了扶他,声音都紧绷了起来,道:“二哥,胃疼得厉害么,别吓我……我这就去请大夫来。” 话音儿一落,还来不及走,一只手倏地扼在她的手腕上,猛地往前一带。 敖辛身子跟着往前一晃,接着她便被敖阙紧紧地箍在了怀里,坐在他腿上。 敖阙手里掌着她的腰,手臂上的力道将她往怀中揉了揉,低道:“现在好些了。” 敖辛瞠了瞠眼,便渐渐明白了过来,伸手推了推他,反而被他抱得更紧。她呼吸都有些轻颤,捶了捶他的肩膀,闷声道:“原来你哄我。” 没想到一向冷漠凌厉、不善辞色的敖阙,竟然会使这种把戏。 敖阙道:“是不是只有我不好,你才肯乖乖到我身边来。” 他能感觉到敖辛的身子在他怀中寸寸发软,散发出一种又娇又媚的味道。 “我才不想你不好,我只是……” “只是什么,”敖阙嗓音低沉磁哑,十分的蛊惑人心,“只是害羞,一靠近我就浑身发软是吗?” 敖辛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这是她一直以来最想要改掉的毛病,可是一碰到敖阙的衣裳,感受到他的温度和气息,她就不可控制地软了下去…… 当敖阙想要吻她时,她软软地伸手就堵住了他的唇。 敖阙双目沉晦地看着她,深不见底,仿佛要把她席卷进去。 他那温温热热的气息洒落在敖辛的手指上,酥掉了她的手指尖。胸口有些起伏,连呼吸都急促。 敖辛有些慌张地看着敖阙竟亲吻着她的手指,将她指尖含进了口中,挑逗轻吮。 “二哥……”顿时敖辛便抵抗不住,微张了唇,喃喃唤他。 那种异样的酥麻通过她的手指,传遍了四肢百骸。 她想要往后缩,才发现自己后背抵在了书桌上,不知不觉就已无她的退路。 敖辛颤抖着把自己的手慌张地收了回来,如此便叫敖阙轻而易举地得逞,将她压在那书桌上深吻。 敖辛身子越往后仰,他便紧逼着越往她身上欺压,直至最后她满头青丝都铺散在他的书桌上,眉眼如青墨却又染上两分旖旎春色,明艳不可方物。 明明只是想抱她吻她,可每一次碰到她时便像着魔上瘾了一般停不下来,看见她口唇微张着喘息,明眸皓齿又湿湿润润的模样,身心里的占有欲便像魔鬼一样飞快地膨胀。 她抵抗不了他,他又何尝抵抗得了她。 她一靠近他便香软得似水,而他却滚硬得似铁。 吻从她的嘴角溢出,将她的呢喃都吃下,再吻过她的下巴,鬓角,所至之处都留下淡淡的红痕。 他将她的耳垂和脖颈上的肌肤含在嘴里逗弄时,敖辛便瑟瑟颤抖,眼角隐隐盈上了泪,仿若秋夜里悄无声息结上的晶莹露珠。 衣襟被他的手指灵活地挑开,滑落至肩头,那副锁骨仿若是世间最精巧的东西。细小的肚兜儿带子贴在上面,温柔又美丽。 敖阙的吻从颈项一路往下,辗转流连在她的胸口上方。 那时候敖辛仰长了脖子,咬紧牙关却还是抑制不住喉间翻滚溢出的嘤嘤低泣声。 她顿时觉得敖阙的腿上、彼此呼吸的这方寸之地,都是那么灼热,几乎让她窒息。 敖辛抱着敖阙的头,浑浑噩噩道:“我就知道……最后会变成这个样子……” 可是她拒绝不了,她越来越迷恋着,他的一切。 腰间的衣带一宽,被敖阙不动声色地解了去。 PS:感谢小伙伴们投喂的饭团~ 第217章 可不可以不要在书房里 衣裙一松,敖辛便下意识地清醒了两分,眼角绯彻动人,刚张了张口还来不及说话,敖阙的手便顺利地探了进去,精准地毫无间隙地握着了她的细腰。 那手上传来的触感,几乎勾起敖阙的兽性。 而他手上因为习武带有茧子,抚弄着敖辛的腰段时,所带来的颤栗感,让敖辛浑身哆嗦得找不到北。 他的手缓缓往上游离,敖辛双颊绯红,及时按住了他的手。 上次在她闺房里的一幕幕,又重新浮现在脑海里。她眼睫湿润,神色迷乱,饱满的胸口正剧烈地起伏喘息着,看向敖阙的眼神里有些无措乞求,夹杂着丝丝绕绕氤氲的情动。 敖阙将她抵着书桌的身子揽了回来靠着自己,裙衫滑至了臂弯,她有些难堪地凌乱地依靠着他,柔软无骨的手扶着他的臂膀。 敖阙一边吻着她的脖子,一边低哑地与她道:“还没准备好?若是没准备好,我可以带着你一边做一边准备。” 敖辛极力偏开头,还是无法阻绝他的气息,他霸占了自己的整个心房,占得满满当当。可越是这般,身子反而有一丝丝难以言喻的空虚。 她不是怕疼,她只是恐惧…… 可再强烈的恐惧,终究还是在敖阙的温柔霸道里,一点点被抚平下来。 只剩下身体里洗髓一般的情动。 她听敖阙贴着她的耳朵,气息熏热地与她道:“男女之事,又何须准备,是痛是快,我都与你一起感同身受。” 敖辛颤了颤眼帘,湿漉漉地望着他,伸手轻抚他的眉眼,问:“我疼痛时你也疼痛吗?” 敖阙道:“我快乐时你也快乐。” 敖辛蓦地有些释然,她如雨落梨花般嫣然地笑了笑,身子软软地贴在敖阙的胸膛上,喃喃道:“可不可以不要在这书房里……” 敖阙拢了拢她的衣襟,起身便抱着她出了书房,进了凄黑的卧房。 刚一进门,合上房门,他便瞬时化身为野兽,来不及靠近床榻,便将她狠狠抵在墙上激吻。 敖辛迷离轻喘,腰间那只手更是灼热非凡,毫无顾忌地抚弄她的后背,再绕到前,拨开肚兜儿,便直直往上,终于是一手盈握住了她。 上次在闺房里,敖阙碰她时起码还是隔着肚兜儿的,可眼下他的手与她的肌肤紧密相贴,敖辛猝不及防,紧紧抱着他,随着他手指收紧,她受不住咬在他肩膀上,压抑着一丝难耐的意味,低低啜泣。 敖阙浑身绷紧,轻易地捞起她的身子,手上撩开她的衣角,便吻了上去。 蓓蕾在口中绽开成繁花。 敖辛轻声吟叫,浑浑噩噩,已不知今夕何夕。 一股温暖的湿意从腹下泄出,几乎叫她精疲力尽。她只剩下敖阙,她只能紧紧地抱住他,任他为所欲为。 然,正这时,院子里风声里混杂着足部声,冷不防响起。 敖阙顿时堵住了敖辛的嘴,咽下了她的所有娇媚吟泣,亦不再有动作。 卧房里一片漆黑,根本没顾得上点灯,倒是书房内灯火明亮,走的时候没灭。 亲卫便站在书房门外,禀道:“公子,大公子那边有异动。” 房中涌动的情潮,随着这一句话,慢慢地褪下、冷却。 有那么一刻,敖阙真想捏死外面那个人。 敖辛也听见了,缓了缓,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眼梢还挂着泪,声线里有一丝绯色的沙哑,低低道:“二哥,去看看吧。” 她有些慌张地捻了捻自己的衣襟,脸颊发烫。心里想着幸好房中没点灯,否则她真无地自容。 亲卫并没有离去,静静地等候在书房外,在等待敖阙的答复。 片刻,敖阙低喘了口气,将敖辛放开。 敖辛顺着墙面缓缓下滑,双腿一丝力都提不起,敖阙又及时捞她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对外清冷地道了一句:“我知道了。” 外面的亲卫一愣,公子竟已经回房歇息了么。 敖阙把敖辛抱到床榻边,放在自己的榻上,又拉过衾被给她盖上,低道了一句:“等我回来。” 敖辛如小猫儿一般,轻细地“嗯”了一声。 随后她便见敖阙打开房门出去了。 敖阙一走,房间里很快便冷寂了下来。敖辛独躺在他床上,脑袋里还是浆糊,犹自脑热了一会儿,终于慢慢变得清醒冷静。 房间里到处都是敖阙的气息,虽然令她心动无比,可方才好不容易被他抚平的恐惧,这下子就又冒出了头。 于是敖辛怂了。 她等了一会儿不见敖阙回来,便再不敢等下去。 真要是等敖阙回来,今晚她一定逃不了。到时候床上会留下痕迹,虽说对于后院浣洗的下人来讲再理所应当不过,可敖阙现在院里并没有通房丫鬟,要是传到了威远侯和姚如玉那里,用脚趾头都能想到是发生了什么。 敖辛越想越没那个胆子,趁着体力恢复了两分,赶紧起身,整理好衣着,便趁着夜色偷摸着离开了。 此时敖阙去了一趟南大营,听手下的人禀道:“敖放在柳城招兵买马,怕被发现,都是在晚上进行,且往柳城以南扩充势力,并在城外各方部署有兵力。” 敖阙眯了眯眼,看了看长桌上的地形图,声色毫无波澜,道:“他这是准备单干么。” 手下的人还道:“已经探清楚了,温朗果然在敖放身边当差。” 敖阙手里指着地形图上的地形,道:“传我令,三千铁骑稍做伪装,连夜前往柳城,将他设起来的布防给我拆了。” “是!敢问将军,那敖放招兵买马的事怎么处理?” “断他财路就行了,没钱他拿什么买。” 之前敖放对付敖阙,也是做了伪装的,现在敖阙礼尚往来,破坏他柳城的布防,按照敖放的心性,势必难以咽下这口气。 这样一来,往日不亲也不仇的名义上的两兄弟,就算是正面交锋了。 这也是迟早的事。 等忙完这些事,再晚敖阙也要赶着回去,那时已是时至半夜了。 只不过等他回到家进了自己的房门,床上哪还躺得有人等他回来。他在床边坐了片刻,被窝里仿若还留着一缕女子的幽香。 他也不恼,因为总归今晚她是愿意的。 PS:我掐指一算,下次应该就忍无可忍,水到渠成了……毕竟二哥年轻气盛…… 第218章 虚心求教经验 敖辛跑回宴春苑,还很心虚,局促地洗漱过后跟扶渠说不了几句话,就蒙在被窝里假装睡了。 只不过等扶渠灭了灯、关好了门窗回房去睡觉以后,敖辛便在床上翻来覆去地难以入眠。 她脑子里想的都是不知道敖阙这个时候回来了没有,不知道他看见自己没等他会不会生气等等,还有敖阙在房里对她做的一切…… 她脸红心跳,身上被他碰过的地方仿若还残留着他灼热的温度,哪还有心情睡觉。 于是第二天醒来,敖辛精神不大好。 去请安时又碰到了敖阙,她有些瑟缩地离他五步开外,还没说话,耳朵就红了。 敖阙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道:“昨晚失眠了么。” “啊?”敖辛抬起眼,刚想问你怎么知道,结果撞见敖阙了然的神色时,半个字都再说不出。 敖阙也不再多提,只道:“请完安以后,回去再好好睡一觉。” 请完安从姚如玉那里回来,敖辛尽管精神不济,可也还是半分睡意都无。 她忽然对正在屋子里插梅的扶渠说道:“你说,我这会儿请姚瑶儿过府上来,她有没有空?” 扶渠回头看向敖辛,道:“小姐要请姚小姐过来玩儿吗?姚小姐在林家当夫人,肯定很清闲,要是小姐请她,她当然有空啦。” 遂在敖辛还没有决定到底是请还是不请的时候,扶渠插好了梅花,便兴冲冲地跑去前院,让人送请柬去林家给姚瑶儿了…… 敖辛回过神,就见扶渠又兴冲冲地跑回来,道:“小姐,刚刚林家传了话,姚小姐下午就会过来啦。” 敖辛:“……”她还在纠结请还是不请的时候,扶渠就已经帮她把事情办妥了。敖辛瘫着脸,对扶渠道,“以前不见你办事效率恁的高。” 扶渠歪歪头,得意洋洋地道:“今日看小姐有心事嘛,要是让姚小姐过来开导开导小姐,奴婢当然很乐意啊。” 说起心事……敖辛确实有心事。 之前她答应过敖阙要好好准备,后来这事儿也被她给放下了。昨晚又上演了一次,她才不得不正视起来。 虽说,虽说昨天晚上敖阙告诉她,那种事其实不需要准备,但她想,还是事先学得一点经验比较好…… 关于那方面她哪敢,也不好意思去向姚如玉求教经验,便想着姚瑶儿是过来人,那再认真向姚瑶儿求教学习一下……应该也是可以的吧。 但是她要怎么开这个口? 一想起来,敖辛只觉得头都大了。 敖辛觉得今天时间过得特别的快,她磨磨蹭蹭用完了午饭,还没歇多久,就听到外面有人来禀报说,姚小姐来了。 敖辛顿时情绪紧张。 过了一阵,才见姚瑶儿的身影在她带来的丫鬟的搀扶下,缓缓慢慢地朝宴春苑走来。 一进宴春苑,敖辛见了她,不由愣了愣。 好些日子不见,姚瑶儿今非昔比,她居然挺着个肚子就来了。 听她说,她已有六个月的身孕。因而带来的两个丫鬟十分的小心谨慎,每走一步都要小心搀扶着。 敖辛连忙让丫鬟扶着她进屋去坐,扶渠备上热水和暖手炉,角落里取暖的碳炉又烧得旺,因而屋子里很是暖和。 敖辛过意不去,道:“我不知你已身怀六甲,你出行不便,怎的不拒绝。” 姚瑶儿性子一向跳脱,唏嘘道:“我还巴不得出来走走呢,你不知道,我在家里哪里也不能去,什么也不能做,稍稍做个什么吧,他们就大惊小怪的。这几个月,可把我给憋坏了!” 她拉着敖辛的手,又道:“还好是你请我过来玩,若是别人请我,我婆婆和夫君定是一百个不准的!” 一边说着,姚瑶儿便让自个的丫鬟把带来的礼物给姚如玉送过去。 如今她嫁为人妇又怀有身孕,是越发的体贴懂事了。只不过因自己行走不便,才没有主动到姚如玉那里去。 姚如玉知道敖辛请姚瑶儿过来玩,两女孩儿自是有话题说,便没有过来打扰,而是让宝香捧着许多的回礼过来。 姚瑶儿也多少懂了些人情世故,与敖辛道:“你突然找我过来,想必是有话想要说的。你有什么事要说啊?” 敖辛抽了抽眼皮,默默地看了一眼姚瑶儿的肚子,也不知道这会儿跟她求教那些事是合适还是不合适…… 可姚瑶儿好奇心忒重,见敖辛抿唇不语,更料定了她是有事,便又催促一遍:“有什么事你倒是说呀。” 敖辛看了看房间里的扶渠和随侍在姚瑶儿左右的丫鬟,恁的人多眼杂,她怎么可能开得了口。 于是敖辛道:“扶渠,你带两位姑娘下去取暖,顺便吃点东西。” 姚瑶儿会意,便回头对丫鬟说道:“你们去吧,等我有事的时候再叫你们。” 扶渠便带着两个丫鬟出去了,并关好了房门,房间里这才空了下来。 姚瑶儿一下抓住敖辛的手,好奇地问:“什么事什么事?这下你总可以说了吧?” 面对姚瑶儿目光灼灼、一脸八卦的样子,敖辛有点头皮发麻。 她踟蹰了一下,盯着姚瑶儿的肚子,道:“我若向你打听男女之事……你现在这样,可以打听么?” 姚瑶儿顿时一脸震惊:“你居然要向我打听男女之事?” 敖辛面皮一紧,顺口就道:“不是我要打听,是我帮人打听,你不要误会。” “那是谁打听?” 敖辛脑子一抽,就无比顺溜道:“是楼千古。”唉,千古啊,你多担待吧。 远在浔阳的楼千古,冷不防打了个喷嚏。 姚瑶儿毫不起疑,腆着脸笑道:“哎呀,原来是为这回事啊。”她不大意地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肚皮,“这有什么说得说不得的,我现在这副样子,不就是因为男女之事水到渠成么。” 敖辛盯着她的肚皮,无法想象自己肚皮鼓起来是个什么光景。 根本不敢想好吗。 但听姚瑶儿带着幸福的口气说道:“他们林家早就想抱孙子了,我们努力了两年,终于才有了这么一个孩子,还没出生呢,现在人人都把它当个宝。” “努力了两年?” 第219章 那方面答疑解惑 姚瑶儿道:“你以为怀个孩子容易啊,需得天时地利人和,并不是百发百中的。听大夫说,还与男女各自的体质有关系。每个月最易受孕的时候,便是从信期开始推算,往后延半个月左右的那几天。” 敖辛受教地点点头,道:“原来如此。” 敖辛的反应让姚瑶儿这个半吊子油然而生一种身为“老师”的觉悟性,她感觉很有必要好好教一教敖辛这个学生。 遂姚瑶儿大方地说道:“现在你想请教什么,全都可以问我,我是过来人,你说吧。” 敖辛面瘫地纠正道:“咳,我是帮楼千古请教的。” 姚瑶儿对敖辛深信不疑,只不过想起什么来,便问:“哦,千古不是远在浔阳吗?” 敖辛:“她写信让我帮她求教的。” 姚瑶儿就朝敖辛伸手:“信呢,我瞅瞅。” 敖辛:“……” 以前怎不见这小妮子这么机灵呢? 见敖辛没有动作,姚瑶儿便道:“我看了信才知道楼千古要求教什么呀。” 敖辛神色僵硬地道:“那种信被别人看去了不好,所以我烧了。不过信上的内容我都还记得。” 姚瑶儿便不再坚持,道:“那好吧,你问什么我答什么,我定为你答疑解惑、知无不言。” “是为楼千古。”敖辛再度纠正。 姚瑶儿也不管到底给谁答疑解惑,反正这方面的闺房秘事有人跟她一起讨论,她还是颇有兴致的。 遂敖辛想了想问她道:“何为男女之事水到渠成?” 姚瑶儿道:“就是两个情到深处过后,就想要更近一步去接触和了解对方啊。简而言之,你会喜欢心爱的男子接近你、碰到你,像亲吻拥抱这样的是人之常情,情之所至便会发展到男女床事上。” 姚瑶儿说得磊落坦荡,敖辛本来也可以听得磊落坦荡的,奈何随着姚瑶儿的话,她便自动地把敖阙代入进去了,顿时便是一股热气直窜上脑。 敖辛问:“即使疼痛,也还会情之所至吗?” 姚瑶儿道:“之前我就说过了呀,我姑姑不是也说过了吗,女子初次是会很疼,可多几次以后便不疼了。” 敖辛还是不确定:“真的?那得疼多少次?” 姚瑶儿道:“真的,我骗你干嘛。具体情况还是得看男人的尺寸和女人的身子骨架的,若是身子骨细的,估计得多几次才能适应,比如我两三次过后就渐渐好了。” 敖辛眉毛一抖。 她身子骨长得细,敖阙的……尺、尺寸又那般,那得受多久的罪? 思及此,敖辛不由颤了颤。 姚瑶儿便蹭了蹭她,扭扭捏捏地与她低语道:“等适应了过后,再行房事,一点疼痛感都没再有了,反而很舒服呢。是女子应该都会喜欢那种舒服到了骨子里的感觉的。” 敖辛看她荡漾的表情,好像不是说的假的。 她犹豫了一下,又问道:“那初次的时候,都应该准备些什么?” 姚瑶儿手指掂了掂下巴,思忖道:“根据我的经验,洞房时你顺从和忍耐就可以了。本来初次就很疼,若是再乱动乱挣,与男人的方位不一致,反而会更疼。等疼过了那一阵过后就好了。” 敖辛正在琢磨,姚瑶儿又道:“不过你若是像死鱼一样一动不动又有两分煞风景。” “那具体应该怎么做?” “这样,我有一本压箱底的图册,保准受用终身,不知楼千古要不要。” 敖辛一本正经地点头:“她要。你若交给我,我帮着寄过去。” 姚瑶儿很大方地道:“那成,回头我去找来给你,上面画得可详细,她可以好好学学。” 敖辛有种感觉像找到好的兵法书籍一样兴奋,如果这种事也可以按照步骤一步一步学来,那便没什么好惊慌失措的了。 敖辛思忖着又道:“唔,还有,楼千古让我问你,一面对自己喜欢的男子亲近时便浑身发软脚下无力,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可有什么办法缓解?” 姚瑶儿眨巴了一下眼,道:“之前楼千古不是说她的未婚夫不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么,怎么可能还会有这种症状?” “许是、许是她性情突变吧。” 姚瑶儿道:“那这可是个好情况啊为什么要缓解?女人如水就是这样来的啊,只有面对喜欢的人时才会有这样的反应,这是对他情动的一种表现。” “啊?”敖辛听得有些懵,“那如果大白天见到,只是闻到了他的气味或者呼吸,听到他在耳边低声地说几句话,便会身软腿软,也是情动?” 姚瑶儿盯着敖辛的眼睛,定定地点头道:“那是可能是因为太敏感,又太喜欢他太想他了,为什么不能情动?”她啧啧两声,又叹道,“光是在他面前便瘫软,若是再被他压到了床上,那必然是风情万种、人间尤物啊,会让男人疼极爱极。咦,楼千古是那样的类型吗,我看着不像啊。” 敖辛连忙起身,给自己灌了两杯温水,压下一阵心悸乱跳。 后来姚瑶儿又想起什么来,一拍大腿道:“嗳不对呀,楼千古不是去年就应该成亲了嘛,怎么这会还来问这些问题?” 敖辛冷静了些,清了清嗓,道:“她和赵世子的婚约取消了,估计还在相互加深了解吧。” 姚瑶儿最后做了总结:“总之呢,这回事大致就是初时辛苦,越往后越妙不可言。” 把姚瑶儿送走以后,敖辛在房里一直发呆到傍晚。 或许是她对这件事太过恐慌了,实际上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痛苦可怕。 这一世她与敖阙是两情相悦的,即使可能身体上会带来痛苦,可她心里却是甘之如饴的。 不管多年以后,她能不能和他一起走进喜堂,但眼下,她是愿意成为他的女人的。 姚瑶儿的动作也忒快,合着夜色便让人把她压箱底的东西送来了,送到敖辛手上时包得密不透风、严严实实的,别人也无从窥探到什么。 结果当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抱着钻研学习的认真态度打开来看时,将将翻到第一页,看见上面男女交缠的图形时,便彻底凌乱了。 第220章 出行准备 敖辛一时受不了视觉上的冲击,赶紧又合上,拿去压了自己的箱底…… 转眼间,还有两个多月便要过年,敖阙准备离开徽州城,去往军防各地做年底视察的事也提上了日程。 之前敖阙让敖辛考虑着跟他一起去,敖辛还没给答复呢,威远侯便先提及了这件事,让敖阙带敖辛一起去见识见识。 威远侯丝毫没往别的方向去想,他只是对前段时间自己不在家时敖辛的进步十分高兴,觉得也到了时候,让敖辛出门历练一番。 身为侯府嫡女,如若不做规规矩矩嫁人的大家闺秀,便做个了解侯府军务的嫡小姐。很显然,敖辛更擅长后面那一种。 要收拾的东西扶渠着手准备收拾,无非就是一些换洗的衣物。主要还是男装居多,在外跟着敖阙奔波,女子的身份也不太方便。当然也备了几身女装裙裳,以便敖辛私下的时候穿着舒服。 而这回的男装是特地裁剪的,宽袍长衣,可以适当遮掩一些身段。更重要的是,为了看起来更像寻常男子,敖辛还让扶渠准备了裹胸布。 扶渠把裹胸布捧到敖辛面前,帮着她把胸口束起来,再试了一下男装。 这再一看,胸口便平坦多了,看起来也正常。 就是扶渠忧心忡忡的,说道:“小姐,你这样残忍地对待它们,会不会缩水啊?” 敖辛低头看了看自个,十分满意,笑了笑道:“这样挺好。”好在现在是冬天,束了胸也不会觉得闷热,只不过就是有点紧罢了。 她还不是很自在,但总得提前慢慢习惯。 这头,姚如玉不能阻止敖辛出门历练,但要让敖辛和敖阙一起出去,她总有操不完的心。 她左思右想,还是将敖阙招到了跟前来,说道:“此次丫头随你出门,你千万要保护好她,不得让她受一点点伤害,你懂我的意思吗?” 敖阙应道:“母亲放心。” 姚如玉揉了揉额头,她怎么觉得这敖阙分明是明白装不明白呢。 遂她也不拐弯抹角了,单刀直入地低声道:“你不可以趁你二人独自出行便欺负她,希望你以她的名节和清白为重,现在你明白了吗?” 敖阙低着眼,依然是毫无起伏,道:“如若她不愿,我绝不强迫。” 姚如玉:“……”又开始耍狡猾,真是气死了! 他的意思是,如若丫头愿意,那他便不拒绝了? 以敖阙的心性,他看准了的肉,主动送到他嘴边来,他难道还不吃不成?! 姚如玉有些伤神地挥挥手,示意他出去。 出行的前一晚,敖辛晚间的时候来了一趟主院,专门来找威远侯的。 彼时威远侯正在书房里,他抬眼看见敖辛走进来,还带了新做出的糕点和泡好的参茶,撇撇嘴道:“一看就不是单纯来孝敬我的。” 敖辛笑眯眯地把茶点放在威远侯桌上,道:“我不孝敬您还孝敬谁?” 威远侯道:“说吧,是为了你自个的事还是为了你二哥的事?” 敖辛道:“二哥的事就是我的事。” 威远侯动作一顿,放下手里的公文,端起参茶喝了一口,道:“听你娘说,你满心放在你二哥身上,还真是不假。也难怪你娘总担心你将来会吃亏。” 敖辛道:“可二哥是爹一手栽培养大的,爹比谁都清楚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倒不担心他负你。”他担心的是敖阙大事未成,与敖辛便不会有以后。 敖辛凑过去,手臂趴在威远侯的书桌上,脑袋抵着手背,亮晶晶地看着威远侯,轻声道:“爹,您什么时候立二哥做世子啊?” 威远侯心绪平稳,看了她一眼,道:“你二哥是庶子,你是嫡女,嫡庶有别,按理说他不能做世子。” 敖辛皱了皱眉,道:“为什么不能,您说能他就能。我什么也不要,全让给他,您看成么?” 没有世子之位,敖阙凭什么名正言顺地从威远侯手里接管整个徽州三军? 他必须要当上威远侯的世子的。 这便是敖辛今晚来找威远侯的目的。 威远侯沉吟不语,敖辛又道:“将来娘若诞下嫡子,长到成年,也是十几年以后的事。到时天下大定,二哥自然将世子位还回来了。” 威远侯看她道:“那你自己呢?敖阙前阵子没少锻炼你,又给了你他的腰牌,允你在徽州各大营自由出入,为的什么?” 敖辛愣了愣,听威远侯道:“他带你出入军营之地,熟悉各方军务,为的就是将来你在侯府也能独当一面。” 敖辛道:“可我不如他,他能带兵打仗,保护好敖家军,他能使三军振奋、所向披靡。”她眼神前所未有的坚定,然后站直了身子,在威远侯面前忽然敛裙跪了下来,“爹,您封他做世子好吗?这是女儿唯一的请求。” 威远侯一把将她提了起来,沉目道:“好好说话就说话,你这一跪,不是让爹不答应也得答应了你么。” 敖辛仰头,面上一喜:“您是答应了?那什么时候准备世子封典,告知徽州和三军?” 威远侯瞪了一眼,道:“你明日不是还要启程吗,回去歇着,这事等你们回来过了年以后再说。” 敖辛笑着道:“那可就这么说定了。” 敖辛转身将出门时,威远侯冷不防在身后道了一句:“阿辛,你有没有想过敖家的以后?” 敖辛浑身一震。 威远侯道:“四十万大军尽交敖阙之手,他日天下大定,诸侯不再,徽州当如何?” 到时候天下一统,敖阙必不会允许诸侯割据的局面再度形成,那徽州的军侯之地便成了不得不拔出的眼中钉。 如果四十万大军都交给了敖阙的话……到时候敖家连半丝转圜的余地都没有,只能任人宰割。 威远侯一心栽培敖阙,来日若是能够助他,必会不吝相助。但要把军权全部交给他,不可谓不冒险。 这也是威远侯迟迟不立世子的原因。不是他不信敖阙,而是他不想把敖家的命运交到别人手上去由别人掌控。 第221章 最危险的是她身边那头狼 敖辛抿着唇,怎会不懂,天下一统是大势,到时候敖家该何去何从? 敖辛沉默良久,才冷静地道:“爹,二哥一定会是最后胜出的王者,我除了相信他,为他铲平道路做点力所能及的事以外,没有别的可做了。既然爹有这样的顾虑,为何当初还要救他,还要一心栽培帮助他?” 威远侯叹了口气,道:“当初你年纪小,可能记不得了,敖阙她生母是你娘的姐妹,便也是你的姨母。” 敖辛有些震惊地缓缓转过身来。 威远侯再道:“所以敖阙也是你的表哥。当初我念在你母亲的份儿上出手相救,最初的目的原是助他夺回安陵王世子之位。可天下形势风云变幻,如今看来光夺回世子之位是没什么用的。” 原来,敖阙竟还是她的表哥…… 敖辛久久回不过神。 最终威远侯摆摆手,吁了口气道:“也罢,谁让他是我们阿辛看中的人呢,他好歹也是我养大的半个儿子,什么脾性我清楚。那些平白无故的担心可能也是无中生有。” 敖辛听见自己的声音反问道:“将来天下再无诸侯,爹可是要与新朝对着干?” 威远侯愣了愣,道:“我无意争天下,只希望保得徽州一方安宁。” 敖辛看向威远侯,道:“二哥定也知道爹的心意。” 敖辛还道:“所以请爹毫无保留地信他一回吧,将来若是不如意,女儿愿意尽一切努力去弥补。” 当前形势如此,不管靠拢任何一方势力,都是有风险的。还不如扶持自家的人呢。 照敖辛以前的话说,肥水不流外人田。 怎么说,敖阙也算得上是半个自家人。将来若是娶了敖辛,便也还是名副其实的一家人。 威远侯对时事敏感归敏感,但对未来对敖阙还是很乐观、很有信心的。 当晚敖辛回去后,一整晚都在消化与威远侯谈话的内容,以及敖阙是她表哥的这件事…… 敖阙对于她来说很重要,家人对于她来说也同样重要。 想来想去的结果便是,第二日敖辛起晚了。 她起身时,府门前的马车已经备好,敖阙也已经准备妥当,随时都可以上路。 扶渠本来想进房间来叫醒敖辛的,敖阙只说不着急,便一直在前院里等着。 若是以往敖阙快马去快马回,天不亮的时候应该就已经出城了。 而这次扶渠备了相当多的行礼,加上天寒地冻,因而才准备了一辆马车。 坐马车的话,行程势必会多用出一半的时间,是以出行的时间一开始便规划得比较盈余,也不在乎这一时半刻。 敖辛听说敖阙已经在前院等了她小半个时辰了,她一边手忙脚乱地裹胸,一边让扶渠赶紧为她束发,惺忪道:“明知二哥等着,你怎么不叫醒我?” 扶渠道:“不是奴婢不叫,是二少爷不让叫。他说不着急。” 等敖辛洗漱完,再匆匆去膳厅用罢了早饭,再和敖阙一道出门时,外面已然是天光大亮了。 威远侯与姚如玉亲自送两人出门,姚如玉诸多不放心,拉着敖辛的手嘱咐个不停。 她一个女孩儿出门在外,肯定有许多不方便,姚如玉都一一让敖辛注意,最后还特别叮嘱她道:“在外注意危险,一定要保护好自个,知道了吗?” 说着眼光还不忘往马车那边等候的敖阙瞟了一眼。 好似这次出行,最大的危险不是别个,正是敖辛身边的这头狼。 然敖辛却会错意了,亦是往敖阙看了一眼,笑道:“娘放心,二哥会保护我的。” 姚如玉额角一紧,只好点点头。 最后敖辛告别了威远侯与姚如玉,转身朝马车边等候的敖阙行去。敖阙朝她伸了手,她面颊微红,把自己的手放在他手心里,撑着跨上了马车。 马车里很宽大,看得出是做足了准备的,软座靠枕十分柔软暖和,可以很大地缓解行路过程中带来的颠簸。 敖辛靠坐在那上面,顿时就有些懒洋洋的样子。 敖阙随后也钻进了马车来,本来还觉得颇有些舒坦的敖辛,顿时就局促起来。原本还觉得有些宽敞的车厢里,亦有些紧迫。 敖辛正了正一身娇骨,赶紧规规矩矩地坐好。 随后就听车辙声转动,马车朝前行驶了起来。 马车里除了行礼,中间还摆了一张小几,备有茶点。旁边她触手可及的地方还备了许多的书,专门路上解乏看的。 上了街,这个时候街上的人还不多,比平时冷清。 敖阙靠窗坐着,好像并没有要来招惹敖辛的意思,他随手拿了一本书,手指淡淡翻开来看。 敖辛时不时偷偷看了看他。 等到出城之际,敖阙才抬起眼朝她看来,视线流连在她胸前,微微蹙了一下眉,道:“这样不难受么?” 敖辛顺着他的视线,低头往自己胸脯看去,脸烫得顿时如火中烧,道:“挺,挺好的。” 裹得也不是很紧,虽然胸口感觉有些闷,但还留有喘气的空当。 敖阙低低道:“不用跟我去见将士军官的时候,你不必穿成这样,怎么舒服怎么来。” 敖辛没应他,心里想着还是这样比较方便。 过了一会儿,敖阙又开口道:“你打算一直这样直挺挺地坐到目的地么,到时候腰酸背疼可不比骑马好受。” 说着他便放下手里的书,倾身过来。 敖辛闻到他身上的气息,顿时呼吸一紧。他伸手绕到她身后,替她整了整身后的软枕,扶着她的肩膀微微用力,将她按着靠在那软枕上。 每每敖阙一靠近,她仿佛就能感受到他身上流露出来的侵略性,即使他只是做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 敖辛想不明白,就这样她也能身软两分,到底是个什么毛病。 敖辛怔怔地看着他,一时不察,来不及收回自己的眼神,叫他抬起眼帘来捉个正着。 敖阙看着她微润的眼眸,握着她肩膀的手略收紧,低沉道:“我原想着这路还很长,你若现在便是这副模样引诱我,我保不准这一路还能消停。” 第222章 那是我的东西 敖辛慌张地偏头撇开了视线,呢喃道:“我没有引诱你。” 敖阙道:“可你的眼神和身体反应不是这样说的。” 敖辛轻轻推了推他,道:“二哥,你继续看书吧。” 他稍稍离了些距离,敖辛才渐渐抚平紊乱的呼吸,自己也拿了一本书来看。 车厢里一阵诡异的沉默和彼此轻微的呼吸声,敖辛有些受扰,看着看着便走神,后忽然问道:“二哥,你知道你是我表哥这件事吗?” 敖阙回答得平淡无波:“知道,爹告诉你了?” 敖辛不由侧头看着他,窗外的光线镀亮了他的轮廓,一身墨衣极具线条美感,恍若雕塑一般。 她问:“那你为什么不早跟我说呢?” “因为我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 这怎么不是大事呢?敖辛想,以前老听姚瑶儿唤他敖表哥敖表哥的可顺口,没想到他也是她的表哥呀。 她也有了一个表哥,好像心里的感觉不太一样了。虽然她具体也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敖辛来了兴致,脑子一抽便问出了口:“那往后我是叫你二哥好还是叫你表哥好?” 敖阙不紧不慢地放下手里的书本,不想握住了敖辛的手腕,一收手臂便将她捉来擒在了自己怀里。 敖辛顿时觉得她好像问了一个错误的问题。 敖阙在她耳边道:“你若喜欢,就叫来我听听。” 敖辛抵着他的胸膛,躲了躲他的气息,声音有些轻颤道:“我想,还是叫二哥的好……” 徽州城的辖地内共有十三城,四十万大军在徽州城外屯不下,便分配到各个军防之地去屯守训练。 以往敖阙一一视察过去,每日视察一城要差不多半个月的时间。现在敖辛同他一起,若是两日巡一城,应当绰绰有余。 从徽州到辖地内各城,沿途设有专供官家休憩的驿站。敖辛便和敖阙及一队随行的亲信随从在沿途的驿站里休整。 驿站的房间收拾得还算干净,头一天晚上敖辛住进驿站,进房间的第一件事便是解裹胸…… 早晨出门的时候还不觉得,可这样束了一天下来,她都感觉自己快要被勒变形了。 敖辛换了裙子,坐在桌前,低头看了看才被解放的胸脯,心里想着果然束胸不是长久之计。 不一会儿敖阙便端了饭菜上楼,进了敖辛的房间。 他将饭菜摆在桌上,还不忘看她一眼,见她穿着女子裙裳,胸前又挺又鼓,淡淡道:“这样顺眼多了。” 敖辛:“……” 外面的饭菜都准备得粗糙简单,敖辛不是吃不了这样的粗茶淡饭,但敖阙总是照顾着她,可在军营的时候一般无二,将饭菜里精细的都挑给她吃。 敖辛见状,心里既幸福又温暖,但敖阙这么高大,把好的都留给她吃怎么行,遂又夹着准备放进敖阙碗里。 结果半路被敖阙拦着了筷子。 敖辛道:“二哥也吃啊。” 敖阙硬是架着她的筷子收回了她自个碗里,道:“外面的饭菜不比家里,你能吃便多吃一些。我是男人,什么不能吃。” 敖辛抿了抿唇,细细道:“正因为二哥是男人,要消耗体力,才得吃好点。” 敖阙斜挑了一下眉,道:“不用担心我,我又没饿着。”说着视线扫了一眼她的身段,又强硬道,“你给我多吃点,毕竟吃两碗饭的女人和吃半碗饭的女人还是有差别的。” 敖辛羞得满脸通红,嗔他一眼,不再吭声。 当晚洗漱过后,敖辛早早就睡下了。 因为束了一天胸,胸口都一直是紧绷绷的,到了夜里浑然放松,加上白天赶路的疲累,她便睡得很是舒坦自在。 第二天听到外面有随从干练的脚步声,敖辛很早便行了。 她可不想因为贪懒觉再耽误大家的行程了。 敖辛正在洗漱时,敖阙在外敲了她几下房门,在门外说道:“留门,一会儿给你拿早饭上来。” 敖辛应了,便去过去拨了门闩。 敖阙动作很快,就在敖辛刚洗完脸束完头发,还来不及换衣裳,他便将早饭送进来了。 他习惯和她一起用饭。 往日敖阙都是在楼下堂里和自己的随从一起用饭的,现在随从们各自围了两桌,自己吃自己的,基本不用叫主子。因为叫他他也不会来。 早饭是很简单的清粥配馒头,敖辛吃饱放下筷子以后,看了看敖阙,见他丝毫没有打算离开的样子。 敖辛默了默,主动开口道:“二哥,能请你先出去一下吗,我要换衣服了。” 敖阙一眼便看见床榻上备好要更换的男子衣物,便两步移了过去。 敖辛见状,想起了什么,顿时心里一慌,连忙就跟着扑了过去。 只是她动作慢了一步,被敖阙抢了个先,长臂往床上一捞,便将那一截长三四尺宽一尺有余的白色束胸布给拈了起来。 敖辛一看,伸手就要去抢,红着脸道:“你还我。” 她没敖阙高,敖阙抬起手臂时,她跳起来也够不着。 敖阙见她急得跟小野猫似的,道:“你还打算裹这个?” 敖辛想也不想便脱口道:“当然得裹,不裹的话,就是换了男衣也能让人看出来我是女子!” 敖阙道:“看出来便看出来,你跟在我身边,谁敢多看一眼?” 敖辛瞪他也瞪得没有底气,心里也悸得慌,好似身体里的力气正一点点流失掉。 她病又犯了。 敖辛说话也不甚有底气,道:“你还给我。” 敖阙逼近她,眼神里霸道得不容反驳,语气强势道:“不许裹,再让我看见你裹这个,我会亲手给你撕了你信不信?” 敖辛张了张口,皓齿朱唇,却说不出一句话。 敖阙眼神有些发深,幽寂无边,又道:“没有我的同意,你再敢憋着它们,我会狠狠罚你。那是我的东西,还不能让你这么委屈了去。” 敖辛不知不觉后背靠在了床柱子上,面对如此充满侵略性和压迫感的敖阙,她不得不扶着床柱子,腿上不受控制地阵阵发软。 第223章 理直气壮耍流氓 她哪还敢够着身子去敖阙手上抢束胸布啊。她现在要是能站稳就已经很不错了好吗。 敖辛定了定神,极力平静道:“我不裹就是了……那你现在可以出去了吗?” 敖阙便坐回了桌边去,道:“我饭还没吃完。” 敖辛:“……” 他若无其事地坐在她房间里,叫她怎么更衣。 敖阙低沉的嗓音又适时响起:“要换衣服你便快些换,别等我没定力了,兴许会把你身上的裙子全撕了。” 敖辛颤了颤,连忙扶着床沿坐下,也顾不上什么了,背对着敖阙而坐,手忙脚乱地抖开长袍,手里颤抖地解了外衣衣裙,便胡乱往身上套。 只是更换外衣而已,她心里告诉自己要淡定。 可是总感觉有一束幽沉又炙热的目光直落在她的后背上,使得她背脊僵硬得一片发麻。 真是……敖辛又羞又怯,这世上没人比她二哥更会理直气壮耍流氓的了! 穿好了长衫,外面又裹了一件长袍,敖辛刚一转身,哪知敖阙突然就出现在她身后。 她一吓,身子便下意识地往后一退,结果脚绊在床沿,整个人就软软地倒在了床上。 敖辛还来不及爬起来,敖阙便俯下身,手掌握住她的腰肢,将她腰上的腰带略略松了两分。 这样看起来,那嫩腰也不至于太细。 当敖阙手握上她腰段时,她很敏感地在他掌中轻颤了一下,几乎一瞬间便挑起了敖阙的神经。 敖阙瞬时沉身将她压在身下,用力地揉在怀里,纵容自己片刻。 他感受着她在自己身下轻颤细喘的反应。 “二哥……” 她细细嫩嫩的嗓音像猫儿的肉爪一样挠人心肝。 再待下去,就又是自找罪受了。 敖阙暗暗吸了一口气,放了放她,只俯头在她额上亲了一下,道:“该动身启程了。我在楼下等你。” 说罢他先起身,转头出了房门。 留敖辛一个人躺在床上,望着头顶的床帐,尽快地平整自己的呼吸。 好像从昨天到今早,他都没有过分地碰自己。唯一一次亲她也只是方才亲了一下她的额头而已。 他……这是在克制吗? 缓了一会儿过后,敖辛便下了楼。外面随从都已经准备出发,马车与马匹的供给也全部准备妥当。 敖辛刚走到马车旁,里面便伸了一只手出来,拉她上去。 中午过后,他们才到达第一座城。 一行人先不着急进城,而是直接去了军营。 敖阙此次巡视,并没有事先通知任何人,到了军营亮了腰牌,士兵放行,里面的军官才得知,赶紧匆匆出来相迎。 军官知道每年年底都会例行巡视,但具体却不知是哪一天。因而越到了年底,将士们反而越发严谨。 敖辛同敖阙在营帐里没坐多久,军官便将大摞的书简搬到了营帐来,呈给敖阙审阅。 敖辛看着堆了满桌的书简,想着若是要全部看完,估计得看到明天天亮去吧? 将士军官们退下过后,敖阙便招手让她过来。 “往日你随母亲在家时,她便教你看过了账簿,那这些军账看起来应该也不难。” 军账上所载,便是营中军队所需的开销。通过看军账,可以了解军需粮草的来源与消耗,还有兵器往来及盔甲制造等的用度。 徽州的世家财阀每年都会往军营里拨银子,不仅敖家自己要弄明白养兵需要花多少钱,也要让出钱的人清楚,这些钱都花在了什么地方。 敖阙之所以让敖辛跟着一起,便是让她慢慢了解摸清敖家军队的情况。 好在之前有姚如玉的教导,敖辛看起军账来毫不费力,只不过她还是不及敖阙,看得要慢一些。 手边的算盘拨得噼噼啪啪的响,像是给这安静的营帐里谱了一首曲。 原本以为看完这么多军账,起码要看到明天天亮。 可事实上,两人齐心协力,效率极高,只到夜深人静之时,便全部看完了。 这么多军账,大致是合得上数目的。 且这里的军官每年都会进行一次调任,他们初来乍到,还没有能力在这么庞大的军需面前作假。 敖辛理完了最后一本账,心里大概有了一个数。 奈何坐得太久,又太过专注,腿都坐麻了还无知无觉,使得她起身的时候一个不慎就要跌倒。幸好敖阙及时扶了她一把,将她收入怀中片刻。 等她感觉好些了,才又放开。 眼下时间很晚了,军官在城中府邸里备好了休息的地方,只不过都这个时辰了进城十分麻烦,敖辛便同敖阙一起在营帐中将就着洗洗睡了。 等明早还要很早便起身,看将士们操练。 今天一天都没有时间喘口气歇息过,因而敖辛几乎是沾床就睡。 营帐里的床板十分冷硬,她蜷缩成一团,外面是寒夜漫漫,也抵挡不住她的困意袭来。 时不时有士兵举着火把从营帐外面巡逻走过,隐约照亮了帐帘,但也是一晃而过。 迷迷糊糊间,她感觉身边有个东西暖烘烘的,便直往那边钻。熟悉的气息让她无比心安,她要贴过去依偎着搂抱着方才满足。 后来她便再也没觉得冷,反而浑身都暖洋洋的。身边的热源不断地散发着热度,温暖滋养着她。 只是床板过硬,躺得有点不舒服。 敖辛也不是吃不了这个苦,但眼下她有了更好的选择,谁还愿意躺在冷硬的床板上。 暗夜里,敖阙本是想着给她暖一暖被窝,兴许就不会那么冷。结果她倒好,得寸进尺,不断地往他怀里缩,最后直接连床板都不躺了,硬是往他身上压。 敖阙扣住怀里扭动的身子,只能靠深呼吸来平静,想着反正也快天亮了,就再忍忍她吧。 第二日敖辛起来看见敖阙,见他神色不太好,下眼睑上覆了一层淡淡的青影,不由愣道:“二哥,你昨夜没睡好吗?” 敖阙道:“睡得有些晚罢了,不碍事。” 等看完了将士操练,已将近午时。 听闻统帅此城兵营的军官将领说,城中府邸已经备好了午饭接风洗尘,敖辛和敖阙便不用吃军营里的伙食了,而是由将领带着一同进城去用午饭。 这将领家眷昨日就接到了消息,丝毫不敢怠慢,今日一早就上下张罗准备着。 等敖阙他们到时,家眷们更是纷纷出来迎接。 这将领姓罗,眼下罗家夫人携着两位水灵灵的罗家小姐,以及年幼的罗家少爷在门口见礼。 PS:感谢宝贝儿们的汤圆和饭团~ 第224章 碍眼的家伙 敖辛下得马车,看了罗家家眷一眼。 那两位小姐打从敖阙一出现伊始,两双眼珠子便直直粘到了敖阙身上去,脸上的表情又娇俏又羞赧,简直秀色可餐。 正在两位小姐面色微红时,罗家夫人便一手携一个拉她们出来,道:“秀儿,怡儿,还不快快见过二公子。” 两位小姐便主动往前两步,两人均是着艳丽亮眼的锦绣罗裙,微微垂首露出一段洁白的脖颈,齐声含羞道:“见过二公子。” 且看她们精致的面容与发髻,敖辛便知是事先经过了一番精心打扮的,容色俏丽,衣着也婉柔得当。 那罗夫人见两个亭亭玉立的女儿,是越看越满意。 敖阙点了点头,淡淡道:“不必多礼。” 罗将军便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公子里边请。” 他便没再理会,转身看了一眼敖辛,见她还在马车边上站着没过来,便朝她伸手。 敖辛这才走了过去,本没想着把自己的手往他手上放,他却径直握住了她,牵着她若无其事地走进了罗家府门。 大家本来没有太把注意力放在敖辛身上,因为不曾听哪个说过,敖阙这一行还带了什么人来。 敖家三小姐陪同巡视,这件事是对外保密的。平时又没人识得这位嫡三小姐的真面目,故而见了面也不认识。 起初罗家的人还以为敖辛只是敖阙的一个随从,却没想到敖阙待她有两分特殊,竟还亲自牵着她一同往里走。 罗家夫人是个眼光毒辣的,看着敖辛从她身旁经过时胸脯虽然被宽袍遮住了,但还是有隐隐鼓起的弧度;再看着她纤细的背影,就不难看出那是一个姑娘。 罗夫人再看了看自己的两个女儿,眼神示意她们赶紧跟上。 到了膳厅入座,大家开始用午饭。 膳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是军营或者驿站里的饭菜没法比的。 可是敖辛看着这些好酒好菜,再看着两位罗家小姐来向敖阙敬酒,她就莫名的,没有什么胃口。 一没有胃口,敖辛就下意识端了酒杯,准备往嘴里送上一两口。 可将将一拿起来,便被敖阙一手按住,又放了回去。 敖辛很郁闷地想,这两位小姐看起来年纪与她不相上下,或许还要比她小些,为什么她们就能饮得酒? 昨夜休息得晚的缘故,敖阙看起来有两分倦怠。 他饮了些酒,往敖辛碗里添了些菜肴,却也磨到了用完午饭。 罗将军说客院昨夜便已经准备好,眼下午后易困,不如去客院里稍作休息。 两人没有拒绝,敖辛看她二哥的状态,想着也确实需要休息一下。 殊不知昨夜敖阙为了给她暖被窝,被她磨得一夜没合眼。 于是饭后,罗夫人便殷勤地让两位罗家小姐带路,引着两人去客院。 敖辛道:“不必劳烦两位小姐亲自带路,请个下人带路即可。” 罗夫人笑得八面玲珑,说道:“二公子是贵客到访,岂可怠慢。还是让秀儿怡儿亲自带路比较好。” 敖辛只道:“那便听夫人的。” 敖阙和敖辛穿过罗家的回廊,走在两位小姐身后。 两位小姐将这一段路恨不得走出万种风情的效果。时不时回眸一笑,又抬手理了理头钗鬓角,还不忘款摆起腰臀,如柳风缱绻、婀娜多姿。 敖辛在她们身后,闻了一路的脂粉香,香得有点过分了。 到了客院,两位小姐又请敖阙进房去休息,只不过敖阙进屋后,她们还舍不得离开,似乎在等敖阙请她们进去坐一坐。 但敖阙一直没开口,她们就有些按捺不住,打算自己抬脚走进去。 只不过眼前一晃,敖辛便挡在了门口。 她盯着两位小姐,面无表情地说:“他昨夜忙到很晚,眼下需要休息,两位小姐若是太闲,可以与我聊聊。” 罗家小姐这才不得不看向她,眼神里颇有些不满和不善。 她们私下里得罗夫人提醒,莫看敖辛是男子打扮,其实是个娇滴滴的女儿家。 先前敖阙亲自牵着敖辛进门,两位小姐可是眼睁睁看着的,眼下又搅了她俩的好事,再加上两小姐细细打量起敖辛时,感觉自己的自尊受到了极大的打击——敖辛穿男儿装,仔细一看胸脯看起来都比她们穿女儿装有料;还有她穿了一件毫不起眼的青色长袍,皮肤看起来却又细又嫩,简直比她们穿着绫罗裙裳、施了胭脂水粉还要细腻光滑。 如此,两位小姐怎能不对她心生妒意、没个好脸色。 两位小姐还不能当着敖阙的面给她难堪,遂善解人意道:“既然如此,那就请二公子好生歇息,我们就不打扰了。” 说罢齐齐福了福礼,依依不舍地转身离去。 敖辛看着她们的背影,自己也没多留,道了一句“二哥你好好休息”之后,便也离开了房门处。 此时随从都守在客院里,敖辛的房间就在敖阙隔壁,她大可以进房去睡一觉。 可比起午饭后的犯困,她觉得好像烦躁和郁闷更多了一点,简直比夏天更容易令人上火。 她回头看了一眼敖阙的房门,她可不放心就这样去睡。 于是敖辛在树下捡了个石凳,与随从聊了一会儿,向他们了解了一下其余十二城都是个什么大致情况,甚至连哪家将军家里有几个女儿都打听了一遍。 这一打听,得,女儿还不少。 只要一想到敖阙每年到这些地方来巡视,都会有那些将军家的小姐们出来招待,敖辛就觉得莫名其妙。 他们是恨不得把自家的女儿往敖阙那里塞么? 且按照敖辛的第六感直觉,不甘不愿离开的两位罗家小姐,这个下午不可能就这么碌碌无为的,她们定还会想方设法地在敖阙面前来溜几圈。 敖辛也不知道她的第六感何时这样强烈且准确过。 特么的还真是! 敖辛让两个随从去客院外面守着,结果半下午的时候,随从就进来禀道:“三小姐,那罗家大小姐、二小姐过来了。” 第225章 容不得别人靠近 敖辛不大意地抽出腰间别着的九节鞭,在空中抖了两下舒展开,道:“我突然还真有点想抽人。” 树下的几个随从默默退开,面面相觑,心里都犯嘀咕。 平时三小姐很好说话、脾气亦是很好的一个人,怎么今儿好像挺暴躁啊…… 随从彼此交换了个眼神,大抵是外面条件太艰苦,三小姐吃不好睡不好才导致脾气坏点吧…… 不一会儿,两位小姐就娉婷婀娜地又到了这客院儿来。她们想着,这会儿二公子应该是已经休息好了。 是以她俩也不是空着手来的,而是端了沏好的热茶和精致的点心,专送来给敖阙食用的。 哪知,两人拿着东西勘勘经过庭院边的回廊,便见得空荡荡的院落里有人在练武一样的光景。 还没看清楚是谁呢呢,更没看清其手上拿的究竟是个什么武器,就听空中呼呼作响,紧接着一道黑影如游龙走蛇一般,直朝她们两个窜来。 那动作委实飞快,只发生在眨眼一瞬间,两个小姐均是吓傻了,呆立在原地,根本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躲。 且照那架势,想躲也来不及啊。 于是只听砰的一声,那黑影扫在了她们手上托盘里装着的茶壶和瓷碟上,顿时瓷器碎裂,茶水和糕点给破坏得稀烂。 两人呆若木鸡,黑影末梢再勘勘从一人肩侧擦过,然后狠狠摔在旁边的廊柱上,留下一道深深的痕迹。 若是再偏离一寸,势必会伤了其中一位小姐的脸。 但那分寸掌握得极好,没有伤她们分毫,却吓得她们花容失色,浑身打颤。 敖辛站在院落里,一截一截地收鞭子,一脸无害地道:“啊呀,实在是抱歉,方才我没掌握好这鞭子,叫它打偏了去。没伤着两位小姐吧?” 两位小姐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才看清楚,原来院里练武的是敖辛,而她手上的武器竟然是细长的鞭子。 那鞭子很有威力,光是往托盘里一击,便能把瓷器击个粉碎。若要是那鞭子打在人身上,两位小姐简直不敢想象。 敖辛看了一眼她们托盘里散掉碎掉的茶点,诧异道:“这是打算给二公子送去的下午茶么,真是可惜,要不两位小姐重新再去拿一份来?” 于是她双手绷了绷九节鞭,又纯真无害地笑道:“两位小姐快去吧,要不然一会儿二公子醒来就吃不着了。我再练一会儿。” 见她这架势,哪是那么好心让她们重新去拿茶点的啊,分明是在这里等着她俩,不管她俩来多少次,她便鞭多少次。 可恶,简直太可恶了! 敖辛却浑不在意,继续在院里挥起了鞭子。眼看着那九节鞭又要朝两位小姐飞来,小姐吓得惊叫连连,立马转身就往外跑。 瞧着两人落荒而逃的样子,敖辛始才觉得,这犯困的漫漫午后,终于让人舒了一口气。 吓跑了人家,敖辛便无心再练鞭,把手里的九节鞭收了起来,转身之际,嘴角噙着的笑意还不及收,一掀眼皮冷不防就看见敖阙站在房门口。 他一点动静都没弄出来,竟不知是何时站在那里的! 敖辛顿时就有些心虚,莫不是他看见自己使坏了? 其实细想起来,那两位罗家小姐并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情,只不过是对敖阙太殷勤了一些,敖辛便如此不能容她们,是不是太过分了点? 现在好,叫敖阙瞧去了,肯定会认为她心眼小、气量小。但是不得不承认,这么做了以后,心里却是舒爽好多! 她看了看敖阙那不辨喜怒的神色,越发没底,道:“二哥,你何时醒的?” 敖阙道:“怎么,怕我看见你欺负人吗?” 敖辛抿着唇不答。 果然他都看见了。 敖阙忽然口吻强硬道:“过来。” 敖辛背着手,手里挽着鞭子,慢吞吞地走到他面前,垂着脑袋。 突然又有点难受。 敖辛自己大概知道,是因为她太喜欢敖阙了,所以才无法容忍有别的女孩儿对他殷勤。即使是那些女孩儿一厢情愿,她也想把她们的一厢情愿碾得粉碎,谁也不能再肖想他。 她这样做好像是有点专横霸道,她也不知道敖阙是个什么态度。 所以在敖阙严肃地叫她过来时,她心里才绞得难受。 才将将在他面前站定,哪想敖阙突然伸手,一把将她拽进了房里。 敖辛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他压在墙上,俯头就噙住了她的嘴唇。 他像一头刚刚沉睡过后苏醒的猛兽,品尝到最美味可口的食物一般,舌头探入到她口中,扫过贝齿,寸寸掠夺,纠缠到她腿下瘫软,整个被他手臂擒入怀中。 敖辛手指一颤,九节鞭就落在了地上。 那手臂有力地紧箍着她,她能感觉到敖阙猛势得想要将她整个吞下…… 后来他湿热的吻流连在她耳边,对她说:“欺负得好。” 敖辛手里揪住他腰间的衣裳,紧了又紧,抑制着轻颤,喃喃道:“我不喜欢她们想方设法地接近你……” “那往后在我身边,你就要看紧了。谁再敢上前,便用手里的鞭子抽她。若是抽坏了,我替你兜着。” 他声色沙哑惑人,听起来却非常愉悦。好似他极为喜欢敖辛这般护食的样子。 他深吻着她,一发不可收拾,哪里还舍得放开。后来敖辛有些无法呼吸了,方才软软地推了推他,稍稍离了他的唇。 他便喜欢吻她小巧的下巴,吻她洁白的颈项。手扶着她的后脑,轻巧地抽掉了束发的发带,顿时三千青丝垂泻如瀑,形容清艳至极。 敖辛急剧气喘,微微仰着脖子由他胡来,声线绯然娇媚:“二哥,我终于有些明白以往你见不得我与别人走近时的心情了……” 到了晚间罗将军着人来请去膳厅用晚膳。 甫一进膳厅,可见罗夫人正安慰着罗家小姐,两位小姐似受了莫大的委屈,哭得双眼如核似的,抽抽搭搭好不委屈。 见得敖辛进来,两位小姐惊吓更甚,连忙往罗夫人怀里扑。 第226章 色胆包天 罗夫人一边宽慰着,一边看着敖辛道:“秀儿怡儿可是有招呼不周的地方,为何今日去给二公子送茶点,险些遭到姑娘鞭笞?” 罗夫人有些气急,语气也不怎么好,便不在乎直接挑明了敖辛的女儿身份。她的两个女儿娇生惯养的,她尚且舍不得责骂一声,怎由得外人欺负了去? 敖辛一脸诚恳地道:“我那鞭子骄纵得很,不太容易控制。练鞭子的时候不该有旁人在场,否则容易误伤,我没提前跟两位小姐说一声,实在过意不去。” 罗家小姐闻言顾不上抽搭了,气道:“鞭子在你手里,怎么不好控制,你想鞭谁还不是挥一挥手的事!” 敖辛眨了眨眼,无辜道:“我新近才开始练,还很手生嘛。” 可下午时那力道和速度,哪里像个手生的人! 两位小姐还想争辩个什么,敖阙便开口道:“我可以作证。” 明晃晃的护短,两位小姐更委屈了,还很不福气。罗夫人见状,还能再说什么,只能不住地宽慰自家的女儿。 罗将军适时咳了咳,瞪了一眼两个女儿,道:“既没伤着,便无需小题大做。二公子,请上座。” 他之前没阻止,也是想看看敖阙的态度。现在敖阙态度很明显了,便不能再纵容自己的女儿任性下去。 晚膳过后,敖阙和敖辛回了客院。 罗夫人想着,晚上敖辛总不至于还练鞭子了吧,便又准备让两个女儿给敖阙送茶点过去。只是被罗将军给阻止,道:“不要白费力气了,二公子对秀儿怡儿无意,再强凑上去也是自讨没趣。” 第二日一早,敖阙与敖辛离开了罗家,便启程往下一座城行去。 这一路走下去,无非就是例行公事,头一天在军营里视察情况、核算军账,第二天便看营中士兵操练,从他们的精气神便可看出平时是怎么操练法。 到了中午、下午,受各营将军的热情相邀,一行人便进城去暂休半日,到翌日再启程往下一个地方去。 敖辛事先向随从打听好了,哪个将军家有几个女儿,大概什么年纪,她都记得清清楚楚。一进府邸,防得跟什么似的。 敖辛连午觉都顾不上睡,下午总要在院里挥一阵鞭子,谁敢不识趣地凑上来,只有被连恐带吓的份儿。 然而,这些武将们的家中,不光一应是娇滴滴的小姐,也还养着公子们。 遇到公子们对敖辛献殷勤时,敖阙也不用午睡的,总能在很恰当的时机面色沉沉地出现,将那些公子吓得退避三舍。 可总会遇到一两个花丛中过而又色胆包天的纨绔子弟。 那种人仗着自己的父亲手里有兵,横行街头,做惯了霸凌之事。寻常时候,在城里基本就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城守也得给几分面子不敢过于得罪。 纨绔子弟天不怕地不怕习惯了,也没把敖阙放在眼里。 比如这淮城林家之子,极为好色且又阅女无数,初初见得敖辛,眼前便是一亮。 尽管敖辛衣着十分保守,青丝在脑后挽成一束,这林家公子只一眼就瞧出她是个那般容色的女子。 他也不管敖辛是不是敖阙身边的人,尽管之前他父亲已千叮咛万嘱咐过,敖家二公子他万万惹不得。可在见了敖辛之后,什么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在林府稍作休息过后,林公子就着婢女给敖辛送了各色各样的点心,更准备香汤沐浴,还备了女子柔艳的裙裳。 这一系列举动已是十分轻浮。 敖辛让婢女一概退回去了。 可这还不止,到了晚上,那林家公子实在心痒难耐,脑子里全是敖辛身着女装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的画面,那容貌身段不知比他以前沾染过的女人强了多少倍。 眼下看得吃不得委实是折磨,林家公子精虫上脑,想着无论如何也得要偷她一偷尝尝鲜。 遂林家公子便在夜里悄悄抹到了客院,试图往敖辛房间里吹迷香。等敖辛中了他的迷香,他再偷偷撬门进去,纵使把她压在床上为所欲为,那迷香催情,约摸她也只有承欢浪吟的份儿。 这你情我愿的,要了她的身子,等明早她也无处申诉啊。 林家公子幻想得十分美满,只可惜迷香还没来得及吹进敖辛房里去,身后的随从便把他拎着丢在了院子里。 敖阙在树下的石桌边坐着,声音平淡却幽寒,道:“把迷香塞他肚子里去。” 林家公子哪有反抗的余地,即使他奋力挣扎,也拗不过随从大力掰开他的下颌。他连呼叫的声音都发不出来。 那迷香点燃后还亮着火星呢,就这样塞进他嘴里,岂不是会烫坏他? 林家公子双眼暴凸,眼睁睁地看着迷香上的火点往自己嘴里钻,顿时烫得他直想哭叫爹娘。 后来迷香硬是塞进了他的喉咙里,他捶胸顿足,好不容易才艰难地咽下去。 林家公子惊恐至极,哪里还想要美人,当即转头就逃,没两步又被随从轻而易举地抓了回来。 敖阙没答应放了他,他能逃得了? 片刻过后,敖阙又道:“揍吧,最后留条命就行了。”说罢便起身回房。 最后林家公子被揍得爹娘都不认。 等第二日他娘看见他时,还以为是妖魔鬼怪,又大喊大叫地踢了他几脚…… 天不亮的时候敖阙便带着敖辛离开了淮城,并对淮城里的军官或擢或贬。林家公子的爹本是淮城军务的一把手,稀里糊涂就连降三级,另外得力的人才得到了提拔补了个缺。 林将军一看见林公子这副形容,联想到敖阙等人不告而别,再逼问了一番昨晚事情的经过。 林家公子本还想向林将军告状,让他爹为他做主。哪想林将军听闻事情经过以后,气得再把他吊打了一顿。 敖辛睡在马车里补瞌睡,这出行在外连日以来,每天都有许多事情做,因而一到睡觉的时候她便睡得很香。 今早天不亮的时候,还是敖阙将她从房间抱到马车上来的。 眼下她枕着敖阙的腿,阖着眼帘,安安静静。 第227章 满城梅花 敖阙一手虚扶着她的身子,时不时手指顺过她的长发,那柔软的触感好似胜过一切绫罗绸缎。 徽州十三城,不乏有优秀的将才。这一行敖辛对这些人物也有了个大致的了解,若是欣赏其才干的,便着重关注一些,往后也着人留意,看看是否有必要调到徽州城去。 十三城除去敖放的柳城放任不管以外,剩下的最后一城便是梅城。 梅城名副其实,满城梅花,似一个涉地宽广的巨大梅园。每一棵梅树都是精心栽种,形态各异,在这个时节里傲骨彰显,梅香四溢。 转眼间敖辛离家已经过去了将近一月,再走完这最后一座梅城,便要回程了。 甫一入城,空气中暗香浮幽,缱绻芬芳。 前两天才又下过了一场雪,但压不住街道两边寒梅怒放的芳艳,放眼望去,红白粉黄,极为荼蘼美丽。 这是梅城里一年四季中最为美丽的时节,尽管天气寒冷、落雪掩地,但丝毫不减人们出行的乐趣。 因而街上很是热闹。绝大多数人都是裹着冬衣出来赏梅的。 敖阙将梅城安排在最后,便是想让敖辛赏一赏这人间美景。 且自古有傲梅怒放的地方便不乏文人墨客,因而这梅城里茶楼酒肆环立,丝竹香汤不绝,冬季里相当繁华,可以说是一个名副其实的温柔乡了。 敖阙见敖辛趴在窗边,目不暇接的样子,便道:“若是喜欢,可以下去走走。” 敖辛回头,眉眼染着笑意,恍若比外面的梅花还要艳上三分。她道:“下去走走的话,不耽误正事吗?” 敖阙几乎是有些宠溺的意味,低低道:“时间还够,不耽误。” 这次到梅城,他们不是先去军营,而是先进了城门。 之前那些城池没什么可逛的,因而敖阙都是先处理完正事才带敖辛进城去。而眼下他可以一边办正事一边带她看看这满城美景。 于是敖辛无心再在马车里逗留,当即就让随从停车,要下马车去走路。 敖阙也下了马车,自然而然地牵过她的手,带着她在街边雪地里走走停停。 街上游人如织,男男女女,有并肩而行的,亦有挽手而立的,不在少数。因而敖阙和敖辛在人群里相牵着手,便不那么显眼。 那言笑晏晏、嬉戏打闹,给这寒冷的时节里增添了几分暖意和生趣。 敖辛还听得有文人驻足在那梅花树下吟诗作对的,她眯着眼听了一会儿,还不及多看两天那白面书生,就被敖阙拉着往前走。 迎面有卖糖葫芦的,那红彤彤的颜色像一束锦簇的红梅一般,敖阙顺着敖辛的眼神落在那糖葫芦上,道:“想吃?” 他身材高大,站在敖辛身后,抬手往她头顶上方伸过,便从那糖葫芦棒子的顶端抽下一支最饱满通红的糖葫芦给她,付了钱就继续走。 敖辛前世是个大家闺秀,历经世事重生以后自然对这些孩童喜欢的零嘴没多少兴趣。可眼下兴致使然,她看见这糖葫芦竟也觉得可口。 但吃了两口才发现,这糖衣是很甜,里面的山楂却有些酸牙。酸酸甜甜的滋味,让敖辛眯起了眼。 后来敖阙又给她买了一包刚炒出来的栗子。 栗子还是热的,敖阙拿在两指间,微微一用力,听得细细啪地一声,栗子壳一破,里面的栗子肉就被他干干净净地挑了出来,喂进敖辛的嘴里。 两人缓缓走过了长街,走到转角街口的时候,这厢敖阙还在悠闲地给敖辛剥着栗子,那厢城守就匆匆带着人出来迎接,正好在街口撞个正着。 城守连忙揖礼道:“见过二公子。” 敖阙不紧不慢地剥了手里的栗子,把栗子肉放到敖辛的唇边去,敖辛见着这场面哪还能像先前那般随意,不由嗔了敖阙一眼。 可见他丝毫没把手里的栗子收回去的样子,她才飞快地张口,温软的舌尖扫过敖阙的手指头,将他指端的栗子肉给卷进了嘴里。 好在城守一行人均是垂头恭敬状,并没有看见这一幕。 敖阙这才开口道:“城守大人不必拘礼。” 敖辛站在敖阙身后,口里的香甜之气侵扰着蓓蕾,她想到自己的舌尖碰到了敖阙的手指,舌尖便暗自里一阵酥麻,微微有些脸红心跳地听着敖阙与人寒暄一二。 她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但听得那清淡而沉磁的声音,真真是好听。仿若周遭的一切繁华与喧闹都成了背景和陪衬。 城守带着他们先到下榻之地,说是城外统领兵营的贺将军正在匆匆回城的路上。 城守带他们去的地方既不是城守的府邸,也不是贺将军的家宅,而是空出来的一座别院。 别院收拾整理过,里面梅花开得尤其斗艳。据说每年敖阙过来,都是暂在这别院里落脚的。 城守和贺将军多少知道了消息,敖阙抵达梅城差不多就是这几天,因而早早备着。 城守准备得十分妥当,还备了两个丫鬟听候差遣。但敖阙说不需要,城守又十分圆滑,看了看敖阙身后探出半个身子的敖辛,道:“那这位小公子的起居总要人照顾,下官认为还是留下丫鬟比较妥当。” 敖辛一直走在敖阙身后,没怎么露面也没说话,又是隐约一身男子装扮,城守没敢细看,但能跟在敖阙身边,又被敖阙护在身后的,定是重要的人物,可不敢怠慢。 敖辛闻言,刻意粗了粗嗓子,当即道:“我也不需要。” 城守无奈,只好把精心准备的丫鬟给遣走了。 后敖辛在房中休息,敖阙便去堂上接见了匆匆回城的贺将军。 后面的事基本就不用敖辛操心了,都是敖阙自己在处理。 只在贺将军把军务账目送到别院来时,敖辛见敖阙房里点着灯,不忍他一人独自忙碌到深更半夜,便进他房间与他一同核对。 她累得何时睡过去的都不知道,只睁开眼醒来时才发现外面的天大亮了,而她竟然睡在敖阙的床上。 第228章 弄梅阁 好在此刻敖阙人已不在房里,不然敖辛又不知该怎么应付。 敖辛缩在被窝里,懒得不想动弹。 身侧仿佛还有敖阙留给她的温度,夹杂着他的气息。 她只要一感受到、一闻到,好不容易睡平实了的一颗心,就毫无征兆地活蹦乱跳起来。脸颊上更是飞上两抹红晕。 心里想着等往后他们做了夫妻,便也会这般夜夜同床共枕。 敖辛胡思乱想了一阵,也不知道磨了多少时间,忽听外面有敖阙熟悉的嗓音在问:“她还没起吗?” 似有随从在应道:“没。” 敖辛顿时惊醒,哪里还顾得上缩在被窝里偷懒,立马坐起身就去找自己的衣服。 这下意识一找她才惊觉,昨个夜里根本不记得自己有脱过衣服!可眼下她身上只穿了单薄舒适的里衣。 还能有谁,肯定是敖阙给她脱的。 敖辛闹了个大红脸,还没来得及穿衣,敖阙便推门进来了。她坐在床上僵了片刻,然而麻溜地缩回了被窝里。 “二、二哥,你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敖阙坐在桌边饮了杯水,道:“早么,不早了,我阅完了营中将士们操练后才回的。”他放下水杯,才看向敖辛,“现在快午时了。” 敖辛:“……” 房间里诡异地沉默了一会儿,敖辛先硬着头皮道:“二哥,午时了,你不用出去吃午饭吗?” “等你。” “你出去等好吗?” “外面下雪,冷。” “……” 敖辛基本不抱希望,敖阙能够主动出房间去。况且这原本是他的房间,他比任何时候都要理所当然。 最后敖辛弱弱地伸出一截皓腕,逮着了自己的衣服就往被窝里塞,在被窝里尴尬又困难地勉强把自己衣服穿好。 下床后发现自己穿得不像样,又连忙背过身去整理。 敖阙便是这时从后面抱住她的腰的。 她整个人僵住,腰间的臂膀浑然有力,散落在她耳畔的呼吸亦那么沉稳温热。 她的后背靠着敖阙的胸膛,短暂的僵硬过后,就有些发软。 “午饭在房里吃?”敖阙征求她的意见。 她轻声软语地应道:“好。” 下午时,敖阙得空,便带着敖辛到城里去转转,尝尝城里富有特色的梅花糕。 敖阙说,她若是喜欢这里,可以多停留两天。 这两天正好下雪,等天晴以后再准备离开。 该做的正事已经做完了,敖辛当然乐意在梅城多玩两天,遂答应下来。 晚上的时候,贺将军要宴请敖阙,敖辛也得以见过贺将军。 贺将军人至中年,为人豁达,加上大部分时间都在军中与将士们厮混,养成一副粗犷豪放的性子。 这样的人,在军事上一丝不苟,但在生活上就是马虎又大意的。敖辛还未见其人便先闻其朗声的笑。 贺将军在别院门前见过了敖辛,抱拳见礼,称呼她一声“小公子”。看其神色,丝毫没发现敖辛是个假公子的样子。 敖辛穿了宽长袍子,外面裹了厚厚棉衣,虽然胸脯微鼓,但也不是特别明显,除非是眼尖或者阅人无数的人应该才能一眼看穿。 眼下是冬天,穿得厚实一点,掩护得就多一点。 贺将军设宴的地方是在外面,因而眼下是专门过来接人的。 敖辛毫无例外地钻进马车里,敖阙便同贺将军一起骑马,时而聊上两句。 暮色四合,头顶笼罩上一层青灰的天色。斜风卷着细小的雪缓缓飘落,零星一些从敖辛的车窗前擦过。 她伸手去撷,晶莹的雪花落在了手心里,片刻便融化。 这夜一降临,梅城里华灯初上,树下梅影依稀,楼上花红人暖,好一副靡靡柔艳的光景。 敖辛以为贺将军是带他们到酒楼去吃宴了,可马车停下来,她抬头一看,见那门匾上写着的“弄梅阁”时,怎么瞧怎么也不像是酒楼的名字,不由眼角一抽。 城守带着三两客人,此时正在门口等候,见得人来,连忙三两步上前见礼打招呼。 这一群人,还真是一点都没把敖辛当女人啊……毕竟敖辛与他们年纪相差了不是一小截。 意识到这一点,敖辛身心一松,人也更加放得开。 毕竟以前敖辛还从来没有机会进去瞧一瞧里面的光景,现在可好,光明正大的。 倒是敖阙,看了一眼弄梅阁的招牌,当即脸就黑了下来。 敖辛不大意地扯了扯敖阙的袖角,诚恳地安慰道:“人家贺大人也是一片热忱招待,咱们盛情难却。” 敖阙低头看她一眼,那香暖旖旎的灯火色调下,她眼里亮得在冒光。看样子她还挺兴奋。 贺大人见敖阙身形不动,便豪爽道:“二公子可是不满意这里?那我再另外安排地方!” 敖阙终还是带着敖辛,抬脚往弄梅阁的大门走去,咬着字音儿道:“没有,这里挺好。” 进去以后敖辛才得知,这弄梅阁原来是一座清楼。若是像寻常那样荤素不忌的花楼,敖阙是万不会纵容着带她进来的。 楼里的姑娘清一色十分水,眉间描着红梅花钿,身段婀娜,光是见她们从眼前走过便是一种享受。 在这里面见不到男人搂着姑娘的小蛮腰上下其手的不堪画面,楼下大堂里摆了一个台子,台下看了一些茶座,台上有姑娘端坐弹琵琶,台下便有茶客听曲喝茶。 这楼上才是单独见客的地方。 弄梅阁里的美丽姑娘们,分卖身的和卖艺的。即便是卖身的,在姑娘不愿意的情况下,也不得强迫。 因而这里还算清静雅致。 穿过大堂往后面走,便是一座一座的阁楼。每个阁楼里都住着一位主人,均是才艺双绝。 贺将军设的晚宴便是在其中的一座阁楼里,因而里面的姑娘也一应是弹琴跳舞等只献艺的姑娘。 若是能得阁楼的姑娘青睐,愿意舍身陪客的,对于那些一掷千金的客人来说,那便是天大的造化。 一进阁楼里坐下,里面真是温暖如春。 在暖阁里侍奉的婢女均着香纱薄裙,十分飘逸美丽。 第229章 千芙姑娘 很快便有清秀水灵的婢女捧着一道道菜肴入内,很有秩序地摆上桌,再一一揭开每一道菜肴盖着的银盖,顿时香气扑鼻。 这梅城里还相当有讲究,在这种地方用饭品茶也实为一种享受。 敖辛注意力没工夫放在眼前摆上的一道道菜肴上,她看都有些看不过来,数名姑娘或抱着琴或挽着水袖正相继进来,顿时给这阁楼里增添了不少明艳的气息。 那姑娘光是试音调琴,偶尔从指尖流泻出来的琴声便动听至极,可见琴艺高超,若是再弹奏成完整的曲子,不知要听醉了多少人去。 准备弹曲的有三四位姑娘,而那准备舞蹈的姑娘,却独独只有一位。 只见其青丝柳腰,肤若赛雪,眉梢眼角处有一颗痣,真真是万种风情。 听人介绍说,这位千芙姑娘乃是弄梅阁里的舞技头牌,既可以有柔艳非凡的一面,又可以有铿锵豪情的一面,因而她的一曲舞蹈千金难求。 而梅城里的文人墨客们,又相当执迷于诗词舞曲。所以千芙姑娘一直热度不衰。 就连贺将军也对她称赞不绝,说起她的鼓上舞十分回味,道是见此舞之人无不振奋。 那鼓上舞很有些难度,千芙赤脚立于一面硕大的鼓上,以足部敲击鼓面,给自己的舞蹈伴乐,轻缓时嘈嘈切切如珠玉,急促时则浑浑滚滚似战鼓,再配以极美的舞姿,美得摄人心魄。 只不过今天晚上主要是给晚宴伴舞,眼前的地儿也施展不开,因而那鼓上舞就免了。千芙另排了几支舞。 敖辛看见她从一进来时便赤裸着双足,足上肌肤依然如雪如玉,极为光洁无瑕。那红纱裙角也掩盖不住一双雪玉玲珑足,脚踝上缠绕着金丝细铃铛,一举手抬足间,便悦目又动耳。 别说在座的男子,就是敖辛也不禁瞧出神了去。 那千芙挽着水袖,轻抬手臂,垂纱袖角便滑至臂弯间。她试了试柔韧的手腕,然后抬了抬眼帘,朝这边看了一眼过来。 那嘴角抿着极淡的一抹笑,让敖辛见之一愣。 如果她没看错,千芙应该是在对敖阙……笑? 只是敖阙兀自执杯饮酒,似没有接收到她的眼神,亦没有多看她一眼。 随后琴音淙淙流起,仿若冬去春来,山间积雪消融成清澈的流水,汇聚成流淌的小溪。那溪水的声音从脑海里流过,沁人心脾。 敖辛依稀听见城守在赞道:“千芙姑娘的舞姿在梅城果真堪得上是一绝,配以如此美妙的琴声,乃是人间极品。其他的舞,便再也入不得眼了。” 敖阙不置可否。 贺将军就朗声大笑,道:“想观得千芙姑娘一舞,那可是很不容易的。若不是知道今晚是为二公子跳舞,千芙姑娘还不一定肯卖我这个面子。” 原来她竟是知道敖阙是今晚的客人。 敖阙对这里似乎也不全然陌生。 随着那翩翩舞姿起,敖辛便觉得,和眼前这千芙姑娘比起来,之前的什么秀儿怡儿,简直就是就是毛都没长齐的黄毛丫头。 当然,她自己也算在黄毛丫头之列。 光是那红色裙角下的玉足轻轻往软毯上一点,裙角飞扬,翩若惊鸿,一般小丫头连她的一双脚都不及。 满桌的美酒佳肴,敖辛无心品尝。她的视线追随着千芙,模样有些呆愣。 敖阙一定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她在想,这世间还有如此惊才艳绝的女子。 敖辛不得不承认,除去身份与地位,敖阙生得高大,而千芙身姿纤长柔韧,这样的女子与敖阙站在一起时好像才更般配,就好像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 敖辛猛地灌了一口茶,心下平静些许。 其他众人还沉浸其中不可自拔。 千芙姑娘的玲珑玉足是相当有灵气的,即使房间里留给她的空隙很窄,她也能轻巧地从中间穿过,例如踩在椅凳上,绕过小几边,满屋子都是她的舞影,她像是生了一对翅膀似的。 转眼间,千芙就绕道了宴桌这边,一边跳着舞一边若有若无地靠近敖阙。 敖辛绷了绷神经,本能地很排斥,觉得她那无情似有情的目光极为刺眼。 就在她挥袖间,水袖勘勘将要落在敖阙的怀里时,敖辛忽然半路伸手,倏而截住了千芙的水袖。 敖辛脸上笑意明媚,嗅了嗅道:“姑娘好香啊。” 千芙巧妙的舞姿一转,便不着痕迹地将自己的水袖收回。 那裙摆在敖辛眼前晃啊晃,晃得人眼花缭乱。那裙角有意朝敖阙靠近,敖辛不大意地伸出了脚,往裙角上踩了一踩。 千芙突然顿了一下,敖辛旋即又松了脚,使得千芙踉跄两下,一屁股坐进了城守的怀里。 即使她这一跌坐,也是跌坐得万种风情、美感十足。 城守一下子就呆了,大抵是没料到美人突然投怀送抱,他搂也不是,不搂也不是。 千芙应付这种场面一向是得心应手的,在城守对她伸出爪子之前,她便又如一条灵活狡猾的鱼儿一般,轻飘飘地游走了。 敖阙身上沾染了酒气,神色冷漠,后千芙也识趣地再也没试图向他靠近。 这一晚的曲舞精彩绝伦,只不过大家都顾着来听曲赏舞了,桌上的美味佳肴没有动多少。但这些人酒却没少喝。 大家都喝得醉醺醺的,还舍不得离开。 敖阙带着敖辛率先离开了弄梅阁,走出大门时,他身上虽有酒气,但人还十分清醒。 外面的冷风一灌,顿时就把那股柔艳旖旎给冲淡了两分。 敖辛紧了紧身上的棉袍,身体适应了里面温暖如春的氛围,一出来还觉得有些冷。 因她双手环着自己,安静地走着,敖阙想要来牵她时,她也腾不出双手。 敖阙看了看她,道:“今晚不高兴?” 敖辛勉强笑了笑,道:“我只是觉得有些遗憾,今晚没能观摩千芙姑娘的鼓上舞。” “不过是取悦别人的伎俩,有何好看的。” 敖辛走了两步,忽然轻声问:“那二哥有被她取悦到吗?” 敖阙皱了皱英厉的眉目。 第230章 水上鼓舞 刚走出弄梅阁不远,街边上便有吃宵夜的摊位,三三两两的人正坐在挡风的棚里烤肉串。 面前星星点点的红色火光冒着暖意,隐隐照亮那些一边烤肉串一边谈笑风生的人的脸。 敖辛闻到那股烤肉的香味,忽觉有些饿了。敖阙也知,她在弄梅阁里根本没吃什么东西,便带着她往棚里去落座,亦是生起了炭火,往老板买了新鲜串好的肉串来烤着吃。 敖辛吃了几串,暖阁里那些好酒好菜她没尝出什么味道,但这烤串却是有滋有味的。 忽听得旁边几个谈笑风生的食客把话题转到了不远处的弄梅阁上,敖辛便不由自主地竖起了耳朵。 他们提到了弄梅阁的舞技头牌千芙,无不垂涎道:“那可是个绝色妙人儿。” 有人道:“可你们听说了没有,难怪近些年来无人得她的青睐,竟是她早已有了意中人。” “意中人?” “千芙姑娘每年年末的时候都要在弄梅阁的水鼓上起舞,引来梅城无数看客,几乎整个梅城的官贵都要去为她捧场,你们道是为什么?” 千芙在水鼓上起舞,一年一次,梅城里的人几乎都知道。但人们却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是以旁边的人便问道:“为什么?” “据打探来的小道消息说,她是专门跳给她那意中人看的。她的意中人每年年底的时候才来一趟梅城。” 敖辛有些发愣,手上没注意,让手里的肉串落进了炭火里,火苗蹿起来,险些舔到了她的手指。 敖阙一把握过她的手时,她才反应过来。低头一看,指尖热热红红的,却不敌她心头突然冒起来的隐隐悸痛。 奇怪,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敖阙一言不发,拉着她便走出棚子时,敖辛还将所有注意力集中在那几个说话的人身上,听他们隐隐还说道:“今年估摸着也到时候了吧,也不知千芙姑娘哪日再在那水鼓上起舞……” 她一路上被敖阙拽着走,发现自己竟找不到话来打破这种沉默。 到别院时,敖阙停下来,敖辛收不住脚,一下撞在他的后背上。 他转过身来看着她,不喜不怒道:“外面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听得倒仔细。” 敖辛揉了揉自己发酸的鼻尖,道:“他们说的是千芙姑娘,与二哥有何干系?二哥听不得他们那般说她?” 敖阙幽沉地盯着她片刻,低低道:“敖辛,你在生气?” 敖辛扯了扯嘴角,仰头把他望着,问:“还是说,二哥便是他们口中的那位千芙姑娘的意中人?说来二哥确实每年才来一次,对那弄梅阁也不陌生,席间还得千芙姑娘的眉目传情,这些年怕是每次都不会错过要来看一遍千芙姑娘的水上鼓舞?” 她看见敖阙皱眉不悦,又勾了勾唇,直直看着他问:“先前二哥还未回答我,二哥被千芙姑娘给取悦了吗?” 原来他们早就认识,今晚自己还稀里糊涂地和他一起去见了相好儿。 可若是不去,大概敖辛永远也不会知道还有千芙这样一号人吧。 她听敖阙道:“她的舞,确实可以取悦所有人。”听得敖辛心里郁郁作痛。 敖辛转了转身,很神奇地,此刻竟破天荒有了力气从敖阙手里挣开,她往自己的房里走去,道:“也是,那样的人跳一支舞,别说二哥,就连我也醉了。确实是个绝色的妙人儿。” 敖阙抬脚就跟上,可如今敖辛身形手法比往昔灵活得多,不仅躲开了他,还动作很快地关上了房门,怕他会夺门进来一般,手里慌乱地就把门闩插上。 “开门。” “我有点累了。”敖辛如是说。 第二日敖辛没出房门,却听得见敖阙出门以及他在廊下吩咐随从的话语声。紧接着院里再无动静,他便应该是离开了。 敖辛这一夜睡眠很浅。一有点点动静,就醒了过来。 一上午都不见敖阙在别院里,敖辛后来问随从,才得知贺将军与城守请了敖阙出门去了。 今日梅城里十分热闹,因为弄梅阁今日一早就传出来消息,说是今日千芙姑娘会在水鼓上起舞。 半上午的时间不到,弄梅阁水鼓外围的所有位置都被高价抢购一空。 弄梅阁后面阁楼林立的中间,有一面圆形的湖。湖面上飘着一面方圆三丈有余的鼓。 只有千芙一人在那鼓上起舞,足尖能在鼓面上敲出旋律来,且合着鼓下面的水声,极为壮阔。再配上她的舞姿,宛如玄女下凡一般独一无二。 正对着水鼓正中央,能够以最好的视角看千芙跳舞的那个位置,一直为一个人留着。 上午时敖阙与贺将军及城守商讨正事,到了下午,两人便邀着敖阙一同去弄梅阁,看看那水鼓舞。 到了弄梅阁门前,敖阙面色沉冷,看了一眼贺将军。那眼风凌厉,暗含威严,贺将军被他这么一看,心绪顿时一凛。 敖阙道:“贺将军军营里的事做完了吗,做完了就去操练士兵,整日懈怠成何体统?” 贺将军转头就闷头闷脑地回营了。他也不是常爱寻欢作乐之人,这不是陪敖阙嘛。 回军营也好,回去还自在些。 城守见贺将军走了,便踟蹰道:“二公子,您看这水鼓舞您还去看吗?千芙姑娘可是特地给您留了座,正等着你去看呢……” 敖阙径直抬脚走了进去,声色平淡道:“既然她留了座,便去看一看无妨。” 水鼓舞是在傍晚时候拉开帷幕的,因为之前敖阙没来,千芙便迟迟没开场,导致周遭的看客们等不及,颇有微词。 直到那个空着的位置,高大挺拔的身影往那上面一坐,千芙心潮涌动,连忙调整自己的身姿仪态,打算将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呈现给他。 敖阙身体靠在椅背上,修长的双腿交叠着,便抬目看着那水鼓上面翩跹的身影。 那惊鸿之影在他心里掠不起丝毫波澜,他想的却是如若那人换做是敖辛…… 如若是敖辛穿着那样的薄纱长裙,如若是敖辛为他水袖轻舞……敖阙端地闭上了眼,只觉得腹下一紧。 第231章 为他跳舞 这世间的舞跳得再好,顶多能取悦他的眼球。可是却只有那么一个人,能取悦他的全部身心。 一舞罢后,周遭掌声不绝,赞叹声久久不能停止。 后来千芙退场,请敖阙到暖阁去坐一坐。城守对这里总归是比敖阙熟悉,便做个中间人,同敖阙一起过去坐了一会儿,有他在打圆场,免得气氛尴尬。 城守当然也是希望敖阙能在这成就好事的,遂等到一个合适的时机,便退了出去。说是另外一个阁楼里遇到另外一个相熟的朋友,需得过去打声招呼。 敖阙淡淡饮了一口茶,没阻止他。 城守想主动腾出空间、制造机会,既然话说出来了就得做个样子,便也真的去了另外一个阁楼,只不过却是去找另外一个姑娘作陪,根本没有什么朋友。 哪想城守刚在另外的阁楼坐下不久,才喝了几杯酒,熏熏然然的样子,就听外面的婢女进来禀道:“千芙姑娘请城守大人到她那里去一趟呢。” 于是城守又只得干巴巴地回来。 他本来是想撮合美人与敖阙的,若是敖阙真和千芙好上了,对于他这个城守来说也有好处。毕竟千芙是他梅城里的人。 现在美人请他过去,他哪有不去的道理。 可没想到,一进房间,一股缭绕的香气袭来,城守有些熟悉,正是千芙身上的香味儿。 但房间里却不见千芙与敖阙。 他正纳闷儿呢,就听珠帘后面传来几道呻吟,听得城守气血一热。 他移步到了珠帘后,撩了撩床帏,便看见千芙躺在床上,面色绯红,不知是热还是怎的,身上衣裙被她自己拨地敞开,露出半截肚兜儿。 城守兀自咽了咽口水。 千芙眯着眼,此时眸光迷离,依稀看见床边站着的人影儿,便蹭着身起来,勾住了他的脖子,便把他往自个床上拉,口唇还娇艳欲滴道:“二公子……千芙……心仪二公子已久……” 城守惯来圆滑的,知道千芙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还请他过来,那么唯一有可能请他过来的人便是敖阙了。 敖阙不在这房里,便显然已经是离开了。 城守瞬时便明白过来,这千芙生得再美,舞跳得再好,终归入不得敖阙的眼。 而这房间里的香气令人热血喷张,显然是千芙动了点见不得人的手段,才使得她这般媚态横生,没认清人便把他往自己床上带。 敖阙叫他过来,是把这好事送给他了。 城守心想,既然二公子看不上她,这般好的美人,送上门来若是自己不要,不就便宜了别人了吗。 思及此,城守早已按捺不住,哪还会推辞,顺势就把千芙压在床上,听到她的婉转呻吟,又亲又摸,手上急乱地扯掉了她的裙裳…… 敖阙回到别院时,夜色正浓稠。 院子里点了几盏清淡的灯。 敖阙一踏进院中,便见得院落里的梅花树下,站着一女子,轻纱裙角逶地,水袖在夜风里轻轻飘拂。 那一身素衣,勾勒得腰段柔嫩似水,青丝如瀑垂在腰际,勘勘挡住那段细腰。 敖阙眼神顿时就深晦如这暗夜,眼底里的情绪似猛兽即将出闸一般。 上天是何其眷顾他,竟能在短短一天里,达成他的心愿。 他不会看错,那是敖辛。他以为可能没有机会看到她为自己跳舞的时候,她竟穿成了这样……是要跳舞给他看么? 明明他最想要看的不是什么千芙,而正正是眼前这么一段光景。 呵,她还从来不会放过任何可以撩拨到他的机会。 可敖辛并没有发现他回来,她似喘了两口气,陡然挥动双手,长长的水袖在空中飞舞,然后夹杂着两分劲道朝梅花树下的鼓面击了过去。 发出一道醇厚的鼓声。 敖阙这才发现,那每一棵梅花树下竟然都立了一面鼓。而敖辛的舞步看似寻常中透着潦草,却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气蕴。 她像个初学者,与别的女子跳得不一样,又不失章法。 下午教坊姑姑教敖辛的这舞是有一定循规蹈矩的舞步的。这本是一支柔艳的舞,与昨夜千芙所跳的相差无几。 若是千芙的舞跳得柔艳非凡、很能拿捏精髓,眼下敖辛却是舞得清冷而带着隐隐的力道。就连千芙那一向堪称铿锵豪迈的鼓上舞,和敖辛眼下比起来,也显得偏柔了些。 那梅树下的鼓声越来越紧凑密集,配合着她充满了力量的身姿,敖阙从没有想到,会有人把一支本应该柔美妩媚的舞跳得恍若为三军壮行一般气势雄浑。 千芙的舞再好,却从未打动过敖阙的心。可是此时此刻,他的心却因为她的一举一动而张弛着,猖狂地跳动着。 她没有发现他,她跳到气息不继,却倔强得不肯停下来。 后来实在坚持不住了,她才停了下来,喘上几口气,然后又继续。 敖阙这才猛然回神,看出了不对劲。 他气息很少这般暴躁,喝了随从过来,询问究竟怎么一回事。 随从不敢隐瞒,如实说道:“今日午后三小姐说自己犯困可是又睡不着觉,让属下去拿点酒来……” 敖阙眼神冰冷地盯着随从:“你给她拿了酒?” 随从被那股迫人的气势压得顿时屈膝跪地,道:“属下拿了酒劲小的,给三小姐饮了几杯……” 敖阙生生忍下想掐死他的冲动,又问:“那她,这样持续了多久?” 随从额角隐隐渗出了冷汗,道:“三小姐小睡了半个时辰,从别院里的下人那里听说了,今日是弄梅阁的千芙姑娘跳水鼓舞的日子,三小姐说……” “她说什么?” “三小姐说难怪二公子不肯回来。” 敖阙袖中的手握成了拳头。 随从又道:“后三小姐便着人去教坊里请了一位教舞的师傅来,教了她两个时辰的舞。她从那时便一直跳,跳得不停,直到现在。” 梅花树下敖辛又在继续了,鼓面受到震动,震得一树梅花飘零。有的落在她身上,有的落在雪面上,灯火阑珊,光景美极。 敖阙几乎是低吼着:“下去领杖五十,其余人全都给我滚!” 第232章 失控 那随从默默起身退出去,与此同时,隐在暗处的所有随从也都撤走了。 一时间院里清寂得出奇。 他便一步步朝她走过去。在她几步开外停下,她手里的水袖抛出,这回没能顺利地击在鼓面上,被他一手握住。 敖辛回过头来看,就见他猛收手臂,连着水袖把她狠拽过来,有两分凶狠地把她揉进怀里。 他力气大到箍得她喘不过气。 可是敖辛停留在他怀中,闻着他身上熟悉的味道,那股悸痛的感觉仿佛又更浓烈了一些。 她被冷雪空气冻得眼眶发红,闷在敖阙的怀里问:“今日那千芙姑娘的水鼓舞跳得好看吗?” 敖阙拼命压抑着,身体里的热血却沸腾着,声音低沉得可怕:“我没细看。” 敖辛紧绷着身子,尽量云淡风轻地说:“好不容易一年才来一次,你若不仔细看一看,岂不是很亏?”顿了顿又道,“你真喜欢她跳的舞,我今日开始学,往后你要想看,我跳给你看可好?” 她穿得单薄,在这雪天里冻了一下午,到如今他这般用力地抱紧她,她身子还暖不过来。 听到她这么说的时候,敖阙感觉心脏像是被一记重拳给狠狠击打了一下一样。 敖辛手上死死捏着袖角,却还是控制不住若有若无地低颤着。她缓了缓,道:“我竟不知,你与我在一起前,还有那样一个相好。你觉得她长得美吗?” 敖阙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紧紧裹在她身上,重新抱紧她,咬牙切齿地道:“她不是我的相好,我与她没有任何关系,我甚至,连她手指头都没碰过。她长得美不美,那是她的事,与我何干?” 半晌,敖辛颤得明显了一些,道:“可你喜欢看她跳舞……” “她还不敌,你万分之一。”敖阙低低一字一顿道,手上一把抱起他,往屋子里走去,字字凿心,“最起码,她挑不起我的兴致,而你,却无时无刻不在折磨我。” 他抱着她进房时,她脑后的青丝晃在敖阙的臂弯里,轻轻晃了一臂弯的温柔。 房间里昏暗,进去的那一刻,敖辛声音像是被洗过一般,带着淡淡的沙哑,道:“可是她喜欢你,你是她的意中人。你今天下午,还是去了,对不对?” 浓浓的酸涩的情感席卷包围着她,她再咬着牙关道:“我嫉妒。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变成了这样,可我就是很嫉妒。” “嫉妒,”敖阙把她放在床上,倾身压了下去,就疯狂吻她,吻到她窒息,她那眉眼间、耳垂边,还有脖颈上全是湿湿热热的吻。 她听见了敖阙的低喘,像是猛兽的喘息一样,他的声音那么蛊惑人心,告诉她,“你肯嫉妒是好事,哪怕你变成全天下最善妒的女人,那我也高兴得很!” 敖辛怔怔地望着他,眼角湿润。她微张着口,来不及说一个字,便被敖阙如狂风暴雨一般吻住,掠夺。 敖辛的僵硬终还是抵不过他的强硬,冰冷的身子随着他的吻和他身上浓烈的气息而渐渐回暖。 她迷恋着他的温度与气息,上瘾着魔了一般,统统都往她心底里最柔软最没有防备的地方钻。 敖阙捉住她的小舌,极力品尝着独属于她的芬芳,就像久旱逢甘霖一样。 何尝不让他狂乱。 敖辛喘息着,抑制不能,在这空荡荡的房间里,她的喘息声尤为撩人。 单薄飘逸的裙衫此刻全乱了,敖辛浑浑噩噩,只觉肩头一凉,继而是热烈又凶猛的吻密密麻麻地落下,吮吸着她的肌肤,烙烫着她的灵魂。 她终于,溢出丝丝喟叹,紧接着便如洪水决堤一般,浅吟娇泣不绝。 “为什么喝酒?”敖阙尝得到她口中还残有淡淡的余韵酒香,却比以往任何时候他饮过的任何酒都要让人迷醉。 敖辛染着沙哑的哭腔,断断续续地应他道:“我想你……睡不着……又头疼……” 所以她以为喝点酒可以有助于睡眠,便不会头疼也不会再想他了…… 腰上衣带一松,敖阙灼热有力的手掌紧紧锁住她的腰,那一刹那,她耳畔仿若想起了裙子被撕裂的声音…… 肌肤上的凉意很快被滚烫覆盖,他的吻落在她脉搏跳动的颈项上,仿佛与她的灵魂贴得最近,拨动着她的心弦,跟着剧烈地颤动。 她刚一张口,就又被敖阙堵住了唇。 敖辛浑身瘫软,呼吸凌乱,身体渐渐被他煨出了水。 敖阙带着她的手,向自己的腰上摸索了去。 他腰上扣着的腰带整齐得一丝不苟,极其完美地勾勒出他紧致结实的腰部线条。 而现在,他要让敖辛亲手解了他的腰带。 敖辛手指一碰上时,她便开始发颤,整个人也清醒了两分。依稀的廊下灯火只衬得她眼里流光水润,迷迷离离。 “不想?”敖阙嗓音沉哑到极致。 可她为何要这般诱惑他? 敖阙紧握着她的手丝毫未松,又气势迫人道:“可我现在就非常想要你。我想让你知道,你有多么可恶;我想让你感受,我对你有多大的欲念。只有你一个女人,能让我如此失控。” 这些话她听起来,心里寸寸酥掉,一点一点全部沦陷。 敖辛湿漉漉地望着他,呢喃道:“是不是只要你成了我的男人,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嫉妒了?那些喜欢你的,想要不怀好意地接近你的人,我是不是就可以理直气壮地把她们全部打走?因为你是我的男人……” 那股爱意日积月累着,隐忍克制着,到此时此刻终于隐忍克制不住,瞬间全盘崩溃。她多想,彻底地把他变成自己的男人…… 敖阙一震,她便颤着手指,主动去解敖阙的腰带。 可是解男人的腰带这种事她还是头一次做,解了一会儿解不开,不由含泪地看着敖阙道:“我解不开……” 敖阙便再带着她的手,去解开了自己腰间的腰扣。 墨衣长袍褪下,敖阙狠狠压在敖辛身上,肆意吻她。 她的勇气对于他来说足够了。 PS:都系好安全带了吗?温馨提示:文明驾驶,切勿飙车,不然交警大队要查啊! 第233章 天衣无缝地融合 敖阙手抚弄在她的腰肢上,揉弄着她光洁的皮肤。他手掌上那薄薄的茧子,撩得敖辛阵阵颤栗。 敖阙衣裳褪落,结实滚烫的身躯再压下来时,熨帖得敖辛轻唤出声。 她咬了咬唇,身体的反应太过敏感了,敏感到她竟不知该如何收拾。 当敖阙隔着小衣,往她的两腿间,将自己烙铁一样的东西往前送了送时,敖辛浑身狠狠一颤,下意识紧紧抱住敖阙,口唇微张,却发不出声音。 身子酥麻了一片。 闪电般陌生的快意一晃而过,继而竟让她感觉到空虚。 敖阙俯头在她的肩窝里,吻过她颈边,用牙齿去扯开她肩上的肚兜儿带子,灼热的呼吸落在她锁骨上,她呜呜颤抖着低泣,音调里夹杂着千娇百媚。 敖阙与她道:“往后不许在人前跳舞。” 一想到敖辛今天练了半天的舞,全被自己的随从看了,敖阙就火烧火燎。 敖辛咬着牙关,自嘴角溢出一句话:“我知道我跳得不好看……” “跳得好看,”敖阙低沉地告诉她,“一看见的时候,我便起了反应了。所以往后只能跳给我一个人看,房里跳,床上跳,随你便。” 说罢,不等敖辛再反应,他一下子扯了她的肚兜儿,一手盈握住了她。 “嗯……” 她发出破碎缠绵的吟叫声,顿时脑子里烧成了一片浆糊,不知今夕何夕。 敖阙手背上有青筋在隐隐跳动,他在极力控制着力道。可手下那触感好到爆,正把他的自制力像折钢铁一样一段段折断。 他极是喜欢吻她的嘴唇,然后辗转到下巴,再一路往下。 这一次他一点也没客气,含住蓓蕾,任她娇艳无双地绽放,舌尖尽情地挑逗…… “二哥……” 她紧紧抱着他的头,茫然地瞠着滟潋双眸,湿气氤氲,张口凌乱地喘息。 她不自觉地轻扭着腰肢,不停地唤他,“二哥……” 敖阙不答应,她便一次又一次地叫着他的名字。 苏昀,苏昀。 她也不知道她究竟想要什么。 敖阙的手扯下了她的小衣,滚烫抵上了她的腿心。 敖阙知她身子敏感,身下已经十分湿润了。 可他太猛,这样直接闯进去,势必又会疼得她受不了。 敖阙的手指伸到下面,刚要碰上时,被敖辛软软地抓住了手,口里无意识道:“别……别碰……” 她觉得难堪、羞燥,没人用手去碰过那里…… 她挡也挡得没力气,最终还是叫敖阙得逞。 他手指轻描着轮廓,每碰一下,敖辛都急剧哆嗦。 他寻到了桃源入口,指端湿腻润滑,刚指节有力地探入一小半,顿时敖辛绷紧身子,身下不住地收力,似想要把他挤出去。 那股要命的紧致和温暖从指上传来,使得敖阙抽了口凉气。 “敖辛,放松。” 敖辛丝毫没法放松,她哭着问:“我应该怎么做啊……” 敖阙吻过她的眼角,道:“我还没进去,就开始疼了吗?” 敖辛才感觉到疼倒不是很疼,就是突然有异物侵入让她感到有些不适。 听闻他还没进去,敖辛便慢慢放松了下来。 那手指上的薄茧轻轻摩擦着她,起初掀起淡淡火辣的感觉,可慢慢消退过后,竟有种无法言喻的感觉…… 她双腿收得紧,手里颤抖地一下扶着敖阙的手臂,好似想要让他出来,又好似不想…… 敖辛嘤嘤而泣,“二哥,好难受……” “疼?” 她摇头,眼里盈泪,满枕青丝如泼墨。 她也不知哪里难受。 后来她抓紧了敖阙的手臂,身子一阵抽搐,仿佛已耗光了她全部力气。 而敖阙分明感觉到,她的身子里,有暖流喷出来…… 敖阙不再耽搁,侧开她的双腿,又痛又胀的烙铁抵上她。 那股滚烫一碰到她时,她便又是一阵哆嗦。 只是刚挤进一个头时,先前的颤栗与酥麻便如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撑开到撕裂的痛楚。 敖辛脸色发白,紧咬着唇没吭声,双手一下攀在敖阙的后背上,手指用力地刮过他的皮肤。 敖阙知道,她的反应很是疼痛的。 他不忍,身下却更沉着有力地往前挺了一寸。 他身上顿时开始冒汗,也好受不到哪里去。可长痛不如短痛,他想尽快让她少受几分折磨。 敖辛感觉自己的身子仿佛被撕成了两半。 她知道是敖阙在她身体里艰涩地挺进。尽管痛,可是她不想阻止。 她心里渴望着……可以彻底成为他的女人…… 这件事对她来说一直是噩梦,可如今那种恐惧已不知不觉地被他抚平了,虽然身体上有痛,可是心里却再也没有障碍和痛苦。 她竟觉得有股甜蜜随着敖阙的进入,汹涌地流淌在她心里。 她受不住时,手指会用力,会一口咬在他肩上。 敖阙越往前越觉得艰涩无比,直到前面他终于碰到了一层障碍。 那是敖辛的处子门。 敖阙在门外停留片刻,他已深喘了好几口气,身上坚硬灼烫不已。 他停下来,敖辛也得以缓了缓,此时已是冷汗淋漓,道:“完了么……” “还没有。”他吻过她的唇,吻过她的身子,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一边捻过自己的白色里衣铺在她身下。 床上尽量不要落下血迹,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敖阙最后吻了吻她的眉间眼角,嗓音干涩道:“忍忍,一下就好。” 说罢,手上用力地扶着她的腰,忽然倏地朝她身子里又迅猛又深沉地破门而入,直直地挺了进去,将自己彻彻底底地埋入了她的身体里,那暴起的青筋从她柔嫩的内壁刮过,最后天衣无缝地融合镶嵌…… 她只觉得脑中被他这么奋力一挺,一片空白。灵魂都出了窍一般。 继而是敖阙的低喘和排山倒海袭来的疼痛把她又拉了回来…… 敖辛指甲似乎都嵌进了他的皮肉里。 敖阙回过神,按着她的身子,一分都不准她乱动。否则他就怕自己忍不住,在她体内疯狂肆虐。 她身体里的紧致柔软简直是道魔咒,快逼得敖阙发狂,彻底化身为猛兽。 第234章 还想再来一次? 敖辛以为她自己受不住的,他那么粗硕,可最后没想到还是完完整整地容纳了下来。 就是疼得要命。 后来敖阙终于没忍住,掐着她的腰缓缓地抽动起来。 他动作极慢,一点一点地感受她,到深处时又极为沉着有力地挺到底,敖辛在他身下断断续续地颤声求饶,她初经人事,又是敖阙这般的男子,没两下便疼到快晕厥。 敖阙不敢再冒进,自己也得以缓了缓,索性撑在她身体里不再乱动。 即便这样,他也久久不肯歇倒,仿佛遇到了这辈子最为契合的伴侣一般,越发兴奋昂扬。 紧接着那股冲动劲儿又涌了上来。 敖阙紧紧揉着她的身子,一边吻她撩拨她,一边再往里送了两下。 敖辛指甲在他后背上刮出了血痕,终于痛极晕了过去。 敖阙见状不再妄动,亦不再停留地从她身子里撤了出来。 心知再这样下去,她非得被自己给弄坏不可。 他疼惜温柔地亲吻她,给她渡气,过了一会儿她方才幽幽转醒。 后来敖阙照例用上次用过的办法,在她并拢的腿间发泄自己。 敖辛在他身下随着他的动作轻轻耸动着,尽管撕裂的伤口依然很痛,但是后来却好了些。 她伸手,轻轻去抚敖阙的脸,拭掉他额角的热汗。 她心疼。 她极致疲惫道:“二哥,对不起……我是不是很没用?” “不是你没用,”敖阙粗哑地道,“以后慢慢就会好了,一次比一次好。” 敖辛扯了扯唇角,闭着眼漾开一抹笑,“她们说,后面便不疼了。” 敖阙看她脆弱的模样,哪里还舍得折腾她。 他身下动作快了些,良久在她腿间一泄如注,搂了她揉进自己怀里,“乖,睡吧。” 敖辛意识混混沌沌,昨晚就没睡好,下午又没能好好休息,再加上一番折腾下来,眼皮重得撑不开,想应他却连一丝力气都没有,昏昏沉沉地睡去。 窗外,更深夜重,一地寂白。一树梅花款款而落,点上朱红。 这一整夜里,敖辛都被困在一个场景里——她好像被什么重物反反复复地碾压,碾压到骨头都散架了。 第二天她是在那股浑身酸痛、无力招架的惫懒中苏醒过来的。 刚动一动身子,那快要散架的狠劲儿就猛然袭来,使得敖辛连抬一下手指头都感觉到费力。 看来昨晚那个梦是不假,现实比梦里感受来要来得深刻一些。 敖辛皱了皱弯弯的双眉,下意识地咕哝了一声。 窗外的光线有两分明亮,她惺忪地眯开双眼,瞳仁还有些涣散。在面对眼前近在咫尺的一张脸时,她的视线便一丝丝汇聚清明了起来。 一睁开眼,就能看见敖阙…… 平寂的心里怦地一下,炸开了。 她此刻正躺在他怀里,敖阙的手臂紧紧地搂在她的腰上,两人紧紧相贴。 敖辛懵了一下,他身上的温度毫无间隙地传到自己身上来,她渐渐才意识过来,她和敖阙身上……都没有穿衣服。 紧接着昨晚的一幕幕,就如狂风暴雨一样,拼命地往敖辛的脑海里钻。 她不知道昨天晚上敖阙是什么时候回来的,但是却记得他确实回来了,自己在树下练习跳舞,不知怎的就跳到了他的怀里。 然后……就被他抱着进房间了。 床边还有被敖阙撕坏的裙子,还有他散落的衣袍,他留下的满身酸疼和强烈不适,于她来说都是最深刻的记忆,那一幕幕她都还记得…… 初次是很疼,可到底她还是和敖阙走到了这一步。她竟克服了以往的恐惧和障碍。 因为比起恐惧害怕,她更想把他变成自己的男人。 她望着眼前的敖阙,一时心乱如麻,怦怦跳个不停。她发现,即使他把自己弄得那样疼,她竟也还是心动的…… 腰上的手蓦然紧了紧,将她往自己怀里收了两分。 敖辛的身子贴着他的胸膛,那温热坚硬的皮肤压得她酸疼不堪,她又不争气地开始发软,手抵上他的胸膛,手心却又似被他给烫着了一般,有些难堪。 尽管敖阙没有睁眼,敖辛知道他醒了,他的身体也如猛虎饿狼一般慢慢苏醒过来。 他臂弯里全是敖辛柔软顺滑的青丝,手掌握着她一段肩头,爱不释手地轻轻摩挲着,似抚弄着上好的美玉珍宝。 敖辛额头轻放在敖阙的肩胛骨上,轻声软哝地低唤他道:“二哥……我们这样,算是彻底在一起了么。” 敖阙不敢去细想,他拥着的人儿已经彻底地成为了他的女人。因为他一细想,腹下便阵阵发紧。 那种可以拥着她睡醒了来的感觉,比想象中的更美好。 敖辛额头蹭得有些痒,她微微抬头,往敖阙的肩胛骨处看了看,缘来那里是有一道疤在。 她记得是以前敖阙为了救她的时候留下的,她当时不管不顾地给他把毒血吸出来。 那个时候她太害怕了,来不及细想自己在害怕什么。如今想来,大抵是太害怕他会离开自己吧。 敖辛伸出舌头去舔舔,他的疤痕。 敖阙臂弯一紧,翻身便把她压在了身下。幽沉的眼眸里情潮很深,似要把她卷进去。 敖辛怔怔地望着他,红唇小口微张,身上被他压得有些透不过气,因而细细轻喘着。 敖阙低哑道:“昨晚的事你还想再来一次?” 敖辛浑身都叫嚣着酸痛,她摇头,有些瑟缩,道:“不想了……” “那就不要撩拨我。” 敖辛细白的脸上浮上几许嫣然之色,喃喃道:“我看见你的疤,我心疼……” 敖阙吸了口气,低沉道:“说了不要撩拨我。” 敖辛纳闷,她只是说她心疼……也算是撩拨吗? 敖阙俯下头去,吻了吻她的唇,再在她肌肤上寸寸轻吻而过。 那入目的青紫痕迹,才真真是让敖阙懊悔心疼。昨夜他还是没能掌握好力道,敖辛身子本就细嫩,经他折腾一番,满身都是淤痕。 他一路吻下去,在昨夜留下的那些淤痕上,覆盖上轻柔的吻。 第235章 我只想死在你怀里 敖辛呼吸有些急促,想要阻止,伸手去推他,却被他捉了双手压在枕边。 “二哥……不要了……”她眼角绯然,眼眶里渐渐溢开湿润的光泽。 那微张的唇更是灔丽非凡。 胸口起伏着,敖阙缓缓吻了上去,她蹙眉“嗯”了一声,娇媚不已。 原本满身的酸痛难当,被敖阙这一吻过,仿佛又盖上一层酥痒的外衣。能让她暂时忘却那些不舒服的感觉。 她嫩腰上的掐痕尤为明显,敖阙手掌轻轻抚过,惊起她一番颤栗,听他低低道:“对不起,昨晚我下手太重了。” 敖辛还没有看见自己身上是个什么光景,她怎舍得让他自责,伸手便抱住他,水水润润道:“是我自己,不经折腾,不怨你。” 静静相拥了一会儿,腿间那像被烧红的铁杵一样又硬又烫的东西一直不肯软倒,敖辛连抱着他也渐渐瘫软无力,那压抑的细喘声极是动人。 她听见自己呢喃着与他说道:“二哥,往后你和我,我们两个,是一家人了么。” “是。” 她便轻浅而认真地说道,“我们是一个小家,与爹和娘的时候,便是一个大家。有大家才会有小家,没有大家,我们便没有小家,对不对?” 敖阙揉着她的手臂端地收紧。他怎会听不出她话里的含义。 想必她担心的,也会是威远侯担心的。 敖阙微抬了头,深深地凝视着敖辛,良久道:“你在害怕什么。” 敖辛垂着眼帘,抿了抿唇角,有些倔强道:“我怕我太爱你,会有一天护不住我的家人。” “不需要你来护,”敖阙道,“我帮你护。” 敖辛颤了颤眼帘,抬眼把他望着。渐渐眼底里匀开了泪光。她笑道:“你能帮我护一辈子吗?” 敖阙肯定地回答她:“能。” 敖辛蹭起身子,便去亲他的喉结,亲他的下巴。 敖阙一顿,下一刻又压了下来,堵住敖辛的嘴唇便一阵深吻。 直吻到她气喘吁吁,神色迷离。 双腿不知何时被他给顶开的,他膝上十分有力,不容人抗拒。 敖辛反应过来,当即颤着要收拢自己的腿,却被敖阙先发制人,抵着她的腿心细细研磨着。 顿时她轻喘的嗓音都变了韵味,湿漉漉地看着敖阙,双颊嫣红如天边的烟霞,丝丝绕绕荼蘼至极。 “你……” 话没来得及说出口,敖阙感受到她的湿润,便打开那入口,沉身往里入了两分。 那股强烈的不适和撕扯的痛感又袭了来,敖辛紧蹙双眉,咬唇闷哼。 敖阙停顿了片刻,手掌温柔地扶着她的腰,嗓音又沉又充满了磁性,道:“知道昨天晚上,当我进入你身体的这个时候,在想什么吗?” 敖辛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他吻过她的眼角,告诉她:“这辈子我都不会死在沙场上,那一刻,我只想死在你怀里。” 说罢,敖阙猛地挺身,长驱直入,尽根沉没到底。 敖辛受不住这突然的刺激,又疼又撑胀,到了极致。她叫了一声,可是身上的痛楚都敌不上心里溢出来的悸动。 好心疼。 可那一刹那,她仿佛听见了世间最动人的情话。 敖辛下意识紧紧抱住他,双手攀在了他的后背上,指甲微沉。 她已能完完全全地容纳他,就算敖阙把她拆了,她也心甘情愿。 敖阙在深处再停顿,然后缓缓抽身往后撤了撤,在敖辛身子蓦地一松时,他又突然迅猛地再沉沉挺了进去。 敖辛根本招架不住,脑子里一片空白,感觉自己又快要晕厥过去。 可是耳边却有敖阙的声音响起,抚慰着她,也霍乱了她的心:“敖辛,这辈子我唯有两样东西不能够背叛。一是敖家的养育栽培之恩,二,就是你的爱。” 敖辛不知不觉间,已热泪盈眶。 “对不起……”她啜泣着道。 明知道自己应该相信他,她也一直毫无保留地相信着……可是,她也茫然着,如果将来保护不了自己的家人,她又该何去何从? 她不想等到那一天的时候,自己什么也做不了。 所以她说话试探敖阙了。 而今,也得到了敖阙的答案。 这次敖辛所能承受的时间比昨晚要长。尽管那撕裂的疼痛像钻进了她的骨髓似的,每一次都让她倒抽一口凉气。 敖阙道:“受不住的时候,就说出来。” 可是,感受到敖阙在她身子里进出,感受到自己被他攻城略地地侵占掠夺着,她觉得很开心…… 他所至之处,如猛兽出闸,将她的娇嫩全部占为己有。 犹如春雨过后,一地残花。 后来敖辛的承受能力到了边缘,她手指在他臂膀上挠出一道道红痕,哭着求饶道:“二哥……我受不住了……” 敖阙便没再强要她,及时抽身出来,最后无疑是在她腿间发泄了。 敖辛浑身脱力地躺在他身下,与他交颈而拥。她冷汗湿透的额间,脸色有些苍白。 敖辛不知这会儿是什么时辰,但窗外天光大亮,肯定也不早了。 一上午,都无人来打扰他们。 敖辛静静地窝在敖阙怀里,懒得动都不想再动一下。 她也没力气动,动一下便撕扯地痛。 后来敖阙披衣起身,让她再躺一会儿。他去准备沐浴用的热水。 只起身时,才看见敖辛嫩白的腿间,又有新鲜的血迹沁出。他皱了皱眉。 她的身子骨还是太嫩了,骨节又细,承受不了他。若是强行容纳,便只会弄伤了她。 敖辛双颊绯红,觉得羞,连忙将自己严严实实地遮住。 她本想背过身不去看敖阙,可她又没那个力气翻身,更不想扯疼身体,于是敖阙站在床边更衣的时候,她只好眼神在他身上游离不定。 好在他是背着身的,不然敖辛不一定有那个胆子去看他。 他站在床边的身影,可真高大,修长挺拔。他身上的肌理十分流畅紧实,完美地勾勒出身形轮廓。 即使一件薄衫披在肩上,也隐隐挡不住那线条。 只在他披衣之前,敖辛看见了他结实的后背,见那后背上都是一道道新添的红痕,有几道还隐隐沁了血。 PS:嗯,开心吧~满足吧~ 第236章 其实你也难受吗? 敖辛心里坠了坠,怔怔道:“二哥,你疼么?” 他一边系着衣带,一边转头来看她。 她愧疚地讷讷道:“你的后背,好像……都是我挠的……吧。” 敖阙道:“我不疼,我知道你很疼。” 后细想起昨夜的光景来,耳边萦绕着的是他的低喘,他身上带有汗意的热度仿佛要把她蒸化了,还有那依稀紧紧凝着的眉峰,都彰显着他似乎也并不好受。 敖辛抿了抿唇,轻细问道:“其实你也难受吗?” 敖阙低垂着眼帘看了看她,嘴角隐约有笑意,道:“嗯,是挺难受,忍得难受。” 既要忍下来自她的诱惑,又要忍下身心里浓烈的冲动。况且她身子骨那么细小,容纳他初次闯进去的时候,他难免是痛与快并存,只不过和她吃的苦头比起来,根本微不足道。 敖辛闻言,也不知是该可怜他还是该可怜自己。相比之下,好像还是自己更惨一些。 他弯下身来,在她唇上亲了亲,道:“乖,等会儿。” 她躺在被窝里,看着敖阙穿好了长衣,便走出房门去了。 房间里静悄悄的,床边地上散落着她破碎的裙衫,空气里还残留着欢爱的痕迹,一切都是那么真实而旖旎。 被窝里敖阙的温度还在,他留在自己身上的痕迹也在。敖辛整个身子,尤其是腿间,都是黏黏的。 这一切,都不是做梦。 敖阙吩咐随从送了热水来。随从把烧好的热水放到院里便又退下了。 敖阙轻巧地拎着热水进来,灌满了房间里的浴桶。 等探过了水温过后,他才走过来打算抱敖辛去沐浴。 敖辛一边闪躲,一边道:“要不,二哥你先出去吧,我自己可以洗……” “你还有力气下床?”敖阙问。 敖辛默了默,好似……确实没力气。 最后她还是被敖阙给抱下床的,她双手捂着胸前,窝在他怀里,形容羞羞怯怯。 敖阙根本没法低下眼帘去看,不然他怕自己又会忍不住,再把她往床上压一次。 一入水时,敖辛禁不住嘶地抽声。 那股疼痛感突然被放大,她在浴桶里险些连坐都坐不住。若不是敖阙及时扶她一把,只怕得淹进浴桶里。 敖辛忙不迭推了推他的手,他道:“坐稳了?” 敖辛红着耳根点了点头。 随后敖阙便去给她准备干净衣裳,再去收拾了一下床榻。 只见床榻上,他铺在她身下的白色里衣,像洒落的一朵朵红梅一般,尽是斑驳的血迹。 他微微一顿。那是敖辛的处子血。 她把她最美好的一切,都给他了。 等敖辛沐浴完以后,床榻也收拾好了,敖阙又将她从浴桶里抱出来。她自己手忙脚乱地拭了拭水迹,柔软的寝衫就套了上来,又重新回榻上去躺着。 事实证明,她还真的是两三天没能下得了床…… 敖阙的随从都是贴身跟在他身边已久的亲信,对这假兄妹之间的内情多少也了解一些。一旦主子不需要他们的时候,他们绝对躲得远远的。 主子需要他们的时候,便第一时间把主子要的东西准备好,人就又消失不见。 有的东西随从好准备,比如洗澡水、饭食等,可有的东西他们不方便准备,还是得由敖阙自己来。 敖辛那满身的淤痕,若是不抹药,只怕十天半个月都消不了。还有她身下弄伤了,敖阙一靠近还没碰到她,她就抽声喊疼,生怕敖阙兽性大发又把她折腾一顿似的。 但她是真疼,不是装出来的。需得用药,才能好得快些。 这方面的药,梅城里自然有的卖。且还是一个专门的店铺,里面有卖各种催情香,助兴药物,当然也有事后涂抹的伤药。 彼时敖阙一进那店铺时,就收到老板娘暧昧的眼神。只不过他表情冷漠,目色清冷,才让那老板娘收敛了两分。 这店铺里的散客很少,但店里与梅城那些教坊花楼有大的订单,因而生意也不坏。白天的时候像敖阙这么堂而皇之登门而入的还是很少见的,而且还是这么高大英俊的一个男人。 老板娘慧眼识人,笑眯眯道:“客官可是来买伤药的?” 敖阙点头。 老板娘便问:“给男子用还是给女子用?”不等敖阙回答,她便掩唇笑道,“想必是给女子用了,看您应该还用不着抹伤药。您这体魄,承您情的女子,估计有得受的。”她一边往柜台抽屉里取药,一边揶揄,“客官还是悠着点,别把人弄坏了。” 敖阙拿了那药,仔细地观摩了两眼。 老板娘便大方地告诉他用法:“一次取指腹那么多点,涂抹在姑娘的伤处。若是伤在里面,便需得抹到里面去。” 做这行生意的,老板娘脸皮子当然相当厚。 敖阙问多少钱,老板娘又从柜子里取出另外一瓶药,放在柜台上,又掩着红唇笑眯眯道:“客官可别顾着自己一人快活,这个药您估计用得上。” 见敖阙毫无兴趣,她便又道:“这是承欢之时放到姑娘身子里去的,一次一粒,很快就化开了,但却能让初经人事的姑娘少吃许多苦头,多体验一下极致快乐,您真不要?” 敖阙皱了皱眉,道:“不需要。” 能让敖辛少吃苦头固然好,可他不需要借助药物来让她感到快乐,她现在最需要的是好生调养和适应。 至于这等助兴的药,是一时受用,可事后也多少会对身体造成负担。 见敖阙拒绝,老板娘也不勉强。 后来他又买了些去淤青的养肤的药。 离开时,老板娘一直笑眯眯地把他送到门口,还招招手道:“客官,我店里的药好用的话,欢迎客官下次再来啊。” 回到别院时,敖辛正在睡觉。 她身体吃不消,太累了,昏昏沉沉地睡着。 敖阙便跨上床,将她软绵绵地身子搂过来,宽了宽衣衫,把药膏抹在了她皮肤上面的淤青上。 一丝丝清凉的感觉袭来,让敖辛舒坦地轻叹了两声。 到了夜里,敖阙搂着她入睡时,手掌悄然往那细腰下抚去,意欲轻轻褪掉她的小衣。 第237章 你还吃醋? 敖辛反应过来,顿时清醒,慌忙伸手阻挡他的手臂,软软道:“还没好,疼……” 敖阙道:“我看看,上了药便不疼了。” 敖辛一听才知道,他竟是要给自己上药,她怎么肯,故而他的手伸下来时,敖辛便扭着腰一个劲地躲。 声音快哭出来一般,娇娇嫩嫩拧得出水:“不用了……我自己养几天就好了……” 她怎么能老让他的手碰到自己那里…… 可她哪禁得住敖阙的大力,被敖阙一把拎进了怀箍住腰身,手掌往下强硬地分开了她的双腿。 她用力也收不回来。若是房里点了灯,定是可见她羞得满脸通红,抗拒道:“真的不用……” 敖阙手指碰到她的娇嫩处时,嗓音有些哑,低低道:“都肿了。” 说着另一只手挑开了药瓶,从里面勾出一指腹的药膏出来,便不容抗拒地抹了上去。 尽管他动作很轻,敖辛还是一阵颤栗。 敖阙的手指在外围迟疑了一下,沾满药膏的指腹还是缓缓送入了她的身子里去。 敖辛下意识绷紧身子,里面也跟着收紧,想要把他挤出去。可她越是如此,越是勾缠得紧,不仅没挤出去,反而使得他手指越发往深处钻。 敖阙吸了口气,掌着她腰身的另一只手开始发烫。 他贴着敖辛的耳朵,气息灼热地道:“你越是抗拒,它越是紧缠着,像一张小嘴,拼命地把我的手指往里吸。” 这女人,真真是磨人。 因为他尝到过,知道她的滋味是多么的销魂蚀骨。 她的蜜道又紧又暖,即使他猛地舂过,她疼痛至极,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死死将他缠着裹着,几乎要把他逼疯。 敖辛听到他如此直白的话,羞得嘤嘤低泣。下面更是一阵紧缩收绞,隐隐抽搐。 她对他太敏感了,容不下他的粗硕,却能如此含着他的手指不肯放……想来这一会儿,是不太疼的。 等抹好了药,敖辛已精疲力竭,躺在他怀里动也不肯动。眼睑里,还剪着一汪湿润的春意。 这两三天里,敖辛卧床休息时,敖阙也以她身子不适为由闭门不出,谢绝一切来访。 城守和贺将军均吃了两次闭门羹。 但这日敖辛看见敖阙进门时,拿了两张红色的请柬一样的东西,说是城守让别院的下人转交到敖阙手上的。 敖辛好奇地问:“二哥,那是什么?” 敖阙随手放在桌上,道:“城守的喜帖。” 敖辛咋舌:“城守大人竟还没娶妻?”且看他年纪与贺将军差不多,一看便是有家室的人,不像是孑然一身的啊。 敖阙平淡道:“他要纳妾。” 敖辛眉头端地一跳:“纳的谁?” 敖阙看着她,道:“千芙。” 这回敖辛是彻底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道:“那千芙……她不是喜欢……喜欢二哥吗,为什么会嫁给城守为妾?” 虽然知道这个事实,但亲口说出来,敖辛还是感觉心里酸溜溜的。 敖阙神色很淡,不惊波澜:“人都有想通的时候的。” 敖辛见他反应,便意识到,那天他去弄梅阁,定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但敖阙对此只字未提。 敖辛对千芙的事一点也不感兴趣,可是涉及到敖阙,她心里就跟猫爪似的,横竖都不是滋味。 敖辛脑子一热,忽又问了一句:“那日千芙专门跳舞给你看,你觉得好看么?” 敖阙挑挑眉,道:“她都要给人做妾了,你还吃醋?” 敖阙看了看她,她神色有些躲闪,但又有点执着,若是不说清楚,恐怕她会反复惦念在心头。 她这般紧张在意,倒让敖阙觉得很受用。 敖辛抿了抿唇,鼓起勇气道:“什么吃醋,你现在是我的男人,我问个清楚很应当。” 敖阙点头,道:“是很应当。”他过来顺手就把人捞怀里抱着,嗓音低沉磁性,绕在敖辛耳边,“不是说了,没细看。我若说当时我心里想的都是你跳舞时的光景,你信不信?” 敖辛一阵耳热。 他亲了亲她的耳朵,又道:“索性我运气不差,一回来就看见了。” 那时敖辛是真有些怕,怕敖阙会被千芙的舞给勾了去,所以才请了教坊的师傅来教教她。 敖辛手指头在他胸膛上轻轻摩挲着,又问:“那千芙跳完舞后来呢?” “后来?”敖阙一边捉住她的手不让她乱动,一边若无其事道,“后来城守与她叙旧,我便回来寻你了。” 敖辛还想拿手指去勾勾他衣襟上的暗纹,敖阙低头看下来,眼里意味不明:“你身子好了?” 敖辛摇头。 “那就安分点,不要到处点火。” 敖辛张了张口,出口却是道:“你对弄梅阁不陌生,以往都是去那儿么?” 敖阙道:“不过是个应酬的地方罢了,没与谁有过纠缠不清,你且放心。” 敖辛嗔了嗔他,回道:“我又没说我不放心……” 换得敖阙低低笑了笑,似十分舒心愉悦。 只不过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大概只有敖阙和城守两个人心知肚明。 实际上,在弄梅阁里千芙和城守春宵一度之后,第二天醒来时还是心满意足的,觉得自己这几年来的夙愿终于得偿。可是当她侧头看清了枕边人的模样时,瞬时就脸色煞白。 她以为昨晚与她缠绵不休的是敖阙,却没想到,转眼间竟然变成了城守。 她与城守同床共枕,又“坦诚相见”,明显是生米煮成了熟饭,再怎么想赖也赖不掉。 千芙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昨晚留在她房里的明明是敖阙,何时竟又变成了城守,她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 待城守醒来,想起昨夜千芙的热情,只觉得回味无穷,又想搂了美人温存一番。 可千芙铁了心不想与他有任何纠缠,当即泪流满面,只道是这其中定然有什么误会。且看那床上残痕点点,她明言道:“昨夜与我在一起的明明是二公子,何以变成了大人?莫不是你们俩变着戏法儿逗着我玩吧?千芙觉得这一点都不好玩!” 第238章 喜欢的才要狠狠欺负 城守本来想好言安慰一番的,可见她这样恨不能和自己撇清十万八千里的样子,实在有些窝火,道:“现在你我睡在一张床上,浑身赤裸,怎么,你还觉得昨夜要了你身子的人是二公子吗?二公子可没有那么闲,有功夫给你变戏法儿。” 千芙浑身颤抖,摇摇欲坠。 城守又冷笑,终于摆出了官威道:“也不知昨夜是谁搂着抱着就把本官往她床上勾引。本官还以为千芙姑娘洁身自好,不想在床上也是这般放浪形骸。” 千芙感到十分羞耻,掩面痛哭,说不出话。 城守终还是于心不忍,扶着她的肩膀道:“昨晚二公子留在你房里,你做了什么手脚你自己心里清楚。若是二公子追究起来,只怕你吃不了兜着走。昨夜是他把我叫过来的,他会这么做,你也该死心了吧。” 千芙不会不明白,敖阙对她无意。若是对她有意,便不会让她空等这些个年头。 容颜易逝,芳华易老,再过两年,她错过了最好的年华,想必也不会有这么多人再把她追着捧着了。 今时今日,她才真真是有些心灰意冷。 城守道:“你若想通了,自可以跟了我,我娶你回去做侧室,照样也是风风光光的,不会让你受一点委屈。你若想不通,依然可以留在这弄梅阁做你的头牌,只不过今次你与我宿了一夜破了身,往后想必还会有更多的男人想要你的身子。” 千芙又岂不会权衡,是去给城守做妾,还是沦落风尘,那条路更好不是明摆着。 城守明显感觉到,千芙哭着哭着平静就下来,已经没有先前那么抗拒了,顿时便是一阵心猿意马。 城守兴起,又把千芙给压了下去,尽情尽兴地要了她一回,还扬言道:“过两日我就纳你进门。” 这两日,梅城里传得最火热的便是千芙姑娘要嫁给城守大人做妾一事了。一些人觉得惋惜,往后再也看不见千芙的鼓上舞了,一些人又唏嘘千芙真是好福气。 而城守也相当喜欢她,给足了她面子和重视。 寻常人纳妾,只着了普通轿子去把新妾抬回来,甚至连正门都不走,直接从侧门进了便是。 而城守纳妾,不仅宴请了一些宾朋,虽然没有迎亲队伍,也没有拜堂环节,但还是准备当天八抬大轿地把千芙迎回来,并且从家门正大门入,一起面见宾朋。 这对于妾室来说,也是相当的荣光了。 敖辛在别院里休养了两三天后,终于能够下床并且看似正常地走路了。她便着同敖阙一起,准备去城守家吃喜酒。 敖辛这几天很大一部分时间都是在床上度过的,因而走路对她来说居然有两分生疏,起初她在敖阙面前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走路了。 因为敖阙一直把她看着,让她浑不自在。且挪动一下双腿,腿上和腰上还留着一股绵绵的酸软劲儿。 她并着腿,强压下那股不适感,好在身上穿的是男子长衣,又裹了厚厚的棉袍,一般不容易看出她走路的姿势有点怪异。她身上又遮得严严实实的,半点也看不见脖子下面的吻痕。 敖辛出了房门,也是听外面的人说起,关于千芙的事才得知一二。 原来千芙是先委身与城守,后才嫁给他为妾的。这种香艳的流言,一旦传开来,压都压不住。 走在路上,敖辛忽然问:“二哥,可是那千芙对你用了什么手段?” 千芙明明心仪敖阙,却委身于城守,若说她是心甘情愿的,这不大可能。不然要委身早就委身了,又何必等到今日,更何必每年都趁敖阙到梅城来巡视时在那水鼓上面跳舞? 那天晚上敖阙也去过了弄梅阁,其中应该有什么内情。 敖辛所能想到的,只能是千芙自己做了什么准备想促成好事,否则也不会阴差阳错与城守凑成了一双。 敖辛不敢想象,如果那天晚上敖阙在弄梅阁留下了,又会是一番怎样的结果? 或许她就会失去他。 敖辛心下一慌,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角,紧紧抓在手里。 敖阙身形顿了顿,低下头看她,把她的手握在手心里,低道:“她再使什么手段,那也是徒劳。我不喜欢的,碰也不会多碰她一下。只有我喜欢的,才想要狠狠地欺负。” 敖辛鬓角下细细白白的耳根,不争气地红了。 敖阙牵着她继续往前走,醇厚的嗓音令人心生安定:“所以,你不用担心,也不用受怕。” 敖辛嘴硬地回道:“我才没担心受怕,我看那千芙嫁得甚好!” 千芙敢对敖阙使手段,如今把自己算计进去了,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敖辛也觉得她丝毫不值得同情。 是她自找的。 到了城守府邸,那府门前有管家迎客,宾朋们陆陆续续地到达,送上贺礼,然后被迎进去就坐。 这城守府邸虽然比不上大肆操办婚宴时那么喜庆热闹,宾朋人数也有限制,但还是经过了一番精心修饰,府里也挂了红灯红绸,热热闹闹。 敖阙和敖辛到来时,城守亲自在门前迎接。 敖辛虽是着男装,可和敖阙相比起来,她算是很娇小的。因而敖阙手里牵着这么一位小公子出现,也丝毫没有半分违和感。 城守请敖阙上坐,敖辛自然也在他身边规规矩矩坐下。 边上还摆放了两张椅子,一张椅上坐着的是城守的正室夫人,另一张椅子是空着的,想必是一会儿让城守自己坐的。 今日他夫人无论如何也要端出一副大度明事理的态度出来,等新妾到府以后,还要敬茶给她的。 没多久,外面便有人禀道:“大人,小夫人到了。” 彼时那红轿就停在府邸门前,在丫鬟的搀扶下,从里面走出来一位身着粉红色的嫁衣的美人,正是千芙姑娘。 今日她一身盛装,妆容精致,额前描了一抹梅花额钿,含苞待放一般栩栩如生。 因她不是明媒正娶的正妻,因而也不用盖红盖头了。她款款跨进大门而来,如此容姿绝色让所有人都瞧了去,眼前一亮。 贺将军更是直言城守大人艳福不浅。 PS:今天是我和先生三周年纪念日,待我先出去浪完了再回来收拾这小婊砸!爱大家么么扎! 第239章 千芙姑娘一片赤忱 千芙准备敬茶的时候,不知城守是有意还是无意,竟想请敖阙做个见证人。 因为那天晚上,毕竟敖阙也在弄梅阁么。还是敖阙帮他成了这件好事。因而城守大有感激之意,也有对千芙的警醒之意。 但敖阙身份摆在哪里,城守也没指望他给这个面子。却没想到敖阙竟然答应了。 他一答应做这个见证人,便与主婚人无异,千芙是要朝他敬茶的。 当时敖辛看见千芙施了胭脂的脸上,有些苍白。 城守这个圆滑的老狐狸,看出敖辛对于敖阙意义非凡,因而还多备了一杯茶,让千芙也敬敖辛一杯。 敖辛坐在太师椅上,便看着千芙在敖阙面前福了福身,然后端着一杯茶敬了去。 她手上微不可查地轻颤着,低垂着的眼角发红。 轮到千芙敬敖辛时,敖辛没接,道:“敬我就不必了,毕竟促成小夫人与城守大人的好事,我没有半分功劳。” 千芙随后又去向正室夫人敬茶,夫人面色僵僵地应承了。 晚宴时,觥筹交错,然敖辛却没什么胃口。这几日她都饮食清淡,且食得少,大抵是身子还没缓得过来的缘故。 敖阙顾惜着她,因而早早结束了应酬,便准备携着她离开。 哪想,一直在后院休息的千芙,这会儿却瞅准了时机,偏偏这个时候跑出来,拦住了敖阙的去路。 面对敖阙冷冽漠然的神情,她双目通红、莹莹含泪,倒似有千言万语想要与他诉说。 只是她还没近前,敖辛便移步挡在了她面前。她冷眼睨着千芙,语气也好不到哪里去,道:“今日千芙姑娘新婚大喜,却擅自跑出来拦别人的去路,意欲何为?” 千芙颤了颤嘴唇,道:“你让开,我有话与他说。” 敖辛勾了勾唇,道:“你已嫁为人妾,却还有话与别的男子说?若是叫城守大人看见了,只怕千芙姑娘往后的日子不太好过。既然已经进门了,还是该和城守大人好生过日子。” 千芙瞪着敖辛,再无往日风情,嗓音微尖道:“我叫你让开!我要怎么做还轮不到你说三道四!”说着就目光越过敖辛,又变得凄凄楚楚地看着敖阙,“二公子,你听我说,我心里只有二公子一人,请二公子千万相信我……如若二公子愿意带我走,只要能留在二公子身边,往后为妾为奴,我都毫无怨言……” 敖辛神色冷了下来。 敖阙是她的男人,可是这个千芙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肖想他、引诱他不成,还企图对他用下作手段,到如今自己嫁人当日,竟还恬不知耻地当着她的面说出要他带自己走之类的话来。 敖辛再好的脾气,也被千芙磨得干干净净。 况且打从一开始,敖辛就看她不顺眼。 敖辛嘴角漾开一抹森然的笑意,冷不防对千芙身后说道:“城守大人,千芙姑娘的一片赤忱,你可听见了?” 千芙浑身一颤,脸上悬着泪,转过身去一看,看见城守不知何时竟出现在身后,脸上的神色极其难看。 敖辛道:“千芙姑娘都嫁人了,还敢说出这样的话来,是没将城守大人放在眼里么,枉费大人一心疼宠呢。你这样做,是陷城守于不义,至二公子于不仁,二公子凭何要带你走?况且二公子还不曾瞧上过你。” 敖辛言辞间已隐隐有怒气,看向城守道:“奉劝大人,好好管好自己的新妾。” 城守哪敢惹敖阙生气,连忙快步走过来,连连向敖阙赔不是,随后一把拽着千芙,转头就拖了走。 若没有今晚这插曲,城守往后待千芙还可能怜香惜玉。可如今,如何能怜惜得起来? 这个女人,人心不足蛇吞象。既然进了他的门做了他的妾,竟还想着跟别的男人走,是个男人都无法忍受这一点。 城守十分怀疑,千芙之所以同意进他的门,便是盼着今天敖阙会登门贺喜,然后她就有机会一诉衷情,再让敖阙带她离开呢! 城守一路走一路气愤道:“哼,小小麻雀,还想飞上枝头变凤凰!那二公子是威远侯之子,地位尊贵,你算什么货色,再有几分姿色,那也是个风尘女子,如何配得上他!莫说以往配不上,如今你已是残花败柳之身,便更加不可能了!” 他直接拽了千芙去新苑,后再也没出来。 敖阙知道敖辛晚宴的时候没吃几口,因而路上又买了一包香甜的栗子,剥来喂给她吃。 虽然她比晚饭的时候多吃了些,但胃口却不如从前。 敖阙皱了皱眉,问:“可是身子还不舒服?” 敖辛脸上有些发烫,道:“可能……过些天就好了。只是眼下,不太想吃东西……” 走了几步,敖阙在她面前蹲身下来,道:“上来,我背你回去。” 敖辛刚想说不用,就被他霸道地箍住了双腿一下压在自己后背上,稳稳地背着她起身,一步一步沉阔地往前走。 他后背上好温暖,敖辛软软地趴着,觉得自己心动地快要死掉了…… 道路两边是雪白的积雪,他背着她从梅花树下经过,那缕梅花香便在她的鼻尖萦绕不去。 有低矮一些的轻细的梅花枝,浅浅从眼前拂过。还有柔软泛着冷香的梅花瓣依稀从她的眉间扫过。 敖辛拈过他肩上的梅花瓣,伸手去搂着他的脖子,蹭着他的头发,细声浅笑着呢喃道:“苏昀。” “嗯?” 敖辛说,“我就是想叫叫你,听到你答应我,就心满意足了。” 不知是不是适应不过来的缘故,敖辛这些日胃口一直不好,精神也恹恹,腰段较往日似乎更纤细了一些,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慵懒又妩媚的风情。 尽管她这番体态让敖阙非常爱,可到底也不想将她给拖垮了。 清晨里,空气里也透着几分冷雪寂寂,街道上行人稀少,梅香如故。 马车不紧不慢地缓缓驶出城门。 敖辛正窝在车厢软垫里熟睡,隐隐约约感觉到一阵浓郁的梅香袭来,又渐渐飘得越来越远。 第240章 温泉客栈 等她醒来时,才发现她已经离开梅城了。眼下马车正行使在梅城二十里开外的辽旷山野里。 但是一路上只有一辆马车,之前随行的随从一个都不见踪影。 就连驾马车的车夫,也是梅城里的当地人。这辆马车依旧十分舒适,却不是侯府里出来的那一辆。 敖辛惺忪看了看敖阙,道:“二哥,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敖阙道:“自是回徽州。” “那那些随从呢?” “分两路走。” 敖辛也不觉奇怪。她和敖阙巡视完梅城,本就要返程回徽州了,现在他们分两路走,还能掩护行踪呢。 敖阙让她再睡一会儿,约摸半下午时便会到驿站。 等过了半下午,马车悠悠停了下来。前面的车夫说道:“到了。” 敖阙抱着敖辛下马车来,敖辛定睛一看,这哪里是驿站啊,分明是一座坐落在山野间的客栈。 这客栈傍山而建,从屋舍后面隐隐飘出薄薄的雾气,恍若置身于仙境一般,飘飘渺渺。 敖辛不解道:“这里为什么会有客栈?” 敖阙抬步就走了进去,立刻有小厮上前来招呼,并引着他们去了一间客房。 一般的客栈都会有两楼,一楼是用餐的大堂,二楼才是一间间客房。而这客栈只有一楼,穿过大堂往后一直走,便是一条长长的走廊,两边皆是整齐的客房。 敖辛同敖阙一边走在那走廊里,一边想,这样的客栈也会有生意么? 这里地势偏僻,根本没几个人会经过吧。可客栈里的小厮却有好些,显然不像是生意凋零的样子。 小厮把两人引到客房门前,和和气气道:“两位客官请稍作休息,一会儿若是不习惯在大堂用晚膳的话,会有人把晚膳送到房间里来。” 敖辛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最终出口的却是“谢谢”二字。 待小厮走后,敖阙一边推门进去,一边道:“你方才想说什么?” 敖辛站在门前,闷闷道:“……只有一间房吗?” 那岂不是今晚她又要和敖阙睡一张床…… 之前在别院虽说不是没有过,可院里院外多少有随从在,除了那天晚上比较疯狂以外,其余时候敖阙都还算很克制。 眼下到了这山野客栈,身边又没有其他人,敖辛想起来就有些两腿打颤。 敖阙站在门框里,回头看了看她站在门框外,相持了片刻,道:“一间房就够了,进来。” 敖辛在他的眼神注视下,腿脚有些不听使唤地发软,最终她靠着门框缓缓挪了进房。 她抬眼看了看这间客房,愣了一下,没想到房里还有一扇门,看外面明亮的光线,那门外约摸是一个小院。 她绕开敖阙,走到那门边去,打开那扇门一看。 只见外面确实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小院,只不过院里没有积雪,也没有草木,竟是一个圆润的温泉池。 温泉池里正冒着团团雾气,难怪之前在客栈门外,便隐约觉得像仙境。 那股热气熏得人浑身都暖洋洋的。敖辛默默地望着温泉池,不说话。 敖阙站在她身后,冷不防从后面将她圈进怀里。她顿时就有些瘫软,后背靠着他的胸膛,听他说道:“听说这里泉水怡人,有疗养功效。应是很适合你在这里疗养几日。” 他的气息从耳畔擦过,敖辛耳根都有些酥,轻声道:“不是说了回徽州的……吗?” 听他话里的意思,竟是要她和他在这里住上几日? 敖阙道:“不养好了身子,你敢就这样回去?你现在这般样子,母亲一眼就能看出来,你成了我的人。” 他还真是很能摸透敖辛的心理,一两句话就能让敖辛打定主意真留下来疗养几日。 和敖阙的这件事是她心甘情愿的,可是要是让姚如玉一眼就看出来了,她还是很不好意思。 敖辛暂躲开了敖阙的怀抱,还有些酥软地靠坐在一旁的软椅榻上,眼下还没到用晚饭的时候,便只简单吃了点东西,再休息一阵后,敖阙就要她下温泉里去。 可是敖阙就这样虎视眈眈地把她看着,她根本就不敢脱衣服。 后来好不容易磨磨蹭蹭地褪下了棉袍、长衫,还有中衣,便再也不肯往下褪。敖辛穿着里衣,里衣里还穿着肚兜儿和小衣,生怕敖阙要来捉她,赶紧捻着衣襟就下了水。 那雪白的衣襟在水里泡开,里面温柔明丽的肚兜儿颜色便隐隐浮动着,宛若一朵绽放的红蕊白花。 她的青发落在泉水里,幽幽如一缕潜水的墨。 知她不好意思,敖阙便没有强求,也没有出现在她眼前。她一人泡在温泉里时,敖阙便留在房间里,过了一会儿声音传来:“若是感觉到乏力了便叫我,不宜长时间一直在里面泡着。” 敖辛轻细地应了一声。 这温泉果真是很舒服,那股暖流像是在四肢百骸里温润柔和地流淌,让她浑身都舒坦了许多,身子骨也没再那么慵懒疲乏。 她微微仰头,靠着壁边上圆润温滑的鹅卵石,整个人都渐渐放松了下来。 后不知不觉,竟然睡着了去。 不知过了多久,忽闻一阵哗啦水声,敖辛便觉得自己身子一轻。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时,便看见敖阙高大的身躯站在泉水里,半身衣裳都打湿了,正臂弯有力地把她抱起来。 他毫不耽搁,长腿一跨便跨上了岸,朝房间走去。 那凌厉分明的轮廓在笼罩下来的暮光中,有两分绷紧的神色,进房间时还在与她道:“说了乏力的时候便叫我,你倒是心大,竟能在里面睡着了去。” 敖辛此时脸颊绯红,额上隐隐在冒汗,整个身子都虚脱了。 敖阙给她换干衣服时,她身子趴在敖阙怀里,连阻止两下都不能。 她躺在床上休息了好一阵,才眼巴巴地望着灯火下正看书的敖阙,道:“二哥,我饿了……” 敖阙神色一动。 这么些天,敖辛吃得再少,也一次都没喊过饿。可眼下,她说她饿了。 冬天的夜来得早,这时外面已经天黑了。也到了用晚饭的时候。 第241章 躲不及 敖阙叫了晚膳摆到房里来。 一应是清淡的饭食,可是做得相当精致且色相俱全,敖辛一时难得十分有胃口。 用饭时,敖阙见她吃得很好,便时不时往她碗里放菜,道:“看样子是来对了地方。” 敖辛好奇问道:“二哥怎么知道这里有这样一个地方?以前你来过吗?” “没来过,听人介绍的。”他淡淡道。 原来之前贺将军也看出来敖辛精神不太好,就关心地问了两句。敖阙只随口道是她水土不服。 贺将军就来了兴,说道:“那这个好治啊,城外有处温泉客栈,就专治各种水土不服。不仅如此,还能消除疲劳、驱病强体,效果十分好。要是男人去了能强健体魄,女人去了也能调养身子、光滑皮肤呢,可谓是神泉!” 彼时敖阙只淡淡点了点头,看起来不太有兴致的样子,正经又严肃道:“嗯,有时间再说吧。” 敖阙嘴上那么说,心里却暗暗记下了。随后就让随从去探路,并确保温泉客栈的安全。 于是才有了现在这样的独处。 当晚敖辛早早就睡了,一夜安眠,十分踏实。第二日上午和下午她又入温泉泡了几回,感觉这一汪活泉像是注入了自己身体里一般,又让她活过来了。 这两天里,她脸色养得十分红润有光泽,饮食也恢复了正常。 大抵是乏懒得太久了,敖辛急需活动活动筋骨,听说客栈后面有一片野生的梅园,下午时她便和敖阙一起到那梅园里逛逛。 不想来这客栈做温泉疗养的还有好些客人,梅园里零星可见人影。 只不过谁也不认识谁,敖辛穿着一身裙子,大大方方地和敖阙一起走在梅园里。她也不觉冷,裙角和青丝在雪天里飘飞,在敖阙看来,可比满园的梅花赏心悦目。 他伸手去牵住了她的手。 起初敖辛还有些抗拒,轻轻地挣了挣。毕竟梅园里偶尔有人经过,会看见他们俩牵着手。 但敖阙的手握得紧,她抽不开。 敖阙道:“怕什么,这里没人认识你。” 然,这话音儿将将一落,就见迎面有几道人影正一边赏梅一边朝这边走来。 敖辛低着眉目尚且无知无觉,只隐约听到那道中气十足的男音,一时觉得有两分耳熟罢了。 敖阙沉了沉眸子,却是眼风精准地瞟到正行来的熟悉的人影。 他顿时把敖辛往一棵梅树下一扯,那梅花树生得野,枝桠间的梅蕊沉甸甸地欺压着,最低的枝头也勘勘有敖辛的头这么高。 她身子往树干上一抵,簌簌梅花轻轻拂落,落在了她的青丝和裙角上。她抬眼看敖阙时,眼神如小鹿般有些受惊。 这些枝桠和梅花,恰好能若有若无地挡住她的身形。 敖阙刚欺上前一步,胸膛若有若无地贴着敖辛的身子,她伸手轻轻推他,腿上霎时就被抽了一半的力气。 适时,身后便传来那道惊讶的男音:“这……不是二公子吗?” 敖阙也没回头,只低头看着敖辛,她脸上的表情有些慌乱,沉声应道:“贺将军,好巧。” 来的不是旁人,正正是梅城里的那位贺将军。 这处温泉客栈还是他介绍的呢。 只不过贺将军本以为敖阙不会到这种地方来的,却没想到居然在这里偶遇了。 敖辛听到贺将军朗声大笑时,紧紧缩在敖阙怀里,动也不敢乱动一下。生怕让贺将军瞧见了认出她来。 贺将军也不是一个人,他身边还带有女眷,一位是他的夫人,一位是他的母亲。他说他母亲身体不好,因而经常会到这里来疗养一番。 贺将军寒暄完后,还邀请道:“既然遇上了,二公子,可要一同去喝几杯?” 敖阙简练道:“可能不行,我很忙。” 他看着敖辛的脸颊,一点一点染上嫣然的桃红色,极是灔丽。 这贺将军也是个神经大条的,根本没注意到梅树下被敖阙若有若无欺压着的还有一个女子,可能是因为女子裙裳素淡,与周遭环境融合,敖阙身形又高大,能挡住绝大部分光景,所以他才没能发现。 可他身边的女眷却是心思细腻。他夫人一瞥见敖阙的墨衣后面露出的一缕柔软的裙角,不由尴尬地轻咳了一下,扯了扯贺将军道:“还是下次吧,咱们先送娘回房吧。” 贺将军挠挠头,只好和敖阙约定下次,随后就搀着他母亲离开了。 直到那脚步声远去,敖辛还躲在他怀里,不敢乱动。 敖阙松了松被他压下来挡住她身影的梅花枝,枝桠轻轻弹了回去,轻飘飘的梅花瓣顿时受力从枝桠上惊落,落了两人满身。 敖辛抬起湿润润地眼,把敖阙望着。 他往她鬓角拂了拂,低声道:“人都走远了。” 再收回手时,但见她鬓角上别着一朵半开半合、形态优美的梅花。 那朱红的色泽,衬在她的黑发上,极为美丽。看得敖阙眼里幽晦深沉。 他微微俯下身,就利落地把她打横抱起,朗身阔步地回房去。 敖辛正好腿上无力,只好由着他,担心会再和那贺将军打照面,敖辛一路上都埋头在他怀中,一声不吭。 半夜里,敖辛后背贴着滚热的胸膛,那熟悉的体温隔着薄薄的衣料传到她的后背上,使她轻轻叹了一声。 身后的人一顿,手掌探入她衣里抚弄她的腰肢,褪了她的小衣。 那光滑细嫩的身子,即使在睡梦里,也都还敏感轻颤。 忽有滚烫又坚硬的异物闯入,冷不防撑开她的身子,将她完完全全地充满到极致。敖辛眉头一蹙,下意识叮咛两声,然后是被痛醒过来的。 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可一睁开眼帘时,幽幽泛黄的灯火下,可见敖阙正压在她身上。 顿时就意识过来,闯进她身子里的是何物。 她张了张口,来不及说一句话,气息就是一喘,像是最撩人的旋律,使得敖阙扶稳她的腰,一寸寸缓慢而深入地挺进…… 第242章 这一晚结束得很晚 他动作缓慢而有力,敖辛每一根神经都被挑了起来,清晰地感觉到他的粗硕和上面暴起的青筋往她蜜道里狠狠碾磨过。 又撑又胀,可是已经没有前两次痛得那般厉害了。 敖辛眼眶瞬时湿润了起来,口唇微张,随着他的动作,轻喘不已。 敖阙眼神紧紧锁着她,她有些凌乱地急促地道:“说好了要疗养……我还没好……” 敖阙道:“你的身子可不是这样说的。” 她脸上没有多少痛色,那眼里流光,眼角绯然,分明是动情的模样。 敖阙沉下身便狂乱地吻她。 身下一次比一次埋得深狠,且又凶猛有力,听着敖辛喉咙里翻滚出来的轻叫,还不及出口,便又被他吃下。 起初那股有些撕裂的火辣辣的疼痛,随着她身子越来越湿润越来越敏感,终于渐渐地消了下去。 敖辛也终于肯彻底相信,原来男女这回事,只在初始的时候疼,后来渐渐是不会疼的…… 疼痛过后,她只感觉满身酸胀,能容纳下敖阙对她来说已十分艰辛不易,如今敖阙在她身子里每深入一下,她都觉得撑得要命。 敖辛呼吸涣散,她眼角盈泪,娇娇楚楚地望着敖阙。口中辗转出嘤嘤啜泣。 可越是这般形容,越是激发了敖阙的狼性,他只想要将她狠狠掠夺欺负,把她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留。 她身子敏感到有致命的诱惑力,越来越湿润,却缠得他越来越紧。他像是在泥泞中艰难前行,冲破重重阻碍,再闯入她的花房里,掠得满地残花…… “二哥……”敖辛哭着叫他。 “疼么?”敖阙嗓音低哑地问。 “好撑……” 后来她再没机会叫撑,敖阙吻过她的耳朵,颈项,流连在胸前,无处不留下吻痕。敖辛下意识紧紧抱住他,手指攀着他的后背,断断续续地在他耳边溢出破碎的吟哦…… 这一晚,敖阙结束得很晚。 敖辛隐约感觉,外面的天都快亮了。 而她这一次,竟从头到尾完完整整地承受了他。 没有很痛,但也没有多少快意。感受着敖阙在她身子里闯进闯出,她只能感觉到撑胀,却也无比的满足。 她承着他所有的爱,就连他对她的欲念,也那么的让她心动。 “敖辛,你能耐,”敖阙霸道又凶狠地在她身体里攻城略地时,咬着牙一字一顿低低道,“竟让我觉得死在你身上都是一件快活的事,真想把你生吞活拆了。” 这个女人的滋味,简直让他欲罢不能,快要疯了。他毫不知餍足,几乎快要化身为猛兽,狠狠要她。 可太久她也受不住,最后不住哭着求饶。 天将明时,敖阙尽根埋入在她花房中,手臂禁锢着她的身子狠狠揉进怀,那汹涌澎湃的热浪一下席卷而来,充盈着她整个身子。 烫得她在他身下连连战栗哆嗦,咬着他的肩膀,婉转啼哭不已。 第二日敖辛几乎睡到晌午才睁眼。 若不是枕边有动静,她约莫还能多睡一会儿。 敖阙动作很轻地起身离榻,她还是醒了,只不过闭着眼睛装睡罢了。后她忍不住偷偷眯开眼睛看了一眼…… 敖阙身披着长衫,可怎么也掩盖不住那修长挺拔的身躯,衣襟下的线条流畅、肌理结实,那肩、胸、腰、腹,均是匀称精壮得很。 平时敖阙一身长衣遮住了腰身以下,而今却是让敖辛看清了两条笔直有力的长腿…… 敖阙走去温泉池清洗前,站在门框里蓦然回身往床榻上看了一眼。 敖辛赶紧闭着双眼,生怕被敖阙瞧见她正在偷看,一时间心肝乱颤,脸颊微微发烫。 随后便听见外面传来的水声,她这才又睁开眼,顺了顺胸口。 敖阙没在温泉里逗留多久,便又回房间了。 敖辛继续闭着眼装睡。 一股清爽的湿气隐隐袭来,敖辛能感觉到他就站在床边。 默默僵持了一会儿,敖阙忽然出声道:“眼睛闭得这么用力,还睡得着吗?” 敖辛:“……” 在敖阙的注视下,没过一会儿,敖辛实在装不下去了,只好手里捻紧被子缓缓睁开了眼。 敖阙果真就在她床边,浑身逆着光,身上带着清润的气息。她隐约还能看见,他下巴胸膛上还滴着水珠。 敖辛不敢去看他衣衫下的身躯,眼神只停留在他的喉结与下巴处,还是不争气地脸红了。 “要不要去洗洗?”敖阙问。 “我……我一会儿再去。”就她现在的状况,实在无颜当着敖阙的面起身。 敖辛下意识蹭了蹭双腿,腿间温温黏黏的,她刚动一下,便还有许多温热从她身下缓缓淌了出来。她知道那是什么,霎时就羞得满脸通红。 敖阙见状,微微掀了掀被子就又要躺进来。 敖辛一慌,奋力把他往外推:“你、你干什么?” 敖阙看她一眼,稀疏平常道:“我还想再躺一趟。” “可你已经洗过了……你不是该起身了吗?”敖辛推拒不了,让他顺利地又钻进了被窝来。 敖阙将她的身子搂过去,惬意道:“一会儿再洗一次也无妨。” 后来窸窸窣窣,他身上那件长衫也被他一手丢到了床外去。 敖辛被他压得气喘吁吁,眼神湿润,那红唇极是诱人采撷品尝。 她感受到压在她腿上的火热喷张,张了张口,瘫软无力地瞪他:“不是说只躺一会儿吗……你还来……” “我没说只躺一会儿。” 敖辛挣了挣被他箍住的手腕,眸光滟潋、湿意氤氲。他俯下身霸道地吻她时,她仰长了脖子,他的吻便统统落在她的脖子上,身下缓缓朝她抵近。 在碰到她时,她得以喘息的空当,咬牙道:“不要……我还没洗……” 敖阙强硬地抵住她腿心,用行动证明他此刻就是想要。 敖辛扭着要挣扎,不让他入内,带着哭腔道:“二哥我现在要去洗你放过我吧……” “方才让你去你不是不去么。” “现在突然就很想去了……” 适时,房门外响起了脚步声,敖辛还以为是有客人从走廊上经过。 第243章 总是这么精力旺盛 不想那脚步声却是停留在了他们的房间门外。紧接着门外就响起贺将军的声音:“二公子在房间里吗?” 敖辛浑身一紧,无措地把敖阙望着。 敖阙皱了皱眉,贺将军又拍门道:“二公子,你若是在房里,就出来喝两杯。我已备好了酒菜,就在大堂。” 敖辛推了推他,细声低语道:“二哥快去吧,贺将军请你喝酒呢。” 敖阙看她一眼,她那样子倒是巴不得他去。 可惜敖阙偏偏不如她的意。 当时敖阙腰上着力一沉,打开了她的身子,将自己挺了进去。 敖辛哪料到他这般突然,若不是紧咬着牙关,只怕当即就要溢出轻哼声。 她身子异常酸涩充胀,一下子便拢腿收住了敖阙的腰,似想将他排挤出去,又似紧紧缠着他不放。 她哪里敌得过敖阙的力气,听着门口的敲门声与那说话时,呼吸凌乱却紧咬着唇不能吭声,她的双手被敖阙压在枕边,十指相扣,神经十分敏感地感受着他一点点沉着地进入,又将她整个充满。 他缓进缓出,那种触感十分强烈。敖辛眼眸一下剪水,无辜地把敖阙望着,紧闭着口唇,只余下紊乱不堪的呼吸。 后来贺将军敲了一会儿门后无人答应,他便离开了。 他将将一离开,敖阙便一记霸道迅猛地直闯到底,低头一下噙住了她的唇,听着她娇媚的呼声,狂乱不已。 衾被自肩头滑下,一缕春光半遮半泄,着实动人。 敖辛承着他如狼似虎般的猛烈侵占,身子随着他的动作而摇摇欲坠。 他结实的身躯将她的娇小碾压得结结实实,只余下她的头搁在他的肩头,微张着口,神色迷离,娇泣声声入耳。 她伸手去抱敖阙的腰背,将他抱个满怀。 身上这个男人的重量,让她感到极为踏实。 她不禁声色沙哑地泣道:“苏昀……你为什么总是这么精力旺盛啊……” 岂止是精力旺盛,他还力量充沛、体力持久到可怕。 敖阙恍若笑了一声,他眉眼间都染上情潮和愉悦,一边狠狠霸占着,一边咬着她的耳朵道:“我是习武之人,精力自然好些。”说着在她耳垂留下湿热的吻,又哑声道,“受不住的时候告诉我。” 敖辛的反应越来越得他的意,她既没求饶,那便是受得住的,她只张口喘息着,唇色灔丽,眼眸潮湿。在敖阙发力往她身子里狠钻时,犹如粗壮烧烫的铁杵长驱直入,她才颤身轻叫。 这两番纵情,敖辛又有一两日下不来床。只不过没有多少痛楚,只是酸懒得与散了架无异。 好在饮食与恢复以后也相差无几,并没有恹恹食不知味,多泡两次温泉以后便渐渐好了。 这头贺将军没能邀请到敖阙喝酒,在大堂用了午饭,便回房去休息了。 他夫人倒毫不意外,私下里道:“你这样贸贸然地去请那二公子喝酒,他若真出来跟你去,那才叫奇怪了。” 贺将军不解,道:“男人家一起喝酒,这有什么奇怪的。” 他夫人便道:“想来那日在梅园时你也眼拙没看见,他梅花树下挡着的还有一位妙龄女子。想必是房中藏了娇娥,不然如何不应你?你这唐突一去叫门,不是煞人风景么?” 贺将军反应了好一会儿,道:“你说他房里住着的还有一个女子?” 那天在梅园里他竟一点也没看出来。现在想想,还真是差点坏了人家的好事啊。 等敖辛身子疗养得差不多,敖阙便带着她往回程的路上赶。 马车从早行驶到晚,行程比来时要快了许多,应是要把这几日落下的行程都补上。 照敖阙的话说,他们确实是分开两路回徽州的。敖阙带着敖辛一起单独赶路,但外界的人并不知道这一点,外界所知的是敖阙与他的随从们一行。 因而两人一路上都十分安顺,也不住沿途的驿站,而是赶在入夜前进城住客栈。 等抵达徽州时,敖阙也十分低调,先带着敖辛回了一趟南大营,着亲信回侯府报了个信。 随后便调派了一些人手,在回徽州的途中做了些安排。 彼时随从护送着侯府的马车,一个城一个城地走下来,难免要耽搁一番,反而被敖阙落到后面去了。 他们眼见着还有一两天的路程便可抵达徽州,终于毫无意外地在半路上遇到了伏击。 只不过双方打起来还没多久,南大营精锐的骑兵就从山道间冲出来,将那些作乱的一网打尽。 这次作乱的不是什么流寇,而是与上次差不多的黑衣死士。 黑衣死士众多,若是单凭敖阙身边的随从应付,武功再好也敌不过对方人头众多。若敖阙与敖辛真坐侯府的马车回来,路上得不到支援的话,就颇为凶险。 他们回来的时间拿捏得刚刚好,用了一个多月,回到徽州以后不几天便是除夕过年。 敖辛同敖阙回到侯府时,还没进门,便看见威远侯携着姚如玉在门口等候。 敖辛下得马车来,脆生生唤了“爹娘”,姚如玉便牵着她进去说话。 敖阙自也随着威远侯去书房汇报一下这次巡视的情况。 眼下房里炉火烧得暖和,扶渠和宝香又准备了敖辛寻常爱吃的茶点,便退了下去。 敖辛一边用着点心,一边与姚如玉说着徽州辖地内的各城军中事,以及沿途所遇的风土人情。 姚如玉饮着茶,温柔又耐心地听着。 后才仔细打量起一下敖辛,姚如玉发现她眉目温顺,带着若有若无的韵味,到底是和从前不一样了。若说她路途辛苦使得她瘦了,却也没怎么瘦,但腰段身姿却隐隐风姿绰约,衬得胸前曲线愈加饱满丰盈。 敖辛被姚如玉那了然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 尽管她已经十分尽量地保持与从前差不多的姿态,在回城的这半个月里,也没再让敖阙碰过,便是怕姚如玉瞧出了端倪来。 可看样子……好像还是瞒不住…… 敖辛脸上渐渐地红透了去,有些惭愧地低着头。 第244章 即使她毁了你的容貌 姚如玉也没点破,只轻轻叹口气,拉着敖辛的手,道:“你当娘这么好哄,女孩儿和女人的差别,不光是表现在身体上,还有眉目神态间,甚至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那都是不一样的。” 敖辛道:“是我愧对娘的教诲。” 姚如玉看得出,敖辛这么爱敖阙,若是敖阙想要的,她必然会把自己所有的全部都交给他。所以姚如玉也不必问是不是敖阙强迫之类的话了。 姚如玉怜爱地摸摸她的头,道:“你还这么小。”吃没吃苦头,用脚趾头也能想得到。 敖辛小声道:“娘,我十八了。” 姚如玉一愣,却是笑道:“对啊,都十八了。我却总以为,你还是十五六呢,永远都长不大。” 可不是么,在父母眼中,孩子永远都是孩子。 当晚敖阙在书房里与威远侯聊到很晚。敖辛也不知道他们在聊什么,更无心去打扰,便先回了自己院里,沐浴更衣过后早早睡了。 威远侯说话算话,没几天便放出消息,道是等过完年后,就准备要立二公子敖阙做威远侯世子。 这消息一出,徽州内外、三军上下都是心悦诚服的。 唯一不服的,大抵就是身在柳城的敖放了。还有后院里的楚氏,多少心里有些酸溜溜的。 以前她以为敖放才是敖家的老大,威远侯膝下又没有嫡子,若是立世子,敖放多少也是有点机会的。 现在尽管楚氏已不再奢望,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失落。 转眼间开春了,敖辛同敖阙前往各大军营跑得更勤快了一些。敖阙处理军务的时候,都将她带在身边,不光是出自于他的私心,更重要的是让将士们熟悉她这样一位侯府嫡小姐。 敖辛感觉敖阙似乎带她在将士们面前露面的次数有些多了,便笑趣道:“二哥,即将做世子的人是你又不是我,你何故要我与将士们熟悉起来?” 敖阙登上高台,举目远眺,道:“有备无患。” 好在敖辛并不是一个花瓶,骑射她在行,九节鞭她也挥得炉火纯青,好几次敖阙带她到徽州城外剿匪,还顺带坑了几把敖放在柳城的士兵队伍,使得随行的人渐渐对敖辛也生出崇敬之心。 这样日渐一日,她在军中便有了小小的名声。 敖辛并不知道,敖阙正在等待一个时机,如何让她在南军大营里的威望大涨。 敖辛白天的时候跟着敖阙一同出去,晚上的时候闲下来了,便加紧挑选上好的衣料,准备给敖阙做两身春衣。 威远侯在三月便即将封授敖阙世子之位,她想到时总该让他有新衣服穿吧。若是有时间,还要给他再纳两双鞋。 说来在年前的时候,在敖家护卫的护送下,琬儿便顺利地抵达魏京。 若是没有敖家亲自护送的名义在,恐怕能不能回宫都还是一个未知数。琬儿对魏云简来说已经毫无用处,别指望魏云简还能对她眷顾两分。 但现在有了敖家人出面,又放出点风声,对外道是贵妃在徽州老家休养完毕返回魏京,为了维持表面的相安无事,那魏云简无论如何也是要做个样子的。 因而他好歹让琬儿顺利回宫,还御驾亲临去见了她一面。 彼时琬儿将将回到自己的寝宫里,舟车劳顿,还来不及洗漱休息,便要跪在寝宫门前迎接魏云简的到来。 她垂着眼,看着那袭明黄衣角越来越近,身子就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他身上寒气逼人,简直比三九寒天更甚。 魏云简在她面前站定片刻,突然一脚往琬儿身上踹了去,直把她踹倒在地。那力道丝毫不知收敛,琬儿当场呕出一口鲜血。 魏云简幽幽道:“你现在倒长进了,自己办事不利还有脸回来,竟还拉扯着敖家的人给朕难堪是吗?” 琬儿扑过去就抱住魏云简的脚,声声乞怜道:“不是的……琬儿是皇上的人,琬儿思念皇上,只想伴皇上左右……” 魏云简在她身前蹲下,一把擒住她的脖子,只要稍一用力,就能结束她的性命。 她在他手上如此不堪一击,又如此狼狈低贱。 魏云简冷眼看着她的眼泪,不由想起半山上那个嚣张猖狂到敢拿鞭子抽他、敢挽弓射他的敖辛来。 他看着琬儿在他手上挣扎着喘不过气,声音冷情如毒蛇,道:“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只会对主人摇尾巴求施舍,还真是活得像条母狗。果然旁支庶女就是旁支庶女,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和那嫡女比起来,你真是无趣至极。” 魏云简的话宛如一把刀子,狠狠地扎进琬儿的心窝里。 她最不甘心的便是她不如敖辛。 尽管使尽力气,费尽心机,到头来她什么都得不到。就连她的男人,也始终惦记着敖辛! 哪怕这次敖辛差点杀了他! 琬儿真是万念俱灰,她无神地望着魏云简的脸。他的脸上覆了一枚半面银色面具,露在外面的那半张脸上尽是冷酷之意。 琬儿挣扎着伸手,竟是壮着胆子倏地掀掉了魏云简的面具。只见他面具下的那另半张脸,鞭痕蜿蜒,丑陋又可怖。 琬儿艰难地一字一顿道:“即使她毁了你的容貌,你却还是觉得她不错是吗?” 魏云简没料到琬儿突然有如斯大胆,眸里迸出冷嗜之意,琬儿感觉到脖子上的手正收力,她又死死扒着魏云简的手,憋着一口气道:“皇上若留着我,我大哥……一定会竭尽所能……效忠皇上的……” 他收服不了敖辛和敖阙,但还有一个敖放肯为他所用。在徽州起码也是一个势力。 这次若不是敖放准备充分,只怕他还没可能顺利地离开徽州。 最终魏云简松开了手,像丢一张抹布一样把她丢开,道:“还算有点用。朕姑且再留你一命,倘若你大哥也和你一样蠢,到时候你们兄妹俩可以一起去死了。” 第245章 难道是爱上她了吗…… 等魏云简离开了很久以后,琬儿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心知自己总算是逃过了这一劫。 魏云简回到御书房,余怒未消,净手时又看到水盆里那半张被毁的脸,一时脑海里竟再度浮现出敖辛的模样来。 她手里的鞭子劲道,就连她叫他的名字时都充满了凛冽杀气,却偏偏那回眸一瞬,就定格在了脑中。 还从来没有哪个女人敢这样对他,更没有哪个女人敢这样直呼他的名字! 魏云简一怒,掀翻了水盆,在旁伺候的宫人立刻哆嗦地跪倒在地。 他挥袖低吼道:“都滚!” 后来琬儿在宫中过得还算安顺,宫里的生活养尊处优,只是她自己随时都提心吊胆着。 后宫里的妃嫔们都怕极了魏云简喜怒无常的脾气,以往他的脸好歹有几分耐看,妃嫔还能藏住心中恐惧对他欲拒还迎,可如今见了他的脸,那惊恐都实实在在地写在脸上。 一时间后宫里人心惶惶。 琬儿同样也害怕那个男人,以前她费尽心机地想往他的身边站,现在只盼着那个魔鬼不要来。 可天不遂人愿,魏云简经常在半夜里突然闯进琬儿的寝宫,变着法儿地折磨她。 在男女之事上,他一向粗暴至极。 这日天亮时,魏云简才从琬儿身上下来,看了一眼她瘦弱的身上布满了自己留下的粗暴痕迹,又看了一眼她那张柔弱的脸,吩咐宫人道:“婉贵妃身子太弱,从今日起,让她好好进补将养,给朕养回来。” 只剩下两口气的琬儿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怔愣地看着魏云简离去的背影。 可事实证明,那并不是幻听。 她宫里很快就送来了各种各样的名贵药材和补品,魏云简下了令,要给她好好调养。 就连她宫里的膳食也是经过精心搭配的。 琬儿起初很提心吊胆,可过了些时日,并不见魏云简发难,而她的身子在精心调养下,也日渐好起来,渐渐有了气色,干瘦的身体也丰腴了一些。 不仅在饮食上讲究,她宫里的用度和衣着,一应都是最好的。她又成了令妃嫔们羡慕嫉妒的对象。 直到有一天,尚衣局送来一身精心裁剪好的衣裙奉给琬儿。 宫人伺候琬儿沐浴更衣,道是晚上要侍寝。 这对于琬儿来说简直是噩梦,但魏云简会让她提前准备,还送了新衣裳来,多少让琬儿心里安定一些。 可当她沐浴过后,一见宫人展开的她即将要穿的衣裙时,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脸上一点点变得煞白。 那身素衣裙子,不是宫里富贵奢华的宫装,而是少女的衣裙。 琬儿如何忘得了,当日在山上,魏云简见到敖辛时,她便是穿的这样一身! 顿时,这么多日来的提心吊胆,对魏云简的反常对待,琬儿心里终于有了答案。 难怪他要让她养好身体,原来竟是他要让她变成和敖辛一样丰胸细腰的身材…… 他要让她在侍寝的当晚,穿上和敖辛一样的裙子…… 魏云简他这是……他这是…… 果然,这辈子,她都逃不过什么都比不上敖辛的这样一个宿命和魔咒! 晚些时候,魏云简到琬儿寝宫里来了。 见她穿着那一身素衣裙子,跪伏在地上迎接,露出一段纤细的脖子,胸上也稍稍饱满了一些,魏云简瞧着却皱着阴沉的眉,虽然装扮差不多,可那股韵味却是天差地别。 但这身素衣裙子,总归是勾起了魏云简的兴致。 魏云简把她丢在床上,一边撕着她的裙子,一边压了上去,冷酷地道:“以后就给朕这样穿。” 琬儿能感觉到,穿素衣时,和穿隆重的宫装时,魏云简待她是不一样的。 她望着魏云简那张残破的脸,没觉得有多可怕,心里只一截一截地凉透。后来她浑浑噩噩地问:“皇上……要臣妾做这番打扮……难道是爱上她了吗……” 魏云简在她身上略一停顿,随后一手掐着她的脖子,一边如怒马一般狂躁地驰骋,语调阴冷道:“若不是你这张脸长得还有三分像,朕现在就捏死你。” 正因为她和敖辛长得还有三分像,所以才在这种时候把她当成了敖辛? 琬儿蓦地觉得,魏云简这人也是可怜。他竟对自己的猎物动了感情! 琬儿还以为他永远不会对谁动情呢。 可惜了,敖辛不仅毁了他的脸,还恨不得要他死,他几次三番算计敖辛,她怎么可能会喜欢他? 所以她才觉得魏云简可怜,这戏做着做着,竟假戏成真了。 魏云简性情乖戾,若敖辛真对他千依百顺的,大概他也就看不上眼了吧。 琬儿突然有感悟,这样的男人,也是一样下贱。 她突然又觉得自己很可悲。 自己费尽心机想要的始终得不到,而别人不屑一顾的却偏偏唾手可得…… 但是她也学乖了,要想自己过得好,就要打扮成魏云简心中的模样,这样对自己也有好处。 后来她丢掉了宫装,在宫里穿的都是少女的裙子。她还照着在侯府时的记忆,按照敖辛衣裙的款式,又做了许多不重样的,就连妆容也要化得和敖辛更接近才行。 魏云简对她的荣宠可谓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只不过,他时常透过她,好像在看另外一个人。 *** 威远侯封授敖阙世子之位的具体日期已经定下了。 眼下最躁动不安的当属柳城的敖放。 他心知肚明,绝对不能让敖阙当上世子,掌握整个徽州的兵权。 否则一旦他掌权了,自己柳城里只有区区几万兵,到时候他要收拾自己,还不就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虽然徽州兵马在局势未明之前先自起内讧乃是大不利,自家人兵戈相向的可能性很小,但依照敖阙那性子,再不可能的事到了他手里,也绝对会变成可能。 因而敖放绝不能让敖阙顺利当上世子,好继承威远侯之位。 要知道,徽州四十万兵马的兵权,对于敖放来说是多么诱人的东西。那一直是他做梦都想要得到的啊。 上次虽然没能弄死敖阙,但敖放无论如何也要想方设法阻止他继承爵位的。敖家总共就两个男儿,除了敖阙,就是敖放自己。 那么一旦敖阙当不成世子,那世子之位不就名正言顺地落到自己头上了吗? 第246章 翻窗进来 到时候等他拿到了兵权,再来碾死敖阙便易如反掌了。 因而敖放正加紧筹谋准备,可徽州的军防严如铜墙,他的人不是那么好渗入的。封授仪式在徽州到时候会当着三军的面举行,敖放暂不知该如何打破这个严防死守的僵局,以破坏这场封授仪式。 最好能让敖阙出差错,让他威望大减。 如此,还是得从敖阙身上去着手。 就在敖放正急得团团转的时候,哪想一个天大的好消息终于传到了他的耳朵里。 敖放简直不敢相信,整个人都振奋了起来,两眼发光地盯着面前禀报的下属:“你说的此话可当真?” 那下属回道:“属下刚接到消息的时候便已前往当年的那个村子去确认过,还找到了曾喂养过他的嬷嬷,得那嬷嬷亲口证实。” 敖放急忙道:“那嬷嬷现在人在何处,快给我带过来,我要详细询问她!” 敖放接见了那个嬷嬷,那是一个头发半百的乡下妇人,但见了面以后该有的规矩和礼仪却一概不落,显然是很有教养的。 只不过敖放根本不关注这个。 他听嬷嬷把事情的经过一字不落地详细说了一遍,等说完以后外面天都已经黑了。敖放却久久难以按捺住胸中沸腾翻滚的血气,当即调了人手,准备快马加鞭离开柳城。 温朗在他身边做事,如今很能得他的器重,见状连忙阻止道:“大公子深夜离营,欲前往何处?” 敖放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这还用说吗,我现在就回徽州去,把这件事公之于众。” 温朗道:“眼下天色已晚,莫说大公子进徽州城有些困难,就算进了城,把这件事说出去了,眼下离世子受封还有一些时日,若威远侯铁了心要把世子之位传给敖阙,那么大公子一时冲动,反倒给了威远侯和敖阙足够的时间来抹杀流言,到时不就功亏一篑了。” 经温朗一提醒,敖放这才恍然大悟,明白这时候回徽州委实太打草惊蛇了。 敖放遂问:“那依你看应该如何?” 温朗道:“受封仪式当日,大公子身为敖家人理应回徽州去观礼见证,那时再一举揭穿也不迟。到时候事发突然,军心震荡,敖阙是不可能再当上世子的了。可倘若封授仪式就此作罢,反使三军以为此乃儿戏,令威远侯威严大损,为了挽救局面,不得不临时推出世子人选,到时候大公子不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继承了吗?” 温朗一席话说得敖放眼前一亮。他笑了两声,对温朗道:“当初敖阙放弃了你,真是他的一大损失!” 温朗恭声道:“能追随大公子,才是温朗的福气。” 敖放从马背上下来,拍拍温朗的肩膀,道:“好,就依你说的办!到时候我定要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是夜,敖辛挑灯,正给敖阙做新衣。 白天的时候没有时间,便只有晚上的时候做了。 两身外衣已经做好了,依旧同以往一样,一身墨色,一身暗青色。 敖阙极为适合穿深一点的衣色,衬得他高大笔挺,且又沉厉冷练。 眼下敖辛正在给他缝里衣,这种事她一个人偷偷摸摸地做就好了,因而早早便爬上床佯装要睡的样子,等扶渠回房去睡了,她才又爬起来,挑亮了灯开始穿针引线缝衣裳。 这是敖阙要贴身穿的,因而敖辛做得极为认真。她针脚缝得十分整齐,衣料也是挑的最柔软透气的。 对自己的事,倒不见她有这么认真上心过。 房外的夜里寂静得很,约摸院子里小木屋待着的狼犬已经睡了,树下的篱笆里时不时响起几声细细的蛐蛐儿声。 偶有清风绕着屋檐缱绻而来,晃动着几许新抽长出来的嫩叶,只不过看不见叶子嫩得细黄的色泽,却在窗前投下轻轻婆娑的树影。 入春后天气渐渐暖和起来,敖辛此刻坐在桌边,身上早就没穿厚厚的棉衣了,一袭春衫勾得她身姿也细细嫩嫩的。 约摸太专注手上的,她微微垂着头,脑后青丝流泻在腰际,手边的桌上还放着针线篓,她手上捻着雪白的里衣半成品,那衣角温柔地落在她的膝上,她整个人在温黄的灯火下便跟着显得温柔至极。 忽觉背后有丝丝凉风袭来,敖辛不由回头看了一眼,见窗户不知何时被夜风给吹开了。 她又回过头,把手里的衣物放下,准备回身走到窗边去把窗户关上。 可哪想刚一站起转身,抬眼一看时,便看见窗边站着的墨衣青年。 他幽邃的眼神落在她身上,深沉如夜色一般把她笼罩。 敖阙修长的身量略靠着墙,墙边小窗里浅浅流淌着春风,将桌上的灯火拂得闪闪烁烁。 敖辛见他这样看自己,下意识就是呼吸一紧,讷讷道:“二哥,你怎么过来了?为什么不走正门呢?” 显而易见,他是偷偷翻窗进来的。 “来看看你。” 敖阙可不想走正门,让护卫看见他进了敖辛的院子,便得再让护卫看见他从她院子里出去。可敖阙既然来了,便没打算在短时间里又离开。 况且眼下时辰已晚,他也不好堂而皇之地走正门来看她。所以才翻窗进来。 自从敖辛回府以后,生怕府里的下人看出端倪,就刻意保持着和敖阙的距离。就连他的院子也很少去了。 一是因为她经常同敖阙外出,在人前倒不觉有什么,这样也算日日相见;二则是因为只有她自己知道,私底下的时候,她对敖阙的反应已经到了连自己都惊叹的地步,这样还出双入对的话,肯定就会让人瞧出不对劲。 正如眼下,敖阙慢条斯理地替她关上了窗,再朝她走过来时,她闻到了他身上的气息,听到他说话的声音,就觉那股暧昧的气息顿时在紧闭的房间里弥漫开来。 她脚下力不从心地软了软,就又跌坐回了椅子上去。 敖辛想说,白天不是才见过了么。但目光瞥见敖阙正在看她做好了一半的衣裳,连忙顾不上说话,赶紧把衣裳抱过来遮在怀里。 第247章 今晚我不走 敖阙站在她身边,温沉而磁性的嗓音从头顶流泻下来,好听得过分:“这是给我做的?” 敖辛想也不想就否认:“不是。” “那是给谁做的?” “给我自己。” “你能穿这么大的?” “……”敖辛鼓起勇气飞快地嗔他一眼,他心里明明就知道,那还问出口做什么?就是故意让她窘迫的是不是? 敖阙见她这反应,斜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眼下到她房里来看到她,心里倒安定下了。 可敖辛在与他单独相处时,若是找不到事情来做,就会心慌意乱,因而她全装作他没在,继续把手里完成了一半的里衣坚持做完。 敖阙注视着她丝丝绕绕的鬓发边的小巧耳朵微微发红,她垂着的眼帘,覆盖着一层浓密的睫毛,脸颊上也有一层淡淡的极是诱人的红晕。 敖辛手上的针法很娴熟,看着这个女人亲手为他一针一线地做衣裳,有种无法形容的满足感。 敖阙在她手里的线快用完的时候,便身体微微闲适随意地靠在桌边,就着那灯火,竟极为耐心细致地帮她穿针线。 待穿好了以后才又递给她。 敖阙嘴上却道:“这衣裳不用赶着做,你该早点休息。” 敖辛埋着头低声道:“再要不了多久就可以做好了,本来便是打算今晚把上衣缝好的。二哥,你不用回去休息么?” 敖辛半晌等不到他回答,也不追究,哪想他却忽然道:“今晚我不走。” 敖辛心上一颤,手上亦是一抖,指尖便传来刺痛。 一看,是一针扎在手指上了,还扎得不浅,顿时就冒出了血珠。 敖阙皱了皱眉,捉住她的手便拿过来,低头把她的手指含进了嘴里,给她吸着止血。 敖辛手上轻颤,微微挣扎,道:“不碍事的……一会儿就好了……” 敖阙放开了她的手指,却有些不悦,把她怀中的衣裳拿出来丢在针线篓里,瞬时捻灭了灯火,弯下身就把她打横抱起,道:“今晚不许做了,等以后有时间再慢慢做。我不着急穿。” 敖辛依偎在他的怀里,心里怦怦乱跳,顺口就咕哝了一句:“也不看看是因为谁我才被针扎的……” “因为我扰乱你的心了?”敖阙问。 敖辛闷口不答。 是啊,从一回身看见他时,心就乱了。没被多扎几针算轻的。 “看来以后你给我做衣裳时我还不能在一旁看着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敖辛抱上了床榻。 紧接着敖阙自己也躺了下来,敖辛推他不走,反被他捉着双手扯入了怀。 “二哥你还是回去吧,若是被人看见了……唔……” 眼下两人独处房里,有谁能够看见。但敖辛就是镇不住他的气场,他一靠近来便心乱如麻。 后面的话再没能有机会说出口。 她被敖阙吻得天旋地转,等喘息的空当时,温热有力的手便悄然滑进了她的衣裙里。 衣衫松松散散地往肩头宽,那肌肤散发出来的香气,在萦绕的发丝间十分动人。 敖阙将她压在身下,湿湿热热地吻她。 吻到她仰长了脖子,气喘吁吁。被他的唇烙印过的肌肤,一片酥酥麻麻。 敖辛细细碎碎地叮咛着,手上无力地推着他想要在自己裙子里作乱的手臂,喘着道:“不要……” 只可惜敖阙手上微微使力一扯,便将她的柔软衣衫扯了下来。 她哪能阻止他的霸道强硬,今夜他会来,便是注定了她难逃一劫的。 衾被捻过,盖在两人身上。 两人的衣物缠缠绕绕地滑下了床畔。 敖阙压上来时,敖辛呼吸都不利索,使劲颤抖。他捉住她的腰,她便扭着身抗拒,连娇媚的声音里都渲染着潮湿旖旎的韵味,道:“真的不要……” 敖阙碰到了她,低低沉沉道:“都这般湿润了,还不要?” 敖辛真是无地自容,摆动着腰身往后躲,殊不知这一举动对于敖阙来说无疑是撩拨。 就在敖阙欲沉身而入时,她抽着气快哭了,道:“会弄脏床单的……” 敖阙顺手扯过自己的衣袍垫在了她身下,不容她再多说一句,便挺身进入了去。 他进得缓慢,把她充盈到极致,撑得有些发痛。却仍是止不住,喉间发出绵绵细细而又娇媚入骨的断断续续的轻哼声。 入了一半,敖阙略一停顿,随后发力长驱到底。 敖辛一下攀住了他的肩,酥骨般咬牙呢喃:“二哥……” 缓了缓,随后敖阙便在她身子里进进出出,那密密麻麻的吻落在她身上最敏感的地方,她极力抱着身上的男人,呼吸全然被打乱了节奏,深深浅浅的,又忽紧忽快的。 她只能攀附着敖阙,由着他肆意胡来。 那眼角不出几下便堆砌着盈盈湿意,外面廊灯的映照下,隐隐可见滟潋眸光四溢,简直是个水做的人儿。 她微张着小口,整个人随着他猛力的动作而跟着攒动,身子里那股缠绵无尽的吸引力却在狠狠地勾着敖阙,恨不能勾着他往自己深处用力地钻。 敖阙吻过她的唇,辗转轻咬着她的下巴,吮吸着她的耳垂,敖辛便拼命地颤抖战栗着。 他身上一道又一道的力如狂风暴雨一般欺压着她,狠狠地挤压着她的内壁,碾磨着她的娇嫩,敖辛收紧了腿,像是排挤着,又像是死死缠着舍不得放,真真是欲拒还迎。 外面的蛐蛐儿声不知什么时候休停了,一切都静谧如初。 房间里却是不曾消停过,彼此错乱起伏的呼吸声,以及床榻在受力下发出轻微而有节律的晃动声。 敖辛不敢大声叫,只能在敖阙肩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的牙印。 微微的汗意濡湿了敖辛的发迹,她神色迷离至极,早已不知身在何方。仿佛是飘在云朵上,又仿佛是沉在泥泞里。 到了后半夜,总算是消停了。敖辛酸懒疲乏,湿湿黏黏的,却也懒得多动一下,被敖阙拥着迷迷糊糊睡去了。 可这是在家里,又是在她的闺房,潜意识里并不能放下心,她生怕明早被扶渠给撞见了。 因而在天色才蒙蒙亮时,敖辛便猛然惊醒。适时敖阙也醒了,她便道:“二哥,你该走了。” 第248章 喂不饱的狼 一出口,嗓音在纵情过后沙哑得迷人。她感觉她根本没能睡多久,好像是前一会儿才歇下来的。 敖阙起身准备更衣时,她便露出半张红红的脸,偷偷摸摸地看他。 几次被他捉住了视线,她便又游离地挪开。 “你好像还很精神。”敖阙道。 “啊?”敖辛不明所以地应了一声。 接着刚被敖阙拿上手的衣衫,就又被他给放下了。他重回被窝里,搂着敖辛倒不急着走了。 敖辛又羞又急,道:“再不走就要天亮了啊……” 起码还有一个时辰天色才会亮开。因而敖阙才一点也不着急。 他苏醒过来的身体充满了力量,英气勃发,不由分说,就又就着前才停息不久的余韵,便顺利地没了进去。 敖辛气喘不顺,简直想要打他。 可她手上无力,软绵绵地拳头落在敖阙的胸膛上,被他轻巧地捉住,亲了亲手指,亲得她浑身发抖。 她发现,她这二哥,一两次根本喂不饱的。 随着天色一点点亮开,敖阙又狠狠要了她一回,每次硬闯都次次凶悍,使得敖辛用尽力气紧紧抱着他,在他身下一阵呜咽乱颤。 “二哥够了……”敖辛咬牙道,“一会儿扶渠就要来敲门了……” 这时扶渠也醒了起身了,今日醒得比较早,正从自己的房里出来,揉了揉眼。 她本来要去叫敖辛的房门,可院里安静的狼犬一看见她,立马就精神了,在树下有些焦躁地走来走去。 扶渠本不欲理会它,结果它张口就对扶渠叫唤,还叫个不停,成功地吸引了扶渠的注意力。 扶渠走到院里去,顺顺它的毛,轻斥道:“不要叫了,你吵到小姐休息啦。” 她一过来狼犬就不叫了,可以一看她要走,狼犬又叫个不休。 敖辛也听见了外面的动静,越发敏感地收紧身子,眼神迷乱道:“二哥……” 敖阙手上那么有力,握着她的细腰,恨不能将掐碎捣烂一般。 他闯入她花房里将自己全部倾泻时,敖辛哆嗦得双腿缠紧了他。 等扶渠终于安抚好狼犬,再来叫门时,便只剩敖辛一人躺在床上。敞开的窗户吹进来的晨风将屋子里旖旎的气息给卷散。 扶渠忙过来关窗,道:“小姐怎的开窗睡啊,会着凉的。” 敖辛蒙在被窝里,抑制着声音里颤抖的余韵,道:“昨夜有些热,所以开了窗睡……扶渠,你去帮我打水吧,我想沐浴,出了汗。” 扶渠很快就出去准备沐浴用的热水了。 敖辛身上被折腾的余韵久久不消,她几乎可以肯定,敖阙踩着点走,一定是故意的。 他就是喜欢欺负自己! 等沐浴的热水来了后,扶渠又去给敖辛准备早点,敖辛便匆匆爬下床,哪想双腿酸软无力,险些站不稳给滑倒了去。 那股温热的热流像是找到了出口,在敖辛扶着腰站起来时,便汹涌地从她腿心里淌了出来。 之前身下铺着敖阙的衣衫才没有弄湿床单,眼下就更不想弄湿床褥衣物,不然不好收拾,遂敖辛强忍着酸涩感,急急忙忙跑到屏风后,艰难地爬进了浴桶里。 她很快地清洗过后,穿上干净的裙子,还有时间回床上去躺着休息一会儿。 等扶渠拿着早膳回来,发现她在床上又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分外沉,连早饭都顾不上吃。扶渠叫了她两次没叫醒,想着时辰还早,就让她多睡一会儿没再叫了。 敖阙回自己院里清洗了一番又换了身衣裳,便要去主院请安。途中经过宴春苑时,便顺道进来看一看。 扶渠摊手道:“二少爷,好像小姐很累,眼下还没起,睡得沉呢。” 敖阙点了点头,道:“昨天外出一整天,累也正常,别去吵她,让她多睡一会儿。” 说罢他就转身出了院子。 扶渠不放心,道:“可夫人那边小姐还得去请安呢。” 敖阙头也不回道:“我会替她向夫人请安。” 既然敖阙这么说,扶渠也就只好照做了。 敖辛这一觉睡到了中午才醒。彼时屋外正春光明媚,和风细暖。 今日敖阙十分有闲,一直留在家里。 这会儿敖阙正来了宴春苑,还带了好些吃的给狼犬,矮身蹲在树荫下,耐心地喂狼犬吃饱喝足。 还时不时伸手揉揉狼犬的头,像是鼓励它,更像是夸赞奖励它。 狼犬的狗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敖辛在房里叫了扶渠,扶渠连忙在门口敞门应了。 敖辛脑子还有些懵,疏懒地坐在床上,眉眼惺忪地问:“眼下什么时辰了?” 扶渠应道:“已经过了午时了。小姐终于醒了,奴婢这便去给小姐拿午饭。” “……”敖辛反应了一会儿,揉着额头咋舌道,“已经过了午时了?我竟睡了这么久?扶渠你怎么不叫醒我呢,我没去向娘请安啊……” 扶渠眨巴着眼道:“小姐太累了啊,奴婢叫过两次也没叫醒。但小姐不用担心,早间的时候二少爷顺路过来了一趟,让小姐安心睡,说是会替小姐向夫人问安哒。” “……这个罪魁祸首,还真真是会做人……” 哪想敖阙忽然出现在门口,看着她道:“你在嘟囔什么?” 敖辛抬头看见他,未语脸先红,她默了默,才硬着头皮眼角抽搐地道:“我是说,二哥真是善解人意……” 敖阙唇边隐隐噙着一抹笑意,道:“这也没什么,都是应该的。” 敖辛累得够呛,他倒好,好像一点都没有受累的样子,反倒是神清气爽。 扶渠打水来给敖辛洗漱,还兴致勃勃地说道:“方才二少爷过来,带了可多狼犬喜欢吃的东西啦,把狼犬喂得饱饱的。今日二少爷对狼犬好似格外的亲切,不仅亲自喂吃的,还亲手给它顺毛呢。” 敖辛一口漱口水呛在了喉咙里,咳了半晌才缓过气来。 那可不是么,早上要不是那狗拖住扶渠争取了时间,敖阙能将她折腾散架以后全身而退么?狼犬可是他的大功臣,能不对它好点! 第249章 世子封授 思及此,敖辛酸软着腰腿,洗漱过后就匆匆跑出去隔开敖阙和狼犬。 不然她真怀疑,狼犬从此以后会继续卖命地做他的狗腿子。 后趁着扶渠去拿午饭了,敖阙冷不防站在敖辛身后,低低开口道:“我不与狼犬套近乎便是了,你进去歇着。” 敖辛猝不及防,耳根子一热,脚上就轻飘飘的,结果被敖阙拦腰抱起,进了房间放在坐榻上。 敖辛慵慵懒懒地靠着榻几,脸上染上薄薄的红晕,闷闷道:“往后,在家里二哥还是收敛点吧,像昨晚那样的事……还是不要……” “嘴上倒是说着不要,可我却从你对我的身体反应得知好像不是那么回事。”敖阙自顾自倒了一杯茶,饮了两口思忖道:“要不,我再带你去外面住几日?” 敖辛:“……” 敖阙这会儿也还没用午饭,后来便同敖辛在榻几小桌上一同用午饭。 敖辛看了看窗户,抿唇道:“以后我会把窗户锁得死死的。” 敖阙不置可否,只在给她夹菜的时候,又蓦然一本正经地道了一句:“真想夜夜都能睡到你。” 敖辛闻言,筷子从手里脱落,敲响了碗沿,发出叮当的两声脆响。 敖阙及时接住,又放回了她的手里,看了看她嫣然微润的眼神,声音微微暗哑道:“连拿筷子的力气都没有了?要不要我喂你。” 敖辛手里的筷子怎么夹菜都觉得不对,她真是窘迫又窝囊,以前犯病的时候是腿上没力,现在连手上也没力了。 后来还是敖阙就自己的筷子夹着饭菜,送到她嘴边,道:“张嘴。” 敖辛抿着红唇僵持了一会儿,最终还是默默张嘴,吃着他喂来的饭菜。 待往后,她每每再想起这些回忆的时候,才发现有这个男人在自己身边的这些时时刻刻,有多么的弥足珍贵。 而眼下,她是既甜甜蜜蜜又别别扭扭着。 用过午饭后敖阙便离开了,他才走不久,宝香却又到了院子里来一趟,手里端着一只托盘,托盘里放着一盅汤。 敖辛揭开看了看,闻到一股药气,便问:“这是什么?” 宝香说道:“这是夫人为小姐熬的,说是对小姐身子好的,小姐喝了才不会有什么意外呢。” 姚如玉交代给宝香的两句隐晦的话,眼下说出来,敖辛纵使再糊涂,也该明白这是什么了。 早上的时候扶渠说敖阙代她去向姚如玉请了安,那时姚如玉就应该知道昨晚她是与敖阙在一起的。 在这一点上,敖辛和敖阙都是初尝男女之事,没多少经验。 从梅城回来以后,敖辛来过了一次月事,应是相安无事。而这一次在家里,昨晚又是那般激烈,也不知…… 敖辛知道姚如玉是为她好,凡事都有个万一。事先防御着总归是好的,不然等真出了事的时候就完了。 眼下她和敖阙还没有成亲,又是时局不稳的时候,她是万万不能因此而有孕的。 思及此,敖辛面上微微发烫,将汤盅端了过来,道:“有劳娘为我妥善安排了。” 说罢,她将那盅汤药如数喝进了肚里。 宝香随后就回去复命了。 回头姚如玉看见宝香端着空空的汤盅回来,便道:“小姐都喝下了?” 宝香点头:“都喝了呢。” “那她有没有说什么?” 宝香道:“小姐说谢谢夫人为她妥善安排。” 姚如玉叹了口气。 今晨敖阙过来请安时代敖辛告了假,当时姚如玉便明白了过来,又听说敖辛是午时过后才起身的,外人只道时三小姐身子不适,可她心里雪亮雪亮的。 敖阙是血气方刚的男子,又尝到了男欢女爱的滋味,如何能克制得住? 既然已经是水到渠成的事,姚如玉便不再阻止,早晨请安的时候只隐晦地提点了敖阙两句,再怎么血性,也该顾及着敖辛的身子,莫要将她折腾坏了。还有便是及时往敖辛那里送了避子的汤药过去。 她如今也只能为敖辛准备这些了。 *** 世子封授这日,一早威远侯就带着敖阙和敖辛奔走徽州城外的几处军营,因为敖阙掌管着南大营,他在南大营里的威望最高,为了鼓舞三军将士,便将封授台设在了南大营里。 除了南大营的三军将士齐立,还有威远侯及麾下众多随他奔赴战场、出生入死的武将们,还有徽州不少给予资助的世家财阀们也应邀在列。 在敖辛看来,这是极其正式又严肃的一件事。 今日所有徽州有名望、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了,还有将士们亲眼目睹,敖阙继承了世子之位以后,他便是下一任的威远侯,往后世家财阀们会资助他,将士们会听从他,就连威远侯麾下武将,也终有一日会全部听命于他。 敖辛站在台下,双手一直紧绷着握成了拳头,她比敖阙看起来还要紧张。 敖阙轻轻搂了搂敖辛的肩膀,示意她不必紧张。这一举动,在外人看来,也完全是哥哥对妹妹的宽慰。 待众人差不多准备就绪,敖阙随威远侯登上封授台。别的诸侯例如安陵王之流,封世子都是以世子玉做信物,而威远侯是一代军候,自然以军符印信作为信物。 只是正要授予印信时,突然南大营外围响起一袭锦簇的马蹄声。 伴随着一道高声长喝:“侯爷且慢——” 众人循声看去,见那外围敖放带着一队兵马匆匆赶到,他无意与南大营的人起冲突,因而在外围纷纷下马,带着自己的人走了过来。 今日封授,敖放出席也是理所应当的,因而无人阻拦他。 他到得台下,看了敖阙一眼,那眼里的得意之色显而易见,可面上却是一副大义凛然之色,肃穆朗声道:“今日我叔父立世子,乃是十分重大的一件事,岂可被奸佞小人给瞒天过海。诸位叔伯前辈们在场,只怕今日小侄再晚来一步,就要被这个小人给得逞了!” 他抬手精准地指向台上的敖阙。 敖阙眯了眯眼,形容漠然。好似他的出现,分毫未能影响到自己。 第250章 公之于众 敖辛心下沉了沉,感觉实在不太妙,这敖放再猖狂,若是手里没准备,岂会在这里直指矛头地大放厥词? 敖辛沉声道:“今日父亲授二哥世子之位,大哥还请谨言慎行!” 敖放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敖辛,沉痛道:“看来三妹也是被这个人给骗了,他一个来路不明的野种哪里有资格做威远侯的世子!” 敖辛直勾勾地盯着敖放的眼里,勾出阴冷森寒之色,抿唇道:“大哥是来找茬儿的吗?” 敖放当着武将、财阀以及这么多士兵的面,字字铿锵,道:“倘若他敖阙只是庶子那倒也罢,可他的身世连世子都不如!他根本就不是敖家人!更不是我叔父威远侯的私生子!他只是个从乡野里捡回来的野种,与我们敖家没有一丝一毫的血缘关系!” 台上的敖阙若无其事,可威远侯已经阴沉下了脸色,积蓄着一脸的怒气,喝道:“敖放!你给我住口!” 敖辛握紧的拳头松了松,可心底里却猛地抽了一口凉气。 敖放一身正义地屈膝跪地,揖道:“叔父,侄儿忠言逆耳,还请叔父恕罪。可如此一个与敖家毫无血缘近亲关系的人,怎么能继承世子之位,这是陷三军于不义,是对众多拥护敖家的人的不负责任!还请叔父三思,这种人为了自己飞黄腾达、一飞冲天,连自己乡野里的亲人都可以弃之不顾,如此忘恩负义、小人行径,人人唾骂不已,还怎么能统领敖家!” 他的话说得下面一片哗然。 不仅威远侯麾下的武将和众多财阀世家们震惊了,就连一直追随敖阙的南大营的将士们也一并震惊了。 外界的人一直以为,敖阙身为侯府二公子,虽然不是嫡子,可威远侯膝下就他这么一个儿子,地位当然是尊崇无比。 可如今没想到,他居然连威远侯的儿子都不是!只是一个乡野小子! 没有血缘关系,怎么能成为世子。 况且照敖阙的话听来,好像是敖阙故意隐瞒自己的身世,连威远侯都蒙在了鼓里。 敖辛脑中一片空白,一直以来她最想要让敖阙尽快掌权、统领三军,眼看着今日便可成,却没想到敖放突然杀出来,把这一切变成了泡影。 敖辛回过神,冷不防解下腰间的九节鞭,一鞭子就抽了出去,结实地抽在了敖放的后背上。她厉声道:“敖放!你再胡言乱语一句,今日我便抽死你!” 这一声厉喝,激起南大营里的无数将士们激愤响应。 敖放本以为今日敖阙的身世败露,南大营势必军心大乱。可他到底也太小瞧南大营的凝聚力和敖阙在营里的威望了。 这些将士们虽然感到无比震惊,可他们敬重的是敖阙这个人,这些年正是敖阙将他们精心训练,才有了今日的声势。 不管敖阙是不是侯府的世子,那都是南大营的主帅。 顿时三军士气激昂,恨不能立刻把敖放抓来大卸八块。 敖放身上火辣辣的疼,见状心里顿时有些慌,敖辛一步步走过来,道:“散播谣言、乱我军心着,当乱棍打死,以儆效尤!” 敖放自己的兵在柳城,他不可能带得过来。今日是仗着有这么多世家财阀在,又是光天化日、封授仪式,他好歹也是敖家人,敖阙和敖辛应该不能把他怎么样。 可看敖辛这架势,分明是有心当场把他乱棍打死的样子。 敖放怒气横生道:“三小姐这么恼羞成怒,难道是想刻意隐藏什么吗?若我所言有虚,就是打死我也无妨,可我句句属实,今日我还带了证人来!” 后来他的亲兵带着一个妇人进了场地。 敖辛阴沉地看了那亲兵一眼,再移目看向那妇人。 只见妇人仰头望着台上的敖阙,还没说话,便已泪流满面。敖辛不由一怔。 妇人伸手,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似想要摸一摸敖阙的脸,感慨道:“长大了啊,已经长这么大了啊……” 敖阙面上的表情讳莫如深。 敖放歪着嘴角笑了起来,道:“我所知道的一切,全是从这妇人口里得知的。若三小姐还说我散播谣言,那便是这妇人满口谎话。如此,便先将这妇人乱棍打死,也丝毫不为过。” 敖放看得出来,别人也一样看得出来。 这妇人与敖阙的关系非同一般。 敖放这是在逼敖阙自己承认,他若不承认,敖放便当着他的面把这个妇人处死。 空气仿佛也凝固了一般,所有人都等着听敖阙怎么说。 敖辛私心里多么希望,敖阙不要承认,什么都不要承认。可是他若什么都不承认,那这个与他关系匪浅的妇人必死无疑。 敖辛闭了闭眼,最终却听到敖阙唤了那妇人一声:“阿妈。” 妇人在台下哭得肝肠寸断。 威远侯缓了缓,情绪有所感染,道:“敖阙确实不是我亲生子,当初我见他可怜,便抱回侯府教养。如今,亦与我亲生子无异。” 他说此话,那便是向大家证明,敖阙并不是敖放嘴里说的那样忘恩负义、抛亲弃故的小人。 便有人开口道:“虽然二公子形同侯爷亲生,可这世子之位干系重大……” 敖阙回过神,道:“叔伯所言甚是,如此,我便再当不得世子之位。侯爷当另择世子。” 听敖阙主动说出这样的话,所有人的目光便若有若无地从敖放身上掠过。 除了敖阙,敖家就只有敖放这一个男儿了啊。虽然不是威远侯的儿子,但也是威远侯的晚辈,是敖家的血脉。 敖放努力抑制住快要翘起来的嘴角,做出背负责任的大义状,又高声道:“小侄身为敖家人,有责任和义务守护徽州,护一方百姓之安宁。小侄定当以身作则,为徽州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如此才不辜负大家的厚望和支持!” 此话一出,现场又是一片死寂。 敖辛面色难看到极点,厚颜无耻如敖放,徽州还找不出第二个来! 直到敖阙看向敖辛,道:“阿辛,你上来。” 敖阙这一唤她,她抬起头看向他。不仅敖辛愣了愣,台下的所有人也跟着愣了愣。 PS:支持正版请认准夏至小说网首发哈。 第251章 世子女 威远侯叹口气,故作为难道:“如此看来,眼下也就只有这一个法子了。既然大家认为敖阙的身世不足以担当世子之位,那本侯膝下便只有敖辛这一位嫡女。本侯只能把世子之位授予她。” “万万不可!三小姐虽是嫡出,可也是女子啊!自古以来,哪有女子做世子的!” 威远侯气势十足道:“我威远侯戎马一生,不拘小节,对我来说,是儿是女都一样,况且我威远侯的女儿,一点也不比儿子差!既然自古以来没有这样的规矩,那敖家便出这么一位世子女,破了这规矩也无妨!” 台下抗议之声不绝。 敖辛脑子里乱嗡嗡的,千头万绪一闪即过,快得让她来不及捕捉。 后来敖阙站在高台上,一挥军旗,南大营三军将士,整齐划一地跪地,高呼愿意追随世子女,护一方水土、满城百姓。 军侯之地,没有什么比得到三军将士的拥趸更具说服力的了。 这就是敖阙频繁带敖辛往南大营走动的成果,他将自己在南大营的威望转承给敖辛。 这一世,这样的重担,却还是在按照上一世的轨迹,一步一步地落在她的肩上。 敖辛听到那一声声震天呼喊时,一颗心在胸膛里猛烈跳动,血液在身子里沸腾。 她想要保护敖家,她再不愿看见敖家军在自己手上走向灭亡。 这一世,她能够做到吗? 敖辛从威远侯手上接过了兵符印信,那分量沉重到她必须要为此付出全部努力。 今日她若是不接,就会另外有人来接。 事情突发转变到如此地步,她连准备和退缩的余地都没有。纵使前方刀林剑雨,她也只能披荆斩棘、迎刃而上! 不然怎么办,让敖放来当这个世子? 呵,就算敖阙做不上威远侯世子,那他这辈子做梦也休想得到! 敖放还跪在地上,面对这事态陡转,万没有料到,一时都忘了起来。 他以为除去了敖阙的资格,那世子之位必是他囊中之物。却没有想到,威远侯居然打破旧规传统,让敖辛这个女人当了军侯的世子女! 就好像他精心策划一番,到头来却是为了她人做嫁衣! 敖放如何能甘心,可是他再不甘心又能怎么样,他眼馋的那兵符印信此刻已经沉甸甸地落在了敖辛的手上! 最终他面色惨淡地起来,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性,冷哼了一声,转身就带着自己的人离开。 竹篮打水一场空。威远侯宁愿把位置传给他那中看不中用的女儿,也不会传给他! 敖放不走的话,还留在这里干什么?这里已再无他一席立足之地。 眼下威远侯和敖阙、敖辛还忙着应付这么多武将和世家财阀,正是敖放离开的好时机。不然等一会儿他们闲下来了,敖辛第一个会收拾他。 敖放今日没带多少人来,所以事情失败了,赶紧走才是上策。 世家财阀们并不看好敖辛,可也无可奈何。威远侯麾下的武将们也觉得此举实为冲动。 因为敖辛以往少有出来抛头露面,根基不足,要想服众,还有相当长远的磨合期。 对此威远侯哈哈大笑,道:“本侯老了不成?阿辛暂且只是世子女,往后还得劳烦各位叔伯多指点指点她。诸位放心,我也会对她严格训练的,往后保证能够独当一面。” 对此威远侯相当有信心,因为不管怎样,还有他和敖阙为女儿开路呢。 那位被敖放带来的妇人,敖辛已命人送回了敖家安顿。 等这头的事忙完了,敖辛第一个想要单独见见那妇人。 彼时院里,妇人已然梳洗得干干净净,敖辛脑海中浮现出的还是她站在台下望着敖阙又疼爱又伤痛的模样。 妇人十分有规矩,对敖辛见了礼。一看便是出自大户人家的教养。即使在山野里生活多载,鬓角刻满风霜痕迹,也没能磨灭她身上的仪度。 敖辛是多希望这世上还有人能够对敖阙如亲如故。如若这妇人是敖阙至亲,敖辛定也不吝待她如至亲。 可今日妇人的出现,却是对敖阙不利的。 敖辛不得不怀疑。 妇人知道敖辛是敖阙名义上的三妹,今日也亲眼看见敖阙这般护她,眼前又是个水灵灵的女孩儿,妇人如何能不爱,简直像是帮敖阙看媳妇儿一般,越看越满意,越看越怜爱。 敖辛面对她满目慈爱的眼神,有些迟疑,但还是开门见山地问:“你当真是二哥的阿妈?” 妇人点头,道:“从他出生时起,便是老妇帮着夫人一起带的呢。可惜夫人走得早,见不到如今孩子长得这般高大健康的模样……” 说起来有些凄凉。 敖辛沉默了一会儿,道:“那你为何会与长房大哥在一起?” 妇人道:“是大公子派人把我接去的。” 敖辛眯了眯眼,道:“无缘无故的,若不是事先听到了什么风声,他为何要把你接去?你既是亲手把我二哥带大的,便应该知道他冒不起这个风险。那为何还要有那样的风声传出去?” 那妇人不慌也不恼,只是望着敖辛慈爱地笑,笑得眼眶发红,道:“老妇当然知道……” 敖辛微冷了神色,道:“你可知你今日的出现,你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对我二哥极大的不利?你知他忍辱负重至今,为何还要陷他于不义、让他受挫至此?” 敖辛冷冽犀利的神色言辞,让妇人隐隐有种压迫感。 敖辛到此处来,本就不是来与她闲话家常的。 如若,这妇人真一心对敖阙有谋害之心,纵使敖阙舍不得,那她也会…… 妇人正欲答话,冷不防身后又响起一道波澜不惊的声音:“阿辛。” 敖辛身子微僵,回头一看,是敖阙回来了。 妇人不知是着急还是感慨,直偷偷抹眼泪。 敖辛袖中的手紧了紧,又松开,脸色终还是有些发白,却若无其事地笑道:“在营里时听说她是二哥的阿妈,所以我一时好奇,过来与阿妈聊聊。二哥既回来了,便和阿妈叙叙旧吧。” 说罢,径直从敖阙身边走开了。 一时院里有些清静。 第252章 教她如何保护好自己 妇人抹了一会儿眼泪,才哽咽着欣慰道:“看来,敖家小姐很是紧张护着公子呢,如此老奴也就放心了。夫人九泉之下也会感到高兴的。” 回到宴春苑时,敖辛脸色还有些不好,扶渠问她怎么了,她只轻飘飘地回了一句“无事”。 后来敖辛成为威远侯世子女的事才在徽州城里流传开来,同时还伴着敖阙不是侯爷亲生子的这一传言。 一时敖阙的地位受到了很大的质疑。 同年,魏京里的太后身体一阵好一阵坏,坏时也没有坏到哪里去,只是汤药不断、身子虚些。可哪想,在感染伤寒以后,太后病情说加重便加重,断断续续拖了两三个月,随后便病逝。 这终于让沉浸在魏云简似是而非的荣宠里的琬儿,犹如兜头泼下一盆凉水,整个人猛然惊醒。 太后病逝,这第一件事应验了。 夜里无人的时候,琬儿把箱底暗盒里的布帛翻了出来,抖着手展开来看,一遍又一遍,把上面所记载的事背得滚瓜烂熟。 如若再有第二件,第三件,她不得不为此早做准备。 等琬儿背熟以后,便挪到烛台上烧了,一丝把柄和证据都不能留。 随后后宫里哪位妃嫔有孕,哪位妃嫔又被害,都一一得到应验。而琬儿也凭借着布帛上的提醒,化险为夷,步步荣升。 太后病逝不久,宫里又有妃嫔死去,夜里常问啼哭声。后来又请了得道道士来宫里超度。 结果那道士却道,祸起萧墙,灾厄降临,大魏天下即将面临一场劫难。他一边掐着手指,一边神神叨叨地把大魏未来还未发生之事说个不停,最后虽没有明言道出安陵王乃罪魁祸首,却将凶兆方位直指金陵。 魏云简道了一句“装神弄鬼”,随后就命人把道士拖出去,砍了。 琬儿一直提心吊胆地过了些时日,那道士的事她不能直接出面,不然魏云简一定会找到她头上来。 好在魏云简并未把此当成一回事,因为自古以来总是不乏一些江湖神棍高谈阔论家国危矣,无非是想借此入朝堂、当国师。 现在这话已经传到他耳朵里了,人却被他杀了。 事后他便是再想查,也无处可查。 然,那道士口述之事,都在一件一件地应验。前朝后宫人心惶惶,终于开始正视和议论起这件事。 事实摆在眼前,由不得人不信。 因而朝中官员议论,安陵王在诸侯之中最为势大,又着力想要吞并小侯,其野心可昭啊。 在此之前,魏云简一直把精力放在徽州。他不是不知道安陵王的野心,他只是想在拿到徽州兵马以后,再来对付安陵王那便绰绰有余。 如今形势日趋紧张,派出去的探子一波又一波,得回来的消息是安陵王正大肆制造兵器,并扩张金陵以外的领地。 同时魏云简也收到了徽州的消息,手里拿着密报,拈来拈去,久久不肯放手。 没想到,威远侯世子位,敖阙没能顺利继承,敖放也没能讨得着好。 他嘴角噙着一抹冷笑,饶有兴味道:“徽州居然出了个世子女,真是有趣。” 魏云简手里握着敖辛的消息时,敖辛也无意外地收到了魏京传来的密报。 当初送琬儿回魏京的人,可是敖阙帮她精挑细选的。那批人进了魏京以后,便按照她的命令四下散开,随时打探消息、留意动静。 敖辛自从做了世子女以后,在军营里留的时间越来越多,开始接手军营里的军务。 眼下她坐在营帐内,展开手里的密信看了看,嗤道:“果然是个多疑的疯子。” 琬儿也不是没脑子,至少这种送命的事她不会亲自去做,而是怂恿不相干的人去做。如果是她亲口把那些话说给魏云简听了,魏云简不但不会相信,琬儿也第一个活不了命。 照目前的形势来看,魏云简起码已经盯上了安陵王。如若安陵王有大的举动,魏云简应该能够牵制几分。 近来,有敖阙陪伴在敖辛左右,不管出入哪个大营,将士们尽管心里有些不服,但对敖辛还算听从。 南大营的情况便好些,敖辛经常在南大营,与那里的将士们都混熟了,而且敖阙命令三军将士听令于她,莫敢不从。 敖阙几乎将自己会的,能教的,全都教给了敖辛。 他甚至将南大营的人马分成两部分,敖辛带领五万,他领两万,剩三万人马轮流守营,双方在徽州城外方圆百里内经过数次演练。 跟随敖辛的将士们得知,她并非是领兵作战一窍不通的世家女。反而对她越发的钦佩。 在外奔波了几天,回到大营,进了营帐,她如今已将徽州的地形亲自摸了个透彻。敖阙又指着沙盘,在她耳边说哪些地形利弊,以及徽州十三城如何调兵遣将。 敖辛回头朝他笑,笑着笑着,眼睛便有些干涩。 敖阙却略略皱了皱眉。 敖辛道:“看来,二哥是迫不及待地要教我如何保护好自己了。” 真到她要保护自己的那一天,便意味着,他已不在她身边了。 敖辛知道,他不可能永远留在徽州。等魏云简与安陵王局势越来越紧张,便是他离开的最佳时机了。 敖阙手臂绕过来,搂住她的身子,从后面抱着她。 他收紧双臂,力道很大,大得恨不能揉碎她。 他俯下头,埋在敖辛的肩窝里,气息熏热地低沉唤了一句:“敖辛。”却再没有下话。 敖辛听得心口微微发窒。 南阳那边,在南阳王的督促下,大批的兵器被造出,送到了徽州的军营来。 其中便有一批箭矢,是按照敖辛的吩咐打造的,并在铸造之前送去了图纸。 眼下成品送到了眼前,敖辛从中抽了一支箭矢出来,只见那箭锋两端略宽,并有弯细的钩子。 这正是与金陵所造的一模一样的诸侯箭。这箭射进身体里,钩子勾住了皮肉,要想拔出来还得吃苦头。 但这是敖辛秘密请南阳那边帮忙制造的箭矢,并不打算立刻投入使用,因而只有身边亲近的将士知道。 第253章 把命交到她手上 身边将士见状大为惊异,问:“三小姐如何想出这样形状的箭的?这比以前的箭可有杀伤力!” 敖辛笑了笑,只让士兵帮她把箭抬进了营帐,道:“此事是机密,任何人不得往外传。违者军法处置。” 这箭形可不是她想的,上次与苏连玦交锋时隔几年,安陵王应该已经把这诸侯箭大量准备投入使用了。 她不妨再帮忙推一把。 后来魏京里接连有朝廷命官被杀,皆是一箭命中咽喉。 那一支支杀人利箭上呈到魏云简的面前,他随手拿起箭矢,把玩着箭锋上面的锐利刺钩,道:“这箭造得倒是奇特。” 言语之中,好似那些朝廷命官死不足惜,倒不如他看到的这种箭来得有兴趣。 手底下的暗卫探回来的消息称,这种箭只有金陵才有,最近他们大规模造出的武器,便有这样的箭矢。而暗卫在魏京里也抓获了数名金陵派来的刺探。 金陵往魏京里派探子,那不知是多稀疏平常的事。可能在早几年便已经密切注意着魏京的动向了。 魏云简眯了眯眼,道:“这种箭,确定只有金陵才有?” 暗卫道:“这是金陵改良的东西,目前还没有机会拿出来大量使用,他们只是在制造筹备当中。因而确定只有金陵才有。” 此时金陵王府中,安陵王怒气冲冲地把一份密报摔在世子苏连玦的脸上,骂道:“混账!谁让你打草惊蛇的!那魏云简狡诈多端,你射杀了他的官员有什么用,有本事你把他也射杀了!” 安陵王同样深信不疑,那样的箭只有他们金陵才会有。 苏连玦心中窝火,他并没有下射杀魏京官员的命令。 苏连玦道:“儿子没有做过。” “哼,没有做过,那这是什么!”几截断箭随着安陵王的话被抛到了苏连玦面前。 那确实是他金陵的箭。苏连玦握了握断箭,无话可说。 回到自己的书房里,苏连玦第一时间想起的,便是那个远在徽州的女人。 他清楚地知道,敖辛知道他金陵这箭的秘密,甚至连“诸侯箭”这个名字都帮他取好了!如今,苏连玦十分好奇,她究竟是如何知道的? 这阵子苏连玦一直留意着徽州的动向,听说她做了世子女,那她将来便是统领徽州兵马的威远侯了? 不仅他有兴趣,魏云简有兴趣,天下诸侯豪杰想必都对她很有兴趣。 苏连玦看着手里的断箭,幽幽道:“三小姐,总有一天,我会新账旧账和你一起算。” 随后他便叫了人来,立刻潜入徽州,去打探敖阙的消息。 敖阙不是威远侯的亲生子,如果他只是一般的乡野小子,威远侯不可能独独把他带回侯府收养,而且还刻意隐瞒他的身世。 关于敖阙的身世,早前苏连玦便有怀疑过。毕竟当年,他并没有亲眼看见苏昀的尸体…… 他那护犊的母亲,临危之际把他抛下了河里顺流而下。等后来他们找到下游时,是捞起一个被泡得早已面目全非的浮尸,却辨认不出那是否就是苏昀。 之所以怀疑到威远侯的头上,是因为后来查出,那阵子威远侯正好带兵从附近经过。 *** 敖辛在家的时间比以往少了许多,她每日都在往外跑,再不似从前那般悠闲的样子。 宴春苑里扶渠只默默做好自己的分内之事,打点好敖辛的生活起居。 傍晚归家时,经过敖阙阿妈的院子,敖辛听到里面传来悠悠的乡调,住了住足,静静地听了片刻,终还是没进去打扰,只敛了敛心绪离开了。 她不能进去,她怕她一进去,那些藏在心底里的话,就会问出口。 而柳城里的敖放,知道形势一日不如一日,他若是再不做个什么准备,待大好的形势全部偏向到敖辛那一边,到时他只有坐以待毙。 不行,事到如今,唯有先下手为强,才能辟出一条出路。 温朗建议,不如先从南阳着手。 南阳因着有那么大一座铁矿,现在几乎成了徽州的兵器重地。 敖放若是取得了南阳,不仅占领了南阳王的封地可以自立为小侯,还能截获大量的兵器。到时候再上交给魏云简,必是头功。 再退而论之,南阳那块地,不知比柳州强了多少! 敖放觉得可行,便紧锣密鼓地筹备着。 恰好听说敖阙要到南阳去巡视,他如今势单力薄,早已不是从前的二公子,敖放恨得牙痒痒,如今可不就是一举除去他的千载难逢之机! 温朗也赞成除掉敖阙。 敖阙始终是温朗心里的一块心病,只要他活着一天,温朗便提心吊胆一天。 他最害怕的就是有朝一日落到了敖阙的手上,敖阙必然不会放过他。 如果这一次能彻底把敖阙杀了,那往后温朗跟在敖放身边也就高枕无忧了。 除了攻占南阳的将士,温朗沿途又准备一批又一批的杀手死士,等着取敖阙的性命。 敖阙出行这天,天还未亮。 很早的时候,敖辛便到他院子里来,彼时她身穿湖绿色男子长衣,长发高挽,往日那巧笑嫣兮的眉目间,不知不觉已覆上冷肃和严厉。 她进门时,敖阙已整装,正束袖戴上护腕。 她张了张口,轻声道:“二哥,你当真不带其他的人手?” 敖阙回头看了看她,道:“我相信你。” 敖辛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她走上前,从后面蓦然抱住他,心里有些焦灼发疼,埋头在他的背脊上,深深浅浅地呼吸着。 敖阙背对着她没多动。 良久,敖辛沙哑道:“你到底是有多相信我,才会把命都要交到我手上。” 她知道,他是为了她。 因为她需要建立军功,她需要让三军心悦诚服。 敖阙回过身,拢了拢她鬓边的发,微曲着手指轻捧着她的脸,低头在她额上亲了一下,似不满足,又下移在她唇上流连几许,低低道:“你若是过意不去,待事成以后,好好谢我。” 说罢,他便转身往外走。 PS:嘿嘿嘿,大家不要慌,保持镇定队形,我不是那么狠心的妈。 第254章 温家兄妹团聚 天边泛开了浅浅的鱼肚白。敖辛看着他的背影走在院落里,挺拔遒劲如青松。 敖阙走后,敖辛也没有闲着,当即去了南大营,兵分两路,调兵遣将。 她军令下得利索干练,按照早有的部署,拔军前行。 敖辛离营时,不忘去了一趟军牢,将军牢里那个毛发枯槁、瑟瑟缩缩的人拎了出来。 她许久不见阳光,一出来时,便双手捂着自己的脸。仅存的清醒的意识告诉她,她这副样子不该给别人看到。 敖辛将她提上马,眯着眼看了看远方的重重青山,悠悠道:“温月初,我这便带你去与温朗兄妹团聚。” 温月初狠狠一颤,这才抬起头来,从凌乱的发丝空隙里,看着敖辛那张冷艳得有两分英气的脸。 温月初早已不是从前那个温婉美丽的女子,而敖辛更早已不是从前那个水嫩得需要人保护的女孩儿。 敖辛骑在马背上,侧头看过来。她的侧脸镀了一层薄薄的晨光,那双琉璃般的眼睛,透着冷冽而慑人的光芒。 温月初嘎嘎两声,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随后敖辛打马就带着她奔出了南大营。 从徽州到南阳,需得好些天的行程。 敖阙一切从简,只带了一队随从,快马加鞭赶往南阳。 敖放听到探子来报,更是欣喜若狂。敖阙身边没多少人手,那便更加好对付了。 等杀了敖阙,再以敖家的名义,开大军前往南阳,南阳王不敢不开城门,到时候南阳便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温朗有些迟疑,道:“敖阙,他不像是这么大意的人。” 敖放哈哈笑道:“也不看看他现在是个什么东西,他还能比得上以前吗,到底不是以前那个呼风唤雨的人物了。他大概怎么都没想到,自己精心经营起来的南营大军,还有自己精心呵护的妹妹,到头来妹妹却抢走了他所拥有的一切,真是报应!” 据敖放打探来的消息,敖阙现在无所事事,只能每日跟着敖辛后面转。这次去南阳,也是敖辛安排给他的事,还没派给他多少人手,显然是有意排挤疏离。 温朗也知道,这次机会十分难得,若要是错过了,下次还不知何时才能再有这样的机会。 遂冒险也要去做,只途中多多留意一番是了,若是发现有诈,及时撤回便是。 可一路探子来报,敖阙带着一队随从,并未见后面有援兵。 温朗这才渐渐放下了戒备心。 待敖阙打马行了几天路程,在一处视野不开阔的弯路山脚下突然遭到杀手的连路伏击。 他和随从功夫极好,可也敌众我寡,明显处于很大的劣势。 温朗躲在暗处,看着敖阙带着随从奋力杀敌,那手上的剑刃如阎王的催命索一般,处处带着狠辣杀伐,还和从前一样厉害。 这样的人,若是不死,以后还会让更多的人担惊受怕的。 那一袭墨衣翻飞,浑身都充斥着杀戮和血腥。倒在地上的尸体,鲜血汨汨而出,渐渐滋润了干燥的地面。 温朗见敖阙一席人被围攻,且他身边的随从渐渐力不从心,各有负伤,他便又带着一队人马当即从隐蔽的树丛里冲了出去,再将敖阙的人全部包围起来,奋力砍杀。 山里笼罩着一股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兵器的碰撞声,刺入皮肉的噗嗤声,还有厮杀的喊叫声。 温朗心中几乎按捺不住,渐渐腾起一股疯狂的快意。 只要今日斩杀了敖阙,往后他就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然,就在他带着人马现身冲出去不久,敖阙的人在劣势中勉力支撑,随后那蜿蜒狭长的山道里,以及周遭的山林里,便又冲出许多铁甲士兵。 他们连杀喊声都没有,举着兵器默不吭声,冲上来就把温朗的人马又围在了外围,开始厮杀。 温朗的人受敖阙的人和那些铁甲士兵的双重夹击,顿时方寸大乱。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温朗心里狠狠下沉,他就知道敖阙不会如此大意,到底还是中计了! 敖阙这一次竟然让自己来做了诱饵! 亏他前探后探,丝毫探不到这些援兵的消息。他们就像是突然从天而降似的。到底是做了密不透风的筹备。 敖辛拎着温月初出现在地势稍高一点的山坡上,能将下面厮杀的场景看个一清二楚。 她身边揪着温月初,温月初眼睁睁地看着下面温朗的人被包围,在做困兽之斗。 温月初脚下一软,就跪了下去。 之所以温朗派出去了几拨哨兵都没能发现敖阙身后有援兵,那是因为敖辛并没有和敖阙走这一条路。 她带着精锐部队,专挑崎岖蜿蜒的山路走,凶险是凶险了两分,可也是抄近路,日夜兼程地赶路,终于掐准时间,出其不意地支援。 下面的温朗如何能甘心,他趁着敖阙被自己的人纠缠之际,紧了紧手里的剑,便拼尽全力地朝敖阙攻了过去。 正打得激烈之际,敖辛朝旁边的士兵伸了伸手,拿过一副弓箭。 她挽弓搭弦,眯了眯眼,那闪烁着银冷光泽的箭头便瞄准了温朗。 敖辛勾了勾红唇,对温月初轻声笑语道:“温月初,不喊着救一救你的哥哥吗,若是再不喊,可就来不及了。” 话音儿一落,温月初便凄厉地嘶声叫了起来。 她脸色惨白,喊不出话,只能发出粗粝的嘎嘎声。 可正是由于温月初突然发出粗嘎的声音,使得温朗分神。他一击从敖阙面前退开几步,侧身就循声望来。 尽管看不清温月初的模样,可是他能感觉到,那悲伤沉痛的声音,就是她发出来的。 然而也正是这一侧身,敖辛在那一瞬间松了手指。 那枚利箭破空而去,精准地刺入了温朗的胸膛里。一箭耗去了他满身攻势。 眼睁睁看着温朗倒下时,温月初才终于明白了过来。敖辛让她叫,不是想要让温朗能够躲开,而是要她吸引了温朗的注意力,把他的弱点毫无保留地呈现出来。 随后温朗的那些人便如强弩之末,很快就被消灭了干净。 第255章 浮生爱恨 敖辛从山坡上跑下来,迫不及待地跑到敖阙面前。嗅着他那满身血腥气,摸摸他的袖角,眼神上上下下地看着,她紧着声音道:“怎么样,有受伤吗?啊?” 敖阙低着头,静静地看着她紧张的样子,忽然一勾手臂,将她卷入怀中,用力地抱着,低沉的声音在她耳畔道:“你来得很及时。” 敖辛闷在他怀里,那时觉得,就连他满身的血腥气,也是那么的让她安宁。 温月初连滚带爬地来到温朗身边时,他身体里的血已经缓缓濡湿了地面。 温朗中了一箭,后又被补了两刀,已经死透了。温月初扑在他身上大哭时,他死不瞑目地睁着眼,瞳孔渐渐涣散,似望着她又似望着远方。 那股痛彻心扉在四肢百骸里扩散,温月初哭着哭着便吐出一大口鲜血。 她心里清楚得很,终究是她害死了温朗。 温朗一直在给她善后,为了她撒谎,为了她背叛。 是她一次又一次地劝温朗要择木而栖,其实是因为她不甘心。她没有能力孤军奋战,她为了报仇,为了一己之私,要把温朗拉到她这一边来。 呵,择木而栖,放眼徽州,还有比敖阙更好的良木了吗? 即使后来温朗重新回到了敖阙身边,温月初也还在劝他反。可事实上,他背叛了敖阙,根本斗不过敖阙啊。 温月初忽然忆起,多年前那一群人一起喝酒一起笑闹的光景。 她泪痕遍布地再抬头时,看见那边不远处紧紧相拥着的一双人,即使到今天这一步,后悔又如何,她也还是满心不甘啊! 可不甘又如何,温月初手筋尽断,她好不容易哆嗦着握起地上的一把剑,想要走过去刺进他们的身体里,为她的哥哥报仇。 但最终,她也没能做到。 敖阙背对着她单手抱着怀中人,就在温月初踉跄地走了两步,他忽抬手腕,反手将手里的剑便射了出去。 听得一声闷哼,那剑正中温月初的心窝,她眼眶通红地望着那抹高大挺拔的背影,缓缓地倒了下去。 温月初身体不住抽搐,温热的血从嘴里涌了出来。 她意识渐渐消散之时,她在想,那是她曾最爱的人,如果当初,她没有被嫉妒蒙蔽双眼,如果当初,她及时悬崖勒马,是不是就可以回到最初时候的模样了? 最后死在他手上也好,浮生爱恨皆斩断,千丈红尘了如烟。 敖放在行军往南阳的途中,本以为温朗势在必得的,结果传回来的消息竟是彻底失败、全军覆没。 温朗也死了。 没想到敖阙果然留了后手! 他手底下的副将对敖阙都相当忌惮。现在敖阙没死,他们是该继续开往南阳,还是该撤回柳城? 很快,据哨兵传来的消息,连他们撤回柳城的机会都没有了。 因为敖辛兵分两路,趁敖放率军离开柳城时,她南营大军便抵达接收了柳城,并放出了话,道是敖放私自率兵进攻南阳,意图破坏威远侯与南阳王的关系,是为敖家叛徒。 而敖辛的另一队兵马,正在行往南阳的途中捉拿敖家叛贼。 南阳王得到了消息,当即召集南阳兵力,准备应对敖放。 这样一来,前有虎后有狼形成夹击之势,敖放的兵马便陷在了中间进退两难。 这次打算占领南阳乃是秘密进行的,他甚至留了足够的兵镇守柳城,装出大军还在营地的假象。 可没想到,还不待他以敖家的名义让南阳王开城相迎,敖辛便断他后方,先发制人。 现在他不仅没能讨到一点好处,反而落得个叛徒之名,柳城肯定是回不去了。私自调兵发往南阳,本就坏了兵家大忌,被说成是叛徒也无从辩驳。 如果他还回去,除非他愿意交出兵权,受敖家军法处置,这件事可能才就此揭过。 可那样一来,他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只能是坐实叛徒之名,用手里的兵另谋一条出路。 后来敖放的兵与敖辛追上来的将士交过几次手。 敖放吃了亏,折损了兵力。 他一直看不起敖辛是个女人,可如今真的在她手上吃亏的时候,才明白这个女人不可小觑。 这样一步一逼,最终势必会逼得敖放无处可逃。 然而就在这时,西蜀的魏兵却突然发难,拖住了南阳王的兵力。让敖放寻得了一个突破口,从两面夹击的形势里抽身出来,往西蜀的方向逃窜。 南阳的形势,对抗不了西蜀的魏兵,敖辛不得不当机立断,带着兵马发往南阳支援。 敖放如今已是残兵败将,但南阳不能失守。 南营大军坐镇南阳以后,没多久魏兵不敌,就撤了。 而这次彻底把敖放的势力打出徽州,使得敖辛在军营里的威望高涨,将士们对她心悦诚服。 敖放反叛在前,敖辛发兵在后,从此以后敖放便不再是敖家人。他敢几次三番谋害敖阙,在敖辛看来,如今沦落为丧家之犬,也是他该得的。 魏兵撤兵以后,南阳王在府里设宴招待敖辛和敖阙,以及若干将士。 敖阙的随从当时遭伏击时各有负伤,在南阳终于可以好生养伤两天。而敖阙也受了点轻伤,好在伤口不深,包扎几天便渐渐好转了。 是夜,南阳王府的后院儿里,暂且空出客院儿供敖辛和敖阙休息。 敖辛连日奔波,终于可以好好洗个热水澡,再换身干净的衣裳便出门准备去前厅赴宴。 刚一开门,看见敖阙正站在她门口,愣了愣。 敖阙也清洗过,身上清清润润的,气息有些像青草浸着露水的清爽味道。 敖辛望着他低下来的视线,心头一紧,就不住发悸,道:“二哥,你也收拾好了,那我们一同去前厅吧。” 哪想敖阙丝毫没有打算让开的意思,反而抬脚走进了她的房间。 敖辛下意识就往后退了一步,“二哥你干,干什么?” 心里隐隐有种不妙的感觉,那种感觉一涌上心头,敖辛就两腿发软。 第256章 我便是来讨谢礼的 原本以为这段时间忙碌下来,她已经可能习惯和敖阙的单独相处了,起码能够克制着不再在他面前腿软了。 敖辛正要庆幸,自己的这个毛病总算能够克服了呢。 可是眼下才发现,哪里是克服了,分明是又犯病了。 她眼睁睁地看着敖阙转身把房门关上,讷讷道:“要去前厅赴宴了啊……” 敖阙再回头盯着她时,她便再一个字说不出来。 敖阙往前走一步,她便往后退一步,直至最后,她退到墙边,身子贴着墙壁。 敖阙将她压在墙上时,道:“我便是来讨谢礼的。” 敖辛气息不定,颤颤道:“南阳王等着呢……” 敖阙俯下头来吻她时,她微微偏开,那凉薄的唇反而落在她脖子上,绕着几缕缱绻的软发。 敖辛轻哼一声,那吻便一路吻上来,亲着她的耳朵,温热的气息直往耳朵里钻。 敖辛受不住,身子不住下滑,被敖阙扣住了腰段。 她知道,一旦开始了,就不是那么容易消停的。 敖辛抵着他的胸膛,眸光滟潋,细细轻喘着娇声道:“前面那么多人等着,我们先去入宴好不好,入宴了回来,我,我再给你……” 话音儿一落,敖阙便堵住她的唇,吻得她浑浑噩噩,浑身酥软。 近来敖辛敖阙都在忙着手里的事,好似有一段时间没有这样子亲密。 眼下他的吻既强硬又火热,敖辛招架不住,连抵着他胸膛的手也软绵绵的。 似乎敖阙这样一碰,她便溃败了,柔柔媚媚似春水。 敖阙喜欢吻她的下巴,将她细嫩的皮肤吻得微微发红,一路吮过她的脖子,一路手上便霸道地扯开了她的腰带。 腰带一落,衣衫款款松动。像层层叠叠绽开来的昙花。 敖阙有力的手探入她的衣裳里,握住那滑腻如锦的腰身时,微微用力地揉着。 敖辛微撑着眼帘,眼里的光碎碎点点,湿湿润润,张口低唤:“二哥……” 正这时,南阳王在前厅与众人等了一阵不见两人去,便遣了婢女过来询问一下。 婢女将将走到门口,柔柔地出声道:“三小姐,您准备好了吗?” 敖辛这才如梦初醒,赶紧酥软无力地推了推敖阙,紧张道:“有人来了,还是先去前殿吧。” 哪想敖阙压着她丝毫不松,反而腰上那只手开始作乱,顺着她的腰身便往上爬,冷不防挑开最里面的衣料,一手握住她胸前。 敖辛防不胜防,险些受不住喃出了声。 随着那力道揉弄着她,她眼神越发潮湿嫣然,快哭了一般,望着敖阙乞求道:“不要了……先去……嗯,先去前面……” 敖阙咬着她的耳朵,灼热的气息伴随着沉沉磁磁的嗓音道:“今晚只陪我。” 敖辛被他的声音扰得意乱神迷。 门外的婢女没等到答复,又隔着房门出声询问了一句。 敖阙便吮着她的耳垂,她敏感到颤栗,他道:“告诉她们,你很累,今晚不去了,要休息。” 敖辛轻哼两声,可敖阙半分也没有停下来,一边吻她敏感的颈项耳垂,一边手在她身上肆意挑弄。 她手里揪着敖阙手臂上的衣裳,深吸两口气,像是受他蛊惑一般,竟极力平下颤音,对外面的婢女道:“我有些累,嗯,”敖阙手指在她胸上轻捻,她倒抽一口凉气,硬是撑着把话说完,“今晚就不过去了……请南阳王和,和大家尽兴,我明日再向南阳王赔礼……” 婢女得了答复,应了声“是”,敖辛见她们的身影朝旁边敖阙的房间去,想必又是去请他的,可这个男人眼下正在她房里肆无忌惮的…… 敖辛双颊绯红,他却似喜欢看她这般应付外人一样,敖辛咬咬牙,又吸口气出声道:“我二哥……唔,他身上有伤,亦是早早歇息了……你们不要去打扰……” 两名婢女稍稍一停顿,又应了声“是”,才就此离开。 待婢女一走,敖阙便把衣衫微散、盈盈楚楚的敖辛打横抱起,往床榻间走去,顺手拂灭了桌上的烛火。 她软软地靠在他怀里,浑身无一丝力气。 身下是锦丝香被,身上压着的是滚烫结实的身躯。轻纱薄帐缓缓垂下,那不知谁是谁的长袍衣衫,一件件滑落床畔。 敖辛青丝如瀑散在枕边,从白日里那个利落的世子女又变回了如娇如媚的模样,让敖阙恨不能欺负得她春雨淅淅、花枝乱颤。 他的吻又湿又热,流连往下,含住了她胸前挑逗,敖辛在枕间仰长了脖子,张了张口,发出婉转轻叫,身下腰肢也不禁款款摆动。 正适时,敖阙抬起她一条腿,就将自己强势地挤了进去,一寸一寸地在狭窄的蜜道里艰难挺进。 敖辛抱住他,断断续续地闷哼。 每次他一进入时,身子总会被他撑得发痛。可那股痛感很快便消,她便意识涣散地任由他进进出出地侵占。 床帐里尽是乱了节奏的呼吸,和着她的细细轻喘和绷到极致的嘤嘤啼哭。 敖阙征战得又猛烈又霸道,敖辛经受不住,后一直求饶,搂着他的脖子沙哑喘道:“太撑了……二哥能不能慢点……” 敖阙的动作其实不快,只是他每一记都充满了力量,挺入她的花房里,将她娇嫩的内壁狠狠碾磨。 那滚烫铁杵上的青筋刮过,敖辛敏感至极,便在他身下狂颤不止。 敖阙的气息又沉又灼热,低喘了一下,道:“这就受不了了?” 她越是收紧双腿想要抗拒,那滚烫越是往她身子深处钻,最后把她占得满满当当,煨出潺潺春水。 狂风暴雨一般,她只能随敖阙沉沉浮浮,由他带着自己上天入地。 敖阙一边吻着她,一边手上有力地扶稳她的腰,一次又一次,在泥泞里奋勇前行,深深挺进。 待到鸣金收兵时,已是半夜过后的事。 敖辛累得虚脱,精疲力竭。 身子里满腔都是他留下的滚烫体液,灼热地浇灌着她,滋润着她。 她累极,胸口里的那颗心却因为他而意乱情迷地跳动着。 他镶嵌在身子里没有出来,但那股攻势终于也一点点地消了去。敖辛酸胀的身子缓缓收缩,温暖而紧致地裹着他。 敖阙将她紧紧捞进怀里抱着,顺了顺她的发丝,吻过她的额头。 原以为敖辛就此睡着了。 她却是眼帘重得睁不开。 可累极过后,意识便是最松动薄弱的时候,她依偎在敖阙的怀里,半睡半醒地,忽而说道:“二哥为什么要放出消息让敖放知道你并非亲生的?” 一直藏在她心底里的话,终于还是猝不及防地问出了口。 第257章 你好好的,我才能没有负担 敖阙手指一顿,指腹微微粗糙,抚摸着敖辛后背上的脊骨骨节,一节一节。 敖辛又嘶哑道:“二哥,为什么要让我当世子女?” 之前没有说出来,不代表她看不清。她可能只是没有足够的勇气去坦然面对。 “你都知道了。”敖阙不悲也不喜,声音很平缓低沉。 “从封授那日在大营里,敖放出现开始,你和爹从容淡定的反应来看,便值得怀疑了。一开始你便没打算做世子,你早就和爹商量好了,要让我去做世子。” 敖阙似笑了一下,道:“现如今想要瞒过你,也不太容易了。” 敖辛贴在他怀里,扯了扯嘴角,眼角蓦然酸涩,道:“你一直盯着柳城,敖放想要攻占南阳,你都能提前收到消息,可他去接你的阿妈,你怎么可能会一无所知。若不是早已决定,你又怎么会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唤她阿妈。” 敖辛轻声地说,“那日我去阿妈院里,你是怕她说漏了嘴么,我刚去不久你便出现了。阿妈对你满心慈爱,对旧主忠心耿耿,若是敖放真的逼迫她,恐怕她就是死也不会吐露半个字。其实在你出现的那一刻,根本用不着再试探任何,我便知道一切都是你刻意安排。” 她无声地哭了,眼泪从眼角涌出来,打湿了敖阙的胸膛。 敖阙在她身体里又慢慢地苏醒膨胀起来。 敖辛泪眼迷离地问他:“为什么?” 敖阙捧着她的头,去吻她的眼泪,道:“没有为什么。” 敖辛道:“明明我想让你做世子,我想让你拿到徽州兵权,你为什么都不要,却反把那些都给了我?二哥,你给了我,你怎么办啊?” 敖阙一翻身,重新将她压在了身下。望着她泪流不止的模样,低沉地命令道:“不许哭。” 可是一旦全说出来了,她怎么都止不住眼泪。 敖阙便双手压着她的肩膀,在她身体里碾磨、抽动。 敖辛哭得断断续续,她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抬头去吻他的唇,吻得青涩又笨拙,道:“二哥,你告诉我你要怎么办?” 敖阙发了狠地,掐着她的嫩腰,一次次狠命地往她身子里闯,压抑道:“只要你给我好好的,我好办得很。徽州不是还有爹娘么,不是还有你最重要的家人么,你不仅要保护他们,你还要给我保护好你自己。若是出了一丝差池,来日我绝不饶你。” 他像猛兽一样,在她耳边泄露了自己低沉厚重的喘息,吻着她道:“你好好的,我才能没有负担。” 敖辛呜呜哭出了声,她躬身欢迎他,极尽热情地回应他,伸舌去舔咬他的喉结。 敖阙身形一顿,深呼吸,嗓音沉哑不堪:“敖辛,不要乱来,我怕忍不住会弄伤你。” 敖辛胡乱地去吻他的脖子,舔着他的喉结不松口,囫囵道:“我不怕……我受得住的……” 在他发狂的时候,敖辛便双腿死死缠住他的腰,娇吟低泣。 这一弄,便是天色发亮了。 第二日敖辛醒来,只觉下腹坠胀得疼。 原来昨夜敖阙竟在她体内放了一晚,今早还没抽出去。 她不适地动了动身子,嘶地抽疼。身下暖暖的热流顺着淌出,敖阙将她往怀里揽了揽。 敖辛动也不想动,可隐隐感觉到体内某个东西又有了苏醒昂头的趋势,她脸色红了红,湿润润地看了敖阙一眼,随后及时把他推开,声音还有些沙哑,道:“不能再来了……” 再来估计她就得只剩下半条命了。 身子很有些不舒服,酸胀乏懒,身下还坠坠痛痛,想必是昨晚敖阙太凶猛的缘故。 她本就娇嫩,嘴上说着受得住,可那样一番折腾下来,不弄伤才怪。 敖辛不想叫敖阙知道,只是他抽身出来,看见淡淡的红血丝时,眼神暗了暗。 敖辛心里慌张,连忙勾着他的脖子又把他搂下来,轻声低语道:“是我自己愿意让你那么凶的……以后,总会慢慢好起来的,等我再成熟些就好了。” 敖阙无言,只温柔地吻了她许久。 后来敖辛沐浴时,默默地看着顺着自己的腿淌出来的白色乳液,有些心慌慌地想,这南阳王府应该不好叫人家准备像上次姚如玉准备的那种汤药吧…… 她坐进浴桶里,根据从姚瑶儿那里学来的经验,又默默地算了算自己的信期和受孕期,心里松了口气,发现这几日刚好不是受孕期。 一整天敖辛都精神不济,但晚上还是出席了南阳王的晚宴。她和敖阙昨晚缺席,今晚补上,南阳王也没往心里去。 待休整两日过后,敖辛和敖阙便要带着敖家军返回徽州了。临走前还留下部分敖家军将南阳重新部署了一番。 回到徽州后,敖阙有一阵子特别忙。他的院子里经常有敖辛并不熟悉的探子进出,也会处理各地送来的密报。 那时金陵的安陵王似乎正在想办法攻占浔阳,但偏偏有魏云简从中作梗,双方终于明争暗斗地较量起来了。 如此一来,短时间内,浔阳倒没有危险。 敖辛知道,一旦安陵王和魏云简较量起来了,敖阙的机会便来了。 况且也有不少的探子和杀手潜入到徽州,都是冲着敖阙来的。必是有人对敖阙的身世产生了怀疑,除了金陵苏连玦派来的人,敖辛实在想不出还有第二个人这么在意敖阙的身世的。 既然他的身份有了暴露的嫌疑,徽州就再不是敖阙的久留之地。 这一天总归是要来的。 敖辛早便知道了,只是待这一天真的要来时,她的心境又产生了很大的变化。 敖阙随威远侯早出晚归地调兵,他并不打算调动南大营的精锐敖家军,他把那十万精兵都留给敖辛差遣。 可是当初敖阙辛辛苦苦地操练出这样一支军队,不就是要有朝一日带着他们上阵杀敌的么。 但后来敖阙没有带走,这一点又与前世重合了。 前世敖阙离开徽州的时候应该没带走多少敖家军,因为后来威远侯死后,那些残剩的敖家军都由敖辛带着去杀敌的。 第258章 不管不顾 可是这一世,敖辛怎么能让他放下徽州的兵权孤身去犯险。 今年中秋夜天气晴朗,夜空中的月亮特别圆。 但府中上下,节庆的热闹气氛却较往日少了许多。阖府上下灯火如织,却也安安静静。 不光是侯府,整个徽州亦是如此。 进来徽州兵马调动频繁,西蜀魏兵也十分活跃,还有魏室与安陵王的较量,金陵与浔阳的对峙等,沉重的氛围扑压而来,战事一触即发。 战火一旦蔓延开来,别说中秋团圆了,到时又有多少人流离失所。 敖辛端了新出炉的月饼到敖阙院里去。 此前几晚他每晚都去威远侯书房里谈到半夜。 今夜敖阙还在威远侯那里没有回来,敖辛将月饼放在旁边,坐在回廊边上。 脚下的水池里掩映着一轮皎洁而朦胧的月亮。 敖辛拿了些鱼食,往水里洒去。顿时水里的锦鲤浮出水面,搅碎了满池宁静的白月光。 后来敖辛快要靠着廊柱睡着的时候,敖阙才回来。他将自己的外衣披在她身上,准备抱她进屋的时候,她一下惊醒,抓住了敖阙的手,生怕他走了一般道:“二哥你回来啦。” 敖阙顿了顿,在她身边敛衣坐下。 敖辛把旁边放着的月饼捻了少许去喂他吃,道:“这会儿都放凉了,刚烤出来的时候是热乎的,那时最好吃。” 敖阙张口,吃了她喂来的月饼。入口香甜,她的手指滑腻,他一时含住舍不得放开。 敖辛仰头望着他,看见月光下他喉结微动,眸底里的神色深寂无边。 她若无其事地轻声问:“二哥什么时候启程?” 过了一会儿,敖阙才答她:“还有几天。” 敖辛没再说话,又捻了月饼来喂他。 他咬了一口,敖辛就着他咬过的痕迹,自己又咬了一口,才道:“可真甜啊。” 敖阙一手搂了她,揉进怀里,久久无言。 敖辛压了压眼里突然涌出来的酸涩之意,窸窸窣窣地往腰间摸了摸,将摸出来的东西塞到敖阙的手上。 敖阙低头一看,竟是南大营的兵符。他皱眉不悦,捉住她的手,又强势地塞回到她手上,道:“敖辛,我给你的东西,你就给我守好!” 敖辛不知哪里来的一股蛮力,这次不管敖阙如何强硬,她就是不肯退半步。她和敖阙争执着,眼里十分坚定执着,道:“这只是五万南大营的兵,我又没有全还给你!你带着他们一起走,他们比徽州别处调来的兵要有用些,剩下的不够再从别处调。反正徽州有四十万大军,你调走十万二十万也无妨。” 敖阙咬牙,面色沉冷:“敖辛,徽州的大军不能大动,否则必伤元气。大军留在徽州,可防西蜀魏兵来犯,可保徽州一带安稳,若是赵王梁王有难,必然还要派兵支援。你不要胡闹!” 敖辛挣了许久,终是挣不过敖阙的力气,她不管不顾地一把抱住他,嘶声道:“我不管!” 敖阙身形一震。 良久,敖辛像耗尽了力气一般,轻轻道:“我不管……要么你带着他们走,要么,你带着我走。” 她知道敖阙不可能带着她一起走的,所以她从来没任性地要求过他。 可是她也怕啊,她怕敖阙身边没有足够的兵,她怕他孤军奋战,她怕他一去不返。 她更怕,这一别,时间太久,变故太多。 敖阙何尝不想与她一起,可前路茫茫、生死难料,她只有留在徽州才是最稳妥安全的。 敖辛蹭起身,一边亲他,一边把兵符塞到他手里,说:“二哥,你我一人一半。这样,我才能安心守好我自己,等着你回来。” 敖阙一点点移下双眼,将她深沉晦暗地盯着。 月色淌在这个女人身上,如玉无暇。她的肌肤莹白细嫩,发丝淬上一层盈盈的光泽,一双眼里的水痕清亮如洗。 敖辛哽着喉,搂着他的脖子,亲他的嘴唇,像往常他喜欢的那样,亲他的下巴。那香软湿润的吻落在他的脖子上,她既爱慕又难过地咬他的喉结。 敖阙扶着她细腰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就连呼吸也沉重了许多。 敖辛软软地坐在他怀里,轻声细喘,她趴在他肩头,手颤颤地往他腰间探去,这次敖阙没有帮她,只是幽沉地盯着她,像夜里伺机的一头狼。 她费了好些力气,才解开了他的腰带。 她颤抖地伸手去碰他衣底下温热的皮肤,去抚摸他结实的胸膛,富有弹性的肌理,在被她的细手碰过以后,变得坚硬又灼烫。 敖辛手忙脚乱,尴尬又窘迫,可她什么都顾不上了。 敖阙衣裳并未完全褪下,只敞开衣襟露出胸膛和腰腹。敖辛一身柔软的裙子松松散散地宽在肩边,那精致的肩胛锁骨上挂着的细细的肚兜儿带子十分的诱人。 她整个人娇娇软软,湿湿润润。 手里哆嗦着扶着敖阙的昂扬,抬着腰蹭上去,而后缓缓沉下腰身。 可到底还是容得艰难,敖辛蹙紧了眉头,细细叮咛着。 敖阙低低疼惜道:“不要勉强。” 可她却是咬一咬牙,径直沉腰深深地坐了下去。敖阙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 顿时敖辛瘫软在他怀,又疼又撑得直喘气。 敖辛坐在他腰上搂着他的脖子,细细地扭动,在他耳边嘤嘤地哭泣。 眼泪顺着下巴,滴落在他的肩膀上。 想着上次在南阳的时候弄伤了她,敖阙极力忍着控制着力道。 敖阙手抚上她的腰,寸寸摩挲着那细软香滑的触感,手掌攀上她的胸,修长的手指微收,温柔又霸道地揉弄着她。 敖辛更加湿润,便也没感到那么疼痛吃力了。她深深浅浅地在他怀里起起伏伏,没几下就没有了力气,缓了缓,又继续。 后来她哭着咬他的耳朵,道:“苏昀,要我啊……” 敖阙终究忍无可忍,紧紧握着她的腰身往下狠狠一沉,没到了顶。 那一刹那,敖辛蜷缩起脚趾,不慎碰到打翻了旁边的鱼食碟子。鱼食全撒进了水池里,引得满池的锦鲤争先抢后,敖辛趴在他肩上,似痛似快地叫出了声,正好被锦鲤掀起的哗哗水声所掩盖。 第259章 那个骗子 敖辛起起落落,每一次都完完整整地容纳他。再痛她也无法停下,她要记得,敖阙在她身体里时的感觉,她迷蒙着眼,她要看清,敖阙对她情动时候的样子。 他微微凝着修眉,眼神里的占有欲和侵略性像是要破笼而出,手上的力道也浑厚。 敖辛低咽着伸手去抚他的眉眼,抚平他眉心里的褶皱,去描摹他薄唇的轮廓。 她又低头去亲他,亲他的唇,亲他的脖子喉结,还有肩胛上的疤痕,还有胸膛上的皮肤。就像一把火,烧得敖阙理智全无。 敖阙一边在她身子里肆虐,一边轻巧地抱着她便起身回房,直到关上了门,将她压在身下,一遍又一遍地掠夺。 敖辛凌乱地叮咛啼哭,忍了那痛意,随着敖阙越来越迅猛,次次长驱直入,那股刺激像是要把她的魂儿都带走。 渐渐酥麻之意充斥全身,身子里热浪滚滚,酸酸涨涨。 直到敖阙猛地一记灌入她花房,她猝不及防,脑中一片空白。随之有什么东西排山倒海地倾斜而出,寸寸酥掉了她的骨子,前所未有的灭顶欢愉陌生地袭来,淹没了她。 她双腿缠在他腰上,嘴角溢出了破碎的难耐的声音,千娇百媚,至死方休。 这大概是敖辛第一次感受到这样的快乐,她的身子适应不了,一直轻轻抽搐。 敖阙深入浅出地进行下一轮攻势,将那股酥麻之意层层堆积,最后再一击全部击垮,敖辛几乎崩溃,手指极力攀着他的后背,哭着叫他:“苏昀……” 她终于彻底适应了他,与他契合得天衣无缝,感受到那种深入到灵魂里的蚀骨愉悦。 身下的床单被濡湿,她每一次倾泻,都快让敖阙把持不住。 最终他释放在她的身子里,稍缓片刻,又重振雄风,继续攻城略地。 下半夜里,敖辛意识涣散,敖阙却仍还在纠缠不休。 她喜欢,即使耗尽力气,也要抬腰迎合他。 她眼角泪痕斑驳,依稀道:“苏昀,往后你要记得回来,我会守好我自己,等着你有一天八抬大轿来娶我。” 她咬着他的肩膀,呻吟了一会儿,又低咽着说:“如若,如若最后你没来娶我也没关系……我只想要你活着……” “我会来,”敖阙一字一顿道,“只要我活着,我就一定会来,娶你做我名正言顺的女人。所以我不在的时候,定要好好保护自己。” 敖辛流着泪笑,应他道:“好。”笑着笑着又哭了,委屈道:“我给你做的冬衣,还没来得及做好,怎么办……” 敖阙道:“等我来年回来穿。” 天边漾开了一丝淡淡的霞光。 敖辛也不知,敖阙在她身子里究竟释放了几次。好似每一次稍歇过后,他又重整旗鼓再来,不停地要她。 他们都害怕分别,这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 她再也受不住,沉沉晕过去时,隐隐约约听到他似乎在自己耳边说道:“敖辛,等我回来。” 再睁开眼时,床边空空如也,再也没有了敖阙的身影。 而她躺的已不是昨夜一夜乱情的敖阙的床,而是不知何时躺回了自己的床上。 揭开身上的衾被一看,满身都是欢爱过后的痕迹,还残留着独属于他的气息。 这回敖辛再也没遮着掩着,她怔怔地望着头顶的床帐,一会儿叫了扶渠进来。 扶渠一看见她的形容,还没开口便先红了红脸。 天亮之前,敖辛是由敖阙抱着送回宴春苑来的,当时她身上还裹着敖阙宽大的衣衫,里面不着一物。 扶渠就是再迟钝,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她默默地去给敖辛准备洗澡水。 那暖流体液缓缓滑出来时,敖辛收紧酸散的双腿,神色倦怠苍白,那一刻,不想让它们出来。 等洗好了澡,敖辛穿好衣裙,顾不上身子的疲累,便跌跌撞撞地往敖阙的院子里跑去。 只是他院子里空无一人,连半点人气都没有了。她推开他的屋门,房间里收拾得整整齐齐,不见一丝凌乱。 他院子里的随从暗卫也都全部撤走了,不见了踪影。 敖辛白着脸,在院子里站立良久。袖中的手收紧掐着手心,问颜护卫:“他什么时候走的?” “天一亮就走了。” “那个骗子,”敖辛松了松手心,眼眶红红地道,“明明说还有几天才走的。” 可是她又何尝不知,他一早就会离开,不然昨晚为何那般恐惧,为何那般难过。她只是忍不住想骗骗自己罢了。 颜护卫不忍,在门口道:“三小姐注意身体,二公子会回来的。” 回到宴春苑,扶渠正着急。姚如玉那边送来了一碗和上次一样的汤药。 敖辛端着那汤药怔怔出神,后来她一口没喝,全倒进了旁边的篱笆栏里。 她想,如若昨夜的一场欢爱,能为他留下一个孩子,将来等他回来的时候,孩子应该能叫他一声“爹”了吧。 敖阙一声不响地走了,他都没在敖辛醒来的时候与她说一声告别。 敖辛想,哪怕当时她醒来,看一眼他的背影也好呢。 好在,最终敖阙没有拒绝她的兵符,从南大营里调走了五万敖家军。这已是对她最大的欣慰了。 过了半月有余,敖辛感到身子不舒服,精神不振,食欲不佳,便着急地叫扶渠请了大夫来看看。 结果大夫一诊断,只是寻常的休息不好,加上有点着凉所导致。 大夫开了方子,扶渠认认真真地照着方子去煎了药回来,看见敖辛靠在床榻边,神情难掩失望。 扶渠不知何故,劝道:“小姐不用担心,这几帖药下去很快就又会好起来的。” 入冬了,家里再也没有那个人,在冬日素裹的寒天里出门或是归家,也再没有那个人每天早上都会同她一起去向娘请安。 原来心里空荡荡的是这般感觉。 敖辛打起精神来,将今年做了一半的冬衣坚持做完,又添了两身里衣,还纳了两双厚实的鞋子。 只不过为他做的这些东西,已无法亲手送给他。 第260章 是喜脉 后来敖辛写了许多封家书,托颜护卫送出去,她想颜护卫总有路子能够让人送到敖阙的面前。 陆陆续续写了那么多,最终都石沉大海,杳无音信。 敖阙,像是突然从人间蒸发了一样。 来年里,北方率先发生了战乱。 魏云简和安陵王亦水火不容,兵戎相见。 安陵王自身实力尚未准备妥当,然北方北襄王封地里发生了内乱自顾不暇,魏云简又死咬着不放,安陵王发兵索性一鼓作气对腐朽的大魏点燃了战火。 一直以来安陵王不敢轻举妄动,一是害怕北襄王会趁机作乱,北襄王在北方的势力不可小觑;二是担心徽州亦会趁机出兵。 但现在北方先乱了,徽州对魏室毫无帮衬之意,安陵王暂无顾忌,改变了策略,打算先攻下大魏再收服诸侯。 等他破了魏室,自己金陵的实力再加上大魏残存的兵力,还怕对付不了徽州的威远侯? 诸侯与王室之间的战争,终于全面彻底地爆发。 只是没想到,魏云简相当难缠,大魏建朝数百年,如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安陵王久攻不下。 如此下去,只会两败俱伤。 苏连玦留守金陵,安陵王领兵出战。 在渭水那一战,魏云简从未透露消息,临到了战场安陵王这边才得知,魏帝御驾亲征。 此次安陵王大军深入内陆,对那一带的地形不如魏兵熟悉,屡屡受挫。 苏连玦坐镇金陵,不断收到前方传来的战报。 后来八百里加急的战报里,竟是安陵王阵前重伤,让金陵出兵支援。 苏连玦拿着那份战报,来来回回地看了数遍,久久不下令。 若是再派兵和魏室耗下去,一时不能够在最短的时间里灭掉魏室,还会使金陵元气大伤。 贸然出兵,苏连玦本就与安陵王意见不一致。 魏室应该留到最后,等安陵王的实力发展壮大到足够的程度以后再打。 最终,苏连玦收紧手指捏着战报,心里满是计较和盘算。这次他若不支援,金陵顶多损失一部分兵力,而安陵王若回不来……往后金陵便是由他做主。 遂最后苏连玦烧毁了战报,杀了快马传报的士兵,将前方战事瞒了下来,直到前方终于传来了安陵王的死讯。 安陵王一死,士气大为受挫,苏连玦下令撤兵。而他以安陵王世子的身份,在处理完老安陵王的后事之后,顺理成章地成为了新一任的安陵王。 战火暂且还没蔓延到徽州来,但西蜀魏兵虎视眈眈,威远侯也没有闲着,召集徽州兵马加急操练,随时都有可能拨往战场。 敖辛同威远侯在军营里,收到了金陵传来的消息。 威远侯啐道:“真是白眼狼养白眼狼,借魏帝之手除去安陵王,苏连玦顺利继位,现在成了新一任安陵王。这老的也是死得该,自己造的孽自己还!” 敖辛皱了皱眉,隐隐浮上一层担忧之色。 敖辛道:“若说老安陵王骁勇善战、行事躁动,然苏连玦却手段狠辣、攻于心计,相比之下苏连玦更不好对付。” 况且他早已对敖阙的身份起疑,若是能洞察与魏云简被挑拨离间的玄机,说不定还能打破现在金陵和魏室的明争暗斗。 那样的话,战火兴许就会燃到徽州来了。 敖辛知道敖阙现在大概在北方,强大的北襄王不会无缘无故起内乱。如若把苏连玦和魏云简的注意力吸引到徽州来也好,可以极大地缓解敖阙那边的压力。 这些日敖辛随父早出晚归,有时候天色晚了甚至直接在军营里睡下。 家里都是姚如玉在打理,父女俩一时顾不上。 今日归家,姚如玉已在膳厅张罗好晚饭,给父女俩一人盛了一碗热汤。 敖辛和威远侯都很饿了,一碗热汤下肚,胃里舒坦不少。 只是刚动筷吃了几口,见姚如玉吃得甚少,威远侯便问:“怎的吃这么少,不舒服?” 敖辛亦是抬头来把她看着。 姚如玉笑了笑,道:“许是下午吃了些茶点,还不太饿,你们快吃吧。” 说罢,就皱了皱眉头,伸手捂住了口,起身到膳厅门边去干呕了两下。门口的宝香见状,连忙上前给她顺顺背。 膳厅里的父女俩面面相觑,眼神里都像是有一把火一般,瞬间被点燃。 敖辛几乎脱口就叫道:“宝香,快去请大夫来!” 宝香愣了愣,终于也意识到了什么,转头就飞快地跑出去。 大夫来时,姚如玉已被安顿回房里。 敖辛一身干练长衣来不及换,背着手有些焦急地来回踱步。 大夫诊了片刻,终于起身揖道:“恭喜侯爷,恭喜夫人。” 威远侯一听,脸上兜不住笑意,问:“可真是有喜了?” 大夫道:“是喜脉。” 顿时威远侯高兴得恨不能把姚如玉抱起来转圈圈。 敖辛摸摸鼻子,忍不住跟着发笑,笑着笑着鼻子便有些发酸。她跟着大夫一同出去,详问了注意事项,又仔细留下大夫开具的安胎方子。 回到主院来时,威远侯对敖辛道:“阿辛,你快进房去陪陪你娘,我先去书房一会儿。” 敖辛进得房间,看见姚如玉靠在床头,便走了过去,握住姚如玉的手。 姚如玉脸上的笑意淡去,眉间便浮上隐隐愁色。 “娘不开心?”敖辛问。 姚如玉情不自禁地抚上自己的小腹,轻声道:“这孩子,来得不是时候啊。” 她的担心并非多余。眼下局势一天比一天乱,不知什么时候徽州就要打仗了,她这时有了身孕行动不便,还可能会给威远侯和敖辛造成诸多负担。 得知自己再次有孕的那一刻,姚如玉是高兴得险些热泪盈眶。可是她不得不想起以后。 怀胎十月,不是一朝一夕。 敖辛笑了笑,道:“什么不是时候,既然来了,便是时候。娘只管好好在家养着,什么都不用担心,有我和爹在呢,定会保徽州安全,保娘和孩子无虞。” 姚如玉打量着敖辛,伸手抚了抚她的脸,不知怎的,眼眶倏地就红了,道:“丫头是侯府嫡女,本应该娇娇惯惯地养着,可如今,养成个什么样了?一天打扮成个男人模样,随你爹东奔西跑,哪家的丫头是你这样的?” 第261章 娘儿们懂什么! 敖辛知她心疼,只牵起嘴角笑了笑,道:“没办法嘛,二哥不在,娘也说了我是侯府嫡女,我可是世子女,有责任在身的。” 二哥…… 忽然提起他,敖辛眼神蓦然黯了黯。 不知他现在过得可好? 他想必也忙到没有空余的时间给她回一封信。 果然,苏连玦想必和魏云简达成了某种协议,暂停了战火。 苏连玦刚坐上安陵王的位置,诸心不稳,还没有莽撞到继续打仗的地步。所以他和魏云简通了密信,暂时意见达成一致。 魏云简最初只是想牵制安陵王,老安陵王野心昭昭,主动挑起战乱,可是战事越持久对双方都越不利。 魏云简惦记着徽州的兵马,新任的安陵王则惦记着收复周边小侯。双方各自都有利益目标。 再加上苏连玦还书信告知了魏云简,普天之下知道有诸侯箭的并非只有金陵,还有徽州的敖辛。当初敖辛和敖阙流转金陵遇险,便是用那箭一箭扎穿了苏连玦的肩胛骨。 到现在苏连玦还记忆犹新得很。 魏云简不全相信任何人的说辞,他只有眼前的利益平衡。 安陵王势力多少受损,一时半会壮大不起来,魏云简便该把着力点放到徽州去了。是以才达成了休战协议。 眼下苏连玦身边的亲卫莫不担忧,说道:“王爷,真让魏帝对徽州下手了,现如今敖阙已经不在徽州,若是魏帝得逞,那徽州兵马岂不尽是魏帝囊中之物?到时我们如何与他抗衡?” 苏连玦温然笑了笑,道:“徽州是没有了敖阙,但是还有威远侯和敖辛。威远侯能征善战不说,那世子女敖辛又岂是什么柔弱善茬儿。魏云简一时半会拿不下来,顶多是拖延一些时间罢了。” 敖辛善于隐忍、手段狠辣,且又出其不意,他可亲身体会过。 正好在魏云简和徽州耗的这段时间里,他可以抓紧收复小侯,壮大自己,最后再去争夺徽州那块肥肉。 而这时,他派去北方打探消息的探子送回情报,北方战乱果真是有敖阙一手策划。 苏连玦眯了眯眼,若此时出兵相助北襄王,共同夹击敖阙,也是个除掉敖阙的不错时机。 遂苏连玦连夜调兵,准备拔营。 金陵在徽州以南,敖辛亦是让人密切注意着金陵动静。一旦有调兵异动,便跟着着手准备。 苏连玦不想打草惊蛇,本是打算命带兵将领绕开徽州而行,哪想敖辛亦是调派军队,请威远侯营中老将带队,不远不近地跟在金陵兵马的后面,甩都甩不掉。 一旦金陵兵马抵达北方打起来了,徽州兵马在后断其后路,势必让其有去无回。 最后苏连玦没有办法,金陵兵马在外绕了个大圈子以后,只好把他们召回来。 看来他一时半会儿还除不掉敖阙。 魏云简终于还是主动对徽州出击,兵分两路,一路直袭徽州,一路直取南阳。 如此威远侯与敖辛势必得分开来行事。 南阳形势刻不容缓,且万不可失,那里几乎成了供应徽州兵马的兵器库。若是派麾下大将前去迎敌,威远侯不放心,若是带着敖辛一同去南阳,那留下徽州更不放心。 敖辛不能离开徽州,徽州侯府里还有姚如玉在。 那时姚如玉肚子已经高高隆起,不出几月就要临盆了。 遂最终威远侯出战南阳,留敖辛镇守徽州。 敖辛拼命在记忆里搜索,前世威远侯战死的时候是何时。她现在一日比一日神经绷得紧,自己枯坐在营里一宿,反反复复地推算时间,到天亮时才稍稍放了放心。 还不是时候。 前世威远侯战死,大抵还有两三年。 威远侯拔军启程时,敖辛在城门相送。 父女俩一时相顾无言。 后来威远侯摸了摸敖辛的头,道:“为父走了,打完仗就回来。” 敖辛不再似以前那般红着眼眶,想叫他不要走时的任性模样。她只点点头,应道:“我定会守好徽州,护好娘母子安全,等爹凯旋归来。” 威远侯露出欣慰神情,振臂高扬敖家战旗,领军而去。 威远侯没走多久,魏军便来犯徽州。 这是敖辛真正意义上第一次领兵作战。 威远侯留了一部分老将给她,老将得力,能独守一方。可各大营里还有一些武将对敖辛并不服气,难以上下一心。 彼时魏军退守徽州北边一城郡百里外,连战两场,徽州将领连胜两场。 领兵作战的是一位姓陆的将军,当初在威远侯身边听从差遣过,又在敖阙麾下做过副将,但他却心高气傲,见不得听从敖辛一个女人做指挥。 因而他旗下的将士们多少都带着瞧不起女人的习性。 这种事迟早会有的。敖辛庆幸,来得尚早。 陆将军在连胜两场以后,见魏军四下逃窜,便请令乘胜追击。 敖辛下令穷寇莫追,只管守好自己的地方即可。 那陆将军看了看敖辛认真地研究地形图,笑了两声道:“男人打仗,女人懂什么?若是不乘胜追击,让那魏兵逃了,下次还要兴兵来犯。将军若是怕,就该回家待着,这军营沙场,可不是给怕死之人来指挥的。” 敖辛动作顿了顿,缓缓抬起头来,神色沉静道:“北边多山谷之地,恐敌方有诈,不宜追击,因而本将不会下令。但如若陆将军不服,可领麾下之兵去追,若敌人有一路诱兵之嫌,当及时休止,不可冒进。” 陆将军最终没有得到敖辛的将令,草率地抱拳,转身便气冲冲地离开。 待他领兵击退魏兵以后,看她还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 于是陆将军回北城,当即率领自己麾下数千人部队,往魏兵逃窜的方向去追。 一路上魏兵散散落落,真像是败兵之寇。 陆将军一路追一路杀,杀得正兴起,见着那些魏兵陆陆续续地往深山峡谷中穿梭。 煮熟的鸭子怎么可能就这么让其飞了,陆将军还指望全歼魏兵,取了魏兵首领的头颅回去丢在那世子女案前吓死她呢! 敖辛知道他会冲动,还特地指派了一个副将给他。 眼下看见魏兵往深山峡谷中跑,陆将军当即派遣哨兵往峡谷去探,连派三名哨兵探完回来,皆无发现有埋伏等异常。 可身边副将却劝阻道:“将军叮嘱,陆将军千万不可冒进,谨防有诈。” 陆将军心知,再要不追,等那些败兵跑出峡谷,就追不上了。 因而陆将军命麾下将士继续前行,鄙夷地看了一眼副将,道:“跟个娘儿们似的!畏首畏尾,能有什么作为!” 结果队伍进入峡谷刚到深腹,就响起了兵戈惨叫声。 第262章 侯府添丁 无数山石从上面滚落,乱箭下雨一般直直射来。 敖辛在营帐里寻思了一会儿,手指敲击在桌案边的地图上,眸色深沉又锐利。后回了回神,她又命身边副将带着一队人马去接应陆将军。 等援兵到时,陆将军和他的麾下将士几近全部折损。 援兵带回来的,只有陆将军和将士们浑身乱箭、血肉模糊的尸体。 胜败乃兵家常事,徽州胜了两场,败了一场,敖辛毫不气馁,借助徽州地形优势,早在陆将军去追击之时,便已做两手准备,待魏兵再出,适时地挽回了战局。 魏云简自始至终未曾出面,他坐在营帐内,看着呈上来的战报,许久冷笑了起来,道:“也是,不听自己指挥的副将和士兵,宁愿折损了也不要留着惹后患。真是个狠心的女人,竟借朕的手给她自己竖军威。” 魏云简不可否认,他对她真是越来越有兴趣。 难怪来攻徽州,安陵王丝毫不加干预。徽州兵马严谨,那女人也不是省油的灯,就算威远侯不在徽州,这一时半会儿也攻不下来。 确实,后来徽州军营里,再无人敢异议敖辛是个女人。 南大营的将士们坚决听从她的指挥进退有序,其他各营也都加紧配合。 徽州布防严密如城墙,战势持续了数月,魏兵丝毫讨不到便宜,只好撤军。 这两三个月里,徽州城外面战鼓连天,嘶吼遍地,偶尔一场雨一阵风吹进城里来,还隐隐可闻战乱的血腥杀伐气。 姚如玉夜里休息得不怎么好,白天也没有闲着。 姚如玉早知道这一天终究会来,因而这几年里囤聚药材和粮草,眼下得以派上用场,命手下的人往各处囤聚地分批押运至敖家大军的营地。 直到这天,听到魏兵撤退的消息,天边晚霞被烧得火红如血,宝香高兴得不小心打翻了屋里的铜盆,哐当一声,像是什么讯号一般,姚如玉当即觉得腹中坠痛,沉沉难安。 姚如玉嘶了口气,抓紧宝香的手,道:“叫稳婆,可能要生了……” 稳婆早已就侯府里备好的,宝香连忙惊慌地朝屋外叫嬷嬷赶紧去准备。 徽州城外各地鸣金收兵,而侯府里才刚刚开始。 入夜时敖辛刚刚回到城外营地里,侯府里的人不知焦急地等了多久,终于见得她回来,脱口就道:“三小姐,夫人要生了!” 敖辛愣了愣,连护肩盔甲都来不及脱下,满身脏汗,又骑上马就飞奔回城。 姚如玉从傍晚开始阵痛,到夜里敖辛回家时还未生得出来。 房中稳婆不住地叫她使力。其他人无能为力,只能在旁干着急。 姚如玉面色苍白、浑身汗透,宝香冲她淌着泪大声喊道:“夫人,三小姐回来了!咱们徽州安全了!” 敖辛心里急得不得了,可是她现在这副样子,哪能进房里去。唯有在院里大声道:“娘,您加把劲!” 后来,一道不怎么熟悉但也不陌生的人影走进了院子里,唤了一声“三小姐”。 敖辛回头一看,见是敖阙的阿妈。 她一直住在侯府里,敖辛便也随敖阙一样称她一声“阿妈”。敖阙不在,敖辛也得代为照顾好她,只是打照面的时候很少。 妇人姓沈,知道她曾是敖阙的阿妈,因而府里上下都称呼她一声“沈嬷嬷”,待她也尊敬。 沈氏对敖辛说道:“我换了干净衣服,也洗净了手,让我进去为侯夫人尽一分力吧。” 敖辛不置可否。 沈氏忆起往昔,又道:“当年夫人生产的时候,公子还是我接生的呢。” 敖辛心里一动,片刻道:“那就有劳阿妈。” 得她同意,沈氏不再耽搁,赶紧匆匆地进房去了。 敖辛一直站在院里等,清风吹起她的衣角,她额角的头发被汗打湿,眼下额头一片凉津津的。 侯府亮起了一盏盏的灯。 姚如玉房里一盆盆的热水端进去,再端出来时就被染得通红。 敖辛紧紧握着拳头,片刻不敢松。 直到后来一道啼哭声响亮地从房里贯穿出来。她忽而紧张的弦绷端了去,眼前有一阵发花。 等房间里收拾妥当了,孩子也洗好了裹进了襁褓里,嬷嬷才欢天喜地地出来道喜:“恭喜侯爷,恭喜三小姐,侯府添了个大白胖子!” 敖辛忍不住咧着嘴角笑起来,忽然间感觉,这是自敖阙离开以后,她得到的第一个好消息了。 敖辛站在屋檐下,看着那啼哭不止的小婴孩,想伸手去摸摸他,又想着自己手脏,在衣服上搓了搓,最后还是忍住了没去摸他。 可是她喉头翻滚酸涩,看见婴孩哭得没完,她却也跟着哭了。哭得脸上花花的,眼泪落在孩子的襁褓上,浸开一圈圈湿痕。 她终于有弟弟了。 敖辛匆匆回了宴春苑,将脏衣服换下,草草冲了个澡,换上干净衣服就又往主院奔去。 房里姚如玉昏睡了一阵又醒了,奶娘正在给孩子喂奶,孩子吃得咂咂作响。 姚如玉望着自己的儿子时没哭,却在敖辛进来那一瞬间,握着她的手哭了。 姚如玉眼角泪流,抬起苍白的手摸着敖辛的脸和头,心疼不已,道:“阿辛,辛苦你了。我原以为,最后撑起家门的,会是敖阙,却没有想到,如今成了你。” 姚如玉知道敖阙有他自己的事要做,可是身为女人,她如何能不责怪他。 说走便走了,这么久以来,毫无半点音讯。敖辛想他,却从不会主动开口提及他。 她都是自己一个人默默地想着,默默地撑着。 姚如玉原以为,有敖阙护着敖辛,敖辛这辈子应当安安稳稳。可是如今,没人护着敖辛,敖辛却要护着徽州,护着姚如玉母子的安危,在前线去奋力退敌。 姚如玉哭着笑道:“我们敖家的女儿,丝毫不输男儿。你做得极好,娘为你骄傲。” 敖辛扶着姚如玉抚在自己脸上的手,声音疲惫沙哑地笑了笑道:“那是自然。” 敖辛把自己洗干净了,等奶娘给孩子喂完了奶,她终于可以摸摸软哒哒的弟弟了。 第263章 浔阳危急 后来她便坐在姚如玉床前陪着说话。 姚如玉知道她已累极,便温柔地笑着拍拍床边,道:“阿辛,上来陪娘躺着说话。” 敖辛也没拒绝,蹬了鞋袜就躺到了姚如玉身边去。 只是一沾到枕头,姚如玉还没再多说几句,就得不到敖辛的回应了。她低头看了看,丫头正在她身边睡得沉呢。 姚如玉替她掩了掩被子,一阵心酸来袭,臂弯护着她的头守着她睡。 第二日敖辛醒来,养好了精神。 沈氏又到主院里来看了看,似乎很喜欢这个孩子。昨晚她也帮了不少的忙,对于照顾孩子也有经验。 敖辛便问沈氏,愿不愿意到主院来帮忙照顾一下孩子。 沈氏当然乐意。 这么久的时间以来,沈氏都是住在侯府里,不缺吃穿,主母却也没有安排她事情做,心里本就过意不去。 眼下得了事做,沈氏也喜笑颜开。对于照顾孩子,她确实比宝香及主院里没当过奶娘的一干嬷嬷在行。 沈氏在旁询问道:“夫人可想好了给小公子起个什么名儿?” 取名这回事,之前姚如玉有想过,只是威远侯事忙,便不曾与他商议过,至今也没想到一个满意的名字。 沈氏说先起个乳名儿,起大名不着急在这一时。 姚如玉看向敖辛,道:“孩子的名儿,长姐给他取可好?” 敖辛愣了愣,道:“不是该您和父亲取吗?” 姚如玉笑道:“长姐护他,我们娘儿俩的安危都是长姐护来的。父亲不在,长姐为首。” 姚如玉有心,想让敖辛给孩子取名字。况且敖辛是嫡女长姐,又是世子女,完全是有资格的。 她知道,若是没有敖辛的辛苦守护,便没有孩子的安全降生。这种自出生伊始就结下的羁绊,是永远不会断的。 敖辛没做过这种事,还不是很确定,但又跃跃欲试地问:“我真的可以,给弟弟取名字?爹会不会怪我善作主张?” 姚如玉笑道:“你爹高兴还来不及呢。” 于是满屋子的丫鬟嬷嬷都巴望着她,感激想个名儿,以后好越叫越顺口呢。 敖辛当真认真地想了一阵,道:“就叫战生好不好,敖战生。” 威远侯的小儿子,因是在战时出生的,威远侯征战在外,因此由长姐取名为敖战生。 远在南阳的威远侯收到了徽州递来的家书,激动得眼含热泪,朗声大笑道:“哈哈哈,我又得了个儿子,我闺女给他起名叫敖战生!” 威远侯现在只想快点结束战事,然后回徽州一家团聚。 敖辛得闲时便会跑来要抱战生,他整天还只知道睡了吃吃了睡,偶尔有精力时就搭开眼皮子瞅一瞅敖辛,敖辛一口一个“阿生”地唤他。 后来威远侯平定南阳回来,阿生一天天长大,而这天下战势却一天天吃紧。 北方战火燎原,据探子来报,北方战况胶着,又有魏兵混战其中,若是再和北襄王联手起来,形势便很不利。 敖辛派出去那么多的探子,最终都没能探得敖阙的消息。 他带走的那五万敖家军也仿佛一夕之间改头换面。 敖辛安慰自己,敖家军追随他离开了徽州以后,就不再是敖家军了。可能换了军服,换了战旗,就连敖阙这个名字也就此在这个世上消失。什么都和以往变得不一样了。 阿生长到两岁半时,已经能奶声奶气地说着一口流利的话。他和敖辛极为亲近,敖辛每每归家,总要蹭上去要抱抱。 阿生会搂着敖辛的脖子,捏着小小的袖子给她擦汗,软软地说道:“等阿生长大了,也要到战场上去,保护姐姐。” 敖辛听来温暖,捏捏他的鼻子,说道:“等你长大了,姐姐就老了,那个时候是得需得要你保护着。” 这年秋天,浔阳发来急报,安陵王在休养生息两年后,突然举兵大肆攻打赵王封地浔阳。 在此之前,徽州分身无暇之际,安陵王已经侵兵梁王、平王等一些小侯,实力比几年前与魏兵对抗时更甚。 梁王才破,安陵王便把矛头指向浔阳。 敖辛亲自领兵,前往浔阳支援。 她不得不亲自前去,她担心浔阳的情况,那里还有她最要好的朋友。 自从上次在徽州一别,已经过去了数年。没想到在此和楼千古相见,竟是在这样的场景下。 敖辛带着最精锐五千的骑兵,快马加鞭地赶往浔阳,剩下的大部队跟在后面紧随而至。 当行到离浔阳五十里开外时,骑兵队伍站在那视野开阔的高地上,看着昏黄的日头下,眼睁睁地看着整个浔阳城被黄沙烟雾、兵戈尘嚣所笼罩、淹没。 昔日繁华化作一抷黄土。一股浓浓的苍凉感袭上心头。 那厮杀声还未消去。 “驾!” 敖辛发疯了一样往前狂奔,前方城池的轮廓越来越清晰,可满地都是战士们的尸骨和鲜血。 浔阳大破,赵王残余部队殊死抵抗。 这时援兵一至,掀起城外沙尘遍天。 敖辛极力眯着眼,在一片厮杀中,终于找到了那一抹熟悉的榴红的身影。 是楼千古。 赵王有难,楼家唇亡齿寒,不可能弃之不顾。 楼千古和赵长乐待在一起,赵王残兵紧紧护在他们周围,可最终都免不了一个个倒下的结局。 赵长乐早已不是当初那般不及弱冠的模样,赵王战死,他身为赵王世子,身披战甲,手握长剑,一边紧紧护着楼千古,一边奋力杀敌,想要以自己血肉之躯硬是杀出一条血路来。 他浑身浴血,独当一面,眼里杀气腾腾,再不是当初只会跟在楼千古后面,宠溺又黏糊地唤着“千古”的那个懵懂少年。 楼千古榴红裙角依旧,也不再是曾经豆蔻少女、眉开眼笑的样子。 她和赵长乐配合得当,赵长乐擅使刀剑,她则施以银针暗器。是以脚边敌人一个个倒下,而两人一直硬撑着。 后来赵王残兵也一点点被消灭,敖辛嘶吼着驱马闯进敌兵群里,手里九节鞭疯狂四窜,可也无法阻挡那些敌兵重重朝赵长乐和楼千古围拢了去。 PS:接下来剧情嗖嗖的,像坐飞船一样快。大家坐稳了哈。后面我能加更的就尽量加更,希望小伙伴们踊跃留言,给我点动力! 第264章 往后,找个好人家嫁了 一个是赵王世子,一个是楼家世女,这是两个浔阳的重要人物,岂能就这么放过了。 赵长乐坚决不降,他若降了,还怎么护得住楼千古。要是让楼千古沦落到敌兵手里,他就是做鬼也不能安心! 两人伤痕累累,最终被逼至城门脚下,再无退路。 刀剑无眼纷纷朝两人扎来。 那时楼千古晃以为,自己死定了的。 奇怪,明明怕极了死亡和痛苦,却在赵长乐一路紧紧牵着她的手时,变得不怎么害怕了。 大不了,就是一起闭上眼睛,长埋地下。 哪想,再也走投无路的时候,千钧一发之际,赵长乐颀长的身躯往楼千古身前一挡,死死压着她的身躯不让她冒出头来。 那无数刀枪长剑,纷纷刺在了他一人身上。 一道道噗嗤的声音,贯串盔甲,没入身躯,震耳欲聋地响起在楼千古的耳畔。 她闻到了那浓浓的血腥味,感受到温热的液体正缓缓从赵长乐的身体里浸出来,沾满她的衣角。 “长、长乐?赵长乐?” 楼千古听见自己的声音灵魂出窍一般在轻唤。 那个独当一面的年轻男子,一张口,便是满口鲜血往外涌。他隔着敌人,望向远处正奋力杀着赶过来的敖辛,轻声道:“千古别怕,有人来救你了……” “赵长乐不要……” 楼千古想把他推开,可他从来都没有这般强硬过,宛如一座石雕,任楼千古怎么推都推不倒他。 他坚韧而执着地死死护在她身前。 那些敌兵把手里的兵器从他身体里抽出,然后又狠狠地扎进去。 楼千古撕心裂肺地大喊:“赵长乐不要!你给我让开!让开啊!” 他护着她的身体,自身抽搐,却不松动半分。 他眼里有种死气沉沉的执拗,挽了挽手臂抱着怀里刺来的诸多兵器,握紧手里的剑再将那些敌兵扫了一记。 后来,他跟她说,“千古,往后,找个好人家嫁了。” 不想,那最后一句话,竟成了诀别。至此生死相隔,永不复再见。 残阳如血,金戈铁马,都不及楼千古一世界的死寂。 她一直睁大着眼,身体贴着城墙站着,赵长乐便贴着她身前站着。 她以为只要他还没有倒下,他就还活着。 楼千古看不见他的脸,那脸上血迹斑驳,一脸枯白。淌出来的血早已经没有了温度。 他死也没有倒下,倒下了,就不能以一己血肉之躯,护得她千古安宁。 楼千古怔忪地说:“为什么要找个好人家嫁了……我不是要嫁给你了吗?我让你等了一个又一个的三年,可是我正准备想要好好嫁给你的啊……” “我不想叫你等了啊,等这次回去以后,你娶我好不好?” 往后我再也不贪玩了,我再也不想着出去看外面的大千世界了。我知道始终有你陪着甚好,其实外面的白衣公子没你好看。 几曾何时,你也褪去了少年稚嫩的模样,我才发现,我向往的公子如玉其实就是你的模样啊。 楼千古问:“长乐,你娶我好不好?” 那些战火和厮杀,都与她没有关系。 好像她的满腔热血也变得寂冷了下来,什么都无所谓。 有那么一刻,她甚至希望,可以永远和赵长乐在这里站下去,哪怕化作石像呢,那也是永恒啊。 楼千古颤着双手,从后面缓缓抱紧赵长乐的身体,又轻声道:“你倒是答应我啊?你不知道姑娘家主动求娶,是需要很大的勇气的……” 千古的手绕过赵长乐的胸膛上,摸到一把刀剑的剑柄。那刀剑没入赵长乐的身躯,剑锋正若有若无地抵着自己的胸膛。 楼千古紧了紧剑柄,忽而用尽力气,狠狠往自己胸膛里捅去。 可刚入两寸,手上再无法用力。 一根鞭子飞过来,死死缠住了她的手腕。 敖辛满身戾气地冲过来,亦是浑身血腥。这是她这么久以来,最为担惊受怕的一次,即使自己杀得毫无章法伤痕累累,她也顾不得。 在这片修罗场上,她顾不上战术阵法,她只知道一个劲地穿过敌人的包围,用最短最快的时间杀出一条血路。 她最终还是赶不及救赵长乐,只能赶得及在最后一刻拖住了楼千古欲自尽的手。 往后的时间里,敖辛不止一次地问自己,若是她路上再快一点,若是她再打起精神一点,若是她再杀敌人多一点、快一点…… 是不是赵长乐就不会死了? 是不是楼千古就不那么痛不欲生了? 可她到底还是迟了一步,她没有做到。 有些事情自以为拼尽了全力,可是在得到结果以后,又拼命地懊悔,为什么不能再尽力一点。 哪怕一点点,说不定就是另外一个结局。 敖辛跌跌撞撞地冲到楼千古面前,眼眶通红地厉声喝道:“你干什么!” 楼千古望着她,苍白无力地笑着流泪道:“小辛,我想死啊。” 一句简单的话语,让人疼到心如刀割。 楼千古问:“你杀了我好不好?趁他还没有走远,兴许我还能追得上他。” 敖辛看了看赵长乐的惨状,再看了看楼千古,忽而眼泪夺眶而出,咬了咬牙哽咽道:“你不能死,他若想你去追她,便不会这般挡在你身前。楼千古,你醒醒!” 楼千古黑板分明的瞳孔看着敖辛,痛苦至极,无助仓皇地问敖辛:“他醒不过来了啊,你说可不可以用我去换他?只要他能回来,我愿意挨千刀,扎万箭的啊,小辛你帮帮我,怎么才能换他回来……” 后来敌兵被击退,满目疮痍的浔阳再不见往日模样。 那日楼千古坐在城楼下,抱着赵长乐的尸体,失魂落魄。 浔阳城里设了灵堂,楼千古孤零零地跪在灵堂里跪了两天,一言不发地烧着纸钱。 敖辛在门外守了她两天。 这天半夜里她听见楼千古说话的声音。终于回头往灵堂里看去。 见楼千古挪着僵硬的身体,依偎在棺椁旁边,脸上带着悠远的意味,像是与里面的人闲话家常。 她说:“从前我总说你黏人,不是讨厌你的意思,其实,我很喜欢你的。 “但我害怕啊,万一你一会儿黏我,一会儿又不黏我了呢。 “听说,男人长大以后想的和女人是不一样的,女人想要和喜欢的人天长地久,男人想的却是习以为常。 “长乐,那时我只是害怕会成为你的习以为常。 “我想着,等你再长大一些,若你还是喜欢我,我便安安心心地嫁给你,再不想着往外跑。现在还来得及的吧? “你那般护我,你还是和从前一样喜欢我的吧?” 第265章 他想你活着 敖辛见她问得安宁,不忍看下去,转头看向外面浓墨一样的夜色。 忽闻一声木器声响,敖辛又回过头来,却见楼千古摇摇晃晃地起身推开了棺椁盖子。 她来不及阻止,楼千古就翻了进去。 敖辛跑到棺椁旁,看见楼千古和赵长乐躺在一起。她搂着他的身体,蜷缩着身子躲在他怀里,瑟缩着肩膀。 良久,敖辛涩哑道:“楼千古,你出来。” 楼千古睡着了一般,毫无动静。 敖辛有些发怒,伸手就去抓她的手臂,低吼道:“你给我出来!” 楼千古惺忪地睁开眼,喃喃道:“我想和他在一起,死在一起,葬在一起。寻个青山脚下,把我们葬了,一抬头就能看见浔阳的方向,多好。” 敖辛闭了闭眼,忍不住眼泪直流,哽咽道:“千古,先出来好吗?” 千古撑着手臂,认认真真地看着躺着的男子,然后埋下头去,在他冰冷的唇上亲了又亲。她闭着眼,却有温凉的泪水不住顺着鼻尖淌下,落在他苍白的脸上。 楼千古轻声执拗道:“可是我想和他在一起,不舍得他一个人啊。” 最终敖辛抓住了她的手臂,硬是一把将她从棺材里拖了出来。她沉沉道:“你的命是他的命换来的,他便是要你活着!你得把他的那一份也要好好活着!” 敖辛捧着千古的脸,拭掉了她脸上的泪痕,轻声哄道:“千古,你听话好不好?” 楼千古扭头往棺材里的人看去,想要再抱一抱他,再摸一摸他的手,想要再在他的怀里躺一躺。 敖辛不忍,可发了狠地硬是将她死死抱住,痛声叫了灵堂外面的人进来,下令封棺。 丧葬一切从简,一旦封棺了,楼千古就再也见不到了。 楼千古疯了一样,在敖辛怀里又抓又打,大哭大叫,“不要!你们住手!不许封,不许封!” 敖辛心里狠狠揪着,不管她怎么抓怎么打,唯有更用力地把她抱紧,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唯有和她一起抱头痛哭,声嘶力竭地吼道:“楼千古,他已经死了!难道你想让他死都不得安生吗!你难道要他连入土为安都不能吗!” 楼千古瞪大了双眼,眼里泪痕绝望,气息却弱了,“求求你不要,快让他们住手……住手……” 敖辛心痛地快喘不过来了,呜呜道:“千古,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迟来了一步,是我没能挽回这一切,你若要怨就怨我,你想发泄也可以冲我来!我只要你好好的!” 楼千古始终瞠大着空洞的眼,在她怀里终于还是放弃了挣扎,眼睁睁地看着装着赵长乐的棺材被钉死,滚了滚喉咙干涩至极地乞求:“求求你住手……” 敖辛长吸两口气,将她抱得更紧,像哄孩子一样沙哑哽咽着安慰道:“会好的,会好的,千古,你还有我……一切都会好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说罢,她闭着眼,颤着手狠下心,一记手刀含痛往楼千古的后颈劈了下去。楼千古满脸泪痕地晕在了她怀里。 天亮以后,赵王旧臣护送着赵长乐的灵柩到浔阳城外的陵地里下葬。 那确实是个风景绮丽的地方,青山脚下,抬眼可望浔阳城中的方向。 敖辛终不想楼千古错过送赵长乐最后一程的机会,那样对她来说太过残忍。遂敖辛抱着楼千古骑着马,身后长长的骑兵队伍送行,到达那青山脚下的陵园里。 楼千古幽幽转醒,眼睁睁地看着赵长乐的棺椁被放进了黄土中,时间仓促,来不及修墓,那一抷抷黄土便洒盖在了棺椁上。 楼千古恨不得和他一起长眠地下。 敖辛死死抱着她,只容她在一边看着,丝毫不容她靠近一步。 待坟墓堆成,楼千古像被抽干了精气神,幽幽地瘫软在敖辛怀里。 敖辛拍着她的后背,面容憔悴不堪地哄着她道:“千古,他想你好好活着。” 这次敖辛带着援军虽暂退了敌兵,可浔阳的形势刻不容缓。 援军大部队还在后面,约摸还有好几日的时间才会到达。而浔阳城里守城的将士们寥寥无几。 城内百姓离乱,一片萧条狼藉。 从前显赫一时的楼家,而今留下来的人也寥寥无几。 楼千古暂被送回楼家去休养。 敖辛自进城以后便没见过她的兄长楼千吟,后来才得知,楼千吟竟早已不在浔阳。 他带了一部分楼家人而去,留下楼千古由赵长乐护着,甚至楼家还有逃生用的密道,在他走前都已交代好。 大抵楼千吟没料到,赵王封地会这么快破,更没有料到,赵长乐忠义正气,宁战死也不做逃兵,愿用自己仅剩的最后一分力气守住城门,也守住城中百姓避免生灵涂炭。 楼千古便生死不弃地随他一起留了下来。 现在徽州援军来了,赵王旧臣热血愤慨,守城将士们听从调令重新部署。 敖辛也不知,安陵王大军何时会再来犯,他们能不能撑到援军大部队的到来。 安陵王大军无意外分两路进攻,陆路进攻没能一举拿下,不出两天,浔阳楼外广阔的江面上,一艘艘的战船逼近,整齐横立,黑压压一片,气势恢宏。 安陵王苏连玦没着急进攻,他听手下的人说,这次是敖辛亲自带着徽州的援军来支援。 彼时他白衣斐然,站在主舰船头,临风而立,眯着眼遥望着城楼上依稀的一抹人影。 他扬唇笑了笑,让士兵放出话去,不想浔阳即刻沦陷的话,请敖辛登船与他一叙。 敖辛一边让士兵去准备火油,备得越多越好,一边让士兵回了话去,要想叙旧,还请安陵王登岸来。 火油在当下并不难见,将士们用火箭时淬的是火油,百姓家里点灯时、甚至烧火做饭时有的也是用火油。 士兵听从命令,当即带着队伍四下去搜罗。 城里百姓知道士兵要用火油去对付敌兵,空前团结,只要是自家有的纷纷都拿出来交给士兵,甚至将家里的灯油也倒腾了干净。 没有火油点灯烧火,他们还可以用木柴,而要是浔阳城破了,他们连家都不会再有了。 苏连玦知道敖辛有援军在后,既然她不肯登船来叙旧,苏连玦也没有必要再浪费时间,需得赶在援军到来之前,将浔阳城拿下。 敖辛传令下去,在安陵王军舰驶进射程范围内时,谁也不得轻举妄动。 安陵王大军在水上,要想攻城,总是要慢慢靠近岸边来的。 而此时城楼上备满了火油,将士们伏在城楼上,随时等待号令。 安陵王军舰上战鼓擂起,越发靠近。他们率先准备了一波远攻,在城楼上竖起一个个的人影时,无数飞箭从战船上飞射而出,直将那些人影当靶子。 兵法有云,以假乱真,向敌借器。 等安陵王那方射了一阵,不见人影倒下,来报苏连玦时,苏连玦神思一动,严肃令道:“不要再射箭!” 第266章 我会保护你 苏连玦出来甲板上,定定一看,正隐约见那城楼上被箭扎得密密麻麻的人影又重新换上了新的。 后来才发现,那立着的哪里是守城的士兵,而是一个个穿着士兵盔甲的稻草人。 城楼上火油虽然够了,但城中兵器几乎耗尽,箭矢却远远不够。因而敖辛才用这草人,向苏连玦借箭。 结果第二列稻草人一立上,便久久不见下一波箭射来。 敖辛啐了一声,道:“反应倒是快。” 随即她扬旗令下,所有箭兵准备,将安陵王射来的箭再悉数还给他。 只不过箭锋上淬满了火油,顿时火起,如下了一场火雨一般,突然从天而降。 原本安陵王大军袭来气势恢宏,可待这场火雨一下,瞬间局势就扭转。 再勇猛的大军也是坐船从水上来的,而再坚固的战舰也是用木头凿的。这火油即使遇水也不灭,更遑论是遇到木头了,那简直就是克星。 顿时安陵王军舰上的士兵们慌乱起来,纷纷拿盾抵挡。可他们挡得住这漫天火雨不往人身上射,也挡不住往船上射。 不多久,那军舰上已是乌烟瘴气。 敖辛又令,城楼上投石机准备。 只不过投的却不是石头,而是石头外面紧紧包裹着一层棉布,棉布被火油浸透,一点即燃。 待那一个个火球砸到对面的船上,火势蹿得猛,想灭都没法灭。 适时江上风起,那水上舰船,每一艘上都冒着黑烟,闪烁着火光。 苏连玦没有想到,几年不见,敖辛竟比他想象中的更狡诈。她已经不单单是个有手段善隐忍的女人,更是有勇有谋、能镇守一方的将军。 这次水攻声势浩大,苏连玦先派陆兵本已经重创了浔阳城,再水攻原本可轻而易举地拿下。现如今,遇上了敖辛,找到了克他水攻的法子,竟无法再往前。 最后苏连玦不得不下令,疾速撤退。 这会撤退,兴许还能离开浔阳后,在最短的时间里安全靠岸,最大限度地减少士兵伤亡。否则再拖下去,只有葬身火海全军覆没。 城楼上的守城将士们,原本见敌众我寡,能够守住的希望十分渺茫,但也全力以赴。 没想到最后竟打得安陵王大军狼狈落荒而逃,顿时整个城楼上都响起了欢呼声。 浔阳城里的赵王旧部和百姓,无不对敖辛肃然起敬。 然浔阳守得了一时,敖辛不可能一直守在这里。只要等她一走,想必苏连玦又会来犯。 因而敖辛与赵王旧部商议,将浔阳举城搬迁。即便苏连玦得到了浔阳,那也只是送给他一座空城,除了增加他自身的负担以外,毫无用处。 商议妥当以后,敖辛当即定下徽州以南的一座城池用来安顿,百姓们当即收拾东西,在后续到来援军的护送下,陆陆续续地搬迁出城。 城中百姓对安陵王恨得是咬牙切齿,若是没有安陵王发起的战乱,他们理应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可如今却不得不颠沛流离。 因而大家搬迁的宗旨是,能带走的就全部打包带走,不能带走的,宁愿全部砸碎了,也绝不给安陵王留下一锅一碗。 这几日,楼千古几乎不吃不喝,短短几天,她便仿佛要耗到油尽灯枯的样子。 敖辛坐在她身边,心疼地轻抚着她的头发,道:“千古,你跟我去徽州,往后我在哪里你便在哪里,只要有敖辛在,绝不会让楼千古受一点委屈。” 楼千古蜷缩在踏上,抱着自己的膝盖,细声道:“我不走。我哪里也不去,我就在这里陪着他。” 敖辛沉默,片刻道:“可所有人都走了。” “我知道。”楼千古失神地道,“小辛,你带着他们都走吧,不用管我。” 敖辛捋了捋她耳边的发丝,神色淡然,道:“好,你不走,我也不走。我留下来陪着你,大不了等敌军一来,再杀一回。我会保护你,像赵长乐那样。” 楼千古身子狠狠一颤。 敖辛道:“到时候,你连我也要失去了,千古,那就是你想要的吗?” 楼千古紧紧抱着自己,嘴里溢出呜呜的哭声,痛不欲生。 后来她说:“好,我跟你走。以后,我还可以回浔阳来看他吗?” 敖辛点头:“以后等安稳了,当然可以。” 楼千古同意了,敖辛终于松了一口气。城中百姓已经撤得差不多,她便也带着楼千古一起上路。 待苏连玦回去重振旗鼓,再攻回来时,已无人守城。 大军进入浔阳城一看,街道凌乱,无一人影。处处透着荒凉与死寂。 士兵进入家家户户搜罗了一番,毫无所获,连只完整的碗都找不到。 苏连玦才知,敖辛是留给了他一座空城,当即气得脸色铁青。 路上楼千古十分安静,敖辛想让她高兴,便说:“到了徽州以后,你与我弟弟在一处,他十分聪明,又会疼人,总能有点乐趣。” 楼千古从远方收回了视线,看她道:“你添了一个弟弟?” 敖辛点头,疲惫的面容下冲她笑笑,道:“今年快三岁了,叫敖战生,名儿还是我起的。” 说起这个时,她神色间才有了一种符合她女儿家的自豪。 楼千古仔细打量着她,她身上穿着一身男人装,外面披了盔甲,长发高高挽起。一路上出事果决、雷厉风行,简直不像是当初那个美丽动人的女人。 楼千古起码还穿着一身榴红裙子,而她却连穿裙子都不能。 她又何尝不令人心疼。 夜里敖辛同楼千古一个营帐睡觉,楼千古看着她解下盔甲,脱下男衣,胸前还束了厚厚紧紧的裹胸。 楼千古记得她胸前是很丰盈的,可那裹胸布一缠上,是缠得多紧,才把她胸前的弧度给压制了下去。 楼千古上前去帮她解开,见那细白的皮肤上留下一道道红色的缠痕,不由眼眶微红。 敖辛看她一眼,笑道:“行军途中不太方便,索性这样缠着,好行事一些。” 楼千古摸摸她皮肤上的红痕,问她:“疼么?” 第267章 恕女儿,做不到 敖辛故作轻松地道:“刚开始有点,但现在已经习惯了,不怎么疼。” 可是一旦触及到这个话题,过去的记忆便如滚滚潮水一般袭来,让敖辛微微有些失神。 以前,有个人跟她说,往后不许再缠这样的东西,因为他不许她委屈了自己。其实刚开始缠的时候,是很难受,喘不过气来。 可是她无论如何也得忍啊,她现在是镇守徽州的世子女,是将军,她没有资格做女人。 所以每天缠上这个东西时,敖辛慢慢心无波澜,习惯了就好。 身边没人会在乎她难不难受,只在乎胜利和安稳。 她自己,慢慢也就不在乎了。 可脑海里突然窜出那个人影时,平寂的心里还是胀得发痛。这么久以来,她甚至都不敢仔细去想他的模样。 夜里,敖辛和楼千古相拥而眠。她不敢放松大意,即使很累,也要抱着楼千古不松手。 楼千古也抱着她,仿佛只有这样,两个女孩儿才能在这乱世里相互依靠着走下去。 忽然,楼千古出声道:“我哥带着一部分楼家人,可能是跟着你二哥,在你二哥那里给他做军医。” 敖辛身形一震。 楼千古又道:“我已经很久没见到我哥了,你呢,你想你二哥吗?” 良久,敖辛才沙哑地回答:“以前没日没夜地想,做梦都想,可如今却是不敢再整天想他了。” 楼千古问:“为什么?” 敖辛轻拍着她的背哄她入睡,轻声道:“因为我怕我一松懈下来,垮掉了,往后连做梦的机会都不会再有。” 除了夜里有时候与楼千古说几句声色寂寥的话,其他任何时候敖辛都没再露出过半分神伤或是胆怯。 抵达徽州南边的城池以后,敖辛将浔阳城里的百姓暂做安顿。 至于楼千古,敖辛是要带她一起回徽州城的。 哪想,还不及回去,徽州便传来快报交到敖辛手上,说是威远侯远征了,命她即刻返程回徽州。 这次听到威远侯远征,敖辛心里猛然,像是被一只鼓槌狠敲击着心脏,心跳又痛又尖锐,使得她整个人都空白了一瞬。 威远侯出征了,他并非有野心要横扫大魏疆土,而是魏兵不断来犯,他不得不出击。 这次魏云简又用了相同的招数,把威远侯和敖辛分开来,打算各个击破。 可这一次不同于上一次,这一次魏云简手段还要更狠一些,他自己在西蜀的兵力不足,竟打开了边境的关卡,放了西蜀关卡以外的蛮夷进关来。 对于蛮夷之国来讲,大魏现在战火绵延,正是趁虚而入的好时机。既然大魏主动给他们放开了关卡,岂有不入侵的道理。 蛮夷部队一入关便和魏兵沆瀣一气,只挥军往东扫来。 一国内乱已经不成样子了,现在魏云简联合外敌,直逼徽州,威远侯岂有不率军阻拦的道理。 威远侯走得匆忙,来不及与敖辛见面和细细叮嘱,只一道军令传去,命她速速返回。 徽州还有姚如玉和阿生,威远侯不放心,敖辛当然也不放心。 然而,真当敖辛接到这份命令时,浑身冰冷,她更不放心的是威远侯…… 时间一点点朝前世威远侯战死的时候逼近,到而今终于避无可避。 敖辛永远都忘不了,前世当魏云简把威远侯穿过的冰冷盔甲送到她面前时心如死灰的痛苦,那盔甲上布满了一道道的血窟窿…… 这一世,怎么还能让同样的悲剧再度发生呢? 敖辛双目猩红,她将徽州送来的快报和威远侯的军令死死握在手心里,心里有非常强烈的预感,就是这一次…… 这一次她若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管,她父亲威远侯,就会战死在沙场。 敖辛深吸一口气,最终撇下了威远侯的将令,当即调兵,立刻发往西蜀,与威远侯会和。 身边副将见状大为不妥,劝道:“将军切莫冲动,西蜀有威远侯坐镇无需担心,可若是将军跟着去了,徽州群龙无首,这时倘若魏帝突然进攻,徽州危矣!” “威远侯离开徽州时,必进行了严格部署,不必多言,即刻上路。” 敖辛一直以来都十分冷静理智,可是这一次,她没有办法严格执行威远侯的军令。她力排众议,一意孤行。 敖辛下令将士们启程的时候,咬着牙对身边副将道:“威远侯远征西蜀无需担心么,那是因为你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前方有哨兵,部队的动向第一时间会传往相应的地方。 威远侯在前面知道敖辛紧率部队跟上来了,大为震怒,又连发三道军令命她立刻返回徽州。 敖辛没听,她走火入魔了一般,她只知道,不能再让她爹去送死了……若是悲剧重演,威远侯战死,敖辛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威远侯气得实在没法,最终下了一道死令,她若是再敢继续往前,便罢免了她的军职,违抗军令擅自行动,一切按照军法处置! 敖辛当时停在半路上,毫不犹豫地便要伸手解了身上的盔甲。 就算她不再带兵也好,就算罢免她一切军职也好,她就是不能,让威远侯一个人去! 那种经历过一次的恐惧,充斥着她全身。她没有力气再去经历第二次,她害怕,威远侯这一去不返,她依然会像前世那样,连他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她害怕他在战场上落得个尸骨无存的下场,最终只带回一副创痕累累的盔甲! 所有人都认为威远侯再次出征西蜀是大义,这次不仅要击退蛮夷,还要彻底收服西蜀,使得魏兵再无挑衅之地。 在这样的情况下,敖辛能够阻止威远侯出征吗? 三军已发,没有回头路,她也不能够阻止。否则,西蜀魏兵和蛮夷联合起来逼近徽州,有可能陷徽州于危急存亡之地,那她便是敖家的罪人! 她无法阻止,所以她只想要奔赴前线去支援。 现在威远侯要她不管不顾地回去徽州,敖辛做不到。 敖辛望着威远侯率军离开的方向,眼眶通红,声音嘶哑却无比坚定道:“爹,恕女儿,做不到。” PS:其实我觉得小白兔女主挺好的,性格软萌好捏又温柔……但是现在女主越来越猛了,突然觉得心好疼……那是因为很多重要的东西需要守护,在没有依靠的时候必须要变得坚不可摧,人都是如此。 传稿子的时候两眼泪汪汪,今天是520,小伙伴们赶紧扑到自家男人怀里找安慰去吧~么么扎,没有男人的,都来我怀里!我身宽体胖!心胸宽广! 第268章 她没得选 即使没有将士们追随,即使只有她孤身一人,她也依然要追上去。 身边副将带着将士们都跪地劝道:“将军,事关重大,请将军三思!” 敖辛想,其实她一点也不想做什么将军,一点也不想统领这些士兵。明明她只是个女人,她只想要等着心爱的人回来,她只想要父亲康健,一家和睦。 可是现在她心爱的人没有回来,连她父亲也要处于危险之中。她应该怎么办? 她只好到了那战场上,尽自己的一份绵薄之力,哪怕刀剑无眼,最后她能为她父亲挡在身前,用她自己的命去换她父亲的命呢,也值得。 只有她父亲活着,那才是三军将士和徽州百姓之福。 可正在这时,后方传来传讯兵的一道疾呼:“报——” 讯兵快马到达敖辛跟前,将最新的讯报呈到敖辛手上。 敖辛展开急报,看了一遍上面的内容,端地脸色煞白。 后来她颤抖着一把将急报摔在地上,咬牙切齿道:“魏云简,我定要你生不如死!” 副将神色一凛,捡起来扫视了一眼,形容大变。 魏兵果真趁威远侯不在徽州,敖辛又来不及赶回去的这个空档,大肆攻城了。 徽州的形势刻不容缓。 然更要命的是,魏云简竟派了人潜入徽州,掳到了侯夫人姚如玉,和侯府的小公子敖战生。 现在这两个重要的人质正捏在魏云简手里,等着她回去。 有这样两名人质在手,徽州兵马根本不敢轻举妄动。因而魏云简领兵袭来,徽州以北七城,几乎是节节败退。 愤怒过后,敖辛仰起头,茫然四顾。突然之间,她像失去了所有方向,不知该何去何从。 一边是她的父亲,一边是父亲的妻孩、是她的母亲和弟弟,她要怎么选? 二哥……敖阙,这个时候你在哪儿?我若唤你,你可能听得见?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呢? 敖辛忽而想冲动地声嘶力竭地朝天大喊他的名字。 可到底,她知道,他不会应她。所以不用白费那个力气。 她也知道,他远在北方,北方战火弥漫,不管她怎么需要他,他也回不来。 他们之间,隔着一个乱世,大抵就是天涯海角。 无人可依靠,无人能帮助,最后,她还得靠她自己。 随行的楼千古见状,开口道:“小辛,咱们回徽州吧。” 敖辛垂下通红的眼眶,眼里盈满了泪,看着楼千古涩然道:“你也觉得我应该回徽州吗?”顿了顿,又低哑道,“假如这次我爹去征西蜀,最后他无法活着回来呢?” 楼千古面对敖辛怆然的眼神,怔了怔。 后楼千古道:“你爹带兵打仗,身边有那么多人,若是遇到了险情还能撑些时候。可你娘和你弟弟落到了敌人手里,孤儿寡母,连片刻都撑不过去。” 敖辛泪落,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是啊。” 楼千古依稀痛苦道:“没人比我更能明白那种生离死别的痛。当初你把我带回来,不就是站在赵长乐的立场上为我考虑的吗?如今你爹硬要你回去,不光是要守护徽州,还要保护好你娘和弟弟。 “小辛,若是站在你爹的立场上,如果他的生死和妻儿的性命只能选一样的话,你觉得你爹会怎么选?” 敖辛握着马缰的手在颤抖。 若是站在她爹的立场上,她没得选。 再睁开眼时,敖辛拭去了眼里的泪水,眼神重新变得坚决,对副将道:“传令下去,即刻回城!” 她一面赶路,一面部署,副将把她的命令一一传下去,兵分几路而去。将要到徽州城时,敖辛身后所带的人已所剩不多,甚至于南大营的几万大军也被她悄然调离了徽州,穿过徽州城外的深山野林,朝敌军后方包抄。 当敖辛回城时,动乱的军心大慰。 此时营中已乱成了一团,魏兵数次出击,徽州这方抵挡不利。 听营中领兵将领说,此时魏兵就驻扎在徽州城北的汴城,而侯夫人和小公子被当做俘虏,时常挂在那城墙之上。 而这次魏云简大张旗鼓地御驾亲征,使得魏兵那边士气大振。 敖辛闻言,只觉胸中一股血气翻涌,浑身戾气。 半晌,她森然地问:“侯夫人和小公子,可还活着?” 将士应道:“还活着,但魏狗生性卑鄙凶残,两军攻守时,他们便把侯夫人和小公子用来打头阵当活靶。即使是休战,也要每日将侯夫人和小公子挂在城墙上两个时辰。” 将士们对此感到极大的羞辱与愤怒。可是偏又无可奈何。 姚如玉有身为侯夫人的觉悟,被挂在城墙上时,仍扬声大喊,让徽州将士们不必顾忌母子性命,定要阻止魏军再近。 又是一年冬天。 今年的徽州天气奇寒,到处一片萧索肃杀。阴沉沉的天空里飘起了细碎的雪花,落在身着盔甲的将士们的身上,盔甲被浸润得黑黑亮亮。 营地里扎了一顶又一顶的营帐,外面枯草稀疏,不多时就覆上一层疏浅的斑白。 魏云简听说敖辛人已回到了徽州城,他手里握着一卷兵简,与身先士卒的将士们不同,身着一袭暗锦长袍,帐中生着盆火,将光线照得忽明忽暗,他那双眼底里的神色也忽明忽暗。 几年不见了,魏云简脑海里依旧还能清晰地勾勒出那样一抹身影来。 如今她又长成了一番什么模样呢? 魏云简真是期待之至。 他悠悠下令,让士兵把姚如玉和阿生升起,挂在墙头。想必今日敖辛定然能够亲眼看见。 事实上敖辛刚一回来便马不停蹄地带着人马往汴城来。 今日休战,但两方对峙,城楼上魏兵林立。 而那高高的城墙上,赫然悬挂着一大一小两抹人影。 敖辛双目赤红得像要喷出血来。 身边副将愤然道:“将军,待我们冲进城去,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可是侯夫人和小公子怎么办? 魏兵把母子俩悬挂在城墙上,分明是不怕敖辛强攻。 片刻,城楼上的魏兵往两边让了让,一人出现在当中。 第269章 交换 他锦袍临风翻飞,面上覆着半面面具,浑身透着一股冷意。而那面具下的眼睛,落在城门下兵马当前的敖辛身上,饶有兴味,冷酷中又浮上丝丝笑意。 即便是他化成灰敖辛都还记得,那是魏云简。 魏云简先开了口,像是寻常闲聊一般,说道:“许久不见,你倒越来越让朕满意。” 敖辛视线从城墙上的两个人影上收了收,阴狠地盯着魏云简,道:“你却是一点没变,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两军交战,竟用妇孺冲锋么!” 魏云简嘴角勾起冷冷的弧度,道:“手段是其次,效果最重要。不然,怎能等得你亲自前来?” 敖辛身后将领怒喝道:“魏狗!速速放了他们!否则刀枪无眼,定杀得你们血流成河!” 魏云简道:“要朕放了他们又有何难,不如用敖家世子女一人,换这威远侯妻儿两人,如何?” 此话一出,敖辛身后的人马大怒。 魏云简盯着敖辛,道:“你敢吗,单枪匹马地进城来。你若敢来,我自然放了他们。” 他等了这么久,不就是等着她来吗? 敖辛骑在马背上,气息阴冷。她朝身边伸手,沉沉道:“弓箭。” 身边将领当即递了一副弓箭给她,拿在手里分量有些沉,说明攻击力也慑人。 敖辛搭上一支箭,扬臂将弓拉满,眼神锐利无比,箭势上扬,直直对准了魏云简。 城楼上魏兵见状,亦是弓箭手齐齐准备,并有护卫拿着盾牌挡在魏云简前面。 散乱的发丝下,姚如玉微微抬头,暗淡的目光轻轻落在城楼外的那个挽弓上箭的女子,满目柔和。 她能感受到她的怒气和腾腾杀意。 姚如玉自始至终都没有出声说话。 越是这种时候越要保持沉默和冷静,她甚至有两分希望敖辛的箭是对准了她和阿生,那样的话,一箭下去,他们母子便再也不用做俘虏,敖辛也再无后顾之忧。 所以她不能出声,一旦出声说话了,不管说的什么,定会让敖辛心乱。 阿生迷迷糊糊地,黑白纯净的眼瞳里也看见了敖辛,眼神渐渐亮开了来,他轻声唤道:“长姐,是长姐。” 姚如玉温柔地与他道:“阿生,不要叫她,会让你长姐分神的。” 阿生噙着泪,抿着小小的嘴唇,便不再吭声。 可魏云简总能够精准地拿捏住敖辛的软肋,前世如此,今生亦是如此。 他一道手势,便有两个魏兵立在城楼边上,手里拿着剑,对准了城楼上悬挂着姚如玉和阿生的绳子。 刹那间,敖辛的动作瞬时凝滞。 魏云简道:“试试看是你的箭快,还是朕这刀快。” “魏、云、简!”总有一天,她要把他碎尸万段! 魏云简眼神深冷地看着城楼下那张隔着一定的距离却也依稀对他满是恨意的脸,明明没有见过多少面,却总是能够让他记得很清晰,并且那股清晰感越来越深。 魏云简又道:“用你一人换他们两人,你换吗?” 姚如玉眼见形势对敖辛不利,终于出声道:“丫头,回去,守好徽州,绝不要让魏兵再横进半步!” “娘……” 姚如玉笑道:“我与阿生无法像你那样带兵打仗,横竖是两个无用之人,换了也没有价值。乖,听话,快回去。” 敖辛摇头,他们是她珍视的家人,一个她视如亲母,一个是她血脉至亲的弟弟,叫她如何割舍! 她若是不想尽一切办法救他们回来,如何向爹交代? 姚如玉收了收虚弱的笑,声色变得坚决严肃,喝道:“回去!你若是做傻事,那我与阿生宁死也不愿你委曲求全!” 正是这份深明大义,让徽州兵马无不动容。 他们既希望全力进攻,又不能弃母子二人于不顾。 现如今敖辛回来了,只有看她当如何抉择。若是挥泪攻城,那三军将士必将士气愤勇,全力以赴。 魏云简适时又道:“这妇孺眼看也撑到了极限,你若不愿交换,那朕拿他们也毫无用处,不如取了他们的鲜血来祭朕军旗,拿了他们的性命来振奋士气,你认为如何?” 敖辛愤怒张狂地低吼道:“魏云简你敢!你敢这么做,我敖辛穷尽一生也要把你挫骨扬灰,叫你永世不得超生!” 可惜魏云简不怕,他一向变态至极,越是看别人恐惧愤怒,他越是兴致盎然。 他让两个魏兵当着敖辛的面,开始拿刀磨着墙头上的绳子。 魏云简欣赏着敖辛脸上出现裂痕的表情,十分有趣,道:“你还有片刻时间来考虑,抓紧些,若是迟了,朕也救不了他们。” 敖辛眼睁睁地看见士兵在磨绳子了,一下一下,像是磨在了她的心上,叫她心头湛凉,仿佛浑身血液都凝固了一般。 她嘶声大喊:“住手!都给我住手!”眼看着那绳子快断了,敖辛浑身颤抖,双目定定脱口又道,“我换!魏云简,以我一人,换他们二人!你放了他们!” 说罢,手里的利箭飞脱出去,当即射杀了磨绳子的其中一个魏兵。 另一个魏兵畏惧地顿了顿动作。 魏云简这才令魏兵停手。 这是这么久以来,姚如玉第一次发怒,生气地叫道:“敖辛!你是糊涂了吗!” 敖辛深吸几口气,才极力抑制住喉间的颤抖,缓了缓声音道:“娘,阿生,你们撑着,我很快便来救你们。” 魏云简已经着魏兵重新加固绳子,以免被刀磨过的绳子突然断掉。 最终,敖辛隐忍着转头不再去看,策马调头,带着自己的人扬鞭而去,寒声道:“魏云简,三日后我亲自来换人,你最好给我善待他们,否则我也不知道我能做出什么事来!” 魏云简站在城楼声,眯着眼看着雪天下她离开的背影:“朕等着你来。” 敖辛一回到营帐,当即遭到了众多将领的劝阻。 那明摆着是个陷阱,她这一去,便是有去无回。 敖辛不置可否,她在营帐里细细看过魏兵后方的地图,又派部下往徽州城外做了妥善的布置,给营中诸位将军副将一一安排的任务下去,最后厉目扫视众人,道:“我意已决,不必多言。待侯夫人与小公子安然返回之后,诸将无需再有顾忌,一切依令行事,不得有误!” 她的弦外之音不言而喻。 第270章 大义 在城门下的时候,她就已经决定用她自己,去换姚如玉和阿生回来。只不过待她进城之日,也正是换得姚如玉和阿生返回之时,徽州将士们依照军令全力进攻,届时与包抄到敌后方的将士们合力夹击,必要让魏云简尝到苦果。 敖辛定好三日之期,随之骑马调头走得干脆利落,便是不给魏云简再商量的余地。三日的时间,足够让她做好准备。 兵马布置在回来的途中便已安排妥当,眼下不过是加强一番。而她要做的更多的准备,是在于自己。 敖辛离开以后,姚如玉和阿生还被吊在城墙上挂了一会儿。 什么苦什么罪姚如玉自己都能够受,可是她旁边一同被吊起来的,还有她的儿子。 阿生才只是一个三岁的孩子啊。 他们母子被掳到敌营做俘虏这段期间,最大的作用便是向徽州三军示威。 除此以外,魏云简就转辟了个营帐把母子两人看押起来,并未受到其他的虐待。又派了军医守着,若是吊得手臂脱臼,手腕磨破淤青,又给母子及时救治,以免这孤儿寡母当真受不住。 起初魏兵将领见姚如玉风韵十足又生得貌美,动了淫邪之心。可正欲不轨时,魏云简及时出现,毫不吝啬地一剑刺穿将领的身体。 后再无人敢私底下背着他造次。 姚如玉便隐约明白,大抵她和阿生,还是魏云简手里的饵,专门为了引他想要的鱼儿上钩。 今日,敖辛终究还是为了他们母子,甘愿受魏云简摆布。 姚如玉心在滴血。 即便这样,每日被吊在城墙上两个时辰,姚如玉尚能忍,可阿生细皮嫩肉,小小的手腕上早已被磨得血痕斑驳。 他很痛,痛得小脸发白,敖辛在城楼下的时候,他咬破了嘴唇也不吭声。 明明长姐就在那里,他想要奔长姐怀中去却不能,连叫她一声也不能。 小小的阿生,骨子里也充满了倔强。 姚如玉侧头看着隐忍的小小孩童,心里出奇的安宁,忽而温柔地问:“阿生,怕么?” 阿生忍着痛回答:“娘,阿生不怕,阿生知道,长姐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姚如玉笑,道:“是啊,她一定会来救我们的。可是她如果来了,救下了我们,她自己却再也回不去了,该怎么办?” 阿生抬起小小的脑袋,茫然地问:“那样我是不是永远都见不到长姐了?” “是呢。” 阿生沉默了一会儿,吭哧道:“那我不要她救。” 姚如玉笑道:“真是娘的好儿子,爹娘和长姐都会为你骄傲的。阿生别怕,不管去何处,都有娘陪着你。” 后来守在城墙下的士兵,隐约感觉有粘稠的液体从头顶上落下来。士兵仰头一看,看见姚如玉和阿生嘴角滴下来的血迹,不由大惊道:“快!他们要自尽!” 魏兵及时发现,当即把姚如玉和阿生拉了上去,发现这母子俩竟然想要咬舌自尽。 母子俩被送回了营中,立刻着大夫来看。 当时见此情形的魏兵无不震惊,后私底下还在讨论这件事,不知是佩服还是嫌恶的语气,大抵都有一些,道:“那个女人还真是狠心,居然教自己的儿子如何咬舌自尽!两三岁的孩子,她也下得去手……” 幸好发现得及时,姚如玉和阿生都伤了舌头,但好在最后也保住了性命。 魏云简去营帐里看他们时,娘儿俩的伤势已经稳定下来了。 魏云简在营帐里坐下,声音里自惯带着冷酷之意,不疾不徐道:“敖辛已经应了,她会亲自来,换你母子二人的性命。若是这个时候死了,也太不值当了些。” 姚如玉愤怒地看着他,道:“我没想到,堂堂魏帝,竟使出如此卑劣之手段。” 魏云简看她一眼,冷笑道:“朕一向卑劣,只要她肯低头,朕也不在乎更卑劣一点。” 他勾起嘴角,一边脸戴着面具,看起来诡异非凡,又道:“朕还有一份礼要送给她,保证她看后会喜欢。” 越是想要得到的东西,临到了关头,魏云简越是悠然自在。 他可没有忘记,当初在敖辛手上逃命时的仓皇,也没忘记敖辛一鞭子、一飞箭击在他身上时的怒意。 魏云简不可否认,他很想要得到她,但同时,也想要折磨她。 尽管他知道,敖辛定下的三日之期,有可能是在拖延时间。那有什么关系,只要姚如玉和阿生在他手里,她迟早要乖乖送上门来。 若是抓到了世子女,对于魏营来说大有裨益。可魏云简为此也耽搁太多时间了,只怕错过了良机。 对此,魏营里的魏将暗自里有诸多不满,却不敢当面表达出来。 交换的时间定下了,可不知是不是知道敖辛就近在徽州的缘故,魏云简回到自己营帐中后,即使寒夜漫漫,也久久平不下心中那股躁动。 姚如玉和阿生被塞了嘴,除了饮食的时候,根本没有机会再咬舌自尽。身边也随时随地有人看守着。 徽州营中。 冬夜里寒冷又萧索,外面安静了下来,只剩下闪烁的火光和士兵巡逻的动静。 敖辛枯坐在案前,黯然失神。她孤零零的身影投映在营帐上,分外冷清。 她不在乎拿自己的命去换姚如玉和阿生的命,尽管她即将面对的是魏云简。 或许,这一世她逃得过一时也逃不过一世,同样的厄运,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 楼千古端了热汤回来,一直陪着她,道:“小辛,你不要着急,还有三天时间,我们还可以再想办法的。” 敖辛手肘撑在案上,扶着自己的额头,久久无言。 良久,楼千古又轻声地问:“小辛,难道你真的要去敌营吗?”顿了顿,她放低了声音,带着恐惧之色,“你是女子,进了敌营他们是不会放过你的……” 楼千古虽然没有亲眼见过,可是大抵能够想得到,一个女人进了敌人的营地,下场会是怎样。 敖辛抬起通红的眼,看着楼千古,道:“我娘也是女人。” 第271章 血袍 她若不去,惹怒了魏云简,姚如玉的下场,她更加想也不敢想。 敖辛再恨,也不得不受掣,不得不因眼前而屈服。 姚如玉不能有事,阿生更加不能。 阿生他可是威远侯的独子。 敖辛想,她若是来不及赶到西蜀去与她爹同仇敌忾,最起码……要保住她爹的独子,要让敖家后继有人。 敖辛朝楼千古扯了扯嘴角,安慰道:“别担心,不是还有三天么,还可以做许多的准备。” 后半夜里睡下的时候,敖辛蓦然问身边的楼千古:“千古,你能不能给我制一种毒,可以让碰到我身体的人毒发身亡?” 她声音十分沉静,听不出丝毫的情绪起伏。 楼千古毫无睡意,闻言道:“让碰到你的人毒发?可是要将毒洒在你的衣服上?” 敖辛摇了摇头,道:“不是碰到我的衣服的人毒发,我是要占据我的身体的人毒发。” 楼千古兀自反应了一会儿,明白了过来,又惊又惧道:“那样不行,那样十分凶险!”她知道占据敖辛的身体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会有男人碰到她,夺走她的清白。 楼千古面无血色,紧紧握着敖辛的手,又道:“那样的话,就得先给你的身体下毒,旁人若是碰到了才会中毒。可不管旁人有没有碰到,你都会中毒的!” 敖辛反应很是平淡:“啊,我要剧毒,千古,你有吗?” 楼千古用力摇头,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我没有!我就是有也不会给你的!” 敖辛侧头看她,抬手拭了拭她的眼泪,故作轻松道:“那难道你想我受辱而死啊?” 落到魏云简手里,她没想过她能够完整地回来。可即便如此,下地狱她也要拉上他一起! 楼千古紧紧搂着敖辛,闷声哭道:“小辛,你可不可以别去……” 敖辛怔怔地望着头顶的营帐,忽而轻声道:“千古,你知道么,其实我有心上人。” 楼千古轻轻一颤,带着哭腔道:“是谁啊?” “是我二哥啊。” 楼千古破涕道:“原来如此,我早听说他不是你亲二哥了,原来他竟是你的心上人么。难怪以前你那么藏着掖着,连我想要偷看一眼也不肯。” 想起从前,过去的那些回忆可真美好啊。 可是,再也回不去了。 楼千古甚至像怨自己的哥哥那样怨着敖辛的二哥,咬牙恶狠狠地道:“可是你现在这样子艰难,他为什么要丢下你走了,为什么要留你一个苦苦支撑?他为什么不回来帮你!” 敖辛告诉她,也告诉自己,说:“他是做大事的人。” 其实她很怕,当有一天敖阙回来的时候,她已经不在了。 她撑不下去,先倒下了。她再也不能和他在一起了。 敖辛掩下眼帘,像诉说秘密一样地轻声跟楼千古说:“我这副身子,不能给除了他以外的任何男人的,除非我死了,得到我的人也死了。” 楼千古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觉得悲从中来,无处可发泄。 情之一事,她早已明白,又怎能不懂敖辛的心境。 她们都已经不是曾经那单纯懵懂的女孩儿了啊。 最后楼千古哽哽咽咽地抽泣着说道:“那毒药,我,我明早就开始配……” “要剧毒啊,你可别放水。” “好、好,剧毒就剧毒……” 第二天楼千古便在军营里忙忙碌碌,营帐里摆满了她所需要用到的药材,都是按照她的吩咐从城里送过来的。 只是楼千古心里乱得很,她既想要制出剧毒,让碰到敖辛的人立刻毒发而死,可是她却舍不得把这样的剧毒往敖辛身上下。 下午时分,魏云简差人送了一样东西到徽州军营来,道是特地送给敖辛的。 彼时敖辛看着士兵抱进来的一个木箱,营中副将谨防有诈,刚准备上前去用手里长剑把木箱挑开,敖辛却不知为何,在看见那木箱箱底沁出来的早已风干成暗褐色的血迹时,心里没来由的一阵锐跳。 她止住了副将和他手里的刀剑,一步步朝那木箱走去。 身边副将急道:“将军,魏狗诡计多端,不要中计了!” 中计?她都答应拿自己去交换了,还能怎么中计呢? 木箱内装的不是活物,而是魏云简希望让她看到的死物。 敖辛仿佛闻到了那股血腥,浓浓地冲鼻得很。她手指有些发凉,拈住木箱上的锁扣,而后一点点打开了来。 营中火盆里的炭火发出噼啪爆破的声响,反而衬得满室寂静。 那木箱里摆放着的一袭衣袍,在闪烁的火光下就那么映入敖辛的眼帘。 敖辛记得,从前敖阙喜欢穿深一些颜色的衣裳,后来她给他做新衣时,总是挑一些深色沉稳的料子。 有玄墨色的,青墨色的,绿墨色的。 而眼下,这身衣袍原本该是青墨色的,却因为被血迹染透,而变成了深黑色。 敖辛极其平静,可是却面色煞白,毫无一丝血色。 她弯身把那身衣袍捧起来,指端细细摩挲着衣角上细密的针脚,手指便也像是被那缝衣的针密密麻麻地扎过一般生疼。 她不会记错,这是她曾给敖阙做的衣。 良久,她才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在问:“这衣袍哪儿来的?” 负责送物来的魏兵得意道:“是吾皇率兵北征时从乱军首领的尸体上剥下来的。” 下一刻,敖辛拔剑抵着魏兵脖子,一斜刃便割出一条血痕:“我再问一遍,到底哪儿来的?” 魏兵那股得意之色顿消,战战兢兢道:“吾皇说,将军既满腹疑问,不妨亲自去问他……” 话音儿一落,血沫四溅,洒在了营帐上。 敖辛手一松,丢下了染血的刀,捧着那身血衣,失魂落魄地转身低沉地道了一句:“不可能。” 那坚韧不屈的身影,在众将看来,却是踉跄欲倒。 敖辛走到桌边,手撑了撑桌面,终是没忍住,一口血喷在了桌案上,染红了桌面上的地图。 “将军!” 敖辛倒下去时,喃喃又道:“不可能……” 第272章 转机 军医慌慌张张赶来一看,敖辛已经连日没有好生休息过,思虑过重,又气血攻心,才呕血倒下。 只是她昏迷的时间里,手里一直死死拽着那身血衣。 后来南大营的亲兵过来,一眼就认出那身衣袍,脸色大变,惊惶道:“这是……二公子的衣裳……” 以前敖阙出入军营也不穿盔甲,均是一身深色长衣,南大营的将士们是再熟悉不过。 这几年里,一直没有敖阙的消息,徽州也没有他出现的身影。 现在血衣从魏云简的手里送了过来,众人瞬时意识到,怕是敖阙和魏云简已经交过手,而且已凶多吉少。 不然魏云简如何能拿到敖阙的血衣?还这般大张旗鼓地送到敖辛的眼前来。 徽州军营里的将领们将这件事压下来,否则敖阙的死讯一旦在军营里传开,必定会霍乱军心。 当年敖阙在军中威望甚高,能征善战的一个人,若是也丧命于魏云简的手,难免会长敌人威风。 可世上没有不透墙的风,徽州这边把消息压下,可魏云简那边消息却是肆无忌惮地放了出来,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徽州——侯府二公子已战死沙场,魏帝将其最后的血衣归还。 顿时徽州上下,军民戚戚。 敖辛睁着暗淡的双眼,怔怔无神地望着头顶的营帐。她眼廓微陷,嘴唇苍白。 等了这么久,等不到他回来,最后,竟等来了他的遗物么。 楼千古守在她床边,泪眼朦胧道:“小辛,你可千万要振作啊。” “我不相信。”良久,敖辛才出声道。她的声音轻弱到仿佛风一吹即散。 “他才是最后的王者,我不相信他会死。”敖辛道,“我没有亲眼见到他的尸骨,仅仅是一身衣裳,不算数。” “我不相信……” 明明他才是前世真正的安陵王,他才是最后大破魏京的三军统帅……他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死去! 正是因为一直深信着他不会死,他最后一定会回来,她才能咬牙坚持到现在。 却没想到,原来她竟这么容易被击垮。 她甚至想,没有他的消息也好,这些年他不见踪影也好,就算最后……他忘记了要回来与她相聚也好,总归知道他活着,便足矣。 她以为自己前世经历过一次,便笃信着他一定会好好的。可是到底是哪里来的笃信呢? 到如今,敖辛才终于彻彻底底地清醒恐惧起来。这一世她不甘命运,她的轨迹因此而改变了,原本和她不会有过多交集的敖阙,这一世他们却相爱了,那他的轨迹也会因此而改变吗? 前世里姚如玉不是她的娘,她也没有阿生这样一个弟弟,到这里,他们一家人一切都已经改变了。 敖辛一遍一遍地跟楼千古说着,她不相信。可眼里的恐惧那么清晰而深刻,连眼角毫无意识淌下来的眼泪,就充满了悲怆而绝望的味道。 楼千古不知该如何安慰,因为她也经历过一次的。不敢去触碰,一碰到就痛到了骨子里。 敖辛抱着床边的那身血衣,死死地搂在怀里,背过身去把自己蜷缩着。那一刻她浑身冰凉而颤抖,说出的话却是清醒无比,对楼千古道:“千古,药配好了么,若是顺利的话,我明日便去把我娘和弟弟换回来。” 楼千古声音一抖,道:“还没好,说好了是三天时间的……” 楼千古进展得很不顺利,她不想让别人碰到敖辛的一根头发,可是也不想让她去送死。没想到营帐里的气氛低迷了一日,翌日就出现了转机。 有人带着几个随从想闯军营见敖辛,只是被当做刺客给抓了起来。当时还发生不小的冲突,那人身边的随从功夫不弱,但也没伤及士兵的性命。 听人来报说,那人姓楼。 敖辛神思一动。 紧接着就看见一抹榴红身影匆匆忙忙跑进来,一下子扑到敖辛面前,神情大动,眼眶里净是泪水。 楼千古抓着敖辛的手臂,激动得泪如泉涌,道:“快,快叫他们不要打了,那是我哥……我哥回来了……小辛我哥回来了……” 敖辛当即命士兵将那行人带过来。 她与楼千古走出营帐,不一会儿就看见几人在士兵的引领下往这边走来。 为首的那个青年男子,风尘仆仆,一身锦袍早已不复当初的风度,但面上神情依然冷贵。 正是楼千吟。 楼千吟抬起头来,看了看敖辛,眼神又落在楼千古身上,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出现丝丝动容,依稀有痛有愧。 楼千古恨恨地瞪着他。 后来还没说上一句话,她就突然冲了过去,对楼千吟又踢又打,嘴里囫囵地骂道:“混账!你个混账!你到哪里去了!浔阳沦陷的时候你在哪儿,我们城破家亡的时候你又在哪儿!楼千吟你个大混账!” 楼千吟低头看着楼千古,没有出声反驳,只是安静地任由她又打又骂,泛青的眼眶处微微透出些润红。 当初离开的时候,他无法带着楼千古同他一起。 整个楼氏家族在浔阳,因而他只带了少数的楼家人,将楼千古安顿在浔阳,怎么也有赵王护着,比他在外面风餐露宿、奔波流离要好得多。 只是他没想到,浔阳被围,消息难以传出去,等徽州派兵支援的时候,赵王兵马死守浔阳城,几乎已经全军覆没。 赵王和赵长乐都战死了,楼千吟得知了消息,第一时间快马加鞭地从北方赶回来,听说楼千古在徽州,便来不及回浔阳,直奔徽州来寻她。 眼下寻到人了,见得她好好的,楼千吟终于松了一口气,只由她发泄。 楼千古打累了也骂累了,最后紧揪着楼千吟的衣裳,失声痛哭起来。 在她最孤立无援的时候,这个哥哥没在。可是最庆幸不过是,还能在有生之年里再看见他,彼此都还活得好好的。 楼千吟带着楼千古,同敖辛一起进帐说话。 敖辛看着他,张了张口,最想问的话还没有出口,楼千吟便先一步皱眉道:“我进徽州时听城里军民都在讨论敖阙被魏帝所杀一事?” 第273章 我是敖阙的女人嘛 楼千古担忧地看了敖辛一眼,道:“昨天魏帝派人送了敖二哥的血衣来给小辛,说敖二哥死了。哥哥你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吗?” 楼千吟看了看敖辛苍白的脸色,片刻道:“魏帝发现敖阙在北方以后,确实有派兵马伏击混战,那时敖阙的情况十分凶险。” 随着楼千吟的话,敖辛手指收紧,几乎扭曲地叩着桌沿,瞠着双眼。 楼千吟顿了顿,又定定道:“但他没死。” 敖辛倏地侧头,怔怔地望着楼千吟,刹那间眼眶里的泪汹涌,颤声问:“你确定?他……真的没死?” “当时形势危急,敖阙为躲追兵,不得不把衣裳脱下来套在死兵身上,才得以摆脱。他的伤由我亲自经手,没死便是没死。” 敖辛身子一松,便缓缓滑坐在椅子上,静默良久,哽着喉问:“他还好吗?我已经许久不得他的消息了。” “北襄王已倒,如今北方基本平定,要不了多久,他便会挥军南下,解徽州燃眉之急。” 敖辛手肘撑在桌面上,双手捂面,可是却捂不住眼泪从手心下面细细淌出来,顺着下巴一滴一滴落下。 良久,她深吸一口气,点头道:“他还活着就好。” 知道这一点,再别无所求。 楼千吟一路赶到徽州来,消息再是闭塞,也知道一些敖辛当前的处境。 明日敖辛便要主动去魏云简那边,用自己把姚如玉和阿生换回来。 楼千吟对此不赞同,道:“只怕你如今在军中的威望比侯夫人和小公子更大些,到了魏营能不能保全自己另说,你依然会成为他们威胁徽州的筹码。” 敖辛道:“我不会成为威胁徽州的筹码。楼大哥远道而来,想必多日不曾歇息,先去休息吧。” 说着就让士兵来领着他去营帐休息。 楼千古同楼千吟一齐出来,就着急地把手里的情况告诉给他,道:“小辛要我给她制剧毒,放在她身上,让想要碰她的人毒发身亡。剧毒我制得出来,可是小辛也会毒发身亡的,她这一去,压根就没想着自己还能活着回来!” 楼千吟皱眉,敖辛把形势看得清楚,却也做得决绝。 她如今即使是领兵将军,可也是个女人,魏云简不会放过她,楼千吟早听说魏云简一直想要得到她,这一去不难想象究竟会发生些什么。 楼千古十分着急,晃着他的袖角,道:“哥哥,现在该怎么办?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帮帮小辛……” 楼千吟凝眉道:“让我想想。先带我去看看你制药的地方。” 楼千吟片刻不得休息,就着现有的药材,在楼千古先前的基础上继续调配。 不管是在医理和毒理上,楼千吟的火候都比楼千古厉害太多,剂量的多少、毒发的时辰,他都会掌控得分毫不差。 第三日的时候,楼千吟进了敖辛的营帐来。 敖辛分配好手里的军务,抬眼看见他时愣了愣,道:“怎的是你来,千古呢?” 楼千吟显然并没有休息好,眼睑下方的青影比昨日更重了些,但是他看向敖辛的神有些复杂,道:“你一定要去?若是敖阙在,他定是不会让你去冒这样的险。” 敖辛笑了笑,若无其事道:“可是他现在不在啊。被俘的是我的母亲和弟弟,我如何能够袖手旁观。” “那也可以想其他的办法。” 敖辛直直地看着楼千吟,道:“可是魏云简他只要我。” 别人不了解魏云简,可是她了解。只要是他想要的,他费尽周折和手段也要得到。 楼千吟沉着脸,片刻道:“你若是去了,向敖阙怎么交代?” 敖辛背过身去,轻声道:“我也想好好守着等他回来的。”等她再回过身来时,面上神情已了无痕迹,又道,“楼大哥,你是来给我送药的吗?” 楼千吟终还是将一枚小盒子递给了她。 敖辛打开来看,里面是一颗药丸,不由一笑:“有楼大哥亲自操手,应是比千古要可靠得多。” 楼千吟道:“此药两个时辰后发作,两个时辰内应该刚好够你从这里赶去魏营。毒发时毒性会开始往全身蔓延,若是没有解药,再过两个时辰以后便会毒发身亡,药石罔效。” 说着,他往敖辛的手边又放下一个不同颜色的盒子,“这是解药。” 敖辛愣了愣,“我好像没要求千古在制毒时还顺便配有解药。” “这解药她配不出来,是我配的。”楼千吟道。 敖辛笑道:“我要解药是用何?” “救你自己。” 敖辛笑得眼角发红,看着楼千吟:“若是让魏云简得逞,我还救我自己用何?” 楼千吟一顿,复杂中带着惊诧。 面前这个女子,远比他想象中的要坚执。落到敌人手中,宁愿折断自己,也不会变成敌人手中的利器。 若没有了清白之身,她宁愿与敌人玉石俱焚,也不愿留着一副残破之身去面对自己心爱之人。 但是敖辛说得云淡风轻。好似那是一件理所当然之事,根本不需要任何犹豫和退缩。 楼千吟紧了紧嘴角,低低道:“敖阙定不会想要看到那样的结果。” 敖辛皱着眉头想了想,旋即又毫不加掩饰地笑道:“没办法啊,我是敖阙的女人嘛。” 她曾应诺过,这一辈子都不会再让第二个男人碰。 她只想保留着那一份美好,把彼此都停留在最美好的时光里。 这辈子,她就只有他这一个男人。 楼千吟道:“那你就想办法不要让别人得逞!” 敖辛愣了愣,他又道:“你只有活着,才能再见到他。” 最终敖辛看着桌上的解药,轻声道:“这解药我不能带在身上,交给老天定夺吧。若是我军能在四个时辰内攻破魏营,说明我命不该绝。如若不能,将来我二哥回来,你不要跟他说我死了,你便说我耐不住寂寞,熬不下这些年的等待,与他决裂,另觅良缘。楼大哥,可好?” 第274章 义无反顾 楼千吟走出营帐前,回头再看了敖辛一眼。 见她手指拈着药丸,便欲往嘴里送。 楼千吟及时道:“这药不是给你口服的,是给你从下面塞进身体里的。” 楼千吟是医者,说起这些时面不改色。 敖辛顿了顿,脸色有些不自然,点头应下。 随后敖辛便带了人马,快马加鞭地出营,赶往汴城去把姚如玉和阿生换回来。 等敖辛走后,楼千吟再去了一趟她的营帐,发现那解药还留在桌上,她果真没带走。 她用了那药,四个时辰以后便会毒发致死,超过了四个时辰,即便有解药也再救不回来。 楼千吟紧了紧拿着解药的手,她这到底是寄希望于老天,还是根本不抱什么希望? 从前在知道敖阙喜欢上了敖辛以后,楼千吟只觉得,像敖阙那样的硬汉,喜欢的竟是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儿,有些不可思议。 但是后来,他越来越明白,天底下娇滴滴的女孩儿何其多,为何敖阙却独独喜欢上了她。 北方征战时,听说徽州也数度浸在了战乱里。徽州出了个世子女,镇守徽州赢得军民拥戴。 那世子女就是敖辛。 浔阳有难时,她领兵增援,帮助浔阳举城迁徙并且安顿,不仅救下了楼千古一命,还击退了安陵王水军,是浔阳百姓的恩人。 楼千吟不是个轻易向人道谢言恩的人,因为往常向来都是别人欠他的恩情。 如今虽然嘴上没说,但心底里他知道,敖辛的这份恩情太过厚重。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尽可能地帮她一两分。 这个女子,在乱世之中,非但没有凋零枯萎,反而绽开了举世无双的风华,那般耀眼夺目。 难怪敖阙会如此喜欢,心心念念的都是她。 现在她竟敢只身赴敌营,尽管她知道会发生什么,也毫不畏惧,依然义无反顾! 可是她也没有头脑凌乱到像只无头苍蝇,她一面拿自己做饵,一面命将士们夜里悄然行军呈合围之势,静候时机一举围攻。 这样的女子,同样也偏执到令人生气的地步。一旦她认定了心爱之人,清白名节便与自己的生命同等重要,甘愿赴死也绝不给任何人留下威胁和把柄。 这些年一步步走来,撑到今天,她值得任何一个男人好好地呵护与疼惜。 楼千吟想,若是能再熬过这一次,她便应该苦尽甘来了吧。否则,老天对她着实不公。 思及此,楼千吟拂袖将解药卷进袖中,大步离开了营帐。 当敖辛按照约定好的时间赶到汴城时,魏云简已经早早地在城楼上候着了。 敖辛眯着眼抬头望去,细碎的雪花茫茫落下,周遭一片雪白,仿若如此便能够掩盖这持续已久的战争的残酷和人心的丑恶。 她只依稀见得魏云简的身影在城楼上,衣角被冷风吹拂得翩翩翻飞。 魏云简垂眼看去,亦是见到马背上的女子一身盔甲,青丝张扬,眉眼如墨。 一切都按照自己的意愿,最终她还是来了。 随后城门缓缓打开,城门后站着姚如玉和阿生,母子二人双手被缚,在魏兵的押送下一步一步走出来。 姚如玉看见敖辛下了马,也正朝这边走来,在她身后留下一串笔直的脚印,她的背脊亦是挺得笔直。 姚如玉摇头,大声叫她回去。可她仿若听不见一般,越走越近。 姚如玉心急如焚,不管不顾地就把身边的魏兵冲撞开,刹那间城墙上弓箭手齐立,只要她再有任何异动,顷刻便会丧命于箭下。 敖辛见状唇色发白,喝道:“不要乱动!” 姚如玉长吸了两口气,鼻息间呵出两团白雾,神色哀凉,“你不要过来,娘一点也不想你来换……往后,往后如何向你爹交代?本应该是娘保护你,而不是你来保护娘……” 敖辛站在几步开外,朝她笑了笑,怜爱地看着旁边的阿生,阿生白嫩嫩的脸上有淤青,手腕遮遮掩掩,显然是伤得不轻。 敖辛道:“我们敖家不能无后,而阿生也不能无娘。” 走到近前时,敖辛揉了揉阿生的头,低头冲他温柔道:“阿生,你要快快长大,长姐不在的时候,你要保护好娘,成吗?” 阿生扬起脑袋,黑白分明的眼眶里蓄满了泪水,问:“长姐不回来了吗?” 敖辛笑笑,道:“要的,只要有机会,我就会回来的。”说罢,淡下了嘴角的笑意,正色又道,“娘,带阿生快走。” 姚如玉看了看阿生,又看了看敖辛,脸上痛苦的神色分明。 一个是她视如亲生的女儿,一个是才这么小点的儿子,要她怎么取舍? 可是敖辛说得对,敖家不能无后。都到了这个关头,已经没有她可以选择的余地,阿生是敖家唯一的儿子,若是能够活着,他必须要好好地活着。 最终姚如玉咬咬牙,弯身把阿生抱起,紧紧搂在怀里,再看敖辛时眼泪横流,哀痛道:“你可答应了阿生,只要有机会,一定得回来!”顿了顿,喉间低沉,“你不可以放弃。” 敖辛勾了勾唇,简单道:“放心吧娘。” 她站在原地未动,转身看着姚如玉抱着阿生一步一步有些凌乱地朝对方阵营走去。 大雪覆下,白茫茫一片,染了她的青丝和眉端。 她的眼神清冷又寂寥。可那抹身影却仿佛是这天地间唯一鲜活的东西。 直到亲眼看着姚如玉和阿生顺利走到了对面,城门后涌出来的魏兵把敖辛包围,良久,视野里不再清晰,敖辛方才回头,一步步往城门里去。 敖辛知道,魏云简不会让魏兵射杀了她,尽管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他还想要折磨她,要她亲自步入他布好的局里。 一进城门,便听得城门厚重的合上。 城门后大批的魏兵正严阵以待,看见敖辛进来,无数视线纷纷落在她身上,露出垂涎的神色。 军中无女人,可这个女人是徽州的世子女,更是敌方的主将。怎能不让这些魏兵眼球大亮。 继而有魏将上前来,一手夺过敖辛的九节鞭,敖辛神色戾了戾,听得那魏将两声轻笑,粗鲁地捏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来。 第275章 果真十分丑陋 那魏将猥琐地笑了两声,眼神在敖辛身上上下打量了几眼,道:“你这娘儿们不好好待在家里绣花,非得要跑到战场上来玩。这下做了俘虏,我倒要看看你能不能让众多弟兄们满意!” 此话一出,周围响起了魏兵的附和哄笑。 那魏将直接扣住了敖辛的腰身,除去她的腰带和盔甲。 顿时魏兵开始起哄,群情高涨。 敖辛着雪白的中衣,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雪花落在她身上,仿佛能褪进一切污浊。 她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衬得那双眼眸,深得无渊无底。 她视线只落在魏将手上的九节鞭上,那曾是敖阙送给她的礼物。 敖阙,敖阙…… 就在那魏将欲将手探入她的衣领里时,她抬眼直勾勾地盯着魏将,道:“魏帝在上,尚未有旨意,你便如此迫不及待,难不成是不把魏帝放在眼里吗?” 这话当着众魏兵道,那魏将一阵恼恨,当即扬手就给了敖辛一巴掌,“混账女人,你不过是个俘虏,你怕是不知道在军营里是怎么对待女俘虏的吧,不仅本将军要玩,一会儿他们一个个全部把你玩个透!” 这些三大五粗的武将,力气自然大。 一巴掌落在敖辛脸上,破了她的嘴角,溢出丝丝鲜血。毫无血色的脸上,终于也渐渐浮现出透红的五指印。 呵,魏云简千方百计地想让她主动送上门来,又怎么可能不露面。 果真,就在那魏将恼羞成怒,动手来撕扯敖辛的衣裳时,冷不防一支冷箭破空射来,直直射在了魏将的手臂上。 顿时血沫溅在了敖辛的颈边。而那魏将吃痛,低吼一声,转身看去,神色变了几变,终究是垂头作恭敬状。 所有人屈膝跪地,参见皇上。 而那头,魏云简站在敖辛的视野里,约摸将将不紧不慢从城楼上下来的模样,手里还维持着挽弓的姿势,只不过弦上的箭已经射出在魏将的手臂上。 魏云简露在面具外的半张脸,带着凛冽冷意,转身道:“把她带上来。” 敖辛被押送去了魏营,直接送到了魏云简的营帐里。 彼时天黑得早,灰蒙蒙地笼罩下来。营帐外的火光拔得分外明亮。 营帐外守满了魏兵,敖辛插翅也难飞。更何况她现在没有了武器,没有了盔甲,脸色苍白得有些不正常,显得那指痕印分外明显。 她根本逃不出去。 魏云简终于能够这般近距离地看着她的模样。 似与记忆里的影子重合了,又变得有些不一样。她身上带着凌厉和不屈,还有那眼神里的冷漠,只想让人彻底把她征服。 魏云简道:“难怪朕手下的将士们对你如此垂涎,你是个倔强又漂亮的女人。” 敖辛盯着他,忽而扬唇笑,道:“魏云简,好久不见,何故以面具示人,是因为你面具下的那半张脸丑得见不得人么?” 魏云简嘴角的弧度亦是微微扬起,道:“我这张脸如何,你难道不清楚么,怎么,你想看看你的杰作?” 敖辛回道:“我当然想啊,想看看你究竟丑陋到什么地步。” 魏云简竟难得没有脾气,坐在案前,抬手覆在面具上,便缓缓把面具取下,道:“既然你想看,那便让你看看。最好清晰地记着,恐惧害怕的时候不要忘,恨得痛彻淋漓的时候也不要忘,你越是如此,我便越是高兴。” 灯火下的那张脸,疤痕蜿蜒,敖辛道:“果真十分丑陋。” 魏云简起身朝她走来,一步步逼近,道:“那你怕吗?你若求饶,兴许我还能对你怜惜两分。” “怜惜?”敖辛好笑道,“你魏云简的认知里,应该还没有怜惜二字吧。” “随你说,”魏云简审视着她的表情,颀长的身躯笼罩着她,忽又问道,“我送你的礼物,你可还喜欢?” 敖辛神色变了变。 魏云简又道:“今时今日,敖阙可还会来救你?”他抬手抚上敖辛的脸,“没有任何人能够救你。你那疼你护你的二哥,死了。我听说,当时他身重数刀,利箭插身,却还硬撑着一口气。只不过后来依然避免不了遍体鳞伤、血肉模糊,简直惨不忍睹。” 尽管她知道,她听楼千吟说了,她二哥没有死……她应该相信楼千吟,而不是相信眼前的魏云简! 可是魏云简的话也依然如一把锋利的刀子,直往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戳。 疼到有些喘不过气,敖辛低低道:“他没有死,他也不会死!” 那冰冷的温度如蛇一般在敖辛的脸上游走,那冷酷残忍的气息,即使过去了这么久,重新袭向她时,依旧那么熟悉。 那是一种从骨子里泛出来的冷意,还有厌恶。 敖辛道:“魏云简,你若就此杀了我,兴许还划算一些。” 魏云简冷笑道:“就此杀了你?那你想得也太容易了。你在来之前,难道不知道我会怎么待你吗?当初我与安陵王相抗衡,便是你的挑拨离间之计吧,你一早就知道安陵王封地里诸侯箭的事,是为了给你二哥争取和拖延时间?” 一边说着,一边手指缓缓往下,游走在敖辛的脖子上,忽而手指一手,捏住了她的脖子,眼里的嗜杀之意顿显。 他道:“只可惜,敖阙命中注定该死,就算你给他争取了时间,还没能坚持到最后,他也还是失败了。” 她的脖子这么纤细,只要他稍一用力,就能让她顷刻断气。 可是指腹下的皮肤,泛着一股温凉,那细滑的触感,如他想象中一般,让他感到舒服。比他一直以来的幻想还要能勾起他的兴趣。 他曾将宫里的女人想做是她,曾在她们身上找到她的影子,和征服她的快感。 现如今,这个女人终于落到了自己手上。 敖辛屏着气,即使呼吸困难,也不会在他手上乱了呼吸。任他言语激她,她便轻轻抬着眼帘,平静无波地望着他。 她这般反应,终于激起魏云简的恼怒。他收紧手指一抬手挥臂,就把她扔摔在了营帐一边的木柱子上。 敖辛的身子顺着木柱滑落,径直跌在了魏云简的床榻上。 PS:小宝贝儿们不要方!快来抱紧我! 第276章 谁斗得过谁 魏云简沉步走过来,毫不犹豫,一把撕开了敖辛的衣襟。 衣襟下的皮肤十分莹润细腻,泛着洁白的光泽。可那胸前缠着的裹胸布,狠狠刺激着魏云简的眼球。 魏云简一手掐着她的脖子,一手来扯开她的裹胸布,道:“为何不愿与我在一起?你若一开始与我在一起,你便是大魏的皇后!你却要把如此殊荣拱手让给别人?” 敖辛对上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谁稀罕做你的皇后!魏云简,你为什么想与我在一起,你我都很清楚不是吗,你就只会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呵,我敖辛是傻子吗,难道要乖乖让你设计毁我清白,做一个你的傀儡皇后? “你若真心只是想与我在一起,你若光明磊落地与我相识相知,兴许我还没有那么厌恶你,憎恨你。可是如今,我只恨不得你死,恨不得你下地狱!我后悔那日在山上没能一箭射死你!” 敖辛对他低吼着,眼里的愤怒和仇恨不言而喻,叫魏云简看得清清楚楚。 魏云简手上的动作一顿。 如若现在,他有了几分真心,只是想要与她在一起,还会晚吗? 这个念头突如其来,从脑海中冒出。只叫魏云简自己觉得可笑。 他不需要真心那种东西,他只知道只要是他看上的,那便弄到手上来就可以了。 可是这个女人,狡猾至斯,他从来都没有得到过。 魏云简笑,半张脸上的疤痕在他笑起来的时候十分可怖。他道:“你恨我就对了,被自己最憎恨厌恶的人要走了身子,那样才有趣。你便更加痛不欲生了吧。” 说罢,手上撕拉一声,敖辛只觉胸口一凉。 魏云简道:“我也想知道你到底有多恨我。等我玩腻了,外面还有无数男人等着分一杯羹,我就不信你不开口求饶。” 敖辛没有叫,也没有挣扎,她躺在魏云简枕上,青丝泼墨,眉眼如画,只是望着他,嘴角露出一抹邪佞的笑。 魏云简下意识的心里一凛。 敖辛笑道:“我服毒了你知道吗?下身塞了剧毒,你大可以不管不顾,大不了我们俩一起死。死前能拉个垫背的,我也值当了啊。” 外头火光一闪一耀,魏兵来来回回地巡逻。 忽而一记火光冲天,仿佛照亮了半个夜空。 魏兵大声吼道:“后营着火了!” 原本还井然有序的魏营里,顿时就有些慌乱。 外面魏将来请示应该怎么办,彼时魏云简正沉沉压在敖辛身上与她对峙着,闻言震怒道:“派人去灭火!” 随着远处渐近,并从四面围拢来的杀喊声起,终于打破了这个雪夜里的宁静。 敖辛朝他笑靥如花:“怎么的,魏云简你怕了吗?” 这个女人的模样近在眼前,如此清晰,皮肤下有她脉搏的跳动,也如此真实。 魏云简见她灯火下的面色,白得几乎透明。她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或许她没有想过挣扎,从决定要来的那一刻,便没打算自己能够活着回去。 这三天时间里魏云简知道敖辛可能会做一番部署,他魏营里也做好了迎战的准备,到时若以她做俘虏,徽州必不敢轻举妄动,就算拿不下徽州,他也能全身而退。 可是他没有想到,敖辛早在回徽州的途中便已部署安排下去,从后方包抄,断了他的后路。徽州大军又从正面进攻,前后夹击。 然而在知道徽州大军来攻时,魏云简都没有如此愤怒。 最让他愤怒的,是她宁愿死,也不愿意屈居他身下。她宁愿死也不会留下任何把柄,更不会做可以威胁到徽州三军的俘虏。 魏云简暴怒,俯下头抵着敖辛的鼻尖,咫尺相隔,呼出的气息凉薄无情,幽幽道:“你又想骗我,来拖延时间是么?” “信不信……” 敖辛话还没说完,冷不防瞠了瞠眼。 下一刻,魏云简竟直接噙住了她的唇。 开始吻她。 在敖辛对魏云简的认知里,他从来不会吻任何一个女人的唇,因为他没有真心。 可是现在他在干什么? 他竟辗转欺压在敖辛的唇上,伸出舌尖去探她的齿关,想要叩门而入。 他吻得有些狂乱,咬得敖辛双唇麻木。她下意识紧咬着牙关,无论如何不让他探入半分。 敖辛用力地往一边偏开头,眼里恨意发红。魏云简手里掌着她的后脑,狠狠欺压。 他没想过,这一吻下去,竟有些叫他难以自持。 他喜欢她唇上柔软的触感,喜欢她呼吸间芬芳湿润的气息。 魏云简没有耐心,敖辛越是紧咬着,他便越是要探入到里面去。 后来他手上用力地捏着她的下颚,仿佛要捏碎她一般,终于迫使她张口,他再俯头,舌头扫过她贝齿,一路探寻索取。 那气息让敖辛厌恶,她毫不客气地用力咬伤了魏云简的舌头。 顿时浓浓的血腥气在味蕾里蔓延开。 可是魏云简仿佛不知疼痛一般,越发执迷。 直到敖辛身体轻轻抽搐,她连反抗都不能。力气一丝丝被抽离,她望着这魏营的营帐,有些恍惚。 魏云简察觉到不对,主动离开她的唇。 那苍白的唇上,因为他的掠夺,终于有了丝丝嫣然的红润。 然而下一刻,敖辛喉头一翻滚,便有一股殷红的血流从她嘴里涌出来。 血的颜色很深,衬得她肤色白得渗人。 魏云简眼神一变,敖辛望着他像个胜利者一样笑得肆无忌惮。 敖辛张了张口,口唇里均是血色,道:“魏云简,你还敢要我吗?” “你、这、女、人!”魏云简咬牙切齿,双目赤红。 外头火光大振,魏云简也丝毫顾不上。 敖辛以为他会趁着这个时候,再狠狠折磨她一回,就算得不到她的人,或许还可以挑断她的手筋足筋,还可以从她身上剜下几块肉来。 就算不能让她心头痛不欲生,也要让她尝尝极致的皮肉之苦。 然而,都没有。 魏云简望着她嘴角的污血,忽而像拎起一块破布一样,把她揪起在眼前,瞪着赤红的眼恶狠狠地问她:“解药呢?” 第277章 这些年,好想你啊 敖辛愣了愣,只是冲他勾唇笑。 魏云简狂躁地又压着她,双手钳在她的肩胛骨上,恨得想把你捏碎,又道:“我问你解药呢!” 不等敖辛回答,魏云简便在她身上摸索,这回不是要侵占她的身子,竟像是在找解药。 敖辛皱了皱眉,却笑道:“没能按照你的想法去死,看来你真的是挺遗憾。” 她说得越多,嘴角淌出来的血就越多。 魏云简死死捏住她的下巴,低吼道:“你给我住口!哪里有解药,在我没准许你死之前,你不许死!” 适时,魏营将领闯进营帐里来,看向敖辛的眼神恨不得把她大卸八块,禀道:“徽州军四面来袭,我营中粮草尽失,还请皇上立刻撤退!” 敖辛眨了眨眼,眼神里的意识仿佛也越来越淡,道:“我又不傻,怎会把解药随身携带。我若是说解药在我徽州大营里,你愿意把我送回去么?” 魏云简不语,那魏将便立刻道:“绝不能把这个女人放回去!她害得我们损失了多少弟兄!就是死也要把她的尸首挂在城墙上,给将士们出口恶气!” 外面又来了魏将,大声喝道:“徽州军来了,请皇上速速撤离!” 魏云简看着奄奄一息的敖辛,将自己的外袍褪下,把她衣裳散乱的冰冷的身体紧裹起来。他脸上笼罩着一层酷寒之意,抱起她道:“想死你也只能死在我手上!” 外面冲天的火光和杀喊声不断。 敖辛只感觉自己被抱着一出营帐,便顷刻被淹没在其中。 她眯着眼,遥望着漆黑的夜空。点点雪花飘落在她的脸上,被她那点单薄的体温融化成水。 徽州军在后面紧追不舍,敖辛缓缓闭上了眼。 敖阙,不,往后你应该是光明正大地被唤做苏昀了,这些年,好想你啊。 怒火杀伐声依旧,但好像却越飘越远。她被置在了一处冰冷的地方,冷到了骨子里,四肢僵硬得无法动弹。 后来浑浑噩噩中,有嘈杂的脚步声走来,拍了拍她的脸。 几根银针扎到她身体里去,她动了动眉,这才缓缓睁开眼。 她不是被魏云简抱着走了吗,她以为自己会死在半途中。可是睁开眼时,迷迷糊糊却见自己依旧是躺在一顶营帐里。 这也依旧是魏营,只不过已经不是先前魏云简的那个营帐。 眼前的一张脸有些模糊,渐渐才清晰了起来,正是拧着眉头一脸忧色的楼千吟。 他们赶来了? 敖辛艰难地张了张口,嘴角的血污已成了深黑色,她张望着楼千吟,忽而觉得眼角一涩,道:“我听了你的建议,没让别人得逞。” 楼千吟神色极为复杂:“你……” 敖辛干涩的眼里,流出了眼泪,轻声喃喃道:“本来可以让魏云简跟我一起死的。可是……想着再也不能见到他,我就有点舍不得……我总该守好我自己等他回来,即便等不到,死也应干干净净地死。” 她虚弱至极地又笑,嘴角的血没断过,笑得眼眶通红,“尽管很多时候,我无助得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所有我最需要他的时候,他都不在。” “你撑着点。”楼千吟手上的银针飞速地往她身上落下,空出来的手指夹着药丸往她嘴里送去,道:“快吞下。” 她动了动喉咙,好不容易才咽下。又缓缓闭上了眼。 身体依旧很冷。但是缓过来的那缕意识再也挥之不去。 敖辛身上裹着的是魏云简的衣袍,衣袍下她衣不蔽体。但是很明显,她并没有让魏云简动过,魏云简带兵撤了。 四个时辰,楼千吟几乎是赶着时间的边缘才找到她的。若是楼千吟再晚来半刻,只怕敖辛就回寰无力了。 他原以为魏云简无论如何也不会就这么放了敖辛,却万没想到,魏云简竟将她丢在了营帐里。明明没有动她的身体,却还用自己的外袍把她裹着。 魏云简是想要她获救么? 魏云简一向是个无所不用其极的人,敖辛以为即便她死了,魏云简也绝不会放过用她的尸体去做筹码,换得魏军抽身而退的机会。 但是他终究是把她放下了。 没有拿她去做筹码,也没有拿她去威胁谁。 他趁乱把她留在了营帐里,带着自己的魏军快速撤离。可是遇到徽州军四面围攻,必是要损失惨重才能够杀出重围。 敖辛没有细想。 却还记得,魏云简在她身上到处找解药时的光景。 真是笑话,他怎会舍不得她死呢。他只是舍不得她死得如此便宜罢了。 敖辛昏沉沉地睡着,外面的徽州将领,正带着一部分士兵清理魏营。知道敖辛在里面解毒,几个将领带着亲兵一丝不苟地守在营帐外。 楼千吟施针过后,耐心地坐在敖辛身边等了一阵,见解药也起了作用,将她唇上的乌青色渐渐化开。 她依旧是苍白得很,双眼紧紧阖着,睫毛在眼睑投下的剪影,轻盈得似蝴蝶的翅膀在那里停留过。 楼千吟一直看着她,抬了抬手,手指微微一顿,还是伸到她唇边,轻轻地替她拭去了唇边的血迹。 楼千吟忽而道:“敖阙还真是好福气。” 他以为敖辛睡着了。不想片刻,敖辛却轻缓地应他:“楼大哥,我欠了你一次救命之恩呢。” 楼千吟道:“你我不欠,你对千古和浔阳百姓有救命之恩,要欠也是我欠你。” 过了一会儿,楼千吟又道:“可有好些?该回去了。” 楼千吟见她不答,便倾身过来,打算将她抱出去。 敖辛很是厌恶自己身上裹着的这件衣袍,往边上轻轻扯了扯,问:“还有其他的衣服给我穿吗?” 楼千吟不语,却是起身解了自己的长袍,把她身子扶起来,目不斜视,在一手抽开魏云简那件衣袍时,便另一手把自己的搭在了她的身上。 她身上衣衫凌乱,裹胸布也散了。楼千吟捻着衣襟,把她紧紧裹起来,才打横抱起。 顿时敖辛感觉到了一股温暖的体温,从衣袍间传到了她的身上。 第278章 怎么治服他的? 不是令她喜欢的味道,夹杂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药香,却也不讨厌。 她晕晕沉沉地窝在楼千吟怀里,已经没有精力去处理其他。 楼千吟抱着她出了营帐,几名副将见此形容,都目露忧色。 楼千吟道:“诸位将军请放心,她只是中了毒,名节未损。眼下需得尽快送回徽州城里疗养。” 众将松了一口气,连忙收拾好局面,护送敖辛回徽州去。 只不过敖辛的身体状况,人又未醒,显然不能独自骑马。在场的将士们又是铁甲加身,磕硬得很,不能带着敖辛骑马,在场的便只有楼千吟一人轻衣长袍。 他跨上马,搂了敖辛在怀,敖辛不会感觉到磕硬,反而感觉到清润温暖。 楼千吟驱马前行,这冬夜寒风夹杂着飞雪,冷得彻骨。他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紧了紧手臂,把敖辛往怀里搂得更紧了些。 他第一次感觉到,这么顽强不屈的一个女子,抱起来竟也是这么的柔软。 这样的女子,谁不心疼? 能得她倾心相待、至死不渝,谁说不是敖阙的好福气呢。 半路上敖辛似醒非醒,轻声呢喃了几声。 楼千吟俯下头贴近她唇边,细细辨了一会儿,才听清敖辛是在说:“我的九节鞭……” 楼千吟回头问众将士:“可有谁找回了她的九节鞭?” 大家均是摇头。 魏军撤走以后,将士们清理营地,都会做一番详细的搜寻。不仅敖辛的九节鞭没找到,就连她穿的盔甲也不见了。 鞭子和盔甲没有了可以再做,这都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只是他们不知,那九节鞭对于敖辛而言的意义罢了。 这次魏军大败,被几路徽州军打得个七零八落。 只可惜魏云简狡猾至极,最后也没能捉住他,他带着一股魏军,从蟒江水路上逃了。 一旦逃出徽州军的包围圈以后,徽州军并不能完全放松。魏云简大可以重新整顿军队,再度来袭。 只不过错过了这个绝佳的时机,再想要攻破拿下徽州,可能性微乎其微。 徽州军正值士气鼓舞,三军昂扬的时候。 魏云简下令军队往回撤。 很快北方的消息便传到了徽州来。 听说北方军已经一统北疆,就在魏云简准备攻破徽州时,北方军正挥军欲攻魏京。 魏云简收到消息以后,连夜回撤,再顾不上在徽州纠缠。如此也很大程度地减轻了徽州的压力。 听到此消息时,敖辛正容颜苍白地靠在榻上,喝着楼千古喂来的汤药。 她失神了一会儿,问:“北军……是我二哥带的军吗?” 楼千古捣头道:“是的是的,我哥说了,你二哥知晓徽州被围,他一收复北疆便立刻挥军去攻打魏京替你解围。魏军暂时再顾不上徽州了,徽州可以说是安全了。” 见敖辛不说话,楼千古握了握她的手,又道:“小辛你放心,很快你二哥就会到徽州来与你会和了。人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只有活着,才能再见到自己想见到的人啊。” 敖辛回神,摸了摸楼千古的头发,笑道:“我没事,不用安慰我。这些年没等来他的消息,我不是照样撑过来了么。” “来,快把药都喝了。” 姚如玉和阿生的伤势也处理好了,这两日都留在军营里。 敖辛昏睡的这两天,扶渠还把狼犬也牵到了营帐中来陪伴。 药喝完以后,阿生就从外面跑进来,规规矩矩地坐在敖辛床边,陪伴着她。敖辛手里拿过他那细小的手腕,手腕上缠着绷带,敖辛问他:“疼么?” 阿生摇摇头,道:“男子汉大丈夫,这点疼不算什么。” 敖辛微微收手指轻捏了一下,阿生当即皱起了小脸,还强忍着。 敖辛既心疼又好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 幸好啊,幸好她救回了母亲和弟弟,否则到了九泉之下,她也难以瞑目。 姚如玉每天都和扶渠张罗着给她开小灶做吃的,想尽快地把她身子养好。姚如玉夜里每每来陪她,还没说上几句话,便先红了眼圈。 这几日敖辛整个人消瘦了一大圈,先前那剧毒在体内残存,需得慢慢排出,对身体的伤害总归是十分大的。 好在有楼家兄妹在,排出余毒不是问题。 后来楼千吟甚少在敖辛面前露面,但所用的药都是他亲手调配,若要配以施针,也是他叮嘱过楼千古以后,由楼千古来做的。 对此楼千古颇觉得奇怪,问敖辛道:“小辛,你是怎么治服我哥哥的?他好像特别怕你。” 敖辛不解:“怕我?” 楼千吟没有理由会怕她啊。 楼千古神秘兮兮道:“对啊,他都不敢来亲自给你疗伤,竟拿出什么男女有别的烂借口。以往他给病人疗伤时,哪管什么男女啊,只要他决定治疗的,是人是畜他都一视同仁的,更别说是男是女了。” 这么说来,确实蛮奇怪的。 等过两天,敖辛下得榻了,穿上男子长衣,披上新做来的盔甲,调派三军,留下一部分镇守徽州,她带着数万敖家军准备奔赴西蜀支援威远侯。 只是她身体还没好,便要带兵长途跋涉,营中将领很是不赞同。 眼下西蜀还没传来有关威远侯的噩耗,敖辛满心忧虑,只想着快些抵达。但愿一切都还来得及。 现在徽州暂安了,魏云简一时分身无暇,顾不上来犯。安陵王那边听说也集结了兵力去讨伐北军。 敖辛留下一部分兵力镇守徽州应该绰绰有余,留下的都是作战经验丰富的老将。 至于姚如玉和阿生,暂留在军营里比较稳妥。 谁都劝不住敖辛,楼千古没有办法,就去找楼千吟,道:“小辛要领兵去西蜀,哥你去劝劝她,她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不宜上路啊!” 楼千吟拿着药方配制药材的动作一顿,指端萦绕着药香,白皙分明。他回身看了一眼楼千古,道:“你们这么多人都劝不住,我如何劝得住?” “可小辛的身体一直是你在负责调养的啊,你比我们都有说服力!” 楼千吟回过头去继续忙手上的,淡淡道:“不见得。” 第279章 你还真是怕我? 敖辛没有了九节鞭,便去挑了一把比较趁手的长枪作为兵器。她对这长枪并不陌生,到了战场上比刀剑好使。 夜里,敖辛正在营帐中挥着长枪试试威力,楼千吟撩起营帐进来时,可见她身姿消瘦,挥出的枪法却甚有力量。只不过到底身子虚弱,没几下便气喘吁吁。 楼千吟没出声惊扰她,只看着她的背影,那高挽起的发丝自烛火下扫过,青青渺渺。 后还是敖辛侧身挥着长枪,视线顺着长枪所指的方向,抬眼时便自然而然地看见了他,愣了一下,道:“来了怎的不出声?” 楼千吟进来道:“见你挥得正兴起。虽说适当的锻炼很有必要,但要是过了会适得其反。”说着就把手里的汤药放在桌上示意她喝。 敖辛端起来,不大意地仰头吞尽。 楼千吟才又道:“听说你要拔军离营去西蜀?” “嗯。” “长途跋涉并不适合你,眼下你情况刚刚稳定,需要多休息。” 敖辛放下药碗叹了口气,咂着满口的苦药味,笑了笑道:“眼下还没有多余的时间来给我多多休息,西蜀的情况刻不容缓,我必须去。” 她脸色还有两分病态的苍白,可眼神里的坚定却是一览无余的。 人人都道威远侯骁勇善战,西蜀那边一定没有问题。可只有她知道,多一天她都是提心吊胆的。 见她如此,楼千吟便知已没有什么可劝的了。 她连她母亲的话、闺中好友的话都不听,又怎么可能会听他的话。 静默了片刻,楼千吟从怀中取出一个药瓶,道:“行军途中,没有诸多讲究,更不可能给你按时熬药、悉心调理,我将你要服用的药材制成了药丸,往后每天吃一粒。” 敖辛有些怔愣地看着他。 烛光下他的面容平淡,和以往一样冷贵得没什么表情,但是说出的话却是句句都为她考虑的,竟还给她备好了要服用的药丸。 敖辛不知该说什么,半晌只道出一句:“谢谢。” 楼千吟道:“不要太勉强,有时间还是要多多休息。这次的毒对你损害非常大,”说到这里,他声音放低了些,“如果不想以后不易有孕的话,最好还是多休养一阵子再上路。” 敖辛微微一震。 她嘴角勾起一抹十分勉强的笑,道:“那依你看,如果我坚持要明天上路,以后……是不是不能够有孩子了?” 楼千吟半垂着眼帘看她,道:“不是不能,只是不易。” 敖辛轻轻吐了一口气,有些眼眶发热,道:“如此的话,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在徽州已经耽搁太久了,必须要尽快赶到我爹那里去,不然他会有危险。”顿了顿,又道,“多谢你给我送药来。” 她正要伸手来接,楼千吟却先一步放在了面前的桌案上。 敖辛接了个空,忽然心头一顿悟,道:“楼大哥,你还真是怕我?” 楼千吟眉头一皱:“我为何要怕你?” 敖辛道:“那你便是讨厌我?” 楼千吟眉头皱得愈紧了些:“我如何又会讨厌你?” 敖辛道:“那你为何这般小心翼翼地避免和我接触?不是因为害怕或是讨厌吗?” 楼千吟道:“男女授受不亲。” 敖辛还真是从他嘴里听到了如此啼笑皆非的答案。楼千吟是医者,怎会在意这些? 敖辛想了想,道:“那为何我娘手上的伤,还是你亲自包扎的?” 楼千吟沉下脸,看起来有些不悦,道:“药我放在这里了,你记得服用便是。”说罢转身就走,毫不逗留。 敖辛望着他的背影,忽而又道:“楼大哥,你和千古,往后有什么打算?” 楼千吟脚下一滞。 敖辛又道:“你们大可以留在徽州,若是徽州无聊了,可以去浔阳百姓安顿的地方转转。” 楼千吟道:“这一趟,我和千古就不和你去西蜀了,也不留在徽州,我打算带她回浔阳去看看。” 敖辛点点头,楼千吟从北疆回来直接就到了徽州,浔阳城他尚且还没有回去看过。 她道:“那你们一路上小心,我着人护送你们回去。” 第二日敖辛便和楼家兄妹告辞了。 楼千古站在楼千吟身边,看着敖辛骑在马上,身后将士们随时准备出发。她放心不下,忧心忡忡道:“小辛,你可一定要安全回来。” 敖辛冲她笑道:“浔阳无事的话,可早早回徽州。往后的日子还长着。” 楼千古重重地点头,亦是对敖辛笑道:“我得回去看看赵长乐。他一人望着浔阳,定是孤单。” 告别以后,敖辛便带着兵马往西蜀的方向行进。 西蜀这边的战事正处于胶着,蛮夷很想再往大魏的土地上深入,可是有威远侯坐镇,使得他们迟迟被困在原地。 与此同时,西蜀的魏兵亦是对威远侯发动进攻,使得威远侯两头受敌。 尽管他运筹帷幄,可兵力相差悬殊,也丝毫不占上风。 对于魏兵来说,蛮夷入不入侵根本没有什么影响。就算蛮夷不侵,他们也迟早会被各地暴起的诸侯军队给消灭。 倒不如引了蛮夷军队进了边境关卡来,还能牵制一二,如此也能缓解自身的压力。 魏兵借外敌抗内乱,蛮夷也想趁着大魏内乱分得一杯羹,因而双方越走越近,明里暗里相互配合攻打威远侯,就差昭告天下两军已经拧成一股了。 今年的新年,家人离散,全然在一片战火中度过。 西蜀山陵居多,腹地深广,因而冬日不见雪。 威远侯麾下将士们已经一连作战数月,尽管疲惫,也不得不强打起精神,丝毫不敢放松大意。 之前威远侯收到徽州传来的快报,道是他的妻儿被魏军所俘,无比的震惊愤怒,气得一口气上不来,差点吐血。 那几日正战得激烈,徽州的消息导致威远侯分神,到了战场上力不从心,身有负伤。 好在伤不及性命,养了几天,又迎战敌军,如此反反复复,却一直好不完全。 士气也一度显得低迷。 徽州的消息接二连三地传来,威远侯知道敖辛只身入敌营救母救弟的事,心里着急如焚,只是距离相隔得远,他再着急也帮不上一二。 好在敖辛还没有彻底失去分寸,趁夜里围攻魏营,逼退了魏帝,一切有惊无险。后又有北军欲围魏京,魏帝不得不撤兵回去,这才彻底解了徽州之危。 听到这个消息后,威远侯是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只不过两地相距甚远,等徽州最后一次消息传到威远侯这里时,已经是开年以后的事情。 而敖辛也已经在行军途中。 战鼓累累,号角沉厚。 魏兵和蛮夷齐齐来攻。 威远侯当即点兵应战。军营里士兵来来去去,一片肃杀。 第280章 吃里扒外的东西 威远侯军队对西蜀的地形,显然没有魏兵熟悉,这也是一直不占上风的一个重要原因。 魏兵和蛮夷军十分狡猾,这次分几路进攻。威远侯也不得不兵分几路进行回击。 威远侯事先已经下令,各路将士们不得冒进,必须稳打稳扎,就算敌方撤退逃跑,穷寇也莫追,以免路上有伏击。 众将得令,分头行事。 可这魏兵和蛮夷军着实是令人讨厌至极,他们就像苍蝇一样,一赶就跑,不赶后就又飞回来。 大家心知肚明,这一战法不过就是想要拖住徽州的一部分兵力,长久地耗在西蜀这个地方。如此就算徽州有难,一时也远水救不了近火。 渐渐将领们难免心生浮躁,谁都想尽快结束这场战争。因而作战的时候十分勇猛,士兵们都奋力杀敌。 魏兵和蛮夷军不敌,节节败退。尽管威远侯有令不可猛追,但还是有两路将士深入山陵腹地。 等威远侯收兵回来,听说此情况后大怒,当即又带人试图去把那两路兵给追回来。 否则情形危险,全部被歼的话,于威远侯而言,兵力将大大受损。 那两路兵被引入腹地过后,果真有埋伏正等着他们。 威远侯带着快人快马一路追到,双方正厮杀得异常惨烈。 威远侯连忙带人开路杀过去,给被围攻的将士杀出一条血路,好让他们立刻后撤。 然而魏兵和蛮夷军早有准备,四面八方的山地上均有敌兵在叫嚣,还不断有敌兵从山上冲下来应战。 这一战伤亡十分惨重,满地的鲜血和尸首如山。 可威远侯麾下武将和士兵相当善战,在敌众我寡的情况下,他们还能相持这么久,导致敌方的损失丝毫不比自己这一方轻。 原本是个两败俱伤的局面。 可突然从腹地那边传来阵阵呼啸之声,仿若无数铁马在腹地里奔驰。 不多时,可见大批的军队从横向插入了来。 威远侯浑身浴血,眯着眼往远处那黑压压的一片看去。 身边副将见之大喜,道:“是援军!咱们徽州的援军!” 威远侯又杀了几个敌人,见那军队越来越近,看着那骑马跑在最前面的人,忽而觉得不对,脸色大变,道:“不是援军!快往后撤!” 大家还来不及反应,那横冲而来的军队当即散开,形成包围合拢之势,将威远侯和他的副将及所剩士兵们全部围死了去。 而骑马立在军队正中间的人,一身黑色盔甲,脸上带着笑意,对威远侯道:“叔父,别来无恙。” 威远侯的副将之所以会认为来的是援军,那是因为这批军队身披盔甲是徽州军队才有的。 然领兵的却不是徽州将领,而是当初叛逃的侯府大公子敖放。 他带着自己的几万士兵零零散散地逃离了徽州,后来再没有消息。没想到时隔几年,竟出现在西蜀这一地带。 并且看样子早已是和魏兵、蛮夷军合谋起来了,特地把威远侯引到这个腹地里来。 当年敖放取南阳不成,成王败寇,一直忍气吞声、不露踪迹,等的便是威远侯府人力分散之际,突然出击。 今日先是威远侯,紧接着是敖辛,他定要他们个个都不得好死。 现如今敖放的兵力已今非昔比,在大魏战乱的这几年,他屯居西蜀发展壮大,又与魏兵联合,势力不可小觑。 单是今日合围威远侯,在兵力上就相差悬殊。威远侯这一方又损失惨重,刚经过一场厮杀几乎精疲力尽,这个时候敖放再来围歼,便显得容易多了。 威远侯看着趾高气昂的敖放,盔甲和脸上满是血污,沉怒道:“吃里扒外的东西!当初就不该把你养这么大!” 敖放脸上的笑容有些扭曲,道:“叔父把我养这么大又如何,可曾有一天把我当成过亲生子?敖阙他算个什么东西,甚至连敖家血脉都不是,你却要让他继承侯府。不过他也终究没有那个福气,听说在北方战死了,还死得凄惨呢!” “你!”威远侯倒是没有收到有关敖阙战死的消息,心知听敖放单方面说也毫不可信,敖阙怎么能死,他若死了阿辛怎么办? 明知不可信,威远侯还是一阵血气翻涌,气得甚狠。 敖放哈哈大笑:“早知道有今日,当初你不若把世子位给我,不就没有现在这回事了吗?叔父,这可都是你自己造成的啊,怪不着别人。”他笑容收下来,渐渐被一层狠辣之色所替代,“今日叔父一死,往后敖家军就由我来接手吧。” “你休想!” 几句话说罢,敖放下令,全军猛攻,取威远侯人头者,赏金封将。 敖放手里的兵到底曾养在徽州,也是从敖家分离出去的。现如今要用敖家军来对付敖家军,一时士兵都有些踟蹰。 可敖放赏金封将的话一放出来,将士们渐渐便有些蠢蠢欲动。 身处乱世,你不杀敌,敌人就会来杀你。尽管曾经一脉同宗,可现在两阵交戈,稍一犹豫,就会身首异处。 况且你犹豫不前,别的想要加官进爵、赏金封将之人多得是,他们奋不顾身地冲在前面,你若是再不努力,连毛都捞不到。 因而蠢蠢欲动过后,便是士气激昂。 待敖放军令一下,那些士兵无不奋勇地围攻上来,顿时杀喊成一片。 山谷腹地里的兵戈杀伐之声久久不绝,仿若要把沉沦天边的残阳也染成血红的颜色。 身边的将士们一个一个地倒下,威远侯仅剩的人成孤军奋战,即将要被吞没。 威远侯身中数刀,敖放骑马在满是尸体的地上挞伐奔驰,而后握紧手里的剑冲过去,便是往威远侯破绽百出的后背补上一剑。 威远侯再不敌,喷出一口鲜血,手上血肉模糊地握住敖放的剑刃,回身便杀气腾腾地还了他一剑。 敖放身形灵活,往后闪躲,继而威远侯一剑扫杀了他骑跨着的马,使得他狼狈地摔倒在地。 威远侯身边的副将见状,急忙就扑过去要擒住敖放。可是周围虎视眈眈的士兵何其之多,如潮水一般涌过来,密密麻麻的刀剑顿时刺穿了副将的身躯。 威远侯大声吼叫,可是都瞬间被杀喊声给吞没,再无力回天。 第281章 一切都还赶得及 然,就在日落前的最后一缕暮光也渐渐消沉下来时,所有人都以为这一回威远侯必死无疑,忽然从腹地那头,破空射来几支利箭,扎在了几个敖放士兵的身上,听得几声惨叫。 敖放回头去看,神色变了变。 下一刻无数飞箭便如青天下雨一般疾利地飞射过来。 那势头猛不可挡,中箭的士兵惨叫不绝。 利箭上的倒钩一旦扎进皮肉,便不是那么好拔出来的。 敖放当即喝令所有士兵全力挡箭,可还是倒下一大片。 “杀——” 这时山间里响彻浑厚的吼声,紧接着腹地那头可见黑压压的士兵冲锋陷阵,身后漫起一股浓浓滚滚的沙尘。 敖放见之心头一凛,如此阵仗,不知威远侯究竟有多少援军到来。 可据敖放所知,历时几个月的战乱,兵力本就耗损得多,因而威远侯镇在西蜀的兵并没有多少。 眼下这番来势汹汹,情况不定,敖放也不能放松大意。 否则若是与援军交战起来,他好不容易养起来的兵力,恐怕都得在今日交代了。 敖放看了看那方孤军奋战的威远侯,威远侯虽然重伤了,可他身边的将士们看见援军到来,原本消弭下去的气焰,顿时又高涨起来。 他们一个个像打了鸡血一样,紧紧护着威远侯,大杀四方,就连威远侯也能握着剑继续杀人,势必要撑到援军到来的那一刻。 敖放的士兵们中了箭,想要重振去取威远侯性命一时间还不可能完成,眼见着那滚滚沙尘越来越近,那冲过来的士兵带着腾腾杀气。 再待下去,一场恶战在所难免,谁胜谁败还不得而知。 敖放狠狠瞪了威远侯一眼,满心不甘,却又无可奈何,最终下令全军撤退。 威远侯眯着眼略微浑浊的眼,看着那策马跑在最前端的人,仰天哈哈大笑。 彼时敖辛率军冲入腹地,敖放已经下令撤兵,却还是被她给揪到了尾巴。 尽管曾同为敖家军,可现在各为其主,光是看今日他们想要围歼威远侯,那便不能够手下留情。 敖辛斩断了敖放军队的尾巴,将士们奋起,将他们杀得片甲不留。 “爹!” 敖辛跳下马,就来搀扶威远侯。 见得威远侯的情况,敖辛紧绷着神色,一身风尘仆仆。 她日夜兼程地赶路,就怕自己赶不及……在看见威远侯满身是伤的这一刻,敖辛心里直颤。 威远侯带血的手摸了摸敖辛的头,紧接着就要倒下去。 “爹……”敖辛瞠了瞠眼,急忙把他扶住,颤声道,“爹你怎么样?你撑着点,我这就带你回营……” 威远侯哑声问:“徽州怎么样?” 敖辛含泪道:“甚好。” “你娘和弟弟呢?” 敖辛咬牙哽声道:“亦甚好。” 威远侯咧嘴,低沉地笑了两声,道:“甚好,甚好。” 威远侯说完,便再扛不住,晕死了过去。敖辛仰头望着灰色的天,抽泣了两声,硬是把眼泪逼回去,下令撤军回营。 这次威远侯伤得极重,一直昏睡不醒。 整个营里所有的军医凑到他床前尽力挽救,才终于吊回了一命。可何时会醒,能不能熬过这几天,还未可知。 这对于敖辛来说,老天已经非常眷顾她了。 幸好她还赶得及,幸好她还能够把奄奄一息的威远侯带回来。 幸好,没有错过最关键的时刻,幸好还能再见到她爹。 那时若是敖辛再晚去片刻,估计就再也救不回威远侯了。 威远侯倒下后,中途又清醒过一次,将营中将领全部叫来,一口气道:“即日起,吾世子女敖辛,便是新任的威远侯。” 营中将领肃然一色,无不跪拜新侯。 敖辛一直以为,她这个世子女不过就是顶着这样一个头衔罢了。却没想到,侯爷爵位有朝一日真的会落在她头上。 那分量就和当初她接下世子印信时一样沉重。 大敌当前,她不得不受。敖辛在军中已经有了相当的威望,军中将士们还等她重树军心、振奋杀敌。 她大抵是大魏历朝以来唯一的一位女侯。 后来营里的军务就顺理成章地全部落在敖辛的头上。 军营上下对她的到来无不欢欣鼓舞。 那日若不是她解围,后果不堪设想。而事实上,敖辛带来的兵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雄厚。 毕竟徽州还要留下相当的兵力镇守。 可敖辛与威远侯两军会和,已然是天大的助力。 而敖放那边,在撤军以后实在不甘心,愤愤不平地又怕哨兵回去打探。 打探来的结果险些把敖放肺都要气炸了。 领着援军来的不是别人,正正就是敖辛。她现在已经是新任的侯爷了,敖放最想要得到的权位,最后全都落到了她的头上! 而当初围攻威远侯的那腹地现场,除了战死的士兵,还留下许多新砍下来的树木。 树木上的枝叶在明显拖拽的痕迹下,已经被磨得十分斑驳模糊。 顿时敖放就明白过来,敖辛带来的哪是雄军,分明就是虚张声势! 她用拖拽的树木掀起滚滚沙尘,让敖放晃以为是大军来援罢了。 实际上敖辛初次抵达西蜀,深入山陵腹地去救人,还不会冒险到把所有带来的援军都带入腹地去。 那些地方又深又狭长,易守难攻,若是敌军准备充分,则他们有可能损失惨重。故而才用了这样一个办法。 敖放是个欺软怕硬的,见到这样的气势,心里势必就会打退堂鼓。 事实证明,敖辛此计正中下怀。 威远侯重伤未醒期间,敖辛全权领战。 而敖放得知自己被她给耍了一回以后,愤怒非常,也正式与魏兵和蛮夷军结了盟。三军合力,要把威远侯大军摧毁,再挥军往东,直取徽州。 可三股军合为一股,各自的目的不同,军心难免有异。 蛮夷不可能甘愿被魏兵所利用,而敖放也有自己的私心和计较,他手里有兵,权欲膨胀,在形势对魏云简不利的情况下,他不可能全心全意地归顺魏云简。 第282章 敖放,如何? 若是有机会,他还想要变成第二个威远侯,拥兵自重比投靠朝廷要厉害得多。 所以三军一时涣散,若是使离间计也不难,很容易便能使彼此产生间隙。待时机一成熟,敖辛再命将领带兵各个击破。 这一次,敖放把威远侯重伤成这样,敖辛一定不会放过他。 敖辛去帐中,看过威远侯的伤况,走出营帐,着手准备攻打敖放。 营中将领颇有些为难,禀道:“将军,敖放手底下的兵,原也是出自我们徽州。此次两派交战,只怕军心会受到影响。” 敖放的兵,绝大多数都是徽州人,他们的亲人家乡也都在徽州。只因为将帅不同,才不得不离乡奔走。 敖辛思忖过后,道:“能劝降的便劝降吧。” 于是入夜以后,这夜里十分的不平静。 山间四野里,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歌声。有徽州的家乡小调,亦有敖家军出行时的战歌。 歌声时而低沉悲怆,时而雄浑激昂。 敖辛下此令时,起初将士们还不明所以,但后来他们便明白了。 歌声一连持续了好几日,但凡曾出自徽州的将士们无不引起共鸣,因而唱得徽州军营这边军心更加团结,却唱得敖放军营那边军心越发涣散,无不是思念家乡亲人,以及从前在徽州入伍时的光景。 敖放大为恼火,还不待想出对策,敖辛便放了话出去,若是回归徽州之将士们,既往不咎,还可重新收编入敖家军,待战事一了结,便可回徽州见到自己的亲人。敖辛承诺,投诚者,绝不滥杀一人。 尽管敖放用严酷的军法镇压军中将士们的异心,可还是不断有士兵逃跑。 在敖辛阵营军心空前团结的情况下,他阵营里的将士们难以抵挡,次次败退。很快他的士兵们就对他的所作所为起了质疑。 敖放是敖家的叛徒,现在又和魏兵与蛮夷联手,如此行径,敖家军为何还要听从于他? 在多次溃败以后,敖放恨得咬牙切齿,还想要扳回一局。可就连他身边的副将都开始劝他投降。 敖放一怒,当即斩杀了自己的副将。 投降?他有什么退路可以投降?一旦投降了,敖辛绝不会放他一条生路! 所以他只能领着残兵败将,坚持到最后。 魏兵和蛮夷也自顾不暇,没有多余的精力来帮衬他。 最后一战时,敖辛立于阵前,手里挽着长枪,一如当初敖放合围威远侯那般,将他的兵马围得死死的。 交战前,敖辛喊话道:“尔等若是肯缴械投降,依然属我徽州的傲家军,我必带你们凯旋归去。此乃你们最后一次机会,若是错过了,必是兵戎相见,成王败寇!” 敖放双眼充血,都到此时此刻了,这个女人还不忘霍乱自己的军心! 敖放立刻道:“胆敢不战而降者,杀无赦!” 尽管有部分军心动摇了,准备放下武器,可敖放这话一出来,便有另外一拨将士虎视眈眈,但凡有人想投降,他们便会立刻扑上去把他们杀了。 因而最后,能够真正投降顺利走到对面阵营者少之又少。 能逃的早就逃了。剩下的便是一心想要建功立业的。可是到最后,他们想要建功立业的愿景都没能达成。 战士人数相差多少是其次,最主要的是人心涣散。敖放的战士们再无凝聚力,就像一盘散沙。 战鼓起,写着“敖”字大旗在空中上扬。 随着杀喊声起,便是一场你死我活的厮杀。 敖放眼睁睁见着自己的人马一点点覆没,那种凄凉仓皇的感觉袭上心头。 他死死瞪着战马上的敖辛,不甘、愤怒充斥着他,导致他想要弃兵而逃的恐惧都被压下,不管不顾地一路杀着朝敖辛冲过来。 敖辛抿着唇,眼里亦是森寒阴狠、杀气凛冽。她手里长枪与敖放的刀剑交战数回。 敖放功夫本就不高,当初和敖阙比起来不可同日而语。如今又被敖辛连日逼得逃窜,疲惫不堪,在对战上不占优势。 可敖辛自身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她身体并未完全复原,一路加紧行程,抵达西蜀过后更没休息过一日片刻。 之前在和敖放交战时,敖辛都不主动出击,而今日,到了时机,她便是要和敖放硬拼,必要亲手把他送到阎王殿。 昔日名义上的兄妹,眼下都对对方恨得要死,生拼活斗,竭尽全力。 敖辛被敖放一剑扫下战马,她回枪便刺穿他的战马马腹,他便也跌落在地。最后两人真刀实枪地狠斗。 最终敖辛终于略胜半招,把他打倒再地,他手上的兵器也落在他无法触及的地方。 敖辛一脚踩在胸膛上,如厉鬼一般森森地把他盯着。 敖放那股被暂压下的恐惧终于又挣脱束缚全部冒了出来。 敖辛脸上溅上点点血污,妖冶非凡。 她喘着气道:“敖放,如何?” 敖放满脸惧色道:“我投降!投降了行吗!” 她勾了勾红唇,眉眼间渐渐染开若有若无的笑意,却让人背脊骨发寒。她双手握着长枪缓缓抬起,轻轻道:“现在投降?可我已经能把你弄死了,你投降还有什么用?” 敖家不需要一个叛徒,更不需要一个想至她父亲于死地的叛徒。 他对她爹所做的,今日便加倍偿还给他。 说罢,手里长枪迅猛而有力地朝敖放的胸膛直直戳下,溅得她满身热血。 敖放眦眼欲裂,最终死不瞑目。 这场战事最终落下帷幕。 魏兵没有了敖放的支撑,气焰大跌。而蛮夷军看见敖辛率领的徽州军越战越勇,在消灭了敖放的部队以后,便要把矛头直指蛮夷,蛮夷军便心生退意。 没战几场,魏兵与蛮夷军配合得相当失败,徽州军更如铜墙铁壁一般驻守着,眼见着东进无望,最终蛮夷军撤回到关外。 蛮夷军一撤,敖放的叛军一亡,西蜀魏兵便是强弩之末,收拾起来毫不费力。 最终西蜀被肃清,整个东西连成一线,全在徽州的掌控之内。 可黄昏之时,当敖辛正在战场点兵之时,营中有人快马急前,到敖辛跟前呼道:“将军,威远侯病危!” 第283章 她好需要他 刹那间,敖辛只觉得,这冬去春未来的料峭寒天里的冷空气,钻进胸膛里,凉得她直抽气。 她抬起头,四下望了望这山陵更迭的西蜀原野,眼前白茫茫一片。 敖辛不知道怎么回到军营里的,她几乎连跑带爬地冲进威远侯的营帐里,跪在他床边,去握起他冰凉的手,还未开口说话,眼泪便大颗大颗往下掉。 威远侯面无人色,嘴唇干燥,双颊微微有些凹陷。 敖辛捧着他的手抵在自己的额头上,心里像是霍然撕开了一道口子,痛得难以自持。 她回头茫然四顾,含泪道:“天气还冷,帐中怎能没有炭火!去拿炭火来!” 威远侯身体一向好得很,就算冬日雪天里行军作战,也不需要炭火取暖。 可是他现在浑身冰冷,她好怕,就这样日复一日地守着,他身上那点微薄的体温也会冷下去,最后再也暖不回来。 后来营帐中布置得十分温暖,每日都有军医进进出出,威远侯的情况也丝毫不得见好转。 军医也感到非常奇怪,明明威远侯的伤势已经开始在慢慢复原,为何却偏偏情况陡然急转,这也是他们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 是夜,敖辛容颜憔悴地守在威远侯床前,细细地与他说着话。 “爹,西蜀这边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魏兵被消灭了,敖放的叛军也收拾干净了,蛮夷退守至关外,等您醒后,我们便可以拔军回程。 “敖放敢暗算您,我给您报了仇,愿意回归的傲家军,也重新收编入伍。此后西蜀和徽州东西连成一线,爹便不用再千里迢迢往这边奔走出征了。” 敖辛顿了顿,又道:“爹,天气渐渐回暖了,估计徽州的雪也已经停了吧。 “您什么时候醒来?我们什么时候启程回去呢?” 这话问出口许久,知道等不到威远侯回答,敖辛沉默了许久,咬着牙隐忍着,捧着威远侯的手贴着额头,瑟缩轻颤着肩膀。 她咽了咽喉,眼泪悄然落在床椽上,沁出细圆的湿痕。 “爹……娘和阿生还在徽州等着您,您不能不醒来……” 她泪眼依稀,脆弱无助地望着自己的父亲,还像曾经的小女儿一般,内心里的绝望一旦绷出了裂痕,便如决堤之洪。 “爹,我很害怕,我真的很害怕……同样的事情,我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敖辛捏着袖子揩着眼泪,边哭边道,“不管我怎么努力,不管我怎么拼命,是不是最后都救不了您?” “您不知道,当你不许我跟着到西蜀来的时候,我有多慌张……我明知您很危险,可是我什么都做不了,我只能返回徽州去救娘和弟弟,我生怕,生怕赶不及见您最后一面……”敖辛抽着气,眼泪越揩越多,眼眶越擦越红。 坚强了这好几年,她把所有的辛酸都埋藏在心底里,从不敢有沮丧,不敢在人前流露。 可如今,威远侯重伤未醒,她远在异乡,那种孤独和痛苦,快要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知道自己快撑不住了,快要崩溃了,她其实也想像寻常的女儿家那般,扑到父亲的怀里,肆无忌惮地哭一场。 最后,敖辛泣不成声,语调凌乱道:“在我最彷徨无助的时候,二哥不在我身边,一直都是我一个人硬撑着,不管我多艰难我都不想让你们知道……可是现在,连您也要离开我了吗……爹,可不可以醒过来,可不可以好起来,不要走……” 威远侯依然没应。 敖辛转过头,仰头望着营帐,满脸泪痕,从来没这般奢求过,张口便哭出了声来,唤道:“敖阙,你在哪儿啊?你能不能回来帮帮我,你能不能救救爹,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的,我最需要你……” 可是他在遥远的北方,他能听得到吗? 这么些年不见,他还记得要回来找她吗?他还和以前一样牵挂着她吗?见了面,他还识得她吗? 敖辛没有答案。 她只知道,她好想他回来,她好需要他。若是有他在身边,是不是自己也会稍稍有那么些勇气和信心,相信爹一定会好起来。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时榻上的威远侯突然有了点动静,放在床沿的手轻轻地动了动。 敖辛像是有感应一般,猛然回头,瞠着双眼,眼眶里满是泪水。 接着她便看见威远侯睁开了微陷的双眼,眼里的光尽管很暗淡,但他还是苏醒过来了。 敖辛坐回床边去,抓着威远侯的手大声恸哭,哽咽道:“老天怜我,老天怜我……爹,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威远侯见她模样,流露出心疼的神色,动了动嘴,道:“阿辛,爹没事。” 然,话音儿将将一落,他面色顿了顿,似极力忍着,可终究也忍不住,张口就倏地溢出一大口黑血。随后再不省人事。 “爹……爹!”敖辛疯了般,嘶声大叫,“军医!军医在哪里!” 后军医匆匆忙忙进得帐来,凛着神色检查威远侯的情况,结果让军医大为震惊。 军医回身便向敖辛禀道:“将军,侯爷这分明的……中毒的症状!” 敖辛垂下眼帘,幽幽地盯着面前的军医,泪痕未干,道:“我爹他怎么会中毒?你莫不是诓我?”忽而声线一转,厉色道,“若是中毒,为何现在才发现!还是说你们这些军医,在一边给他疗伤一边给他下毒?!” 营中的几名军医相继检查,都得出了一致的结论。 这时军医才恍然大悟,道:“将军明鉴,侯爷先前情况有所好转,伤势正慢慢复原,可突然伤情就加重,我等多方查找不出症结所在。而今却是明了了,这毒恐怕是早已潜伏在侯爷的身体里,只不过有一定时间的潜伏期不容易察觉,到了今时今日才彻底毒发!” 敖辛重心有些不稳,问:“那依你们看,我爹是什么时候开始中毒的?” “可能半月前就开始了,甚至更早。” 半月前,半月前威远侯就已经重伤躺在床上。威远侯每日的汤药饮食都是有军医和亲兵专人伺候的。 敖辛不知道威远侯具体是在什么时候中毒的,可能是在敖放围攻他的那一次,又可能是在那之前。 威远侯身上大大小小的伤不计其数,旧伤结痂新伤又起,根本无从判定是哪一次中的毒! 这回毒发来势汹汹,军医束手无策,因为他们一时也查不出威远侯中的究竟是何毒。就算查出来了,要想配制解药,那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事。 所以威远侯的毒,暂时几乎是无药可解。 就在他呕出一口毒血过后,情况又恶化得比先前更加严重了些。只见他双目紧闭,面色发青,嘴唇乌紫,再这样耽搁下去,只怕不出两三日便会毒发身亡。 整个大营里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死气沉沉的气息。 敖辛像快要癫狂了一般,不断派士兵出去,在西蜀的城里、乡里寻找一切可用的大夫,只要是懂点医术的,都拎到帐中来给威远侯诊治。 可最终都无济于事。 后来有人来求见敖辛,说是手里有可以救治威远侯的解药。 敖辛不管真假,当即着人把那人带到面前来。 来的不单单是一人,而是三五人一起。 这几人在见到了敖辛以后,便从容不迫地自报家门,道是他们来自金陵,受安陵王之命,特地赶来西蜀与敖辛共商大计。 第284章 永结同好 “安陵王。”敖辛咬牙切齿,原来是他苏连玦搞的鬼! 来使开门见山道:“吾王一直惦念着新女侯,此次听闻老威远侯重伤中毒,危在旦夕,吾王竭尽全力地赶赴西蜀,因战事缠身,命我等先行一步抵达,希望能挽救老侯爷一命。” 北方的消息已经传开了来,北军已经一统整个北疆,魏云简虽然保住了魏京,但整个局面和形势已经十分紧张。 北军若是攻破了魏京,大魏亡了,下一个势必就是安陵王。 这个紧要关头,魏云简和安陵王才有些唇亡齿寒的觉悟。 北军比他们想象中的更强大,不仅有收拢过来的北襄王的兵力,还有五万精锐的敖家军在里面。 而关键是,魏云简以为敖阙已经死了,不想他却将计就计,重创了大魏北方的魏兵,而后以迅猛之势长驱而入。 单凭魏云简应付起来会十分吃力,因而请求安陵王支援。 苏连玦当然知道利害关系,当即派了一部分兵力赶往战场,试图拖住北军的步伐。再者,魏云简的大部分势力都被北军给缠住了,苏连玦一面佯装支援,一面却在战事胶着、如火如荼之际,再从另一路走兵来西蜀。 魏云简和北军拖得越久,对苏连玦来说越有利。 最终打得个两败俱伤不说,还给他争取了足够的时间来谋得自己想要的。 待他得到了徽州的兵权,再去争夺最后的胜利,那机会就会很大了。 魏云简一直想要的东西,苏连玦又何尝不想要。只不过他不欲与魏云简正面冲突,而是暗中静候时机,待时机一成熟,便一举拿下。 眼下威远侯命在旦夕,就到了最好的时机。 苏连玦派来的人话说得十分漂亮,一心为救威远侯而来。可既然他们手上有解药,便不难而知这毒究竟是谁下的了。 敖辛按捺下满腔的怒意,道:“既然是为救威远侯而来,那么解药呢,现在可以交出来了吗?” 来人却道:“吾王满腔诚意想与威远侯交好,又对新女侯念念不忘、思慕已久,此次吾王还有求娶之意,希望徽州与金陵能永结同好。如此,吾王便是竭尽全力,也要寻得灵丹妙药解老威远侯之毒。” 此话一出,营帐里的武将们纷纷大怒:“分明是赤裸裸的要挟,还敢如此口出狂言!” 明明解药就捏在他们手里,并以此相威胁,却还要摆出一副道德慈善的口吻,将自己放在救命相助的位置上,简直可耻! 敖辛低沉着嗓音,问:“若是我不答应呢?” 来人道:“那吾王便也爱莫能助。威远侯顶多还能撑两日,还请新女侯慎重考虑。” 苏连玦与魏云简一样卑鄙。 倘若魏云简是不计代价强取豪夺,那他便是使尽阴谋算计、趁人之危。 恐怕他的势力在敖辛来之前,便明里暗里地渗透到了西蜀,趁着威远侯出战之际,往他身上下毒。 而后敖辛便成了他的收网之鱼。 苏连玦把西蜀这边的情况摸得十分透彻。 敖辛继任威远侯的爵位,并未经过正式的封授,威远侯也只是口头任命,消息还没来得及向外扩散,可苏连玦身边的人却知道得清清楚楚。 该找的大夫,该找的药,敖辛都已经找遍了。 就是无人得知威远侯中的究竟是何毒,更不知要用什么样的解药才能解。 苏连玦既然是有备而来,便不会轻易让人知道这种毒的解法。正如当初他给敖阙下毒一般。 这种情况,恐怕只有楼千吟才知道应该怎么救。 早知如此,当初敖辛就该把楼千吟和楼千古留下,让他们随自己一起到西蜀来。 可世事难料,谁又知道会是今天这样一个局面。 现在再要去找楼家人已经来不及了。威远侯顶多还能撑两天。 苏连玦用威远侯的命来做要挟,迫使敖辛嫁给他,冠冕堂皇地说什么思慕已久,可大家都心知肚明,他想要的是什么。 一旦敖辛嫁给他了,自此金陵与徽州两家合为一家,那么徽州的兵权便也自然而然地落在了他的手上。 敖辛怎能让他得逞。 可是眼下好不容易有了救威远侯的办法,她又怎可轻言放弃? 敖辛守了威远侯一整夜,苦涩地笑说:“若是爹还清醒着,恐怕又要下军令,让我不得接受苏连玦提出的条件了。” 沉默了一会儿,敖辛又道:“可这一次,就算您还清醒着,可能女儿也不得不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了。” 天亮时分,敖辛回了话给苏连玦的使者,说她答应苏连玦的求娶。 使者送来了第一份解药,能多延续威远侯几天的性命。 而苏连玦仿佛也料定了她会答应一般,此刻他人已至南阳,便在南阳等她归去,一同举行成婚大典。 南阳王虽是威远侯这边的人,但知道敖辛会在南阳与安陵王成亲,他也无法阻拦安陵王,而是着手去准备婚礼大典。 此事筹备得紧锣密鼓,敖辛带着威远侯从西蜀返回到南阳,路上也片刻不敢耽搁。若是在苏连玦定好的时间内到不了南阳,威远侯便得不到第二份解药,立刻就会毒发身亡。 启程前夜里,敖辛召集所有副将,她手下的,还有威远侯手下的,齐聚营帐。 敖辛当着众人的面,将手里兵符交出,交给威远侯麾下最具资历和威望的老将,并附有一份她新继威远侯爵位以来的侯爷手谕。 手谕上明言直述,自她嫁为人妇以后,便不再是威远侯,亦不再干涉徽州的任何军务。威远侯的爵位,由老威远侯的幼子敖战生继承,徽州一切兵权,都交付于小侯爷之手。 敖辛不会带大部队一起赶往南阳,那样时间上会来不及。 一旦她去往南阳以后,营中诸将便带人撤回徽州,务必让敖战生继爵位,由营中诸将辅佐,徽州兵权绝不能落入他人之手。 待诸将散后,敖辛形单影只,在营帐里收拾桌案上的书简,收拾展开来的地图,和乱七八糟的沙盘。 一切都显得很平静。 第285章 你这个手下败将 苏连玦千算万算,大概怎么也没有算到,敖辛会在赶去嫁给他前,将手里的兵权脱个干干净净。 更没有算到,敖家还有一个小的继承人。 敖辛一旦主动卸去了爵位,不再干涉军务,苏连玦即使娶了她,也得不到兵符。 他娶的不是新女侯,只是一个妇人罢了。若说这个妇人身份有何特别,那便只能是新小侯爷的长姐。 除此以外,再无其他。 敖辛这次同威远侯一起到南阳,苏连玦若是发现敖辛把到手的权力推个干干净净,恼羞成怒的话,未必不会拿她和威远侯作为威胁徽州的筹码,就像当初魏云简做的那样。 这一点敖辛也想到了,那时候威远侯应该已经得到解药了。威远侯一生铁骨铮铮,想必宁死也不会让自己威胁到徽州。 重活一世,看得透彻了,敖辛和她爹是一样的。如若最后终究救不了她爹,能和爹一起死,她也没那么孤单害怕。 黄泉路上,还能做个伴呢。 第二日赶路的时候,敖辛心情也是一派平静。 路途中她不是没想过敖阙。她将那些年里,他们一起走过的时光,一起经历过的所有事,都走马观花地回忆了一遍。 发现过去了这么久,她记得仍然如此清晰。 此生只想与他一人共相守,只想成为他一人的女人。 可是现在,好像办不到了。 她也不再奢求,敖阙能够听见她呼唤的声音,不再奢求,他会突然降临到自己身边。 大抵是这段路终于还是要走到了尽头,可一路上她都是靠着自己一步一步往前走,快到终点时便已经不再那么需要他了吧。 这一世比前一世经历得多,活得更精彩。 到今天这一步,敖辛已经知足了。 她起码赶在最后一刻见到了她爹,她爹到如今还存有一口气。敖家还有母亲和弟弟,不至于将来后继无人。还有众多敖家军,不至于在她手上全军灭亡。 她尽自己所能,最大限度地挽回了局面。 大概唯一的遗憾…… 唯一的遗憾便是可能再也等不到敖阙回来,此生无法嫁给他为妻。 对此敖辛已经别无所求,知道他活着就好。 到了南阳,苏连玦果然已在南阳等着她。 他依旧一袭白衣,站在阳光下,斐然如玉。敖辛眯着眼,抬头看见他脸上带着的笑,除去温和俊逸,多少还带着两分得逞的意味。 敖辛不由想起当初第一次见到苏连玦来徽州时的光景,彼时为了一瞧他的真容,她拐着脚竟也在树荫下站了那么久。 她那时还错把他当成是前世的故人,认为他怎么都是好的。 可就是这样一个看似不惹尘埃的人,却险些杀了她的二哥,如今又将她爹的命拿捏在手里。 他身上只是披着一层伪善的白而已。 苏连玦对她笑了一笑,道:“三小姐,我们又见面了。准确地说,现在该称呼你一声侯爷,恭喜。” 敖辛冷眼看着他道:“是要新仇旧怨与我一并清算吗?” 苏连玦并肩迎她入城,道:“若是以前说不定是如此,只不过今时今日又不一样了。等你我成了亲,你便是我的妻子,前尘往事自然一笔勾销。” “我爹的解药呢?” 苏连玦低语道:“不急,等你我拜完堂,洞房后的第二天,自会让岳丈大人醒过来。” 敖辛目色平静如死水,看着前方的路,径直走在前面,道:“那就快些拜堂。” 南阳王带着一行人先到备好的官署里入住。 此刻的官署里到处都是红绸高挂,廊角下一排红灯笼在风里轻轻晃着。几许青枝在廊边浮动,婆娑着一地细碎的阳光。 虽然时间比较仓促,但一切都准备得十分妥当而合规矩,然细细寻味起来,却总少了喜庆的氛围。 敖辛目不斜视地从廊下走过,冷冷清清。 苏连玦随后到她院里来,看见那抹清瘦匀称的背影,一束头发挽起在脑后,发丝垂至腰际。尽管她身穿男衣披着盔甲,可那段腰身却是鲜少有的柔韧纤细。 苏连玦眼神落在她那腰身上,略略有些沉,忽而开口道:“若你只是个寻常女子,倒也容易让人想要对你好。” 敖辛站在门口,推门的动作顿了顿,回过身来看着他,有些讥诮道:“若我只是个寻常女子,恐怕安陵王也不会这般大费周折。光明正大地干你干不过,现在只能用这些卑劣的手段。” 苏连玦不怒反笑道:“真要光明正大地两军对阵,必死伤无数,代价太大,哪有现在这般不费一兵一卒便能事半功倍来得好呢?两军不仅友好如初,我还平白得了个如花美眷,岂不两全其美?” 敖辛勾了勾唇,道:“那你可要小心了,最好睡觉的时候枕头底下藏把刀,不然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抓住机会就会杀了你。” “谋杀亲夫这种事,你也要做么?” 敖辛道:“到我这个地步,你觉得我还有什么干不出来?”她看向苏连玦的眼神里,带着几许嘲弄的笑意,“你几次三番败在我的手上,下次别把命丢了,你这个手下败将。” 苏连玦觉得既然要娶她,便最好不提过往那些事,他也会收好自己的脾气。可还是被敖辛三言两语给挑得变了变脸色。 敖辛又道:“上次浔阳城外你那些战舰看起来倒是宏伟壮观,怎的,最后都收回去当柴火烧了吗?最后花了大力气得到一座空城,滋味如何?” 苏连玦沉下脸,道:“敖辛,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女子,专挑他的痛处踩。 敖辛不再停留,转身进屋,关门时幽幽道:“我记得你金陵兵马进攻浔阳时杀了赵王世子赵长乐,害得千古死不欲生。苏连玦你给我等着,若让我得了机会,定要将你大卸八块。” 就冲这一点,过去那些账就不可能一笔勾销。 当天晚上休整了一晚,第二日天不亮,便有嬷嬷陆陆续续地进房间,给她披嫁衣,梳头发。 第286章 他来了 今日苏连玦会昭告全城,邀请了南阳成里的将领们前来观礼。 这些将领既有安陵王从金陵带来的,也有敖辛从西蜀带来的亲兵和几个副将。如此便是做一个见证,从此两家合为一家。 等今日礼毕,明日苏连玦才打算把他迎娶新女侯敖辛之事再昭告天下。届时再要有人想来坏事,也迟了一步。 敖辛坐在铜镜前,面无表情,任嬷嬷给她梳头、戴上发饰。嬷嬷嘴里说着吉祥话,她神色未动,仿佛自己只是个局外人,今日要嫁的不过是这具躯壳罢了。 铜镜里的女子皮肤光洁,红妆滟潋,那金簪步摇在发间轻晃,红玉簪珠下垂在额间,衬得那眉眼细致如画,平淡无波。 她下巴十分精致,耳朵亦是小巧,鬓间的细发都被整齐地收拾好。那嫁衣如火,极为符合她的身量,那衣襟上的锦绣暗纹精致无双,领口一丝不苟地交叠在颈末,露出一段光滑细腻的颈项来。 敖辛不由多看了几眼。 大抵这是她这一生最后有机会穿成这番模样吧。 以前不是没有幻想过,有朝一日她嫁衣披身,精心描妆挽发;门外十里红妆,春风依旧;有人骑着高头大马,抬着八抬大轿来迎娶她。 她可以嫁给她最爱的男子,此生为他的妻。 那该是多么圆满的一件事。 可如今却不是要嫁给心爱的男子,敖辛试着对自己笑了笑,好歹也是有机会这般堂堂正正地穿过了一回嫁衣。 敖阙,等过了今日,往后我不再会等你了。 等不起了。 他有他尚未完成的大业,而她亦有她不得不坚守的亲义。 从今往后,可能会背道而驰,亦可能会并途而行,但就是没可能会彼此交错。 外面嬷嬷正在唱和着吉时到。 新娘子该送到喜堂去拜堂了。 苏连玦今日要亲眼确定与他拜堂成亲的人就是敖辛,也要让前来观礼的人亲眼所见,因而红盖头就免了。 额前垂下的珠帘半遮半挡,既能让人看清她的脸,又修饰得刚刚好。 今日前来观礼的人众多,喜堂也已经准备好。 苏连玦身着喜袍,此刻正站在喜堂里等她。 敖家的亲兵将领们站在喜堂外的院里,皆是一脸愤愤之色。 侍女将红手牵的一头交给敖辛挽着,另一头交给苏连玦挽着。 苏连玦自她一出来,眼神便落在了她身上,不曾移开过。 他不得不承认,面前的这个女子确实很美。 多年前徽州那一见,她还只是一朵含苞欲放的花蕾。可在经历过雨雪风霜之后,非但没能使她枯萎凋谢,时间的打磨反而使她绽放得无比的饱满美丽。 侍女一连轻唤了两声“王爷”,苏连玦才勘勘回过神来,低头牵住了手牵的另一头。 在一阵吵闹的鞭炮声后,喜婆欢天喜地地张罗着拜堂,高声唱和道:“新娘新郎准备拜堂——” 这观礼的堂前院里十分安静,一点都没有成亲该有的热闹喜庆。 然,喜婆话音儿将将一落,仿佛与她相应和似的,忽然从外面传来一声又急又长的呼喝:“报——” 喜堂上的人和观礼的人皆停顿。 紧接着匆匆跑来一名士兵,语色十分慌急,道:“启禀王爷,城外,城外有大军攻城!” 苏连玦眉目一沉,道:“何处来的大军?” 如今还存的军队,无非就只有几处,除了他的金陵大军,最近的是徽州大军,然后便是魏军,和北方乱军。 那士兵神色惊疑不定,道:“不是徽州军,亦不是魏军,好似……好似军旗上是个‘苏’字。”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皆哗然。 敖辛死寂的心头,倏地一颤。像是被一擂鼓给狠狠撞击了一下,回音响彻整个胸膛,震得她发痛。 除了金陵苏家,还会有哪股军队是姓苏? 守城的金陵士兵不知是该开城门还是该守城门。但看样子,那股大军好像是来攻城的。 苏连玦面色有些扭曲,当即下令死守。在场的他带来的麾下将领,也没工夫继续观礼了,而是立刻各就各位,听从苏连玦的命令,当即出去回归到职位上,领军督战。 剩下的一部分徽州将领俨然作壁上观,就连南阳王也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苏连玦回过头来看着敖辛,即使在面对敖辛的冷嘲热讽和言语挑衅时,他也没这般起伏过。 这世上,只有那一个人,能让他如此脸色大变。即使极力沉着,也依旧看得出丝丝慌乱。 苏连玦迫切地想要与敖家联姻,便是怕自己对付不了他。 他早已今非昔比,统领了北方军,合并了北襄王,手里的势力足以与苏连玦或是魏云简单独一方匹敌。 所以苏连玦才会想要以捷径寻求壮大自己的实力。不然稍有不慎,苏连玦便会被他夺走一切,一无所有。 正如苏连玦母族曾对他做的一样。 眼下,他竟挥大军来袭,在苏连玦成婚当日攻城,便是要破坏掉这门联姻。让他的计划彻底落败。 苏连玦面部的肌肉都在不受控制地抽动,他看着敖辛道:“这些年你们侯府养出了个什么东西,你知道吗?他现在便是不想让我娶你,可我偏要娶你。” 说着,手上用力一扯,把敖辛扯近了来,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低低道:“等你我拜完堂,立刻就进洞房,就算他攻破了城,也终究是晚了一步,又能奈我何?” 苏连玦原以为等今日成亲过后,明日再把消息放出去,他才会知道。却不想,他竟提前知道了,还正好在今日悄然行军到了南阳! 敖辛抬眼冷冷地把他看着,面上不动声色。可是掐着那截红绸手牵的手指,却不知不觉间用力到指甲泛白。 敖辛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问:“你以为与我成了亲,便能战胜得了他了?” 苏连玦道:“战不战胜得了我不敢肯定,可好歹我也得到了你的人,终于从他手上抢到了一样他所在乎的东西了不是吗?敖辛,你不是要解药么,现在跟我拜堂,进了洞房以后,我就给你解药。” 第287章 早已把他刻进了骨子里 敖辛压下心底那股突然涌上喉头的酸涩。是啊,她要解药,就算他攻破了城门,没有解药,她爹还是会死…… 苏连玦已回头阴沉沉地命令喜婆道:“继续拜堂!” 喜婆从战战兢兢中回过神来,连忙整了整神色,声音里带着颤抖呼道:“一、一拜天地——” 敖辛带来的将领见状,纷纷着急劝道:“将军不能拜!大军就在城门外了,只要把安陵王抓起来,不怕他不把解药交出来!” 敖辛的亲兵将领与苏连玦的亲兵队伍顿时拔刀相向。 苏连玦冷笑了一下,拂了拂袖摆,抬手便拿着一枚药丸,道:“解药在这。” 所有人眼神大亮,就连敖辛也定定地看着那药。 她刚要动手去抢,哪想苏连玦却先一步把药放在了自己口中。 苏连玦对她笑道:“你想要,就等一会儿进了洞房,亲自到我嘴里来取。亦或是你敢轻举妄动,我便径直咽下去了。” 敖辛深吸一口气,与苏连玦并肩站在一起,片刻她弯下身子,同他一起一拜了天地。 喜婆见状,又鼓着气高唱道:“二拜高堂——” 又是这话音儿刚落,冷不防外面就响起了打斗的声音。 刀剑碰撞,厮杀剧烈。还伴随着杀喊声。 众人又是一惊。 城外大军没理由会这么快攻破城门,此时苏连玦的那些将领应该还在赶去的半路上吧。 即便是城内士兵开城相迎,从城门到这处官署也需要一段时间。 那到底是谁硬闯了官署。 官署里里外外都是苏连玦的人。 只听那厮杀的声音越来越进,除了府兵,渐渐被杀退回来的竟是先前才得令去守城的将领们! 其中一个将领满身血污地退回来,脸色颓败道:“王爷快撤,此处已经不安全了。我等半路遭了伏击,不得不退守回来!” 苏连玦进南阳时,分明仔细搜过了南阳,把一切可疑人等都排查了出去。万没有道理城中还藏有伏兵。 除非……苏连玦充满杀意的眼扫过一边观礼的南阳王,除非是这南阳王与人里应外合,偷偷放了一批人进来! 南阳王神色一肃,连忙道:“守城之兵都悉数交给了安陵王来统领安排,小王一概不管也不过问,只着手安排婚庆仪式,王爷这是怀疑小王吗?” 只是都杀到门口来了,这会儿才来追究是谁里应外合也已经来不及了。 被杀退到这喜堂前院的府兵越来越多,大抵都是死在了院外。 苏连玦的将领相继退了回来,紧接着便见一批着黑衣的干练之人利落地步入院中,苏连玦的亲兵见状,当即加入了打斗。 此处一乱起来,敖辛这边的人亦是不耽搁,此时不动手更待何时,于是纷纷加入,院里顿时杀成一片。 原本满院的喜色的红,被加染上一层血的颜色,更艳丽夺目了两分。 敖辛瞠了瞠眼,看着那一个个黑衣人手。她如何能不熟悉……那些,那些曾是跟着敖阙东奔西走的随从…… 敖辛站在喜堂里,眼神四下扫视了一番,终于有些轻颤地抬了抬眼帘,往那前院门口看去。 多年不见,不敢去细想,敖辛以为那人的模样,终究会在心里慢慢地淡去…… 可是真当他从那石拱门里走过,一身墨衣,步子沉敛,身姿修长,敖辛才发现他的一举一动真真早已刻进了自己的骨髓里,那么清晰,仿佛四肢百骸都灌满了痛楚。 敖辛整个人呆滞地,眼睁睁看着他从院中走来,无人可拦他,刀剑无眼,最终都做了他剑下亡魂。 他手里的长剑,一滴一滴淌着黏稠的血。 他真的回来了,在自己不再去奢望,也不再去期待的时候。 这时苏连玦的将领还在咆哮:“王爷快走!金陵已经被这乱臣贼子给拿下了!” 这也是他们刚跑出官署准备去守城时,从传讯兵那里得到的消息。 苏连玦本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北军不是正在被魏军和金陵赶去的部分援军死死纠缠吗,照理来说他根本脱不了身。 苏连玦却根本没料到,他早已经把爪牙伸到了金陵,将计就计,大概等的便是苏连玦一离开金陵,他便直取金陵。 当然苏连玦也更加没想到,金陵还有他的旧部,竟潜伏多年、盘根错节。此次他直取金陵,旧部尽数相应,金陵才会在最短的时间里被拿下。 金陵一旦拿下以后,又第一时间肃清苏连玦的党羽,这与斩断苏连玦手脚无异,他不仅没有了身为安陵王的威望,连自己的势力也被一一剪除。 这样一来,苏连玦连退路都不会再有了。 苏连玦愤恨至极,那贵公子的翩翩气度顿时荡然无存,面目狰狞、咬牙切齿地叫他的名字:“苏、昀!” 直到一丝冰凉的感觉贴上敖辛的脖子时,她终于回了回神。 一把刀抵在她的脖子上,苏连玦钳着她的身子,做要挟。 喜堂门口的墨衣青年,在那一刻步履停了停,眼神落在架在她脖子上的刀时,那股沉锐冷练的杀气在眸中蓄积。 敖辛想,他到底不一样了。 多年未见,如今再出现在她的面前时,他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宠她护她的二哥敖阙了。徽州众所周知,那个是她二哥的敖阙,早已经战死在北方了。 而他如今堂堂正正地,叫苏昀。 城外他的大军,亦是他苏家的。 战场上的金戈铁马日积月累,在他身上的沉稳与厚重比往昔更甚,还有那举手投足间所流露出来的压倒性的气势,非一般人所有。 这样一个习惯了战场的人,从修罗场里走出来的人,足以睥睨众生。 敖辛一直记得前世里那方宽厚温暖的背脊,托起她的重量,背着她往前走时的宁静。可是真的当有一天,他终于踩着尸骨与鲜血,一步步走上至高的地方时,却发现他好似离自己越来越遥远。 敖辛看着他的眼神落在自己的脖间,看着他眼里晦暗一片,整个人却依旧从容,听他沉晦道:“你若现在松开她,我兴许能留你全尸。” 第288章 一切都结束得这样快 苏连玦大笑,而后手里的刀又往敖辛颈上紧了紧,道:“难道她就只值一个全尸?苏昀,风水轮流转啊。想当初,她挟持了我,可是要我放你们全部活着离开金陵的。如今,难道你不该有点诚意吗?” “我已经很有诚意了。”他一边说着,一边抬步走进了喜堂来。 苏连玦眼神一狠,道:“你再近前一步,我便真杀了她!” 丝丝殷红的血从皮肤里沁了出来,染在了她的嫁衣上。敖辛感觉不到疼。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有什么样的感官,又应该有什么样的反应。她只是看着喜堂里走进来的这个往后都叫苏昀的人。 他高大的身躯半挡着门框,门外明媚的光线暗下来一半,亦衬得他的轮廓晦明有致。 苏昀没有再近前。 却忽然有一支利箭,冷不防从身后破空射来。 敖辛心里狠狠一揪,刚要提醒他小心,就见那箭从他的身侧飞过,精准地射在了苏连玦挟持着敖辛的手臂上。 这箭是苏昀的人所射。 苏连玦自知绝不能失了敖辛这个筹码,但这箭来得疾利突然,手臂上鲜血涌出,尽管他极力稳住,还是在刹那间被苏昀找到了破绽。 黑影自眼前闪过,宛如一道悠悠而来的风。只是这风里没有这个时节温煦的阳光,只有扑面而来的杀伐之气。 苏昀拽着敖辛的手,把她往边上一拉,敖辛再转身去看时,他便和苏连玦在喜堂上打斗了起来。 苏连玦手上的把短刃,不敌苏昀的长剑,且在身法功夫上,也弱下一大截。 院里的亲兵将领见状,无不想冲上来护主,可都被敖辛和苏昀各自的人缠得抽不开身,更是一个个被斩杀掉。 苏昀身手极快,下手又狠,最终苏连玦不敌,一句话也来不及说,他当时只想朝敖辛扑过来,试图重新把她挟制在手,结果便在敖辛眼前,被一把长剑贯穿了身躯。 苏连玦满口鲜血,张了张口,腥气扑鼻地对敖辛道:“我死了……你爹也会死……” 原来,他来不及说的,却是这句话。 敖辛的脸色一点点苍白了下来。随之剑光白刃自眼前一挥,身后的苏昀生生掀掉了苏连玦的脑袋。 那鲜血洒在了敖辛的嫁衣上。头颅滚落在她的脚边。 一切都结束得这样快。 她瞠着眼帘,额间的珠帘轻颤,望进苏昀的眼里时,依稀可见那嗜杀之意未退。 他微低下眼帘来,终于是定定地把她看着。 喜堂里烛光轻燃,满堂寂静。 他的眼神紧紧摄住她,像是一把钩子勾在她心上最柔软的地方,轻轻拉扯一下便让她疼得不能自己。 敖辛袖中的手指收紧,钳在了手心里,她避开那视线,却仍然感觉到他的目光带着一股深沉与蛊惑,一丝不偏差地落在自己身上。像是要把这些年落下的,全都补回来,想要把她看个够。 敖辛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这身嫁衣,嫁衣上溅着深深浅浅的血迹。他偏偏在今日回来了,她是应该感到庆幸还是应该感到难堪呢? 院子里的杀戮亦是平息了下来。 苏连玦的最后一个亲兵将领都被他的随从给斩杀。 满院里都是血腥,热血洒满的地面像是铺上了一层最艳丽的红毯,专为她今日出嫁做贺一般。 随从利索地处理完尸体,苏连玦的尸首也被他们从喜堂拖出去了。然后请示苏昀接下来该怎么办。 苏昀看了南阳王一眼,南阳王当即会意,传了命令下去,开城迎城外三军。 敖辛看着苏连玦的尸首,终于反应了过来,怔怔地张了张口,却一个字都说不出,身体已经本能地扑过去,想要接近他断掉的头颅。 甚至想要撬开他的嘴,看看他嘴里可否还有那枚解药…… 苏昀就这样把苏连玦杀死了,她还没有得到可以救她爹的解药……好不容易到了南阳,与苏连玦接上面了,她爹的毒眼看着就有药可解了,不能功亏一篑的! 只是那断掉的头颅终究是污秽,敖辛还没能扑得过去,冷不防眼前光影一掠,苏昀便移身过来挡住了她。见她要往前挣,索性一曲手臂勾住了她的腰肢,将她锁在了自己的臂弯里。 那手臂比从前更加有力而强硬,任敖辛怎么挣扎,都挣脱不开。 敖辛眼睁睁看着苏连玦的尸身被弄走,喉间翻滚着低低压抑的低吼:“不许走……我爹的解药!” 苏昀低着眼帘看着她,目色动了动,嗓音又沉又哑,道:“楼千吟来了。” 敖辛瞠着眼,眼里蒙上一层水雾,动作慢了下来,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楼千吟来了。 仿佛是一粒定心丸,让她恐惧害怕的心情渐渐平息。 她爹中毒倒下的时候,她最想要见到的人就是楼千吟。可惜路途迢迢,根本来不及去请。 如今,苏昀竟把他也带到南阳来了。 凉薄而略显粗粝的手指伸来,轻轻抚上她的脖子。 她脖子上有先前苏连玦不知轻重留下的伤痕,沁出了血迹。 可是刚一碰到敖辛的皮肤,她却是受惊一般的,及时把他推开了。 他和从前不一样了,她亦是如此。 经历过战乱和生死无常,她已不再是从前那个一见他靠近便会腿软的女孩儿了。 她的力气大,推开他时毫不犹豫。 苏昀神色不定,低沉道:“你受伤了。” 敖辛自己摸了摸脖子,见得指上鲜红,深吸一口气,极力将心绪平下,若无其事道:“一点小伤,稍后处理一下便可。” 伤口不深,血并未一直流。 苏昀点点头,道:“你说稍后处理那便稍后处理。”说着看了一眼角落里早已被吓晕过去的喜婆,又吩咐随从道,“把她弄醒。” 一盏茶泼下来,喜婆幽幽睁开了眼睛,见先前还是一片喜气的喜堂内外,布满了血色,外面还有人在拖尸体,俨然与屠宰场无异。 喜婆吓得脸色煞白,刚想张口大叫,又见眼前人影高高大大地站在她面前,遮挡了光线,轮廓逆着光半明半暗,浑身冷厉如修罗一般。 第289章 继续拜堂 喜婆浑身哆嗦,那刚要出口的尖叫却生生被卡在喉咙里,在这气势下连叫喊的勇气都没有。 苏昀先开口问:“方才拜堂拜到哪儿了?” 喜婆战战兢兢地回想道:“才刚刚一、一一拜天地……” 苏昀又点点头,道:“那起来继续。” 不光喜婆愣了愣,就连敖辛也愣了。 苏昀又道:“就从一拜天地开始。” 敖辛艰难地侧头,看着门外的光线淬亮了他的身量。 喜婆惊恐地看了一眼敖辛,又看了满地的血迹,声音都不利索:“可是、可是没有新、新郎官……” 新郎官才被他给杀了。 苏昀挑挑眉,道:“你看我不像?” 他一身黑袍,隐隐煞气,与这喜堂格格不入。然当他和身着火红嫁衣的敖辛站在一起时,却丝毫不显得违和。 喜婆不敢有违,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双腿还在打颤,硬着头皮来继续主持这拜堂仪式。 院外随从和将领们齐立。 敖辛带来的将领们大多数都是军营里的旧人,怎会不识得苏昀。 只不过今日的苏昀已经不是曾经的敖阙,他是苏家的人,他杀了现任的安陵王,又拿下了金陵,那他便是下一任的安陵王。 一下身份陡变,将领们尽管还很不适应,可是相比起让敖辛和之前的安陵王联姻,与眼前的苏昀联姻好像还更让人服气一些。 这样一来,两家就真的合成一家了。 不多时,城门已经打开,苏昀麾下将领带着一部分将士进城,分毫不扰城中百姓,直接到这官署里来,整齐地列队,然后观礼。 喜婆定了定心神,将地上的红绸手牵捧起来,道:“请、请新郎新娘牵上手牵。” 苏昀将手牵接过来,自己挽住了其中一头,两步走到敖辛面前,将另一头递给她。 敖辛没接,他便维持着递给她的姿势,等了许久。 等到院外观礼的一脸肃穆的将军们都有些着急了。 敖辛低垂着眼帘看着那手牵,眼眶里忽汹涌上泪意,她哽了哽喉,又极力地压下,平静地问他道:“你想与我拜堂?” 苏昀道:“你不是要嫁给安陵王么,现在我就是安陵王。” 是,他终于成为诸侯之首,在烽火硝烟中一战成王了。 敖辛抬起头,看着他,眼眶微红,咬牙道:“可是我现在不想与你拜堂。” 她毫无可避地,再一次被他的视线给摄住。 苏昀看着她,口上却是在问喜婆:“我若按着她的头与我拜堂,算不算数?” 这,这不是逼婚么…… 可眼下外面全是将士,喜婆得保住自己的小命,哪敢乱说话,连忙捣头道:“算的算的,只要拜完了堂送进了洞房,就是真夫妻了。” 苏昀看着敖辛道:“那开始吧。” 敖辛红着眼瞪他,僵硬地挺直了背脊,满眶眼泪一字一顿道:“我说了,我不想与你拜。你也要像苏连玦那样,逼迫我是么?” “那你想与谁拜,”苏昀道,“你说,你若说得出一个人来,”他低着头,与她轻声道,“我立马就弄死他。” 敖辛一颤,眼泪从眼眶里簌簌跌落。 这个人还真是……专横霸道一点都没变…… 明明她以前幻想着,多想要嫁给他啊。 可是她终究做不到,她多想能够得到他的消息而他这些年来却杳无音信,当她在经历过种种无助和绝望以后,当她那么需要他而他却从始至终不曾出现过以后,她再也无法满心欢喜地等着他归来。 她连奢求都不敢再奢求了。 现在他一回来,便要迫她拜堂。敖辛轻声哼笑,却是哭了,嫁人是件高兴的事,是每个女孩儿一生中最美的一天,可是她如今穿着嫁衣这么狼狈…… 敖辛哽着声道:“我就是不想跟你拜。” 这时安静的喜堂外面响起了动静。 不少眼光循着那边望去。 楼千吟推着一张木制轮椅,正从旁边的廊下经过,缓缓朝喜堂这边走过来。 而那轮椅上坐的不是别人,正正是敖辛的爹,前威远侯。 连日的毒症和伤况并存,使得威远侯虚弱消瘦了一大半。可之前他都是昏睡着的,这次楼千吟亲自过来给他解毒,他身上的毒虽未全解,但人却短暂地清醒了片刻。 只不过脸色依旧很差,眼圈浮现出一层很明显的青灰色。 敖辛看见他转醒,却喜极而泣,提着裙摆便走出去,蹲在威远侯面前,拿住他冰凉的手,贴着自己的脸,颤声问:“爹,爹,您怎么样?可有觉得好些?女儿不孝,没能为您寻得解药……” 威远侯满目慈爱地抚摸着敖辛的脸,拭掉了她脸上的泪水。 楼千吟神色柔和,看着敖辛道:“三小姐放心,老侯爷目前性命无虞,假以时日排毒干净后,还能调理回来的。” 敖辛泪眼朦胧地望着楼千吟,连连道谢。 楼千吟喉结微动,半晌才道了句:“不谢。” 威远侯请楼千吟把他推进喜堂里去,在上座的位置停靠住。 他看了看苏昀,还是止不住唏嘘道:“亏你来得及时,若再晚来一步,阿辛就要嫁给别人了。” 苏昀神色恭敬地对他行晚辈之礼,道:“姨父转危为安,实为大幸。金陵苏家与徽州敖家联姻,有益无害,我原想与阿辛继续拜堂,可她不与我拜。” 他回归了本家姓苏以后,他母亲与敖辛的母亲是姐妹,便该唤威远侯一声“姨父”了。 敖辛含泪咋舌,看向他。他一本正经,可是却让敖辛听出了他在向她爹告状的意味…… 威远侯看了看敖辛,这几年来她心里爱着谁牵挂着谁,他这个做父亲的岂会不知。 他这个女儿,太倔强了。她不得不铸一层坚强的外壳,将自己保护起来。 如今面对苏昀,那层外壳还没卸下。 遂威远侯点头道:“苏家与敖家联姻,两家利益在前,儿女私情在后,”说着就摆出一副父亲的威严,又对敖辛道,“阿辛你身为侯府嫡长女,当以大局为重,不可任性。” 第290章 洞房 苏昀做出一副深以为然的表情。 敖辛:“……” 威远侯又道:“既是非常时期,一切从简,趁我现在还醒着,赶紧拜堂吧。只不过安陵王,我敖家女儿不能委屈,将来婚礼必须得再补办一回。” 苏昀郑重地应下,再出口时已经由“姨父”变成了“岳父”:“岳父放心,战事平定后,我定补给她一场独一无二的风光嫁娶。” 威远侯露出了满意的表情,道:“现今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齐了,开始拜堂吧。” 先前的血腥和杀伐气都随着威远侯的到来而淡了些,喜婆也显得镇定了两分。 看样子这也不是逼婚,人家爹都同意了,自己主持起来也比较有底气。 见敖辛僵僵地站着未动,苏昀一直等着她,不催促也没有不耐烦。 威远侯却有些着急,喘了两口气,对敖辛道:“我好不容易好些了,你又得给我气躺回去是不?” 敖辛默了默,挪着步子走到苏昀身边,终是拿住了他递过来的红绸手牵。 她爹和这人一唱一和,根本没有她拒绝反驳的余地,就把事情定下了。之前苏连玦是用威远侯的性命来威胁她,现在好,威远侯又用他自己的身体健康来威胁她。 敖辛整个人都很混乱,混乱的感情,混乱的情绪。 一切都还来不及理顺,便在喜婆的唱和声里,一拜了天地,转身二拜了高堂。 “夫妻对拜——” 所有人都紧紧地盯着他二人。 苏昀也紧紧地盯着敖辛。 那额前的珠帘下,那一双眼始终微垂着。她牵着手牵的手那么用力,指节泛白。 苏昀缓缓弯下身来,她便也微微欠身,两人的头若有若无地轻触到。 喜婆说,礼成,送入洞房。 外面观礼的将领们之前都一派肃穆,见终于礼成了,又都朗声大笑着祝贺连连。 大家都是熟脸孔,很快敖辛这边的人便和苏昀那边的人打成了一片。就连喜堂上的威远侯,也着实被这气氛感染了两分,脸色有些好转。 敖辛被搀着回了早已布置好的洞房。 那些武将们则被请到庭院里吃宴席。 威远侯便被楼千吟送回房中调养。 有人来请楼千吟去前面喝两杯喜酒,楼千吟忙着给威远侯制解药,没什么兴趣的样子,道:“等他们正儿八经地结婚时,我再去喝。” 等人走后,他手里的动作却停顿片刻。脑海里蓦然想起的,便是那天夜里她躺在敌营中满口鲜血的模样…… 她说想要守好自己等她心里的那个人回来。 如今他回来了,她应该是如愿了吧。 天色渐晚,外面的热闹喧哗之声隐约传到了后院来,是真实存在的。有那么一刻,敖辛恍惚真的以为,今天是她出嫁的日子,她得到了那么多人的祝福。 可是今天前一个人还没与她拜完堂就死了,后一个人又继续与她把堂拜完。 他一身墨衣,满是血气,连吉服都没有穿,算哪门子拜堂成亲呢? 等明日消息一散出去,天下人都会知道,敖家与苏家结亲了,而不管真和假,她都是安陵王的妻子。 苏连玦一倒,剩下的便只有魏云简那一方。 届时徽州与金陵联合起来,扫荡大魏王朝,魏云简必败无疑。 这场持久的战争,便总算是要结束了。 苏昀在前院众将的簇拥下,进了新房。他面色平稳,转身就把那些喧哗之声关在了门外。徒留门外那些人一阵唏嘘感叹。 敖辛在新房里,并没有等着他。而是自己脱了外面那层带血的嫁衣,取下了头上的发饰,将脸上的脂粉洗得干干净净。 她正准备上床睡觉,却因为苏昀回来,而有些僵硬。 苏昀沉着脚步,一步步走到她面前,看她低着头若无其事地拨弄着自己的手指。 她皮肤白白的,眼角始终红红的。脖子上的伤也处理好了,上过了药,缠着白色的绷带。 片刻,苏昀伸手过来,本想去轻抚她受伤的脖颈。她偏开头去,却冷不防被他手指捏住了下巴,抬起头来。 对视良久。 仿佛之前喜堂上没看够似的。 他弯下高大的身躯,这般近的距离,咫尺之隔,房中的红烛将光线衬托得旖旎。 她终于闻到了他的气息,感受到他的呼吸温温热热地扑在自己的面上。他冲洗过,身上衣袍干净,不再有那股血腥味,而是泛着润润的况味。 像是傍晚最初笼罩下来的一层夜露,又像是八百里风沙下顽强冒出头来的几许青草,风尘中带着清爽。 敖辛才注意到,他那双枯寂无底的眸里,充斥着细细的红血丝,眼睑上浮着一片青影。 敖辛张了张口,说:“我累了。” 这一夜,没有旖旎的洞房,桌上的合卺酒也不曾动过。 只敖辛躺在床里侧,敖阙脱了外袍,躺在了她身边的床外侧。两人各怀心思地睡去。 半夜里,红烛燃尽,房中一片漆黑。 苏昀伸手想来抱她时,以为她终于睡着了,不想她却声色沙哑隐忍地忽道了一句:“别碰我。” 那是她哭过以后却不想被他发现,所以极力平静的腔调。 苏昀动作顿了顿,去抚她枕边的发丝,碰到满枕湿润。另一只手却不容抗拒地掌住她的腰,将她强硬地拽入怀。 敖辛挣了挣,他却抱得更紧。 他像是饥渴已久的猛兽一般,在抱住她的那一刻,那种饥渴的狂躁都被抚平,只剩下安宁和踏实。 他不容许她离开自己的怀抱分毫,将她的身子毫无间隙地贴着自己的胸膛怀抱。 可是敖辛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抗拒得厉害。 苏昀气息一沉,手直接伸入她的衣里,流连在她胸前。 敖辛大为受惊,手脚并用地阻止,两人就差在新床上打起来了。 可最后,敖辛不敌,还是被他得逞。然那只手并未在她胸前肆虐,自从她上战场以来,胸前都紧紧地束了裹胸,即使今日身穿嫁衣,她也不曾松下来过; 他的手上的温度一如从前,手指上留下一层茧,却是摸索到她裹胸布的接头处,一手扣住她的腰段,一手强硬地将她的裹胸布解了开来。 那一圈圈的裹胸布被他拆下,到最后,指腹轻轻抚着她那被勒出来的痕迹。 黑夜里,敖辛噙着泪躲闪,死咬着牙关不让自己哭出声来,身子在他怀里僵硬着,却也隐隐颤抖着。 最终,他敛了敛她的衣襟,将她的衣衫好好地整理好,才总算放开了她。 敖辛当即背身过去,蜷缩起身体,伸手到唇边,张口咬住。她生怕自己会哭出声。 苏昀的声音在耳后响起,十分低沉:“再哭,我真会不顾你意愿,强行与你洞房。” 第291章 总比嫁给丑的好 敖辛抽声连忙打住,肩膀也不敢多抖一下。 苏昀侧头看着她瑟缩的身影,将她圈禁在自己的床榻间,触手可及,这样他就安心了。 将近五年不见,就算心里只想着彼此,也有些东西会改变。 往后还有一生那么长远,不急在这一夜,他可以慢慢来。 等她迷迷糊糊睡着的时候,苏昀才轻轻地从后面将她捞入怀,能抱她片刻,守她到天明,便足矣。 第二日敖辛醒来的时候,床榻外侧已经空空如也。 他已经起了。 南阳王派了两个侍女来侍奉敖辛起身洗漱,还特地拿了两个裹着冰的布团来。 敖辛看着那布团,露出不解的神色。 侍女小心翼翼道:“安陵王出门的时候吩咐,要替王妃敷一下眼。” 结果敖辛在铜镜前坐下一看,镜子里的女子两眼红肿得跟水泡子似的。昨晚她恨不得要将这几年的眼泪全都流尽,当时没想那么多,眼下双眼又干又涩,若是不冰敷一下,恐怕没法出去见人。 他起身的时候定是看见自己这副模样了。 敖辛有些恼,心情也十分气闷。 两个侍女见状,对于昨天的事知道得不多,只听下人们七嘴八舌地说叨了几句,几乎一致认为,昨个敖辛是被那个安陵王给逼婚的。 难怪如此不甘不愿,眼睛都给哭肿了。 她们还听说那安陵王生性残忍,杀人不眨眼,十分可怕。新王妃在他房里哭一哭还算轻的,起码安陵王没有大开杀戒啊。 思及此,侍女便心生同情,劝敖辛道:“王妃只要顺了安陵王的意,安陵王想必还是善解人意的,今日这冰还是安陵王命奴婢们准备的呢。” 敖辛不以为意,也没有回答。 侍女又安慰道:“安陵王别的不好,最起码长得很好,王妃嫁他总比嫁给丑的好。” 这南阳王平易近人,他身边的侍女便随意了些,因而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女人么,在处境不如意的时候,要懂得自我调节。纵使遇到千百个不好,也得挑出一两个好的来,让自己心情好一些,不然这日子没法过了。 侍女想着这王妃既然与安陵王成了夫妻了,当然得往安陵王好的地方想,才能舒坦些。 正在敷眼的敖辛听闻此言,没有什么表情的脸上,嘴角冷不防抽了抽。 估计整个南阳的人都会觉得,她肯定会过得很惨。 不光如此,昨日苏昀的军队压城,只怕外界也会有人认为,是他强势逼婚,才使得苏敖两家结为一家的。 只不过外界如何传言,苏家和敖家两家决策者不受影响就是了。 敖辛冰敷过后,眼睛还有些红,但也消了一大半肿,看起来总算是正常了些。 等到更衣时,敖辛回到床边,床头床尾都找了几遍,都没有找到自己的东西。 身后侍女不禁询问:“王妃在找什么呢?” 敖辛抿唇不答。 她的裹胸布不见了……即使自己知道定是被他给收走了,可心里还是有点不甘心。 凭什么他不准便不准?哪有他这样霸道的人? 可最后把床榻都翻遍了也找不到,只能无可奈何地作罢。 她更衣洗漱毕后,便出了房门,不知她爹的情况如何,便要往威远侯那处去看看。 院里有苏昀的随从守着,见得敖辛出来,便禀道:“王爷已去营中点兵,等忙完了就会回。但王爷走前吩咐,若是王妃问起,便告知王爷的行程。” “……”敖辛默了默,道:“我好像并没有问。” 随从一丝不苟道:“属下也是怕王妃会担心。” 敖辛去到威远侯那里,无一例外又见到了楼千吟。 威远侯的毒是苏连玦下的,他必不会用轻易好解的毒,这毒十分刁钻,因而楼千吟处理起来也有些棘手。 好在他可以先保住威远侯的性命,再一步步着手。 这和从前苏昀还是敖阙时一般,需得入药浴,施银针。因着这毒是慢性毒,不像当初那般急于要人性命,也不需要服用像千色引那样的东西,只不过要彻底清毒耗的时间久,需要调养的时间也久。 敖辛来时,楼千吟正在配药,敖辛给威远侯擦身时,便听楼千吟忽而道:“昨夜洞房夜过得怎么样?” 敖辛动作一滞。 他还真是,什么话都能说得出口,且永远是正正经经的样子。 只不过听那口吻,倒像是和老友问候寒暄一般。 敖辛道:“就那样。” “你或许应该劝劝他,要适当地好好休息一番。”楼千吟道。 敖辛愣了愣,蓦然又想起昨天晚上他捏着自己的下巴,弯下身来看她时候的光景。 他眼里有血丝,眼下有青影。 敖辛踟蹰着问:“他,是不是很久都没得好好休息过了?” “在听到你要与前安陵王成亲的消息,他如何能好好休息。”楼千吟道,“他从战场上撤下来,本该坐镇金陵,但却要日夜兼程地往南阳赶,在昨天见到你之前,估计已有七八天没有合眼。” 敖辛怔怔的,心头像被撕开了一道口子,泛着钝钝的疼痛。 她轻声道:“楼大哥不是与千古一起回浔阳了吗,为什么会和他在一起?” 楼千吟抬起头来看她一眼,道:“自是他叫上我一起来的。”说着眼神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眉头微皱,又道,“上次交给你的药没按时吃?” 敖辛这才想起来,道:“起初几天有吃,但后来事情多,忙起来的时候就忘了。” 楼千吟凝着眉走到她身旁,拿起她的手腕诊了诊,冷声道:“你往后都不想要子嗣了?” 敖辛抬头看着楼千吟,本就有些苍白的脸色随着他的话更加白了两分。 以前楼千吟说她是不易有孕,可如今这话听来,还要更严重一些。 随后楼千吟就去写下药方,命人去煎药来。 敖辛喉咙有些痒,轻声与他道:“楼大哥,我的事,不要告诉他。” 楼千吟道:“你们二人,长期劳累过度,身体不堪重负,最好都好生休息调养一阵。” 第292章 便能放心得下我? 可眼下苏昀手上战事未平,威远侯身体又未好,他们两个岂是说能卸下重担就能卸下的? 苏昀点完兵,将南阳的事安排妥当,入夜的时候才回到官署里来。用过了晚饭,进了这间暂时算得上是他们婚房的房间。 敖辛同昨夜一样,没有在等他。自己洗漱过后就侧身躺在里侧睡了。 身后响起窸窸窣窣衣料摩挲的声音,苏昀洗过了以后才回来,捻灭了烛火,在她身侧躺下。 第二日一早,敖辛睁开眼时,他又已不在房里。 她想起楼千吟所说,他已经很久都没好好休息过了……如此身体怎能吃得消? 院里的随从等着她出来,便准备收拾东西启程。 威远侯那里泡了次药浴,施过两次针以后,情况有所好转。 现在启程回徽州,也只能路上边走边治疗了。 敖辛的手谕早已传到了徽州,将侯爷爵位传给小公子敖战生。 而敖辛和威远侯都在南阳与苏连玦交涉,她只留下一部分兵马,其余的将士都由武将率领着连带手谕和兵符一起送回徽州去交给小侯爷。 姚如玉整日提心吊胆,请徽州守将调动兵马前去应援。 要救威远侯和敖辛,徽州诸将是义不容辞的。可才整顿兵马出发,紧接着南阳就又传来了消息,道是安陵王已与敖家联姻。 意思便是,敖辛已经嫁成了安陵王,做了安陵王的王妃。 姚如玉心急如焚,刚听说这个消息时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后来问及详情,才得知原来在成婚当日,南阳城内发生过一场血变。 一部分北军兵临南阳城下,原安陵王被北军首领斩于喜堂之上。 而那北军首领,正是当年老安陵王的另一血脉,如今堂而皇之做了新一任的安陵王。 敖辛便是与他拜的堂。 南阳那边传来的书信上可刻意提了,说是老威远侯亲自主婚,见证二人拜的堂。 姚如玉惊疑不定,可心头也隐隐有了一番揣测。 再过两日,前方又有消息传来,道是威远侯正在回程的路上。徽州军中,无不松了一口气。 西蜀平定了,大魏只剩一口气苟延残喘,等威远侯回徽州,一切就都安稳了。 眼看快要到达徽州了,苏昀却兵分两路,出自徽州的敖家军和一部分苏军护送威远侯回徽州,另一部分则继续行军,而他把敖辛留在身边,却没有要放她回徽州的意思。 威远侯有楼家弟子看护,身上的毒已经被楼千吟每日用针排除了一大半,再配以楼千吟的药物和其他各方面叮嘱,回到徽州后细心静养,应是没问题。 楼家弟子对于病人后期的照料相当得心应手。他们之中随便拎一个出来,也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大夫。 这些楼家人安排在苏昀的军中,之前本也是一直充当着军医的角色。 敖辛回到军帐里,见苏昀正在与副将商讨事情,等完毕以后,副将们纷纷出去了,他才抬头看了她一眼,道:“岳父那里都安顿好了?明日启程,应是要不了几天,就能到徽州。” 只不过是拜了次堂,还是半路拜的,他一口一个“岳父”倒是叫得十分顺口……敖辛抿了抿唇,按下心思,道:“我要和我爹一起回徽州。” 苏昀看了一会儿案上的地图,道:“回徽州去作甚,你是我的王妃,我去哪里,你自然跟着去哪里。岳父那里你不必担心,徽州已有兵马前来接应,到明日也就只剩下半天的路程约莫便会碰头。” 徽州有兵马来接敖辛是知道的,只不过近来她管理的军务比往常少得多,大都是苏昀在安排。 敖辛的部下对苏昀也是十分熟悉的,听从指挥,一路上配合得当。 只是敖辛一直避免和他谈及两个人的话题,自从南阳拜堂以来,两人虽是同床共枕,但也仅仅是同床共枕而已。 虽说是对半路夫妻,但看起来就像是勉强凑合在一起的两个人而已。 现在他说她是他的王妃,理应跟着他。 敖辛不欲言语纠缠,只垂着眼道:“我爹身体未痊愈,我需得跟着回去才能放心。” 苏昀看着她片刻,道:“你放心不下岳父,便能放心得下我?” 敖辛撞上他枯寂的视线时,心头端地一颤,面上却滴水不漏,道:“这几年你杳无音信,不也好好地过来了么。” 她心里知道,并不该如此说。她多少次向上天祈求,请上天保佑他能够平安。 可是这几年里,他甚至连一封信都不曾往徽州递过。 她知道自己在负气,即使不该说出口的话,却也还是说了。 当初他走的时候,走得那么一声不响。甚至等不到她睁开眼睛醒过来,甚至等不到……她好好与他告别,让他保重。 敖辛红了红眼眶,转过身往外走去,道:“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会跟我爹一起回去。” 苏昀没同意,也没拒绝。 到了第二天,敖辛和威远侯上路时,他才出现,但是没有阻拦,应当是默许了。 天色灰蒙蒙的,像是将要下雨的样子。 苏昀看着敖辛进了马车,他走过来,在车窗外停顿稍许,声音温和地道:“先回去也好,等事情完了,我去徽州接你。一会儿可能会下雨,路上记得避雨。” 说着,他从车窗外递来一样东西。 敖辛见之,眼眶一阵熏热。 苏昀手里挽着的,可不就是当初她在魏营被扣押下来的九节鞭…… 他必定是与魏云简交过手了,从魏云简那里把自己的九节鞭抢了回来。前些日他竟按捺得住一直未给她,直到今日她要走,他才拿出来。 苏昀简练道:“拿着,好好保护自己。” 敖辛沉默地伸手接过,还是对驾车的士兵道:“启程。” 随后一行队伍护送着敖辛和威远侯便缓缓往另一个方向离去。 苏昀站在原地,看着那车影越走越远。 马车里威远侯醒着,叹了口气,道:“如今这一带已太平,我自己也可以顺利回到徽州去,你跟着他去也未尝不可。” 第293章 我不想做寡妇 敖辛摇摇头。 威远侯摸摸敖辛的头,道:“阿辛,都到了这一步,莫使小性子。你不是就等着他回来吗,你不是就想嫁给他吗,现在他就在你面前,你为何还要退缩?” 敖辛勉强地笑了笑,眼眶却有些酸涩,半晌道:“爹,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大抵他也和我一样,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我啊。我们,已经有将近五年没见了啊,还能和从前一样吗?” 楼千吟没有跟着一起回徽州,他说楼千古还在浔阳等他,从金陵下浔阳,路程不远。 敖辛知道苏昀这次是回金陵。金陵初定,想必还有大堆的事情等着他去做。 威远侯也不再多说其他,只道:“倒是他那边,万事初定,只怕还要更艰难凶险一些。” 没想到威远侯一语成谶。 才走没一个时辰,天色忽变,听得天空中雷鸣滚滚。没多久,便有倾盆大雨兜头浇下。 前面便有一个树林,队伍加紧脚步赶到树林下去避雨。 这一场雨落下来,没休没止。雨水打落在湿洼的地面上,激起细微的泥浆。 后听得有马蹄声自蜿蜒的山路跑来,越来越近。 敖辛眯着眼,望着那骑马的人影越来越近,听旁边的人说好像是苏军,不知为何,她的心便隐隐地提了起来。 待骑马的人跑到近前,果真是苏军,他跨下马便着急地对敖辛禀道:“金陵逃窜的残余乱军作祟,半路袭击安陵王,安陵王有令,还请王妃带着侯爷速速赶路,尽快与徽州部队会和,以免多生事端。” 树林外的雨声哗哗,仿佛她的世界里,只剩下这哗哗雨声。 苏连玦被苏昀杀了,可他在金陵到底也培植了这么多年的势力,不可能朝夕之间就能铲除干净。 苏昀的人虽拿下的金陵,也无法避乱乱党分子在他回城的途中趁机作乱。 敖辛问:“乱军有多少人?” 士兵回道:“数千,但攻势甚强。” 苏昀带的人马不止上千,可乱军若是早有准备,必定先占据了天时地利,眼下大雨磅礴,再加上地形优势,即使数千之众,也可重创三军。 敖辛回过神,第一时间派了哨兵去探,眼下快至中午,徽州前来接应的兵马应该快到了。 她神色凛然地回身登上马车,看了看马车里的威远侯,嗫喏了一下唇,还未及把话说出口,威远侯便了然道:“去吧,去找他。” 敖辛眼神闪了闪,知道什么都瞒不过她爹,低着头道:“爹可在这林间多等候一阵,等不了多久应该就会有咱们徽州的人来接您。我回去看看,确保他无事,再回来。” 威远侯道:“你不用担心我,爹虽行动不便,但脑子还清醒着,不至于全不中用。”他挥挥手,便开始赶人,“你赶紧去,我可不想赔了女婿,到头来你还得守活寡。多带点人手。” 敖辛没心情与他开玩笑,郑重道:“爹万事小心。” 她从马车里退了出来,安排几个副将等雨停后继续护送威远侯赶路,也留意前方哨兵去打探回来的消息。 她自己带着两个将领,第一时间调派了一半人手,快马加鞭地往来时的路上赶。 前面隐隐传来杀声。 敖辛视线被大雨模糊,前方人影重重。一些乱军已经从高处的山坡上冲了下来,还有一部分被苏昀分遣了左翼冲向高处,正一番激战。 敖辛带着自己的人马,当即从右边冲过去,加入了混战。 用惯了长枪,这九节鞭忽然回到她的手上,依然有一种无法磨灭的契合感。她挥着九节鞭,扫得敌人人仰马翻。 在大雨磅礴里,泥浆和血浆混在一起四处飞溅。 敖辛视线四处慌乱地寻找,找到了那抹在敌人群中厮杀的人影过后,便不管不顾地朝那个方向杀过去。 仿佛那抹在雨中屹立不倒而又狠辣跋扈的人影,是她世界里唯一的标向。 她只想朝他靠近,更近一点,不管多么艰难,也要走到他的身边去,将那些想要杀他害他的人统统除掉。 苏昀听到了新加入的杀喊声,侧身回过头来时,阴狠的眼眸里闪过错愕,像是灰沉沉的天幕间陡然划过的闪电一般,利落,炽热,而又闪烁着光芒。 那马背上的女子正朝他冲来,所至之处,九节鞭如游龙惊射,在雨里扫荡,敌兵纷纷滚落在地。 后敌兵见状,合围而上,用手里的刀剑朝她所骑的马奋力砍去。 她毫不惊慌,站在马背上奋力一跃,在敌兵包围住她的马时,她却第一时间跃出了包围圈,反倒从敌兵身后迅速出击。 苏昀身影飞快闪过,气势凛冽地来到她身前,一人远攻一人近攻,配合得天衣无缝。 待将攻上来的敌兵全都击杀,周遭那些分散开的乱军已不成气候,正逐渐被消灭。 雨一直下,两人衣发皆湿透。雨水打落在脸上,颤了两人的眼。 敖辛背对着他,抬脚要去别处。苏昀倏地扼住了她的手臂,一把大力,猛地将她拽了回来,面对面。 雨帘下他那双眼深沉如墨,瞬间能把人吸进那深不可测的漩涡里沉溺。他浑身张满了气势,朝敖辛逼压而来,如狼似虎一般。 敖辛来不及挣扎,他一手紧握着剑,一手往怀里一收,便将她死死地扣入怀。 他湿湿凉凉的唇仿若从她耳边擦过,声音在雨声和杀喊声里清冷又清晰,道:“不是让你走了么,怎的又回来,是担心我?放不下我?” 雨水冲刷着敖辛的眼帘,她倚在苏昀怀里,眼眶止不住轻颤,顺着雨水涌出一股温热之意,咬着牙脱口就沉声道:“因为我还不想做寡妇!” 苏昀搂着她的手臂一紧,道:“我不会让你做寡妇。你既回来,就别指望我再放你走了。” 说话间,又有乱兵攻了过来。敖辛来不及应他,便先一把将他推开,手里的九节鞭瞬时挥舞过去,拧断了乱兵的脖子。 乱军残兵败将无处可逃,唯有殊死一战,继而又有一阵乱矢飞箭袭来,那些乱军知晓苏昀和敖辛是两军之首,只有杀了这两人才大功告成,于是拼着最后一口气,全部朝二人攻来。 第294章 没想到这么能忍 尽管有将士严防死守,苏昀和敖辛还是忙着应付那些刀枪冷箭。 苏昀把她护得好好的,不让那些刀剑无眼沾到她一根头发。 终于这场杀斗渐渐平息了下来,地上的泥浆雨水皆被染成了血红色。 等到收兵之时,身后有将领在惊呼:“王爷!” 苏昀置若罔闻,只背着身面对着敖辛,眼神上下将她扫了两眼,伸手捋了捋她鬓边的湿发,问:“可有受伤?” 敖辛摇头。 他点点头,放下心道:“那便好。” 可话音儿一落,冷不防温温热热的液体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在敖辛的额头上。 那温度沁入敖辛湿冷的皮肤里,有些发烫。 她仰起头去看时,扩散的瞳孔里,满是苏昀嘴角带血的模样。 她张了张口,还未说话,嘴唇先颤抖起来。苏昀倾身朝她抱来,将她囫囵地死死箍在怀里。 敖辛接收到他身体的重量,往后踉跄了两步。颤着手搂过他的腰,往他背上抚去,入手黏腻。 “苏、苏昀?” 她手指哆嗦,慌乱地在他背上摸索,终于摸到了一支插在他后背上的箭…… 他何时中了一箭,他竟分毫没有在她面前表现出来,直到他倒下。 敖辛在雨里紧紧抱着他,眼泪再不能抑,面色苍白如纸,眼眶通红,嘶声大叫他的名字。 那一箭好似扎在了她的心上,痛到她连呼吸都不能。 纵使几年不相见,几年没他的音信,可是依然改变不了,他是敖辛这辈子最爱的男人。 纵使心里怨他,怪他,可是又怎么舍得真的看到他流血受伤。 她心痛得快要死去了。 将士们迅速整队离开了这里,去往最近的一处地势较高易守的地方安营扎寨。 苏昀被抬进营帐时,楼千吟一脸肃色,凝着双眉有些沉冷。 敖辛寸步不离地守着他,他躺在榻上,待剪开伤处的衣裳,可见那枚箭深深地没入了他的皮肉里,正沁出殷殷血迹。 好在那血是鲜红的,并不是毒箭。 可是乱军所用之箭,却是诸侯箭。 楼千吟处理起来也是棘手,道:“这箭若是射穿了还好拔,可射进一半,嵌入皮肉的倒钩在拔出来时会造成二次创伤。” 但是眼下没有别的办法,要拔此箭,只能一鼓作气利索拔出。 虽是棘手,楼千吟也毫不耽搁,手指捻住那箭支,腕上一用力便猛地拔出,那伤处血肉模糊。 楼千吟又给苏昀止血疗伤。 敖辛哽着喉,像个没有归属的布娃娃,眼睛红红地盯着床上的人,问:“他为什么还没醒?往常,往常即便他中了毒箭,也没有这样昏迷不醒的……” 楼千吟一直憋着的怒火终于一丝丝泄了出来,冷声道:“为何?还能为何,还不是因为他自作自受!我不是跟你说过要劝他好生休息?” 敖辛张了张口,哑口无言。 “此前几天几夜没合眼,身体能好得到哪里去?到了南阳,忙着整军拔营,每日可有睡足三个时辰?”楼千吟对苏昀又气又无可奈何,“难为他还能撑到现在。” 敖辛发现她和苏昀同床共枕着,却不知道苏昀每天到底睡了多久。她不愿与他多说话,每天晚上都侧身背对着他而眠。 夜里他回来的时候她已经睡了,早上她醒来的时候他也已经起身不在了。 他们之间,就好像是世上最熟悉又最陌生的人。 楼千吟看了一眼敖辛,又道:“还有件事他不让你知道,在日夜兼程赶到南阳的途中,他遭到几次击杀。虽有惊无险,但身上中过毒。” 敖辛低低抽着气,听楼千吟又道:“以前他服过千色引,一般的毒奈他不何,可到底身体受损,需要良好的休息来促使身体排毒。他没当一回事,现如今只是倒下,还没毒发身亡都是轻的。” 楼千吟给他暂时处理好了箭伤,起身道:“我去配药,你且把他身上的湿衣服脱了,一会儿我来施针。” 士兵们按照楼千吟的要求,就地取材,砍了树木来做了一个木桶,给苏昀泡药浴用。 入夜时,营里生起了营火。被淋得透湿的士兵们都把衣服脱了下来,围着火堆烤。 楼千吟安排了驱寒汤,此刻正熬在锅里,一大锅一大锅,扑散开一股淡淡的药气。 敖辛按照楼千吟说的,把苏昀身上的湿衣褪下来。 可是当她褪下他的外衣里衫,手上动作顿了顿,泪眼再度模糊。 他的身上,随着岁月积累,添了数不清的模糊斑驳的伤痕。有深的浅的,多少次他都徘徊是死亡的边缘,最后仍是顽强地走到今天。 战场残酷,敖辛无助的时候想要他在自己身边,可是他无助的时候呢?她可以怨他这些年杳无音信,那他又该怨谁呢? 敖辛紧咬着牙关,嘴角溢出呜呜哭声,将他的湿衣全部褪下。她瑟缩着手指,甚至没有勇气去抚摸他身上那些斑驳新旧的伤痕。 楼千吟进来时,她几乎哭成了个泪人儿。当着他的面也不觉难为情,捏着袖子不住地擦眼泪。 “你才看见他身上的这些伤痕?”楼千吟见她模样,顿了顿了然道,“我还以为依他的性子,好不容易闯过无数道鬼门关回到你身边了,定会不管不顾地与你温存,没想到竟这么能忍。” 敖辛到今天才发现,说明之前敖阙根本没碰过她,也就没有机会脱衣服露出这些伤痕。即使洞房之夜也不曾。 他照顾着她的心情与想法。 即使大家都认为他们这对半路夫妻貌合神离、同床异梦,也无妨。 敖辛哽咽着问:“如何施针?可要把他扶起来?” 楼千吟道:“自是要扶起来坐着。” 敖辛便倾身下去,抱着苏昀的身体,将他扶坐起来。 楼千吟指上捻着银针,帐外斜风细细。他道:“这几日阴雨绵绵,湿寒在外,他现在身体虚弱,禁不得寒邪侵体。我给他施针半个时辰,半个时辰里你务必要给他保暖。” 敖辛摸摸苏昀的手臂,他身上的温度已没有那么温热,手心里也是淡淡凉凉的。 第295章 可知他的心情? 楼千吟动作飞快,不多时便已将银针扎入苏昀胸膛面,顺着穴位,颇为细密。 他结实的后背不能光裸着,敖辛便揭过被子,披在他的后背上。自己坐在床边守着他。 楼千吟起身离开时,看了看敖辛道:“你脸色也很不好,若不想他还没醒来你便又倒下,最好换身干衣服再来守着他。” 敖辛沙哑道:“谢谢。” 楼千吟还道:“你留意着,最好让他身体尽快暖和起来,多探探他手心里的温度。” 敖辛点头记下。 随后楼千吟就出了营帐,把空间留给他二人,不再打扰。 敖辛守了苏昀一会儿,身上凉津津的,才转身去屏风后把湿衣服换下。等她回到床边来,探探他手心里的温度,好似比先前还要凉了两分。 敖辛提着一颗心,照楼千吟说的,时不时探一下,发现这被子盖在他的身上根本没使他暖和多少。 他的脸瘦削而苍白,低低阖着双眼。 敖辛急得哭,已经好久,好久都没有这般仔细地看过他。他的模样早已刻进自己的心里,可如今心里头泛出辗转难言的密密麻麻的痛楚。 敖辛抓着他的手,喃喃哽咽道:“苏昀,你给我好起来啊……” 他身上久久不暖,敖辛怕楼千吟所说的,会导致在他最虚弱的时候寒邪侵体。她在他床边坐了一会儿,抬手擦干了眼泪,然后一声不响地解了自己的衣带。 敖辛将自己的上衣褪了干净,钻到敖阙的被窝里。 她从后面抱着他,肌肤贴在了他的后背上。 她身子有些僵硬,后来慢慢地柔软了下来,轻轻侧着头,将自己的脸放在了他的背脊上。 那双微斜的泪眼,模模糊糊,清清亮亮。 她身上也并没有暖和多少。 可是这般拥在一起的时候,他们就像两个被冻了很久亟于取暖的人,一旦接触到对方皮肤上传来的那点微薄的触感和体温时,便想要奋力地从对方身上汲取更多的温暖。 敖辛忍不住,收紧手臂,紧紧缠着他的腰,想把他抱得更紧一些。 她的脸贴在他满是伤痕的背上,温热的泪水一滴一滴地滑下。 半个时辰后,楼千吟再进营帐里来,敖辛已从被窝里出来,身上也穿戴整齐,苏昀的体温也已趋于正常。 士兵煮了药汤来注入木桶中,再把苏昀搬到药汤里去泡着。楼千吟格外注意,尽量避免泡到他的新伤处。 敖辛转身去给苏昀找换洗的衣物。 征战在外,男子的换洗衣物十分简单,苏昀总共就那么几身,装在箱笼里。敖辛去打开箱笼时,里面有一股皂角清洗过的清爽气味。 敖辛又是一阵眼眶酸红,里面的那几身衣裳,都是往日的时候她给他做的。他把衣物叠得整整齐齐,抚平得一丝褶皱都没有。 男子在日常生活上岂会如此细致,更何况还是在战场生活上。除非他对这些衣物极为珍视…… 敖辛吸了吸鼻子,一件一件地轻轻拨过,将里衣先找出来。 可她找了几身,展开来看,均是被磨破得厉害,有他受伤过后的刀枪剑痕,后面又用粗糙的麻线缝上,针脚也十分粗糙。就连缝补的麻线都磨损得发毛。 敖辛把他的衣物都拿出来,竟找不到一身完好的。 身后楼千吟忽而出声道:“堂堂北军首领,也不至于落魄到穿这些满是补丁的衣裳。不知是谁给他做的,他舍不得扔,一直反反复复地穿。” 敖辛轻颤着肩膀蹲在箱笼旁,将那些破损的衣物紧紧抱在怀里,埋头在衣物间闷声哭泣。 是她做的,每一件衣裳都是她做的。 楼千吟侧头看她一眼,神色莫名,忽又道:“在北方战乱的时候,我曾问他,等战事平定后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他回答说第一要做的便是回徽州娶妻。他说他不能死在战场上,要死也要回来死在你身边。” 敖辛咬碎了牙,将涌起来的满腹辛酸狠狠往下咽,可是心好疼,疼得她直抽气,疼得她站不起身。 她泪如泉涌,模模糊糊地听楼千吟还道:“不然你说他这么不眠不休地赶到南阳来,即便血染喜堂也要坚持与你拜堂是为什么。” 这些话楼千吟在徽州时没与她说过,那时苏昀还没有回来,说了也是徒增伤感。 分别这么久的两人,在重聚之日本应该是欣喜若狂。但楼千吟也没有想到,原来却是近乡情怯、各怀心事。 这些话本来应该是苏昀自己跟她说的,可楼千吟知道,他不是这么矫情的人,在她面前定不会多说半个字。 可若是不说给她听,她又怎么能知道他的心情? 这女子明明也是为了他连命都不想要的人。两人凑在一起,还真真是天生绝配。 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这几年里在苦苦支撑,她最思念的人即使远在天涯,也同样那么思念着她。 敖辛背着身平静了好久,直到楼千吟说苏昀应该从药汤里出来了,她才拭掉了脸上的泪痕,又在那些里衣里挑了一身相对较好的,起身挪着麻痹的双腿走过去。 那双低垂着的眼红红肿肿,望着药汤里的苏昀,眼神里满是痛楚。 她给他擦身拭发,穿好衣衫,同楼千吟一起把他扶到榻上去躺着。 他早应该好好休息,如今双目紧闭着,终于可以沉沉稳稳地睡上一觉。敖辛寸步不离地守在他床边,时不时探一探他手心里的温度。 后来楼千吟又端了熬好的药进来,要给苏昀灌下。 可他这个时候睡得极沉,牙口紧闭,敖辛喂了几匙,都不见他有吞咽的痕迹。 外面的将官们担心他的身体,这时候都纷纷到主帐来探望。一群汉子站在营里,见苏昀不喝药,着急不已,便出主意道:“要不一人去掰开王爷的的嘴,再让王妃喂?” “那不行,王爷现在是潜意识地抗拒,要是咱们力道掌握不好,把他下巴掰脱臼了怎么办?” “欸,我听说病人睡死了不肯喝药,可以拿麦秆往他鼻孔里吹药汁,顺着就流进喉咙里了。” 第296章 你干什么? 大家一听,觉得可行,便朝敖辛建议道:“王妃,要不属下去给王妃拿麦秆来?” 楼千吟在旁不温不火地道:“若是呛着了,会有窒息的风险。” 一群汉子挠挠头,不敢再乱出馊主意。 此时一直不出声的敖辛,拿巾子擦了擦苏昀嘴角的药渍,自己一声不吭地端了药碗便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口。 下一刻,她倾身俯下头去,唇便贴在了苏昀的唇上。 将官们看得瞠目,继而又觉得怪不好意思的。 敖辛用舌尖去抵他的牙关,一直看着他紧闭的双眼。不知不觉间,眼泪落在他的脸上。 他唇齿竟是松动。 敖辛忙将药汁一口口喂了他嘴里。 将官们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颇感欣慰,七嘴八舌地讨论着。 “看来王妃对王爷并非无情。” “那可不是么,不然听说王爷遇袭,怎么会去而复返,杀进敌人堆里与王爷并肩作战呢。” “口对口哺药,那可是有情男女才能干得出来的事儿。” 等服完了药,敖辛趴在他床边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到下次楼千吟要给他施针用药时,又打起精神来。 楼千吟见她形容,道:“你脸色很差,别光顾着他,也要顾一顾你自己。” 见敖辛无动于衷,眼神紧紧地落在苏昀脸上,楼千吟又道:“上次给你的药,又忘记吃了?” 他一提醒,敖辛想了起来,才又倒出一枚药丸吞了下去。 可是她脸色依旧很不好,有股苍白劲儿,又憔悴。这样下去,真会落下病根,可她眼下,分毫都顾不上自己。 苏昀沉睡了两日。 像是要把之前欠下的睡眠全都补上一般。 外面接连下了两天的雨。 尽管是入夏前的一场雨,也夹杂着些湿湿冷冷的寒气。 让敖辛稍稍感到放心的是,苏昀的身体总算在一丝丝好转。他的身体温温的,背上的箭伤也在慢慢愈合。 敖辛夜里睡不安稳,一夜要转醒许多次,回转身来,看看苏昀,给他掖掖被角,才又侧身睡去。 营帐数丈之外,点着营火。 火光昏黄,熹微地投在帐上,轻轻地闪闪烁烁。 营地里时不时有士兵在附近巡逻,偶尔会响起盔甲摩擦的声音。 敖辛躺在榻上,睁着眼,静静地凝望着身侧安静的男人。 帐帘上极微弱的光,将浓浓的夜色驱散了两分。敖辛看得见,依稀分明的轮廓。 那眉目是眉目,鼻子是鼻子,嘴唇是嘴唇,岁月没能磨平他的棱角,反而更添两分深邃。 他若睁开眼时,那双眼眸深晦如墨、枯寂无底,会衬得那五官愈发凌厉而英俊。 一直以来,敖辛不敢细看,亦不敢与他良久对视,她怕自己会受他的蛊惑。可其实,她的心在他回来时看到他的第一眼起,便早已经跟着他走了啊。 她只是有些怨。 敖辛声音有些涩然,轻轻细细地,呢喃道:“你快点好起来啊……” 她明知不会听到苏昀的回答,可她还是静静地等了一会儿。后来她便孤寂地侧身,背对着他朝床榻里面,一个人委委屈屈地睡了。 到了后半夜,帐外似乎又下过一场绵绵细雨,雨停后,还有些淅淅沥沥,隐约可闻雨滴掀落在地上的残声。 身后的榻上轻微地动了动,一股温暖之意袭来,稳稳地包裹着敖辛消瘦的后背。 一只手臂箍在她的腰上,将她往后带,带入一个怀抱里,紧紧地搂着。 敖辛夜里习惯给他掖被角,因而还算警醒。一靠上这熟悉的温热的怀抱时,她便醒了,一时身子有些僵,又有些颤。 她咬着唇角,眼角一阵热意,却不动声色。 苏昀将头埋在她颈窝里,气息落在她耳畔,有些惺忪缱绻。 腰上的手力道大得恨不能掐碎她,被他手臂碰到的地方,尽管隔着衣料,却也隐隐灼热发痛。 她曾多想能够被他这样拥在怀里,再紧一些也无妨。 他的唇碰到她耳后的发丝,轻轻吻过。尚不知足,又凑到她耳畔去吻她的耳垂,唇游离在她的颈间。 敖辛在他怀里颤得明显了些,可仍是紧咬着牙不吭声。 腰间那只手索性钻进了她的衣底里,手掌握住了她的腰段轻抚着。 敖辛终于有所动作,颤栗地握住了他的手,声音有些僵硬道:“你干什么?” 苏昀的声音还很低哑,在她耳畔道:“要你。” 对他如此简明直接的回答,敖辛都不知该如何反驳。她只紧紧挡着他的手,不准他往上摸,可他却转而往下,手指有力地挑开了她的小衣,从腰间褪下。 敖辛登时一惊,吸了口气,便有滚烫硬热的东西从后面抵着她。 她下意识抗拒,压低声音慌张道:“楼大哥说了,你要好好休息!” 尽管心里爱着他,心疼他,只有在他睡着的时候,她才会毫无保留地流露出对他的爱意,可是现在他醒来了,敖辛没有心理准备,还不知该如何面对。 这段时间以来,虽然是同床共枕,但苏昀十分安分,除了拜堂那天晚上搂着她强拆了她的裹胸布以外,其余时候没多碰她一下。 眼下他一贴上来却要动手动脚,还直接褪了她的小衣…… 苏昀一手捉住她抗拒着的双手,一边在她肩上流连,从后湿湿地吻过她的脖子,她扭身想躲,可那吻却来得更加汹涌炽烈。 苏昀低低道:“托你的福,这两日我精神养得很好。” “……” 敖辛制不住他的手,胡乱扭扯间,寝衣从肩头散开,他强硬地顺着她的腰身往上,一手盈握住她。 敖辛猝不及防,深吸了一口气。眼角的泪滴落在他的手臂上。 苏昀动作顿了顿。 片刻,他道:“往后,都不愿让我碰你了么。可你也终归是与我拜了堂,早已是我的女人。” 他说,“那时我生怕迟了一步,怕你跟别人走了。那次拜堂虽然仓促,可我得抢先把你定下,让天下人知道,往后哪个都不得再惦记你。” 敖辛泪如雨下,呼吸里有些颤音。 第297章 你混蛋…… “你终究还是舍得不我,明明都已经走了,却又折返回来。”苏昀一边说着,一边掐着她的腰紧紧贴向自己,将那铁杵般的火热从后面送到她腿心里去。 敖辛久不经人事,只有些微润,被那一烫,顿时本能地扭腰乱挣。 苏昀不给她挣脱的机会,手上一边挽起她的一只腿,一边寻到她的身体入口。 “不要……”敖辛扒着他的手用力扯。 可还是阻止不了,他强硬地循着那入口,把自己挺进去。 里面并不十分湿润,却一如从前的紧致和温暖。两个人都不好受,苏昀进去得艰难,寸寸艰涩,她咬牙闷哼,手指用力地掐着他的手臂。 可他不想退缩,他只想奋力往前。 好不容易得到了她,好不容易与她相聚重逢。 他半途停顿些许,沉哑地与她道:“我说过,你回来了,我便再不会让你离开。” 说罢,他扶住她的腰肢,猛地往她身子里闯入,冲破荆棘,碾压挤兑地刮过她的嫩壁,将自己彻底没入。 那一刻,敖辛张口,却叫不出来,仿佛呼吸都已停住,只手指在他臂上挠过红痕。 苏昀给她空当缓了缓,心头激跳,下身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敖辛知道,那是他完完全全地镶嵌在了自己身体里。 她喉间一哽,便胡乱地推他蹬他。 苏昀狠狠搂着她,吻着她敏感的耳垂,尽管她抗拒着,却依然很有反应地死死缠着他。 他道:“我背上有伤,你若乱动,会绷开伤口。” 敖辛闻言,果真没再踢他蹬他。 他便扣着她的腰肢,在她体内由轻及重地探寻索要着。 敖辛在他怀里低泣,僵硬的身子终还是被他灼热的体温慢慢煨得柔软如水。 她很疼,可是却也不叫喊一声。 他尽管进出有力,却也极力控制着自己的力道和速度。 “敖辛。” 他低沉暗哑地叫着她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响起在她耳畔。 她听得浑身颤抖,泪眼斑驳。 多少个午夜梦回,她多么希望能听见他唤自己的声音。 这一次,真真不是梦。他的怀抱那么真实,他的声音,他的体温,还有他充盈在自己身子里的滚烫,都是那么真实。 敖辛咬着唇,禁不住呜呜地哭了。 苏昀抽身出来,将她扳过身子,翻身便狠狠压下。 她还来不及有任何反应,他便又把住她的腰,狠狠地埋了进去,一冲入底。 到底曾是容过他的,那股火辣辣的痛,随着彼此的湿润而慢慢地消了下去。 他俯下头,吻了她眼角的泪,噙住了她的唇。 唇舌交缠,一直都是自己心里魂不守舍地惦记着的滋味。 她那么柔软,那么美好。苏昀恨不能将她整个吞下去。 他一边激吻着她,一边往深了闯荡。 敖辛双手抵在他的胸膛上,推也无力,隐隐抗争着,好不容易苏昀松开了她的唇瓣,又去亲吻她的下巴和脖子,她气喘吁吁地隐忍道:“不要了,你身上有伤……” 话语一落,他便含在她胸前,一记凶猛地长驱而入。 那被撑满到极致的感觉,敖辛张口溢出轻叫,心里反倒空荡荡的。她下意识就紧紧抱住了他。 后来他再也没停过,如狂风暴雨一般,侵占着她。 她在他身下摇摇晃晃,泪眼潮湿。 心头那些心酸委屈,还有幽怨,仿佛都随着他的动作,一并被倒腾出来,摆在了她面前。 她浑浑噩噩,手里捏着拳头,就往苏昀的胸膛和肩膀上敲去。 轻飘飘的灵魂终于又安放回了身体里,一阵沉坠,继而是踏实。 她却哭得眼泪横流,低低道:“你混蛋……呜呜呜苏昀你混蛋……” “我是混蛋,你有不满,你有怨怼,尽管在这床上骂。”他低沉着嗓音,手上握着她的细腰,一次比一次闯得狠。 敖辛受不住,浑身乱颤,却是又哭又打道:“为什么要离开我这么久,为什么快五年了你连一个音信都不肯给我……我给你写了那么多家书,那么多封信,为什么你一封都不肯回给我!” “你为什么要留下我一个人……” “为什么要不声不响地走掉,连我与你告别请你保重的机会都不给我……” “我祈求你回来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回来……” “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在……” 她在他肩膀上留下深深的牙印,手上却用力地攀紧了他,那么多的为什么,那么多的担心和等待,字字句句都是幽怨和爱恋。 她的手指,摩挲着他后背上的道道伤痕,痛不能抑,“为什么……会受这么多的伤……二哥,我好疼……” 苏昀动作停了下来,将她压在身下紧紧揉着,埋头在她颈边的发丝里,久久无言。 他低哑的声线里也带着一丝丝颤抖,道:“你以为我不想,我也想,可我却只能在梦里想。但是我睡的时辰短,连做梦的时间都没有。” 北方兵荒马乱,书信来往岂是那么容易的。敖辛写了那么多信,最终到他手上也寥寥无几。 他不回是因为一是消息不通、来往不便,二是各方势力都盯得紧,若是有人用家信这一渠道企图对敖辛不利,后果难料。 所以他宁愿一个字都不往徽州回,他揣着满腹心思,只等着将来重逢,再让她一点一点地感受。 苏昀将个中缘由,仔细地解释给她听。 他还道:“我走的时候,不想让你看见我的背影,不想让你脑子里总想着我的背影,所以才在你睡着的时候离开。” 敖辛身子紧紧缠着他,抖着唇道:“我好怕世事无常,你再也回不来了……我也好怕物是人非,我们再也回不去了……” “不怕,我回来了,往后就在你身边,哪里也不去。” 敖辛搂着他的脖子,抬身仰着头便去主动亲吻他。 她实在怕,宣泄出来的情绪再无法隐藏,她吻得小心翼翼而又热情执着。正如当初他离开的前一晚,她在他怀里热情的模样。 那是因为太舍不得了,太爱了。 第298章 阴阳调和 她小巧温软的舌头不管不顾地滑到他口中,舔过他的唇齿,有些胡搅蛮缠的笨拙。 可是苏昀却被她这青涩的吻给吻得呼吸急促,身下更火。 敖辛感觉得到体内他越发充胀了两分,那暴起的青筋碾磨着她。她微收缩身子,使得苏昀暗吸了一口气。 敖辛恋恋不舍地从他口中退出来,又去吻他的脖子,还有那滑动的喉结。 她指腹轻抚着他背上的疤痕,眼角潮湿垂泪,亲他咬他的动作却更加莽撞热忱。 她不知道除此以外她还能用什么方式表达自己。 苏昀忍无可忍,手里掐着她的嫩腰,将自己往她身子里送去,一次又一次,又猛又狠,舂过她的娇嫩,闯入她的花房。 那股饱满又充盈的踏实感,让她眼眸盈泪,滟潋又潮湿。 她随着他的动作而晃动,随着他低沉的喘息而跟着气喘吁吁。嘴角溢出哭过以后的娇媚轻吟。 她的身子如那春雨,涓涓潺潺,滋润包裹着他。 那销魂的滋味让他化身猛兽一般,狠狠要她,不知餍足。 她仿佛被那滚烫的铁杵跟抻平,一丝一丝的异样感觉随着他的挞伐开始堆积。直到最后堆积得恍若有山那么高了,轰地一下,全部倾斜坍塌。 敖辛脑中一片空白。 她下意识紧紧抱住苏昀,双腿缠在了他结实的腰上,妩媚至极地唤他:“苏昀……” 那股汹涌而来的酥麻感,瞬时涌遍四肢百骸,使她无处可招架。整个身子都在轻轻抽动,体内更是紧紧收绞。 苏昀呼吸一沉,简直要命,一下没到底,将自己倾泻而出。 不想片刻,竟又重振旗鼓,昂扬了起来。 一直到天亮,都不得消停。 后来敖辛哭着求饶,又开始挠他:“我真的受不住了……”他才肯就此放过她。 苏昀起身,神清气爽,出帐时将官们见了,无不高兴。 而敖辛则浑身散架地躺在床上,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这一睡睡到了午后。苏昀拿了午饭进来,她方才起身。 身子里还灌满了他留下的体液,她扭身动一下,便悄然滑出来一些。她满脸绯红,相比昨日的苍白憔悴,总算是气色要好一些。 且宫内约摸是有他体液的缘故,一直觉得暖暖的。 原本用来给苏昀药浴的木桶,正好可以用来给她沐浴。在军营里女子不太方便,眼下在帐中沐浴,倒省事许多。 敖辛在桶里沐浴时,苏昀便在帐中守着她,坐在案前顺便处理这几天堆积起来的军务。 过程里敖辛一句话也没说,大抵是昨晚说得太多,她眼下还有些难为情。且昨晚嗓音都哭哑了,也就不费那个力气了。 等敖辛差不多洗好以后,苏昀又很是能拿捏时间,恰恰这时放下手里的事务,过来将她从水里捞起,拭干身体以后放到床上去。 敖辛感觉以前出战的时候,都没有昨晚半夜里的一次折腾来得累人。她浑身酸痛,双腿走路都打颤,所以衣着穿戴整齐以后,多数时间是在营帐里坐卧,甚少走动。 随后楼千吟便过来给苏昀换药。 敖辛眼神有些紧巴巴地看着他的伤处,在撞上他看来的视线后,抿了抿唇又撇开,漫不经心地看着手里的一卷书简。 听楼千吟不咸不淡道:“睡个觉也能把你这伤口给睡绷开了?你到底是在睡觉还是在打仗?” 苏昀的箭伤确实又裂开了,沁出来的血迹染红了白色的绷带。 敖辛又是心疼,又是难堪。 若不是昨晚他那么凶猛,岂会把伤口给绷开了? 苏昀笑笑,不语。敖辛低着头,悄然红了红耳根。 只是他的表情与反应与之前的沉寂大不相同,楼千吟见这二人的反应,眼神尖得很,心领神会,遂不再多说什么。 等给苏昀包扎好以后,才意味深长地道了一句:“伤还没痊愈,还是节制点好。” 后楼千吟看了看敖辛的气色,移步过去请她伸出手腕,楼千吟手指搭在她的腕上诊了片刻,眉间倒浮现出几许诧异之色。 敖辛不由出口问:“怎么了?” 楼千吟收回手指,扬眉道:“你这身子骨原本残留着毒寒,不想和他缠绵过一晚后,竟是有所好转。” 敖辛闻言,顿时脸色透红。 楼千吟却依旧毫无遮拦道:“苏昀体质偏热,又有千色引做底百毒难侵,正好与你阴阳调和,化去了一些你体内的毒寒。” 难怪她今天觉得身子暖暖的。 见苏昀若有所思,敖辛心里一提,她压根不想让他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忙想让楼千吟打住。 楼千吟最后再道了一句:“等毒寒彻底一除,子嗣可继。” 敖辛愣了一愣,眼里隐隐有光。 意思是……她还是可以有机会再怀上孩子的是吗? 苏昀却适时道:“你的意思是,只要我与她多缠绵几次,可解她的毒寒?”那语气神态里没有半分不好意思,俨然像个病人在向大夫询问似的。 楼千吟幽幽瞥了苏昀一眼,“你就可劲高兴吧。” 敖辛:“……” 关于她体内为什么会有毒寒,这个话题没有继续下去。 傍晚的时候,敖辛已收到威远侯那边的消息,徽州的兵马接应到了威远侯,已经顺利地抵达了徽州。 她悬着的一颗心也跟着落下去了。 她休息了一下午,拖着还很酸涩的身体,去给苏昀拿晚间要服用的药。苏昀眼下和诸将在将营中商讨事务。 面前火光闪闪,敖辛专注地守着药锅,里面的药汁扑腾着冒泡。待火候差不多了,才拿碗盛出来,往将营里送去。 此时各方面事务都已交代安排妥当。 敖辛进去也无妨碍,一路过来,汤药被风吹凉得快,因而递到苏昀手上时,不冷不烫温度将将好。 苏昀如家常便饭一般接过如数饮下。 敖辛正要收拾着碗出去,哪想苏昀却把空碗往另一边案头一放。 敖辛眨了眨眼,还没反应过来,继而身体一轻。 苏昀竟当着这么多将官的面,一把将她拦腰抱起。 将官们顿时咳嗽的咳嗽,挠头的挠头,望天的望天。 敖辛脸红到了脖子根,在他怀里踢了踢腿,嗔道:“你干什么……” 第299章 敖辛,我只要你活着 苏昀抱着她径直大步走出将营,道:“诸事议毕,接下来本王要与王妃议事,都散了吧。” 将官们回过神来,当即精神抖擞地喝了声:“王爷慢走!王爷尽兴!” 敖辛简直无地自容。 就在苏昀抱着敖辛回到歇寝的营帐后,外面将官随后就安排士兵,守在离此营帐十丈开外的地方,谁也不得靠近,更不得偷听。 自从两人拜堂以来一直形同陌路,眼下好不容易感情升温了,大家乐见其成,岂有去坏好事的道理? 于是都十分配合地给两人腾出空间,不许任何人打扰。 回到帐中,苏昀将她稳稳地圈在怀里,她脸上如火烧一般。还是苏昀先开了口,说道:“你体内的毒寒,是上次留下的?” 敖辛不做声,他又补充了一句:“你只身进魏营的那一次。” 敖辛身子不由僵了僵,他搂得更紧。不容她退缩。 许久,敖辛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都知道了?” 想来也是,从苏昀把九节鞭还给她的那一刻时,她便清楚他应该已经什么都知道了。不然如何会把九节鞭拿回来? 她想请楼千吟帮忙隐瞒她的身体状况,可楼千吟到底跟苏昀的关系好些,之所以帮她也是看在和苏昀的关系的份儿上。 苏昀手臂如铁箍,箍得她又紧又灼痛。她依偎在他怀里,他的气息落在她颈窝中,她忐忑的心也渐渐安宁了下来。 苏昀低低道:“你让楼千吟给你配了毒,是没打算活着回来么?” 敖辛鼻子一酸,瓮声道:“魏云简怕死,知晓我用了毒,他便不敢轻易碰我了。” 苏昀嗓音有些沉,斩钉截铁:“我问的是你没打算活着回来么。” 敖辛怔了怔,片刻轻声道:“我不想给别人碰,唯有此法可保住清白……只要我安排好的人及时进攻魏营,我便还有一线生机的。” “若是,若是楼千吟再迟去了片刻呢。”苏昀哑声问她。 敖辛张了张口,不及说话,他又道:“你便打算就那样离开我了是不是?” 忽而眼眶一热,她眼里蓄满了泪,哽了哽喉,道:“可我若是不干净了,你还会要我吗?” 苏昀微微松开她,手掌扶着她的头,眼神定定地锁着她,一字一顿道:“敖辛,我只要你活着。” 敖辛颤了颤眼帘,呜地一声,在他面前哭了出来。 苏昀一边给她拭眼泪,一边温柔道:“好不容易捡回了小命,为什么不顾惜,不好好调理?楼千吟给你的药你也不吃,你嫌自己活得太长了吗?” 原来这些事他都知道,细枝末节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这些天她也有喝药,只是楼千吟给她的药丸,有事的时候她就会忘了吃。 她抽泣着说:“我要保护我娘和弟弟,我要去救我爹的性命,我还要保住徽州城内的百姓……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顾不上我自己……” 说着这些时,她已被他压在了榻上。他看着她的眼里尽是隐忍和痛惜。 敖辛伸手去抚摸他的脸,手指碰到他的眉眼和鼻梁,触感真实,一切都是她最爱的模样。 她眼泪横流,道:“我每天都想你能够快点回来,只要你回来,我就什么都不怕了……” 苏昀低头把她吻住,哑声道:“你这傻女子!” 唇齿厮磨,喘息间,敖辛迷茫地问:“苏昀……若是,若是我以后怀不上孩子……” 苏昀的吻更深沉热烈了些,从她口中辗转,密密麻麻地落在她的下巴和颈上。她仰长了脖子,搂着他,由他肆意吻过。 苏昀咬上她的耳垂时,与她低低道:“我们现在就努力。” 说着,他手指轻轻挑开了她的衣带。尽管身子很累,可她仍是想要抱紧他,迎合他。 她已学会了主动,知道伸手去解开他的腰带和衣袍。 烛光旖旎,敖辛有些赧然,想要熄灯。 可苏昀却不允许她遮掩自己。他褪开她的衣衫,她有些无措地挡在胸前,他便伸手握住了她的双腕压在枕边,视线一寸一寸地掠过她的肌肤和那胸前饱满。 敖辛脸红得如同三月绯艳的桃花。 这几年她出入战场为了行事方便,都束了胸。尽管这些日子解禁了,可胸上那日复一日缠出来的红痕却不那么容易消退。 到今时今日,他才能够好好地看一看她。 他低下头去,唇落在那些红痕上,轻轻吻过。敖辛胸口起伏,一下抱住了他的头。 “疼么?”苏昀问。 敖辛应道:“初时疼,后来渐渐就习惯了。” 他怜惜地细致而温柔地抚慰,用舌头舔过,问:“昨晚我弄疼你了?” 敖辛痴痴望着他,眼里水光滟潋,缓缓摇头。 她勾下他的颈子,主动地迎上去吻他。 苏昀终是受不了她的挑逗,气息渐渐变沉,一手压住她的肩头,便在她肌肤上留下一道道的吻痕。 他像猛虎饿狼一般,一口口舔呧着他的食物。 当他蓄势待发时,她已敏感得很是湿润。就着那湿润缓缓沉了进去,敖辛仍是忍不住张口轻哼一声,呼吸霎时乱了节奏,在他身下轻喘不已。 她仿若水做的一般,紧密地包裹着他,由他闯进闯出,时而轻缓得当,时而又迅猛有力。 敖辛承着他的爱,眼角堆砌着嫣然情动,反反复复,被他抛上云端,继而又猛沉渊海,已死去活来不知多少回。 仿若人间美景,次第在她脑中绽开。 原来你情我愿的男欢女爱,是这么美妙的一件事。 到此时此刻,她终于能够彻底地体会到了。 敖辛溢出口的声音变了韵调,由起初的娇嫩变得沙哑而妩媚,酥骨至极。 他猛烈攻夺时,她双腿缠在他腰上,微抬腰身,迎他入得更深,抵死缠绵。 她魂游天际,忽而轻飘飘地问:“苏昀,若是我们努力了,我将来也没有孩子呢?” 苏昀应她:“那便抱养,你想要一个便抱养一个,你想要一群,便抱养一群,你定会是一个极负责任的母亲。” 第300章 金陵如画 敖辛攀着他的肩背,含泪地笑。 他体力和耐力均持久得很,当夜又折腾了敖辛半夜。敖辛已浑身没有半分力气可调动,他却仍十分精力旺盛。 到后来,敖辛不住地推他,香汗淋漓、气喘吁吁道:“楼大哥说了,叫你要节制……嗯……当心伤口又绷开了……” 当晚苏昀连续不停地要了她三次,那股灼烫非凡的体液喷洒入她的宫房里时,她又有一股阳春回暖的感觉…… 毫无疑问,一夜纵情下来,苏昀的伤口又给绷开了。 敖辛虽然疲惫不堪,可气色又好了些许。 但她坚决不给苏昀再碰了。必须等他的伤好了来。 否则就分床睡。 苏昀无法,只得暂时安分些。否则真被赶下床去,很没脸面不说,夜里还没有柔软的人儿给他搂着睡了。 连天的雨停以后,天气晴朗,艳阳高照。 等他们抵达金陵时,已经是暑气上来,入夏了。 金陵的守将开城相迎,苏连玦的余党除少数在逃,他在金陵的势力已全部肃清。 经过这场动乱,对金陵的繁华也有许大的影响,而今正等纲纪重树,百废待兴。 苏昀回金陵以后,连日忙得不见人影。 不仅要整顿军队,安抚百姓,还要兼顾内政,加封党臣,重新建立一个政治中心。 司仪那边正忙着准备祭祀用品,测好了时日由苏昀祭祀先祖,往后他便是真正的安陵王了。 祭祀的时候,敖辛身为安陵王妃,也要同苏昀一起出现,顺带在苏家群臣面前露一露面。 群臣对她这位王妃毫无异议,因为她从家世身份上都与苏昀门当户对,且敖家对苏昀有恩,眼下两家合为一家,更是大势难挡。 祭祀这日,敖辛穿了一身厚重繁复的王妃服饰,从房里出来。 彼时苏昀一如从前,正在院里等着她。 他站在树荫底下,阳光细细碎碎地从树叶缝隙间漏进来,清风一拂,沙沙清响,斑驳的光点在他身上跳跃。 他回过身来看着她,视线在她身上停留片刻,笑了笑道:“甚美。” 他一身玄袍,丹色暗纹,在树下莞尔一笑,竟是丰神俊朗,震住了敖辛的眼。 苏昀缓步走过来,牵起她的手握紧在手心里,带着她往外走,磁性的嗓音低声道:“那样看着我作甚,看痴了?” 敖辛低敛着眉眼,脸颊微微发热。 他说:“今日事情繁杂了一些,可能会有些累。等事情忙完了,我再带你游金陵。” 敖辛抬起头,望着他阳光下分明如雕刻般的侧脸。他似眯着眼,眼眸漆黑如墨,睫毛弯长浓密。 苏昀低头朝她看下来,又道:“以前过金陵而不入,不是早想游一游金陵了么。你想见一见金陵的繁华,往后还有大把的时间和机会。” 敖辛怔愣,道:“那么久远的事情,你还记得?” 那还是多年前她和他跟着苏连玦一起到金陵城外时候的事吧。那时说要去游金陵,但后来被一场杀乱所阻止。 苏昀与她十指相扣,道:“自是记得,你想去看,我便打定主意要亲自带你去看看。我以金陵为媒聘,往后多拓一条街,多添一座楼,都是你的。” 敖辛心里怦怦地跳动着。他身上的气息随着清风送入她的感官里,那么让她心神悸动。 这一天里确实事务繁多,日程都被排得满满的。 敖辛先是同苏昀一起去接见群臣,再举行祭祀大典,随后去军中慰问三军,到傍晚还有一场晚宴。 只不过到傍晚入宴之时,群臣左等右等,就是不见王爷与王妃到来。 后侍官及时出现,才对群臣道:“王爷与王妃有事来不得了,王爷有令,诸位大人请随意,当尽兴而回。” 群臣们面面相觑,皆不知所以。 来入宴的除了文臣当然还有武将,众武将闻言皆露出一副了然之态,笑道:“王爷正事要紧!正事要紧!” 文臣们更加迷糊:“除了这处,还有什么正事?” 武将们挤眉弄眼:“就是那种关起门来的正事。” 文臣们反应过来,连连咳嗽,一脸正色:“嗯,子嗣有继,确乃当前之大计。” 于是一帮文臣武将,自个吃吃喝喝,痛快自在。 此时夜幕降临,金陵城里别有一番风味。 城中诸事皆定,动荡不安的百姓们渐渐安定了下来,萧条的街道楼阁,亦有了复苏之势。 那长街上华灯初上,飞檐楼阁灯火明丽,宛若星河倒扣,相映成辉。 夜里出来游市的人甚多。 秦淮河上的画舫,远远近近,微光闪烁,像一只只放入河里的莲灯。两边柳岸下游人如织,楼阁上花红柳绿,莺声笑语绵绵不绝。 渺渺丝竹之声或从阁楼传来,或从画舫飘出,缠缠绵绵地浮在秦淮河上,宛若跌落凡尘的仙境。 敖辛此刻便是置身于秦淮河上的其中一只画舫内,与苏昀在一起。 她趴在窗口,欣赏着这金陵城里美轮美奂的夜景,听着那笑语声、丝竹声,和着清风徐来,漾开窗下浅浅的水纹声,觉得一切都融合得恰如其分,真真是一种享受。 往时候徽州城里也有夜市,可是和金陵相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仿佛这夜幕一落下来,金陵的繁华才将将拉开帷幕。 在这里可以暂时忘却一切烦忧,这里的美景目不暇接,她看得连连惊叹。 尽管受到战乱的影响,金陵也远比敖辛想象中的还要美丽。 苏昀在画舫里煮酒茶,酒香混着茶香,极其芳韵自然。 敖辛仰着头,往那岸边的阁楼上望去,隐约可见姑娘们婀娜多姿的倩影凭栏而立,手中香帕带起来的香风仿佛也传到了敖辛的鼻子里。整个秦淮河上都若有若无的有一股香气浮动。 敖辛看得愣直了眼,头也不回地对苏昀道:“楼里好多的姑娘。” “不然怎么吸引这么多看客。”苏昀道,“喝酒还是喝茶?” 敖辛扭着身回过头来,看着苏昀酒茶各斟了一杯,不由舔舔唇,道:“我可以喝酒了吗?” 苏昀抬眼看她,恰好见得她舔唇的动作,眼帘微窄。 第301章 她真的好喜欢他 敖辛还是乖乖地端起一杯茶呡了两口,忽又抬起头望着他,抿唇道:“以后你不能到那些楼里去。”顿了顿又道,“应酬也不行。” 以前在梅城的时候出了一个弄梅阁就已经很让她郁闷了,现在这里河岸两边胭脂十里、美人如云,可是名副其实的温柔乡。 苏昀手里拈着酒杯,想了想,挑眉道:“那我心血来潮,若是想听曲怎么办?想赏舞又怎么办?” 敖辛皱着眉头,不悦地看他道:“你不是武将出身么,怎会喜欢这些东西?你若是实在想,那就去挥剑练武,练得个精疲力竭,便没心思想了。” 苏昀嘴角有淡淡的笑意晃过,他一手捉住敖辛的手腕,收臂便把她扯入怀里。 他胸膛结实又温热,气息在耳边洒落,敖辛呼吸一窒,便被他把住了腰肢。 苏昀低头在她颈边蹭了蹭,嘴唇在她肌肤上轻轻擦过,恍若在笑,道:“我若想听曲,你唱给我听,我若想赏舞,你跳给我看。以前你不是跳得甚好么。” 他的气息里混杂着酒香,敖辛依靠在他怀里,像是要醉了。 蓦地觉得手边的茶索然无味,她也想要饮酒。 只有两个人的时候,苏昀便允了她。这酒劲头不大,喝几杯应当无事。 敖辛一直想学饮酒,但酒量一直不见长。 结果几杯酒下肚以后,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模糊氤氲起来,灯火下她清亮的眼神里渐渐染上迷离的色彩,嘴上挂着笑意,怎么都停不下来。 敖辛一直痴痴地看着他,笑着唤道:“苏昀。” “嗯?”苏昀轻声回应。 敖辛便冲他勾勾手指头,“你过来。” 苏昀看着她形容,知晓她醉了,从前的时候她醉了没哪次是安分的。他眯了眯眼,片刻还是倾身靠了过去。 敖辛道:“再过来些。” 苏昀便再往她身边靠了些,“如何?” “再近点。” 最后两人近在咫尺。敖辛看着眼前的这张脸,忽而勾唇一笑,刹那间芳华无双,舫中灯火也仿佛黯然失色。 苏昀一愣,下一刻她便歪了歪头凑上来,亲住了他的嘴唇。 不知他是否能够感觉到,她真的好喜欢他。 那份感情珍藏在心里,没有随着岁月而消减,而是与日俱增,沉沉甸甸。 画舫下漾开的水声依旧,一下一下轻轻拍打着船身,水波声轻灵而悦耳。 敖辛十分热情,她蹭进他怀里,伸手搂着他的脖子,小舌头描摹着他凉薄的唇,试图叩门而入。 她主动缠住他的唇舌,热烈缠绵,身子却在他怀中渐渐瘫软。 呼吸间混杂着酒香,她熟稔了些,吻得苏昀浑身紧绷。退出来时,那明眸含着痴醉的笑,绯色的流光滟潋。红唇上娇嫩欲滴,灔色逼人。 苏昀眸色晦暗,紧紧勾着她,岂会就此罢休,当即搂着她又扣入怀。 敖辛只觉眼前光景斗转,继而她便被苏昀压在了画舫内的席上。 苏昀低头吻来,后浑浑噩噩,她婉转低吟,不胜妩媚。 眼下战事未平,局势未稳,他们回到金陵来,等苏昀的势力在金陵扎稳了脚跟,便又要准备拔军出战。 这最后一战,便是魏京。 这大魏满目疮痍,魏云简节节败退,魏兵魏臣散的散、逃的逃,魏云简坐镇魏京,魏京里的御林军死守着这最后一城。 在金陵停留数日,便要准备启程了。 楼千吟一直没露面,他是折转到了浔阳去接楼千古了。 浔阳楼家百年根基,虽然战时已人去楼空,但也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破坏殆尽的。当初攻城时,相当一部分的楼家人转移至了药谷,如今浔阳重建,他们便又从药谷出来,起带头表率的作用。 启程前,楼家兄妹两个在金陵与敖辛和苏昀会和。 上次在徽州一别,敖辛与楼千古又是大半年没见,如今见了面自是十分亲切,颇多感慨。 苏昀与楼千吟说话时,敖辛便拉着千古一道说话。 敖辛道:“你怎不早些时候到金陵来?有时间还可以一起逛逛。” 楼千古笑笑,有些黯然,道:“你知道,我可能不太喜欢金陵这个地方。有时间我还是想留在浔阳,多陪陪长乐。” 赵长乐便是金陵派去的人杀死的,她又怎么会喜欢。这次回浔阳,多一片刻她都不愿意离开,所以才没有与楼千吟一起。 敖辛不多问,却也能想象得出,她在山脚下坐在赵长乐的墓前,陪他一起看日出日落的光景。 从前,千古明明是那样喜欢热闹的一个人。 楼千古看了看那边的苏昀,拉着敖辛的手道:“真好,你二哥回来了,往后有他保护你,你就不用再担惊受怕了。我听说你们俩拜堂啦?” 敖辛笑笑,道:“在南阳的时候,他杀了苏连玦,我们半路拜的。” 楼千古由衷笑道:“那也极好,还好他赶到了。他如今是安陵王了,你便是安陵王妃啦。” 敖辛循着她的视线,亦朝那边的苏昀看去。苏昀感觉到她的视线,恰巧侧过头,与她撞个正着。 敖辛轻声道:“嗯,前两日才举行过祭祀大典。” 楼千古道:“得来不易,你们都要好好幸福着。” 敖辛心里有些疼,将楼千古搂了搂,抱在怀里,半晌道:“千古,往后还会有更疼你的人出现的。” 楼千古安慰她道:“我有你们就够啦。” 可是只有亲身经历过才会知道,没有什么比生离死别更令人心如死灰。 她知道,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赵长乐了。 离开金陵以后,徽州兵马与金陵兵马相会,重新整顿成一支精锐军队,直攻魏京。 而敖辛总算能够回到徽州去见到她爹娘,还有弟弟。 彼时一入徽州大营,迎面就扑来一个小团子,搂住敖辛不肯撒手。 敖辛抱着他软软的身子,心里也跟着软软的。阿生闷在她怀里,像要哭了,唤道:“长姐。” 彼时苏昀第一时间去了威远侯的营帐,敖辛便与阿生和走上来的姚如玉叙旧。 姚如玉上前来亦是紧紧抱着敖辛,母女俩眼眶湿润,千言万语都哽咽难言。 最终姚如玉摸着敖辛的头,喃喃道:“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第302章 难缠的小舅子 整个徽州大营的人都知道,敖辛如今已是安陵王的王妃。 安陵王新易了主,现在的安陵王便是曾经遗失的苏家一脉,所有人都以为他早已经死了,没想到却潜伏多年,一举将金陵拿下。 据说,现在的安陵王的母家与威远侯故去的夫人的母家,实为一家。 难怪两家会联兵,并且结了姻亲,往后更是亲上加亲。 苏昀的模样对于徽州的三军来说,并不陌生。只不过曾经的敖家二公子听说是战死了,他如今认祖归宗已经不姓敖,但也无法阻止徽州三军对他的崇敬之心。 莫说他曾是敖家二公子,光是他在北疆一统北军,消灭了北疆最大的诸侯王,与魏军和前安陵王军相持甚久而不败,就足以令人心悦诚服。 听说敖辛他们要来,军中早已备好了营帐,给楼家兄妹和敖辛、苏昀歇息。 楼家兄妹先下去安顿了,敖辛同姚如玉相携着进帐说话。 这营帐里面相当宽敞,除了不是砌起来的房子,里面的摆设与家中无异。 姚如玉自打上次被俘以后,回来便一直住在军中,再加上照顾威远侯的身体,她在军中已相当熟悉。 阿生跟着军营里的武将叔伯们混,在那些将领们中间受欢迎得很。 眼下姚如玉准备的营帐里,屏风床榻、桌案茶几等应有尽有,屏风后还有沐浴用的浴桶。 床榻也布置得十分柔软,衾被干净,区别于军营里那些坚硬的木板床。 苏昀在与威远侯谈正事,敖辛本也想去看看威远侯的情况,但听姚如玉说他如今已恢复八九了,便放下心来。 姚如玉却一直放心不下,眼下拉着敖辛问道:“我听说在南阳的时候,你不愿意与他拜堂?” 这个他,自然是指苏昀。 敖辛低着头,有些窘然,道:“当时心里很乱,喜堂内外到处都是尸体血腥,哪个正常人愿意那样与他拜堂。” 姚如玉了然,道:“你们那么久没见面,重逢之际心里不确定,实属正常。那后来呢,在金陵他待你可好?” 敖辛点点头,轻声应道:“他待我很好。” “那我便放心了。”姚如玉怜爱地摸摸她的头,“丫头吃了许多苦,受了许多委屈,娘自恨不能代替你受那些,好在往后,有人把你捧在手心,那虎狼之人,定会将你护得周全,怕是别人多看一眼都不行,更别说多碰一下。” 后苏昀回来,姚如玉便也适时地离开了。 毕竟这营帐不是单独给敖辛一个人准备的,而是她和苏昀两人共居的。 见了姚如玉,苏昀对她也礼遇尊敬有加,口上依然唤她一声“母亲”,只不过现在成了岳母。 姚如玉点点头,对于他和敖辛终成眷属,姚如玉除了祝福,对他也没什么意见,只道:“路途劳累,你们好好歇息吧。” 但是阿生这个小家伙,却不是个省油的灯。姚如玉叫他不走,敖辛乐意他在帐中玩,便让他留了下来。 他是第一次见到苏昀,苏昀也是第一次见到他。 这个三四岁的娃娃,生得唇红齿白,十分漂亮。彼时他一看见苏昀朝敖辛走来,小脸上便生起一股警觉和戒备,矮矮糯糯的身子挡在了敖辛面前。 生怕这个高高大大的男子跟他抢长姐。 阿生眼神明亮,仰着小脑袋望着苏昀,也不显怯懦。 一大一小两个在帐中对峙片刻。 苏昀只淡淡看着他,不辨喜怒。 还是阿生先开了口,说道:“听说是你把我长姐抢了去,要强迫她成亲是不是?” 苏昀道:“我们已经成亲了。” 阿生一脸严肃道:“抢来的不算!她是我的长姐,你不许抢!” 阿生把他拦住,就是不让他过来。 苏昀斜挑了一下眉,道:“与我成亲后,她依然是你的长姐,没人跟你抢。” 阿生气鼓鼓道:“那你出去,今晚我要和长姐一起睡!” 敖辛揉了揉额角:“……”以前在侯府带阿生的时候,阿生时常跟着敖辛睡。 她觉得好笑又温暖,没想到现在他竟然要跟苏昀抢位置…… 苏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道:“这可能不行。” 阿生还没意识过来发生了什么,就感觉自己的身体高高地离地。他睁大着黑白分明的眼,巴巴地看着苏昀毫不费力地直接把他拎起来,转身把他放在了背后去。 然后他就不能够再挡住苏昀的去路了,苏昀若无其事地朝敖辛走去。 阿生小拳紧握,心里愤愤然。 他长姐好不容易回来了,结果却带着这么一个碍眼又讨厌的家伙。 以至于后来,阿生对将领叔伯们调兵骑马全无兴趣,他随时都警惕地出现在敖辛身边,防着苏昀。 大家坐在一桌用饭的时候,阿生也要插在苏昀和敖辛中间……吃得津津有味。 敖辛自然是千百个疼爱这个小弟弟,膳桌上不好说,用完饭后出来,她讨好地对苏昀笑笑,道:“阿生是跟着我长大的,你不要跟他计较。” 苏昀低头看她,亦回以一笑,道:“怎么会,他是你弟弟,也是我弟弟,我不会跟他计较的。” 他笑得十分和善,真是一副兄友弟恭、心怀大度的样子,却不知怎的,让敖辛心里发毛。 夜里巡视了一圈,权当是散步。然后苏昀便携了敖辛回帐歇息。 洗漱过后躺上床,他便翻身压了过来,霸道又强硬地吻她,手上摸索着挑开她的衣带。 床帐轻晃,敖辛偏头躲闪,手也推拒,可挣不过他力气大,没多久便气喘吁吁,又嗔又羞道:“别闹,这是军营……” 苏昀低低回应她道:“徽州的军营与苏家的军营不一样么。” 意思是,之前在军营里,他们也这样过。 那湿热的吻落在她肌肤上,她张口轻喘道:“不一样……军中有我爹娘……嗯,他们隔得不远……” 后来没再有她说话的机会,苏昀扯掉了她的底裙,敖辛躲闪不及,便被他握紧了腰肢,就着她湿润的身子,沉身挺了进去。 第303章 给他点颜色瞧瞧 敖辛一下攀住了他,在他耳边细猫儿一样的轻哼出声。 她不想弄出声,可后面苏昀越来越猛,在她身子里攻城略地,她眼里含泪,溢出嘤嘤破碎的低泣。 她害怕被人听到,毕竟外面片刻就有巡逻的士兵经过。 她咬在苏昀的肩头,随着他的动作而剧烈晃动,那呜呜的声音极细,只时不时发出一丝难耐的轻吟。 苏昀浑身绷紧,火热坚硬非凡,一下下狠狠没入,弄得她一阵乱颤,隐约听他咬牙道:“吃饭跟我抢位置,睡觉还想跟我抢床,你这弟弟相当占强,嗯?” 敖辛终于感觉到他笑时那一丝发毛的感觉从何而来了。她呜呜道:“阿生要跟你抢,关我什么事……有本事……嗯,有本事你找他算账去……” “你若不对他好,他会这么黏你?”苏昀将她送上顶端,她再禁不住,嘴角溢出了酥骨的哭声,“所以我只能惩罚你。” 这时阿生睡不着,穿着一身寝衣,又偷偷地从自己的寝帐溜了出来,打算去找他长姐一起睡。 哪想才至寝帐外,便听见里面传出几声敖辛的声音。 顿时阿生就生气,果然,那个大个子正在欺负他长姐!这回终于被他给抓个正着了吧! 阿生当即就要往前冲,幸好有个武将路过,见状眼皮一抽,连忙跑过去,在阿生冲进去之前,一把将他捞起,抱离这个地方。 阿生不满地蹬腿,道:“放开我!那个人正在欺负我长姐!我分明听见长姐在哭!” 武将十分汗颜,道:“小侯爷莫闹,你真要闯进去,可不就坏事了么……末将还是送你回去吧……” 敖辛在营帐里,岂会听不到阿生稚嫩又气愤的孩童声音,真真是无地自容。 她湿润着眼眸,羞恼地瞪了苏昀一眼,娇娇道:“都是你……” “是他自己要跑来的,也怨我?”说罢,就着方才的余韵,又将她送上了蚀骨愉悦的浪潮里。 阿生回到自个的寝帐后,脸上还挂着伤心的泪痕。 姚如玉正找不到人呢,一见他回来,正想要训斥他一顿,可看他哭得伤心,便按捺下怒火,问:“怎的了?谁欺负你了?” 阿生道:“我去找长姐,听见长姐在帐子里哭,定是那个人把长姐欺负了!娘,我们快去救长姐!” 姚如玉按了按跳动不已的额头,语重心长道:“阿生,你长姐嫁人了,往后不要随随便便闯到她寝帐里去。她身边的那人,是她的夫君,就好像娘身边有爹一样,你可见过爹欺负娘?” 阿生一抽一抽的,“那万一他是个坏人呢?” “他要是坏人,你长姐怎会那般喜欢他?”姚如玉道,“往后多一个人保护你长姐,不好吗?小小年纪,嫉妒甚?” 阿生瘪瘪嘴,到底是欺负还是保护,还有待查证。但是娘和武将叔叔都不让他管,可能也是有一定道理的。 等到下次一家人一起用饭,阿生还是勇敢地插在敖辛和苏昀中间。 敖辛看了看苏昀不动神色的模样,不由想起夜间床榻上他的咄咄逼人,这人绝对是表里不一,便对阿生道:“阿生啊,你坐到长姐这边来可好?” 阿生默了默,委屈巴巴地捧着饭碗,踱到了敖辛另一边去坐下,并幽怨地瞅了一眼苏昀,看样子,他的长姐真的是很喜欢这个人,都嫌弃他挡事了。 下午阿生闷闷不乐,敖辛哄了好久才把他哄好。 阿生虽然勉强被哄好了,可他与苏昀一直不对付。 他一定要想办法震一震这个人。 哦对了,军营里不是有几条狼犬吗,阿生与那些狼犬玩得十分要好。于是阿生趁着苏昀不备,就去把那些狼犬牵过来,准备吓一吓他。 狼犬狂吠起来很可怕的,一般人光是听那叫声就会吓得腿软。 狼犬起初还很配合,跟着阿生一起往苏昀所在的地方去了。 彼时苏昀正在安排准备朝魏京发兵之事。 上次苏昀从战场上抽离,快马加鞭地赶去了南阳,因而与大魏的战事便暂停了下来,虽给了魏云简一定的喘息时间,但前方依然有将士们守着战场,时时与仅剩的魏军对峙。 现在大军备战,魏云简已经挽回不了战局。 等苏昀安排好了,手下的武将对苏昀背后使了使眼色,道:“王爷,小侯爷好像又来找麻烦了。”说罢转身领命而去。 苏昀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 他不疾不徐地回过头去,一眼便看见了阿生,阿生身边还带着几条硕大的狼犬。 狼犬本是低低粗哼着,无不露出凶相。可是那股曾让它们无比熟悉的气味从苏昀身上传来,它们便犹疑止步不前了。 就在苏昀转过身来以后,几条狼犬瞪着圆溜溜的狗眼,忽而发出似高兴似撒欢儿的轻快的叫声,紧接着尾巴都快摇到天上去了。 阿生一脸震惊地看着它们朝苏昀跑过去,然后蹭着他的腿,围着他转圈圈,就喃喃道:“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明明是要你们给他点颜色瞧瞧的啊……” 苏昀顺手摸了摸狼犬的头,道:“给我点颜色瞧瞧?” 阿生见眼前一副人狗和睦的画面,他受不了这个刺激,失望而回。 走的时候更没有一条狼犬愿意跟着他一同走的,不由感慨世态炎凉。 敖辛在知道这件事后,哭笑不得,又实在担心苏昀会把这笔账继续算在她头上,遂与阿生一同歇凉喝茶时,便语重心长地劝了一句:“他,唔,如何说也是你姐夫。你莫与他一般见识。” 她无法劝大的不要跟小的一般见识,只能劝小的别跟大的一般见识了。 阿生纠结了一会儿,他一向很听敖辛的话的,便眼巴巴地问:“长姐很喜欢他么?” 敖辛回答:“很喜欢啊。” 阿生眼里包着一包眼泪,瘪嘴道:“那长姐不喜欢我了吗?” 敖辛捧着他的小脸好笑道:“一个是我夫君,一个是我弟弟,怎么能相提并论。等将来你长大以后,也是要娶媳妇的,难不成你也要在长姐和你媳妇之间选一个?” 阿生似懂非懂。 第304章 大声点,我听不见 后来阿生才得知,难怪狼犬都去亲近苏昀而不亲近他了,原来那些狼犬竟从小是苏昀养的,且把它们训练成这般高大威猛的样子。 不光如此,听说他还十分厉害,军营里很多人都服他。就连阿生长姐的功夫,都是他手把手教的。 阿生很不能置信。 直到几天后,苏昀召集兵马、登台点兵,彼时阿生站在台下,看见他十分高大地站在那高台上,手里拿着鼓槌,往那面浑厚的战鼓上一敲。 看似轻松随意,可那鼓声雄浑宛如惊天雷鸣,震彻三军。也震颤着阿生小小的心。 继而他又扬臂挥旗,那动作间张满了力量,阿生愣愣地望着他挥军旗给将士们下达命令,看得都回不过神来。 将士们对他十分服从,井然有序,那呐喊声整齐划一、响彻天穹。 以往阿生不是没见过叔伯们点兵操练,可都没有哪一次有眼下这般动人心魄。那一声声战鼓响起,还有大旗猎猎飞扬,使得骨子里的热血都跟着沸腾起来。 叔伯们都说他很厉害,看样子是真的。 光是那股气势,别人就比不上。 阿生对苏昀抵触的情绪慢慢发生了变化,开始有点崇拜。 他自己很是嫌弃自己这一点,但就是无法控制,经常跟在苏昀后面,变成他的小尾巴。 苏昀在军营里去哪儿,他便跟着去哪儿。 只不过不再想找麻烦就是了。 有一次苏昀带着一队人要离营,还不及翻身上马,阿生就蹬蹬蹬地跑过去。他还太矮小,只有苏昀大腿不到那么高点儿,只能费力地仰着脑袋看他。 苏昀低着头亦是看他,一大一小两人脸上都没什么表情。 片刻,苏昀才道:“你想去?” 阿生很不想承认,但还是点了点头。 苏昀眯着眼,抬头看了看远方,俨然一副不为所动的神情,但出口的话却道:“叫声姐夫来听听。” 阿生犹犹豫豫,细声细气地唤了声“姐、姐夫”。 苏昀低着眉,随手拨弄着手里的马鞭,道:“大声点,我听不见。” 阿生握着小拳,不顾周围将领们取笑的表情,憋红着小脸挺着胸膛脆生生地叫了一声:“姐夫!” 刚一喊完,他小小的身子就一轻,双脚跟着离地。苏昀把他拎了起来,直接放在马鞍上,随之自己也翻身上马,挽了挽马缰,就带着他策马奔出营。 阿生出去了一趟回来,一整天都十分的紧张兴奋。 以往他也不是没骑过马,都是叔伯们带着他。可顾着他年幼,要么牵着马走,要么缓慢地驱使,根本不像苏昀那样,带着他驰骋狂奔。 两边的风景飞快地往后倒退,苏昀手臂又紧紧护在阿生两侧,阿生一颗心脏都快蹦出来了,却丝毫不觉得害怕。 后来阿生一改先前对苏昀的态度,崇拜之情滔滔不绝。 即将带兵出战时,阿生无法跟着苏昀一起去,但是苏昀答应了他,等打了胜仗回来,再教他骑马射箭。 姚如玉的意思本来想让敖辛留在徽州,等苏昀打完仗回来。若是敖辛愿意在徽州等他打完仗回来,他也不会带她跟着自己去前线冒险。 但敖辛要求,这一次要跟着苏昀一起去。 不仅仅是因为她再也不想和他分开,还因为魏京里的那两个人,前世今生的恩怨,她想要亲自去了结。 苏昀答应了她。 启程前夜,敖辛在营帐内收拾衣物,苏昀白天里在军营奔走出了一身汗,眼下去外面冲了凉回来。 敖辛回身看他,见他头发湿湿的,他随手把身上长衣解了,搭在屏风上,薄衫下的身材十分修长挺拔,那胸膛上肌理线条紧致而流畅,腰腹延伸至两条长腿,结实又匀称。 虽然敖辛与他夜夜同床共枕,可看到这副形容,还是微微有些脸热。 苏昀身上的薄衫和头发一起,也是湿的,显然他冲了凉之后根本没擦拭。 敖辛便拿过一条巾子到他面前,低着眉目微微踮了踮脚,将他身上的湿衫宽下,用巾子将水渍擦拭干净。 苏昀便十分配合地站着,低头看着她脸上悄然浮起的红晕。 她是他的妻子,是他的女人,往后会一直这般打点着他的生活。 苏昀低声道:“怎么,不敢抬头看?” 敖辛手上动作一顿,嘴硬道:“有什么好看的。” “那你脸红什么。”苏昀道。 敖辛飞快地嗔了他一眼,赶紧转身走到床边去,取来一身备好的衣衫,又给他穿上。 这是敖辛很早以前就给他做好的里衣,依然挑选的是最透气柔软的布料。那时想着自己做好的衣裳鞋子能捎到北方去给他,不想后来没能捎出去,索性就一直堆着存了起来。 前两日她才回侯府去取了来。 侯府里有扶渠和宝香、颜护卫等,以及一干家仆守着,见得敖辛回来,扶渠喜极而泣。敖辛需要什么,她便积极地收拾张罗。 想起他箱笼里的衣衫全都被磨破了他也舍不得换,敖辛便又感动又心疼。往日做的那些衣鞋,眼下倒派上了用场。 她柔声道:“箱子里的衣破成那样了,以后不能穿了。我全给你换成了新的。”说着看他一眼,又道,“衣裳破了就要换,不然还让人以为堂堂安陵王,连新衣裳都穿不上。” 苏昀道:“以往战场上生死不计,哪有闲工夫撇了旧的换新的。多少人遭受灾荒战乱,衣不蔽体,我能有穿的,还算是好的。” 敖辛好笑道:“说那么多冠冕堂皇的话作甚,不舍得就是不舍得。” 苏昀道:“我又没说我舍得。”说着就把她打横抱起,朝床榻间走去,“睡觉了。” 他躺在床上把敖辛搂在怀里的时候又道:“那时候见不到你,你做的衣裳若是再丢了,丢一件便少一件,岂不痛心。我摸着衣上那些针脚的时候,还能回想一番,你坐在灯下一针一线为我缝衣裳时的光景。” 敖辛手臂圈着他的腰,道:“往后不怕丢一件便少一件,我还给你做新的,给你做一辈子。” 第305章 动了真心,一败涂地 话音儿一落,他翻身便将她压下,低头吻住她的唇,缠绵许久。 放开她时,两人都有些气喘。 苏昀吻了吻她的额头,低哑道:“若不是明早还要启程你起不来,别想我会轻易放过你。” 敖辛依偎在他怀里,闷闷地笑。 第二日天不亮时,大军拔营,离开徽州,往西北方向魏京行进。 从徽州到魏京,路途遥远,越接近魏京,周边与魏京连成一线的各郡越是兵荒马乱。有的城守弃城而逃,有的则组织城中仅有的魏军殊死抵抗。 大魏虽腐朽之至,可既有奸佞当道,便有忠义之士。 苏昀要合围进宫魏京,便要兵分数路,并与一直与魏兵对峙的北军会和完毕。 一年里最热的时节都在路途上度过,一路清除障碍平定各郡,等到了魏京时,已经入冬了,天气乍寒了起来。 这里的冬天来得还要更早一些。从北方流过来的冷空气,夹杂着寒风,凛冽如刀。 敖辛站在魏京城外的高地上,俯目望去,见偌大的皇城像一副画卷展开在眼前。周遭的背景一应是雾蒙蒙的,大抵是数战过后的硝烟还未来得及清散。 那座皇城里,曾经繁华的表象下,处处藏污纳垢,眼下颓败得犹如一座囚牢,囚牢里满是挣扎的蝼蚁。 前世她便是那些蝼蚁中的一个。在皇宫里被囚了十年,后来为大魏征战,直至战死。那时她父亲的遗骸就被镇在她身后的那道城门下,她拼死也不能退让。 前世种种,如走马观花。 今生又回到了这个地方,回到前世的那个终点。 只是这一世她再也不是那个任人摆布的大魏皇后。她终于还是改变了自己的命运,成为了手执屠刀的那一个。 她知道这一次苏昀会带兵攻哪个城门,她也知道魏云简会从哪个方向出逃。 她若没记错的话,魏云简会从西城云华门逃。西城守兵相对薄弱是其次,重要的还有一条暗道从皇宫通往云华门,便是专门为这等城破宫乱之际准备的。 大魏的御林军历来身负着保卫皇城的重担,只是如今大军压境,御林军势寡,再怎么精锐也终是不敌。 魏京的城门一次又一次受到重创,摇摇欲坠。 曾经最为繁华的天子脚下,而今只剩一副残局。 百姓们能逃的则逃,不能逃的则闭门不出。冷清空旷的街道上一派狼藉,无人敢出门上街,唯有魏兵从那街上横行而过。 外面大军围城,城内魏兵无粮,只能挨家挨户地去搜去抢。 早些时候战事没这么紧,百姓们能逃的机会更大一些。但是如今魏云简下了死令,凡他天子脚下的庶人百姓,临阵脱逃者,格杀勿论。 大魏气数已尽。若为亡国君,怎能他一人孤身上路,他也要拉上这满城黎民百姓,为他做祭奠。 魏云简坐在冷冰冰的朝堂上,看着浴血的御林军跑进跑出地传来战报。 御林军死伤无数,都城就快要破了。 起初还有一批朝中官员和他一起镇守朝堂,可随着形势越来越颓败,偌大的朝堂之上,便只剩下魏云简一人,身着龙袍,端坐在那象征着九五至尊的龙椅之上。 宫里的老太监颤颤巍巍地进来劝道:“皇上,御林军收不住了,皇上还是快逃吧!” 宫里也有一批忠心耿耿的旧人,曾是伴魏云简左右多年的心腹。他们安排准备着魏云简的出宫逃亡之路,并由一批御林军护送。 这时皇宫里已经乱得不成样子了。 宫人和后宫的妃嫔们想要活命,只得趁机逃路。魏云简也没有管,任由他们卷了细软出逃,把宫里所有能带走的值钱的东西都一扫而空。 他这个皇帝喜怒无常、残忍暴戾,大抵最后唯一的仁慈便是生死之际没有阻止大家各奔东西。 外头响起一阵动静。 琬儿冬日里一身飘逸的素衣长裙裹着婀娜有致的身段,跌跌撞撞地从后宫跑到前朝来。 她裙裾在寒天里飘飞,像是一只跳跃的蝴蝶,跑过宫门下宽阔的广场,跑过殿前龙腾祥云的玉石台阶。 御林军见她是后宫妃子,还指望她进殿劝一劝魏云简趁早逃出皇宫,遂不拦她。 她一至殿前,便被门槛绊倒,重重地跌落在冷清而又庄严的朝殿上,抬头看着龙椅上坐着的魏云简时,发髻散乱,小脸惨白,眼里的泪摇摇欲坠。 她哪有想过今天。 一直以来,她在后宫里锦衣玉食,尽管魏云简不爱她,可她也是前呼后拥的贵妃。 她沉浸在自己的美梦里不可自拔,就等着魏云简平叛了诸侯之乱以后,她可以仗着敖家的势力,做大魏真正的皇后! 可是现如今,敖家并没有给她做坚实的靠山与后盾,而是与安陵王联军,眼看就要攻破了城门,覆灭了魏朝。 她做不了皇后了,她应该何去何从呢? 琬儿望着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哭着哭着便悲惨地笑了起来,笑得大泪不止,道:“皇上,这世道向来如此,谁若先动了真感情,谁便是一败涂地的那一个。她可比你无情呢,所以最后你斗不过她。” 魏云简不如往日那样暴怒,只是平静地看着她。 琬儿咬牙切齿地垂泪道:“最后你落到了她的手上,还指望她对你手下留情吗,定然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她不怕激怒魏云简了,因为他二人此时此刻是一样的,形同两条丧家之犬。 当初魏云简在徽州败兵逃走一事,在朝中散布开来,导致群臣动荡,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那时他连夺徽州数座城郡,俘虏了威远侯的夫人与儿子,使得徽州大军不敢轻举妄动,节节败退,是何等的振奋军心。 那时形势对他十分有利,如若他不曾延误战机,一鼓作气,趁着徽州群龙无首之际一举攻破,说不定今日之形势又会不一样。 可他却迟迟止步不前,俘虏得来的两个最有利的人质,最后竟拿去换了一个侯女回来。 不仅如此,侯女赶回了徽州,各方部署围攻,最后他败兵逃走时,竟把侯女留下了…… 第306章 她一直等着 朝臣和将士们只以为他自负昏聩,犯了兵家大忌,可是只有琬儿和他自己知道,那是因为他爱上了侯女。 他竟舍不得她死。 到底是从何时起,他竟有了那份难以割舍之心? 以至于魏云简时常想起,当年太后大寿时,他试图把敖辛弄上床,结果最后阴差阳错地变成了琬儿,他站在殿里,回眸时看见那殿外的月色下她一双沉静如水的眼睛。 魏云简还时常想起,那深山里惊心动魄的厮杀,她一鞭子抽在了他的身上,手里挽了弓一箭射在了他胸膛。那时他亦是回身一瞥,见她眼里杀气,再无法忘怀。 女人于他,不过就像是衣服。今天喜欢这身,明天喜欢那身。 但是他真正想要的可以伴他左右的,理应是那样果决凛冽的女子才是。 她不仅仅是对他狠,她还对自己狠。 竟给自己下了剧毒,宁愿死也不愿委身于他。 可笑的是,当他看见她满口污血奄奄一息却满脸无所谓的模样时,一直以来只有算计和得失的心里,终于还是揪扯了起来。 他是舍不得她死,只有一念之间,他把她留在了军营,自己带着魏兵逃去了。 他这辈子好像就这么心慈手软过一次,便也注定了他必会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 以至于后来,北军来攻,安陵王虽派兵增援,可也相互牵制。魏云简陷入僵局无法脱身,白白给安陵王争取了时间。 可最后安陵王还是败了。 她成了新一任的安陵王的王妃。 魏云简回过神,宫城外的杀喊声不绝,仿佛下一刻就会冲到这宫里来,他看着殿上有些绝望的琬儿,居然破天荒地心平气和道:“她们全都卷了东西逃了,你不逃吗?” 刹那间琬儿失声痛哭,不能自己。 她知道魏云简这几年来待她好,只是透过她在看另外一个人。可是她无法否认,她沉溺在了其中,多么奢望他的好只是源于自己,而不是别的女人。 她亦舍不得他待自己的好啊。 琬儿摇头含泪道:“除了皇上身边,这世上哪还有臣妾的立足之地。皇上呢,怎么不逃?不是常言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魏云简看着殿上哭泣的琬儿,柔柔弱弱。她体态和形容打扮虽是接近敖辛,可终还是少了许多只有敖辛身上才有的坚韧和执着。 最终魏云简起身,走下殿来,把琬儿从地上拉起来,带着她一同走出朝殿。 宫里有一条通往宫外安全密道,可以直达西城的云华门。便是专门为了宫乱之际护主逃亡所准备。 等大军攻破城门以后,逼入皇宫,皇宫便成了众矢之的。皇宫以外的京城各处,反倒会松懈一些。 魏云简再趁着那时混乱之际,悄然逃出宫,乔装成寻常百姓的样子,则有很大的机会可以顺利逃出京城。 或许是因为琬儿临时往朝殿上哭了一场,又或许是琬儿没有撇下他独自逃走,还或许是如今的处境使他与琬儿同病相怜,魏云简于紧要关头改了意,决定撤出皇宫。 大军逼宫时,在御林军的护送下,魏云简和琬儿带着若干宫人从密道里逃出。 这密道里漆黑狭窄,一行人形色匆匆,摸索着走得很快。 琬儿步伐踉跄,唯有紧紧抓住魏云简的衣角。 后来隐隐可见前方传来光亮,像是一盏指路的明灯,大家走得更快了一些。 琬儿按捺住心头的狂跳,仿佛即将要逃出生天。她不知道要逃到哪里去,只要能彻底逃离这个是非之地,有魏云简和她在一起,她不至于那么无依无助。 随着那光线越来越明亮,甚至有些刺眼,琬儿知道出口就在不远处了。 等到了尽头,发现那缕光线是从出口的缝隙间漏进来的,实际上出口大部分空间都被挡住了,是为了保证这条秘密通道的隐秘和安全。 御林军费力把出口打开,魏云简和琬儿从里面钻了出去。 他们此刻所在的位置便是距离云华门不远的一处角楼。 以往的时候角楼里都有专门的护兵把守,现在战乱一起,这角楼里被大片破坏,一个护兵都没有。 琬儿还是那身素衣长裙,魏云简却褪下了龙袍,换了一身长袍。一行人加紧往云华门赶去。 若是此刻不能出城,也可混迹在离乱的百姓们中间,扮作普通人,再伺机而动。 可这一路下来竟是畅通无阻,十分的顺利。 眼看着云华门就在前面不远,抬目望去,可见高高耸立的门楼。破城的士兵还未来得及将这个地方占领。 这偌大的魏京,城门里三重外三重,别处城门需要加重兵力支援,这处便成了薄弱之地。 然,周遭安静得似乎太过了。 随行护卫的御林军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一阵寒风席卷而来,扫荡着空旷的街道上的轻巧杂物,刺骨凛冽得很。 众人忽而驻足,停止不前。琬儿猝不及防,一下撞在了魏云简的臂膀上。 灰蒙蒙的视线下,抬目望去,只见那耸立着的云华门下,立着一道人影。 魏云简神色莫测。御林军顿时拔刀护在他身前。 琬儿极力眯着眼,看着那道纤细的身影,像是一道闪电从天灵盖劈下,登时整个人如遭雷击。 “敖辛……是敖辛!”琬儿脸上的表情从恐惧变作震惊,再由震惊变作疯狂扭曲,她四下张望,手指着那人影便脱口道,“她只有一个人!快抓住她!杀了她!” 御林军蠢蠢欲动,要么按兵不动,要么趁着对方只有一人,速战速决闯过去。 魏云简看着那人影,道:“她会一个人来吗?” 话音儿一落,突然从云华门后便涌出一大批士兵,从两边分排开来,顿时把这条街包围住。御林军当即欲后撤,魏云简身形动也未动,几乎与此同时,亦有士兵从后面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琬儿雪白着脸,慌张地拽着魏云简的衣袖。 她既然来了,便应当是有万全的准备,而不是独自一人冒险前来。 这一点魏云简领教过,比谁都清楚。 第307章 待宰的羔羊,滋味如何? 忽而眉间一凉。 魏云简抬头,看见昏暗的天空中,飘起了稀疏的小雪花。 云华门下的敖辛,亦是抬了抬头,望着那细碎的雪缓缓从眼前飘落。 这魏京里的雪与徽州的雪应是有些区别的,只是前世今生,敖辛从没有时间来细细欣赏。 前世她死守城门,最终城门还是被破。而今她也知道那是必然的,这次苏昀所主攻之城门,便是她前世死守的城门。 可她同样也知道,前世当她拼命竭力地想守住城门时,魏云简携着琬儿一同趁乱从宫里逃出。 宫里的密道敖辛虽没有亲自走过,但好歹前世也做过了大魏皇后,知道这条救命的密道是通往何处。 她选择来云华门下等,等的便是此时此刻。 一切都将要结束了。 随着她步子一动,四周士兵全部弓箭准备,目标均是对准了中间的魏云简一行人。 纵使御林军全副戒备,也不可能躲得过这么多乱箭流矢。 敖辛直直看着魏云简,抬起手来,一道手势落下,随后无数乱箭飞来,先将前后保护着魏云简和琬儿的御林军全部射杀。 那些御林军训练有素,坚持了一阵子,可最后还是一个个倒下,满身箭矢,像是刺猬。 魏云简亦身中数箭,可都没伤及要害,鲜血染红了他的衣袍,他手里握着把剑,犹如困兽之斗。 琬儿身上被乱箭擦过,亦沁出了红色的血迹。可她所受到的惊吓,远比这些皮肉之痛要大得多。 她整个人崩溃了,疯了一般撕心裂肺地尖叫。 那眼眶通红,脸色煞白,瞪大着双眼,死死地剜着走来的敖辛。 她几乎控制不住想要朝她冲过去,可她刚踉跄两步,看见那无数冰冷的箭头纷纷对准她时,她又恐惧得无法再挪动脚步。 她眼眶里淌下泪水,怨恨至极地切齿道:“敖辛!” 敖辛面无表情,道:“魏云简,琬儿,别来无恙。” 琬儿恶鬼一样,怨气森然,做垂死挣扎:“是你,都是你!你居然骗我!都是你骗我!什么大魏皇后!什么敖家支持!假的,统统都是假的!” 敖辛云淡风轻道:“可你不也一样信以为真了么。” 是啊,可恨她竟轻易地信了她,一步步为自己的将来筹谋计划。 琬儿瞪大着眼眶,看见云华门下,敖辛的身后,默然出现的另一道人影。 他高大挺拔,清冷如松。即使多年不见,琬儿也绝不会觉得陌生。 敖阙。 可是如今周遭的士兵却敬他是安陵王。 城门一破,苏昀便赶了过来,身上还带着那股渗人的血腥杀戮之气。 他没有阻止,也没有上前帮衬,他只默默地站在敖辛的背后守护着她,放任她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琬儿终于明白了过来,敖辛所说的多年以后,破大魏都城的必会是安陵王。 她果真没有骗她! 然而,今时今日琬儿才看明白,此安陵王非彼安陵王! 当初她费尽心思挑拨魏云简与安陵王的关系,迫使双方兵刃交战,不想反而让第三方坐收渔利。 那时的魏云简和安陵王,本该是一路人,他们若是联起手来,今日的安陵王便可能不是他们的对手! 可恨她对此一无所知,到头来被敖辛骗得团团转。她没能等来她的皇后梦,只等来了大魏的国破家亡。 敖辛拿起一把弓,一手往弦上搭上三支箭,松了一根手指,一支箭便离弦射出。 魏云简手里有剑,可却受了伤,连动作都迟缓了两分。 当他抬剑挡下了第一支,敖辛又松了第二根手指,那第二支箭便以他无法反应和抵挡的速度接踵而至,直直射进了他的皮肉里。 魏云简喘了口气,又勉力地抬剑挡住了第三支箭。 如此反复,每三支箭里总有一两支他无法抵挡,数个回合下来,魏云简身上已经插了零星的箭矢。 魏云简脸色苍白,伤口处的血沫溅在了脸上,他沉气乱喘,狼狈如狗。 敖辛端着弓弦,微侧着头眯着眼,瞄准了他的头,忽而再一松手指。 琬儿惊声嘶叫,可是她连上前去挡的勇气都没有。 但那支箭却没有一举射穿魏云简的脑袋,而是勘勘从他的脸侧擦过,他那半张脸上覆着的面具应声脱落。 他沉沉地盯着敖辛。 敖辛问他:“被人当待宰的羔羊,滋味如何?” 魏云简定了定呼吸,道:“看样子,上次留下你,真让你捡回了一命。” 敖辛神色平寂:“我没死,觉得遗憾吗?” 魏云简扬了扬嘴角,口吻一如从前,显得他无情得很:“当然遗憾。我得不到的人,也不该让别人得到。” 可既然如此,当初为何要搜遍她全身想找到解药?为何又要留下她还给攻来的徽州大军? 那是因为他听她说,来攻的徽州大军那边可能会有解药。 如若他说他到头来竟见不得她死,她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反应? 大抵是一个字都不会相信的。那只会让他看起来更加失败。 魏云简伸手握住身上插着的箭矢,沉着手腕凶狠地从自己身体里拔出。箭上的倒钩勾得他血肉模糊,衣袍上晕开大片大片的血迹。 所有沾满他鲜血的箭,都被他拔了出来,若无其事地丢在地上。 魏云简喘了口气,看着敖辛道:“不是要我死么,光这样射箭多无趣,有本事过来和我打一场,你敢吗?” 敖辛站在原地不为所动。 魏云简便朝她笑,脸上的疤痕可怖,道:“你不敢。你憎我,可你也怕我,是不是?” 敖辛抿了抿唇,亲手从士兵手上拿过一把长枪,神色阴冷,应道:“是啊,我若是不亲手杀了你,倒显得我怕了你。这一切,本该由我来结束。” 魏云简把琬儿往后冷冷一拂,随手拭了拭嘴角的鲜血,道:“你退开一些。” 敖辛拎着长枪,一步一步走来,前世种种全部重现脑海,恍若昨日。她一字一顿道:“魏云简,我说过,若是有来世,我定要你们血债血偿。” 第308章 如果当初 说罢,她脚下猛地一蹬,手里长枪已然猎猎生风地挥了下去。 魏云简抬剑抵挡,两人在士兵的包围下,单打独斗了起来。 他又看见了她眼底里的杀气,还有动作上的利落果决。她枪法在战场上已练得纯熟,毫不犹豫,直逼要害,她是要置他死地的,不会留半分情面。 魏云简身受重伤,根本不是敖辛的对手。 敖辛明明有多次可以一举杀死他的机会,但是她却没有,她不停地往魏云简身上添新伤,那鲜血浸满他周身。 她要让他连死也要慢慢地死。 到底是对他有多恨呢? 到最后,魏云简脸无血色,再不敌,屈膝跪倒在地。嘴角的鲜血淌满下巴,黏稠地滴下。 魏云简张了张口,一句话还来不及说,又是满口鲜血呕了出来。 最后那杆银色长枪,随着敖辛陡然逼近,一寸一寸地刺入魏云简的心脏。 魏云简终于这般近地,看着她的脸。 身后的琬儿疯了叫着扑过来,袖子里藏着一把早已准备好的匕首,此刻她举着匕首,面色狰狞地趁此空当,猛地朝敖辛扎来。 “我要杀了你!都是你这个贱人把我害成这样!我死也不会放过你,我要拉你一起下地狱!” 敖辛还来不及阻挡,万没有想到,魏云简忽然抬起手臂,在那匕首还没有沾到敖辛的身体前,便赤手握住了琬儿的匕首。 那锋利的匕首径直穿过魏云简的手掌,他死死抓着琬儿剧烈颤抖的手,琬儿再不能前进半分。 琬儿凄厉大叫:“她要杀了你,你却还舍不得她死!” 几乎与此同时,一支利箭破空射来,精准地射穿了琬儿的眉心。 她瞪了瞪眼,瞳孔涣散,最终软软地倒在了地上。殷殷血迹从眉心淌了出来,她连将双眼合上的力气都不再有。 这魏京里的雪越下越大,落进了琬儿的眼窝里,落在了她脏污的裙角上。 敖辛总觉得她那身裙子,似曾相识。 后来她才恍然想起,似乎自己曾也有过类似的。 敖辛看着魏云简那被匕首穿破、鲜血淋漓的手掌,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错愕。手上却使力,再往他心口里送进了一分。 魏云简弓着身,那艳丽的血迹染红了一地的雪白。 魏云简声音惯带着一股冷意,但这次却很轻,看着敖辛身后沉着走来的苏昀,忽问道:“你为什么不想做我的皇后,却愿意即将做他的皇后?” 敖辛面无波澜地看着魏云简,道:“这么愚蠢的问题,还用问么。” 哪想魏云简竟笑笑,道:“是因为我比他卑鄙,不择手段,强取豪夺?”顿了顿,又看着敖辛的眼睛,道,“若是没有那些,我从开始便用光明正大的法子与你初识,你可愿意做我的皇后?” 敖辛撞见他的眼神,冷不防皱了皱眉。 敖辛咬牙道:“魏云简,死到临头了,你说这些作甚!” 话语罢,手里那杆银枪,重重地朝他身体里捅去,最终穿透了他的心窝。 魏云简气息游离,鲜血模糊,嘴上却轻飘飘地最后再道了一句:“早知如此,当初在军营里你身服剧毒时,我就该要了你,同你一起到地底下,再纠缠一回……敖辛,是我败了,败在了对你的一念仁慈。” 敖辛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染满了魏云简的鲜血。那上面的温度渐渐凉透,几许洁白的雪花飘落在通红的手背上。 魏云简没有了呼吸。 可她却丝毫没有感觉到,报复的快感。 她不是不记得,当初在军营里她毒发时,魏云简竟破天荒地到处寻找解药时的光景。迷迷糊糊之际,外面杀喊和火光冲天,魏云简将自己的衣袍裹在了她的身上,最终把她留在了营帐内…… 可是血与债,怨与恨,岂是他的一念仁慈能够化解的? *** 魏云简一死,腐朽的大魏统治缓缓落下了帷幕。 这场动乱,从开始到结束,经历了将近十年的时间。 十年光景,她从一无所知的侯府嫡女变成了叱咤沙场的侯门女将;他从磨砺隐忍的侯府公子,最终变成了站在顶端、睥睨天下的王者。 新朝建立,诸事待兴。 自建朝起,新皇便迁都金陵。 徽州也还是从前那片熟悉的土地,只不过四十万兵马分散开来,一部分戍守西蜀,一部分戍守北疆。 而前朝的威远侯重新被封超一品镇国侯,统领两方兵马。 虽是统帅主将,但新镇国侯不必亲自镇守边疆,仍与妻儿安居徽州。 敖战生五岁了,虽是人人喜爱的小侯爷,但他小小年纪十分严谨自持,镇国侯在教养他时从不马虎,骑马射箭都带着他,他又是从小在军营战乱时长大的,耳濡目染,因而对打打杀杀十分痴迷。 阿生最崇拜的,除了父亲镇国侯,还有便是他那唯一的长姐姐夫了。 苏昀亲自到徽州来时,阿生姐夫姐夫地叫个不停。 镇国侯携夫人姚如玉,领着全府上下见礼,斥责阿生没规矩。 苏昀虽是阿生的姐夫,可如今身份全不一样了。 苏昀摸摸阿生的头,道:“无妨,往后还继续叫姐夫,我喜欢听。” 他不是空手来的,身后浩浩荡荡的仪仗队,排至了城门,所抬来的聘礼,几乎整个侯府都堆不下。 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新皇娶的皇后是镇国侯唯一的嫡女。为表诚意,新皇还亲自去徽州下聘。 敖辛早已是安陵王妃,苏昀登基后,她便是名正言顺的皇后。 只不过苏昀曾允诺,定要给她一场风光大嫁。 她自是不会从徽州大老远嫁去金陵,苏昀亲自来下聘以后,便会将镇国侯一家接去金陵,观封后大典。 敖辛穿着皇后吉服,在那一天里受百官朝拜,她与苏昀相携着手,出双入对。 她一抬眼,便能对上苏昀看下来的视线,彼此交汇,心意相通。 夜里宫宴时,群臣喝得东倒西歪,十分尽兴。 镇国侯红光满面,姚如玉连连在旁劝他,少喝些。 阿生暂且交给楼千古去看着了。 阿生与楼千古玩得也甚好,除了敖辛这位长姐,也唤她一声“阿姐”。 第309章 终成眷属 楼千古照顾着阿生,回头来看见楼千吟在旁也喝了不少酒,但是他不像其他人那样三五成群地喝,而是一个人坐着默默地喝。 楼千古不由咋舌:“哥,你这是在喝喜酒还是在喝闷酒?” 楼千吟执杯的手顿了顿,仰头将杯中酒喝尽,放下酒杯低低道:“你懂什么。” 此时帝后早已不在殿上了。 夜深时,杯酒尽欢,群臣散了。 楼千古与镇国侯一家作别,搀扶着醉酒的楼千吟,踉踉跄跄地往宫门外走去。 金陵的夜色,恍若白昼,确实很美。 楼千古费劲地嘀咕道:“以往从不见你喝得这样醉过。” 楼千吟还是那句话,不悲不喜地叹道:“你懂什么。” 楼千古沉默了片刻,莫名道:“我怎么不懂,是不是看见皇上与小辛成婚了,你感到些伤感和寂寞?那你也找个人成婚好了,世上还有其他像小辛那样好的女子。” 楼千吟似醉非醉地推开了楼千古,自个往前走。背影确实有些孤寂。 今夜应当算得上是苏昀和敖辛正式的新婚之夜,他不想把时间浪费在应酬群臣上,因而早早便与敖辛撤了。 他把敖辛拦腰抱起,从大殿走向两人的寝宫。 路经花园和水池,月色正好。 敖辛搂着他的脖颈,歪头静静地依偎在他怀里。 苏昀微低了低头,下巴蹭着她的额头,道:“今天累不累?” 敖辛应道:“有点,你抱着我要走这么远,你累不累?” “我不仅能抱着你走这么远,我还能抱着你走许多年。以后七老八十了,也依然能抱得动你。” 敖辛抿着嘴角,在他怀里闷闷地笑。 清风徐来,扬起两人的衣角,那衣上的色泽与绣纹,均融合得天衣无缝。 回到寝宫,累了一天,敖辛便先去更衣洗漱了。 回来时见苏昀倚在桌案边,修长玉立。烛光将他的剪影拉在地上,轻轻闪烁。 他手指翻着一本书,正低头看得认真的样子。 敖辛便问:“你在看什么?” 苏昀道:“你的压箱宝贝。” “压箱宝贝?”敖辛狐疑地走过去,实在想不起自己还有何压箱的宝贝。 之前苏昀去徽州下聘时,也把敖辛在徽州的物什打包装箱了抬回来。所有她在侯府里的东西,连一块帕子一枚珠花都没有放过,全部被苏昀带回了皇宫。 眼下苏昀翻看的,便是一本在她箱子底下找到了一本册子。 有些年头了,纸张有些泛黄。 敖辛凑过去随便看了一眼,哪想只消一眼,她整个人便顿住。继而脸色涨红,劈手就要来抢。 苏昀早有防备,扬手躲了开去。 敖辛踮着脚去够,又气又急:“这个没什么好看的!你快还给我!” 苏昀眸底里有烛光晕开的碎泽,像是星火投映在深不可测的大海里一般。 “怎么,你心虚?没想到你还有这般私藏。”苏昀道,“怎么不早拿出来与我一起研究研究?” 敖辛实在无地自容,尽管她已与苏昀亲密无间,可还是有种被抓住了小辫子的窘迫。她辩解道:“这个原也不是我的,是别人送的……” “好端端的送你这个作甚?”他眼神有些逼人,看得人直心慌,倾身过来,那气息幽幽钻进敖辛的鼻子里,心头一阵狂跳,听他低低道,“是叫你像这书上的学学,怎么跟我恩爱?” 敖辛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 下一刻她便被苏昀抱起,朝那新床走去。 敖辛被他压在床上时,那册子便也在她枕边展开。苏昀一边吻她,一边指着那上面的某幅不可描述的图形,咬着她的耳垂道:“今夜先学学这般,怎样?” 敖辛神色迷离,推他不开,气喘吁吁道:“不正经!” *** 楼千吟当初跟随苏昀东奔西跑,如今也被封了侯——景安侯,派遣回浔阳,着手浔阳的重建事宜。 楼氏一族本就门庭显赫,再有爵位加身,更是今非昔比。原本的百姓迁徙回浔阳,皆对他崇敬有加。 楼千吟在城中修了寺庙,专供奉赵氏灵位。 千古成了寺庙里的常客,每日前来添灯油,陪着那里的某个牌位说说话。 兄妹两人,一个至今没娶,一个至今没嫁,城中的媒婆静静观望,甚至有按捺不住的,壮着胆子登门去牵桥搭线。 楼家家主尊贵俊美,楼家千金亦美艳动人,若是这兄妹二人一直单下去,那就太令人痛心了。 只是楼千吟再也没干涉过楼千古的婚事。她瞧得上谁瞧不上谁,全凭她自己做主。甚至她想去哪里走走看看,楼千吟还巴不得,总比她像个尼姑一样每天往寺庙里跑要强。 倒是楼千古,担心起楼千吟的终身大事起来。 媒婆送来的姑娘画卷,她都一幅幅过目。最后放下画像长叹一声:“还真难找像小辛那样好的女子给我当大嫂啊。” 楼千吟偶尔也会耐心地听听登门来的媒婆在他面前七嘴八舌地介绍某家公子如何的风度翩翩,罢后楼千吟只对媒婆道:“夸上天都没用,对于我妹妹来说,都没有一块牌位好看。” 再后来,再后来便没有媒婆想给楼千古做媒了。 终于听说她不顾兄长反对,也不顾皇后劝阻,执意成亲了。 她嫁给了一块牌位。 那是赵长乐的牌位。 楼千古在与敖辛说起此事时,敖辛只觉得悲凉。 敖辛道:“世间儿郎千千万,千古,莫要执迷。” 楼千古却笑道:“我现今过得很好,每天都与长乐聊天说话。等我嫁给他以后,便能把他带回家供奉,夜里还能抱着他睡觉。小辛,这样不是很好吗,我终于可以和他在一起了啊。” 敖辛无言。 尽管荒唐,但最后楼千古还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了。 她穿着嫁衣,面对着赵长乐的牌位,在楼千吟的主婚下,与赵长乐结为了夫妻。 夜里她紧紧抱着那牌位,时而笑时而哭,一人独坐到天明。 第310章 是你不够努力? 转眼间,离敖辛做皇后已经过去了一年。 一年前群臣们都是满心欢喜、乐见其成。 一年后群臣们开始着急了。 因为皇帝无子嗣,更没有采选填充后宫的意思。 臣子们家中倒有不少待嫁的妙龄女子,听那意思好像是想送进宫里来。 彼时苏昀坐在书房内,听着几位大臣以皇家子嗣为头,将话题滔滔不绝地展开,说到最后再大义凛然地请求苏昀扩充后宫。 苏昀批完手里的折子,才道:“诸爱卿说得有理,正好朕觉得皇后身边伺候的人不够用,是该添一批新的宫人了。” 说着就抬起眼来,扫了一眼在场的臣子,又道:“采选按照规矩和礼制,当先从大臣们的家眷中挑选,此事就交给礼部去办吧。” 此话一出,劝谏的臣子们心中一片哇凉。 自家的女儿进宫是好,可要是进宫当宫侍,那就比较尴尬了啊。 于是臣子们沉默片刻,率先有人站出来凌乱道:“启禀皇上,实不相瞒,臣家中小女已有婚约。” “臣、臣家中亦是……” “臣也是……” 苏昀手指叩着桌面,片刻遗憾道:“那还真是可惜。” 臣子们出宫回家后,第一时间便是赶紧给自家女儿说亲事。 楼千吟被苏昀下旨传进宫时,还有些郁闷。 因为听说皇后不孕,苏昀专门要他进宫来,给皇后例诊。 大老远的,从浔阳跑到金陵,就是为了例诊? 其实敖辛也为了子嗣问题有了心事,她若是一直没孕,该怎么办?难道真要如苏昀说的,去抱养一个吗? 可那毕竟不是苏昀的血脉。 她多想,自己能够争气一点,想要给他孕育孩子。 敖辛自然也想过请楼千吟出诊,但想着浔阳到金陵两天路程,可能有点麻烦他,便没有对苏昀提及。 不想苏昀却先一步把人请到了宫里来。 眼下,楼千吟在敖辛面前的位置上落座,看了她一眼。 看来她在宫中过得不错,气色养得极好,皇后的宽袍掩住了她的身段,但却衬得她十分玲珑有韵致。 楼千吟收回视线,手指搭在她腕上诊了一会儿。 苏昀先开口问:“如何?” 楼千吟道:“皇后身体已无恙。” 敖辛便问道:“那为何我迟迟没有孕?” 话一出口,显得有些急,泄露了自己的心事,又是面对苏昀和楼千吟两个男子,她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楼千吟沉吟道:“嗯,为何呢?”他转头看向苏昀,“是你不够努力?” 敖辛:“……” 果然,从他嘴里,听不出什么正经话。 苏昀点点头,道:“看来从今日起,我还需得加倍努力。” 敖辛脸色泛红,扯扯苏昀的衣角,低低嗔道:“不要插科打诨。” 他这家伙精力好,力气又好,时常连夜折腾她,第二天她还两腿打颤,下不来床。如果这都不算努力,那怎么算努力? 楼千吟这才正经道:“孕事也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以及阴阳协调,顺其自然,强求不得。皇后好生休养,该来的总是会来的。” 敖辛点点头。 楼千吟又看向苏昀,道:“不过也有可能问题是出在你身上,要不我给你看看,可有不孕之症?” 敖辛抽了抽嘴角,果真见苏昀竟大大方方地捞起袖子打算让楼千吟看看的样子。 楼千吟看过了,苏昀也没问题,便只好鼓励道:“你们好好努力吧,说不定可以试试其他的姿势。” 当晚,苏昀就把敖辛背对着压在床上,拿着她的手带着她去一页页翻那令人羞耻的册子。 他的声音就响起在耳边,指着一幅画面,“今夜习这个可好?” 那画面上的两人,便是以他们现在的姿势贴在一起的。 当他从后面进入的时候,手里紧握着她的细腰,将她撑满,入得更深。敖辛受不住那刺激,双腿连连打颤,轻叫两声。 他撤退出来,又猛地贯入,那一刻仿佛把她撞得魂飞魄散,心都跟着酥了去。她趴在枕上,手指与他十指纠缠,啼哭道:“不行……这样不行……” “怎的不行?”苏昀被她缠得死紧,低喘一声。 “太深了,我受不住了……” 他非但不停,还处处征战,专挑她最敏感的地方,次次碾磨舂撞,激得她哆嗦不停。 脑中有繁花,有烟火,还有他的模样。 她忽而想起,那年山脚下,她翻身骑马,回头对他吹一声口哨时,他脸上古怪的表情。 忽而想起,回廊屋檐下,他青墨色的身姿挺拔,朗身阔步。 忽而想起,他在院中临池而坐,周遭一片寂寂雪白,他仿若融合其中。 …… 无数个过往和瞬间,从遇到他起,便点点滴滴地镌刻在她的脑海,再也挥之不去。 此生能有他,真是无比美妙的一件事啊。 *** 有一阵子,敖辛口味变得有些重。对宫里的膳食有些不满意。 彼时她与苏昀坐在膳桌前,提起筷箸,看了看桌上的膳食,却不知该往何处下手。 苏昀见状,看她道:“不合胃口?” 敖辛皱了皱眉,道:“怎的如此清淡?” 苏昀看了一眼膳食,不是一向清淡为主么,又不是一天两天才这样。 苏昀不喜见她半碗饭都吃不下,便吩咐宫人去备几道下饭的稍微有味道的菜来。 敖辛便放下筷子,紧挨着苏昀坐,一起等新的菜色送过来。 这一小段时间里,苏昀翻了几本折子,敖辛便歪头靠在他有力的臂膀,整个身子都朝他依偎来,柔弱无骨似的。 苏昀眸里斜光落在她脸上,道:“饿得没力气了?” 敖辛摇头,不自觉地伸了手去,悄然环住了他的腰,道:“我就想靠着你。” 她极喜欢这样抱他,抱在怀里安定又踏实。他的腰身结实又紧致,很好抱。 苏昀一手拿着折子,一手掌着敖辛的身子,往自己怀中搂紧了两分。 等到追加的御膳送过来了,敖辛瞥了一眼,色泽比之前更鲜艳了一些,一看便比较可口。 敖辛赶紧动筷尝了一口,又是皱眉:“是不是少了点酸?” 第311章 皇后娘娘有喜啦 她说着就喂了一口进苏昀嘴里,苏昀默然。他觉得其实挺好。 但仍是吩咐宫人去取醋来。 苏昀看着敖辛往菜肴里加醋,起初加了一点,她尝了尝,不知足,又加了两三回。 后敖辛再往苏昀嘴里喂时,苏昀面色顿了顿。 敖辛问他:“好吃吗?” 苏昀看她一眼:“你喜欢就好。” 敖辛就着加了醋的菜肴,总算吃了两碗饭。 这日下午,苏昀要去校场微服巡视。敖辛在宫里待得无聊,当然要与他一同去。 苏昀一身墨衣,牵着敖辛的手到了校场,看着士兵们操练,让敖辛恍惚以为回到了从前在徽州的时候。 敖辛兴致来时,还和苏昀一起骑马,在偌大的黄沙校场地上相互追逐驰骋了几圈。 斜阳下,敖辛利落地翻身下马,歪头笑睨着苏昀,意犹未尽道:“今晚在军营里用晚饭好不好?等晚饭后,我们再去夜游金陵。” 苏昀知她怀念,点头道:“好。” 到傍晚时,火头军便升起了袅袅炊烟。 敖辛和苏昀暂去营帐内休息。 苏昀翻着桌案上的军务书简,敖辛在座椅上坐下,不一会儿就感到阵阵疲惫,等苏昀抬起头来看她时,才发现她不知不觉靠着椅背睡着了。 后士兵送来了饭食。 苏昀叫醒了敖辛,他还和从前一样,照例把饭食精细的部分挑出来给她吃。 可哪知敖辛一坐过来,才将将看了一眼,眉头一皱,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捂嘴扭头就出去,吐了。 敖辛小睡了一觉后醒来,脸色有些苍白。苏昀走到门口,见她难受的模样,眉峰凝起:“不舒服?” 敖辛缓了口气,道:“心头犯恶心,吃不下。” 苏昀到她身边来,再无二话,把她拦腰抱起就大步离开了军营。夜里游金陵的事也顾不上了,直接回到宫中,宣了太医来。 敖辛脸上有些虚汗,窝在苏昀怀里,她感到不舒服,但又说不出哪里不舒服。 太医匆匆拎着药箱过来了,在旁静静地坐诊了一会儿,脸上的表情一起一伏,使得敖辛的心也跟着一起一伏。 苏昀有些烦躁地问:“皇后如何?” 太医伏身跪在地上道:“皇后娘娘可是做了什么剧烈的运动?” 敖辛道:“下午骑了会儿马。” 太医便神情激动道:“皇后娘娘千金之躯,可一定要保重啊,这等剧烈运动再也做不得,娘娘腹中有喜啦!” 敖辛一直愣着回不过神来。 她……有喜了? 她不由伸手抚上自己的腹部,有些不可思议,这肚子里,终于有了一个小生命了? 直到太医开了方子又细细叮嘱一番退下,叮嘱的什么敖辛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苏昀认认真真地记下,随后她便被苏昀竖着抱起来,她才醒了醒神。苏昀抱得老高,她都高出他一个头了,双腿下意识地放在他腰间。 敖辛双手撑在他肩膀上,低头看着他脸上温暖的笑意,自己也跟着笑出了声。却有眼泪从眼窝里滴淌而出,啪嗒落在苏昀的脸上。 “这么高兴的事,哭什么。”苏昀疼惜道。 敖辛又哭又笑,手去碰他的脸,去抚摸他的眉眼,那爱意浓烈无法自抑。 她流着泪说道:“苏昀,我终于有了你的孩子了……” 太医说往后她不可再剧烈运动,情绪亦不可起伏过大,要多休息,心情保持愉悦,才能好好养胎。 后来苏昀对她的宠护纵容,简直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 敖辛的膳食苏昀要问过太医,然后全部改了。她喜吃酸辣,便做成酸辣的。 敖辛自己吃还不过瘾,要拉着苏昀与她一同吃。苏昀本来也不挑食,可那酸得过分的菜食进到嘴里,除了酸再也没有别的滋味。 他脸色变了一下,看着敖辛不断往他碗里送,道:“我又没怀孕。” 一边这么说着,一边一概不落地吃了起来。 敖辛不吃酸的会孕吐得厉害,且没有胃口。苏昀也无法,送进宫里来的青梅,他吃一个都得拧紧眉心,但敖辛却吃得不亦乐乎…… 明明宫里有那么多不失美味的膳食点心和瓜果,为什么孕妇偏偏喜欢吃这些? 夜里敖辛一睡下便被苏昀搂进怀里。他的手掌隔着单薄的衣料,在她身子上摩挲。似不知足,还想往她衣里探去。 敖辛抓住他的手,终于有机会理直气壮道:“太医说了,不宜剧烈运动,会伤着孩子。” 这剧烈运动里当然也包括房事,这一点敖辛还是有常识的。 苏昀将她整个镶嵌在怀里,气息温热地拂过她耳边,嗓音低低哑哑:“光摸摸也不行?” 敖辛抿着嘴低笑,一本正经地回道:“那不是自找罪受么。” 回头她当着苏昀的面,脸色微红地,把那本不可描述的册子封起来,并义正言辞道:“以后这种书不能再看了。” 之前苏昀每每喜欢拿册子上描画的画面跟她钻研,并习着上面的姿势使劲折腾她,她又羞又窘,却抗争不过他,只能由他变着花样来。 现在终于可以治治他了,敖辛不由觉得真是扬眉吐气。 三个月后,敖辛的肚子渐渐显怀。腹中胎儿很稳健,她身子也养得很好。 夜里正稳稳沉沉睡着的时候,苏昀搂着她,抚弄着她的腰肢,那气息落在她敏感的耳垂和颈子上,使她睡梦里也生出一股异样的感觉来。 她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可当敖阙剥了她的衣衫,从后面将自己挤入她身体里时,那滚烫的温度和触感是那么强烈而真实。 敖辛顿时清醒了过来,苏昀把着她的腰,再温柔而有力地往她身子里挺进。 敖辛刚想阻止,可一张口,喉间溢出的却是娇媚酥骨的呻吟…… “你……不是说了不可以……” 苏昀咬着她的耳垂,低低道:“我问过了太医,三个月以后可以,我轻些,嗯?” 敖辛哪还能应他,随着他沉缓地进出,身子敏感地在他怀中轻颤不已,那紧致柔软的包裹的感觉,更是不住地缩紧勾缠着他。 他让她觉得万分充实,又愉悦。他每一记力道都恰到好处,能让她被快潮越推越高。 敖辛的腰身还很细,但也比之前丰腴了些许,苏昀爱不释手地在她肌肤上流连,随后往上握住了她的胸前。 敖辛咬着牙,蚀骨呢喃。 怀着身子的缘故,她胸脯比以往更加饱满,那手感又滑又嫩。 苏昀将她身子翻转过来,食髓知味地吻着她,轻咬着她的下巴。她仰着头,气喘吁吁如猫儿般软倒在他怀,顺着脖子往下一路都留下湿湿热热的吻。 苏昀轻扶着她的腰,一路往里送,敖辛嘤嘤低泣,被高高的浪潮所淹没,浑身骨头都酥麻轻颤不已,她极致的欢愉而难耐,意乱情迷地低唤道:“二哥……” 第312章 大结局 来年里,敖辛生下一个小皇子。 生产的时候,苏昀进房里陪着她,尽管嬷嬷和太医说,他不能够进去,里面血气污秽,是不吉利的。 可苏昀一路走到今天,有什么血气污秽是他没见过的?他一身煞气,还怕镇不住那八方祟乱么。 谁也别想带走他的妻子和孩子。所以他定要守着母子,他要站在敖辛能看得见、能抓得着的地方,他不能让她那么无助。 敖辛紧紧握着苏昀的手,尽管很痛,可是他手上那么温暖有力量,她忽而感觉不那么害怕了。 她精疲力尽的时候,伴随着一声响亮的哭嚎声,产房里一片欢欣。 苏昀来不及看孩子一眼,却第一时间把敖辛紧紧搂在怀,抚摸着她的长发,拭过她额角的汗水,亲了亲额头,低沉道:“皇后辛苦了。孩子生出来了,好了没事了……” 敖辛昏昏然,听到这话时,无力地牵了牵嘴角。怎么她感觉,他比自己还要怕似的。 苏昀嫌小皇子太黏糊,总是黏着他娘,由此敖辛的注意力好像便分了一部分在小皇子身上去,整天围着小皇子转。 苏昀不高兴,待敖辛出月以后,夜里便变着法儿地凶狠霸道地折腾她。 敖辛双眸潮湿,眼角堆砌着绯然之色,十分迷离。 苏昀道:“自从有了儿子,你满心都扑到儿子那去了。” 敖辛晃晃荡荡,被他势如破竹,闯得魂儿都要不在。她只得死死攀着他的肩背,双腿缠在他腰上,似哭似喃,“你还跟儿子吃醋么……嗯……” 她生产过后,恢复得好。一个月的时间,原本丰腴的身材,又玲珑凹凸了下来,细腰是细腰,丰胸是丰胸,且比以前还要有一种说不出的迷人的韵味。 怀孕期间,苏昀一直克制着,即便有亲密的时候,也不敢动作太重。眼下真真如一头饿久了的狼,恨不得把她骨头渣子都啃干净。 敖辛已不知他是来了第几次,声音都哑了,人也虚脱了,最后手不住地推拒他的胸膛,娇软无力地捶打着,一个劲地求饶。 那股要命的紧致和温暖,不管掠夺过多少次,都让他欲罢不能。他能感觉到,她的身体本能地在欢迎他,当他一进入把她充满时,那层层叠叠的柔软便紧密地包围上来,又缠绵又紧润。 半夜里睡了一两个时辰,窗外的天有些发白。 敖辛睡眼朦胧,苏昀却已精神地起身,准备要去早朝。 她揉了揉眼,随手披着衣裳,想要来替他整理衣裳。苏昀回头,看见她滑落肩头的衾被,衾被下那洁白光滑的皮肤,残痕点点,分外旖旎妩媚。 苏昀倾身过来,替她掩好被角,道:“不用起身,你好好睡,等我早朝毕后,便回来。” 敖辛眯着眼,看着这张脸近在眼前,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唇,气息温然,敖辛心里一动,下意识便舔了舔他的唇。 他一顿,敖辛伸出皓腕,勾着他的头,轻轻地回吻了他几下。 正要放开,哪想他忽然手扣住她的后脑,加深了那个吻。 刚才系好的腰带又是一松,滑落在床边。 敖辛气喘道:“只是亲一亲……唔,你不是要去早朝吗,快去啊……” *** 后苏昀时常见得敖辛给儿子哺乳,不爽道:“不是有乳娘吗?” 敖辛神色柔和,道:“太医说,还是自己哺乳,对孩子和我都好。” 苏昀看着儿子吃得咂咂作响,皱眉道:“这般惯着他,往后岂不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等儿子吃饱了,敖辛就把他放在榻上,拿着玩具逗他玩耍。 苏昀站在榻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满床打滚欢腾的儿子,看不惯地命令道,“想干什么自己去,不要老是使唤你娘。” 敖辛哭笑不得:“他还不会走,连话都不会说,你与他较什么劲?” 苏昀道:“明日起,我来带他。是该让他学着独立了。” ……他才一岁不到啊,这就要学会独立了? 苏昀说一不二,第二天果真带着小皇子去上朝,然后去御书房处理政务。 实际上一进御书房,他就直接把儿子丢在了榻几上,让他自个乱爬。 一天下来,敖辛问他:“今日孩子可听话?” 苏昀道:“十分听话。” 后来有一次,敖辛往御书房里送来参茶和点心,结果一进门便看见儿子在榻几上歪歪倒倒地坐着,扒着自己的一只小腿儿,正卖力地啃自己的小脚脚…… 桌案前的苏昀全然视若无睹。 敖辛气一上来,道:“苏昀!这就是你带的儿子!怎么他吃脚你也不管!” 苏昀对此无动于衷:“能有个东西给他啃着解乏,也未尝不好。等他啃得索然无味了,自然就不啃了。” 敖辛:“……” 这男人,让他征战治国不在话下,可要他带孩子,真是……惨不忍睹! 往后的数年里,敖辛又添了一位皇子,两位公主。 朝中大臣们再无异议,苏昀的后宫里一生只娶了一位皇后,除此以外,再无其他。 镇国侯年迈,将侯爷爵位传给了敖战生。 每逢敖战生到金陵来,见了苏昀仍是唤他“姐夫”,但没哪次免得了带娃的命运。 苏昀说,从前是敖辛半带着敖战生长大的,现在轮到他来带着甥子甥女们长大了。敖战生也没拒绝,带着几个奶娃娃带得十分乐呵。 后楼千吟和楼千古也到宫里来了数回。 楼千吟见着那半大点的小女娃,正望着他口水直流,闪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伸出小节的藕臂要他抱抱。 小女娃长着一张和敖辛相似的脸蛋。 楼千吟既是嫌弃,又是心肝俱软。 他把小公主抱了起来,浑身软哒哒的,像抱着只肉团子。小公主埋头在他领口上蹭满了口水…… 楼千吟心情很复杂,怕手上动作重点把她箍坏了,又怕动作轻点抱不稳她。 这小家伙怎么这么嫩。 楼千吟僵着面皮,看着敖战生怀里的混小子,道:“我们换一个抱。” 敖战生道:“不换不换。” 小子抱着不怕抱坏,女娃娃他也怕抱坏啊。 女娃娃娇得很,要是瘪嘴一哭,眼泪花花儿往眼角一挂,就不知道该怎么哄才好了。 看着小公主往楼千吟领口上糊口水,楼千吟很想发作,敖战生及时出声道:“景安侯平常心,这家伙很好哭,哭起来哄不住的。你最好还是由着她。” 楼千吟刚把她抱离自己领口,就见她瘪着嘴泪眼汪汪的。下一刻就要哭了,楼千吟抖了抖眉毛,又赶紧抱回来贴着领口。 以至于后来小公主在他怀里胡作非为,他都一副予取予求的样子。 楼千古见状,便在旁边长吁短叹:“我们楼家也不知是造了什么孽,再这样下去,是要绝后啊。楼家家主不成器,别人在他这个年纪,都已经是四个孩子的爹了,可他呢,别说孩子了,连个女人影儿都没有,真是不孝啊不孝。” 楼千吟:“……” 回头楼千古就去问敖辛请了一道给楼千吟赐婚的懿旨,把这项权利交到楼千古的手上,让她放心大胆地去给自己挑位大嫂,有赐婚懿旨在上,不怕楼千吟不从。 楼千吟是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 楼千古手里拿着懿旨,对楼千吟笑呵呵道:“从前你左右我的婚事,这不,报应就来了。往后我让你娶谁你就得娶谁,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楼千吟道:“我对结婚不感兴趣,楼千古你不要胡来。” 楼千古走近他,道:“可咱们楼家总要传宗接代不是?哥哥放心,我挑大嫂的眼光不会差的。” 楼千吟眯着眼盯着她。 她又神色了然道:“你若是不从呢,我便去告诉小辛,说你喜欢她。” 楼千吟一顿。 良久,楼千吟道:“不要丑的,要身材好点的。最好是脾气倔点,坚韧凶悍一点的。” 楼千古眨了眨眼:“原来你好的是这口儿。” 楼千吟冷冷地瞥她一眼,径直走开,道:“你懂什么,我喜欢征服的快感。” 再好的女子,这世上也只有一个敖辛。 他记忆里最深的,便是那副坚韧执着的性子,和不死不屈的眼神。 所以说,苏昀他好福气。 他们彼此,也值得拥有最好的对方。 人世间最让人抱有幻想与期待的感情,大抵就莫过于此了吧。 后来楼千吟回到浔阳,不久以后就成亲了。 听说他最后却娶了一个大家闺秀。 ——全文完—— 本文到这里,终于也完结啦。虽然不长,但是我还是挺喜欢二哥这个男主角的。到后面也挺喜欢楼千吟的,还有魏云简居然没那么讨厌了……反正,心情有点复杂(反正没有哪次完结心情不复杂的)。 人的感情也都是复杂的,喜怒哀乐,爱恨情仇,并不是一朝不变。我们一起珍惜身边美好的人和事吧。 感谢夏至的小伙伴们从头到尾地追文,不离不弃。 现在夏至已经有两本完结文啦——《千秋我为凰》《凰不归》。 希望以后还会有更多的作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