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轨》作者:芝士面包 文案: 一个O的信息素同时与两个A相匹配 温驯守己的Omega忽然出了轨。 - 时今与自己青梅竹马的丈夫付驰延结婚三年,人人都说他们门当户对,天生相配,但在婚后,陪伴时今的却只有成箱的抑制剂。 一次意外中,时今邂逅了商圈年轻的新贵——傅迟深。 他们背弃道德,违背伦理,待时今终于忍不住将一切全盘托出,傅迟深却惊讶地回答: “可是,今今……我才是你的丈夫。” - 受:时今 攻:付驰延、傅迟深。 传统AO恋,古早风格ABO背景设定,受前期自卑敏感,后期会成长。 He,结局【不是】3那个p,两个攻怎么回事后面会写。 ★扫雷★:文名即雷点,薛定谔的出轨,介意者慎入。 ·大量私设。 -微博@好吃的芝士面包 ============== 第1章 傅迟深 早晨8:30分,咖啡厅。 和煦阳光穿过玻璃照进店内一角。 咖啡醇香的气味扑鼻,装饰绿植在光线下青翠欲滴。 时今坐在木质咖啡桌前,尽力佝偻着后背想要将自己掩于绿植之后,脸上的表情满是惶恐与惊惧。 时今,24岁,男性Omega,已婚,已被标记,这是他结婚的第三个年头。 可就在昨夜,他出轨了。 准确来说,是他和另一位Alpha发生了一夜情。 是的,一夜情。 单纯的肉体接触,没有标记,也没有信息素交融。 他贴在后颈腺体上那块‘预防万一’的膏贴都还好好在原位,连拉扯的痕迹都没有,除了他曾被他进入,其他什么都没发生。 “不行,再看下去我就要变成同性恋了……” 咖啡厅前台忽然传来一名男性alpha店员的声音,语气难掩激动,眼神直盯此刻坐在时今对面的男人——被称为新一代‘Omega杀手’、商圈年轻的新贵,傅迟深。 傅迟深身着一件裁剪合身的白色衬衫,纽扣解到了第四颗,可见其锁骨和稍许隐含力量的胸肌,而腕骨处戴一块浅金色手表,华而不俗,风流且恰到好处。 面对店员的惊呼,年轻的alpha仿佛习以为常。 傅迟深连目光都没转一下,只看着桌子对面的时今,颇为无奈地笑了笑。 “我说……也没必要摆出这个表情吧?” “……” “大家都是成年人。”男人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桌面:“昨晚我没标记你,也没有触碰你的腺体,甚至还贴心地用了信息素隔离剂,你的‘清白’我可半点没玷污。” “……” “既不影响你嫁人,昨晚又都是你情我愿,你何必……” “昨晚酒醉之后的事我都不记得了!”时今的语气又快又急,整张脸因为羞愤而涨红,他看他的眼神充满了怀疑:“我们昨天连话都没说几句,我根本没道理去你的房间里!是不是你对我……” 傅迟深轻笑出声:“昨晚可是你自己说的‘找傅先生’,送你上楼的学姐和酒店前台都听到了,如果需要,也许可以去问酒店要视频记录?” “……” 时今一时无言,捏着衣角的手紧了紧。 他的确有可能说过这话,但他说的肯定是付先生,而非傅…… 同音竟然闹出了这样的乌龙。 “可是……”时今还是不能相信这一切,也不相信他仅仅因为酒精就做出这样离经叛道的事。 他慌张着说到:“我的抑制剂根本没失效,我没有发情,就不可能主动要你和我做什么,你还说什么你情我愿……根本不可能!” 是的。 Omega和Alpha都只有在发情的时候才会失去理智不顾一切,而对于时今这样骨子里就保守且克制的人来说,不是因为发情期把理智烧没了,他绝不可能开口向丈夫提一句“想要”,更何况面对的是傅迟深这样一个陌生Alpha。 “冲动可不是只有在抑制剂失效的时候才会有。” 傅迟深如此说着,时今随即嗅到一股浓烈的雪松香气。 这味道乍一嗅清凉入脾,不过两秒便觉霸道又沉郁,Alpha独有的气势随着信息素的释放铺天盖地而来,生理性的压制让时今瞬间喘不过气,更糟糕的是——他发现自己的身体还有了其他反应。 腿软,身体像过电一样酥麻,手指在轻颤。 是生理冲动的那种反应。 “要怪就怪我太强了吧。”傅迟深无不自恋地说着,随即停止了释放信息素的不礼貌行为。 傅迟深:“人人都喜欢强者,Omega和Alpha的相互吸引更是很自然的事,所以,作为Omega会被强大的Alpha吸引导致冲动并不奇怪,这是基因决定的,是生理本能。” “……” 周围的信息素很快散去,时今终于从方才的腰酸腿软中回过神来,他压抑着呼吸,手指紧攥着衣角的布料。 傅迟深说的当然没错,可奇怪就奇怪在,时今是个已经被标记的Omega,并且和丈夫的信息素匹配程度高达99%。 在这种高匹配程度下,被标记的Omega会被自己的Alpha完全占有,他们的信息素交融,他的味道融进他的骨血里,因为高度的匹配,只有他的Alpha才会让他为之臣服,才会让他产生冲动。 可现在…… 如果昨夜有可能是傅迟深用了下三滥的手段,那么刚才他的冲动是怎么回事呢? “还有别的事吗?”和时今的惶惶然不同,傅迟深始终维持着平静,男人低头看了看表,见快要到上班时间了,便从怀里摸出一张名片:“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如果你怀疑昨晚是我用了什么手段,那可以报警并把这张名片交给警方,他们可以通过这个找到我,我有律师和他们谈。” “……” 烫金的名片上印着傅迟深三个字和其电话号码以及公司地址,时今犹豫了一下,伸手捏住名片一角。 如果他没被标记,那他可能真的会去报警。 但现在他可是有家室的人,报警了……要怎么和丈夫交代? 时今的手颤了颤,名片跌落桌面。 傅迟深:“嗯?” 时今翛然站起身来:“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过,你不要找我,我也不找你!” 时今动作太大,椅子往后移动发出刺耳声响,前台的店员好奇地往这边看来,时今却已满脸仓皇像是逃命般往门口去了。 “你住哪?我送你啊。”时今如此,傅迟深却还很有闲心地表现自己的‘绅士风度’。 当然,时今已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咖啡屋。 “哎,那是个Omega吗?”前台店员指着时今离开的背影道,“看着好眼熟啊,是不是A大的学……” 凛冽的雪松气息飘来,带着强烈的威压感。店员们霎时住了口,而那边的傅迟深伸手抚过名片上时今捏过的位置,不咸不淡地瞟了前台一干人。 “话太多了。” - 为了不被发现,时今走了很长一段路才打车回家。 回到家中,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 虽然他在酒店的时候已经洗过好几次,可现在还是想洗,像是自欺欺人,也是做贼心虚。 将颈后那片膏贴撕下,时今不知自己应该哭还是笑。 这种膏贴是特制膏贴,有阻断信息素的作用,是一次性用品。 早些年抑制剂不稳定,偶尔会出现抑制不完全的情况,Omega虽然受到的影响不大,但其信息素会控制不住从腺体处散发出来一些,即使味道很淡,也会给周围人造成困扰。 虽然现今抑制剂已经稳定,但时今那个年代的Omega从小就一直被要求贴这个东西保护自己也保护别人,这个习惯便延续到了现在。 毕竟,腺体这个东西对于Omega来说是很重要的部位,增加一层保护是没错的。 时今想,因为这块膏贴,傅迟深不知道他已经被标记,也不知道他其实是个‘出轨’的卑劣小人,但……如果没有这块膏贴,说不定对方看到他已经被标记,就不会碰他,也不会发生这种可怕的事了。 时今大脑纷杂一片,在淋浴的热水下将自己肌肤都搓得通红,他正恍惚着,忽然听客厅的管家AI欢快出声: “付先生回来啦!车子正驶进院子大门……” 时今手里的香皂顿时滑落,他吓得脸色煞白。 怎么办?怎么办? - 时今的丈夫名叫付驰延,男性Alpha,信息素的味道是松木。 时今和付驰延是青梅竹马,两人早些年是邻居,从幼儿园到大学都在同一所学校就读。 两人之间,是时今先喜欢上付驰延的,也是时今先追求付驰延。 付驰延从小就是学霸,长相英俊,做事沉稳又可靠,自然是很受Omega欢迎。 当年时今还是凭着青梅竹马和匹配度99%的优势,才从一干追求者中脱颖而出。 想到这里,时今就觉得自己要崩溃了。 他实在难以相信自己因为酒精就出了轨,他亲手毁了他珍视多年的感情、毁了他拼尽全力才得到的婚姻。 付驰延知道了会怎么样?会生气吧,会打他吧,会……和他离婚吧。 离婚。 时今浑身抖了一下,手里的澡巾忽然将皮肉搓破,白嫩的腿肉流下一股殷红的血色来。 管家AI再次欢快出声:“付先生到门口啦!” - 澡肯定不能洗了,时今慌忙出来穿好衣服,用浴袍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他顾不上还在滴水的头发,几步走到AI前,透过AI的摄像屏幕看到丈夫付驰延正停车锁门的模样。 怎么办? 时今绞紧了手指看着屏幕里的丈夫,片刻,决定:他要如实告诉付驰延昨晚发生的事,无论这之后付驰延会怎样对待他。 因为当初他们结婚就说过彼此不隐瞒的。 时今下定了决心,他双手紧紧捏着浴袍,准备鼓足勇气面对丈夫的怒火。 可就在此时,屏幕里的付驰延忽然接了个电话。 这个电话很短,但原本已经下车的付驰延在挂断电话后又重新回到了车上,车辆很快发动驶离原地。这一来一去发生的太快,不待时反应过来,管家AI的声音就恰时响起:“付先生请求和您通话。” “接听!” “时今。”付驰延熟悉的声音自那边传来,一如既往的深沉而有磁性。 “嗯,我在。”时今忍下慌乱与泪意,急忙说。“刚才我都在摄像头里看见你了,你怎么又……” “我临时有点事,先不回来了。” “……那什么时候回来?加班加到几点?” “事情很多,今天肯定做不完,可休息时间只有一天,”付驰延说,“可能要等下次假……” “你已经三个月没回家了!”时今忍不住吼了起来,有些歇斯底里的意味。 他不再抱紧身上的浴袍试图遮掩自己,只似崩溃又似祈求地喊道:“你都到门口了,进来看看我不行吗?!就看一眼都不行吗?!” “……”电话那头是沉默。 等不到丈夫的回答,时今在怒吼的颤抖间看见垃圾桶里密密麻麻的抑制剂空管,又放软了声音:“我已经不记得你上次抱我是什么时候了,驰延,你回来抱抱……” “抱歉,事情很紧急。” 付驰延那边似乎还有什么事,一直传来手指戳动屏幕的声响,他好像没听清他刚才说了什么,压根没回答时今的话,只一如既往地道歉:“对不起,下次我……” “啪”一声,时今按下了挂断键。 - 对不起三个字时今已经听厌了。 他蜷缩在沙发角落,感到被搓破皮的肌肤不断传来火辣钝痛感,因为面积太大,时今甚至分辨不出是哪个部位在疼,只觉得这股火辣的痛感穿透肌肤遍布全身,像要痛到骨头里。 “主人,要保持心情愉悦哦!良好的心情是健康人生……” AI察觉到主人异常的情绪,于是尽职尽责地劝导着主人。 偌大的房子里只有机械的声音在回荡,时今麻木地听了一会儿,只将双腿收了回来,紧紧环抱于胸前,想要借此获得些安全感。 -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时今叫醒一旁陷入休眠的AI。 “拨打王侦探的电话。” “是。” 电话很快接通,时今开口:“王侦探,怎么样了?” “嗯……”王侦探那边有些犹豫,但还是说:“有一点情况,我先把照片发给您吧。” “好。” 挂断电话,一张偷拍照片便传了过来。 照片右上角显示拍摄时间为早晨11:04分,时间就在刚才。 这个时间点他的丈夫付驰延本该到达研究所,此刻却出现在了以五星级酒店大门为背景的照片里。 照片里付驰延的背影一如既往坚韧挺拔,身旁却是一位衣着艳丽的女性。两人挨得极近,胳膊贴着胳膊,头快要贴着头,亲密得已经超越了友谊的距离。 第2章 “都听你的。” 时今在洗手间吐得昏天黑地。 实际上他从昨晚到现在什么都没吃,吐也只能吐出些酸水来,生理性泪水沿着脸颊滑入嘴角,嘴巴里又苦又涩。 “主人,需要给您拨打急救电话吗?”时今呕吐太久,引发了AI的健康保护系统,“我无法得知您具体吃了什么或是哪里不好,如果可以请您提供……” AI的絮絮叨叨时今一句都没听进去,他吐了一会儿实在没东西可以吐了,偏生胃又还是痉挛的厉害,便只能扶着洗手台边缘,小心翼翼地挪到了墙边角落蜷缩着。 角落斜对洗手台的镜子,时今透过镜面看到自己此刻模样,煞白的脸色、布满红血丝的双眼,也许还因为昨夜的‘激情’,他眼眶下有两道浓重的乌青。 这三种色彩加在一起……简直丑得像鬼。 时今想,就算付驰延回来,看到他这模样也会不喜欢他了吧。 - 付驰延从小就少言寡语,性格甚至有些木讷,属于一心搞学习/工作,其他什么都不管也不问的那种类型。 因为性格实在太闷,小时候只有时今一个亲密的玩伴。 时今曾把付驰延看作一个自闭的书呆子,还很有‘善心’地想,将来付驰延要是没人要,求求他,他可以勉为其难地和他在一起。 抱着这样的心情,时今和付驰延升了高中,青春期开始,两人开始分化,付驰延分化成了Alpha,而时今分化成了Omega。 直到分化之后,时今才发现自己原先的推测简直大错特错。 因为第二性征的出现,付驰延的身体变得高大,手指四肢有力,脸颊上那点青涩褪去,显露出深邃俊挺的五官。 除此之外,付驰延还继承了父母优良的基因——那种隶属于强大Alpha的气息,哪怕信息素并未泄露,都会让旁人感到一种‘这人不好惹’的气场。 付驰延就算是远近闻名的‘闷葫芦’,在这些条件的加持下、还有其本身做事沉稳踏实,说一绝对不二的性格,最终木讷也变为了可靠忠诚的一大好Alpha特质,受到无数Omega的欢迎。 无数情书塞满付驰延的抽屉、“校花”“校草”级别的Omega主动与之交谈……直到这时候,时今才意识到自己是多么的渺小,和普通。 - 时今和付驰延的感情往事,总结起来就是时今的自卑和心酸组成的苦涩暗恋史。 若不是最后上天因为怜悯一般给予了99%匹配度,时今觉得,他这辈子都配不上和付驰延结婚。 “救援队已经到达门口,经确认是属于健康突发性紧急情况,可不经过主人同意打开大门,滴——” AI一连串的声音把时今唤回现实世界,不等他反应过来,训练有素的白大褂医疗人员已经冲进浴室来。 “帝国医疗中心保护您的安全!请您放松心情不要轻易挪动身体,一切由专业医师……” - 哪怕时今再三强调自己只是胃疼没有生命危险,医疗中心还是把他带回医院彻头彻尾检查了一遍。 一来时今是被帝国评为‘优质’等级的Omega,数量稀少,很是金贵,二来,时今是身为帝国中校付驰延的伴侣,那更是贵上加贵,一点都马虎不得。 除此之外,时今的档案后还附着一叠厚厚的病例,医疗系统给的评定是:体弱A级,需定时检查、需监护人照看(监护人负有连带责任)。 - 因为Omega较少,帝国政府针对一部分身体虚弱、患有重病的优质Omega出台了相关条例,即此种Omega未有伴侣时,由其父母等法定监护人陪伴照看,并对其健康负责,如若出现生病不医治、损害其健康的情况,帝国将追究其责任。 而在Omega有伴侣之后,伴侣将会作为其监护人继续履行相关责任。 - 无论时今有事没有事,医院还是按照规定把付驰延叫来了。 时今吃了缓解胃痛的药,得到了一杯温水,然后在休息室里等了足足两个小时,才等来姗姗来迟的丈夫。 “AI报警之前的提示预告那么久,你一句都没听见?!”大抵是因为工作被打……哦不,偷情被打断,Alpha格外火大,“既然没事为什么不阻止AI报警?出声很难吗?” “……”时今的手掌捏紧了膝盖,垂着头一言不发。 “……”付驰延因为动怒而急促的呼吸声在安静的休息室里回响,高大的Alpha垂眼看着面前佝偻着身体一言不发的Omega,最终忍怒似的捏了捏拳头,说道:“没事就行。” “……” “那回去吧,我找人送你。”付驰延说,“我还有工作。” “……”Alpha信息素里那股暴躁的气息稍有消减,时今才有勇气抬起头来。 他没着急着去看付驰延的脸,而是先将目光落在了Alpha的脖颈部位。 没有吻痕、也暂时看不出什么暧昧的痕迹……时今如同濒临窒息的人突然被解救一般,顿时大大松了口气。 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好。”时今回答。 “……”Omega这个迟钝的回答像是反应慢半拍,付驰延深深拧了眉头看了时今一眼,最终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了。“那我先走了,我还有急事。” “好……” 时今话音未落,付驰延就已经离开了休息室,然后到护士处签署了标志着自己已经尽到责任的监护人探望书。 这一切动作不超过一分钟,以至于付驰延离开了之后,时今嗅着那残留下的信息素味道想了想:付驰延刚才来过吗? “那个……”负责递协议书的护士小姐尴尬地探头看他,“你后面还有几项重要检查诶,你的Alpha……不陪你吗?” “……嗯,不陪。”时今的嘴唇依旧泛着不健康的白,但他还是牵起嘴角笑了笑,“他很忙,我自己做就好了,没关系。” - 嘴上说着没关系,但真到地点,时今还是因为眼前‘成双成对’的景象感到片刻不适。 这是一项对腺体的检查,虽然当今科技可以做到针孔扎入也无痛不留痕迹,但毕竟是深入到这种敏感部位检查,Omega还是会有强烈的不适感。 故而,做这项检查的Omega往往都有Alpha陪伴,如果没有Alpha,那Omega的家人父母也会陪着来。 而时今什么都没有。 他是排队人群中唯一一个没人陪伴的Omega。 “时先生……”刚才那小护士又小跑着来叫他,“您是优质Omega,检查室在楼上,不在这儿……” 竟然还是个优质Omega。 优质Omega都没人陪,走廊里排队的人群纷纷对时今投来同情目光。 - “这……没人陪着谁敢给他做检查啊。”楼上负责叫号的老护士为难,“体弱等级A,还是优质Omega,那么敏感又那么虚弱,万一有什么事怎么办……” “哎呀,时先生的Alpha很忙……”大庭广众之下小护士也不好多说,只推着老护士,“没关系,我们这么多医生护士在这呢。” “你光会说,万一……”虽然老护士不怎么愿意,但还是从小护士不断的眨眼暗示中猜到了什么,便只能无奈地挥挥手,“行吧,先排队,很快就到了。” “好的。”时今点点头。 老护士又对时今说:“还是尽量让你的Alpha来吧,给他打个电话,再怎么忙也不应该这样啊。” “嗯……”时今回答了一个无意义的单音节词,然后给了老护士一个歉意的笑。 “造孽哦……”老护士知道,这个Alpha大概是不会来了。 - 走廊上人来人往却很安静,时今坐在走廊长椅上,偶尔可以听见检查室里Omega的痛吟。 老护士一再看向时今的方向,很是头疼的模样。 “嗨。”有些熟悉的声音自耳边传来,时今转过头去,嗅到了一丝雪松的气息。 傅迟深换了一套装扮,灰蓝色的衬衫黑色的长裤,耀眼的金色手表摘去,平静又温和的模样。 傅迟深问:“你来做检查吗?” “……”时今先是愣了两秒,然后惊得差点儿跳起来。 “我不认识你!”时今说。 这声音稍微有点大,周围人侧目看过来,时今刚忙也压低了声音,收敛好自己的表情。 “你……你怎么……” “我也来检查身体。”傅迟深坦然地笑了笑,“这么巧看到你,就来打个招呼。” “我早上说了以后我们就是陌生人!” “可是……我看你一个人坐在这里。” 时今顿时难堪:“和你没关系!” “好了,”傅迟深不怎么在意地笑了笑,“我陪你吧。” “不要……” “这项检查没人陪着医生可不敢给你做。” “哎,这是时先生的Alpha吗?”不待时今说什么,敏锐捕捉到Alpha身影的老护士立马就大喜过望地跑过来,“你总算来了,快……来签字,就等这个陪同人签字了。” “他不是……” “好的。” …… 傅迟深在陪同人责任书上哗哗签了字,时今看了又看,最终被老护士迫不及待地牵进了检查室。 - 纳米针刺入皮肤没有任何痛感,却在进入腺体时让人感到一阵难忍的酸痛。 时今紧紧攥住了身下的手术垫,做检查的医生叹了口气:“就算吵架也不能在这时候逞强啊,哎……这么倔。” 通常作为伴侣的Alpha都会陪同到检查室来,因为标记的链接,Alpha可以适当缓解Omega的疼痛,医生看时今档案上写了已婚,又见傅迟深明明来了却只在门外等着,便以为两人是吵了架,时今不想搭理对方。 - 检查很快做完,时今躺在检查床上迟迟不能动弹,也不是痛,就是浑身说不上的难受。 医生看不下去,打开门让傅迟深进来,傅迟深刚进来握上时今的手,忽然就听时今一声痛苦的哼叫,接着Omega的身体便忍不住痛似的蜷缩成了一团。 - 有些Omega会在做腺体检查后出现生理性应激反应,就好像胆小的猫咪会被鞭炮声吓到失去意识。 时今本就体弱,加上近段时间精神不好,种种原因让他敏感到了极点,受了刺激身体立马就起了反应。 他浑身痉挛,神志昏沉。 医生急忙把旁边的应激处理室大门打开,傅迟深将其抱了进去。 “知道怎么处理应激反应吧?”医生问。 “知道。” 傅迟深点了点头,把时今放在了柔软的白色棉包里。 “不怕。”男人拍着时今的后背,信息素缓缓释放而出。 医生见状把摄像头打开,房门关上,空间留给了两人。 Alpha的信息素霎时充满整个房间,清厚的雪松气息将时今全然包裹。 - 时今已经忘了上一次被Alpha这样温柔的安抚是几年前,他的身体像坠入了云里,飘忽又安定,所有苦痛都好似被安抚下来。 待意识恢复时,他额间的冷汗已经将傅迟深的衬衫染湿小块,手指也将男人衣襟攥得发皱。 “对不起对不起……”时今慌张松开手,年轻的Alpha却又及时拉住了他要往后倒的身体。 傅迟深笑了笑,挑眉:“不客气,能帮到像时先生这样美丽的Omega ,是我的荣幸。” 时今:“……” 真是轻浮又浪荡。 …… 时今又回到了家里。 AI已经做过大扫除,医疗人员踩脏的地方都被清理好,整栋房子干净得像是没人住过。 “主人,你回来啦!” “嗯,我回来啦。” “……” 房子重归寂静,时今身上全是刚才冷汗留下的黏腻感,但他没着急去洗澡,而是把口袋里那张烫金名片拿了出来。 [傅迟深,连云集团董事,电话:13XXXXXXX。] 刚才确认没事可以出院后,时今又在楼下和傅迟深郑重道了谢,傅迟深笑了笑,还是和他说不客气,然后便掏出这张名片递到了他口袋边缘。 “我们这一来二去也算有缘。”傅迟深笑意轻浅,塞名片的动作让男人手臂恰好停在时今腰侧的位置。 Alpha生的高大,这动作宛若把Omega半圈在怀里,透着几分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暧昧。 “只要你有需要,随时可以给我打电话。” 浅淡的雪松气息丝丝飘来,年轻的Alpha司马之心昭然若揭。 时今不会不懂,但他只怔愣了片刻,并未拒绝傅迟深将名片放进他口袋里。 名片落底,时今又想起什么似的忽而开口:“你不能和别人说我们之前的事……” “好。”傅迟深弯了弯嘴角,欣然同意。“都听你的。” 第3章 今夜梦我 “不主动,不拒绝”,从古地球就传下来的‘渣男心态’,放到现在也适用。 时今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心如擂鼓,揣着那张名片犹如揣着一枚定时炸弹,回到家后第一件事就是找地方藏起来。 ——即使他知道那张名片被发现的几率很小,因为付驰延压根不会回来,就算万一回来了,十有八九也不会注意到一张小小的名片。 -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因为白天过的实在是太“跌宕起伏”,时今晚上一整晚都睡得不安稳。 梦里一会儿是做检查时细针扎入腺体酸痛难忍的感觉回放,一会儿是疑似昨夜傅迟深亲吻他侧脸的‘激.情记忆’,一会儿是白天付驰延那张冷漠甚至是带着厌恶的脸。 只是丈夫嘴里说的话变了:“时今,你这个背叛了我,背叛了家庭的荡……” 时今猛地一下惊醒,然后顶着满头冷汗忙不迭地坐起身来。 “AI,垃圾桶。” “好的,主人。” 垃圾桶很快移到床边,时今翻身下床将白天藏起来的名片又翻了出来。 月光落在烫金名片,碎金折射光芒色泽,名片悬于垃圾桶上方几厘米,时今却又片刻犹豫,不等他松开手,手机就响了。 “时先生,出事了,您快来捞我……” - 电话来自王侦探,就是时今请来跟踪付驰延的那位。 王侦探在电话里简短地说了一下情况,大概就是他跟踪付驰延的事被发现了,又因为付驰延身份敏感,他被当间谍拘押了起来。 事情严重如此,王侦探当然不敢有半点隐瞒,进到局子里就一五一十地交代了所有,只是现在想要出来,还需要时今这个‘老板’的证据证词。 “好,我马上来。” 时今自然不敢耽搁,他忙不得再想太多,赶忙起身找了相关证据,急忙往警局去了。 - 刚到警局门口,时今就见到那辆熟悉的车子。 黑色的车身,凌厉的线条,是他丈夫付驰延的车。 时今顿了顿,他想,一会儿恐怕又要看到丈夫冷厉的脸色了。 - 提交证据做了证词,时今很快从笔录室里出来。 女警看着他的脸色,犹豫开口:“您先去那边休息一下吧,休息室有空调,或许……您需要一杯热水吗?” 警局的人多少都知道付驰延,自然也知道付驰延的Omega丈夫是个出名的‘病美人’,再加上现在时今脸色发白,状态看起来实在不好,让人不免担忧。 “不用了,谢谢。” 时今礼貌地谢绝了,但还是得到了一杯热水,还有一小块巧克力。 他没碰,只规整地坐在椅子上,脊背挺直,手掌放在膝盖,安静地等待王侦探那边程序走完出来。 不过片刻,一个昳丽身形忽而出现在休息室大门。 那大概是一名Beta女性,大卷长发红色连衣裙,腰细腿长,身材凹凸有致,而她手中抱着一件黑色夹克——是时今的丈夫付驰延的。 AO结合之后就会对对方信息素很敏.感,所以在那名Beta踏入休息室的瞬间时今就敏锐地嗅到了付驰延信息素的味道。 他转过头去,目光落在那间夹克上愣了愣。 他已经和付驰延生活了那么久,付驰延的服装饰品他再熟悉不过,绝不可能认错。 再细细看去,那名Beta女性抱衣服的样子也有些暧昧,夹克是搭在手臂上的,但一侧的布料紧紧贴着腰腹。 虽说是ABO社会,但也讲究个男女有别,通常女性不会让男性的衣物和自己的身体贴那么近。 这乍一看,简直像是妻子在抱自己丈夫的衣服。 而且……时今仔细抬眼看了看女人。 这头发卷曲的程度,这个侧脸……不出意外就是之前王侦探给他发的照片里的那个女人。 那名Beta女性很快坐下,夹克顺势亲昵地贴在了她光裸的腿上。 时今霎时捏紧了手下的裤料,身体几乎克制不住颤抖。 还好这时,警员探出头来:“时先生,手续走完了。” “……哦,好的。” - 王侦探已经出来了,但还是吓得一头虚汗,此时正笑着和厅里的人说:“都是误会,误会……” 而时今刚出门几步,就对上了丈夫冷若冰霜的脸。 “……”他脚步顿了顿,轻声开口:“对不……” 付驰延没让他说完:“为什么请人跟踪我?!” “……”这声音说大不大,却已经足够让大厅里的人纷纷侧目。 时今又停了一下,才抬起头来与发怒的丈夫对视,小声回答:“……你已经很久没回家了。” “这就是你的理由吗?!”付驰延难掩怒意,声音放得更高地训斥道:“时今,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浪……” 话音未落,付驰延身旁的同事用肩膀撞了下付驰延:“好了,付中校,时间不多,我们早点回去吧。” “……” 同事在帮忙打圆场,付驰延鼻间吐息却依旧粗沉,显然还在生气。 Alpha不悦的目光狠狠剜过时今的脸,最终不再继续刚才的话题,转身就走。 “走吧。” 说走就走,付驰延走的决绝,连说再见的机会都没给时今留下。 时今站在原地,目光追随着丈夫的背影,他见付驰延上了车,说话的那名同事进了后座,而刚才拿着付驰延衣服的那位Beta女性也从休息室出来,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上。 副驾驶? 时今扬了扬唇,想,同样都是同事,怎么她就要坐副驾驶的位置? …… 直到付驰延的车子消失在视线范围内,时今才收回目光。 他迟钝地站在原地,而刚才给他做笔录的警员走了过来。 警员压低了声音:“时先生,请问您……有遭到您丈夫的虐待吗?” “?”时今一时迷茫,没反应过来。 警员暗示性地指了指胸口的位置。 时今这才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昨天搓澡太过用力导致皮肤起了血点,而今天这些血点上都结了一点一点的痂,搭着挫伤导致的艳红色肌肤,看起来有些吓人。 “不是。”一码归一码,时今赶忙摇头,“这是我自己搓澡太用力留下的。” “这样。”警员点头记下,又用比较轻松的语气问他:“时先生最近有到医院做例行体检吗?一年一次,别忘了哦。” “嗯,我昨天刚做过了,谢谢警官提醒。” “好的,”警员微笑点头,“那需要帮您叫车吗?” “不用了,谢谢。” 警员回到了岗位,时今才又转过身去。 他目光落到方才付驰延车子停过的位置,想,他丈夫已经整整一年没照顾过他的发情期、整整三个月没同他说过一句话,这……算不算是另一种方式的虐待? - 从警局出来已经快两点了,时今下午还有课,只能叫了的士匆匆赶往学校。 他早上出门太匆忙,没来得及吃早餐,这会儿都已经快下午,时今不免也饿得慌,昨夜刚疼过的胃仿佛又要开始造反。 他不敢耽搁,赶忙在学校附近找了一家馄饨店囫囵充饥。 时今虽然已经24岁了,但他现在还在念大学,今年不过是大二的学生。他刚读大学那年就犯了旧疾,不得不休学去治病。 治好病,学籍保留,一切照旧,时今脸生的小,人看起来又单纯,故而在学校里他不说是没人知道他年龄的。 但怎么说呢……时今总觉得,年龄差距摆在那儿,他和同龄人都不太有话题,别人还在谈恋爱呢,他却已经结婚三年——都快要离婚了。 总之,时今是真没感受到什么属于大学的气氛,因为身体原因他也不住宿舍,学校里没几个朋友,和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 下午的课按时开始,时今照常坐在第一排的位置,这是一节美术史课,来的学生很少,有的来了也只是在后排玩手机。 只有时今还把眼镜戴上,端坐在位置认真地记着笔记。 时今也算是出名的乖学生了,挺直的鼻梁上架着银框眼镜,本就小巧精致的鼻头看起来越发挺翘,下面一张有着健康色泽的嘴唇,搭上纯黑圆溜的眸子,整个人看起来十分乖巧温顺。 “啧。”一旁的Alpha同学看得红了脸,小声抱怨,“可惜英年早婚。” …… 时今这样认真听课又乖巧的学生没有老师会不喜欢,一堂课很快结束,众人打着哈欠离开教室,授课教授叫住了时今。 “时今,西苑那边有个国画画展,去看看吗?” “我可以去吗?”时今受宠若惊,“我听说那个画展是只对指定群体开放的,要么是我们学校相关专业的研究生,要么是导师……” “说什么呢,”教授冲他眨了眨眼,“我带你去,你说你是我的学生不就好了?” 时今很开心:“谢谢老师!” …… 这可能就是生活的另一种弥补吧,时今想。 虽然他婚姻生活不如意,但在学校还是很受老师们的喜欢,连原本没有条件去看的画展都能去看了,也算是不错。 时今抱着书和教授走在去画展的路上,忽而见一侧教学楼的公开课大教室门口人头攒动,排队的学生挤得过道都满当当。 “这是?” “哦,他们商科的。”教授解释,“学校聘请了最近商圈新晋的大佬来做兼职教授,就是那个傅先生,听说是个单身Alpha,又很有才,商科的学生们激动着呢。” “傅先生……” “嗯,你们在前天的交流会上应该还见过面。” “嗯……”说到交流会,时今耳朵烧了烧,他不敢再看教授,只加快了脚步想走,在匆匆间透过人头的间隙瞟见教室里的傅迟深。 一身妥帖西装,袖子却不规整地半挽着,领带扯松了挂在衣领,说话谈吐间却意气风发,引得下面学生无不睁大眼睛生怕错过一丝一毫,再配合着那张英俊的脸,简直诠释了那个词——风流倜傥。 “上课的时候请控制好信息素!”不知教室里发生了什么,傅迟深的声音大了些,“哪个控制不住信息素的,我让保健医生来给你扎一针,抑制剂管够……” 课堂内哄笑,时今加快步伐想离开这里,教授却一把拽住了他。 “快下课了,等一下傅先生出来我们去说几句话吧。” “?!”时今愣住,他想拒绝,却一时想不出什么理由。 “时今啊,也不能只死读书。”教授语重心长,“我们学校很多画展还是靠这位傅先生呢。” …… 时今最终还是被教授拉到了教室后门,此时傅迟深正在和学院的其他教授说着话,见时今来了,第一时间就转过头去。 时今顿时往后缩了缩。 “赵教授。”傅迟深自若地与时今的老师打招呼。 “傅先生,好久不见……”教授也察觉到时今的窘迫,忙把他拉着上前。 “好久不见。”傅迟深目光落到时今脸上,装得还真像是第一次见面:“这位是?” “时今,我的学生。”教授无奈,“是个Omega,比较害羞,傅先生见谅。” “理解。” 傅迟深眉眼带笑看着时今,时今又嗅到了那股浅淡的雪松气息,他小腿发软,忍不住抬起头来看傅迟深。 傅迟深却又对他笑一下,接着移开了目光,那股雪松气息也不见了。 “画展的事我记得忙完了,赵教授这是去哪?” “带学生去逛逛画展。”教授拍了拍时今的肩膀,“我这学生就是相关专业的,对古中国的文明感兴趣得不得了。” “那正好,画展弄好了我还没去过,我们一起去吧。” “好的好的,傅先生请。” - 傅迟深很健谈,一路上和赵教授相谈甚欢,他们聊到古地球的水墨画,聊到山水廊坊间,从来知己难得,时今都忍不住插了几句嘴。 到达画展门口,有傅迟深在,画展的员工连门票都未检阅就放他们进去了。 画展很长,赵教授偶尔会补充一些介绍没写到的时代背景,时今看得津津有味,傅迟深偶尔会搭两句话。 “哎,我去个厕所。”走到半路,赵教授憋不住地挥手。 “好的,老师您去。” 场地只留下傅迟深和时今两人,时今有些不自在地站远了些,那边傅迟深的手机却接二连三地响起来。 时今站在一旁,听到了不明晰的‘帝国研究所’几个字。 他不由往傅迟深那边瞟了瞟,恰好看到对面发来一张有标志性长卷发的照片。 好像是…… 这样偷窥别人屏幕可是不对的,时今赶忙移开目光,可就在此时,注意到他视线的傅迟深大咧咧地把屏幕转了过来。 “来,看看。” “……”时今知道这样不礼貌,却还是忍不住看过去。 ——的确是那个早上在警局抱着他丈夫衣服的Beta。 “朋友在给我推荐新人,不过……并不是什么好苗子。”傅迟深挑了挑眉,“这是个习惯走捷径的Beta……或者Alpha?我不记得性别了。” “嗯?”时今顿了顿,“走捷径?” 傅迟深看着他单纯的脸:“嗯……就是想和我产生一些情感联系,或者说肉.体关系,然后借此从我身上取得一些想要的东西。” 这话一出,时今的耳根一下烧了起来。 傅迟深看着他通红耳根,笑了笑:“不过我对这没兴趣。” “……” “对方太习惯走捷径,多少都会和其上司或领导有些暧昧关系,这样对工作可不好……” “……”时今的手一下捏得更紧,神情透出些郁色来。 恰好此时,赵教授回来了。 “来了来了,哎洗手间还排队,久等了。” …… 三人又一同把剩下的画展逛完,教授建议一起吃顿饭,自己的老师提出的饭局,时今不好拒绝,三人便一起用了晚饭。 饭局散场,时间已经是傍晚,傅迟深提出送两人回去,时今犹豫着想拒绝,却被赵教授一把拉进了车里。 “走了走了,谢谢傅先生。” - 时今坐在车辆一角,基本不说话,但谁知赵教授的家先到了,车里很快只有他和傅迟深。 时今有些紧张,握紧了包里的手机,那边傅迟深却好像没察觉,只状若无事地与他聊起学校相关的事来。 如此聊了一段路,时今的注意力被转移,人也放松了下来。 - 两人之间毕竟关系微妙,时今防着一手,没和傅迟深说真实的地址,只说了临近家的一个小区。 车子到达地点,傅迟深将车停下,想要下车送时今。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行。”时今赶忙拒绝,态度难得坚决。 “地下停车场距离小区门还有一段距离,”傅迟深指了指黑黢黢的路口,“而且还没灯,我不太放心。” “……” “Omega独身一人时送Omega回家是Alpha应尽的职责,”傅迟深笑笑,尽量不给他压力,“偶尔一些体态娇.小的女性Alpha我也会送到家的,这是礼貌问题。” 傅迟深这样说,时今也不再好拒绝,只与傅迟深保持着一段合适的距离行走。 “对了,我们下午看的画展,有一位来自古中国名叫王绂画家的画……” 大概是为了缓解尴尬的气氛,傅迟深起了话头。 这一说,时今又不由被话题吸引了。 他们说到王绂的画飘逸自如却又隐含劲骨,说到枯木竹石里的潇洒风格,说到古画笔触的美妙,时今注意到傅迟深评价古人画作时,说的大都是古人的字号,这也算是美术业内相关的一个‘规则’,代表着傅迟深也是真的懂其中一些门道。 当今世界发展迅速,是科技和金钱的世界,傅迟深对画的真正了解让时今高兴不已,话不免又多了些。 两人聊着聊着很快到了小区门口,时今竟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不过也就到这了。 时今驻足在小区门口,他心情不错,礼貌的微笑也感染了欢快的情绪。 “谢谢您送我回来。” “不客气。”傅迟深礼貌答复,却没急着走,而是看着他,放低了声音道,“晚安。” 这声音低沉,一声晚安像是藏着些说不清的情愫。 傅迟深上前一步,手指‘不经意’间触碰到了时今的指尖,时今浑身僵硬,他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傅迟深竟然离他又那么近了。 “做个好梦,今夜梦我吧。” - 时今又走了很远的路才到家,他回家之前先去超市买了有香味的喷雾,以防万一可以用香水的味道掩盖掉傅迟深有可能在他身上留下的气息。 他可真是……这辈子都没法很自在的做坏事吧。 时今低头自嘲,拿出钥匙打开房门,却嗅到了一股不属于这个家的、浓烈的甜腻香味。 时今抬起头来,就见那名刚在手机里见过照片的Beta女性身着浴袍、头发半湿地站在客厅里。 “你是谁?!为什么在我家里?!” 第4章 “其他Alpha的味道” “走捷径的惯犯……通常都会和上司领导有染。” 傅迟深下午时候对他说的话犹在耳边,何况,只要是个正常人,回家看到有人如此‘登堂入室’地在自己家里,恐怕都会感到情绪崩溃。 时今惊恐地出声后,响起的却是付驰延烦躁的吼声:“时今,你声音不能小一点吗?!” 付驰延回家了? 时今愣了愣,他目光一转,看到了此刻坐在沙发上的丈夫。 “你回来了……” “嗯。” 回来就回来,为什么还带着个女人?而且还穿得那么……时今目光落在对方只穿着一件浴袍而露出一截光裸大腿的肌肤上,他又想到那天看到两人亲密的照片,顿时感到有些恶心。 时今捏了捏拳,最终忍了下来,问:“那她是?” “新来的实习生,李丽,小丽。” 李丽朝时今笑了笑:“时先生你好。” “……你好。” 李丽身上有一股浓烈的工业信息素香水味道,时今闻着非常不舒服,但他再不适,也只能忍下来。 “先坐吧。” “好的,我不会和时先生客气的。”李丽笑了笑,目光看向付驰延,“毕竟师父在这呢,我不会和师父客气的。” 这话说得。 时今差点儿没能忍住火气。 但……付驰延回来了。 付驰延回来了什么都好说。 说不定是误会呢,说不定是他想多了,只要付驰延回来,他们就能好好交流了。 “我去洗个澡。”付驰延说。 “好。” 太久没见丈夫,时今也想念得紧,他跟着付驰延到了洗浴室。 说来也巧,付驰延脱下的外套衣领上,正好就搭着一根咖啡色的弯曲长发。 - 不见棺材不落泪,不撞南墙不回头。 说的大概就是时今这样的人。 玩一个游戏要玩到官方宣布游戏停止更新、连最后一个朋友都走光为止,吃一个东西要吃到最终这个食物都变了味、它彻底不是它才放弃不再吃,一条初中时候戴着很漂亮的项链,只要还在,就会一直戴一直戴,直到它最终坏掉再也修不起来。 时今总是坚持到最后的那个,总是要看到事情支离破碎才肯放手。 他此刻看见丈夫衣服上的发丝,并没大吼大叫或是质问,只是怔愣了片刻,然后吓到一样松开了手,最后忙不迭地转身往回走了。 只要看不见,就不存在了。 - 时今慌张走到客厅,那个叫李丽的Beta却已经大摇大摆地坐到了沙发上,付驰延不在,她连装都懒得装,一边翘着二郎腿,一边抽着烟。 烟雾在客厅里散不开,时今忍不住呛咳了两下。 “不要在室内吸烟!” “哦……”李丽漫不经心地转过头来瞟了时今一眼,借着室内明晃的灯光,他看见李丽锁骨上显眼的吻痕。 李丽又吸了几口,才将烟按灭在烟灰缸。 两人毫无交流。 时今不喜欢李丽,李丽显然也很不喜欢时今。 - 时今想和丈夫谈谈。 夜晚时分,两人都洗了澡在卧室,付驰延穿着浴袍,时今看到男人光洁的胸膛松了口气。 大灯关了,付驰延躺到时今身边,昏黄的床头灯亮着,时今转过身,恰好看到丈夫颈后殷红的痕迹。 “……”时今原本酝酿好的话一下全堵在了心口上,他呼吸几乎急促,按按抓紧了被角。 “驰延……” “嗯?” “你怎么会突然回来?” “还不是因为你。”付驰延语气很是烦躁,“白天闹出那么大阵仗,丢人,上面索性给了我一天假期回来陪你。” “……”付驰延很生气,时今也确实觉得……这种找人调查伴侣婚外情的事,的确是丢人。 “对不起。”时今说。 “不说了,睡吧。” “可是……” “我已经很累了。” “……你和那个李丽,是什么关系?” “……”付驰延不知道为什么停顿了一下。 “师徒关系,刚才你不都听见了?”付驰延语气快速而激烈,像是怕被他打断,“她是上面分给我的徒弟,我们需要长时间在一起,我休息总不能让她在研究所干坐着发呆吧?” “……”床头昏黄的灯光依旧敞亮,时今落目在丈夫颈后的红印上,他捏紧了手里的被子,想到付驰延即将和他吵架的可能、想到了付驰延或许会和他提出离婚…… 他嘴巴张合几下,声音还未出来,付驰延却皱了皱眉。 “什么味道?” “……嗯?” “怎么会有其他Alpha信息素的味道?” 第5章 雪松味Alpha信息素 “……”时今一下僵住了身体。 他不敢动,更不敢转头去看丈夫的脸。 付驰延问:“你今天脏衣服脱哪儿了?” 时今脑中一片空白,听到丈夫的询问,他迟钝地想了想,伸手指了指旁边:“脱在了……那边那个脏衣篓里。” 话音刚落,付驰延就下了床径直往脏衣篓那边走去。 时今躺在床上四肢都僵硬,掌心汗涔涔的,他脑中慌乱一片,不知道一会儿要怎么面对丈夫的追问。 他还没把付驰延的事问出来,付驰延却已经要先一步逼问他了…… “这是什么?”付驰延那边把他衣服拎了起来,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瓶子。 “啊……这……”时今一下没反应过来,慢半拍回答:“是,是香水。” “信息素香水?你买这个干什么?”付驰延眉头都拧成了结,“你要装A吗?还买的是Alpha的工业信息素。” “?”这个时今没注意,他是乱选的,当时嗅着哪瓶味道好闻就拿了哪瓶。 时今:“我乱拿的……” “买这个干什么?” “……”时今不知道怎么回答,但好在他的丈夫也并没有纠结这件事,只是把脏衣篓整个都拎到了外面去。 “睡吧。” …… 付驰延问的时候,时今万分忐忑惊恐不已,而付驰延不问了,时今竟又觉得……有些失望。 一个只与他见面了几十分钟的警员都能发现他的不对,怎么他的丈夫就这样迟钝呢? 时今觉得自己的心态有些可笑。 他一边害怕付驰延发现真相,又一边失望他发现不了真相。 - 时今睡得不太好,第二天清早醒来,身旁的丈夫又没了踪影。 虽然原本就没抱有多大的希望,但昨天付驰延说了上面特地给了他一天假期来陪他,时今还以为起码……他们会有那么几个小时相处的时间。 而且他的发情期还没过。 ……算了。 时今坐在床边发了一会儿呆,最终还是只从床头柜里摸出了一支新的抑制剂扎入胳膊里。 - 付驰延不在,李丽却还在家中,她赫然像这个家的主人,大清早就打开了电视机,坐在沙发上自在地吃着薯片。 这些不说,时今出来就看到客厅里烟雾缭绕——对方又在房间里抽烟了。 不知道对方抽的是什么烟,烟雾很大,味道也很重,时今烦得不行,他一边掩着鼻息轻声咳着,一边‘啪’地将排风系统档位调高了一档。 “时先生,早啊。”李丽心不在焉地同他问好。 时今忍了,问她:“驰延呢?” “有急事,出去了。” “你就一个人在家里?” “是啊。” 时今非常讨厌这个人,无论是她此时大大咧咧像在自己家一样只穿着一件T恤的打扮,还是她锁骨上那一抹吻痕,或者是她毫无家教的吸烟行为。 付驰延不在,时今看着对方,只能说:“不要在室内吸烟了。” “……”李丽转头看了看他,眼神却有些不屑。“你不是都开排风系统了吗?” “那也还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排出去。”时今说,“而且我对烟雾很敏感,你这样……” “知道了知道了,”李丽瞟了他一眼,嘲弄道,“柔弱的Omega。” 虽然对方说的没错,但这样的态度让时今火大。 “你这是什么态度?” “什么什么态度?你以为我愿意来这?”李丽笑了笑,“要不是你给付哥惹了麻烦,付哥会被迫放假?” “……”时今一时语塞。 “何况这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家,付先生让我住进来了,你能怎么样?不然你把付先生的名字从房产证上挪出去呗?” 李丽说:“没用的Om……” “AI,把她赶出去。”时今开口。 当今社会科技已经很完善,付驰延身份敏.感,住的房子当然是保卫系统一流,时今刚下令,墙角的AI和房屋里的威慑系统就开启了。 时今冷眼看着李丽等待她被赶出去,却见下一瞬Beta从腰间摸出了一串钥匙。 钥匙上挂着识别牌,AI立马识别到,应声:“抱歉,主人。” 付驰延竟然把钥匙都给她了。 - 时今气得想哭。 他不想看到对方耀武扬威的脸,转身‘砰’地一声把门砸关上,人回到了卧室里。 实在让人难以相信,这是他的家,他却被一个外人逼回了卧室里。 而且让时今感到最生气的不是对方无礼的行径,而是付驰延让人难以理解的做事行为。 他为什么把钥匙都给她?为什么? 答案仿佛近在眼前,时今却不想承认,他气得眼眶通红,放在一旁的手机却不恰时宜地响了。 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时今从来不接陌生电话,看一眼便挂断了。 但不出两秒,他手机又响了,这次显示为教务处李老师。 学校的电话,时今可不敢耽搁,他忍下泪意,接起电话:“喂,李老……” “是我,傅迟深。” “……”年轻Alpha的声音自那边传来,时今愣了一下,“怎么是你?” “我给你打电话你不接。”傅迟深无奈。 所以你就可以借教务老师的电话? 时今心里默默吐槽,但他也知道,学校不是空中楼阁,金钱关系是每个地方都少不了的部分,傅迟深能借到个电话并不奇怪。 “有什么事吗?”时今问。 傅迟深没回答,只问:“你声音听起来怎么……怪怪的?” 时今没说话。 他刚被气得想哭,声音当然会不对。 时今:“我刚起床……声音就有些含糊吧,咳。” 时今忍不住咳了一下,他曾经患过严重的呼吸道疾病,所以对烟尘很敏感,刚才嗅了那么几大口,这会儿喉咙还是不舒服。 “不是含糊,就是好像有点儿哭腔,可能是我听错了吧。”傅迟深听见他咳嗽,问:“怎么?生病了?” “没,只是被呛到了……” 时今话音未落,就听客厅那边传来‘啪’地一声——李丽竟然把排风系统关了。 那地方是所有排风系统的闸口,李丽把整个屋子的都关了,时今在房间里难免感到闷,似乎还有一些从客厅里飘来的烟味。 他又重重咳了几下,觉得难受得不行。 “怎么了?”傅迟深声音很温柔,“你不是在家吗?怎么回事?家里有人吸烟了?还是做饭?” “……” 时今没回答,他暂时说不出话来。 他此刻觉得难过异常,无尽的烦闷溢满胸腔,却也没法对傅迟深一个刚认识没几天的人说这些事。 电话里是沉默,傅迟深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答,才开口与他说:“对了,今今,今天那个著名的山水画大师李瑶老师会来学校哦。” “嗯?”这话出来,时今的注意力就被暂时拉了过去,也没注意到傅迟深对他的亲昵称呼。 他轻咳两声,问:“李瑶老师为什么会来学校?” 他这一说话,立马就暴露了声音里因为气急而带上的哭腔。 傅迟深体贴地没去询问:“昨天那画展可是很多名画呢,李瑶老师当然也好奇想来参观一下。” “哦……” “当然,也有一点拉人气的意思。”傅迟深问他,“下午李瑶老师有合影留念活动,来吗?” “来。”这个时今当然是要去的。 “嗯。”傅迟深语气很放松地与他闲谈着,忽而说起:“对了,今今,我的公司是做人工智能这方面的。” “不要这样叫我。”时今现在反应过来了,“叫时今就好。” “好吧,时今。”傅迟深说,“我的公司是做这方面技术的,所以知道一些AI的小彩蛋,你现在是不是心情不好?告诉你个彩蛋哦,你把你家AI叫来跟前,对着它咳两声,它就会跳舞给你看。” “……是吗?”时今狐疑,傅迟深话题未免太跳脱,何况:“我家AI又不一定是你公司生产的。” “全帝国AI通用彩蛋,快,试试。” 傅迟深说:“试完就快来学校吧,下午还要带你去见李老师呢。” “我自己可以去见。” “你快叫AI啦。” “……”时今没说话,他还在怀疑傅迟深话里的真实性,但也不免对所谓‘彩蛋’好奇。傅迟深这样坚持,家用AI这个东西对主人来说又是绝对安全的,何况只是咳嗽两声,不应当会发生什么严重的事情才对。 时今想了想:“你不要耍我。” “我不会那么无聊。” 如此,时今打开门,李丽还是坐在老位置,只是客厅里的烟雾更发多了。 他气不打一处来,大声叫了一下:“AI。” “是的,主人。” AI很快行驶过来,打开的房门却让时今在AI行驶过程中就忍不住地咳嗽。 他咳得很厉害,他曾经患过严重的呼吸道疾病,排风系统又被关闭,屋内全是烟雾,时今非常不舒服,就在他要往后退回房间时,AI突然出声:“激活A.级保护系统,将对屋内烟尘及产出根源进行处理。” AI刚说完,李丽坐的地方就“哗”一声天降‘暴雨’,别说香烟,连人都淋了个彻头彻尾。 屋内的排气系统也开到了最大,烟雾迅速被抽出。 AI机械声音响起:“无论您是谁、无论您在做什么、无论您在这里处于什么样的地位,请注意,在相对封闭的空间进行产生大量烟雾的行为都是不道德/没教养的……” “噗。”时今一下没忍住笑出声来。 “有趣吧?”那边的傅迟深跟着他笑了一声,男人的声音又沉又低,他同他解释:“AI系统由帝国监制,而帝国对病弱的Omega都有强制保障条例,相应的,AI自然也移植了这种保障条例,只要检测到屋内有人做出危害Omega健康的行为,就会激活相应的保护系统。” 傅迟深:“比如说二手烟是有危害的,在没手动开启保护系统的情况下AI不会管,但是AI可以主动检测到Omega剧烈的咳嗽,如果同时屋内伴有烟雾及火星的出现,AI就会发起相应的保护措施。” “诶?”时今还是第一次知道。 “干什么?!”湿淋淋的Beta尖锐声音在屋内响起,“你做了什么?” AI:“请勿发出超过50分贝的音量,否则根据《帝国个人安全管理条例》第七条,我将以你涉嫌威胁恐吓普通公民进行相关处理以及报警……” AI系统很完善,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摄像头以及录音系统都已打开,同时也准备好了远程电击枪,就等着李丽更进一步。 “你……”李丽看着摄像头和电击枪,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因为您刚才做出的危害以及疑似恐吓行为,AI判定您为暂时危险人物,为了保障相关人士人身健康,我将强制限制您三小时内不得离开周围五平米的地区,或是主人以及相关人士解除指令。” AI虽小,功能却完全。 “好了,早点洗漱完来学校吧。”那头的傅迟深说,“我在学校等你,今今。” “……不要这么叫我。” “好吧,时今。”傅迟深在那边轻笑了一下,顺着他的意思换了称呼说道:“时今,没有人会比你自己更重要。” 傅迟深:“亲戚也好朋友也好,如果对方做出让你不快的事,那你都应该拿出强硬的姿态去拒绝、去面对才行。” “……” 傅迟深声音缓而稳,难得有这样一本正经的时候,时今愣了愣,握着电话等他下文。 却听傅迟深轻浮道:“不然今今这样美丽的Omega难过……我可是会很心疼的哦。” 时今:“……” 行吧。 - - 时今洗漱干净就出门上课去了,时今离开家大约一小时,付驰延也回来了。 通过虹膜和指纹扫描,付驰延进了院子,AI提示时今已经出了门,Alpha不甚在意地点点头表示知道。付驰延穿过院子打开房门,第一眼便看到了满身狼狈的李丽。 “怎么回事?”付驰延快步走近。 李丽已经被困在这儿一个小时了,这会儿整个人僵硬且脸色不好:“我不知道时先生身体不好,在阳台上吸烟忘记关窗户……被AI判定危害Omega身体健康了。” 帝国对病弱的优质Omega保护措施一向完善,付驰延拧了眉头:“时今应该有权限放你出来的。” “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放我出来……” 如此,付驰延烦躁更甚,他调出院门口的摄像监控,确认时今已经出门后才又点开相关权限设置。 要放开李丽可不容易,除了付驰延这个释放人得承担后续相关责任外,还需要一把购买AI时就附带的芯片钥匙。 “等一下。” 芯片钥匙在卧室里,付驰延只得跑一趟。 保险柜里没有,抽屉里也没有……付驰延只能到处翻找看看。 就在他打开床头柜夹层时,一张烫金名片忽而掉了出来。 [傅迟深,连云公司董事……] 烫金名片色泽漂亮排版精致,一看名片主人就非富即贵。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付驰延又嗅到了那股微小的、熟悉的,曾经在他的Omega衣服上嗅到过的雪松味Alpha信息素。 第6章 引诱发…… 时今出门的时候,李丽还被AI困在沙发方寸之间,他不开口,李丽要么等三小时后AI解除限制,要么等付驰延回来放她出来。 看着对方狼狈的模样,时今心中多少也有些报复的快感。 他这一辈子与人为善,别人对他好,他对别人更好,别人对他不好……那他也很少会有红脸的时候。 如今头一次尝到这种‘恶有恶报’的快感,时今别提多高兴了,他甚至都忍不住偷笑,活像第一次使坏成功的小狐狸。 ——虽然他才是先被欺负的那个。 不知是不是错觉,时今出门的时候有从李丽的方向嗅到了一股刺鼻的信息素味,但Beta是没有信息素的,那么或许是AI灭火的液体和工业信息素香水混合挥发后的味道?时今想,人们总喜欢弄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 时今出门的时候阳光正好,现在正是夏季,早上温度适中的太阳光线落在院子的绿叶上,打下来一片漂亮斑驳的光影。 早些年时今和付驰延刚结婚的时候,付驰延很喜欢在夏季带他出门游玩,尤其是夏季的清晨,付驰延必然是连哄带拽地把他从床上拉出来一同散步或是晒晒太阳。 用付驰延的话来说,夏季是活力的季节,早晨太阳光线又正好,是很适合锻炼和唤醒身体活力的时候。 他也曾对他无微不至,他也曾像关心自己一样关心他的健康,但如今……不,应该是在一年多以前,时今在一次和付驰延朋友的登山郊游途中失足摔倒,导致大家不得不返程送他去医院后,付驰延就不再在夏天带他出门郊游了。 时今曾在事后听到付驰延的同事调侃,说他们这些有着强健体魄的职业人士,伴侣还是更适合Alpha或者Beta。 大概,付驰延也觉得他不健康的身体很扫兴吧。 - 时今曾经奇怪为什么付驰延和他的感情会变成现在这样,如今细细想来,回忆里到处都是渐变的细节。 时今一时又心情郁郁,他看了眼手机,见时间还早,便干脆把家里的车子叫出来了。 当今世界发达,车辆当然也有无人驾驶功能,只是时今平时都不喜欢用家里的车,一来这辆车是付驰延风格的机甲重金属风格,开出去太扎眼,二来,他是被判定为病弱A.级的Omega,为了防止意外,车辆只会用低速行驶,很耗费时间。 况且,这样一辆外表霸气的车却只能用低速档,不用看都知道里面不是老人就是病号。 时今不太喜欢旁人猜测到这些事。 但今天时间还早,时今也有一段时间没好好逛了,他索性把家里的车叫出来,准备沿途看看风景。 - 车辆平稳行驶在地面,与前后都保持着安全的距离,时今手里的画本已经画出城市模糊的轮廓,而在一个转角时候,时今忽然看到了傅迟深熟悉的身影。 傅迟深身旁同样是一辆金属色的机甲风格车辆,不过车身颜色带些金闪,看起来像本人一样抓眼。 傅迟深似乎在等谁,脸上表情有些烦躁,男人一直往小区门里张望,甚至连平时规整的形象都不注意了,身体半靠着车身,一只脚踩在车门框边缘,满脸‘别来惹老子’的模样。 时今抬起头看了看——傅迟深面前是昨夜他送他回来的那个小区。 这…… 时今犹豫了一下,车子缓缓驶过了一段路,他才出声:“AI,停一下车。” …… 时今从小区后门绕了过来,傅迟深隔着老远看到他就露出惊喜的表情,然后火速把不规整的腿收回来,站成了标准笔挺的模样。 “你怎么在这?”时今不擅长演戏,所以去也没多说,只把心里的疑问问了。 “在等你。”傅迟深弯了唇角,倒是半点不遮掩,Alpha转身把门按开,“走吧,我送你去学校。” 时今:“……我不要你送。” “我人都在这了。”傅迟深摆出难过的模样,“难道你要我走啊?” “……”傅迟深这样说,时今一时也不知道怎么拒绝好,他看着傅迟深夸张的表情,忍不住问:“你对谁都这样吗?” “嗯?” “花花公子……”时今终于忍不住把心里的实话说了出来,“你对谁都这样殷勤吗?不会很累吗?” “?”傅迟深有些诧异,“我怎么就花花公子了?” “就是很……”时今看着他,艰难吐字:“说话举止都很轻浮。” “你这……我什么时候轻浮了?” “夸我的那些话,很花言巧语。” “因为你本来就好看,我在说实话而已。”傅迟深无辜道,“何况除了你我也没夸过别人。” “可是我们才见过一次面,上次我在医院你就……你就……” “顺手。”傅迟深说,“我们先前就见过面,而当时那种腺体检查你竟然是一个人在场。” “……”时今捏紧了手指。 他想到当时那个场景,与其说Alpha顺手帮忙,不如说……Alpha觉得他当时很可怜。 “你身体看起来不太好,我的基因等级是A级,A级Alpha的基因能量可以安抚绝大多数的Omega,如果有个万一,我觉得我总比那些工业合成的安抚剂好用,毕竟你知道的,工业生产的东西总有弊端。”傅迟深说,“所以我只是……举手之劳?” 时今一时没法反驳。 傅迟深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很认真,时今没法把对方当成狡辩或者油嘴滑舌,看着Alpha无辜又真挚的模样,他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好吧,那暂时是我误会你了,我向你道歉。” Omega纯黑的眸子透着夏日明澈的光,时今充满歉意地看了他一眼,脸上其中满是单纯与纯粹的认真。 傅迟深目光落在他眸子里,身体里忽然涌出一股热烈的欲.望,好想拥有他、好想占有他。 好想。 “你能控制一下你的信息素吗?”时今往后退了半步,声音也大了起来,Omega耳根发红,秀气的眉透着几分难耐地轻蹙着,“我……我不舒服……” 傅迟深这才忙把自己那充满侵略性的信息素收敛起来:“抱歉。” - 时今站在原地吹了好一会儿风才把身上那股热意吹散,而傅迟深在一旁低眉顺眼,一副心虚认错好宝宝的模样。 “好点了吗?” “好了。”时今摆摆手,“没事。” “实在抱歉。”傅迟深又再次邀请,“上车吧。” “……”时今犹豫。 不过傅迟深没看他,男人只将前座车门打开,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支药膏。 傅迟深:“这个给你。” “嗯?” 傅迟深隔空点点他衣领的位置:“我看你好像伤到了。” 时今顿了顿,低头一看,才想起这是上次警员就说过的挫伤,这么几天过去,伤口的痂是掉得差不多了,但是皮肤还是受伤后的殷红色。 上次警员提醒后时今就有注意穿稍微高领一些的衣服,这会儿领口也只露出伤口的一点边缘来。 没想到傅迟深竟然注意到了。 - 傅迟深如此,时今最后自然是上了对方的车,家里那辆则按遥控让其回去了。 傅迟深驱车去往学校,但他并没将时今直接送到教室门口,而是在一处稍微偏僻的地方停了车让时今下来。 “我们孤A寡O的,你又那么好看,我怕有人看到我单独送你来学校会说闲话。” 人们往往喜欢用龌龊的心思揣测望不可及的人,古地球如此,现在也如此,傅迟深对这些揣测是无所谓,但他觉得时今恐怕受不了。 “就在这下车吧,我们一起走过去,说在学校遇到的就行。” “嗯……” 时今想,傅迟深比想象中要体贴得多。 …… 时今和傅迟深走在林荫小道,偶尔会有学生路过叫傅迟深一声傅先生,时今跟着在旁边,也蹭到了几句‘学长好’,傅迟深在学校里也上了几节课了,和学生走在一起也并不奇怪。 他们刚走了一段路,时今就接到了来自丈夫的电话。 这是这么几个月来,付驰延难得的一次主动电话。 虽然时今用脚趾头猜都能猜到丈夫大概率是要问他李丽的事。 傅迟深就在旁边,时今看到付驰延的电话多少有些紧张,他手心都起了汗,握着手机匆忙给傅迟深一个抱歉的眼神,接着就与傅迟深拉开些距离接电话去了。 “喂……”他压低了声音。 “时今。”付驰延问,“安全到学校了吗?” “嗯,到了。” 付驰延开门见山:“李丽怎么回事?” 果然。 提到这个时今就立马心情不好:“她在家里吸烟。” “家里?” “嗯。” “什么地方?” “客厅!”时今说着又有些委屈,不是委屈李丽吸烟这事……而是想到了付驰延的钥匙,“你干嘛把钥……” “我知道了。”付驰延好像没听他说话,只一板一眼地回答,“我一会儿去看一下。” 时今:“……” “驰延,你为什么把钥匙给……” “等一下。”付驰延那边传来几声电话打入的‘嘀嘀’声,“我有电话进来,晚点再打给你。” “……”电话就这样被挂断,时今握着手机,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他趁着情绪好不容易要说出的那点儿委屈又生生憋了回去,在胸腔里焖出一腔无处宣泄的愤懑来。 对方这样漫不经心的态度,无疑让时今有了一种强烈被忽视感,虽然对方这样已经很久了,但时今依旧觉得不能接受。 他们可是99%匹配度的情侣,怎么会这样呢? 也许是时今表情太过不好看,走在他不远处的傅迟深都忍不住侧目相视。 “抱歉……”时今急忙挤出个笑,“家里出了点事。” “严重吗?”傅迟深见他把电话挂断,脚下一歪就走了过来,“需不需要帮忙?” “不严重,一点私事,谢谢……” “我都没帮忙谢什么?”傅迟深失笑,看他不想说也没强求,“那需要的时候叫我。” “好。” …… 两人一路无话,又路过了程设画展的操场。 但这次画展周围就围着很多人了,有媒体记者,还有一些一看就是外校来的人。 “这么多人啊……” “嗯哼。”傅迟深挑挑眉,“今天除了李瑶老师,还有好几个古画大师要来,可能全市的古画爱好者都来这边了吧。” “那下午我要合影得排很久的队了吧?” “大概。”傅迟深笑眯眯,“当然,你也可以跟我走,我有后门……” “不了。”时今赶忙摆摆手,“大家都是一样慕名而来的,我不想弄什么特权。” 傅迟深看着Omega纯粹的脸,点头:“那好吧。” 傅迟深又问:“对了,明天你没课吧?李瑶老师和学校这边有个合作,明天会带一批学生外出写生哦。” “嗯?”时今顿时感兴趣,“有什么条件吗?” “条件就是成绩优异。”傅迟深笑笑看他,“你成绩应该不错吧。” “嗯!”这点时今还是很自豪的,“我全A。” “那明天一块来吧。” 时今顿了一下,问:“是外出写生吗?具体去哪?要……爬山吗?” “是要登山,不过路程很短,没事的。” 时今又想起一年多以前那次阴影的登山之旅,他怕这次又出问题拖了大家的后腿,除此之外,他太久没这样出远门郊游过了,医生一再强调他要注意爱护身体,万一有个什么…… “我还是算……” “到时候你陪我在后面慢慢爬吧。”傅迟深说,“我平衡不太好,那边要走山路,我爬的会很慢。” 傅迟深:“你得在后面陪我,不然我一个Alpha爬那么慢……要遭人笑话的。” “你陪我,我还能落个体贴Omega有风度的好名声。” “……”傅迟深话里的内容在ABO社会中简直是匪夷所思,但对方神情平淡,笑意依旧,自然的就好像在说今天天气如何,时今一时也无法肯定对方是否在说谎,但他心中也有九成把握,傅迟深这番话,十有八.九是为了体贴他而说的托词。 ‘嗡嗡’ 不等时今回答,他口袋里的手机又响了。 来电显示是付驰延。 时今不太想接,而傅迟深看着他的表情,知趣地又别过了身去稍稍走远了些。 时今看着手机震动了那么十几秒,才按下接听键。 “喂。” “是我,刚才那个电话的事情聊完了。” “哦。” “是这样的,今今,除了李丽的事,我还想问你……傅迟深是谁?” 这问题来的猝不及防,时今的心脏顿时漏了一拍。 “是……是……” “我在柜子的夹层里找到了他的名片,我不认识这个人,名片应该是你带来的吧。” “……嗯。” “他和你是什么关系?” “……”时今心脏都快从嘴巴里蹦出来了,他手心一下全是汗,下意识又后退了半步与傅迟深拉开距离。 “是你们学校的赞助商吗?还是聚会上认识的人?或者……朋友?” “……是,是……教授。”时今声若蚊鸣。 “教授?”付驰延那边语气不太好,“你们这教授连信息素都控制不住,真是有够……” 说到这,付驰延似乎是觉得那话不太好听,便忍了下去:“算了,我让校长那边敲打一下吧。” “……” “今天下午我还得出门,可能会回来的晚一些。” “……嗯。” “然后明天早上……我和李丽就走了。” “哦。”又提到李丽,付驰延还用的是‘我和李丽’这样好似两人一起的表达,时今很烦躁,回答:“去吧,正好我明天要外出写生。” “外出?” “嗯!”时今说,“要去爬山。” “那不然还是……”付驰延停顿了一下,“行,去吧。” 时今原本提爬山的事是想让丈夫记起之前他曾经摔倒过的事,希望丈夫叮嘱一下他注意安全之类的话,但可惜没有。 付驰延说:“玩的开心。” - 放学之后时今按照计划到画展排队要合照去了,但人比他想象中的多,傅迟深又提了一次‘开后门’的事,但都被他拒绝了。 没办法,傅迟深只得‘指挥’助理去买了一些填肚子的食物,送到了时今那儿,让他边排队边吃。 时今最后拿到合照回家的时候已经接近晚上九点半,他回到家,客厅已经被AI收拾干净,李丽不在,付驰延也不在。 他明明说的是下午有事,这都晚上……算了。 时今告诉自己,早该习惯了。 - 付驰延直到接近凌晨才回来,而时今今天排了几个小时的队,早就累坏睡着了。 只是丈夫回来的时候,时今迷糊间从对方的身上嗅到了那股奇怪的信息素味——今天从李丽身上闻到的那种混杂的工业信息素味道。 - 第二天时今七点就起了床,但付驰延已经不在了。 家里收拾的干干净净,床那边的位置也没了热度。 他的Alpha像没回来过一样。 好在时今已经做了心理准备,他只按照昨天傅迟深交代的收好了写生用具和必需品,就动身往集合地出发了。 不知是不是时今的错觉,他觉得今天格外的热,不是太阳火.辣,不是气温很高,而是一种好像在他身体里的热度,一点一点的、挥之不去的。 写生的学生们集合,机甲大巴带着众人驶往目的地。 时今忽然想到,Omega在发情期间打了抑制剂的情况下也有可能出现‘引诱发情’现象——如果标记了他的Alpha将信息素外放、并且含有强烈欲望的话。 第7章 青柠? 可是付驰延并没有对他做什么,别说强烈的欲.望,丈夫似乎连信息素都没有在他面前刻意释放过。 时今热得有些烦躁,可他从前也没经历过‘引诱发情’现象,不太能确定现在是否就是‘引诱发情’,或者是他太久没坐大巴的不适现象?再或者只是天气太闷热了。 车子很快到了目的地,时今跟着大家一起上了山,如同傅迟深所说,这次写生的地方并不远,山也很矮,并不难爬,还有院里的几个老教授也来了,所以时今并不在最后,傅迟深连同一些老教授都在他前后聊着天。 一行人登上山顶,傅迟深倒是脸不红气不喘,时今则起了一层薄汗,脸颊在朝阳光辉下透着灼灼的绯色。 “你是什么味的?青柠?”时今正站在一旁吹风散热,那边的傅迟深趁着大家不注意悄然探过身子来,嗅了嗅他颈侧:“好香啊。” 傅迟深由衷夸奖道:“很适合你。” 时今吓了一跳,脸颊顿时更红了。 他忙不迭地往旁边移了大半步,看着傅迟深又是气又是吓。 通常AO在剧烈运动后都会出汗,汗水里会带有一定量的信息素,虽然味道很淡,但作为礼貌,大家往往会在这个时间互相避开,尤其是对Omega,Alpha都会主动回避,不然……这偷摸闻信息素的行为,怎么看怎么有点不礼貌。 傅迟深见时今带着几分斥责的眼神,倒是厚脸皮道:“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你信息素什么味道呢,刚才爬山风带来了一点,挺好闻的,所以我现在就好奇,闻一下。” 时今:“……” 气呼呼。 - 毕竟AO有别,傅迟深也忌讳会给时今带来不好的影响,故而没逗留太久,见时今凶巴巴地看他,他就摸摸鼻子往另一边去了。 风很快吹散薄汗,时今却还是觉得热。 他现在似乎可以确定自己的身体状况出了问题,但不太确定是感冒还是其他什么,他想早点回去,以免万一又干嘛了给大家添麻烦。 “傅先生。”还有旁人在,时今自然不会太亲昵,他小跑过去,问傅迟深:“我们今天活动什么时候结束?是下午吗?” 时今难得主动找过来一次,傅迟深显然心情很好:“嗯,下午晚饭前就回去了。” 傅迟深看着他,勾了勾唇,低声:“当然,今今想和我一起吃晚饭也不是不可以。” “……” 时今瞥了男人一眼。 - 写生活动很快开始,时今压下心头那点躁动,和其他人一起在集合地站定。 他才见这处位置选择的相当妙,山对面的小瀑布和青石构成雅致景色,搭配旁边偶有的青竹丛,简直是绘制古画的完美地点。 “傅先生这位置选的真好。”李瑶老师竖起了大拇指。 “廖赞了。”傅迟深笑眯眯地谦虚。 几名大师讲了一些注意事项后便和学生们一起动了笔,傅迟深这个做老板的当然不会画,但偶尔会和大师以及学生们交流。 傅迟深似乎对写意画十分偏爱,和写意风格的大师交流的时间最久,遇到画写意风格的学生他也会多驻足几秒。 嗯……时今想,这倒也符合傅迟深那‘放荡不拘’的做派。 时今心不在焉地左望右看,忽然意识到今天注意力有点儿不太能集中,他的稿纸上只勾勒出一个大概的轮廓,然后目光就又落在了对面山下那小片如梦似幻的紫晶花丛上。 “漂亮吧?”傅迟深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边,目光也朝那篇紫晶花看去,“可惜这里长的太少了,还是A136星球上的好看,那边很多,遍地都是。” “啊?嗯。”时今眉头轻轻蹙了一下,他不确定是不是傅迟深没控制信息素的原因,他又闻到了对方身上的雪松气息,但……风稍微一吹,就又闻不到了。 若有似无的。 “下次我们不如去A136玩一玩吧,就是不知道你们古画生喜不喜欢这种后现代的晶体植物。” “玩一玩可以,但紫晶花不适合古画。”时今不自在地转头看了眼傅迟深,默默往旁边挪了挪,才回答:“我原来在A136养病,在那边待过一段时间。” “嗯。”傅迟深又嗅到了些许青柠的清香,这让他心情很好地勾了嘴角,“我知道。” - 写生活动结束,傅迟深订了山腰的农家乐饭店,按照行程计划,吃完这顿饭就可以回程了。 午饭上桌,外面却骤然倾盆大雨。 “呀,不会回不去了吧?”有人惊呼,“我阳台的袜子还没收呢……” 夏季的雨说来就来,下得也大。 他们上山的时候都是泥路,如果按照这样下下去,那十有八.九是下不了山了。 有人着急家里的窗户没关,有人却觉得这滂沱山雨也格外好看,尤其是几个大师,艺术家总喜欢特殊的景象,故而都觉得这是作画的好时机,在饭桌上就一副想把画纸拿出来作画的模样。 “实在不行就住一晚吧,往上走有家度假酒店。”傅迟深看了眼窗外的天色,“这雨估计一时半会儿不会停。” 傅迟深:“今晚的住宿费我负责,实在有急事要下山的同学来我这报名,看看一会儿能不能想其他办法。” 话虽如此,但大家听到这话后都是欢天喜地惊呼‘被土豪包养真幸福’,然后便开心的打电话给舍友或是家人说明情况,没有一个人有下山的想法。 时今很害怕给别人添麻烦,因为他从小身体就不好,已经看过太多家人因为他而起的争执,在这种情况下,他当然也不想做特殊的那个。 忍忍就过去了吧,时今想,或许只是感冒而已,一会儿问店家要点感冒药就好了。 - 雨还在下,一屋子的古画学生兴致勃勃地跑到农家乐的数个亭子里,准备画这难得见到的滂沱山雨景色。 时今却没参与,他已经来不及和店家要感冒药,只觉得自己头晕腿软,似乎还有些发烧的症状。 “傅先生……”他急匆匆地找到傅迟深,脂玉般的两颊染着飞霞的红色,小声道:“我……我不太舒服。” 时今不认识今天在场的其他人,他性格又内向,这一整天下来没和任何人说话超过两句,他生怕和别人说他身体不舒服,别人会觉得他矫情,便只能找到傅迟深这里来。 Omega的眼睛湿漉漉的,眸子里满是求助之意,脸颊的飞红似乎都染到了葱白的指尖,透着可爱的粉色。 “好。”傅迟深果然给了他一个完美的回答,“没关系,和我来就好。” - 傅迟深带他先去了酒店,男人开了个最顶楼的豪华套房,又按照时今所说问前台要了感冒药和退烧药。 “谢谢您。”时今吃了药,躺在床上小口地喝着傅迟深送到床边的温水,不知是不是药物的缘故,他感觉好了一些。 “和我还说什么谢谢。”傅迟深笑笑,又给他拧了块湿毛巾盖在额头上,“躺着就好,我已经联系救护飞行器了,可能等雨小一点就能来接你下山。” “嗯……”竟然‘矫情’到要叫飞行器来接他的程度,时今万分唾弃自己。 他非常怕给别人添麻烦,到头来还是麻烦了别人许多,他握着水杯的手紧了紧,黯然低下头去:“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不要这么说。”傅迟深叹口气,“你没有错的,今今。” “……” “无论为你做什么,我都甘之如殆。” “……?”傅迟深这话来的未免太突然,时今愣了一下,他抬起头来匆匆瞟了傅迟深一眼,见傅迟深目光温和地落在他身上,简直叫人……时今耳根又烧起来,整个人忍不住往里缩了缩。 刚才因为药物而压下的热意,似乎又从骨头里冒了出来。 “傅先生,麻烦您下来签个字……”酒店的员工敲响房门,大概是入住酒店的什么扣款需要签署。 “好。”傅迟深点头,同时今说,“我先下去。” “好。” - 傅迟深离开装修豪华的房间,时今先是松了口气,然后紧接着就感到了不对劲。 热,闷,没力气。 刚才那些感冒药似乎没了作用,时今变得很难受,喘气都喘不过来,他在艰难喘息间嗅到自己信息素的青柠香味,忽然意识到——或许他是发情了。 可他昨天才打过抑制剂,付驰延也没对他做什么……来不及细想,时今急忙翻出自己包里的备用抑制剂给自己来了一针。 可是好像没有多大作用。 傅迟深的西装外套放在他床边的柜子上,时今总闻到那股若有似无的雪松香气。 他烦躁地把衣服都推了下去,症状却丝毫没有减轻。 发情期的Omega往往缺乏安全感,时今把自己整个裹进了被子里。 他整个人汗津津的,好想被拥抱,好想被占有。 生理性的刺激让时今在此刻无比想念他的Alpha,想念付驰延。 他好久……好久没有抱他了。 时今忍不住点开了手机,找到了管理家用AI的软件。 时今家里的玄关处都有个摄像头,这个摄像头由AI托管,主人可以随时查阅家里的实时情况,也可以翻阅从前的监控录像。 时今太想念付驰延了,既然见不到真人……那他看看录像总是可以的吧。 他把录像调回昨天,这不看还好,一看就迎来了惊天霹雳。 他看到昨夜很晚才回来的丈夫身后跟着李丽,李丽还是穿着一身紧身漂亮的长裙,她急不可耐地扑向他,吻在了他的脖颈…… 时今忽然想到自己昨夜在睡梦中闻到的、丈夫身上的奇怪香味。 一切都有了答案。 或许时今早已猜到,但此刻亲眼看见,他还是忍不住感到崩溃与流泪。 第8章 第一次见面就爱上你 他头一次哭得这样彻底,发情热对Alpha格外的渴望转变为了加倍的痛苦,在他最需要他的时候,却发现他被他的Alpha抛弃了。 或许付驰延的出.轨早就开始,不然也不会近一年的时间不照顾他,在他将一支支冰冷的抑制剂往自己身体里扎的时候,他已经在别人那里得到了满足。 被子已经不能给时今安全感,时今浑身发烫,骨头缝里的热意甚至变为了针扎般的痛,他嗅到自己带着微酸的青柠信息素像被加了几勺浓糖精,变得像奶茶一样甜腻。 他控制不住地抓自己,指甲在还留有伤痕的肌肤上留下道道触目惊心的痕迹。 好痛苦,可他这辈子都无法再被抚慰了。 “时今?” 傅迟深的声音自那边传来,Alpha的声音在时今神志模糊不清的时候听起来有些飘忽,像在梦里听见神的呓语。 傅迟深很快来到他身边,Omega发情释放的信息素味也影响了Alpha的心志,傅迟深看着他,眼睛都红了:“你发情了?” “嗯……”时今脸上全是泪,他痛苦地抓挠过自己白皙的皮肤,求助似的说道:“抑制剂没用……” “……今今。”Alpha目光忽然落到他身上,隐忍克制的目光后是落下的坚定,“不如我……” 上一次他们亲密的时候时今神志不清,但这次时今却是清醒的,虽然他的身体很难受,虽然理智快要被烧毁,但他还是清晰的知道,面前这个人不是付驰延,是傅迟深。 时今咬着牙摇头,因为太过用力,铁锈味甚至布满了他的口腔。 可他还是不愿越这一步雷池。 “我没办法给你找到新的抑制剂了。”傅迟深有力的手掌握住了他的手腕,他将他的手拉开,把他已一片血痕的腿部肌肤解救了出来。 “我们谈恋爱吧,你给我个机会……” “我们恋爱吧,今今。” 时今摇头,目光却不小心瞥见掉落在地面的手机屏幕——录像点了暂停,手机屏幕上是他丈夫和别人相拥的场景。 时今瞬间泪如决堤。 “你不要哭……”傅迟深一下慌了神,Alpha的眼睛虽然已经在极度的忍耐下布满红血丝,但他见他哭,依旧强行支起了身体。 “不愿意就算了,我去找找前台,看看他们能不能想办法。” “……你不要标记我,临时标记也不可以。”时今手指按压在自己颈后的那块膏贴上,Omega的眼角是湿漉漉的漂亮红色,目光里却是叫人看不懂的情绪,像害怕他发现什么秘密,又像是在因为谁伤心。“不可以撕掉它,绝对不可以。” - 时今是胆小的,时今也是怯懦的。 他没有勇气去坦诚自己已婚的事,也不敢坦诚自己已婚的事。 他和傅迟深的初次相识就是个错误,后来两人更是在歧路上越走越远,他不敢想象傅迟深知道真相后会给两人的生活带来怎样翻天覆地的变化。 所以只能把自己已经被标记的事实掩藏着。 就像掩藏自己脑袋的鸵鸟。 - 时今提出的这个条件很奇怪。 Omega发情期之所以能被Alpha安抚,重要的就是Alpha的信息素会通过腺体注入到对方的身体里,而时今不让他标记他,这步就不能做,那么安抚的效果会大打折扣。 傅迟深目光落在他脸上,犹豫不过两秒就点了头。 “好。” 年轻的Alpha终于得到准许吻上了他,他吻着他沾染着细汗的肌肤,吻过他颤抖的睫羽。 “我们恋爱吧,我从第一次和你见面,就深深爱上了你。” - 什么叫灵魂相依,什么叫绝对契合。 未曾找到与自己99%匹配度的人们时常会憧憬99%匹配度的伴侣,他们常把99%匹配度的AO之间所有的事描绘得极其浪漫,仿佛上天入地仅有。 但奇怪的是,时今与傅迟深……的时候,竟也感到了和付驰延那时候相同的极致浪漫。 说起来有几分背德的羞耻与不堪,时今觉得自己如果生活在千万年的古地球,说不定都要被拉去浸猪笼。 他甚至想要他的标记,好几次忍不住伸手要把后颈的膏贴撕下,但都被傅迟深阻止了。 Alpha严谨地守着他定下的‘规矩’,不越一步雷池。 - 一.夜过后,一切都变了模样。 如同昨夜所说,上一次两人相拥是在时今没有意识的情况下,时今压根不记得,也压根没有主动性,而这次,时今清晰的记得一切,也记得自己是主动点的头。 傅迟深心满意足,时今却知道,今天过后,他就是个‘坏人’了。 他迈上了一条卑劣的、不能被原谅的歧路。 - 第二天酒店送来了新的抑制剂,时今得到一次安抚后就冷静了许多,新的抑制剂打下去,发情热很快消退。 一起来写生的人都不熟,故而没有人在意时今去了哪里,傅迟深一个大老板,别人也窥不得他的隐私,第二天下午,两人就若无其事地回了学校。 傅迟深对时今的态度又热络不少,时今却不太舒服。 他知道,他可没有别人所想的那样单纯与美好。 “你不要和别人说。”时今还是忍不住提醒傅迟深。 “当然,这种事谁会拿出去乱说啊。”傅迟深仿佛对他的提醒感到无奈,却也奇怪地问,“不是,这种亲密的事我当然不会说,可是……你怎么……” “嗯?” “这种害怕的样子,好像在和我偷.情一样。” Alpha说话的语气漫不经心,好像只是随口那么一吐槽,但‘偷.情’两个字却赫然戳中时今敏.感的神经,他一下后背僵直,躲避似的不敢去看傅迟深的眼睛。 就在此时,时今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时今还在慌神,没看来电显示是谁就借着接电话的借口赶忙从傅迟深身边走开。 “喂,您……” “时今,是我。” “……”竟然是付驰延。 时今浑身一下起了冷汗。 “我这边工作暂时告一段落了,后天就可以回家。” 第9章 高束黑色马靴 回家。 时今曾心心念念盼望的两个字,如今却成了骇人的名词。 他身上的痕迹两天内绝不可能消下去,而且昨夜他和傅迟深未做任何安全措施,他不知道这是否会在他身体留下暂时无法抹去的气味,更不知道同为Alpha的付驰延是否会察觉到不同的气息。 毕竟Alpha对同类的味道很敏感,就好像野兽能第一时间察觉到入侵者的气味,越是高级的Alpha就越是对同类的味道敏锐,因为这是Alpha骨子里斗争和维护地盘的生存本能。 ——也是最难以挑战的本能。 时今不会妄想能挑战丈夫的能力,但他还是尽着最大的努力在试图掩盖。 他搜索了许多面红耳赤的问题,在一个个不堪入目被伦理道德所斥责的界面中查询到一些值得一试的产品和方法,但可惜,无一例外,都不保险。 【信息素味道盖不住或者清理不掉就等死吧,丈夫是低级的Alpha或许还有希望,B级几乎不可能隐瞒,A.级……应该不会有A.级Alpha的伴侣还出来玩吧?要是出来玩了那直接洗干净脖子等死吧,等五马分尸也行。】 普通人鲜少能接触到A.级的Alpha,故而对A.级Alpha的形容极为恐怖,时今看着那些骇人听闻的警告,怕得连逃跑的心都有了。 要是付驰延能第一时间发现不对劲就好了。 在收集各种掩盖香水和药剂的时候,时今这样自暴自弃的想着。 发现了就把他打死,也算是给他个解脱。 再或者……时今想到李丽身上那令人作呕的味道,他恶心得忍不住皱了皱眉,他想,反正也是付驰延先出.轨的,到时候发现了就发现了吧,反正是对方先犯的错,对方怎么好意思还对他怎么样。 如此破罐子破摔地想着,时今还是买了一堆掩埋味道的信息素香水回来。 - 时今如临大敌地准备着,傅迟深却对此一无所查。 Alpha已经对他倾吐了爱意,他们也在双方清醒的时候有了亲密的关系,按照AO浪漫言情剧的剧情来说,他们接下来就该经历甜甜腻腻偶有波折的日常,最后顺理成章的在一起。 傅迟深是个很贴心的人,大众眼前他与时今保持着关系很好的距离,却在将他送到教室后悄声同他说:“下午放学我来接你。” “不用了……” 刚接完丈夫的电话马上就和情夫在一起,时今自认没有那么好的心理素质。 时今慌张拒绝,傅迟深却以为他是担心旁人异样的眼光。 “没事,包在我身上。”傅迟深说,“保证除了你我没人知道是我来接你,我不会给其他人说你坏话的机会的。” “我不是这个意……” “你不会要对我始乱终弃吧?”Alpha摆出伤心的模样,做作又可怜地看着他,“昨天要我抱的时候又软又嗲,今天睡醒了就冷冰冰的要踢开我。” “我……”时今耳根都红透了,“不是,这怎么就始乱终弃了?” “那你让我来接你。” 时今:“……” 他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无赖的。 时今不说话,傅迟深便当他同意了。 “我再等你两年就好了。”Alpha嘴角微微勾起,玩世不恭的眼睛里情绪却认真而温柔,“等你读了研,身边人少了,就不会有那么多无聊的人了,到时候谁敢乱传我也可以轻易找出来,对其进行‘精准打击’。” 时今:“……” Alpha对自己的Omega有天生的占有欲和保护欲,不知是否因为昨夜的亲密,傅迟深在说这话的时候时今竟也感受到了那种与对方情绪相通的感觉,他感受到他坚定的心意,那瞬间好似有暖流从指尖流进身体。 时今毫不怀疑对方的话,也能清楚地感受到傅迟深深切的感情。 可……他承受不起。 他并非他想象中的那么无辜单纯。 时今:“你不要这样……” “嗯?” 不等傅迟深问清楚,恰好此时上课铃声响起,时今忙不迭地转身逃了。 “你不要来接我了。” - 时今虽然拒绝,但放学时候傅迟深还是开了车来,常见的甲壳虫外形,价位适中的品牌,乍一看还以为是在线上约的机甲车出行服务。 车子就停在时今出门的必经之路上,傅迟深给了他个电话:“我手里现在拿着玫瑰,你不上车我就出去当着大家的面送给你了。” 这话简直是在威胁人。 时今气呼呼,不情不愿地坐进副驾驶去——然后还真接到了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 火红的颜色,缀水的花瓣,艳艳生红,花束下坠着一块纸片,纸片上写着:致我的Omega。 还可以嗅到Alpha特地留下的雪松味信息素。 这简直像是在挑.逗,时今耳根顿时发热。 “走吧,送你回去。” …… 虽然傅迟深表面不动声色,但Alpha显然还是察觉到了时今不怎么对劲的情绪。 Alpha试着询问时今烦恼的原因,没得到答案后,便只能用自己的方式尽力逗他开心。 年轻的Alpha脑子里有许多浪漫的点子,或许也称不上浪漫,只是对方的行为永远恰到好处、进退适宜,很多体贴都细微到细节处,时常会给时今一种生活在偶像剧里的错觉——如果他并不是已婚人士的话。 付驰延马上就要回来了,时今越发郁郁寡欢,傅迟深则送了他一个精美的砚台。 砚台光泽如玉,入手光滑,砚台上刻有精致的连理枝花纹,价格不菲,隐喻也昭昭然。 砚台无论是造型还是手感都深得时今的心意,对方显然是精心挑选过的。 付驰延明天就要回来了,这时候收这些礼物多少有些风险,尤其是那连理枝,时今看着简直觉得如坐针毡。 但他看着傅迟深专注的目光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他甚至想,人生有时候就是这样奇怪,他一个被标记的Omega竟然会对其他Alpha动情,而且这个Alpha还趋于完美,如果……当初他先认识的是傅迟深。 时今:“傅先生,你……做过全球基因配对检测吗?” 全球基因检测配对,顾名思义,是用信息素基因在全球范围内进行相关配对检测,因为是全球数据,样本庞大,做一次的收费自然也是天价,普通人往往因为高昂的检测费用望而却步,但身居高位的权贵们可不会被这点难住,这个项目对于有钱人来说简直是必备。 “这个没做过。”傅迟深却意外地摇了摇头,“我不太喜欢这种基因检测,我觉得太刻意了,而且高匹配度并不意味着就完全契合、幸福一辈子。” “嗯?” “虽然很少,但最近不也出了几个99%匹配度离婚的AO吗?” “嗯……” “我更愿意相信缘分,还有成长中各种条件因素促成的人。”傅迟深说,“并不是盲目相信冷冰冰的数据。” “这样。” “不过今今要是想和我做基因检测,我当然很高兴奉陪……”傅迟深微微弯下腰,鼻息与他咫尺距离,“因为我们肯定是百分之百匹配。” Alpha露出个势在必得的笑容,时今又像昨天那样感受到了与之连接的情绪。 他的心在这样的情绪下片刻悸动,看着Alpha隐含温柔的神情,又想了一次刚才的问题:如果最开始遇到的是傅迟深。 - 时今回到了家里,他把傅迟深送他的砚台放到了最下层带锁的柜子里,柜子里同时还躺着那支已经半干的玫瑰,飘来丝丝浅淡的香气。 除了这两个东西,旁边还有一个用特制隔离塑胶包裹的小纸牌:致我的Omega。 时今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忽然听到大门开启的声音,同时伴有AI高昂的欢呼:“付先生回来啦!付先生回来啦!” 时今用今生最快的速度将抽屉推回去锁好,他动作太快,以至于动静有些大。 锁扣刚落锁,AI的声音欢快响起:“付先生到家啦!欢迎主人!” 时今来不及想太多,下意识逃离‘案发现场’似的就出了卧室,恰好与尚且站在玄关处的付驰延撞了个正脸。 这次付驰延回来与之前有所不同,男人没有身着便装,而是穿了一身帝国军队的黑金制服。 庄严沉郁的黑色布料裁剪成贴合身体尺寸的大小,Alpha的身体虽然被包裹严实,但依旧可以感受到布料下的身体饱含力量,衣衫下摆被金扣腰带干净利落的收束在腰间,形成一段富有力道美感的腰线,胸.前是几枚金色勋章,脚踏一双高束黑色马靴,手戴黑金露指手套。 看起来庄重而不容侵犯——或是不敢侵犯。 不知是不是因为Alpha难得休息回家,付驰延的头发也修剪过,更干净利落,眼睛也更有神,以及……更英俊了。 时今呼吸忽然在此刻轻颤——他嗅到了丈夫信息素的味道。 许久没闻到、乃至于透着些陌生的松木气息钻入他的鼻息里,与付驰延此刻庄严危肃的样子相反,这股松木香是很浅淡的,是不容拒绝却又循循渐进的。 付驰延原本在玄关处抚摸AI的脑袋,AI开心地闪烁着五彩的灯光,见时今出来了,Alpha便抬头把目光落到他身上。 “刚才什么声音?怎么噼里啪啦,跟撞到东西似的。” 付驰延或许只是随口一问,但时今猛地一下就从那股信息素里惊醒,他胆战心惊,手心里全是冷汗,他不敢看付驰延,只低下头目光看别处,回答:“我……我不小心撞到东西了。” “怎么比原来还冒失。” 俊挺的外表、许久不见的信息素……开口却还是老样子。 时今低着头:“嗯。” 付驰延似乎没注意到他的异常,只把靴子脱了走进屋里来。 时今还站在原地,他不善于撒谎,所以说完谎话总要好一段时间来缓冲。 不过没想到丈夫这次没有冷漠的到沙发坐下,而是走到他面前停住,而后伸手拥住了他,轻轻拍了拍他后背。 第10章 情敌见面 松木香气将人包围,这味道熟悉又陌生,时今僵硬着身体在原地发愣,他以为丈夫会接着说些什么,但Alpha什么都没说。 时今愣了一会儿,忽然想到自己还未来得及喷洒那些掩盖气味的药剂或是香水……他刚紧张起来,付驰延便放开了他。 “怎么觉得你瘦了很多。”Alpha看着他,“抱着都硌手。” 时今:“……” 他一时不知道说什么,他还在紧张自己身上的痕迹和气味没来得及掩盖,付驰延却同他说起了……这算是什么话? 说他硌手,还说他瘦了。 他们前两天不是才见过面吗?怎么他现在才发现? 是玩够了所以回家了,还是突然良心发现? 时今心中一万个念头在交替,却后知后觉地才看到丈夫这次回来还带了行李,这是……要常住? 时今顿了顿,问:“这次假期多久啊?” “不好说,但不会像之前那样匆匆来又匆匆走了。”付驰延拍了拍他脑袋,“是不是还没洗澡?” “啊?嗯……” “先去洗澡吧。” “……好。” 时今懵懵地被丈夫‘赶’来洗澡,等他冲完澡出来,付驰延已经在床上睡着了,身上还穿着那身制服。 总不能让他穿着制服睡觉吧? 时今犹豫了一下,叫:“驰延……” “嗯?”Alpha睁开困倦的眼睛看了他一眼,揉额起身:“出来了?我也去洗一个。” “好。” …… 时今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了许多,付驰延没嗅到他身上的信息素,那么他就不用那些掩盖的药剂和香水了,但是身上的痕迹还要处理一下,他刚才抹了一些遮瑕用品,遮是能遮去不少,但也有露馅的可能。 刚才付驰延还释放了信息素,也许是也想要他了,如果一会儿他要他……该怎么办呢? 时今纠结地想着,但不过一会儿付驰延就出来——证明他是想多了。 回家的那片刻温存好似幻觉,Alpha洗完澡后都没看他,吹干头发就睡着了。 ……简直像在守活寡一样。 - 经过万年演变,当今ABO社会人类的寿命已经延长到两百岁,科技的发展让人们在年老时也能过好健康的生活,但唯有情感方面,科技无法弥补,AI无法取代,漫长的生命反而成为了所有孤独的人的诅咒。 比如说Alpha战死在沙场的可怜Omega、比如说Omega意外离世导致高匹配度的Alpha陷入没保护好Omega的无尽自责中,终其一生无法走出阴影、或是有一方出.轨,另一方因为种种原因无法将对方遗忘。 再或者就是时今这样。 哪怕有伴侣、哪怕伴侣就在身边,但他依旧感到孤独——因为他的伴侣从未给他过情感上的支柱,宛若不存在一般。 难道他要这样过一辈子吗?时今想,的确,他们曾经感情很好,基因也注定了他们天生一对,但……事实就摆在这,感情淡了,伴侣像不存在,他真的要这样守活寡一直过到两百岁吗? 还是终有一天也会像那些丈夫战死在沙场的Omega一样,仅仅忍受不到十年就从高楼上跳下去? 时今觉得自己是后者。 但他不想做后者。 - 时今第二天清晨八点睁开眼睛的时候,付驰延又不在旁边了。 付驰延显然起的比他早许多,早餐已经吃过,此刻正在院子里做早晨的例行锻炼,而且需要耗时一个多小时的锻炼在时今出来的时候也已经接近尾声,刚歇下来准备回屋里洗澡。 “早。”付驰延看了看他,“我一会儿洗完澡就出门。” 他们已经一年多时间不在一起生活,连日常作息都差别那么大了。 时今刚睡醒就得到丈夫又要出门的消息,但他内心竟然波动不大,他看着付驰延坚刻的脸,下定决心似的问:“你要去哪?” 似乎没想到时今会问,付驰延顿了一下才回答:“去军区医院做一下回家的例行身体检查。” “这样。” “对了,上次李丽的事……” 时今一愣:“嗯?” “我后来看了录像,确实是她的错,我原先也没想到她会这样,她在研究室很守规矩的。”付驰延说,“抱歉。” 对方突然说起这件事,倒是把时今先前好不容易酝酿好的决心一下又给堵了回去。 “……”时今沉默着,委屈的情绪随着话题又翻涌上来,“你知道就……” 话音未落,付驰延的手机响了。 只是他的丈夫一反常态地在接电话之前先瞟了他一眼——看起来跟心虚似的。 “喂,你好……”付驰延作势要转过身去,时今却先一步‘大胆’地拉住了Alpha的手腕。 时今:“谁的电话?” “?!”付驰延脸上露出诧异的神情,显然没想到一向温顺的时今会做出这种举动。 “手机给我!” “时今,别闹……” 时今不管不顾,一把将丈夫的手拉下来,果不其然看到了屏幕上的‘李丽’两个字。 - 时今无比痛恨自己软弱的性格。 无论是面对生活还是感情。 下定决心的事在对方一句解释下就溃不成军,再次被伤害也不忍心说出那个藏在心里很久的答案。 太软弱了,实在太软弱了。 时今又是憋着气出的门,下午的课也没心思听,他罕见地坐在了最后一排的位置,上课期间一直在搜索有关离婚后Omega处理伴侣信息素的问题,要将某种特制试剂注入腺体里进行清洗,清洗会出现剧烈刺痛感,至少清洗三次才会干净…… 时今越看越觉得痛,也越发生气了。 他还在课间的时候接到了一通来自军区医院的电话。 “时先生,您的丈夫下个月开始将不会继续注射抑制易感期的药物,请您在他下个月易感期多对他关照一下。” AO两大生理周期,Omega的发情期,Alpha的易感期。 易感期,顾名思义,处于易感期的Alpha会格外敏感,并且躁动不安,他们往往会对Omega更为渴求,希望得到Omega的安抚。 但说实话,时今这么久以来从没感受到丈夫有什么易感期——他总是什么都不在乎,也无所不能的模样。 何况,他们这样,谁知道能不能撑到下个月呢。 时今如此消极地想着,应了一声:“嗯,我知道了。” …… 时间一晃而过,看着连好学生时今都不听课的赵教授无奈:“你们真是……行了行了,美术史真是时代的眼泪,都等着一会儿的实战机甲课程是吧。” 讲台下的几名学生疯狂点头。 恰好这时下课铃声响起,赵教授挥挥手:“行了行了,下课。” …… 下一节课是实战机甲课,每三周才有一节,在这科技至上的年代,机甲是各国战斗的必备品,人们自然对此也颇为推崇,尤其是处于热血时期的年轻人,无论是Alpha还是Omega,都对此狂热的崇拜。 同班同学一个个嚎叫着奔向训练场,但时今却对此丝毫不感兴趣。 他从三岁犯病起就被医生和父亲严厉禁止触碰机甲,因为机甲这种具有杀伤性和战斗性的东西,万一一个操作不好就会给他脆弱的身体带来致命伤害。 他是温室里娇弱的花朵,是笼子里可怜的金丝雀。 病弱A.级的Omega是可以免除一切与体能相关的课程的,但按照规定时今还是得亲自跑一趟训练场,他得把手写的假条交给实战课老师,表示自己出于对机甲的尊重已经到学校来了。 - A校算是名校,机甲训练场自然也在科技前沿,宏伟而大气,镭射的金属墨黑色墙壁、高照明亮的分子灯泡、数台机甲整齐的累放在高耸墙壁上,光看光线折射出的明亮色泽就可见造价不菲。 训练场还是老样子,一个个分割的训练室里打的如火如荼,荷尔蒙的分泌把空气都染热,好在分割的训练场内都有信息素隔离措施,才免得在外的人被信息素干扰。 时今到达场内,却见训练场的主场难得地打开了,一些平时积满灰尘的角落也打扫的干净发凉,今天似乎有什么大活动。 “老师你好,我是时今,这是我的假条……”反正什么活动都和他无关,时今并未投入过多注意力,他只把字迹工整的假条递到老师面前,然后……就听到一声熟悉的呼喊。 “时今!”傅迟深竟然就在不远处的训练场地,看到他十分惊喜地走了过来,“你来上课?” “嗯……”时今点点头,又摇头:“不是,准确来说我是来请假的。” 时今看着傅迟深一身西装,和训练场很是违和的打扮,奇怪道:“你来这是……?” “你要请假?”傅迟深似乎有些惊讶,“为什么?” “我身体不太好。”时今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在这科技武力至上的年代,他感到自己无法参加训练是很丢人的事,他放低了些声音:“上次在医院……你也看到了,我是病弱A.级。” “?”傅迟深还是惊讶地看着他:“可是病弱A.级也分很多种病啊,我看了资……我问了你们教授,你不是心脏或者什么不能碰撞的血液疾病,这种训练式的机甲是可以碰的。” “可是……” “走吧,和我去,我缺个副驾驶。”说着,傅迟深一把攥住了时今的手腕就往那边带。 “我不会啊!”时今慌张,“我一次都没碰过……” “我教你。” “傅先生……”时今的老师叫住了他们,虽然老师也觉得时今的病看着无关痛痒,能学一下机甲会更好,但毕竟帝国对病弱Omega的保护制度在那,万一出什么事,严重了可是要坐牢的。 “时今同学毕竟是A.级,这个病……” “出事了我负责。”傅迟深很是坚定,“我负全责。” 训练老师:“你给我写字据。” “……行。” 傅迟深还真写了字据,还按了手印。 老师放心了:“那我给时同学科普一下基础吧,来,我们……” “不要不要。”傅迟深嫌弃地摆摆手,拉着时今就往训练场那边走了,“我自己会教。” …… 虽说从小到大不被允许触碰,但真到了这时候,时今发现自己对机甲还是有一定的兴趣——不然他也不会几乎不抵抗的就被傅迟深拉过来了。 其他人或许他不会放心,但对傅迟深……时今是抱着肯定的态度的。 换上作训服,时今第一次走进操纵舱,他紧张得不行。 “我坐哪里?怎么弄?这些按键是干嘛的?” 炮轰一样的一连串问题,傅迟深饶有耐心地一个个解答着,并把他带到位置上做好了一切防护措施。 …… 傅迟深教人的能力很不错,时今第一次进机甲,但也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听懂傅迟深讲的操作原理以及基础,一段时间以后,时今已经会做一些稍微复杂的基础动作了。 这种感觉是很新奇的,他被厚厚的机甲铠甲保护着,也操纵着这个坚不可摧的巨物。 时今第一次‘玩’这东西,既紧张又亢奋,傅迟深带他玩了一会儿人机,时今兴奋得鼻尖都透着兴奋的红色。 “啧,”Alpha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小声嘀咕:“难怪帝国不鼓励单身AO一起驾驶机甲……” “什么?”时今没听清,以为傅迟深又在教他什么技巧,于是睁圆了一双乌溜溜的眸子,乌长的睫毛像鸦翅一样停留在眼睛上。 “……”再看,再看今天我们就要被以‘亵渎机甲’罪抓进大牢。 “没什么没什么,我在说梦话。”傅迟深及(有)其(点)敷(害)衍(羞)地转过头去,“你加油熟悉。” “好。” 时今玩了一会儿,傅迟深看差不多了,便出声:“带你体验一下真人对打吧。” “嗯?” “真人训练。”傅迟深没忍住揉了揉他头发,“没事,安全的,有我在,机甲也有限制和保护措施。” “好。” …… 傅迟深带着时今对战了好几个人,傅迟深说的没错,机甲进行了限制,做不了致命或者伤人的大动作,而且傅迟深操作很不错,时今在副驾驶偶尔辅助,傅迟深带着他‘大杀四方’。 这感觉格外刺激,一次次战胜对面,胜利的感觉让时今格外兴奋,越玩越开心。 他们玩了一会儿,忽然匹配到了一台暗黑色的机甲。 “特殊训练师。”傅迟深嘀咕着,“赢的太开心了,忘了还有这玩意。” 傅迟深:“你坐好,我来打,我们打完这把继续去人机吧,你也体验的差不多了。” “好。” …… 特殊训练师操作似乎十分高超,好几次傅迟深脸上都出现了烦躁的表情,这一局打了很久,也让时今开始有些不舒服。 今天他们玩的已经够久了,机甲在这局里又一直处于高度移动晃动状态,偶尔还会因为对面的攻击出现震颤,这让他产生了晕车一样的不适。 他忍不住掩了一下口鼻,没想到接下来对面就是重重一击,让时今的胳膊猝不及防滑下去撞在扶手。 他轻声哎哟了一下,傅迟深转头就见他脸色不对,急忙按了紧急停战按键。 “没事吧?” 机甲舱门打开,傅迟深有些慌张地半扶着时今出了舱门。 站在广阔机甲训练场地,时今踩在地面终于踏实了一些,他蹲着喘了会儿,摆摆手:“没……” 话音未落,对面机甲也下来了人。 同样的黑色作训服,只是对方胸.前别有金色的训练师特制勋章。 “时今,你怎么会在这?” 付驰延透着威严的声音响起,时今愣了愣,傅迟深亦是抬起头去。 两双褐色的眸子视线在空气中相撞,同为Alpha的气息交汇,场内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第11章 你为什么这样对我 对视是最原始的挑衅行为(注1),是野兽之间较量开始的信号,Alpha对同类抱有天生的敌意,此刻双方这种谁也不让谁的视线交流,可以说是一场无声的战斗。 时今很快嗅到了两股信息素的味道,同是松系的味道却丝毫不温和,这两股信息素里都夹杂着骇人的威压和尖锐,像是在棉花里塞满了钉子和利刃,连周遭的空气都有种刺痛感。 在场的人里,时今是最难受的。 付驰延是他的丈夫,而他和傅迟深有过亲密行为,他对他们两人的信息素都格外敏感,这让Alpha信息素里攻击气息也加倍。 Omega没有Alpha那样对抗战斗的高强度基因,面对信息素的‘攻势’,时今被压得喘不过气来,蹲在地上额头都起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很想让他们不要这样、让他们停下来。 可他不敢。 一个是他的丈夫,一个是他的‘情.夫’,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困境,他恨不得钻到地里去,好逃避这种恐怖的情况。 付驰延和傅迟深,他和他们的关系……万一一个处理不好,就会像恐怖武器落在大地一样,整个世界都地动山摇、天地颠倒。 “时今!时今!” Omega在信息素的压迫和精神的高度紧张下出现像哮喘一样的紧窒感,时今胸膛开始大幅度起伏,嘴巴微微张开喘着气。 好在一直观察着场内情况的实训老师赶来,实训老师是位Beta,对Alpha的信息素并不敏.感,老师立马就冲到场内拉起时今:“你没事吧?” “没……” 时今此时脸色已然一片煞白,两位Alpha目光落到Omega脸上的那一刻,无比默契地瞬间将信息素收了回来。 “快快快,保健医生!”老师可顾不上‘两位爷’发生了什么冲突,因为时今万一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他这个当老师的都难逃其咎,“担架担架!” “我没事的……”时今一边说着,一边却很快被老师和急救小队硬拉上了担架。 那边两位‘做错事’的Alpha都心虚地选择不敢去看时今,转头走向了和自己在同一个方向的室内系统排气按钮。 付驰延按下了左边的按钮,傅迟深按下了右边的按钮。 “要死啦你们!”来查看情况的管理员被瞬间轰隆隆的抽气声吓了一跳,“换气系统开一边就行了!你们当这是在排毒气吗!” 其实付驰延和傅迟深也没想到对方会去开排气系统,两边一块响起他们也有些吃惊,但此刻听到管理员那么说,都较劲似的不愿关掉自己身旁的按钮。 隔间里的信息素在几秒内就被抽得一干二净,管理员骂骂咧咧走过去关排气系统,那边的时今喝了一支葡萄糖,脸色很快恢复了先前的红润。 “我没事了,麻烦老师和医生……” “病弱A.级还来上机甲课!老刘你是不是不想干了?!”关完排气系统,管理员骂骂咧咧过来骂时今的老师。 时今赶忙出声:“是我自己非要……” “是傅先生要求的!”刘老师委屈,“看,还给我签了责任负责书呢。” 管理员看了看那白字黑字红手印的文书,转头就对傅迟深‘开炮’:“傅先生,你这真是‘暖壶里装星图’,胆大包天了你……” “抱歉。”脱离了‘战斗’状态的傅迟深是温文尔雅的模样,Alpha展开个充满歉意的笑容,“下次会注意的。” 言下之意:我错了,下次还敢。 但会小心一点。 管理员气得都要翻白眼,又转过头去看付驰延:“付中校,刚才你有两个违规打击动作,虽然学生多锻炼一下没什么,但毕竟是规定外的动作,有一定更危险性。” “抱歉。”付驰延微微颔首,道歉道得干脆。 于是管理员的‘炮火’就面朝了傅迟深:“傅先生,你刚才那态度很有问题……” 同一个发音的姓氏让付驰延听着这话好像在骂自己,中校摇摇头,默默又瞥了眼对面嬉皮笑脸的同类Alpha,转头去看时今去了。 时今已经从担架上下来了,此刻正坐在椅子上捧着葡萄糖水小口地喝着。 他很紧张。 Omega握着水杯的手指骨节都泛白,他感受到了付驰延看来的目光,但他却不敢抬头,他害怕被他或他发现什么。 付驰延只能走了过来。 Alpha的信息素又变成了舒缓沉郁的松木香,刺痛感不见,倒像是一支支手在安抚时今紧绷的神经。 “今今,没事吧?” “嗯……没事。”丈夫在外人面前这样亲昵的叫他,时今耳朵红了红,同时忍不住扫了眼那边的傅迟深。 傅迟深和管理员移到了那边的角落去,距离很远,大概是不能听到这边的声音的。 时今稍稍松了口气,付驰延问他:“这是你今天最后一节课了吧?” “嗯。” “那正好到下课时间了,一起走吧。” “好……” 时今又看了一眼傅迟深,傅迟深还在和管理员说着什么,没注意到这边。 ……那就先走吧,或者说趁此机会快走,一会儿再给傅迟深发短信好了。 时今有种大难不死的庆幸感,急忙和付驰延离开了训练场。 - 下午明烈的阳光从太阳洒下,时今热得扇扇风,走在他身旁的付驰延开口:“那个Alpha就是你之前说的那个教授?” “啊?嗯……” “他和你靠的太近了。” “……”天气很热,时今却觉得后背很凉,“啊……哦。” “他有没有对你做什么出格的举动?” “……没,没啊。” 付驰延转头看了他一眼,见时今脸色还是不太对。 “你是不是还不舒服?” “没。” 付驰延再三落目在自己的Omega脸上,最终没说什么,只皱了皱眉,厌恶道:“你们那教授信息素真难闻。” “……”还是第一次听说雪松味的信息素难闻。 毕竟十本AO言情里有八本Alpha的信息素都是雪松,这明明都算是个‘热门香味’了。 但时今也理解,因为对于Alpha来说,同类无论是什么气味都是很刺鼻的,尤其付驰延曾经被同校的Alpha纠缠过,对方热烈且不讲道理,那段经历让付驰延对Alpha信息素的厌恶更上一层楼——差那么一点,就要恐同了。 热烈阳光照在地面,校园内学生的声音叽叽喳喳,付驰延和时今二人却很安静。 时今是个比较害羞的人,在学校这种地方当然也不会和丈夫走的太近,他们之间隔着一段不近不远的距离,加上一路无话,倒有些像是陌生人并排走在一起。 两人一路走着,直到到了一处比较安静的地方,付驰延才开口:“我今天去注射了解除抑制易感期的药物。” “嗯?”时今顿了顿,说,“这样啊,今天医生给我打电话只说你从下个月开始不用再注射抑制剂了,没说你还去注射了解除这东西的药……” “解除了比较好,抑制剂打太久了,会有滞留效应。” 滞留效应。 时今心想你还知道有滞留效应。 他也已经打了抑制剂一年多,就像付驰延说的那样,他对情事也越来越迟钝了。 ——当然,被引诱的不算。 “时今……你今天早上,是生气了吗?” “……”付驰延不说,时今都快忘了。 他又想起丈夫那心虚的一眼和写着李丽两个字的手机屏幕,顿时几分心堵。 “都过去了,算了。” 付驰延没说话,却往旁边挨近了半步,时今又嗅到了属于丈夫的气息。 “……” “上次她在家里的事我真的很抱歉。”付驰延低声说着,低厚的声音听起来格外诚恳:“我知道你很难受,我也知道你受了委屈,我在研究所的时候已经教训过她了。” “……一个教训能抵什么?呼吸道过敏的又不是你。”时今越说越觉得生气,他往旁边离付驰延远了些。“你还把家里的钥匙给她了!” “那是因为她是客人,我出门回家用指纹和虹膜就可以,她得用钥匙。” “只是这样吗?”时今看着付驰延,语气快速而激烈,“你把人带到我家里来!那是我的家!你却连问都没问过我!” “……” 时今又想到那张侦探偷拍到的照片,还有他上次看到的那段录像,偷拍的事多少有些不光彩,时今只能暂时忍下来,他说:“我在监控里都看见了!你们抱在了一起!” “说什么因为是徒弟所以要带回家?你以为我会信你的鬼话吗?!”时今因为太过气愤而眼睛泛红,“我和你一年时间都见不了几次面,你和她倒是在实验室天天见着,付驰延,你为什么这么对我?!” 这是时今长这么大难得的一次大声说话,也是第一次对着自己的Alpha这样发火。 凶狠不见多少,倒是眼泪快要掉下来似的。 付驰延的手下意识抬了一下,但又忍了下去,恐怕时今现在不会想要他碰他。 付驰延看着时今通红的脸,有些诧异,也有些一言难尽的复杂:“时今,她是个Alpha。” 第12章 “是我。” “Alpha?”时今满脸的不可思议,“我没嗅到她身上的信息素味道啊。” “抑制剂。” “……”时今哑然。 自古就有Omega出于保护自己或者其他什么目的注射抑制剂将自己伪装成Beta的事,那么同样,Alpha也可以通过这样的抑制剂将自己的气息完全隐藏起来。 “可是……” 纵使时今知道付驰延因为曾经的心理阴影,和Alpha搞在一起的几率小之又小,但他想到那些证据,还是觉得不能相信。 “口说无凭,我没嗅到她身上的味道,我不相信。” “……”付驰延一时有些无语,看着时今不知道说什么。 “而且就算她是Alpha,也不能说明你们之间就是清白的。”丈夫的眼神让时今不太舒服,但他还是忍了下来,问:“你们抱在一块怎么回事?” “我们没有抱在一起过。”付驰延回答,“不过你说监控,那肯定是在玄关的位置,玄关处的话,是那天她喝醉不小心摔过来了,我们的确有过接触,但最多不超过十秒,不存在什么抱在一起。” “……”时今没说话。 他当时的确没往后看多久,因为目光触及李丽贴近付驰延的画面就让他感到很难受,很快就移开目光了。 “我对Alpha的态度怎么样你也清楚,我绝对不可能和她发生什么,适可而止一些,时今。” “……” “李丽很讨厌自己的性别,所以常年打抑制剂,还用着Omega的工业信息素香水,或许刚开始你不知道挺正常。”付驰延说,“但上次你把她锁起来,她的信息素在愤怒之下渗透出来了,我以为你是知道的。” “我不知道。”时今摇头,“我当时只嗅到她身上有刺鼻的气味……我以为是工业信息素香水。” “……”付驰延没说话,只沉默着看他,那眼神——好像是在考量他是否在说谎。 时今对这眼神感到不可思议,也觉如鲠在喉。 付驰延看了他几秒收回目光,语气像是透着些不耐烦:“行,那这事到此为止。” - 怎么可能到此为止,时今的话压根就没说完,那张侦探偷拍的照片也还压在箱底。 他的反驳没有得到丈夫用实质性的证据来解答,而是得到丈夫满脸无语的表情。 这种表情深深刺痛着时今,时今不明白,为什么对方不把事情说清楚,而是要用指责的眼神看着他,仿佛他才是做错事的那一个。 时今感到由衷的委屈。 他觉得他和付驰延过不下去了,哪怕付驰延没有出.轨,哪怕付驰延终于回家了。 他们的感情已经变质了。 - 第二天时今带着困倦来到学校,得到了一盒冒着热气的香甜蛋挞,还有一小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 这些东西自然都出自傅迟深之手,巧克力盒子里有一张小卡片,卡片上写着一些歉意的话,大抵是表达昨天太冲动了,没有顾忌到他的感受,所以感到很抱歉之类。 时今今天起晚了,来学校来得匆忙,傅迟深在学校门口把东西递给他,他没来得及看就带到了教室来。 如今在大庭广众之下看到这些东西……时今忍不住耳朵红了红,急忙把盒子关上。 后座的女生们不明所以,只悄声感慨着:“时哥也太幸福了,老公昨天才回来,今天就给他准备这么好的礼物,好浪漫……” 班里的学生都知道时今和丈夫结婚多年,也知道他们是99%匹配度的伴侣,所以没有人会把能让时今脸红的礼物当作是其他人送的,付驰延回来的时机又恰好,大家都只觉得时今很幸福而已。 讨论的声音传到时今的耳朵里,时今顿时自惭形秽,也坐立不安。 …… 时今做了一个决定。 下课之后,他第一次主动约傅迟深在学校的香樟树林里见了面。 这个时间点学生并不多,两人沿着湖边慢慢走,时今第一次‘主动’,傅迟深自然是很开心,虽然Alpha脸上并未出现夸张的神情,但时今依旧可以感受到对方亢奋的情绪。 相比之下,时今就心事重重了许多。 两人走了一段路,时今转头看着Alpha英俊的侧脸,小声感谢了Alpha送的蛋挞和巧克力。 “那是我赔罪的,你还来给我道歉。”傅迟深失笑,下意识想伸手揉揉他脑袋顶,却又顾忌着在学校收回了手。 但Alpha看他的眼神还是充满了宠溺:“傻不傻啊,今今。” “……”时今难得地没反驳,只垂着头有些羞赧的模样。 大约过了几秒,时今才委婉提起今天的目的:“傅先生最近有看新闻吗?好像AO的离婚率又提高了。” “没怎么注意。”虽然时今的话题很奇怪,但傅迟深还是陪他聊着,“但的确近些年离婚率越来越高了,不止是AO,其他性别的组合也这样。” “嗯……不过AO比较特殊吧。”时今说,“Omega被标记以后极难清洗掉Alpha的信息素,而且通常Omega被标记过就会被视为‘脏了’,想再恋爱会很困难。” “脏了?”傅迟深失笑,“那倒不必,这都8002年了,标记过也可以清洗掉,而且从生物角度来说,只要后续的Alpha基因强度强过前一任,哪怕不清洗,再次标记也可以把前任的味道覆盖掉,真要喜欢,谁还在乎这个?在乎的都是假喜欢吧。” 傅迟深言语里透露的显然是不在乎Omega的‘清白’问题。 时今松了口气,又问:“嗯,那傅先生,你对另一半撒……” 谎字还没说出口,时今的手机就响了几下,这显然是几条来自社交软件的信息,只不过……响起的都是付驰延特制的铃声。 傅迟深就在身旁,付驰延的任何一点风声都让时今感到神经紧张。 手机接二连三的传来声响,傅迟深不得不礼貌地开口:“先看消息吧,好像有急事。” “……”消息提示音响得这样频繁,再不看就好像不正常,时今顿了顿,只能点头,“那我看一下。” 说着,他背过身去走了几步才拿出手机。 消息果不其然来自付驰延,但短信内容赫然是李丽的个人档案图片,以及一个很大的视频文件。 付驰延:[你要的证据都在这了,视频是我让AI直接导出的,为了确保真实性我没有进行裁剪,你拉一下时间往后看就行。] 付驰延:[我后来详细问了一下情况,才知道李丽尝试过一些更改性别的手术,这些手术都是将药物打进腺体里,可能因为药物把信息素里的Alpha气息冲淡了,再加上工业香水的味道,所以当时你没有察觉。] [那天态度不太好,抱歉。] [我不喜欢Alpha,这点你知道的,我不想再解释了。]那边Alpha的语气似乎有些无奈,[实在不信,我们工作是全天24小时在监控下,我可以带你去问相关负责人。] …… 丈夫的态度称不上很好,但这种把问题记下然后一一提供证据反驳的处理方式,还是让时今有种‘久违了’的落泪感。 这么久了,他的问题终于有一次被记住,也被正面回答。 这种感觉大抵是有些可悲的,但时今还是握着手机一时无法言语。 传来的那些证据获取说难不难,但收集也需要耗费一定的精力,比如那份李丽的档案,档案里注明了李丽Alpha性别,下面还有红色公章做证明,这种带章的档案可不好获取,因为章意味着对档案真实性的负责,而AI的录像通常超过七天就不会再保存在机体,而是会储蓄到一个隐私仓库,需要比较复杂的操作才能调取出来。 [今天下课早点回家吧。] [或者……我去接你?] …… 如果时间倒流到几个月前,时今说不定会因为付驰延的这几条信息感动到痛哭流涕,可时间已经过去,他给过他太多机会都没有被珍惜,乃至于现在已经接近麻木。 或许付驰延是真的和对方没什么吧,但他已经懒得再去深究了。 看到信息,时今的第一个反应是他可不敢让付驰延来学校,万一遇到了傅迟深,谁知道他们会发生什么。 - 时今又回到了家里,不过这次与往常不同,除了AI那声活泼的:“你回来啦?”还有来自付驰延的低沉嗓音,“你回来了?” “我回来……嗯。”时今竟有些不习惯。 不知道是不是突然放假不习惯的原因,付驰延在家也一直做着运动,见时今回来了,Alpha才停止了动作,转而看了他一会儿,问:“那些证据你都看了吗?” “看了。” 时今的回答很冷淡,这似乎在付驰延的意料外。 Alpha似乎是有些疑惑,付驰延看了看他神情:“还不相信吗?” “……信吧。”时今抬起头来不自然地看着Alpha笑了笑,“昨天是我无理取闹了,抱歉。” “我没有说你无理取闹的意思。”付驰延否认的很快,但随即又想到自己昨天的反应,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昨天我很抱歉,今今。” “不用了,没关系。” 时今的回答快速而麻木。 付驰延的目光落到时今身上。 他们所处的这套房子是两人当年的婚房,由付驰延亲自操刀设计,因为时今体质虚弱,所以房子里塞满了各种保护Omega人身健康的仪器,搭配着付驰延喜欢的灰黑两种金属色调,整个房子都是一种冰冷的机械感。 早些年付驰延很痴迷于机械感,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他厌倦甚至是厌恶这种色调,不止是一次想要卖掉这套房子,但每次看见时今,又会觉得没那么糟糕。 时今总是温柔的模样。 他的爱人有着柔软温润的脸颊,眼睛也是显得乖顺可爱的杏形,说话声音不大,很多时候站在那儿,身上自带的温和气场就会将冰冷的氛围都综合掉,好像周遭的空气都温柔起来。 此刻时今脸上没什么表情,回答也有些冷淡,但付驰延目光落在爱人熟悉的脸,停顿了两秒,还是抬步走了过去。 Alpha的走近带着自然散发的信息素,浅淡的香味很平和,付驰延很快走到他面前,然后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心。 付驰延的手掌有一层常年打磨留下的茧子,粗粝,但格外温暖和宽厚。 他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这样亲密,时今也没想到对方会这样,顿了顿,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来。 “我今天去找档案的时候才第一次和李丽聊到关于感情方面的事。”付驰延有些面愧地微微垂了头,“所以也是今天才知道她对我的确是有过想法。” “……” “很抱歉,因为之前没有及时察觉,所以昨天才会对你的质问感到诧异。” 付驰延极少有一口气说这么多字的时候,尤其是近一年,说话超过十个字都算弥足珍贵。 或许是Alpha独属于军队的可靠气质,或许是其自身就给人沉稳感觉,付驰延说这些话显得格外可靠,时今的手落在男人宽厚的掌心里,感觉好似回到了从前。 “……”时今抿了抿唇,却没有说出话来,他心情复杂,感觉难以表达。 时今没说话,但付驰延却见他表情略微放松下来,不似刚才那般冷淡,便以为他是消气了,自己也松了口气。 付驰延:“我过几天应该会到你们学校做机甲课的教练。” “嗯?”时今瞬间惊讶,“什么?” “我们要休息一段时间,正好你们学校在找特邀教练,我就去带一下课,还可以顺路接你上下学。”付驰延说完,才见时今表情不太对。 按照往常,他的小爱人早该惊喜或是开心地上来拥抱他了。 可现在时今只呆愣在原地。 “时今?”付驰延皱眉,“怎么了?” “……没,没什么。”时今急忙回过神来摆手,他都不敢去看付驰延,只含糊地问:“怎,怎么突然想起来当教练啊?你平时就够忙了。” “放假了闲着很无聊。”付驰延目光落在他身上,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 “这样……” 付驰延要长期在学校,傅迟深也三天两头要到学校上课,所谓纸包不住火,再这样下去,事情早晚有败露的一天,而且几率很大。 时今顿时慌乱,却找不出什么更好的理由去说服付驰延,他支支吾吾半天,只能转移话题。 “先吃饭吧。” - 时今很焦虑,因为付驰延从来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第二天Alpha就到学校办了手续,不出意外三天内就会上岗。 这可怎么是好? 时今说不出离婚的话,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傅迟深的问题。 他心事重重,傅迟深看在眼里,却有些会错了意。 这些天傅迟深又给他送了很多东西,小到早晨的一盒温牛奶,大到代表着祝福的水晶饰品。 东西都不贵,却透露着一种恰到好处的关心与体贴。 但傅迟深越是这样,时今就越倍感煎熬。 “傅先生,你不要对我那么好。” “怎么,这是给我发好人卡了?要始乱终弃?”傅迟深同他开着玩笑,又看着消沉了几天的时今,问:“到底怎么了?” “……”时今没说话,他说不出来,也不知道怎么说。 两人沉默以对,傅迟深看了他数秒,开缓声口道:“是因为上次你问我的……关于标记的事吗?” “……” 时今垂着头,手指因为紧张而交握在一起。 傅迟深目光落在他身上,视线却依旧温和。 “被标记过也没关系。” “……” “我不在意这个,上次说的观点并不只是在评价他人,而是我认可并且也会去执行的观点。”说完,傅迟深又看着他,语气中透出几分手到擒来的傲气:“何况,无论从前标记过你的是谁,我都有自信可以用我的信息素盖过他,你完全不用承受清洗腺体的痛苦。” “……” “没关系的,今……” “我已经结婚了。”时今忽然开口。 傅迟深实在太温柔,他无法再继续欺瞒下去,他想,失去也好,或是他会把他撕碎也好,他都不想再这样欺骗他、再这样忐忑不安的过下去了。 时今:“或者说……我现在还没离婚,我还没离婚就和你在一起了。” 时今眼眶都通红,说话慌乱无序。 但傅迟深却意料外的平静。 “嗯,你是说,你现在是已婚人士,是吧?” “是。”时今想不通为什么对方还能保持平静,他语气快速而崩溃的解释着:“我还有丈夫,我没和丈夫离婚,我和你一开始就是在出.轨……” “嗯,我知道。” “?” 时今愕然。 “你知道?!” “是啊。”傅迟深神情很镇定,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小傻子,但目光里又有些包容的宠溺。 傅迟深:“你的丈夫,不就是我吗?” 时今愣住,然后气愤道,“我没有开玩笑!” “我知……” “我的丈夫就是那天在训练场和你差点打起来的那个Alpha付驰延!”时今说,“他也姓付,我一开始就是找错了人……” 这次换傅迟深惊讶了,年轻的Alpha瞳孔微睁,语气却很肯定:“可是今今,我才是你的丈夫。” 傅迟深:“你肯定弄错了什么。” “……?” “上次我们不是提过A136星球吗?那个布满了紫晶花的星球,你在上面养过病。” “是……” “你得的是遗传基因病,那时候很严重,已经卧病在床很久,医院说治好的几率不大。” 傅迟深:“当时你的外公外婆在陪你,因为是Omega的基因病,所以民间一直有Alpha可以帮助其治疗或是缓解的传言,你的外公外婆就想给你找个Alpha。” “我当时也被家里催婚,恰好知道了这件事,我们就在A136星球上领了结婚证。” 傅迟深语气缓慢而低沉,说这话的时候始终看着时今的眼睛,年轻的Alpha不像是在说谎,只像是在向他叙诉切实存在过的曾经。 “那时候你只想敷衍你的家人,所以我们没有进行任何夫夫之实,但……我真的第一眼看到你,就对你有了好感。” “喜欢我的Omega很多,但不是所有误闯入门的Omega我都会碰,事后还要费尽心思安慰一番。” “我当初要你……也是出于私心的,今今。” 第13章 时今,你给我说清楚 傅迟深所说好像一场上帝精心安排的浪漫情事。 按照傅迟深的说法,他们结婚的时间甚至比时今和付驰延还要早。 多年前形式婚姻,多年后相遇相爱,若不是现在时今莫名又多了个丈夫,那他们大概就是甜蜜偶像剧主角的现实版。 “你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弄错了?”时今坚决而肯定的否认了这件事,“不可能,我养病期间没有发生过这种事。” “?”傅迟深有些意外,不过是意外时今的反应。 Alpha视线落在时今身上,似乎是在看时今是否真的不记得,还是只是不想承认。 时今:“你再好好想想,肯定是弄错了。” “你得的是罕见的Ⅶ型病症,全球得这种基因病的不过百人,我不可能弄错。”傅迟深说,“你外公外婆都姓夏,外公常穿一件椰岛衬衫,当初你住院是因为呼吸系统出了问题,严重时候连走路都会喘不过气,只能躺在床上,还需要随时佩戴呼吸机。” “……” “你和你父亲关系似乎并不好,你住院期间,他来探望你不超过五次。” “……”这些话时今无法反驳,因为事实确实如此。 如果傅迟深因为之前看过他的病例资料所以知道他患病的事,那么傅迟深又是怎么知道那些微小的、属于家人的细节? 时今一时茫然,又慌乱。 他顿了顿,才说:“可是……先不说我根本不记得有这么一件事,要是我先和你领了证,那我后来怎么和付驰延结婚的?” 时今:“我和付驰延是经过合法登记的夫夫,帝国的系统是全国打通的,不可能出现这样的纰漏。” “……是,”傅迟深也无奈,“所以你说你已经和别人结婚的时候,我也很奇怪。” “那这……?” “后来我想了一下。”傅迟深揉了揉额角,似乎也头痛的模样,“A136星球是在我们相遇的前半年才被帝国政府收征的。” “嗯?” “收征星球并非易事,那时候A136刚归国有,帝国政府和星球政府之前还有一些矛盾和牵扯,所以管理存在问题,很多东西不是立马就能打通和合并的。” “……” “实际上A136星球的信息和帝国数据库打通也只是近两年的事,我们那时候两边信息不互通,查不到,也没办法进行筛选。” “……” 时今一时无言,他抬头和同样满脸无奈的傅迟深对视片刻,默默往后挪了小步。 傅迟深愣了愣:“今今?” “没有这样的事。”时今说,“你在说胡话。” “我这就叫AI把结婚证取来。”傅迟深一边说着一边按下AI的呼叫码,然后同时今说:“或者找你外公外婆对证也可以,他们肯定记得。” 傅迟深说的好像确有其事,无惧对峙的Alpha更不像在作假。 时今愣在原地茫然片刻,心想,难道他失忆了? ‘叮咚’,恰好此时上课铃声响起,时今还有最后一节课。 “先去上课吧。”傅迟深说,“一会儿下课给你看结婚证,再不信我们就去找你外公外婆。” - 时今上课上的心不在焉。 他没想到他抱着决绝的心说出‘出轨’的真相,换来的却是这样神奇的展开。 他反复回忆自己在那颗被称为‘梦幻星球’的A136星球上的所有细节,却怎么也想不起有傅迟深这号人物,别说领结婚证,他连他们见过面都不曾记得。 ‘嗡嗡’,正在恍惚的时候,时今的手机震动了两下。 消息来自付驰延:[你今天几点下课?] 时今不想……或者说他不敢回复。 付驰延:[过会儿我来接你一起回家。] 别来了。 从前时今无比盼望得到的体贴,如今却变成烧眉的那把急火,他可不想让付驰延来,万一一会儿傅迟深遇上了…… 装没看见吧。 - 有道是怕什么来什么,时今装傻没回消息,下课时付驰延还是站在了他教室门外。 时今上课的教室在一楼,付驰延就站在对面不远处。 付驰延净身高186,脚上一双铆钉马靴,黑衣黑裤,上身披着一件帝国军队的黑金色外套,衣服干净利落的线条搭配庄重色彩,即使有一定距离可以感到其不怒自威的气质,帝国的金色勋章在肩头闪耀,这一身黑金装扮在世人眼里简直就是力量和高级的代名词。 路过的学生忍不住驻足侧首,结果再一看这Alpha的脸,不少‘没见过世面’的Omega都忍不住红了两颊。 在这个科技至上、征伐频繁的ABO社会,没有人不崇拜力量、更没有人会不为一个英俊且强大的Alpha动心。 付驰延虽然只是站在那儿,信息素也收敛得很好,但其笔直挺拔的身影也叫人不能忽视。 时今走出来的时候甚至看到一旁有人在吞口水,他在原地踟蹰着想要不要走过去,Alpha的目光便锁定了他。 付驰延等了两秒,见他不动,便主动走了过来。 时今前盯着路人打量的目光,后顶着同班同学艳慕的眼神,压力非常大。 付驰延走过来,两人挪到了门旁人不多的位置。 时今:“你怎么来了?” “我来接你。”付驰延回答,“之前给你发了消息的。” “哦……”时今支支吾吾,“我没看见。” 付驰延没说话,周围的围观群众好奇眼光依旧,时今看着男人的打扮,忍不住问:“你今天怎么这个打扮?” “什么打扮?”付驰延奇怪。 “就……军装。” “这是常服。”付驰延解释着,然后又指了指肩上的勋章,“不过我今天想带你去一趟餐厅,所以把这个戴上了。” “餐厅?”时今有些受宠若惊,他顿了顿,“这……这样啊。” “嗯。” 话音刚落,一辆造型扎眼的机甲车就驶了过来,时今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随后果不其然看见傅迟深匆忙下车,手里还拿着个红本子。 完了。 时今手心都是汗,但在他之前,两位Alpha的目光就先对上了。 野兽往往对敌人有高度的警觉性。 “这气氛怎么不对,”在一旁围观的学生出声,“怎么感觉要打架?” “哇,还没亲眼见过Alpha打架呢,傅教授是A级吧,有得看了……” 群众们八卦的小眼神闪亮,时今却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傅迟深已经知道他和付驰延的事,时今好怕傅迟深会就此把话说开,而且傅迟深现在手里还拿着那本说不清的结婚证。 付驰延刚才转身的时候身体将时今遮住了大半,时今只能透过一侧间隙不住看向傅迟深。 他还没准备好,他好害怕事情暴露,而且还是在这种大庭广众之下…… “赵教授。”傅迟深那边却是硬生生转了个弯,把手里的红本子放到了口袋里,转而走向刚出教室的赵教授。“来找你说说画展的事。” “……”时今知道傅迟深肯定不是来找赵教授,他对傅迟深的贴心感到感激。 傅迟深率先移开目光,付驰延的眼神就有些不那么在意了,毕竟‘野兽’的对视,谁先移开目光,谁就先输了。 “看什么呢?”不过付驰延转身捕捉到时今不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瞬间又有些不快。 Alpha捏了他的下巴,身上厚郁的松木香霸道地将他全然包裹,他迫使他视线转到自己身上。 “你们那教授那么好看?” 时今咽了咽唾沫:“……没。” …… 付驰延先前说要带时今去餐厅,为此还特意带了勋章出来‘插队’,但车子驶出半路,付驰延就接到了电话。 肯定是工作又来了。 时今麻木的想着,最后事情也真就如此。 “抱歉,上面有事要我去一趟。”付驰延说,“下次我们再去吃饭吧。” 时今说不上失望,却也肯定是不欢喜的。 他没什么情绪地点点头:“好。” 后视镜照出后座时今平静的脸,付驰延总觉得时今有些不高兴,但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时今则没怎么在意前排的丈夫,他在后座打开了手机信息,只见傅迟深那边已经给他拍来了结婚证的照片。 红色封面带帝国和A136政府的烫金徽印,翻开里面是一张红底并肩的亲昵合照,再下面就是领取证书的时间。 红色公章为印,烫金暗底为证,除了封面那个A136星球的徽印,其他和他与付驰延的结婚证并无什么不同。 傅迟深甚至还拍了一张系统查阅界面的照片——婚姻登记系统界面里,他和傅迟深赫然在列。 时今看着屏幕发愣之时,付驰延出声:“到家了。” “……哦,好。” 时今慢了半拍地走下车,他连再见都险些忘记和丈夫说,只看着手机屏幕脑袋混乱成一片。 付驰延看着爱人心不在焉离开的背影,终于察觉到不对的拧了拧眉。 - 时今握着手机进了家,他还是没想通是怎么回事,看着手机里那几张照片甚至有种不真实感。 他真的失忆了? 时今坐了许久才给傅迟深回消息,说自己改天会亲自再去查一遍。 [好,什么求证方式都可以。]傅迟深回复的很快,像是守在手机面前。 时今顿了顿,犹豫着给他发了消息:[今天……谢谢你。] 时今:[谢谢你没有拆穿我。] 傅迟深那边显示正在输入中,片刻后又没了,过了大约几秒再次显示输入中,回过来只有简短的三个字:[不客气。] 傅迟深:[但我今天的退让不意味着我会放弃你,只是怕大庭广众之下你太难堪,我们先弄清楚结婚证的事,之后该怎么办我还是要怎么办。] 傅迟深:[你那个丈夫配不上你。] 时今不知道该回什么,他脑子成了一团乱麻。 - 付驰延晚上十一点才回家,Alpha黑金的外披带着露水冰冷的湿意,但身上却散发着狂躁而充满刺意的信息素气息。 付驰延这么久以来第一次露出近乎恐怖的表情,Alpha身边沉抑的信息素昭示着Alpha正在努力控制脾气。 一叠照片摔落在时今面前的茶几。 “时今,你给我说清楚,你和那个傅教授是怎么回事。” 第14章 摔在茶几上的照片内容无一例外都是时今和傅迟深两人,有的是校园内的偷拍,有的则是监控录像打印出的画面。 时今和傅迟深虽然在外并没做出什么太出格的举动,但照片里一帧帧靠近的画面和一个个亲昵对视的场景,都叫人无法说出‘我们是清白的’这种话。 “还有,听你们学校的一个学生说,上次你去山上写生,晚上是和傅迟深睡的一个房间?!” “……”时今说不出话来,他脸上火.辣辣的,这话的内容仿佛在他脸上甩了一记响亮的耳光,明明是出去写个生,最后却躺到了他的教授床上。 时今觉得如果自己生活在千年以前的古地球,实在是配得上一句‘荡.妇’。 他全身通红,手指微微颤抖,他深深低下头去,不敢看付驰延、也不敢说一句话。 时今这反应无异于回答了刚才的问题,Alpha的表情顷刻间变得可怕,如同山雨欲来前的天。 “时今?!” Alpha浑厚的声音饱含无尽的愤怒,宽敞冰冷的空间充满了浓郁而沉重的松木气息,Alpha的信息素变得极有攻击和压制性,仿佛黑云顷刻压顶。 时今甚至控制不住自己的双.腿发软,险些在这恐怖的信息素中跪下去。 “驰延……” 时今真的害怕极了。 Alpha对Omega有一种天生的基因性压制,这是动物最原始力量的压制、是弱肉强食的生物规则,尤其时今已经被标记,他属于他的Alpha、他被他的Alpha侵占拥有、Alpha的信息素永远可以影响他。 时今在这种布满压制气息的信息素中不足后退,声音发颤:“对不起,对不……” 话音未落,付驰延已经一把攥住了他的手腕,Alpha绝对的力量将时今轻而易举拉到了面前。 时今手腕被攥得发痛,而付驰延眼睛发红,神情可怕却又有丝痛楚的恨意:“时今,我从来没想过……” “你已经整整一年没有抱过我了!” 人往往在做错事的时候会想找寻借口让自己不那么愧疚,何况时今说的事实的确如此。 他在意的也根本不是付驰延是否抱他这件事,而是为什么他明明有了伴侣,得到的却还是只有一箱箱的抑制剂,他的痛苦未曾被他抚慰,甚至在婚后越发感到孤寂。 “时今……”付驰延却对他这句话感到万分无语,Alpha的声音透着咬牙切齿的狠戾,力道之大好像要把时今的胳膊拧断。 “你弄疼我了……”时今太痛了,他的身体甚至忍不住下坠,试图把自己的胳膊从对方手中解脱。 “你确定我不抱你就是你出.轨的理由?” “难道你觉得这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吗?!”时今声音近乎尖叫,他的声音嘶哑带着些歇斯底里的哭腔,“付驰延!这是小事吗?!” “不是小事,所以呢?所以你就能背叛我吗?!” “你放开我……”时今实在太疼了,眼泪噼里啪啦直掉:“我和傅迟深睡一间房又怎样,你还不是和李丽进了同一家酒店!” “酒店?”付驰延顿了顿,Alpha眉头深深拧起,解释:“那是因为她被人跟踪了,我不得不……” 话音未落,门外传来两声响铃。 “松开我!”时今都要疼疯了,眼泪噼里啪啦直掉。 付驰延落目在他通红肌肤,最终松了些力道,语气不善地问:“AI,门外是谁。” AI应声打开摄像头,门外站着的赫然是傅迟深。 时今呼吸一紧,付驰延眉间沟壑更深,Alpha身边涌现一股骇人的暴怒气息:“开门!” 大门应声而开,傅迟深站在门前,年轻的Alpha脸上挂着笑意,说着已经找寻好的借口:“付先生你好,我给时今送点……” 话音未落,两股勇猛的信息素本能地冲撞在一起。 …… 付驰延和傅迟深已经摩擦许久,这却是第一次真正碰撞在一起,野兽遵循动物的本能想用肉.体在进行博弈,Alpha的信息素化作两头巨兽,不把对方吞噬不罢休。 Alpha生来好战且有至高的胜负欲,整个场地因为两股不分高下的气息陷入炙热的沸腾中,时今却在这前所未有的恐怖高压下颤抖着几乎克制不住尖叫。 他感到两股信息素在他身体里拉扯,他们的味道吞噬着他的细胞,他的身体像成为了他们的战场,彼此叫嚣着争夺领土,想要把他撕碎。 “别打。”时今抖得很厉害,他能第一时间察觉到两个Alpha的意图,他怕他们打起来会更严重,艰难地喘息着说,“你们不要打……” Omega被压制得声音近似蚊鸣,但身处‘热战’中的两名Alpha却都第一时间听到声音。 付驰延和傅迟深几乎同一时间将信息素强行收敛起来,只是两名Alpha之间气氛依旧剑拔弩张,两双褐色瞳孔对视,这次却是付驰延先移开了视线。 付驰延胸膛起伏稍许,微微侧首同时今说。 “时今,我和李丽去酒店是因为她被人跟踪了,她手里有资料,而且怎么说都只是个女性,出于安全考虑,我得送她回酒店。” “……” “你知道我今天去局里是为什么吗?因为我提出让李丽调离的申请批下来了,她之前伤害你我也感到不适,回来就立马批评了她并且向上级打了希望她调职的报告。” “……” “可你知道,审批需要时间。” “……” “时今,我或许的确对你不够关心,可我和李丽并没有什么,但你……”付驰延视线扫过傅迟深,目光落在时今身上。“是真的出轨了。” 时今身体瑟缩了一下,一时颤抖说不出话,付驰延目光带着狠戾扫过门口的傅迟深,若不是时今刚才那一声,他们今天肯定得打个你死我活,这是有关尊严的较量、是抢夺爱的必要战争。 可他不能。 付驰延落目在年轻Alpha面孔上许久,最终伸手啪地一声将大门合上,回身将颤抖的Omega一把扛在肩头,往他们的卧室走去。 第15章 绿茶 付驰延身后的大门传来剧烈拍门声响,但Alpha置若罔闻。 简单粗暴留下气味的占有永远是动物占领地盘的最有效方式,被标记的Omega对伴侣Alpha的信息素极为敏.感,时今落在柔软的床铺中央,整个人惶恐又无措,但依旧被付驰延点燃了。 Alpha饱含愤怒的欲.望如同催情的毒药,信息素既撩拨又压制着时今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他的身体为之恐慌的颤栗,又为之心甘情愿呈现自己。 Omega变得湿漉漉的,青柠清新的香气也变得甜腻。 …… 时今身上还有上次留下的淡色痕迹,今天这一出来的太突然,他完全没防备,那些暧.昧的痕迹赤裸呈现在Alpha的眼下。 所谓燎原不过如此。 时今忍不住崩溃地小声叫着付驰延的名字,Alpha却在最后的时间一把卡住他脆弱的脖颈,尖锐的犬齿再次嵌入他颈后那块敏.感的腺体。 再次被标记的感觉如同电流在身体穿过,时今忍不住尖叫,手指在Alpha宽厚的脊背留下几道抓痕。 Omega的腺体鼓起个微小的弧度,时今在灭顶的快感中恍惚失神,Alpha的手指钳制着他脆弱的脖颈,情欲后的付驰延眼神依旧愤怒:“你们到哪一步了?” “……” 时今的身体仍在颤栗,听到问话反应了许久才回答:“没有……没到哪一步。” 嘴上说着没到哪一步,但先前时今身体上那些淡色的痕迹欺骗不了人,只是付驰延作为时今的Alpha,至少是知道时今身体的状况的。 他还没有标记他。 Omega颈后的腺体鼓着小包,时今哭得脸颊一片湿润,刚被再次标记的Omega身上全是他的味道,是属于他的所有物。 付驰延的手臂撑在身下Omega柔软的颊边,不待付驰延说什么,大门那边忽然传来‘咔嚓’两声。 “主人主人主人!”管家AI传来慌乱无措的叫喊。 Alpha对同类的气味极为敏.感,不用想就知道来的是谁。 付驰延当下神色一凝,起身草草穿了衣物,随手披了黑金军装外套就往外走去。 “驰延……” 时今恍惚间看见男人手中的银色枪械,立马吓得清醒。 可Alpha并未理会他的呼喊,只径直走了出去。 客厅里的傅迟深头发有些凌乱,额头上还有薄汗,大抵是房子里都是Alpha的信息素味,傅迟深颇为厌恶地皱着眉。 入侵者并未往前走几步,就对上了前方黑洞洞的枪口。 意味着生命威胁的红色激光落在傅迟深的眉心,付驰延冷然开口:“擅自入侵私人宅邸,我现在就可以击毙你。” “你拿的是帝国的武器。”死亡激光落在眉心,傅迟深却并未有惧意,“用帝国的枪杀平民,付先生这辈子的仕途是不想要了?” “有能力打开私人宅邸B级防御的‘平民’?” 付驰延的剑眉压下沉沉郁色,男人手指扣压扳机。 “驰延!”匆匆穿了件浴袍匆匆跑出来的时今出声,“不要这样,你冷静一点!” “这样不值得……”时今这会儿体力严重跟不上,他腿还软着,说话也伴随着轻喘,只能匆匆几步过去攥住了男人的衣角:“不值得,你不要这样,如果你生气……你打我好不好?” “杀了我也行,都是我的错……” 时今不敢看傅迟深,也不敢看付驰延,他脑中混乱一片,面对两个Alpha简直羞愧得要死掉。 傅迟深这个被枪口指着的人倒是不慌不忙,傅迟深只落目在时今斑驳的胸膛上,提醒:“付先生,婚内强.奸也算强.奸。” 时今都快被对方急死。 付驰延冷然:“我没有强.奸。” “是吗?” “倒是你,傅先生,敢插足帝国特殊部门人员的婚姻,活腻了。” 按照帝国法律规定,插足或是破坏特殊部门人员的婚姻,可以按照违法论处,严重者被视为间谍罪也有可能,罪名可不小。 “说笑了。”傅迟深回答,“我还没说付中校身为帝国军职人员,竟然还敢犯重婚罪。” - 时今终于有时间把衣服穿好,而屋外的两名Alpha,一人身上带枪,一人身上带了自动报警的纳米摄像头装置。 傅迟深并非无备而来。 纳米摄像头除了报警功能还有实时传输功能,如果刚才付驰延开枪,装置会自动报警,并且接收到录像的傅迟深的秘书也会报警。 并且因为留下录像,到时传播出去,遭殃的不止是付驰延,还有帝国本身的荣誉。 毕竟那可是帝国的武器。 短短几个小时之内就要准备这么多东西还要破解防御程序,虽然傅迟深应对的筹码拿的不错,但时今还是觉得对方实在是有些‘疯’。 时今穿好衣服出来,两位Alpha已经隔着数米交流完毕。 付驰延这样评价傅迟深所说的事:“荒谬,一派胡言,疯子。” 傅迟深对此的回应是扔了个巨大的白眼:“自大,唯我,不可理喻。” 时今刚出来就见两人掐成一团,他一时不知道如何是好,那边两人却掐完就都默契地转过头来看他。 时今顿时更发无措,只能又低下头讷讷:“对不起……” 他今天已经说了不知道多少对不起,但多少对不起都不足以平息他脑子里乱糟糟的情绪。 傅迟深:“不用。” 付驰延:“不要再说了。” “……” 时今攥紧了衣角垂着头站在原地,那边付驰延恰好来了电话。 方才傅迟深说什么重婚的事,付驰延就觉得相当不可思议,仿佛在听天方夜谭。 付驰延为帝国做事,在业内自然有不少人脉,付驰延当即就给相关部门的朋友打了电话,不出三分钟结果就出来了。 可朋友带来的显然不是什么好消息。 一个Omega,两份婚姻档案。 付驰延对着朋友发来的照片和相关资料看了又看——是这样,没错。 这种狗血淋漓又不可思议的桥段,那边的朋友也惊了:“老付,这……” “让他不要说出去。”傅迟深出言提醒,“对时今不好。” 一个Omega有两个Alpha丈夫,这事要是传出去,付驰延和傅迟深谁犯重婚罪不好说,但时今肯定是被制裁的那个。 付驰延:“老李,这事不要声张,谁都不能说。” “好。”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种别人的家事,自然也没人想惹麻烦。 “下次联系。” 挂断电话,付驰延抬起头来看时今。 时今神情更发惶然,面对丈夫考究的眼神不住摇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回事……” 时今只有口头发言的解释是那样的苍白无力,但付驰延目光只落在他身上几秒,就没再追究。 付驰延只和傅迟深说:“我和时今青梅竹马相识多年,他生病时候我们也保持着联系,当时绝对没有这种事。” “打电话又不是时时刻刻黏在一起。”傅迟深说,“你亲眼看到时今没和我进民政局?” “……”付驰延捏了捏拳头,“傅迟深,不管所谓‘重婚’是不是真的,时今当初并不喜欢你,现在他被我标记,是我的Omega!” “那又怎样?显然你对他并不好,或者说,你们的婚姻也就那样。” 傅迟深耸了耸肩:“他从前的确不喜欢我,但现在肯定喜欢了。” 傅迟深:“他也可以是我的。” 时今又嗅到了丈夫愤怒的信息素味道,但这次两人并未‘掐’起来,付驰延冷静得很快:“我们去找夏姨。” - 夏姨正是时今的外婆。 按照傅迟深的说辞,当初要找Alpha给时今治病的正是当时在星球上照顾时今的外公外婆两人。 时今的妈妈就是病逝,两位老人见孙子生病自然更着急,着急之下采取一些手段的确有可能。 但经年过去,时今的外公已经逝去,只留下了外婆一人。 来之前傅迟深建议让时今先休息一下——毕竟情事很消耗体力,时今身体又不好。 傅迟深这样贴心,倒是把付驰延搞得有些尴尬,如果生活在古地球,付驰延说不定要给傅迟深一个‘绿茶’的评价。 时今当时的确是累,但在那种情况下他也不可能说要休息,只能连忙跟着来了。 不过真坐到飞艇上,时今倒反而不觉得累了,他的身体的确是酸痛的,但同时还感到前所未有的充盈,像是被什么力量给抚慰了。 ——大抵是他整整一年未被解决的发情期,终于被彻底解决了一次。 飞船降落在A155星球,一颗布满了绿色植被的星球。 这个星球是著名的养老星球,四处可见艺术家和老人。 虽然心中有事,但时今到外婆家门口的时候还是止不住地高兴,他学业太忙,已经很久没来了。 确认身份,AI为他们打开了门。 “时今来了。”屋内,被做成人型的外公AI将这个消息转告给了正在看电视的时今外婆。 当初时今的外公离世,时今外婆受了很大的刺激,老人又需要人陪,所以家里人就给外婆弄了个有着外公样貌的拟人AI。 “时今来了呀。”时今外婆慢了半拍才回答,连忙放下手中正在织的围巾站起来。 “外婆您坐就行……” “夏姨。” “夏姨。” 寒暄了两句,傅迟深先开门见山地问:“夏姨,您还记得我吗?当初在A136星球上您为了给时今治病,就想找个Alpha和他结婚,最后找到了我……” “是是是,我记得。”夏姨点头,“今今和你结婚啦,今今真幸福。” 时今和付驰延都愣了愣,付驰延眉头紧拧,又凑过去。 付驰延:“夏姨,我是小付……” “小付啊,陪今今回来看外婆啦?今今和你结婚真幸福啊。” “……” 时今的外婆早些年就得了老年痴呆,显然,回答已经不具备参考性了。 …… 来到A155星球可以说是一无所获,但付驰延一路上都在观察傅迟深,最后在上飞艇的路上单独把时今拉到了一旁说了一句:“小心傅迟深。” 时今问为什么,付驰延却没说出来,只说:“感觉他很阴险,不值得信任。” 感觉? 时今不知道这是什么回答。 不过付驰延讨厌傅迟深是肯定的。 三人又上飞船坐定,最后还是没就‘重婚’的问题讨论出个所以然。 “既然讨论不出个所以然,那我建议时今和我在一起。”傅迟深坐在靠窗的位置,有些懒洋洋的模样。 年轻的Alpha边说着边拉过时今的手,然后将时今的袖子捋了上去。 时今的手腕上赫然是一圈刚才付驰延捏过留下的青紫痕迹,袖口再往上捋一些,可以看见肌肤上一点点、却很多的针口——是打抑制剂留下的。 “付先生对时今可半点都不好。” “这些痕迹如果呈上法庭,甚至可以算是虐待。” 第16章 那些痕迹被这样赤.裸的摆出来,时今有些猝不及防的尴尬,更多的是苦痛终于被发现的委屈。 而付驰延在一旁愣了愣,急忙拉过时今的手。 Alpha落目在他青紫的手腕上:“……我没注意力道,对不起。” “……没关系。”时今说。 时今当然是委屈的,可在这种情况下付驰延肯定也有些尴尬,想及此,时今只能说没关系。 “今今。”那边傅迟深轻触了他指尖,轻声说,“多为自己考虑一些吧。” 傅迟深这话不像是在劝诫或是警告他什么,而像是一句温柔体贴的告知,要不要听,全凭时今本人,他不过是给出一个无伤大雅的建议。 时今怔了怔,而后垂下头去咬住了唇。 “……”付驰延彻底被比了下去。 付驰延脸上出现有些恼火的神色,若不是时今在这,恐怕他会直接向傅迟深挥拳相向。 “傅迟深,你想要什么?”付驰延问。 “什么我要什么。”傅迟深倒是半点不害羞,年轻的Alpha目光径直落在时今身上,“我要时今。” “不可能。” 傅迟深没回答,只皮笑肉不笑地牵了下嘴角,像是在表达无声的轻蔑。 …… 飞艇落回蓝色星球,付驰延将时今的手拉得很紧。 三人走下飞艇,意外的,飞艇出口处却有几位身着便装、一看体格就不好惹的人在等待。 “付中校。”为首的体格健壮男子走上来,却是不动声色地将傅迟深拦隔在了一旁。 时今忽然意识到,这恐怕是付驰延的护卫队。 护卫队,每个军队中层都会有的队伍,当达到一定军衔时上头就会暗示组建一个,用于保护自身安全或是做一些必要的任务,但这个队伍不属于帝国,而是属于个人,算是一个比较灰色的东西。 付驰延本身已经足够强大,做事又小心,时今多年来见这护卫队的次数屈指可数,偶尔看到也只是远远地见到个背影。 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第一次近距离接触。 生活在帝国,没人会不知道这是支什么队伍,护卫队员彪悍的体格和腰间的激光枪已经足够威慑,被‘排挤’在外的傅迟深挑了挑眉,无声地攥紧了手指,只说一句:“今今,过几天我再来找你。” …… 时今和丈夫回了家。 宅邸显然在他们不在的时候又修缮过,时今看到外围的墙壁更厚了,大门的解锁程序也变为了更高一级的蓝色。 付驰延与护卫队说着什么,神情罕见地严肃。 处理好一切,付驰延带着时今一起进了家门,Alpha第一件事是回身抱住他,说:“对不起。” “……”时今不知该怎么回答。 Alpha再次掀开他的袖子露出那截有无数针孔的手臂,他目光落在他那块泛着红的肌肉上,而后伸出手来轻轻抚了抚。 付驰延嘴唇微动,说:“……辛苦了。” “不出意外的话我不会再那么忙了。”付驰延说,“我可以陪你很久……可以一直陪着你,不会再这样了。” 如果这话付驰延早些说,哪怕只早一个月,恐怕时今都会死心塌地地等他,再等一年,三年也没关系。 可如今……时今不想说话。 付驰延看出他的反应,Alpha张口想解释什么,但最后又忍了下去。 “对了,下周……开表彰会。”付驰延摸出口袋里的一块金色勋章来,“你来吧。” 军队里自然少不了表彰会,通常是某个科研项目取得了成果才会有,时今很久之前去过一次,差点儿睡着。 “……不了吧。”时今说,“我都很多年没去了。” “这次比较特殊。”付驰延说,“是很大的表彰会。” 大型表彰会,那么家属通常都会到场,毕竟大型,家属怎么都该来‘给个面子’。 帝国已经很多年没有表彰会了,时今犹豫了一下,接过了邀请勋章。 “好。” 他们相对无言,付驰延目光落在他身上:“今今……” 话音未落,门铃响了。 “付中校,请在三分钟之内打开门,我们接到相关指令,将以虐待A级病弱Omega嫌疑请您回局调查,望配合。” 第17章 是我看轻你了 涉嫌虐待? 时今虽然曾经的确这样想过,但当警方真找上门来的时候,他还是感到一阵慌乱的茫然。 金属手铐扣上付驰延手腕,时今愣了愣,慌张开口:“……他没。” 可他说什么都是徒劳,因为虐待A.级病弱Omega是相当严重的罪名,一切将由帝国进行调查和审判。 而且时今在慌乱的动作间露出了手腕青紫的痕迹,这无疑更是坐实了付驰延涉嫌虐待的罪名。 “不怕。”甚至有警员出声安慰他,“很快就会没事的。” …… 付驰延被抓了,时今自然也要去警局配合调查。 去到警局他才知道,警方从上次他到警局之后就一直在调查他是否被虐待这件事,上次警员提醒他去做身体检查,其实是为了能获得更详细的体检资料。 体检资料显示时今入院时身上多处挫伤,并且急救入院时丈夫并未陪同,之后体检独自一人进行,出现应激反应时安抚的并不是丈夫…… 当今帝国的法律对‘虐待’的定义已经不止是身体上的苦痛,更多的还有精神上的冷暴力行为。 毕竟越是高级的Omega精神就会越敏.感,也就更需要呵护。 如果连最基本的呵护都做不到——高级Omega是这样的稀有,何不换一个Alpha呢? “时先生有想过离婚吗?” “……” “如果离婚后再寻找Alpha的话,您喜欢什么类型的?信息素气味有要求吗?” 时今还什么都没说,也没表达自己的意愿,帝国的工作人员却已经问到离婚后的事。 “不……没有。”时今说,“这件事不是还没定吗?” “我……”时今顿了顿,“我不觉得我丈夫是虐待我。” - 我不觉得我丈夫是虐待我。 这大抵是一句违心的话。 没有人想被冷漠对待,没有Omega能忍受长达一年的无人慰藉。 可当时今知道Alpha一年不解决Omega的发情期就足以构成犯罪,严重者可判2-3年的时候,他还是希望付驰延能好好的。 出了笔录室来到大厅,时今隔着很远就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深蓝色的条纹西装,恰到好处的语调和笑意。 傅迟深向来长袖善舞,这会儿正和大厅里几名警员谈笑着什么,很是熟络的模样。 时今刚出来一步,傅迟深的目光就落到了他身上。 “……”Alpha目光移动得太快,大厅里又那么多人,时今顿了顿,贝齿咬上下唇,急忙低着头离开了大厅。 “不好意思,有事,先出去一下。”傅迟深同警员笑笑打了声招呼,追着时今几步出了门。 - Alpha很快就追上他,却在手指触上时今手心的时候被一下甩开了。 “是你做的吗?”时今咬着下唇问道。 Omega此时的神情很难形容,眼圈稍稍发红,有些愤懑的模样。 傅迟深没说话,只是目光落在Omega脸上片刻,再次试图去拉他的手:“今今……” “走开!” “你生气了吗?” “……”时今没说话。 “电话的确是我打的。”傅迟深说,“但是证据是警方已有的,他们早就怀疑付驰延虐待你,就算我不打电话,再过几天或者几周,警方收集到足够的证据,付驰延还是会被审问。” “……” “而且,你一个被标记的Omega,丈夫又没死,让你打了整整一年的抑制剂,合适吗?” “……” “我们认识那么久,你的丈夫从未出现过,甚至连电话都没几个,我都不知道还有他这么个人,他对你压根就不在乎。” 傅迟深:“他在冷暴……” “不要说了。”时今很烦躁,他脑子里乱糟糟的一片,“无论怎么样,我还是觉得你这样不好。” “不好?” “我不喜欢你这样的行为。”时今想起付驰延和他说的话,“太……” “阴险?” “……”时今抿抿唇。 “利用合理手段竞争,这是正当的生存法则。”傅迟深说,“何况如果我真的阴险,那我大可找另外的时机不被你察觉,或者告诉你电话也不是我打的,这样你起码将信将疑,不会直接给我贴上阴险的标签。” 傅迟深:“我愿意为了达成目的使用任何手段,但我不会做任何对你有实质性伤害的事,并且很多问题只要你问,我都会和你说真话。” 傅迟深:“我不会因为自己,而伤害到你的。” “……” 时今还是不能接受傅迟深的说辞,他脑袋里乱七八糟的,闷闷打了车回家。 回家再好好想吧。 时今想。 他渴望回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才能好好思考接下来该怎么办。 …… 车子到达目的地,时今付了钱下来,却见自家门口站满了身着黑银制服的警员。 “这是……?” “您是?” 警员目光很快落在时今身上,从时今的体型以及外貌很容易判断时今是个Omega,故而警员声音都温柔些,但目光中依旧是谨慎的考究。 “您来找房屋的主人吗?找哪位呢?” 时今茫然:“我就是房屋的主人。” “嗯?” “我是时今。”时今指了指门边的显示器,示意自己可以过去用身份卡证明身份。 “您是时先生?”警员这才拿出手中资料看了看,而后惊讶到:“您来这干什么?” “这是我的家啊。” 一旁的领队顿时皱了眉:“局里没人告诉你……” “时今。”傅迟深紧跟在时今身后走了上来,又对两位警员点点头:“警官。” 警员礼貌性颔首,接着和时今说:“局里没人告诉你暂时不能回家吗?” 当今法律对Omega的保护已经相当完善,涉嫌家庭虐待罪,家里要封锁采取证据,并且为了防止施暴者家属打击报复,Omega在短期内也不能回家。 Omega通常会由专人安排去安全场所居住,或者由完全值得信任的人接管并对其安全负责。 “没……” 时今显然什么都不知道,他正迷茫着,话音未落,傅迟深就出声。 “局里说了的,只是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他。”傅迟深笑笑摸出怀里的承诺书,“我是接管人。” 警员接过承诺书翻看。 时今虽然对法律条文不清楚,但他也知道接管人这个概念,某些特殊情况下Omega会被接管,而接管人除了伴侣,便是有血缘关系的家人才能担任。 傅迟深又怎么会…… 警方确认完承诺书点了点头,时今也急忙拿过承诺书确认了一遍。 随即不可思议开口:“你用什么争取到做我的接管人?” 警方同意,傅迟深便揽着时今的肩膀往回走。 “丰沃的家底、公司的担保、大学教授的身份、大家口中和你关系不错的前提。”傅迟深说,“当然,更重要的是100%的匹配度。” “什么?!” “100%的信息素匹配度。” …… 99%的信息素匹配度已经是难得,100%更是凤毛麟角,而因为其十分罕见,所以很多机构对100%匹配度格外刮目相看,因为这样高的匹配度,就意味着双方伤害彼此的可能性几乎为0。 所以,这无疑是傅迟深争取到时今的重要砝码。 但…… 100%的匹配度,在两个独立的AO间极少极少出现,只有少数99%匹配度并且结婚多年的AO才会出现这种情况。 时今拿着报告单,直到十分钟后依旧觉得不可思议。 “这是弄错了吧。”时今说,“我和付驰延是99%的匹配度啊……我们做过三次鉴定……” 99%匹配度的AO被称为神仙眷侣,也被称为命中注定的爱情。 可如果这样的高匹配度并不唯一、甚至还有比其匹配度更高的人,这还叫什么命中注定? “偶尔也会出现这种1v2的情况。”傅迟深在前面开着车,“只是很少罢了。” 时今说不出话来。 “到了。” 车子停在一栋高大明亮的建筑前,白色青瓦的中西融合建筑风格,屋前喷泉随着灯光或起或落,整栋楼看起来美轮美奂。 傅迟深的房子不是大到豪气四溢,光看外观就能知道主人是如何有钱的那种,而是恰到好处、可以透过其无数细节窥见其主人高端的品味和其不菲的身价背景。 房屋这样光鲜亮丽,乃至于时今在下车时忍不住有些怯意,停下了脚步。 “走吧。”傅迟深把车都交给了AI去停,上前一步揽着时今的肩膀道,“气派吧?为了你特地打了光哦。” “……” 傅迟深:“平时我都舍不得开喷泉灯的,看起来特浮夸,而且电费好贵好贵。” - 时今跟随傅迟深一起步入了房子,光滑的大理石地面,搭着碎钻的高吊灯,装修主要是黑白两种冰冷的色调,但搭配的是暖黄色的光。 “你的装修风格……”时今忍不住转头看了身旁的Alpha,“挺合适,也挺像你。” “这是在夸我吗?”傅迟深弯了弯嘴角,似乎很是愉悦的模样。 时今在客厅坐定,傅迟深往厨房走去:“要果汁还是要牛奶?” “水就可以,谢谢。” …… 虽然住在一起,但两人是分房睡的。 不因为别的,因为时今觉得他和傅迟深的关系……实在是不太合适,他们的关系并不道德,甚至难以启齿。 时今原本今天想回帝国提供的安全所居住,但他这样的高级Omega按照惯例来说都有家人带走,他提出要去住安全所,工作人员还愣了愣。 后来在傅迟深的陪同下,时今和工作人员一起去看了看安全所——房间很小,环境嘈杂,安全所里三性别的人都有,但无一不是鼻青脸肿、愁眉苦脸,甚至还有不少人打着石膏板,他们都是真正的家暴受害者。 安全所很小,气氛又及其压抑,时今这个身上几乎没伤的人走进去,立马就受到了众人的瞩目礼,或是悲苦或是麻木,亦或是嫉恨,但都让他感到格外不适。 “早点休息,不要多想了。”最后自然还是回到傅迟深这里,Alpha给了他一杯牛奶,检查过空调和门窗后替他合上了门,“要对自己的健康负责。” …… 休息了一.夜,时今经过搜索和相关询问后,起来写了一封申请谅解书。 说是谅解书,但其实是‘狡辩’书,信中写的无非就是那些话,比如丈夫不是故意的,比如他可以原谅他一年不照顾他的发情期。 时今因为着急,信是在傅迟深家里写的,傅迟深进房间的时候他吓了一跳,他以为他会阻止他,但傅迟深见状只说:“写了也没用,虐待Omega算公诉案件。” “我知道,但我还是想试试……” “……” “我也怨恨他那样对我,我也很难过他对我冷漠,但我还是不想他去吃牢饭。”时今说,“还不到这种程度。” 傅迟深没说话,只落目在他手中的谅解书,时今有些怕对方会上来撕毁这封信,但最后傅迟深没这么做。 “你太心软了,今今。” - 如同傅迟深所说,时今的信递交出去如同石沉大海。 接收他信件的警员在知道前因后果后,甚至打电话问他是否需要心理援助。 时今心烦意乱,而与此同时——傅迟深在千方百计的勾.引他。 是的,勾.引。 总是释放若有似无的雪松信息素香气,每天早上伴随着早餐的一支新鲜玫瑰。 时今让对方不要胡乱释放信息素,傅迟深说只是在家习惯、衣服袖口不小心沾上气味,再或者,因为这信息素来的又快又淡,傅迟深说自己并未释放信息素,时今也无从分辨真假。 但他能清楚地感知到,自己的身体时常被这股气味撩得腿软腰酸。 还有那每天早晨的一支玫瑰,就放在餐盘旁,可以说是摆盘,也可以说是对他的示爱。 傅迟深这人实在太狡猾——连勾.引都让人无法抓到确切把柄。 “我很乱……”时今疲累。 “没关系,我等你就好。”傅迟深说,“可以等你离婚,或者等你给我答案。” 傅迟深说的是‘等’,但语气和神情却是势在必得。 …… 时间转眼过去三天,这三天时今都没太休息好,付驰延半点消息也没有,他住在傅迟深家里,脑袋里一直处于乱糟糟的状态。 大概因为没休息好,前天上课时候又淋了雨,时今在晚上有些感冒,难得地早早就困了。 空调昨天坏了,时今今天只能睡在客厅里。 “真不去我卧室睡?我给你换新的床单被套。” “不去。”时今困得不行,摇摇头。“我睡客厅就好,客厅也有空调,不会着凉的。” Alpha常住的地方,再怎么换洗都会有味道残留,傅迟深知道时今的顾虑,便只能点点头。 “好吧。” “晚安。” “晚安。” 关了客厅的灯,时今已经很快沉沉睡去,傅迟深回到自己的房间站了一会儿,难得地露出个悻悻的表情。 Omega的发情期,Alpha的易感期。 傅迟深今天正是易感期。 傅迟深之前已经吃过抑制易感期的药,但时今就在房子里——心爱的Omega就在房子里,无处不是那股浅淡又清新的青柠香气,又让他怎么忍得住。 男人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明亮的落地窗可见远处繁华街景,渐渐灯少了,光线也暗了下来。 时钟走向十二点,傅迟深喝完了今天的第十杯冰水,Alpha打开了房门,Omega还躺在原来的位置。 时今睡觉很乖,双手交叠放在肚脐,身体躺的笔直,呼吸轻浅,借着月光甚至可见圆润的鼻头透着可爱的粉色。 桌上的牛奶已经喝光了,傅迟深放轻了脚步走近。 Omega睡得很放松,可以嗅见轻淡的青柠香气,这像是一种无声无知的勾引,傅迟深目光落在Omega乖巧的面庞,眼神不由柔软。 他想走近些看他。 傅迟深放轻了脚步走到沙发边缘,刚蹲下.身去,却被某种坚硬的机械口抵上后脑勺。 付驰延的枪口死死抵着面前的头颅,中校的声音低沉而浑厚,充满了某种威胁的厉色:“大晚上的,鬼鬼祟祟想对时今做什么呢?” “……” 傅迟深没说话,身后冰冷的枪口抵着他后脑勺威胁似的推了推。 红色的激光束、坚硬的枪口直抵骨骼,这么近的距离,只要一个轻轻的动作,傅迟深不止会一命呜呼,还会碎成残渣。 “啧。”傅迟深说,“这才三天。” “……” “你还有点本事,是我看轻你了。” 第18章 黑暗中两个Alpha无声对峙,气氛一时僵持不下,而睡在沙发上的时今忽而呜咽了一声。 床上的Omega眉头紧蹙,不知是不是做了噩梦,声音像是小兽受伤般低鸣。 “时今。” “时今。”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时今也在呼唤中艰难地睁开了眼——然后顿时被吓得更惨。 任谁半夜噩梦睁开眼看到身边有两个‘虎视眈眈’的男人,都会被吓得不轻。 “不怕不怕,”傅迟深率先出声,“是我,傅迟深。” 时今在黑暗中瞪大了眼睛,随着傅迟深的声音呼吸缓和了些。 付驰延瞥了眼前方‘反应极快’的Alpha,将枪稍稍移下,抵在了傅迟深的肩背后。 “今今,是我。” “……嗯?” 这就让时今有些反应不过来了,他刚睡醒,这会儿还懵懂着,听到付驰延的声音还以为是自己在做梦。 “调查结束了,我写了检讨报告,现在回来向你道歉……”付驰延顿了顿,说,“接你回家。” 大抵心有愧意,付驰延的声音很缓也很轻,低沉声音中难得的温柔仿佛让人有种回到若干年前的错觉。 时今坐在沙发上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但他此刻满脑子都是十万个为什么,最奇怪的当属于……这大晚上的,两位Alpha仿佛变态一样在他沙发旁边站着是干嘛。 “……先开灯吧。”时今说。 “好。”又是傅迟深先回答。 傅迟深借着开灯的名义起身往旁边走去,付驰延则动作极快地将一枚不足纽扣大小的东西黏在了他背后,袖珍的激光枪支很快隐藏在了袖间。 操。 追踪器。 贴上这玩意无论在什么方向激光都能追到,傅迟深暗自在心中骂骂咧咧。 时今才刚醒,眼睛受不了强光刺激,所以傅迟深只开了最低亮度的灯。 昏黄灯光溢满空间,客厅铺上一层温暖的色泽。 时今原本都半眯着眼做好了迎接亮光的准备,却没想到意料中的刺激没来,他在温和的色调里不由愣了愣。 傅迟深永远这么细心,也永远那么恰到好处。 “刚才做噩梦了吗?”开了灯,傅迟深随口问道。 “嗯。”时今点点头,“可能感冒了身体不太舒服。” “感冒了还让你睡客厅?”付驰延狠狠瞥了眼站在墙那边的傅迟深。 “……” “不是的,是客房的恒温系统坏了。”时今解释,“是我自己要求睡客厅的。” “对……”傅迟深点着头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声音就戛然而止。 操。 傅迟深心想,有本事别开追踪器上的电流。 “这样。”付驰延神情冷淡的回答。 “……”时今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觉得两个人都奇奇怪怪的。 而傅迟深持续接收到对方威胁的电流,只能说:“你们聊吧。” 嘴上说着你们聊,人却是站在旁边,怎么都不愿回避一下。 “……好吧。”时今看不懂两人间的暗潮汹涌,只能依言先把注意力放在了付驰延身上。 时今:“你怎么……会在这?” “为什么在傅迟深家?”付驰延倒是坦然,“破解了保卫系统进来的。” 傅迟深丢了个白眼过来,时今默默,号称98%安全性的居家保卫系统,就这样被你两你来我往的破解,合着这系统是豆腐做的吗? 但付驰延原来在军校学的就是科研系统方面,而傅迟深则是做AI的……想想也并不奇怪。 “当然,不是我想破解系统当闯入者。”付驰延意有所指的瞟了眼傅迟深,“而是傅先生不接我电话,警局保卫科说到让你回来,他就把我电话挂了。” 时今:“……” 傅迟深这么做倒是符合其性格。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时今生怕两人吵起来,便抬眼仔细看了看付驰延。 三天过去,Alpha的胡子都没刮,但因为其强壮的身体支撑,精神头看起来还好,就是眼底有些疲惫。 “警方怎么说?是没事了吗?”不管怎么说,丈夫能出来,时今还是松了口气,“我都以为你出不来了……” “嗯,口头警告了一下,写了检讨书,不算严重。” “那就好。” 时今点点头,付驰延的目光却深深落在他脸上。 “那封谅解书……我也看到了。” “……” 谅解书,虽说是合理的存在,但在现在这样一个提倡自由的时代,为家暴出具的谅解书已经被人戏称为‘斯特哥尔摩证明’。 “嗯。”时今顿了顿,点头。“看到就看到了吧,你没事就好。” “今今……” 傅迟深那边传来磨牙的声音:“一年不给Omega解决发情期是违法的好吗?光这一条就能判两年。” 傅迟深这话的意思当然是在说付驰延有徇私枉法的嫌疑。 “我是有正当理由出来的。”付驰延回答不咸不淡,“如果傅先生怀疑我动了手脚,大可再次举报我。” “什么理由?” “与你无关。” “……” 客厅里一时沉默,付驰延看时今:“回家吧。” “大半夜人家睡得好好的你要来把人家带回……” “我还没问,傅先生大半夜鬼鬼祟祟蹲在时今身边做什么?” 这话出来,时今也看了过去。 “……我易感期。”傅迟深面子也有些挂不住,“我只想来看看他,望梅止渴。” 说完,傅迟深又摸了摸鼻子,对时今:“抱歉。” 付驰延:“易感期你不会吃药?” “你易感期吃了药,时今站你面前你就能没感觉?” Alpha的味道能引诱Omega,Omega的味道同样也能引诱Alpha。 两人这番争吵显然没分出个上下,付驰延转头继续同时今说:“走吧,回家。” “嗯……” 时今嘴上应着嗯,但起床之后的动作却有些犹豫,他忍不住多次看向付驰延,动作一慢再慢,显然是不太想走。 他想,他今天和付驰延回去了,然后呢? 从法律意义上说付驰延不构成虐待,但他是真的不在意他的所作所为吗?回去又能怎样呢? 时今的动作里的犹豫,两个Alpha都看在眼里。 傅迟深:“强扭的瓜不甜,付先生。” “和我回去吧。”付驰延抿了抿唇,同时今说,“我有事和你说。” 付驰延难得有这种‘有求于人’的时候,语气郑重又诚恳。 丈夫眼中是认真的光色,时今与Alpha对视片刻,点了点头。 “好。” 时今自己做出决定,傅迟深也没再说什么。 只是Omega穿好衣服准备出门时,傅迟深叫机器人送来了毯子。 年轻的Alpha将薄毯披上他肩头:“半夜气温很低。” “嗯……” 付驰延站在门前,原本在脱外套的动作停了下来。 - 付驰延走的时候顺手带走了时今喝完的牛奶杯,傅迟深对此表达不屑。 “杯弓蛇影。” “诡计多端。” 时今:“……” 乘坐丈夫的车再次回到家中,管家AI还在原来的位置,见到时今和付驰延两人同时回来颇为高兴:“你们都回来啦!” 时今已经不记得上次听到这句话是多久以前,付驰延亦是顿了顿,而后掩在他身后半寸的位置,一边替他挡着后面的冷风,一边鼓励似的摸了摸AI的脑袋。 家里还是老样子,时今将身上的毯子脱下,付驰延出声:“还困吗?我们睡醒了谈还是现在谈?” “……现在吧。” 时今早已没了睡意,只接过AI快速弄好的热茶喝了小口,准备和丈夫长谈。 - “抱歉,之前……是我忽视了你。” 两人坐在沙发一角,他们靠的极近,付驰延向他再次郑重表达了歉意。 “……嗯。” “你发情期得不到解决的时候,我的易感期也是同样。”付驰延斟酌着措辞,“我不是在找借口,只是陈诉事实。” “……” “军队里的易感期药物不止抑制易感期,还一定程度上抑制了感性的部分。” “嗯。”时今握紧了手里的水杯,鼓起勇气说道:“但我不认为……这就是你曾经对我那样冷漠的原因。” “……是。” Alpha并未推脱。 付驰延看着自家Omega漂亮的侧脸,深深低下了头去。 “是,药物并不是唯一的原因,主要的错还是在我,是我……忽视了你,抱歉。” “……”丈夫这样坦然的认错,时今却等这个回答等了太久。 是啊,世界上没有一个人会真的忙到连说半句话都顾不上。 ‘我很忙’、‘我要加班’、‘你乖一些’。 时今曾经永远听到的都是这些话,仿佛他的需求都是拖丈夫后腿的东西。 如今丈夫真的坦然说了对不起,他眼中一时甚至有些热意。 “我知道了。”时今抿了抿唇,咽下口中咸涩,“那我们是不是离……” “更具体的情况我现在没法和你说,今今。”说到这里,付驰延也颇为头痛地叹了口气,“但事情也不只是那么简单。” “嗯?” “上次和你说的表彰会……我准备在表彰会上念写给你的感谢信。” “什么?” 说到这里,付驰延仿佛有些不好意思,Alpha握了握拳,有些紧张,又有些愧疚。 “那封信是我早就写好的,不是这次事件以后为了挽留你才特意写的。” “……” “我知道你的辛苦,也一直心怀感激。” 付驰延:“你能给我一次机会吗?我不会再像原来那样对你。” “……” “或者,去过表彰会再说吧。” 时今还没回答,付驰延的电话却响了。 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但付驰延曾经看到过名片,他记得,这是傅迟深。 看时今答不出,Alpha便起身给他留个人空间:“我接个电话。” “好。” - “进入观察期。”电话刚接通,傅迟深的声音就自那边传来,“我还以为付先生是彻底无罪了呢,这进入观察期,可随时有被人挖墙脚的风险哦。” 对Alpha的观察期,即考察Alpha是否有继续做丈夫的资格。 进入这个观察期的Alpha很危险,因为在社会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如果某个Alpha在结婚后进入观察期,那必然是这个Alpha某些地方做的不对,在这个期间,有其他Alpha介入,也是合情合理的。 付驰延霎时握紧了手机:“是。” 付驰延:“一人做事一人当,我甘愿接受惩罚。” “……”傅迟深轻笑了一下。 “但是傅先生。”付驰延开口,“在这之前,你就已经介入了我们的婚姻,怎么,现在还不撒手?是不计较你们集团的名声了吗?” “我和今今结婚在前。”傅迟深的回答滴水不漏,“谁介入谁的婚姻?” “这里是地球,大家都知道时今是我的爱人。”付驰延说,“你要让今今立于受人指责的位置吗?” “当然不会,如果有道德谴责,那么我会出来承担一切。”傅迟深想也不想就否认,又说。“但我想……付先生应该也不能对我太过苛刻,因为重婚的事说不清楚,捅出去只有时今受苦,你也不想让今今受罪。” “……” “我相信你我手上都有能致对方于死地的东西,你付驰延也不是什么简单的人。”傅迟深说:“但我还是建议不搞那些你死我活的血腥手段,大家各凭本事,让时今来选择。” “……” “对了,付先生,介于你今晚电了我整整半小时,我决定告诉你,我和时今的匹配度100%哦。” 第19章 时今晚了两天才知道丈夫进入观察期的事,后来付驰延又带他去做了新的信息素匹配检测,检测结果两人的匹配度依旧为99%。 低匹配度的AO在结合之后往往匹配度都会升高,而高匹配度的AO结合之后匹配度大多不会变。 这数据是正常的数据,但付驰延显然对此不太满意。 “我和我的Omega基因强度都是A级,强强结合,我们的匹配度不该升高吗?” “基因强度越高越是匹配没错,但你们已经是高匹配度了,这个还要升就看缘分了。”医生摆摆手,“而且你们这才结婚多久啊,别想那么多,全帝国才多少100%匹配度的,没有也没必要强求。” “……”付驰延没再说话,只沉默地看着检测单。 时今猜测付驰延知道了什么,或者是傅迟深说了什么,但他此刻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安慰丈夫,或者说,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否适合开口安慰丈夫。 两人在走廊长椅坐了一会儿,付驰延的手机响了。 电话是付驰延的护卫队打来的,通知那天付驰延拿走的那个牛奶杯的化验结果。 “中校,检测结果显示没有问题,我们未在杯内检测到任何安眠物质。” “嗯。”付驰延应声,“结婚证呢?” “都排查了,没问题,证书是真的,能在A136星球上查到,婚姻系统也没问题。”护卫队说,“我们还查了时先生当年住的那家医院,医院的确有傅迟深出入的记录。” “……好。” Alpha沉默思考了一会儿,说:“去查一下酒店,还有那个交流会的详细情况,注意不要提到时今……” 时今在一旁听着,知道丈夫是在叫人去查自己当初一.夜.情的事。 付驰延对傅迟深有一种深切的怀疑,哪怕已有的东西经过检测得到的都是肯定的答案,但付驰延依旧觉得对方心怀不轨或是有什么阴谋,傅迟深就是个彻底的坏家伙。 时今不知道丈夫‘坏家伙’的坚定定义是从何而来,但他可以理解丈夫此刻的所作所为,毕竟这事的确不可思议,他也想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好,那就先这样了。”挂断电话,付驰延又转头同时今解释了一遍:“他们办事很靠谱,放心,绝对不会提到你,更不会影响到你的生活或者任何东西。” “我知道。” 护卫队相当于军官的智囊团,办事可靠程度时今还是愿意信任的。 两人一同起身走出了医院,还隔着很远时今就看到了那辆外形炫酷的机甲车,一身西装的傅迟深正懒散的靠在车身旁。 “……驰延,真的不离婚吗?”时今问。 当今ABO社会将Alpha的争斗视为理所应当,而在观察期的Alpha被其他Alpha介入婚姻更是正常现象。 时今也曾听说过不少因为Alpha进入观察期,其他Alpha‘乘虚而入’一起NV1地争夺某个Omega的‘战事趣闻’。 众人对这种趣闻往往津津乐道,Alpha会评价一下谁更强,谁更有机会得到Omega,Omega们则会对被争夺的Omega表示羡慕——毕竟追求者嘛,谁都不嫌多。 但当这种‘稀疏平常’的事发生在时今身上的时候……时今还是觉得很不自在。 他现在可是已婚身份,但别人却可以理直气壮的介入,还可以在丈夫面前‘耀武扬威’,这不是很奇怪吗? 而且他不知道付驰延和傅迟深是否在背后达成了某种协议,两人见面不再像之前那样剑拔弩张,更不像其他情敌见面的Alpha那样直接打起来,而是故作无事的非要一块接近他,你一言我一个动作,又非要在明里暗里争出个高下。 比如说现在。 傅迟深向时今的方向走来,付驰延就一把紧握住了时今的手,虽说观察期的Alpha争夺合法,但在外面太亲密还是不太合适,顾忌旁人的目光,傅迟深自然不能再拉时今的手,只能带着微笑走到时今身边。 傅迟深亲昵地询问:“宝贝和哥哥做完体检啦?” 哥哥? 旁人立马朝付驰延投去注视的目光:长那么大还拉弟弟的手,不太合适吧? 付驰延吃了个闷亏,只能拧着眉拉紧时今走得更快了些,同时回答时今刚才的问题:“等过几天去过表彰会再说。” 言毕,付驰延又转头看了他:“如果那之后你还是坚持要离婚……我会尊重你的选择。” 三人回去乘坐的是傅迟深的车,因为按照之前约定,时今来的时候坐的是付驰延的车,那么回去就得坐傅迟深的。 不过虽说是坐某个人的车,但最后场景都一样——机甲车低速自动行驶,三人一起坐在后座。 大抵是之前来的时候傅迟深已经和时今唠了一路,现在正值中午,是人容易困乏的时间,傅迟深难得地没怎么说话,只默默把胳膊搭在了时今身后的椅背上。 这动作说亲昵也不算亲昵,但总归是有种划地盘的意味。 而付驰延则始终拉着时今的手,一言不发。 傅迟深不过一会儿便有些困,半眯着眼打瞌睡的模样,而付驰延则搜起了关于99%和100%匹配度的问题,也许是回答都不太好,Alpha不过一会儿就恼怒地关了手机,转头看风景。 时今同样也心思混乱地搜起了问题。 提问:【世界上存在一个Omega同时和两个Alpha高匹配的事吗?那Omega会喜欢谁啊?】 回答:【存在的,但相关报道很少,只有一则报道写过Omega处于混乱状态,并且两个Alpha都能诱导发情[吃惊.jpg]如果只根据理论来说,双方信息素都有同等影响,那Omega估计会都喜欢吧,毕竟Omega受到Alpha信息素的支配,不好说。】 【我怎么觉得有点刺激[Beta流鼻血.jpg]】 【虽然但是,Alpha不可能和平共处的啦,还共同拥有一个Omega】 【说刺激的,你们觉得两个Alpha真掐起来是过家家吗?[报道贴图]自己看看这个后续……】 时今还未来得及点开贴图,机甲车便停下:“到达目的地。” 付驰延早就受不了和傅迟深待在一个空间里了,车门刚打开就立马下了车,时今紧随其后,傅迟深亦然,三人刚站定,时今就见一张许久未见的脸出现在不远处。 那是时今的弟弟,时乐。 “时乐?”时今有些惊讶。 时乐是个Alpha,就读于帝国的军官学院,他们兄弟两感情并不好,学校又隔得很远,两人迄今一年未见了,时乐目光落在三人身上,眉头蹙了蹙。 第20章 初生牛犊不怕虎 “时今,你一个已婚的Omega,这样一左一右两个Alpha跟着,也不知道羞耻?”时今刚走近,时乐就很是厌恶地质问他。 十七八岁的少年不知道掩盖情绪,说的话也极其直白不堪。 “……”时今哑然。 时乐和他感情一直不好,甚至是讨厌他,因为时今的父亲家世代是军官,军官家族对力量的崇敬是刻在骨子里的,而当代Omega都很自强,时乐又常年生活在有众多强大Omega的军校中,所以,时今这样体弱多病的Omega,在时乐眼里就是个‘过时无用’的角色。 他连叫他哥哥都不乐意,从来都是直呼大名。 大概在时乐眼里,时今这样的Omega生下来就是为了结婚生子,好好遵守夫道伺候Alpha一辈子才是正道。 如今已婚的身份却还和其他Alpha明目张胆走得那么近…… 时今本就觉得别扭,被弟弟这么一说更发是羞愧得抬不起头来。 “小乐,你误会了。”付驰延上前一步挡在时今前,“是我进入观察期了。” “我知道。”时乐没好气,“昨天警局给父亲打电话了,所以才催我今天来看看时今。” 付驰延:“抱歉。” 时乐又瞥了眼时今:“不过没想到时今这个‘受害者’不止没以泪洗面,还过得怪滋润,左边老公右边舔狗……” 傅迟深闻言稍稍贴近了时今一些,附耳低声:“你弟弟怎么骂人啊?他一直这样吗?” “……嗯。”弟弟这样不礼貌,时今也很是尴尬:“不好意思。” 傅迟深若有所思地看着他,没说话。 付驰延瞥见两人凑那么近不由皱了皱眉头,他不知道傅迟深在搞什么鬼点子,但他听不得人嘲讽时今,便只能先转头同时乐解释:“是我犯错在先,其他Alpha要加入竞争也挺正常,你不要怪时今。” “他当初多爱你啊,现在还愿意被你牵手,不就意味着还喜欢你吗?”时乐看起来很是不爽,“既然喜欢为什么不快点和好,要么就离婚算了,非要这样,真是矫揉造作。” “你懂个屁。”傅迟深将时今拉上前来,“道德允许法律合规,我和付驰延都没意见,你算哪根葱说时今不好?” “你……”时乐当即一噎无法反驳,气盛的Alpha气得脸色涨红,最终把矛头对准了两位Alpha:“你们也真是大方,一个不在乎绿帽一个上赶着的舔……” 傅迟深告状:“他不止骂我,还骂付驰延。” Alpha的掌心推抵在时今身后,傅迟深竟然一反常态地摆出来要时今‘迎战’的姿态。 时乐说的话确实难听,但时今头一次被这样‘推’到前面来还是有些不适。 时今抬起眼与傅迟深对视,却见Alpha脸上完全没有半点‘被欺负’的不适,而看向他的眼中满是鼓励似的温柔,他温热的掌心熨帖在时今后背,仿佛在给予他无声的力量与支持。 “我看你们是在观察期之前就搅在一起了吧?”时乐看着两人啧一声,又把目光对准傅迟深:“不愧是插足的,这情况还能你侬我侬,脸皮真厚,听说你还是开公司的,不知道公司里人会怎么看……” 时今顿了顿,出声:“时乐,别说了。” 大抵是第一次被哥哥这样阻止,时乐明显愣了愣,但随即更发恼火,指着傅迟深大骂:“你就因为这个奸夫对我……” “时乐,适可而止!”时今说,“这里人来人往,你不要胡乱编排别人的是非。” “……”时今明明音量不大,时乐却宛若被吼住一般怔愣在原地,若仔细看去,还可以看到年少的Alpha露出有些委屈伤心的表情。 “当当当——”学校的预备铃声响起,傅迟深也顺势揽了时今的肩,“走了,要上课了。” 时今一向守时,现在自然没时间说太多,只能边走边叮嘱时乐:“早点回去上课吧,你们学校管得严。” 年少的Alpha站在原地没动弹,看僵硬的背影显然还在生气,而时今三人已经快速走远,待到一段距离后,付驰延才不咸不淡出声:“就没见过哪个Alpha遇事会把Omega推出来挡,还只是那样一个毛头小子。” 这显然是在嘲讽傅迟深刚才的所作所为。 傅迟深也不恼,回答:“授人予鱼,不如授人予渔。” - 傅迟深不知道去哪搞了个助教证,隔三差五就在时今的课上晃悠,偶尔还会美其名曰帮忙地给其他教授代代课。 傅迟深这样,付驰延自然也不甘示弱,反正学校都知道他和时今是一对,故而每天时今放学都是付驰延来接,在学校也可以光明正大地牵手。 对了,还有机甲课。 机甲课简直成为了付驰延和傅迟深争风吃醋的专属场地。 付驰延是教练,而傅迟深有机甲师证书,两人都可以对学生进行指导,机甲训练场又被称为‘Alpha的战场’,傅迟深和付驰延自然更是打得热火朝天。 时今的老师早已看出不对,也得知了付驰延进入观测期的事,但碍于两位Alpha的雄威——一人是军官,一人手握学校的‘经济命脉’,哪个都得罪不起。 便只能装瞎没看见。 大抵是心中有气,也或许是长期分不出高下让两位Alpha都很憋屈,在一次下课后,时今和老师坐在旁边观战,而两位Alpha进行了单独的比拼。 傅迟深和付驰延比拼自然开启了最高模式,除了威胁生命,场内可以做一切动作。 付驰延经过军队的专门训练,时今原本以为这场战斗毫无悬念的是付驰延赢,但最后两位Alpha你来我往,竟然打了个不相上下。 “傅先生这……藏龙卧虎啊。”老师啧啧出声。 但大抵还是职业限制,打到后来傅迟深还是被付驰延的机甲压制,眼看傅迟深就要输,黑色机甲侧边忽然跳出一支利锥直刺过去。 授课老师惊讶地挑了挑眉,而付驰延那边亦是慢了半拍地才按了防护模式,最后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压制住了傅迟深。 “3——2——1。”机甲能源核心被夺走,系统三秒后宣布付驰延的胜利。 这一出打的实在是精彩,时今做不出那些眼花缭乱的动作,但仍旧在结束时忍不住鼓了鼓掌,老师上前去打开训练室的门,两位Alpha的信息素随着热汗蒸发而出。 时今耳根霎时一红,不适地往后挪了挪步子在门口等待。 但这次,付驰延竟然罕见地没第一时间向他走来,而是顶着Alpha之间刺鼻的信息素味走到傅迟深身边:“你为什么会知道那个机关?” “什么?” “那个椎针是隐藏机关,只有军事学校才会教授。”付驰延的眼神锐而利,透着几分考究,“而且就一个公司老板来说,你这个身手好得有些过分了吧,毕竟对于你们这些商人来说,有时间把机甲训练得这么好,还不如多跑两个宴会拉人脉来的利益多。” “谁说商人眼里就只有钱?我喜欢机甲不行吗?”傅迟深坦然面对,微笑道:“我想那个椎针虽然隐秘,但也不到军事机密的程度吧?我参加了机甲俱乐部,俱乐部的老师是退伍兵,看我已经训练到了极致,没办法再进步了,就把这个教给了我呗。” 傅迟深说:“这应该不违反什么规定吧?” “……”付驰延没说话。 傅迟深说的没错,虽然椎针的确隐秘,大多数平民都不知道,但远没有严重到军事机密,只有军方知道这个东西存在的地步。 “我去洗澡了,不然时今不敢靠近我。”傅迟深转头看向时今的方向,轻轻招了招手,“等我一下哦,今今,一会儿我送你回家,今晚要整晚见不到啦。” 今晚是付驰延表彰会的时间,故而时今得陪付驰延去。 而与此同时,坐在饭馆包厢内独自吃饭的时乐身后,迎来了一桌穿着迷彩服的男女。 照理来说没有特殊情况,包厢就应该只给一个客人,但外面坐得满当当,这些男女身上都穿着迷彩服,手里拿着黑金相间外套,说不准是拿‘军队’的衔头出来,让老板临时加的位置。 既然是‘同行’,时乐就不说什么了,他低头继续吃着饭,却听身后有人议论起来。 “你们知道付中校进入观察期的事吗?我看他那个Omega和其他Alpha走在一起……” “我知道,那个CEO还兼教授是吧。”有人接腔,“对了,我听说付中校那个Omega好像之前就和那个教授很亲密,两人应该很早之前就认识了吧。” “我也觉得,起码认识一个月吧。” “两个月前我就见他们在一起了。” “不是说那个教授半年前就到学校了吗,我看八成那时候就有一腿,毕竟这种高级Omega最抢手,出轨几率最大……” “是吗?我听说的是那个Omega四年前就认识教授,搞不好中校是接……” 听着传言越来越过分,时乐忍不住拍案而起。 “说你们老祖宗的八卦呢?!”时乐简直气得要死,一双怒目圆睁:“我哥四年前生病在疗养院住着!路都走不了!认识你X的教授啊!” 几个男女面面相觑,其中一人不服气地出声:“明明就有,我听说了!还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还有人说那个Omega还和教授进过民政局呢!” “还进民政局?!我还和我哥在你祖坟七进七出呢!”时乐捋袖子就想打架。 “你又不是你哥,他住院你又没天天盯着,你怎么知道他没和其他人在一起?” “他住院那段时间我每周都往A136星球跑好吗……就是他不知道而已!”时乐气鼓鼓,“而且我每天都和外公外婆通电话,我哥做了什么我都知道,何况我哥那人招人喜欢又单纯,为了防止他被其他Alpha骗,我还特地收买了他的贴身护士,护士每天和我汇报他身边人的情况,我哥和最低等级的Alpha说话她都告诉我,要是那种高等级的Alpha出现在我哥身边,她肯定会把我通讯器都打爆!” “我哥路都走不了!还被你们诽谤!”越说越气不过,时乐冲过去一把抓了其中一人的黑金外套,只见上面并无帝国的绣徽。 “操,感情不是队里的!”时乐握拳就要打,“说我哥的坏话,死吧你!” …… 包厢里混乱一片,挨了时乐两拳的一男一女急忙跑出来,时乐则被按在包厢里疯狂叫嚷:“放开我!别以为放点信息素我就怕了!操,Alpha的信息素臭死了……有本事等我叫兄弟来!” 一男一女摸着脸上的青紫互相苦笑嘀咕:“嫂子这弟弟,真是有够初生牛犊不怕虎的。” 第21章 表彰会 表彰会于今晚八点开始。 付驰延作为军职人员,早早去了会场待命,而时今换了一身正式西装,然后把邀请函上给的数字输入飞行器,飞行器‘滴’声获取到信息后载他自动前往目的地。 这大概是一场机密会议,飞行器在看不到地面景象的高空中行驶,而其目的地在导航仪中只是一段看不懂的数字。 因为不知道具体地点,时今到达会场的时间有些早了,他按照指示走到门口,签署了一份保密协议,全身检查后才被放进大厅。 时今今天穿了一身黑色西装,剪裁合身的衣料包裹身体,可见其挺拔优美的后背脊线,黑色更是将其脂玉般的肌肤衬得透亮,刚走进场里就吸引了诸多Alpha的视线。 上了年纪的Alpha尚且知道克制,一部分单身青年Alpha则眼睛都看直了,一副恨不得把眼珠都抠出来黏时今身上的模样。 “再看,一会儿付中校把你眼珠子挖了……” 会场很大,其他人的窃窃私语时今都没听见,他只觉得会场内稍微窸窣了一阵,然后抬眼看去,恰好对上了付驰延的视线。 付驰延不出意外坐在第一排的位置,因为是表彰会,Alpha今天穿了一袭盛装,帝国军队的黑金配色制服,身后披一件有勋章和装饰金饰的大衣,黑色半指手套包裹有力手指,看起来气势十足。 付驰延看到他稍微抬了下手打招呼,而后同身边人说了两句,便起身朝时今的方向走来。 “你不用过来的。”时今在专人的引导下已经走到位置前,见付驰延过来颇为受宠若惊,“我找到位置坐下就行。” “我来看看你。”付驰延如是回答着,然后落目在他脸庞,Alpha迟疑了一会儿,涩赧道:“你今天这身很好看。” 付驰延很少这样直接地夸赞他,以至于时今都愣了愣,半晌才回答:“谢谢。” 时今同样迟疑了一会儿,才看着付驰延一身装扮,回到:“你今天这身也很帅。” 这下换付驰延不好意思了。 Alpha有些不自在地低了低头,同他解释:“我听同事讲了一些,觉得好看的话直接夸出来,会让你觉得不错。” 付驰延这话说的磕磕巴巴,但意思时今还是听懂了,他落目在Alpha面上,一时心情复杂,而后点了点头。 “嗯,我知道了。” 两人对话间时间流逝,会场内人也多了起来,两人不方便再谈,付驰延便回了之前的位置,时今也落座等表彰会开始。 会场的所有信号都被屏蔽,发言人再次宣读保密协议,表彰会才正式开始。 官方发言一样是诸多陈词,时今听了半天,才知道帝国近年来边境竟然频频受到虫族侵扰,而这次会议主要是为了表彰克制虫族的重要新型武器研发成功并击退了虫族。 在当年世界,科技代表一切,武器更代表无上力量,表彰会上没具体说明发明了什么,但从这次表彰会的慎重程度来看绝非小事。 时今想起自己前几年在网络上偶尔也有看到有人被虫族攻击的发言,但今年以来减少许多,最近几乎没看见了。 时今很快听到了丈夫的名字,付驰延竟然是这次武器研发的主要负责人之一。 因为是内部会议,所以并未做什么煽情桥段,发言人只按照稿子宣读了实际情况:“486天奋战,数月无休……” 大抵虫族的骚扰远比说出来的要严重,在后面的功勋发言中,时今听到研究时间极其迫切并且因为高度保密性质,所以军方采取的是集中营一样的严格管理模式,研究人员所有精力都放在科研上,不得和家人联系,不得和外界沟通……无论什么性别,为了防止意外发生,只要参与项目的科研人员都需要注射抑制生理情绪的特殊药物,这些药物除了抑制‘生理期’,还会抑制相关情感的分泌,造成一定情感迟钝…… 为了应对快速发展的强敌,为了跟上高速进展的世界,人也不得不变得和工具一样,竭尽全力达到目的,否则,动乱一旦发生,后果不堪设想。 付驰延很快和一行人登上台去。 付驰延站的位置稍稍靠前,在一行队伍中是最年轻的,再加上起高挑挺拔的身材,看起来格外显眼。 时今周围响起了一阵议论声,有人问这是谁,有人解答是近年来最年轻的中校……也有人朝时今的位置丢来眼神,说到:“那是他的Omega……” 付驰延一身黑金长袍加身,在光亮下被授予代表荣誉的勋章,时今这才发现,付驰延与同龄人相比,胸前的勋章竟然多得多。 时今的位置也在前列,他这么盯着直看,不出意外被付驰延‘逮’了个正着,Alpha的目光自奖台落到他身上,眼神平和而专注,时今身边顿时响起一阵些微的调笑声,时今也忍不住红了耳根低下头去。 主要功劳奖赏完毕,发言人又对一些次要人物进行了嘉奖,这其中,竟然有时今许久不见的李丽。 隔了这么久看到李丽,时今还是觉得有些生气,但李丽大概是受到了某些敲打,上台时与时今对视不到半秒就躲避似的移开了目光,再也不敢与之对视。 时今从发言人的口中得知,某位公职人员的飞行器半途出了事故,当时只有李丽在现场,所以李丽‘临危受命’接下了运送文件的任务。 那份文件说重要也不算重要,但公职人员的意外事有蹊跷,事后李丽又莫名被人跟踪,所以上面临时增派了李丽当时的师父付驰延帮忙看护,直到接应文件的负责人到达。 时今忽然就想通付驰延当时为什么要把李丽带到家里来了。 如果是临时受命,那的确没什么好去处,接应文件的负责人到来尚且需要时间,付驰延身上又有其他要务在身,而他们的那栋房子并非普通的房子,房间内机关武器暗藏,面对非人类种族更是直接采取歼灭措施,保护这样一份‘一般重要’的文件不在话下。 发言人表彰完,付驰延也上了台。 有人议论开来:“他们不是师徒吗?怎么站那么远,一点都不亲热啊……” “两人早就不是师徒了,听说付中校第一次特地写了申请信解除师徒关系,我猜大概因为那个李丽是同性恋,是个Alpha。”有人不明所以却是万分肯定的解释,“付中校可是个钢铁直男,肯定受不了。” 台下只有时今才清楚其中缘由,也清楚付驰延这第一次‘拒绝’任务是因为他。 …… …… 表彰会光发奖这一环节就进行了很长时间,人一茬一茬地上台,时今待到后来都有些犯困了,就在他迷糊间,忽然又听到了丈夫的声音。 原来已经到了发言环节。 “……后面这些话,我想说给我的伴侣、也是我的Omega,时今。”付驰延握着演讲稿的手紧了紧,落目在时今面上,“谢谢你的陪伴和容忍。” 这显然是付驰延之前提过的那封写给他的感谢信。 “哇哦。”下面立即一阵起哄。 帝国民风开放,故而Alpha在各种大会上借机和Omega告白也并不少见,帝国为此还出了规定,正式场合中只能和伴侣告白,且一生只有两次机会。 但这样不少见的行为放在付驰延身上还是颇让人意外。 不止时今知道,只要和付驰延共事过的人都知道付驰延是怎样一个‘木头’,这种类似于当中表白的行为,简直堪称太阳从西边出来。 付驰延低沉的嗓音通过麦克风缓缓扩散,时今在众人艳慕的眼光中红了脸。 第22章 深谙此道 黑金装扮和半长披风无疑加重了Alpha身上的威严感,付驰延站的笔直,胸前勋章和足下长靴满是不可侵犯的庄严,但这样一身挺拔装扮的男人,口中念的却是对Omega的思念与情感。 付驰延的性格注定了不会使用太浮夸的词汇,但一字一句确含对时今的感情,或许这封感谢信在外人看来并没有爱得多深,但对于深知付驰延性格的时今来说,他已经能懂男人的心意。 表彰会结束后,付驰延的上级又来和两人谈了谈,付驰延进入观察期的事自然瞒不过上头,上级这次来主要是说让时今多体谅一下研究人员的不易,而后又让付驰延多多努力,今后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 “我会的。”付驰延颔首,并未说多余的话为自己开脱。 上级的话该说的都说了,劝时今多谅解的话也不知说了多少,现在剩下的自然只能交给两人去解决。 “走吧。” 两人并排而走,虽然没拉手,但时今和付驰延间是难得的亲密距离。 拿了军功,再加上其年纪轻却职位重,付驰延在圈内也算是个‘红人’,两人走出会场的这段距离接到不少人的攀谈。 两人花了一段时间才回到飞行器上。 今天表彰会足足进行了四个小时,时今也保持端正的姿态坐了四个小时,这会儿不免觉得腰都僵硬,有些疲累的模样。 “时先生这么好看,怎么以前也不多带出来见见。”付驰延的一名同事路过,见到时今再次感慨,“太好看了不舍得给别人看?” 时今连忙挂上笑容要从飞行器中出来,付驰延以手势制止了他的动作,回答:“他身体不太好,这些会议都太久了。” “的确。”同事也感慨,“我老婆每次来都抱怨腰疼。” 简单聊了几句付驰延才回到飞行器,陌生人刚离开时今就忍不住敲了敲僵硬的后背,然后付驰延顿了顿,大概是有些心疼,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只来这一次就行,因为很多事我都不能说。”付驰延叫AI递来缓解酸痛的喷雾,“以后就不用那么累了。” “……我知道。”时今摆手拒绝了喷雾,表示自己没关系。“我没那么娇气。” “这样。” 看着把喷雾放回去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的丈夫,时今又想到发言会上说的虫族侵扰,顿了顿,对付驰延说:“辛苦了。” 保家卫国,当然是辛苦。 “没事。”付驰延顿了顿,颔首,“不辛苦。” …… 两人默契地没有提离婚的事。 如果之前时今已经有70%的倾向是选择离婚,那么在听完表彰会上的那些后……时今无疑犹豫了。 付驰延对他的忽视是固然的,但因为那样的理由长时间不能在家,的确让人无法过多苛责,大概也是因为这样的理由,当初付驰延犯下了一年不顾Omega发情期这样足以判刑的‘虐待罪’,也被警方释放。 付驰延不止肩负着他,还肩负着整个帝国的安危。 时今心情复杂。 “……” 回去的路上两人都没说话,付驰延不知道时今的想法,而时今也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飞行器飞行许久,终于从高空降落到可以窥见地面的区域,信号也随之来临,付驰延的手机接二连三的震动起来。 知道丈夫工作的私密性,时今别过头去不看,却见窗户映出Alpha皱眉的脸。 “能查到当初那个证是谁办的吗?” “权限不用担心,我可以想办法。” “丢了?” “……” “行吧,那再抓紧时间查。” 丈夫面上有一种猎物溜走的些微恼火,时今见他打完电话,才转过头来,问道:“没什么事吧?” 这显然不是公事,付驰延摇了摇头,就问时今:“还记得你和傅迟深认识的那个交流会上具体发生了什么吗?喝醉后都有谁送你去酒店?” 时今不清楚付驰延是否真的查到了什么,但还是一五一十地和付驰延说了。 “你根本没在外住过酒店,你学姐没理由在你喝醉后把你送到酒店去。” “……”这么想想的确是奇怪。 时今是出了名的乖宝宝,还是个Omega,按道理来说学姐应该第一时间把他送回家才对。 “而且傅迟深当初说的是你自己说的‘找fu先生’,对吗?” “嗯……” “酒店录像里你都没开几次口,不像是说了这句话的样子。”付驰延把手机接收到的资料翻出来,“我的人去询问以后得知,找傅先生这话是送你去酒店的学姐说的。” “……”时今哑然。 他其实根本就不知道那天晚上具体发生了什么,他所知的一切只有颈后完整的膏药,其他细节都是傅迟深口述的。 而因为他是一个已婚Omega……不,哪怕他是一个未婚的Omega,和一个陌生Alpha发生了一夜情,也并不会详细找到路人询问细节是否当真是这样。 因为这种一夜情发生的猝不及防,Omega都是羞耻的。 更何况是本就保守克己的时今。 “你是说……他刻意对我这样?”时今也慌了神,倾凑过去看付驰延手中的录像。 前台录像显示时今一直很是昏沉的模样,是学姐到前台问了一句什么,之后前台小姐翻阅了记录才给了详细房间号。 时今哑然。 “可是他……为什么这样?”时今说到,“他很受欢迎的,要什么Omega没有,没必要就看着我。” “你忘了,你们曾经结过婚,现在从法律上讲还是夫夫状态。” “……”是了。 傅迟深这样做,完全是有理由的。 时今想起上次发情期傅迟深在他耳边说过,他第一次见到他就爱上了他……不过也许因为当初时今心中有付驰延,所以他们只领了个证。 一切仿佛都有了理由。 如果事情真是这样,傅迟深无疑深谙人的心理,也对时今保守害羞的性格格外了解。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得到他。 …… 话虽如此,付驰延说到‘你们已经结婚’这话的时候脸上却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而飞行器缓缓落地,两人口中的当事人傅迟深正站在时今家门口。 第23章 付驰延当然是不想碰到傅迟深的,但想调整飞行器的落地位置已经来不及。 飞行器在家门前停定,舱门打开,时今起身,傅迟深则循着方向走上前,付驰延见状一把拉住了时今的手,握稳了两人才一同走下来。 付驰延的动作无疑是在宣告占有,而傅迟深对此似乎已经司空见惯,脸上没有任何特殊的表情。 方才付驰延才和时今谈论了傅迟深,此时当事人就站在眼前,时今一时心情有些复杂,他想到那些可能的猜测,嘴巴嗫喏稍许,最终没提先前在飞行器的话题,先问道: “这么晚了,你怎么会在这?” 此时时间已经接近凌晨,夜风吹来有些许凉意。 时今询问间才发现,傅迟深不知在此等候了多久,衬衫肩头有些许露水的痕迹。 “Alpha骨子里可都有暴力基因。”傅迟深笑了笑,几分调侃几分认真道,“你们这去哪不说,去什么宴会也不说,我担心你,所以来等等,图个安心。” 机密会议,自然什么都不能说。 时今闻言对傅迟深摇了摇头:“没有这回事,不用担心。” 傅迟深没回答,只落目在对面两人肩头难得的亲密距离,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看来今晚你们相处的很愉快。” “……” 的确,虽然这段时间以来时今和付驰延也时常拉手,但他们往往会隔着一点距离,因为时今心中还有隔阂。 这大概是这么久以来他们第一次距离这样近……时今看了看,一时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不过能等到你我就放心了。”傅迟深对他展颜一笑,而后从包里摸出一封邀请函,“给,古地球绘画全球大赛的邀请函。” 精致的信封上是水墨的绘画图案,从邀请函就可见大赛的级别非同一般,时今看到的瞬间就很是惊喜,因为古地球绘画大赛参赛画种繁多,而古中国的水墨画实在是稀少,每个学校分到的名额有限,故而学校通常不会拿水墨画赛区的邀请函。 这次……傅迟深竟然拿到了。 比赛不光是比赛,重要的是还能和比赛邀请的许多大师以及同样喜欢古中国画的朋友进行交流。 时今的欢喜溢于言表,付驰延看在眼里,却是毫不留情地戳穿了傅迟深此举的目的:“你的企业有赞助这个比赛吧,作为赞助商之一,你这个老板大概有全程跟随之类的特权?” 两双眼睛隔空对视,电光火石尽在不言中。 傅迟深弯了弯嘴角,并未正面回答付驰延最后那个问题,而是说:“当然有赞助,我一向对古中国的文化感兴趣。” “不是为了好接近今今?” “看来你不想让今今参加这次大赛。” “……” 两人许久没这样针锋相对,气氛一时有些凝固。 付驰延面色冷凝:“傅迟深,还记得你当初和今今怎么说的吗?” “什么?” “你当初说在酒店是今今自己说的找傅先生。”付驰延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Alpha,如同野兽紧盯敌人的破绽,“可我了解到并非如此。” “那你了解到了什么?”傅迟深反问,又解释道:“我确信,我开门出来的时候有听到服务员问时今是不是要找傅先生,时今回答是。” “……” 傅迟深说的是从酒店房间开门出来听到的,那显然与付驰延调查的酒店前台位置不符。 调查方向错了,付驰延当即眉头一皱,随后想到:“客房走廊可没有录音装置,监控也只有一个方向的。” 傅迟深耸耸肩:“是吧,所以呢?” “……” 哪有什么所以。 凡事讲究证据,谁提出质疑谁给证据,走廊没有录音,只有监控恐怕也难以看出什么,现在付驰延手里的东西显然不足以证明傅迟深在这件事上撒谎。 付驰延:“就算回答了是,那也不能说找fu先生那句话是今今说的。” “严格意义上来说的确是这样。”傅迟深回答,“但意思差不多啊。” “如果付先生一定要计较,那好吧,这事是我的错,我应该精确表达当时的情况,不是表达个差不多的意思。” 傅迟深说着,侧首看时今:“抱歉哦,今今。” “……”付驰延握了握拳,一双鹰眸锐利地看向傅迟深,暗有所指,“傅先生,你的破绽可不止于此。” “……”傅迟深没说话,一双褐瞳平静地叫人看不清情绪,似是无声的对峙,也无波的平静。 “我了解时今的为人。”付驰延道,“哪怕喝醉,他也不可能走错房间还如你所说的那样主动求欢。” “谁知道呢?很多人在喝醉之前都认为自己可以非常理智,何况……那天时今可能还心情不太好。” “心情不好的时候,人往往会寻求方法刻意放松自己,产生错误的判断并不奇怪。”傅迟深意有所指地看着付驰延,“当然,这是我猜的,因为今今这样的乖学生想要喝醉是十分罕见的行为,我只能想到心情不好,并且猜测,是和付先生您有关。” 的确,那天时今喝醉是因为付驰延的一再冷落。 “既然付先生对我不客气,那我对付先生也不客气了。” 傅迟深说:“我猜今晚付先生带时今是去忏悔自己的‘罪行’了吧,或者说,找一些事证明自己前段时间真的很忙,从而忽视了时今。” “……”从某些意义上来说,傅迟深确实猜的不错。 “我看时今大概也心软了。”傅迟深再次落目在两人肩头亲密的距离。“不过我觉得大可不必。” “……” “特殊职位的确辛苦,保家卫国嘛,可是如果这样能成为忽略家庭的理由……”傅迟深笑了笑,“那恐怕除了利益相关,没有Omega会愿意嫁给帝国的Alpha军人了。” 的确如此,帝国军队那么多人,高层都有任务在身,但真闹到忽视Omega进入观察期的却寥寥。 门前一时陷入沉默。 时今出声:“先别说了。” 时今:“时间太晚了,先都回去休息吧。” “嗯。”傅迟深应了一声,而后把信封插到时今西装的口袋里,方才与付驰延对峙时的阴鹜不见,展颜轻笑:“那你记得要来哦。” 第24章 傅迟深的情绪在时今面前永远控制得很好,他对他温柔体贴,无微不至,哪怕上一秒在盛怒,下一秒面对他也依旧能笑得温柔妥帖。 99%和100%只相差1%,仅仅是0.01的差距,落在人身上却好像差了许多。 军事医院大楼内,时今躺在有重重防护的高级检测设备舱。 探查的紫色光束笼罩他整个头部,设备外身着白大褂的医师仔细看过每个细节,对站在身旁的付驰延肯定到:“是健康的,没有任何问题。” “确定吗?” 军事医院的人都认识付驰延,此刻当然不敢怠慢,为首的医师郑重点头:“是的,付中校,我们确定时先生的大脑没有任何问题,您说觉得时先生记忆力似乎有受损迹象,但经过检测我们未发现半点退化或是损伤痕迹,我们肯定,时先生的大脑是完全健康的,关于记忆的机体更是没有半点损伤。” “好的。” 医师作为担保为检测结果签了字,舱门打开,时今在护士小姐的搀扶下从仪器起身。 “付中校慢走。” “好的。” 时今和付驰延一同走出检查室,Alpha一手拿着检测报告,一手垂落握住时今的手。 他们手掌紧握,时今微凉的手指被Alpha宽厚手掌包裹,付驰延刚回来的时候他一度不习惯丈夫这样亲密的动作,如今过了许久,却是有些习惯了。 时今的手指很快被Alpha的体温熨热,时今开口:“医生说没问题吗?” “嗯。”付驰延回答,“大脑完全健康。” 时今做检查的这所医院是帝国最权威的医院,刚才检查用的也是全帝国最精密的大脑检测仪器。 这里说没问题,那时今的大脑就是健康的。 起码可以排除大脑损伤导致失忆的可能。 那么除了大脑损伤还有什么可能造成失忆呢?时今也不知道。 “傅迟深绝对撒了谎。”付驰延说到。 “……”或许付驰延说的是有一定道理,但现在他们没有任何证据。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时今问:“你的血液检测怎么样?” “是健康的。” 表彰会结束没多久,和付驰延一起工作的一名Alpha就突然陷入抑郁几次自杀,于是部队上级又再次将他们召回做二次检查。 也是因为这次检查,时今才看到丈夫胳膊上密密麻麻的针孔——比他的还要严重些。 Alpha的易感期不严重,平时靠吃药就能抑制,但军队中显然是有特殊需求,这种药物只能通过较粗的针管注入,频繁的注入让Alpha高速的新陈代谢都无法痊愈,胳膊上是大片的淤青。 付驰延对此没任何感觉,但时今在一旁看着,说不动容与心疼是假的。 世人活在安宁之下,是因为有一些人已经将痛苦承担。 “辛苦了。”千言万语,最终只汇成了这一句话。 “……没关系。”付驰延看了眼他脸上表情,只伸手来紧握他的手,“没事的。” 那一刻时今想起很多年前,或者说是在付驰延进军队之前,他都是这样照顾他的,他害怕,他不安,他就总是拉住他的手,告诉他:没关系,不要怕。 爱恋不止是基因的匹配,还有诸多动人的细节。 如果没有傅迟深,或许时今在看到付驰延的伤口……不,甚至是在之前表彰会上,他就会原谅丈夫,和丈夫重归于好。 毕竟,‘为了帝国的安全’是一个多么伟大的理由,时今都觉得自己和帝国比起来是那样的渺小,被忽视这么久也可以理解。 可惜,傅迟深的存在让他不能装鸵鸟,也不能再哄骗自己的去‘将就。’ “检查完了?” 两人刚走下楼,傅迟深便走了过来。 傅迟深今天穿了一身轻便的工装,而不远处停着一架旅行专用的大型飞行器,飞行器上印着国际绘画大赛的标识。 见傅迟深走过来,付驰延从鼻子里发出一声气声表示不屑,而时今老实地点了点头,回答:“检查完了。” “没什么事吧?” “嗯……大脑是健康的,完全没问题。” 说这话的时候,时今也紧紧盯着Alpha脸上的神情,他有意强调大脑两个字,希望借此能让傅迟深明白什么,同时,他也在观察傅迟深脸上是否有不合适的神情破绽。 可惜,没有。 傅迟深的微笑一如既往温柔,闻言男人点了点头,也不在乎付驰延还拉着他,只伸手抚慰似的抚过他头顶:“那就好。” 傅迟深侧身让开路,指了指不远处的飞行器:“那走吧,现在出发恰好。” 时今之后还是参加了那个国际绘画大赛,但如同付驰延猜测的那样,傅迟深赞助了比赛,从中也取得了诸多特权。 比如说傅迟深给了自己一个‘导师’的身份,以导师的名义随时陪在时今身边,他们在赛期内可以同吃同住,并且比赛的赛程都是由傅迟深决定,这场比赛前期,简直可以说是傅迟深的半个‘蜜月之旅’。 付驰延眼神不善地落目在那个飞行器,冷声道: “傅先生,时今大脑没任何损伤,就说明他不存在物理失忆的可能。” “嗯。”傅迟深点头,“挺好。” “可他并不记得曾经和你有过一段。”付驰延说,“你在撒谎。” 傅迟深耸肩:“可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谁知道我不在的这些年你是怎么对待今今的,就你那随随便便的照顾方式,把他照顾失忆了也不是没可能。” 一边说着,傅迟深一边坚定却不失温柔地拉过时今,他牵着他一同踏上飞行器:“付中校松手吧,比赛飞行器谢绝无关人等,拜拜慢走不送。” 付驰延牵着时今的手不放,只从怀里摸出一封证明。 “我是时今的监护人,有权跟随时今去往任何地方。” “……” 傅迟深的二人世界计划又打了水漂,但飞行器很快起飞,Alpha的心情也不错起来。 “前面就是A136星球了。”傅迟深笑了笑,显然是刻意带时今回这里的:“我们去故地重游吧,或许你能想起什么。” 付驰延看着两人,脸上神情很淡,Alpha有些幼稚地紧扣着时今的手指,一边转头看向窗外,付驰延的反侦察习惯让他下意识瞟了眼窗外后视仪照不到的角度,却见一架微型的黑色飞行器隐约藏于云层之中。 第25章 黑色飞行器很快消失不见,不知是行驶去了别处还是躲藏了起来。 付驰延回过头,视线第一时间落在了傅迟深身上。 而傅迟深此时正与时今介绍着A136星球的风光,慢了半拍才注意到付驰延的视线。 “A136星球的还有一种只生长在荆棘地的白晶花,花朵散发出的气息可以医治呼吸道疾……?”傅迟深的脸上满是莫名,“看什么看?” 付驰延没回答,视线只仔细而快速地掠过傅迟深脸上每一寸神情,然后收回目光思索了一番,给A136星球相熟的朋友打去通讯电话。 “李校,是我,付驰延,我想问你借点人和……” “嘁。”傅迟深用气音表达了自己的不屑,“搞得跟我是海盗会把人掳走似的,武力威胁,俗。” - 时今已经很多年没来A136星球了。 遍地的紫晶花、尾羽带着荧光翻飞的蝴蝶、高大的独角兽色晶体树……晶体植物组成了这颗星球,温柔的色泽和独特的清新空气让人为之身心舒畅,简直是视觉和身体的双重享受。 经年过去,这颗被称为疗养圣地和艺术家天堂的星球越发美丽,也越发引人驻足。 “对了,为了防止破坏环境,A136星球不允许旅游团涉足,并且每个月都有限定到达人数。”傅迟深抓紧机会显摆,“这次也是我提前好久才排到的。” “这样啊。”时今乖巧地点点头,纯黑的双眸映着A136星球的独特光彩。 这样绝美的景色没人会不为之感到惊叹和心情愉悦,时今此刻也有些激动地睁大了眸子,心情很不错地回答:“嗯,辛苦了,我也已经很久没来这了。” 傅迟深落目在他亮晶晶的眼睛,伸手抚了抚时今的头发:“你喜欢就好。” “A136星球对人数的管制并没有那么严格,别把提前几天在系统上点个排队说得像是做了多伟大的事。”付驰延把时今往旁边带了带,不咸不淡道:“今今要是喜欢,我们有空随时可以来,我有甲级功勋,去哪儿都有优先权,不需要排队。” “……” 傅迟深利落地抛了个白眼。 “甲级功勋?”时今却捕捉到这个‘过高’的功勋,虽然他对军事方面知之甚少,但因为丈夫的特殊职业,他还是了解一些,甲级功勋,在他的记忆里似乎只出现在战争时代。 “嗯。”付驰延点头,屈指敲了敲他脑袋,“上次是不是没好好听?” “……嗯。”时今想起上次表彰大会,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你的功勋太多了,前面程序又很冗长,我就没能都记住。” 时今这一句话把付驰延夸得身心舒畅,傅迟深则暗暗不满地凑到时今身边。 “今今都没夸过我。” “?” “我为今今鞍前马后做了那么多,某些人不在的时候我还……” “好了。”时今有些不好意思地打断了Alpha的发言,他耳尖泛着些红,“我没有夸,我只是随口一说……你别说了。” “哼哼。” 那边两人在对话,付驰延却扫过四处巡逻的治安队,若有所思地看着傅迟深,似有所指道:“有甲级功勋并不奇怪,因为现在这个世道可不算太平。” …… 仗着是比赛导师,傅迟深以‘顺路’为由带时今回了一趟当初时今住的那家疗养院。 这算是帝国顶级的疗养院了,有专业的医师护士,还有各地的顶级专家负责治疗方案,时间过去,疗养院不见陈旧,倒是漂亮许多。 三人一同走进院内,拐个弯便是时今当初住的那间病房。 “记得这棵树吗?”傅迟深指了指转角处不知为何变成透明垂败的晶体树。 “啊……记得。”时今惊讶,“它怎么……” “可能受了虫灾吧。”傅迟深抚了抚晶体树,“当初它是漂亮的海蓝色,我还挺喜欢的。” “嗯!”时今也忍不住点头。 晶体树生来有不同的颜色,并且每棵树会随着时间的变化而变颜色,但变成什么颜色、什么时候变色,是完全没有规律可循的。 时今清楚的记得自己当初住院时期,门前的这棵晶体树一直都是海蓝色的,因为海蓝色的晶体树较为稀有,他印象很深。 …… 这之后三人又逛了逛医院的其他地方,傅迟深偶尔会提起一些曾经的事,时今依旧没有和傅迟深相关的记忆,但奇怪的是,傅迟深所说的那些确实都发生过。 “我那次来你把热水壶打翻了,把我和外公外婆都吓了一跳。” “我每次来你都是坐在那棵树下,你好像很喜欢那棵树。” …… 时今重病的那段时间付驰延和时今还没结婚,两人甚至连恋爱关系都只是刚开始,关系只能算是不咸不淡,再加上那时候付驰延刚入职帝国军队,军队管制严格,所以付驰延并没有太多时间来医院探望时今。 付驰延并不知道这些具体的细节,而时今知道这些事情的确都发生过,但却又想不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们……难道真的认识吗?” “嗯。”傅迟深笑了笑,又指了指西侧的大门,“那边出去往右转就是民政局,白色的房子,外围是用晶体包裹的,一会儿我们去看看吧,说不定你能记起什么。” 傅迟深那么一说,时今还真有些印象,那个民政局……他好像真的记得是什么样的。 “是不是外面种着一颗白色带有雪花的晶体树?”时今回忆,“然后绿色的晶体藤蔓爬满了墙壁。” “是的!”傅迟深嘴角扬了扬,很是高兴的模样。 这似乎代表时今真的去过民政局。 时今一时心情复杂,付驰延却开口:“傅先生知道古地球有个关于记忆的热气球实验吗?” “什么?” “给一群从没坐过热气球的志愿者P一张乘坐热气球的照片。”付驰延说,“刚开始大家都认为自己没坐过,因为没有这个记忆,但当科研人员长时间、不断地叙诉乘坐热气球的过程,并且补充乘坐热气球相关的细节,慢慢就有人觉得自己曾经坐过,随着细节的补充完全和一再强调重复,觉得自己坐过热气球的人越来越多,甚至后来有人确信自己坐过热气球,还编纂了并不存在的玩乐细节。” “……” “纵然已经进入星际时代,但人脑依旧存在弱点。”付驰延握紧了时今的手,“傅先生不会是想用这种低劣的招式来蛊惑人心吧。” “……” 场面一时沉默,傅迟深的手机却恰时响起。 “我预约到明天的舞会了。”傅迟深并不看付驰延,而是把目光转向时今,“明天白天我们去看景点给你找灵感,晚上就去舞会玩吧,这是A136最盛大的舞会,功勋换不来的哦,里面有各家名画展览,场景还由无数美学大师设计而成,今今肯定喜欢。” 第26章 “你很好,不要怕。” 傅迟深没回答刚才那个问题,显然是有意回避。 时今将一切看在眼里,对上傅迟深视线时也有了片刻犹豫。 “怎么了?”傅迟深问他,“不想去吗?” “我……”时今一向不擅长对别人提出质疑,此刻咬了咬唇犹豫半晌才开口:“你为什么不回答刚才那个问题?” Omega的眼睛有一层薄薄的水色,此刻专注地与他对视,黑色的眼瞳有种上好黑玉的质感。 那双眼睛透出的纯良不似在提出质疑,倒像是在温柔的询问恋人‘我们今晚吃什么’。 傅迟深顿了顿,目光却移开了。 “因为我觉得那个问题很无聊。” “嗯?” “这种类似的问题我已经和付中校解释过无数次,但他显然都坚信原本对我恶意的判断。”傅迟深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人坚信一个人是坏人的时候,他连呼吸都是错的,他有无数理由找我的茬,我总不能无数次去解释,因为……老实说,我是个很没有耐心的人。” “……” 话已至此,时今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好了,去舞会吗?”傅迟深脸上温柔的笑重新扬起,Alpha对他晃了晃手机,“我给你看看历年来舞会的照片和介绍?或者你自己在手机上搜索一下也行,挺出名的。” A136星球上需要预约才能去参加的大型舞会,时今是有所耳闻的。 A136星球以美著称,故而吸引了大批艺术家,这个舞会便由一群艺术家所办,不过,舞会不是为了展览艺术美,而是以‘爱情’为主题的浪漫交际会。 爱情为主题……不用想都是单身ABO的荷尔蒙碰撞。 “小艺术家,真的不想去吗?很美的哦。”傅迟深点开手机的图片给时今看,“看看,那么美,无数国际大师在场。” “……可是,”时今难为地看看身旁的付驰延,又看了看傅迟深,“那不是单身交际会吗?听说到时候AO甚至可以无所顾忌的释放信息素,这种场合……恐怕不太适合我这种结婚有伴侣的……” 舞会上有特殊气体可以抑制AO释放的信息素,会把信息素控制在一个不至于引起骚乱的浓度,但AO毫无顾忌释放信息素,简直就像是一个大型求欢现场。 时今一向保守,自然觉得尚且有婚约在身的自己不太适合去那种场合。 “你那伴侣可以无视。”傅迟深毫不客气地说道,“你现在和单身也无差,去玩玩没什么不好。” “……” “或者就当是艺术熏……” “傅先生说那么多,有考虑过时今的感受吗?”付驰延开口。 Alpha中校的眸子像鹰一样锐利:“你这徇私也未免徇得太过分,这是软性绑架吗?行程全由你安排,时今是来画画的,不是和你玩浪荡公子的恋爱游戏。” “……” 这话把傅迟深说得愣了愣。 但年轻的Alpha显然不是在意付驰延挤兑他玩‘恋爱游戏’和徇私,而是仔细看了时今几秒,郑重道:“抱歉。” 傅迟深的道歉太过郑重和突然,时今一时没反应过来,但傅迟深已经很快恢复了以往微笑的模样:“虽然我就想和今今谈恋爱,脑子里只有和今今在一起这一个想法,但付中校说的对。” “今今,你想去吗?”傅迟深看着他,目光专注而温柔,“告诉我真实的想法就好。” 傅迟深:“你是可以拒绝我的。” “……” 时今觉得傅迟深有些奇怪,他甚至在他眼中看到了鼓励——就像当初他弟弟为难他,他无声的予他鼓励那样的眼神。 可是为什么呢? 时今没想明白。 他以为自己是出现了错觉,但还不待回答,不远处忽然响起熟悉的声音。 “哥?”是时乐。 时乐一身休闲的工装打扮,麦色的皮肤和抬高的下巴透着年轻人独有的朝气。 兄弟两感情并不好——起码时今是这样觉得的。 所以他对时乐的忽然出现没有太大反应,令他惊讶的是时乐身旁那个Omega。 “时今?”Omega也认出了他。 “朝然?”时今惊讶,“好久不见。” 朝然是时今的高中同学,两人自大学之后便很少见面,再后来时今生病结婚……一来二去,两人已经很久没联系了。 朝然虽然是Omega,但身高却和时乐差不多,同样是一身利落的工装,朝然身材挺拔高挑,看起来丝毫不输时乐,甚至气场比时乐还要强些。 时乐看到哥哥,面上虽然没表现,但脚却依旧忍不住往哥哥的方向迈开了,而朝然见到时今也很高兴,急忙也加快了步伐走过来。 但时今脸上的喜悦却只持续了几秒,他抬起头看了看朝然高挑的身高和不菲的气势……顿时有些难堪地低下了头。 他感到自卑。 Omega后背稍稍佝偻了下来,脚还往后退了半步。 两位Alpha都将其看在眼里,付驰延握紧了时今的手,脚下上前了半步——时今一向有些怕人。 付驰延和时今青梅竹马,所以对彼此的性格都很是了解,付驰延是个闷葫芦,时今则生来性格内向,用古地球的话来说,时今这人大概有些‘社恐’。 平时和人交流没问题,但时今在面对身材高挑、气势颇强的Omega的时候,往往会表现的更不自在。 付驰延也不知道具体是为什么,但Alpha身材高大气势强,Omega也会出现不自在的反应,因为人的生理本能会恐惧比自己高壮的东西,而有的Omega也具备高大这一条件……对于性格偏内向的时今来说,可能会感到不适。 付驰延也没认真研究过其中缘由,但时今害怕的东西,他向来不介意自己顶上、替时今挡掉这一困难。 付中校上前半步,习惯性准备替时今挡住即将到来的不适和寒暄。 而傅迟深却是不动声色地看着,然后伸手抵扣住时今的后背。 “挺直,抬头,不要弯腰。” 时今浑身的肌肉都表达着抗拒,Alpha却有些强硬地将他推至并排,声音却很温柔。 “你很好,不要怕。” …… 哪怕十分不愿意,时今也只能硬着头皮站到了与两位Alpha并排的位置。 朝然和时乐都是冲着他来的,到达的第一时间当然就是和他寒暄与打招呼。 时今紧张得都有些磕巴。 平时他都是躲在付驰延身后,然后大家就会及其有眼力见地把话题中心落在付驰延身上,但现在他也站在并排的位置,时乐和朝然的话题自然蹭蹭蹭地就奔着他来了。 尤其他身后还有傅迟深的手……只要他弯腰垂头,傅迟深就不轻不重地拍他一下。 活像教育小孩子。 第27章 星际海盗 不过紧张归紧张,短暂的不适后时今还是很快放松了下来,并且和朝然聊得十分愉快。 付驰延和朝然也算认识,在一旁帮他搭着话,而傅迟深的偶尔说句话,手掌始终落在他后背不轻不重地提供着支撑。 一切似乎没有时今想象的那么糟糕,他后来甚至都不需要傅迟深提醒就有勇气抬头直视比他‘优秀’的朝然了。 “时今状态很不错哦。”一番交谈后,朝然对他意有所指地眨了眨眼,“双雄真是养美人啊……” 双雄,指的当然是时今身旁一左一右两位Alpha。 看着朝然满是调侃的眼神,时今耳朵腾一下就烧了起来。 他赶忙上前一步,松开了付驰延拉着他的手,离开了傅迟深扶着他的掌。 “行了,”时今都烧成了熟透的虾,“不要说了!” “哈哈哈哈。” 朝然朝他善意地眨了眨眼,而后想了想,从包里拿出一张邀请函。 “今晚‘月之夜’舞会的邀请函。” “嗯?”时今低头看去,见递过来的赫然是刚才傅迟深说的那个舞会的邀请函。 时乐一愣,扭头瞪了眼朝然,“你别带坏我哥!” “嘁。”朝然用鼻音表示不屑,而后对时今说:“你丈夫进入观察期了吧。” 朝然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但见付驰延这种古板严肃的Alpha都能和另一个Alpha和平相处,大概猜到了怎么回事,何况当初时今暗恋付驰延的苦他都看在眼里,老实说,这样的发展并不意外。 “嗯……”时今有些尴尬。 “这个舞会上有很多优质的Alpha,我介绍给你认识认识。”朝然一边说着,一边飞快地拿出电子笔在邀请函上签了时今的名字,然后把邀请函强塞到时今手里。 付驰延&傅迟深:“……” 这一左一右两位老公还站着呢,朝然此举实属‘叛逆’。 付驰延顿时抿紧了唇,傅迟深眉毛高高挑起。 “舞会上还有几个老同学,我们顺便聚一聚,记得来。”朝然可不会管两位Alpha怎么想,在他眼里时今的丈夫进入观察期,那现在时今就等于单身了,既然单身,当然是要带兄弟去‘爽爽’。 不过大概是两位Alpha的神情过于好笑,朝然顿时恶趣味:“不,是一定要来!” “啊?”时今慌张。 但朝然不管时今反应如何,转头就走了。 “操。”时乐看着时今手里的邀请函,想抢不敢抢,只能转头去追朝然:“朝然你给我回来!” “再说一遍,你叫我什么?” “朝学长……操!你个猪!我都说了……” 两人吵闹着走远了,时今站在原地茫然。 傅迟深打量着Omega的神情,挑挑眉,道:“反正我也预约了,晚上我正好和你一块去。” 付驰延深知时今的性格。 时今虽然嘴上不说,但骨子里却是个很珍惜朋友的人,所以不出意外,时今今晚肯定是会去的。 但时今手里只有一张邀请函……中校顿了顿,看向傅迟深:“按照常理来讲,傅先生之前应该订的是两张票吧。” - 璀璨的晶体星辰天花板,攀爬的瑰丽晶莹装饰。 舞会的建筑由晶体植物构建而成,高大华丽,看起来美轮美奂。 时今已经很多年没来这样盛大的社交场合了,心情紧张又激动,尤其是他踏入舞会现场之后,见场内果然如同傅迟深所说,各处都由艺术家们设计,无处不是美的存在……虽然专业不对,但同样是学艺术的,时今不免也沉浸在各式漂亮精巧的设计中不可自拔。 而今晚,两位Alpha又达成了某种协议,付驰延不再‘霸占’着时今的手宣告占有,而是一左一右地与傅迟深一起和和时今保持着恰当的距离——既不显得过于亲密,又可以在其他Alpha上前来的时候把人挤兑走。 简单的逛完外围的会场,三人一同进入舞会主厅。 在大厅内,时今嗅到了许多不同的气味。 这场舞会是有政府特批的,在场的AO都可以释放自己的信息素,政府特批一种气体可以在场内释放,气体可以降低信息素里的性刺激元素,让整个会场可以嗅见对方那么点气味,又不至于刺激太大当场失控。 有道是……欲露还掩,将遮未遮。 但就算降低刺激元素,在ABO社会里,这样肆无忌惮的释放信息素的行为,简直就是大型求欢现场。 时今在这样的气氛下还是颇觉不适,以至于两颊都红扑扑。 主厅是假面舞会,最为热烈,场内装修也最为精美。 三人戴上了羽毛式样的面具,进入到场内,时今就被面前华贵浪漫的装修所惊呆了。 “时今,来了啊。”朝然顺着时今刚才打的电话找到了他们,顺便真给时今介绍了几个Alpha——当然,最后这些Alpha都被付驰延和傅迟深‘怼’走了。 “桃花运不错哦,两个A.级Alpha。”朝然和时今咬耳朵,“要是一起岂不是爽翻天……” “……别,别说了。” 时今简直要被好友的豪放给弄得烧着,不远处却传来几声安保的声音。 “这位先生,请您伸出右手让我们查询指纹系统确认身份。” “……” “这位先生,请您配合……” “查什么查!身份卡都给你们扫过了!侵犯隐私!” 世界从来不乏无理之人,但……听到那男子的口音,付驰延和傅迟深都侧首看了看。 “我们去那边吧。” 一行人索性到了一处角落坐下,付驰延和傅迟深你倒饮料来我递蛋糕,时今忙摆着手说不要,不远处却走来一名黑棕色肌肤的男子。 “请问是傅先生吗?” 说时迟那时快,傅迟深不过刚抬头,一声枪响便在厅内炸开,周围方才还西装革履的‘路人’忽而跳起,凶猛而来。 扑过来的人面色凶狠,黑棕色的肌肤泛着丝诡异的紫色——是星际海盗。 “时今!”付驰延第一时间护住时今并且打开了身上的能量防护罩,那边傅迟深却不曾回头,而是握着手里的袖珍枪支:‘砰、砰、砰’。 利落的三声枪响,最后一枪的激光束是蹭着时今的脸颊滑过去的。 第28章 “好累啊,今今。” 虽说并未直接伤到时今,但激光射线中带有火药,火药带来的高热已经予肌肤烧灼的痛感。 时今肌肤生来白皙,脸颊立马出现一条烫伤的红色痕迹。 “傅迟深!”致命的激光射线就从爱人脸旁划过去,说不吓人是不可能的,付驰延的怒声在满是尖叫与慌乱逃离脚步声的大厅中依旧清晰。 傅迟深被这样一吼才回过神来似的,目光转而落在时今被灼伤的肌肤。 “……抱歉,一时情急。” 脑袋开花的海盗就倒在时今身后不过几米的地方,手里的激光刀还发着骇人的光亮,就算付驰延手里有防护罩,但在这样近距离的下最多也不过挡那么两刀。 傅迟深的情急似乎情有可原,但付驰延看向男人的目光依旧灼灼。 时今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他不过是个普通人,面对这样突如其来的情况脑袋一片空白,听到付驰延二人的争执才慢了半拍地缓过神来。 脸颊的灼烧感很是明晰,时今下意识想转头看看。 付驰延&傅迟深:“别看。” 两人同时打断了他的回头,付驰延更是就着姿势压着他的颈子,坚决不允许他回头。 时今嗅到一股浓烈的血腥味,不用想,身后大抵是一片可怖的景象。 “……好。” 他乖乖点了点头,任由付驰延将自己护在怀中。这种事时今没经验,既然不会处理,那争取不拖后腿便是给Alpha们帮了忙。 傅迟深见状顿了顿,轻声道:“已经没事了。” 时今一向懂事,此刻脸色煞白缩在付驰延怀里,傅迟深看着,心中不太是滋味。 “等人群散出去就好,特警应该马上到了。” 傅迟深说:“不要怕。” “你枪法真好。”后面慢了半拍才回过神来的时乐忽然出声。 时乐虽说是军校生,但也是第一次面对实战,此刻状态只比时今稍好一些,少年Alpha眼神还有些呆滞,循着本能的猜疑和震惊出声:“一秒钟三个人,每枪都精准集中致命处,你是特殊部队的吗?” …… 傅迟深‘英勇’击毙歹徒的行为收到了许多人看英雄似的崇敬目光,尤其是还未来得及逃出大厅的人们,看傅迟深简直犹如神祗。 当今时代崇敬力量,更何况傅迟深还有傲人的样貌,大多数人都会对其产生好感。 但凡是对军事有一定了解的,都会对傅迟深方才的行为感到震惊和怪异。 A.级的Alpha有着强大的基因和肉.体,他们往往强于常人数倍,但这样迅速而精准的枪法,连帝国专业培训的大军都很少有人能做到,傅迟深一个商人,为什么能有如此精湛的枪技?更何况刚才傅迟深的行为在付驰延看来十分奇怪——他连半秒都未曾看时今。 “抱歉,我习惯了。”事后,傅迟深是这样对时今解释的,“我常年在星际航线奔波,十分了解这些海盗的作风,他们下手一向阴狠,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遇到他们半秒都不能犹豫,最好的方法就是把人都解决掉。” 傅迟深说的固然有道理,但付驰延还是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你连眼神都没给时今。” “我说过,我习惯了,我一向优先解决敌人。” “没有人会不第一时间顾心上人的安危。” “习惯,肌肉记忆。” “……” “再说,你不是在时今身边吗?”傅迟深抬起头来,“堂堂中校,总不至于不会保护自己的爱人。” “……”傅迟深的回答滴水不漏,付驰延再也无法问出什么。 闹出这样大的动静,傅迟深最后自然不出意外被帝国警方带走进行询问。 “解释一下为什么枪法那么好。” “合法持枪,证书编号A15687,至于枪法,我是个商人,长期需要进行贸易往来,遭遇星际海盗是常事,一来二去自然就练出来了。” “你都是自己亲自上阵?保镖队呢?” “有保镖,但保镖不是万能的,我们这行有多少人在背后眼红自然不用说,保镖总不可能24小时跟着我,还是靠自己比较靠谱。”傅迟深说,“何况我骨子里就喜欢斗争,所以以往我也不在乎是否冒着生命危险,我都是亲自出马,只想给那群海盗个痛快,告诉他们谁才是大爷。” “……” “Alpha生来喜欢斗争,对战斗的狂热更是刻在血液里的本能,我是高级Alpha,我想,有这样的冲动和喜好并不奇怪。” …… 傅迟深的回答滴水不漏,根据警方找到的资料也确定了傅迟深的确常年在外跑贸易,经历的星际海盗打劫次数只多不少。 但饶是如此,警方还是对其过分迅速而精准的反应感到怀疑。 傅迟深当晚做了个关于心理健康的测试表,然后便被释放出警局,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傅迟深被暂时限制出境,在警方通知可以离开之前,傅迟深都得待在A136星球。 “那群海盗是冲着你来的,你们有过节吗?”付驰延和时今坐在警局的等待大厅中,傅迟深刚出来,付驰延便上前去询问。 “当然有。”刚被警方问完话,傅迟深脸上有些疲倦。“我击退的海盗没有几百也有几十,这群鬣狗打击报复并不奇怪,毕竟他们活着就是为了恶心人。” “……”还是没有丝毫破绽。 “你……没事了吗?”时今脸上贴了小块冰敷贴,透明的胶质贴让红.肿的肌肤依旧清晰可见。 “没事了。” 傅迟深落目在那红.肿处,眉头难得地轻蹙了一下,Alpha的眼角微垂,像是有些自责。 “下次我会小心些的。” “嗯,没事。”脸上的伤对时今来说倒是不痛不痒,他唯一的惊吓就是傅迟深的枪口对着他的时候。 他也觉得傅迟深的反应快的异常,但既然警方调查过了,时今也愿意相信傅迟深。 “好了,你别自责了。”Omega的眼瞳如同鹿一般纯善,时今迟疑了一会儿,伸手拍了拍傅迟深的肩膀,“没事,都是为了安全,可以理解。” “……嗯。” 傅迟深看了他半晌,忽而弯下腰来。 Alpha温柔的呼吸喷洒在时今的颈侧。 时今愣了愣,傅迟深却深深吸了一口浅淡的青柠香。 “好累啊,今今。” “傅先生。”警方却再次走了进来,“麻烦您再和我来一趟,确认点事情。” 第29章 “你喜欢谁” 傅迟深已经离开原地,但浅淡的雪松香气依旧萦绕在时今鼻息,Alpha的信息素给他一种温柔的安宁感,以至于刚才傅迟深明明只是靠近他颈侧吸了口气,他却觉得自己刚才是被拥抱了。 被Alpha温柔的信息素拥抱了。 这种信息素带来的神奇安抚感,时今只在自己丈夫身上体会过,如今傅迟深的信息素却也给他这种感觉,就算不是第一次体会,时今却也不免感到心情复杂。 99%和100%,简直像是上帝和他开的一场玩笑。 …… 傅迟深被怀疑是偷渡到帝国的。 “偷渡?!”听到警方这样说,时今瞬间愕然。 刚才警察叫傅迟深进去的语气那样不痛不痒,他还以为只是询问一些小事。 “是的。”警方却还是没太大的反应,只同他解释着。 因为傅迟深原本应该是A136星球的人,但警方通过调取档案侦查后发现,傅迟深所有的档案看似都完备,但细究到实际的地方,比如说:是否就读了某所学校、比如说是否真的居住过某处旧址……等等,最终显示结果都存疑。 傅迟深档案里写的就读过的学校和班级,警方通过调查发现,该校同学老师都不知道傅迟深这个人,而档案里写的曾经居住过的旧址,警方访问后也发现其实户主另有其人,邻居也并不知道傅迟深的存在。 根据警方的调查,傅迟深只有近八年的档案是真实的,而八年以前的一切都是虚构。 也就是说,傅迟深大概率是八年前才从外星偷渡到A136星球定居的。 “……怎么会这样。”时今是第一次知道这种事,心下惊讶而茫然。 时乐亦是惊愕:“偷渡?不会是什么犯罪分子或者间谍吧?!” 警员哭笑不得:“不至于。” 站在一旁的付驰延和朝然也没太大的反应,他们见怪不怪。 星际时代,强者更强,而弱者更弱。 不是每个人都出生在富饶安宁的国家,总有许多人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选择偷渡,而在星际时代,征服土地以星球为单位,星球广袤辽阔、人员混杂,要管理全面很困难,在一颗星球被收政的最初时期,帝国政府和星球政府的信息交接必然是混乱的。 而这个混乱,就让想要国籍的偷渡客有机可乘。 最简单的方式就是让星球政府人员事先拟造一份原生星球人档案,然后等这颗星球彻底被帝国收征,拟造的档案也会被收为帝国所有,偷渡客也就成为了帝国的人。 这不算是什么秘密,每次征服一颗星球都有成千上万的偷渡客借此成为‘合法公民’,帝国上层对此心知肚明,但只抱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毕竟一颗星球上的人成千上亿,要一个个排查,那工作量恐怕几十年也做不完,而且偷渡客中不乏有才干之人,给帝国创造的利益不可小觑,只要偷渡客安静如鸡不闹事,帝国往往乐于让他们安稳度过这一生,而若是闹事……偷渡客往往会被重罚,吃枪子的事更不少见。 付驰延出声:“偷渡并不奇怪,现在所谓A136星球上的原住民,起码有三分之一是偷渡客,所以不算是什么大事。” “……什么?”时今一双眼睛睁得圆溜溜。 时乐亦是惊讶。 兄弟两都出生并且长期生活在原住民最多的地球,的确不知道外星是这种情况。 “偷渡不奇怪,但……”付驰延蹙紧眉头摇了摇头,“他的枪法未免太精湛了,实在是让人不免多想。” “……”时今有些心慌。 “没记错的话,付前辈是搞科研的吧?”朝然出声。 付驰延:“是的。” “我是搞航巡的。”朝然说,“可能您不了解,做星际航线生意的老板大都身手不错,枪法是他们的必备技能,因为他们虽然不用亲自去跑航线,但也少不了面临海盗的报复,这些年我也见过不少枪法在专业人士之上的老板,老实说,虽然傅先生的枪法是很好,但对我来说,生意人枪法那么好不算太奇怪。” 朝然的经历让他对其有不同的看法。 “等等吧,别急。” …… 这一等就是数个小时过去。 时间已经是凌晨,警员一句不痛不痒的‘确认一点事情’换来的却是长久的等待。 时今坐了许久,没等到傅迟深出来,倒是等到了几名一看就非富即贵的男女走进警局。 这些人衣服大都是名牌,男人西装革履,女人身上则都戴着一些低调却很名贵的首饰,而且这些人身上都透着一股历经杀伐的精明感,有种难以接近的气场。 其中一名西装男率先走过去:“警官你好,我是傅迟深傅先生的律师,我的当事人应该已经和警方说过了,还麻烦您……” 听到来人是傅迟深的律师,时今原本悬着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 怎么会严重到需要叫律师来了呢? 不待他想清楚,一名警员就走过来告知他们,傅迟深今晚恐怕得在警局度过,如果情况不好,留几天也有可能。 时今急忙追问:“因为什么事?” “抱歉,暂时无法告知。” “……” “如果没事的话先回去吧,”警员说道,“等不了那么久的。” “好的,谢谢。”付驰延礼貌出声,警员点了点头回岗位。 时今坐在位置上,表情茫然而慌张。 “……”付驰延看着爱人布满忧虑的脸,一时只觉心情复杂,Alpha嘴巴张开,却难得地迟疑了几秒才出声,“要去看看他吗?” 时今这才抬起头来:“可以看吗?” “嗯。” …… 因为律师的到来,傅迟深暂时从封闭的笔录室里出来了,此时坐在一个有巨大玻璃的房间,透过玻璃可以看见里面的傅迟深正和律师交谈着什么。 因为时间有限,所以房间内两人的交谈很是迅速,表情也透着认真。 但当时今走过去,傅迟深还是很快转过头来,见到是他,脸上便带起了些笑意。 大约是时今脸上的忧虑太过明显,傅迟深落目在他面上,第一时间就是安抚似的对他笑笑。 “我没事。”傅迟深打开了玻璃上的扩音器,“回去吧。” “你……”时今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安慰都是些废话,但他想知道今晚留下的具体原因,傅迟深想必是不会告诉他的。 “回去吧,不会有事的。” 傅迟深隔空触了触时今手指所在的位置,像是隔着玻璃拉了拉他的手。 “等我回来,不用担心。” 时今透过玻璃看向傅迟深琥珀似的褐瞳,Alpha的眼里是坚定,是不容置喙的从容。 “傅先生……”时间不多,律师不得不开口提醒。 “好。”时今点了点头,“那你平安回来。” “嗯。” …… 时今走出来的时候,正好撞到先前那几个看衣着价格不菲的男女走进去。 走廊距离很窄,两边自然少不了打了个照面。 “长官。”这些人好像认识朝然,还算恭敬地与朝然打了招呼,而付驰延和时今得到了礼貌的点头。 只有时乐纳闷:“操,怎么都不看我?” 简单的招呼后,两边错身而过,借着就近的距离,时今看到了前方男子的机械手臂,还有另一个美貌女人的肩背处,是巨大的、像是巨型蜈蚣爬在身上的深切刨挖伤痕。 时今吓了一跳,时乐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待人走远,时乐忍不住小声嘀咕:“怎么傅先生看起来文质彬彬,朋友却跟道上的人似的。” “都是做星航生意的,他们就这样。”朝然见怪不怪。 时今却还是觉得有些心悸,像是某种奇怪的感觉。 所谓物以类聚。 虽然时今知道傅迟深年纪轻轻就有如此身家定然不会是个简单的人,但他刚才所看到的那些傅迟深的朋友身上所露出的凶悍与血腥,却让他感到与傅迟深给他的印象相差甚远。 就好像是突然窥见了傅迟深除却温柔外的另一面。 …… …… 因为怕二次报复,一行人住到了警局旁边的酒店。 “路学长,你为什么不和我睡一个房间?”时乐叨叨,“你和Alpha明明没什么区别,我还听说你在队里都和Alpha们同吃同住。” “滚粗,谁和Alpha没区别?!不要因为我帅就不记得我是Omega好吗。” 走廊的对话随着房门关闭的声音消失不见,时今脸上刚扬起的些许笑意也随之散去。 他也关了房门走回房间,脑袋有些迟钝地思考着要不要洗个澡。 而坐在酒店床上的付驰延早已看了时今许久——付驰延从在警局看到时今忧虑的神情时就感到不舒服,而现在再看看时今魂不守舍的模样……付驰延心里更发不是滋味。 曾几何时,他只会因为他而出现这种神情。 “……” 那边时今刚蹲下身准备翻行李去洗漱,付驰延却开口问道。 “今今,我和傅迟深,你现在更喜欢谁?” 第30章 猫腻 “……” 房间里有片刻寂静。 时今都没反应过来付驰延问了什么。 那边付驰延也不催,只是Alpha不知从哪拿了根小木签在指间来回翻转,看起来有些焦虑的模样——其实此刻拿在付驰延手中的应该是香烟,但他因为他,早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戒了烟。 “我……” 太久不回答不礼貌,但要回答……时今又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他脑中一片空白。 付驰延问的太奇怪,或者说是太突然了。 距离付驰延进入观察期已经好几个月,傅迟深加入的这场‘三人行’也已经过去许久,但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付驰延从未提起过他喜欢谁这个问题。 他们三人都对这个问题保持心照不宣的态度,因为这个问题问出来怎么都有些强迫选择的意味,这就像一层窗户纸,只要捅破,万一结果不好,一切就都玩完了。 而如今,付驰延不知为何忽然捅破这层窗户纸,只是时今站在原地茫然地想了许久,发现自己竟然给不出答案。 是的,给不出答案。 就好像在他面对困难这件事上,傅迟深是予他鼓励,让他勇敢去面对困境,而付驰延是挡在他身前,替他挡去风雨。 他们都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他,要说谁更好,时今说不出。 而用最基础的面对信息素时的反应来考量……那更没有答案。 “……” 越是思考越是混乱一片,时今的脑袋都成了一团浆糊。 这种感觉十分怪异,时今恍惚间竟然觉得像有两股力量在体内拉扯,叫人做不出选择。 “算了。”付驰延落目在时今纠结的神情上许久,最终开口,“答不出来就算了。” “……”时今一时觉得有些尴尬,他迟钝地抬起头来看了看付驰延,低声:“抱歉。” “没什么好抱歉的。”付驰延说,“选不出来就算了,现阶段的回答也没有多重要。” “……嗯。” 午夜时分,时今洗好澡躺上了床,而付驰延在阳台接到一通电话。 “找到人了吗?” “找到了。” - 昨天只说傅迟深大概率会在警局待一.夜,但一觉睡醒,时今一行人又急匆匆跑到警局,傅迟深非但没出来,时今还得到了一份傅迟深暂且拘留三天的通知书,通知书上还写着可根据实际情况进行延期。 具体情况时今还是不得而知,只听到昨夜见过的妇人气愤地说:“如果这样的事出现在平民身上根本不会关押那么久,小傅又不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带了什么走私货物被查出来了吧。”朝然猜测,“偷渡者身份本来就敏.感,再加上海盗因为报复登上非战区的内陆星球惹了麻烦,如果再查出带了什么走私货物,那警方这边肯定要严查。” “都是为了大众的安全考虑。”朝然摇摇头,“等吧。” …… 什么走私或者报复,时今都不太懂,他只知道傅迟深似乎有不小的麻烦了。 傅迟深的律师还坐在警局里,昨夜遇到的一行人也还有三两个在大厅处等待或是打电话,那么多人都在想办法却没法解决,事情恐怕比时今想象的要严重的多。 他等的实在心焦,忍不住又跑到休息室那边去。 傅迟深大概刚结束二轮审问,脸上满是疲惫的神色,A.级Alpha的体能和耐力都是常人的数倍,短短一.夜就出现这样疲惫的模样,时今忍不住多想。 可不待他说什么,警方就上前拦住了他。 “想要交谈的话请先提交申请哦,否则罪名一旦成立,你也得按共犯处理。” 时今一向胆小,并且一向是守规矩懂礼貌之人,但此刻他也忍不住提问。 “到底是什么事?” “……”警方摇摇头,表示无可奉告。 密封的休息室听不到外面半点声响,但休息室里的傅迟深却好像心有灵犀似的往时今这边看来。 时今投以忧虑的目光,傅迟深却再次对他扬笑,温和开口:“没事。” 时今听不到Alpha的声音,却能通过唇形猜出傅迟深说了什么。 只是这样的安慰不像昨天那样是吃了一颗定心丸,而是让时今更发担忧与心疼了。 付驰延默不作声地将时今的反应看在眼里,曾几何时,他的Omega露出这种的神情只会因为他,而如今却……付驰延握着的手紧了紧,低声问身旁的警员:“走私会关押那么久吗?” 警员通过付驰延别在腰间的徽章大概能知道付驰延是什么身份,闻言只摇了摇头,算是给了个无声的答案。 “嗯,谢了。” 时间大约过去十几分钟,付驰延的通讯器接二连三的响了起来,而后Alpha走过去,把一直站在休息室不远处的时今揽了过来。 “先别急,给你看样东西。” 时今还在担心傅迟深,有些心不在焉:“什么?” 付驰延把纳米耳机给他戴上,然后播放了一段偷拍的录像。 录像中的人赫然是最初那个送时今回酒店的学姐。 “你为什么会把时先生送到那所酒店?” “是学校的一位导师给我打的电话,说时今的丈夫付先生住那所酒店。”学姐说到,“而且我带着时今到酒店前台的时候,前台也没多问,只问了我们是谁,然后给付先生打了一通电话就带我们上去了。” 学姐:“我看那状态肯定是付先生先打过招呼了的,不然前台不会身份都不核实就带我们上去。” “你跑到这么远的星球留学,学费是哪来的?” “是学校的助学金。”学姐说到,“是正规手续发下来的,你们可以去查。” 录像到此结束,随后付驰延又划出另一份资料,资料显示,这笔助学金是拨自傅氏集团。 “……” “还有,你学姐口中那位告诉她我住在酒店的导师,在你醒来的第二天就远赴到数个光年之外属于联邦底盘的星球,我们没法与之取得联系。” 第31章 “不要怕” 时今一时哑然。 其他种种都不说,令人最在意的还是学姐说的那句:“我们刚到前台说要找fu先生,前台没有多问就把我们带上去了。” 越是高级的星级酒店就越是注重对客人隐私的保管,如果傅迟深没提前打招呼,那么前台势必要核实他们的身份,同时也要再三询问傅迟深是否要见他们。 可是前台并没多问,也就是说,傅迟深十有八.九在之前就已经和前台说过一会儿会有什么样的两个人来找我,让酒店及时放行。 这件事其实从一开始就充满了猫腻,一家高级酒店,怎么会这么简单就出现走错房间的事? 其实最开始只要逻辑清晰就能感受到其中太多不对,可是当时的时今沉浸在了‘出.轨’的羞耻感中,他不敢去思考、更不敢去问。 “……”时今心里一下乱糟糟的。 “还有,时今,你当初发情期贴在颈后的那块膏药……是被换过的。” “什么?!” 时今瞳孔微缩,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也是前几天才查出来的。”付驰延说,“因为我身份特殊,所以家里的垃圾都是在特殊场合进行清理,我的人从垃圾场找到了那块膏贴。” 付驰延点开通讯器的图片,“家里的膏贴都是A品牌的旧版,但你看这……你丢掉的这块,是A品牌的新版,我们家里没有这种膏贴。” “……” 这一切都太不可思议了。 “可他揭开我的膏贴干什么?”时今惶然,“如果他真的撕开了我那块膏贴,那他应该知道我已经被你标记了……” “是的。”付驰延点点头,又迟疑道:“其实这点我很早之前就觉得很奇怪了。” “什么?” 付驰延说:“傅迟深是你们学校的兼职教授,更是你们学校的赞助人之一,他和学校方面的关系是很密切的。” 付驰延:“你们学校里那么多人都知道你和我是一对、知道你早早就结婚,可偏偏傅迟深不知道?这显然是有悖常理的。” “其实我担心的是……如果你们的相遇都是傅迟深的计划,那么当初撕开你的膏贴可能并非是为了看你是否被标记。” “那是?!” “……他有没有可能,在那晚就标记了你?” - 信息量太大,时今一时接受不过来。 他甚至都不知道该先去思考什么。 傅迟深真的是有预谋的接近他吗?那场一夜情真的是精心策划的一场‘意外’?他颈后那块膏贴是不是他换的?如果是他亲手撕下的,那目的又是什么?仅仅是看他有没有被标记?再或者……他真的在那晚就标记了他? 可是,开什么玩笑?! 二次标记,两个Alpha的信息素可是会在体内出现厮杀反应的。 “别急。”看时今脸色越来越不好,付驰延不得不释放信息素上前一步去拥住他,“那只是我的猜测,被二次标记你不可能不知道,先别急。” “……” 在休息室里的傅迟深全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拥抱过后,时今转头往休息室那边看了一眼。 傅迟深下意识扬起个体贴的笑,而后见到时今惶然到可怕的脸又皱了皱眉,露出有些担忧的神情。 时今神情复杂看了那边许久,傅迟深却大概以为他是在恐慌他的拘留,急忙再次开口:“不要怕。” …… 大抵是时今神情太让人担忧,傅迟深再次进入审讯室的时候忍不住一步三回头,不过十几分钟,时今就接到警方的通知,傅迟深要求见他一面。 傅迟深叫他进去的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刚才时今的脸色太让人担心了。 他本想叫他进去安慰一番,可当时今走进休息室的时候,傅迟深明显察觉到了对方情绪的不对。 Alpha看在眼里,却并未声张,只把原本准备好的安慰话咽了下去,妥帖到:“今今,没事吧?” “……” 傅迟深脸上温和的笑意如初,叫人看不出丝毫不同。 可能是为了缓解他的焦虑,时今嗅到对方身上浅淡的雪松味,他感到傅迟深的信息素在努力梳理着他的情绪。 Alpha的脸上是遮不住的疲惫,一向明亮的双眼中竟罕见地有些许红血丝。 “……我没事。” 时今嗫喏许久,选择先回答了傅迟深的问题。 “嗯。”傅迟深笑了笑,关切地看着他:“可是你脸色好差。” “傅先生。”时今看着眼前的Alpha颇觉心情复杂,他咬了咬下唇,抬起眼来与他对视:“我们当初那场相遇,是你精心策划的吗?” “……” 回应时今的是沉默。 大概因为这一出来的猝不及防,时今罕见地看见傅迟深的眼神躲闪了一下。 “傅先生……” “为什么会这么说呢?”傅迟深很快恢复了之前无事的模样,刚才那眼神的片刻躲闪像是错觉。 “我联系到了当初送我去酒店的学姐。” “嗯。” “她说你和前台打过招呼,我们都没进行身份核验就进去了。”Omega的睫毛微颤,像一把漂亮的小扇子,“……你是事先准备好的。” 傅迟深琥珀一样的褐瞳映着Omega脆弱又惶然的模样,在外监听的警官都忍不住对傅迟深抛去‘你给我说清楚’的瞪视,傅迟深的目光缓缓落在时今的眼瞳,轻声道:“其实是有核验的,他们不是给我打了电话吗?” “那电话叫什么核验,他们都没确认我的身份。” “因为前台可以让我房间里的电视链接到前台监控画面,然后我看到是你,”傅迟深说,“就让他们放你进来了。” “看到是我就……?” “是的。”傅迟深缓缓点头,眼神真挚而专注,“我说过了,我之前就已经对你一见钟情。” “他在撒谎。”付驰延虽然站在房间外,听不到里面在交谈什么,但他仍旧可以通过傅迟深的表情判断,“只有撒谎的人才会一瞬不移地看着提问的人,因为要确定提问者的反应。” 朝然皱了皱眉,而后点头对付驰延的推论表示赞同。 “……” 一见钟情的言论出来后,时今也愣了愣。正常人被人这么当面表白都不免会感到害羞,更何况是本就脸皮薄的时今。 他不自在地低下了头去,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 “当时我腺体上的那块膏贴,刚才查出已经被调换过了,膏贴上有你的指纹。”时今撒了个小慌,“医生还说我有被二次标记的痕迹。” “你标记了我吗?”时今问,“你标记了我吗?” “……” 时今生得实在好看,此刻语气分明是带着控诉和询问的意思,但脸上的表情却叫人感受不到半分凶恶,只让人觉得更心软罢了。 傅迟深落目在Omega黑白分明的眸子,他嘴巴已经张开,却一时没出声。 “时间到了。” 室内的提示铃叮声响起,阻隔板上升。 时今最后只听到傅迟深说了一句:“我不会伤害你。” 第32章 无论傅迟深最后说了什么,其实都没有正面回答时今提出的问题。 这样的态度无疑说明了问题,时今说不失望是假的。 没有人会喜欢被欺骗,何况他又是那样保守克己的人,如果那场意外来自于精心的算计,那傅迟深的心机之深沉简直到了可怕的地步,而将保守又克己的他拉下背德的深渊,更是恶劣的发指。 时今甚至忍不住去想,意外是假的,那那么久以来傅迟深的温柔体贴又是真的吗?还是另有目的呢? “……” 可是眼前只有冰冷的铁板,对面半丝声响都没有。 “时先生,这边出去。” 警方礼貌地催促着,时今的问题显然暂时得不到答案了。 …… …… 傍晚,时今和付驰延在街边吃晚饭的时候,那天在走廊碰过面、肩背上有着一道巨大伤痕的女人找到了他们,女人只给时今带了一句话:“傅先生说你们的事等他出来了再详细和你谈。” 女人说:“他让你等等他。” “……好的。” 时今回应过后,女人没有半点多余的好奇心和废话,礼貌颔首后就转身离开了小街。 而那边的付驰延从始至终只抬头瞟了那女人一眼,之后便在快速浏览着通讯器上传过来的资料。 现在距离得知真相的早晨不过几个小时,但傅迟深、还有到警局的傅迟深的几个朋友的资料都传到了付驰延这里,因为付驰延在午休的间隙给上面打了报告,申请通过官方的力量严查傅迟深这个人。 付驰延身份特殊,如果当初那件事真的是傅迟深有意策划谋略,那么于时今最多就是‘被骗色’,而付驰延身上却有太多机密的东西。 接近机密人员的亲属朋友借此探听机密人员的信息,从古至今都不是什么罕见的事,虽说时今本就什么都不知道,但付驰延身份敏.感,上面还是格外重视。 “付学长好认真。”看付驰延头也不抬的模样,朝然忍不住凑过来吐槽:“他进入观察期不会就是因为太专注工作而忽视你吧?” 虽然知道付驰延此时的认真事出有因,但朝然这么随口一说就说中,时今顿时哭笑不得,他点点头,“嗯。” 没想到随口一说就说中的朝然:“……” “Alpha能忽视Omega到被判进入观察期……那还是挺严重的。”朝然身为Omega当然和Omega格外共情,付驰延在他眼里当场打了低分,然后想到什么似的问:“对了,那个傅先生呢?” 时今脸上是忧郁的神情。 “他不会是……早就已经有妻小了吧?”朝然想到早上看到的一幕,顿时忍不住发挥想象力。 “不是。”时今摇摇头,歇了一会儿才说道:“他确实骗了我……但不是这种事。” “很严重的事吗?” “嗯。” “你这……”看时今神情暗淡,显然不是什么小事,朝然又看了看付驰延,无奈道:“这两人都不是好东西,没事,等我回头回队里了给你物色新的。” “不用。”时今摇头,显然没什么兴致。 看好友这模样,朝然只能点头:“好吧。” 话音刚落,朝然就见坐在对面的Alpha忽然松了口气的模样,再抬眼看去,只见付驰延飞快地瞟了他们一眼,朝然这才慢了半拍地反应过来——付驰延这家伙,看起来像在工作,搞不好实际上是在偷听他们说话。 有够闷骚的。 看在同是为帝国效命的份上,朝然开口:“不过,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如果真的不考虑别人,那有错改掉就好了。” 付驰延闻言抬眼轻飘飘地看了朝然一眼,像是个赞许的目光。 “……”确实有够闷.骚的。 见付驰延有话要和时今说,朝然起身告辞:“我去那边买个东西。” “好。” 朝然刚走,付驰延就把通讯器放在时今面前。 “看这个。” 那是一页陈旧的资料,资料上显示在百年前也有一个已经被标记的Omega还对另外的Alpha的信息素产生了反应,最后查出原因是这个Omega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另一位Alpha标记了。 “我们去做个腺体检查吧。”付驰延说,“问傅迟深他十有八.九也不会说,不如我们自己查清楚的好。” “……嗯。” …… 付驰延之所以要查到那么久远的资料才让时今去做检查,根本原因是做腺体检查Omega是很难受的,就像上次时今去做的体检,轻则感到疼痛,重则应激反应。 不到万不得已,付驰延是不想让时今去做的。 “忍忍。”Alpha不得不这么说道。 付驰延大概是个骨子里有些英雄主义的人,此刻要眼睁睁看着时今受苦,表情格外的难看。 “没关系。”时今安慰丈夫,“不痛的。” 抽取腺液的仪器显示要开始,付驰延便没再说话,只紧紧拉着Omega的手。 …… 大抵因为有Alpha的信息素簇拥,这次时今没感到特别难受。 “Omega都可以被你的信息素安抚,这样还要来做什么标记检查,没必要啦。”医生一边说着一边收走仪器,而时今坐在位置上一时不能动弹。 这次扎针他不觉得难受,却在抽完腺液之后感到格外的疲惫和虚弱。 …… 最后时今是被付驰延背下楼的,医生说他身体太虚弱,所以检查后会感到浑身无力。 A136星球的风带着独有的清香气味,付驰延的脊背宽广如初。 时今伏在丈夫的后背上,他可以感受到Alpha后背的体温透过衣料传递到他胸膛,时今已经不记得他们上次这样亲密是什么时候,但这么多年后,付驰延背着他依旧步履稳健,一如多年前。 两人迎着夜风慢慢行走,A136星球独特的晶体构造让街道无处不是景色,五彩缤纷的色泽落到眼瞳里,两人恰时路过一所高中,这时候时间晚上九点,学生们刚下晚自习,汹涌的人群涌出校门,第一时间就看到亲密的两人,学生们不由投来好奇的目光。 虽说Alpha体力很好,像付驰延这样能一点不喘气不弯腰就背着一个成年Omega行走的也是少数。 “太浪漫了吧!”有人忍不住小声说道,“那个Alpha好高……A力爆棚啊。” 时今在众人的围观中悄悄把脸埋进了丈夫的颈窝,而付驰延落目在一个个小‘萝卜头’身上,忽然想到什么似的,脚步顿了顿,面上露出些不符合男人气质的赧意。 随后清咳一声,不太习惯的开口。 “还记得吗?”付驰延说,“大概高一的时候,你每天下晚自习,都是我这么背着你回家。” “……” 一向少言的丈夫竟然主动提起旧事,时今愣了愣:“嗯。” 其实这件事现在说来很好笑,当年在去时今家的路上有一片浓密的草地,前些日子有个住在附近的小孩儿被蛇咬了,虽然最后警方查出其实那蛇就是小孩儿自己带的,但时今依旧吓得不敢走那条路,他甚至提出要机甲车接送他,但都被父亲以矫情拒绝了。 学校距离家不到十分钟的路程,时今都要机甲车接送,的确是有些说不过去。 可时今又实在害怕,白天还好,到了晚上,他就只能站在草地旁边惶惶然。 恰逢此时他遇到了同样下自习回来的付驰延,付驰延听他说完原委,二话不说就蹲下.身:“我背你过去。” “你被咬了怎么办?” “我穿了长靴,没关系。” 实际上当天付驰延并未穿长靴,而时今伏在自己的‘竹马’背上,鬼使神差地看侧脸有些看入迷了。 再后来,付驰延大概背他背了三五天,时今也终于能确定那片草地是安全的,但怎么说呢,大抵是小孩儿那点像被人在乎的心思,他知道没危险了还偏生要说怕,付驰延也不追问他,就这么硬生生背了他一学期。 不是几天,不是一周,而是整整一学期。 大概也是那个时候,时今才对付驰延感到了真正的动心,Alpha永远冷面寡言,看起来也永远是不好相处的模样,但抚摸到内里,就会发现Alpha是那样的温柔和充满耐心。 “……嗯,你背了我好久。”远离了满是视线的学校区域,时今才把脑袋稍微抬起来了些,还不等他说些什么,付驰延就开口。 “可以多喜欢我一些吗?”Alpha说这话的时候刻意抬起了头,好像不敢看时今似的,而时今伏在丈夫颈间,竟然看到丈夫的耳后罕见地……泛起了微薄的赤色。 “或许是傅迟深用了手段让你的信息素做不出选择,但……我们那么多年,从情感上我觉得我是能战胜他的。” 付驰延说:“忠诚才是一个Alpha的第一根本要义,而他是个骗子,不值得托付。” 付驰延说这话的时候一板一眼,跟在背书似的。 时今默默收拢了抱着丈夫肩颈的手臂,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两人就这样安静地在街道行走,付驰延特地‘借’来的护卫队不远不近的跟在四处,过了一会儿,付驰延的通讯器亮起,不待付驰延查看,一名瘦小的女人就走了过来。 女人又黑又矮,透着种诡异的神经质感,她不看付驰延,而是径直看向付驰延身后的Omega:“你是时今吗?” 第33章 “是我骗了他,但那又怎样呢?” “你是时今吗?” 女人话音刚落,时今尚且在疑惑间,就见前方寒光微闪,紧接着锵锵两声金属碰撞的声音响起,一切来的太快,时今在付驰延后背仅感受到Alpha的身体颠簸,紧接着便是尚未完全亮起的激光刀被踹出了数米远。 时今瞬间惊愕,却见前方的女人被踹了一脚却不躲反攻,手中改拿一把铁制刀刃,看向时今的眼神恶狠阴毒,一副要将他置于死地的模样。 付驰延迅速将人松开上前迎战,时今很快踩在地面,能量罩也在周围打开,但付驰延却因为躲闪不及被女人手中刀刃划中了胳膊。 “驰延!” “没事。” 刀刃很是锋利,鲜血顷刻濡湿了Alpha的衣袖。那女人彪悍凶猛,有着不输男性Alpha的力量,其皮肤在路灯下泛着诡异紫色,标志着她星盗的身份,付驰延眉头紧拧,但好在A级Alpha的力量和平时的勤奋练习不容小觑,付驰延很快将人制住,却听身后传来惊呼。 “付校!” 激光枪光线自远方袭来,一枪落在时今身后的能量罩,一枪灼烧过付驰延的肩膀,那被钳制住的女人怒吼着趁机挣扎想要反击。 能量罩能挡住激光伤害却挡不住物理性攻击,对方显然是非要时今死不可,付驰延眼色微沉,一脚将手下的人踹了出去。 “付校!”激光枪束密集,护卫队没法靠近,只得丢了一个金属装置过来。 “走。” 金属装置落地展开成为一个小型机甲,付驰延掩护时今一同坐了进去。 地面的能量罩在下一秒破裂开来,而时今和付驰延一同挤在狭小的机甲内部,Alpha一侧的胳膊血流如注,接二连三的攻击让其手臂失去了动作的能力,而这小型机甲是由特殊材料制成,便携性决定了其硬度比正常机甲要薄弱许多,这机甲撑不住几时,反击又因为付驰延的手臂受伤难以进行。 他们若想逃跑……又必然会危及到附近不相干的平民。 付驰延咬咬牙,刚想强行抬起自己受伤的右臂,却听时今开口: “我帮你。” 紧急情况加上身体虚弱,时今此刻脸色煞白,但他的眼神却很坚定:“我帮你,我在学校上了那么多课,基础都熟悉,小型机甲的相关情况我也在书上看到过,你告诉我要按哪里就好……” 这是和以往都不同的时今。 付驰延愣了愣,目光落在时今面上有片刻犹豫,而对面一束激光击中机甲前方玻璃,机甲能量罩顿时光线大闪,标志着情况的危急。 “好。” …… “-114,85”付驰延左手能做的事有限,大多数操作都是靠时今来完成,付驰延本以为时今多少会犯些错误亦或是行动迟缓,但时今的表现显然出乎意料。 小型机甲的按键时今只在学校的虚拟舱看到并触碰过一次,现今却记的十分清楚,付驰延喊下按键的名字,时今能毫不犹豫就找到按键并按下。 地面的枪手被护卫队击杀一个,而躲藏在楼房里的另一名枪手也被时今和付驰延操纵的机甲击毙,剩下的见情况不对往人群里跑,但好在特警来了。 …… 此时距离事情发生不过五分钟,警方很快捉拿到逃跑的星盗,而小型机甲在专业人士的指挥下平稳落地,时今半扶着付驰延走出舱门。 “哎,你……!” 那边,傅迟深不顾警方的阻拦一溜烟下车跑了过来:“没事吧?!” 傅迟深竟然是罕见的狼狈模样,Alpha的头发被汗濡湿,嘴唇有些发白,睁大了眼睛在看他各处是否受伤。 时今有些疑惑傅迟深怎么会在这,但还是乖乖点头:“没事。” 话音刚落,付驰延那边一拳就挥了过来。 “你看你干的好事!” 傅迟深本可以躲开,但还是硬生吃下了这一拳,Alpha的身体在撞击下踉跄了两步,时今当即吓了一跳,护士小姐急忙上来拉住付驰延:“别生气!别拉扯到伤口!” 那边的傅迟深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傅迟深重新抬起头,伸手碰了碰青紫的嘴角,笑道:“还有力气打人,看来伤得不严重。” 因为先前在机甲上有时今的帮忙,付驰延有空处理了一下伤口,这会儿确实不算太严重了。 付驰延冷眼看着前方嬉皮笑脸的Alpha:“袭击的那群人是星盗,都是冲着时今来的。” 付驰延和时今都是安分守己的好公民,这场祸事来自于谁自然不用说,付驰延的目光锐利,带着想要将傅迟深生吞活剥的怒意。 傅迟深在对方的视线下抹去了嘴角的血迹,应道:“这次的确是我的疏忽,不会有下次了。” “你的喜欢就是让时今陷入危险中,与其这样给别人招来无端祸事,不如早点滚蛋的好!” “我说了这是意外,我会让相应的人付出应得的代价的。” 这一瞬间时今似乎从傅迟深眼里看到了从未见过的阴鹜,不等他看清楚,傅迟深却又抬眼看向他,褐瞳里阴鹜不见,反是平日里常见的那种明亮与赞许。 “刚才今今参与战斗了吗?我听说你们击杀了一名星盗,很棒。” …… 时今事后才得知,傅迟深也是在事情发生的前十分钟才知道星盗可能要对他下手,但傅迟深空口无凭,提交证据又需要时间,虽然警方反应已经足够快,但事情还是在赶来的路上就发生了。 而事后警方发现那些袭击人的星盗不是从海外登陆,而是本身就潜伏在星球,为此还展开了一次全面清理……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当时在现场警方抓捕了逃跑的星盗,而付驰延被送到了医院的急救科,Alpha的伤势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还是需要把伤口处的烂肉割掉进行再次生长治疗,时今在一旁看得揪心不已,握着付驰延的手一刻都不曾松开。 “真的不出去吗?”这话付驰延之前已经说了两次,但时今都表示不肯出去,而医生那边已经割下一槽烂肉,浓重的腥味布满房间。 付驰延还是认为这样的‘血腥’场景不该让Omega看到,或者说,不能让时今看到。毕竟时今生来敏.感,从小又是在众人的保护里长大,他从未见过沾血的场景,付驰延怕他害怕。 “不去。”时今回答如初,他紧紧拉着Alpha的手,说什么都不肯放开。 付驰延无奈,但他落目在时今脸上的时候,却发现时今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样恐惧,他仅仅是像常人第一次看到可怖伤口那样露出了一些不适的表情,更多的还是一种痛心——对他受伤的痛心。 “痛吗?”时今问他。 “一点……不痛。”付驰延下意识开口说实话,下一瞬又摇摇头,强调,“不痛的,不用担心。” 其实这样深的伤口怎么可能不痛。 时今抿抿唇,握紧了丈夫的手。 手掌被爱人紧握,时今太过用力,乃至于付驰延都感到了些许紧绷感,但付驰延没说话,Alpha的目光落在爱人挺翘的鼻尖和扑扇如鸦羽的睫毛,轻声道: “你很勇敢。” “嗯?” “时今,你比我想象中的勇敢。”付驰延说,“勇敢许多。” …… 付驰延的胳膊暂时不能动,所以一日三餐都由时今‘代劳’,Alpha原先顾着面子不肯被喂,后来在时今的坚持下才妥协。 “中校,傅先生又来了。” 傅迟深今天穿了一身灰色的马甲和西装外套,整个人看起来可谓是翩翩公子。 只是翩翩公子手中不合时宜地提着几个外卖盒子,以及一些回家看亲戚似的‘补品’。 “让他回去。”付驰延冷言。 他们遭到的袭击和傅迟深有莫大的关系,所以自住院第一天,傅迟深这个罪魁祸首就被付驰延拒之门外,怎么都不允许靠近时今。 “我说,你都不看新闻的吗?” 傅迟深当场掏出手机播放新闻,新闻显示,就在昨天,某支星际海盗在军方和不知名势力的配合下被全体抓捕,其势力连根拔起,受到过海盗侵扰的人民都鼓掌说好。 难怪前几天傅迟深神出鬼没的,时今想。 “这群海盗的祖坟都被掘了,现在绝对没威胁了。”傅迟深嚷嚷,“我还为国立功了呢!付驰延你这是歧视功臣懂不懂!” 付驰延扔个白眼过去,语气不善道:“真不知道傅先生为什么这么死缠烂打,时今不是已经叫你回去很多次了吗?” “我知错就改了,现在想重新回来追求今今,不行啊?”傅迟深说,“你那治疗伤口的特效药都是我托人带的,你别太跳哦我给你讲。” 付驰延顿时脸色难看,时今也一时神色尴尬。 傅迟深前些日子的确托人带了一瓶治疗伤口的特效药,这种药物不仅能快速促进人皮肤生长,还能做到使用后几乎没有伤痕,但因为其制作材料极为稀有,全球没几个人能搞到。 只有傅迟深前些日子搞到了一瓶,托人给时今带的口信是:“给付驰延的赔罪,今今你可别再怪我了,我真的知错能改了。” 虽然知道付驰延肯定不乐意用傅迟深给的东西,但看丈夫因为疼痛彻夜难眠,时今还是哄骗他是托人通过特殊渠道弄到的,所以给付驰延用了。 “对不起啊……”时今轻声。 那边付驰延看了他一眼,也大概能猜到时今的想法,Alpha并未多说,只是鹰眸的目光落在傅迟深面上。 “你还要继续追求时今?” “嗯哼。” “当初在酒店做的事想好怎么解释了吗?” “……” 场面一时沉默,付驰延则摸出了通讯器。 在那天受袭之前,付驰延曾有一条接到却尚未来得及查看的通讯器消息,讯息显示的是: [中校,我们找到当初给女学生打电话说您住在酒店的那个教授了,但联邦警察也在对其进行调查,据说他近期和海盗有来往。] 而就在前些天,付驰延又收到了一些消息。 [教授被联邦警方逮捕了,据说账户有一笔不明巨额汇款,极有可能来自海盗。] [教授被保释出来了。] [教授在家被枪杀了。] “傅先生当时说的,让应得的人付出代价,是指这个吗?”付驰延将联邦新闻点出来,以投影的方式呈现在前方。 “……”傅迟深挑挑眉,“我可不干这种违法犯罪的事,无论是亲手杀人还是教唆杀人。” “这位教授在国内欠了几千万的赌债。”付驰延说,“你的确不干违法的事,但你完全可以透露他的信息给债主。” 傅迟深不置可否:“他欠钱可不怪我。” 付驰延:“这位教授不是通过正规手段出的境,我没猜错的话,他的出境应该是你搭的线,因为他在出国前曾收到一笔来自傅氏集团的‘赞助金’。” “海盗原先都不知道有时今的存在,是你被关了几天后才突然袭击时今的,就像是突然知道了谁对你重要。”付驰延说,“这位教授出卖了你,对吗?” “……” “傅先生,如果你不承认,我这边还有……” “行了。” 傅迟深出声。 “付先生说那么多,不就是想说当初是我设计了和时今初次相遇的那场‘意外’吗?” “不是吗?” “嗯,是。”傅迟深边说着,边把原本拎来‘探望’付驰延的那些礼盒随意放到地面,手里仅仅拎着给时今带的热汤及吃食。 “的确,那压根不是一场意外,从最初的高浓度果酒再到走错房间、乃至于第二天那番故作无知的对话,都是我精心设计的。” 傅迟深:“但那又怎样呢?” 第34章 “他看起来很憔悴,总是一个人” 傅迟深理直气壮的模样好似他做的不是一件错事,而是一件平常不过的小事,时今听到这回答都愣了愣,他抬眼看去,却见傅迟深面容平静,褐瞳中也没有任何情绪,他平静地看着他,好像在谈论今天天气如何。 “我说过了,四年前我第一次见到今今就喜欢今今,但当时他一心喜欢你、非你不可。”傅迟深瞥了眼付驰延,“而我和他的婚姻只是因为长辈的逼迫,是各取所需,他当时对你有那么深的感情,我当然只能忍痛割爱。” 傅迟深说:“可多年后我辗转来到地球,竟然意外中看到了今今,而那时候的今今,过得显然不是那么好,甚至说,很糟糕。” “……” “他瘦了许多,看起来很憔悴,还总是一个人。” 傅迟深:“我听说他和暗恋了多年的Alpha结婚了,但婚后丈夫基本不在身边,他们说他好像在守活寡。” “……”时今没说话,而付驰延微微垂了头,五指攥得太紧以至于可见肌肤下的青筋隆起。 “而我看到的也确实如此,他一个人上学,一个人回家,我看他面容憔悴,看他总是点一人份的外卖,而我从未见过你是谁、更不知道你在哪。” “你跟踪时今。”付驰延从那冠冕堂皇的陈词中挑出了重点,“傅先生,你的行为轻则是侵犯公民隐私、是变态,重则是违法犯罪,是意图危害Omega!” 傅迟深对此不置可否,只当付驰延的话像耳旁风一样略过了,继续说起。 “时今的性格我很了解,保守、胆小、安于现状,他是最传统、乃至于死板好欺负的那种Omega。” “……” “要他主动摆脱你,恐怕得等个十年二十年,等他被你熬到灯枯油尽、万念俱灰,不到最后一刻,恐怕他都不会有勇气提出一句要离开你。” “我总不能看着他为你去死,对吗?”傅迟深说,“既然他踏不出那一步,那就我帮他踏好了。” “……” 傅迟深话语不过寥寥,但其用词和背后的信息量都让时今无比触动。 他还清晰的记得那段日子——那段靠着抑制剂生活、连丈夫的冷眼都是奢求,孤独到让人绝望的日子。 哪怕之后误会已经解开,哪怕付驰延也做了补偿,但他每每只要想起,都能重新体会到那时候的各种心酸与苦楚。 道理都懂,可难过也是真的。 或许傅迟深的行为的确不道德且卑劣,但不可否认的是,在那时候,时今确实觉得自己被拯救了。 哪怕是误会解开、谎言被迫展示的现在,时今也觉得,放在当时那种情况,他还是很感谢傅迟深的出现的。 他刚想开口说什么,付驰延却忽然严厉出声。 “冠冕堂皇、满口谎言!” 中校那双鹰一样锐利的眼眸直指傅迟深,视线凝聚仿佛看透了年轻Alpha的一切虚伪的伪装:“你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时今,可事情明明有一千种一万种方法可以解决,报警告我虐待、以导师的身份介入鼓励时今应该和我离婚,哪怕是以追求者的身份介入告诉他他值得更好的……实在有太多方法了!” 付驰延:“可你偏偏选择了对你最有利、同时也是最不道德的方式,你不顾时今保守的性格在经历‘婚内一夜情’后会感到怎样的惶恐不安,你只知道用出.轨的手段‘胁迫’时今,让他从肉.体开始不得不和你产生联系,之后再一步步蚕食他的内心,直至今天与你有着剪不断的深层关系。” “你的根本目的只是为了得到他。”付驰延说,“我的错误只是一个能让你更好发挥的借口罢了!” “……”听完这番话,时今愣了愣,他看向傅迟深想要确定什么,却见傅迟深不知为何微微垂着眼,看不出任何情绪。 付驰延冷声:“卑鄙小人。” “我也没说过我是真君子啊,对吧。”傅迟深抬起头来,脸上却不见丝毫愧色,他好像是在听老师训话的不良少年,满脸的无聊与无谓,而此刻话题告一段落,傅迟深便将目光重新落回时今身上,举了举手里的餐盒,“汤要凉了,今今。” - 论不要脸的程度,傅迟深敢认第二,恐怕没人敢认第一。 似乎因为最后一层假面也被揭穿,傅迟深不再在乎什么风度和面子,他不顾门口护卫的阻拦闯了进来,护卫威胁其要开枪,但傅迟深显然不怕,他似乎对军队的规章制度有所了解,清楚地知道没人敢向一个平民开枪,他身上还待了实时摄像头,一旦有人对他做什么,付驰延的前途恐怕不保。 “昨天刚进行了例行体检,今天得吃点有营养的。” 饶是刚才才进行过一番‘不要脸’的对话,傅迟深现在这一身装扮和姿态,依旧让其看起来风度翩翩,他带了当地著名餐馆的高汤,还有一些一看就价格不菲的精致餐点。 如果说温柔体贴,傅迟深的确是其中佼佼者。 时今却没动,他不知道傅迟深为什么能这样自然地好似刚才那些话都没说过一样,但或许这样坦然无谓转变就是他虚伪的本质,不然当初也不会能那样自然地骗他那么久。 “……先不吃了。”时今说。 “为什么不吃?”傅迟深提醒他,“你还没吃早餐。” “不想吃了。”时今落目在傅迟深身上,思绪在脑海中流转,最终,他看了看那边似乎在思考什么显得眸中满是狠戾阴鹜的付驰延,对傅迟深说到。 “你先回去吧。”时今说道。 傅迟深身上那块虚伪的假面撕得太快也太突然,他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傅迟深。 这是时今难得地主动提出要谁先走,以至于房间有片刻沉默。 傅迟深动作停顿了不到半秒,又神色如常地把食物一一摆好。 他声音又轻又缓,却因为侧着身子叫人看不到神情,也听不出情绪:“你是在拒绝我吗?今今。” 第35章 “标记了。” 时今不知怎么听出些危险的意味,可他抬头看去,又见傅迟深神色如常。 Alpha没等到他的回答,便又接着说道:“会拒绝了也不错。” “?” “因为今今原来是个非常不会拒绝别人的人,哪怕心里不舒服也不会说不。”傅迟深看着他,一双褐瞳弯了弯,“现在算是进步了。” “……”时今不知该说对方真是时时刻刻关注着自己,还是说傅迟深实在脑回路清奇,但若是仔细想想,傅迟深好像一直如此,他只要在他身边,话题就总是围绕着他。 “东西就先放这儿了,给今今两天时间想想吧。”傅迟深如此说到,好像一如既往温柔大方,可最后Alpha又提醒他:“过两天我们就要画画了哦,再耽搁时间来不及了。” 是了,时今参加比赛的画还没开始动笔,而傅迟深是所谓的比赛‘导师’,一旦开始画画,时今必然少不了要和傅迟深有接触。 傅迟深这一出算盘打的实在是太好,看似温柔体贴,其实是有恃无恐的放纵。 “两天后见,今今。” 傅迟深转身离去,时今慢了半拍才意识到对方刚才话里的深意,他愣了愣,恰时嗅见傅迟深刚才站的位置留下一股浅淡的雪松香气。 平和的Alpha信息素像温柔的手拂过时今的发丝,傅迟深留下信息素的行为显然是刻意的勾.引,但这勾引叫人抓不住实质,那气味像是飘忽的精灵,在时今敏锐的Omega嗅觉调皮地悦动,在人忍不住耳尖发红时,又翛忽地溜走了。 - 人总是难以抗拒本能,比如Omega面对发情期,比如说高匹配度的AO在嗅到对方信息素时总有克制不住的情动。 窗外夜幕降临,时今在手机上反复搜索着关于同时与两个Alpha高匹配的相关资料。 可惜,一段时间过去,网上能查到的资料还是只有百年前那一起案子,“Omega无法做出选择”、“Omega会同时受到两人诱.惑”……一句句话戳动着时今敏.感的神经,但他不可否认,现实好像的确如此。 就在刚才,或许是第六感,或许是白天傅迟深的话透着几分软威胁的意思,时今在傅迟深走后鬼使神差地查阅了比赛手册,这见其中有一条说明:比赛如战场,没有特殊情况的同学请不要轻易放弃,国际比赛一切流程将会记入学生档案。 记入学生档案?也就是说如果没有正当理由退赛,那档案将会有一条‘临阵逃脱’的记录。 再往后看,该比赛的退赛流程十分复杂,层层审批,几乎要两三个月才能退赛成功。 时今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多了,但他总觉得这次比赛傅迟深像故意给他下套似的……可,比赛是他自己要求来的呀。 时今一边告诉自己或许把傅迟深想得太黑暗了,一边却也从傅迟深至今的所作所为中知道,傅迟深绝非善类。 “嗯……”头疼。 时今在这边纠结了许久,再抬起头来,却发现坐在床上的付驰延保持着一个相同的姿势已经很久没动了。 “驰延?” “……嗯?”付驰延慢了半拍才把视线从通讯器上移到时今脸庞。 “你看的好入迷。”时今问,“是工作吗?” “嗯……不是。” 付驰延不知为何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眼瞳里有些微不可查的郁意,时今总觉得丈夫此刻神情不知为何透出些戾气,但仔细看去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是他想多了吗? “睡吧。”付驰延彻底回过神来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十一点了。” “好。” 两人已经洗漱过,见时间差不多,时今便也摸到了床上,而刚才Alpha看到入迷的通讯器摆在床头,时今走近,才发现丈夫在看的也是那则百年前两个Alpha同时与一个Omega相匹配的新闻。 只不过付驰延通讯器上的这份是当年新闻报纸的扫描本,看起来更具有说服力,而在报纸上有一排不太清晰的小字:此种情况,只有两个Alpha中有一方死亡,才算是分出真正的胜负。 …… 两天后,时今还是找到了傅迟深,他没法确定往年的比赛守则是否也有退赛记入档案那一条,同时也觉得现在的情况并没有严重到要他退赛躲避傅迟深的程度。 “画画就行。”时今提醒道,“我不想去其他地方了。” “好。” 时今显然是有些回避,但傅迟深对此没多说什么,只一如既往地对他温柔笑了笑,而后驱车带他们赶往写生的地方。 傅迟深最终带时今到了一处郊外的山崖。悬崖峭壁屹立在前,奇峰险峻,是极为少见的巍峨美景,更让人感到惊喜的是这里竟然有古地球那样的参天巨松,层层叠叠的云雾飘在上方,一条宽度恰到好处的瀑布哗啦地倾斜着水雾,简直是不可多得的古画绘制宝地。 “A136还有这地方。”时今忍不住开口。 “不然怎么会带你来这呢。”傅迟深瞥了眼那边的付驰延,显然是在揶揄之前付驰延说他把时今带到A136星球来只是为了徇私。 “这类似的景色在古中国地区的黄山也可以看见,虽然原景已经破坏了许多,但遗留下来的大小也和这里相当。” “……”傅迟深像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但如此,还是昂着下巴地怼了回去:“我这好歹没被破坏过。” “那是梅吗?” 时今打断了两人的对话,手指指着瀑布旁的花树。 但刚说完,他又仔细看了看,见梅朵外都有一层凝结的晶体:“是晶体梅?” “嗯。”傅迟深点头,“画梅的话可以试试工笔画,把传统和现代结合起来,说不定别有一番风味。” …… 傅迟深虽然在感情上奇奇怪怪,但在绘画这方面,不得不说,懂得还挺多——虽然画工稀烂,但总是能恰时地给时今提出一些可行建议。 因为地处郊外,绘画又需要大量的时间观摩和揣查,三人最后选择在附近的一家民宿住下。 民宿房间宽大,厨房等一应俱全,在两个Alpha的强(feng)烈(kuang)建(hu)议(ou)下,三人最终是分开睡的,第二天早晨八点才会在厨房见面并吃早餐。 说来奇怪,在这段时间,时今忽然对傅迟深有了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这种熟悉感不是来源于气味或是傅迟深的长相,而是来自于傅迟深的一些好像习惯的行为。 比如说时今外出写生喜欢喝果汁,付驰延给他买了一瓶,傅迟深当时也对那相同的饮料抬了手,比如说晚上时今在沙发上看电视剧感到口渴,因为旅馆里没有机器人,他刚想开口问付驰延能不能给他倒杯水,傅迟深却已经主动问他需不需要水。 除此之外,还有太多。 比如说时今很少做家务,所以洗刀具从不擦干,从前付驰延有时间会替他做,而傅迟深则是自然地接过清洗完的刀具把余水擦干净,比如说时今喜欢吃苹果,出去的时候付驰延会问他要不要,傅迟深则会在之前就已经伸手拿了苹果…… 时今总觉得自己和傅迟深在之前应该是认识的,不然傅迟深怎么会了解他到这种程度?怎么做的一切都好像那样恰到好处? 时今从前就知道傅迟深很贴心,但他从未这样和傅迟深长时间地亲密生活在一起过,如今他们只‘同居’了短短几天,时今的感觉只有微妙能形容。 “你为什么会对我那么了解?” “我们当初又不是第一天认识第二天就去拿证,我还是在医院和你相处过一段时间的。”傅迟深说,“而且小习惯小嗜好并不难观察,你所有的事我都放在心上,自然而然就知道了。” “……” 傅迟深的理由似乎充分,神情也看不出一点破绽。 时今微微蹙眉而后点了点头,而那边的付驰延手中握着电话,冷眼看着不远处对话的两人。 “是14岁离开的吗?” “是的。” “感谢付中校的配合,我们尽快完成B234星球的规整,希望为您带来好消息……” “好的。” 挂断电话,付驰延目光重新落在通讯器上,他上次向上级打了报告,上级通过相关部门查到,傅迟深最早一次进入A136星球的方向是Y港口。 而往Y港口的方向往外延伸出去……除了几颗贫瘠的星球,便是虫族、亦或是联邦。 付驰延决定去确认一些事情。 …… 当天晚上,朝然和时乐不知道为什么找到了民宿来,时今晚上便没画画,光在客厅里招呼他们,而付驰延似乎有什么事,一直靠在门外,握着通讯器讲个不停。 丈夫的脸色不知为何格外的严肃,而且把身上的信息素收敛得干干净净——这是很罕见的情况,因为时今和付驰延是夫夫关系,他们又是处在自己订的房间,付驰延完全没必要这样做。 而且……傅迟深也出门了。 “我出门一趟。”付驰延此时开口。 “诶……”时今看着利落出门的丈夫,莫名感到有些担心。 与此同时,傅迟深驾车来到了指定地点。 他先前接到了来自A136星球来往居民统计处的电话,大概是他先前惹的麻烦太多,统计处要求他再来一趟登记身份及最近去的相关场所。 对方给的地址就是办事处,傅迟深不疑有他便也来了。 可走到半路,一粒古式子弹便从侧方袭来,若不是傅迟深反应足够快,那枪恐怕得在他肩上开花。 “古式子弹?几万年前的东西了还拿来用,就这速度。”傅迟深万分不屑,却也察觉到不对地打开能量罩迅速后撤,可对方显然不给他机会,古式子弹后又换成了私制的枪子,对方显然是练过,每枪都对着能量罩脆弱的位置来。 难道是海盗吗?当然不是。 激光无法穿透能量罩,傅迟深还差一点就能上车,早已准备好的付驰延便握紧手中武器扑了过去。 风被利刃划破,付驰延招招又快又狠,常人早在这打击下被击倒,可傅迟深没有。 “付驰延?!”两人一番打斗过后,傅迟深因为力量的压制最终败下,可当月光洒下落在‘歹徒’脸上时,傅迟深才发现来人是谁。 “你疯了吗?”傅迟深惊愕,“你要杀了我?!” “傅迟深,古式子弹躲避路线、对激光光线的格外敏.感,还有,我的军式刺杀招式。”付驰延说,“这些都是要经过军队的专业训练才能知道或者对抗的,你到底是谁?!” “……我自己练的,不行吗?”利刃横在脖颈的感觉并不好受,傅迟深厉声道,“做航线生意的人都会这些,没什么好奇怪的!” “是吗?你对时今的刻意设计和接近呢?”付驰延说,“我查到了你在A136星球的出入记录,你压根没什么亲人,哪来的父母逼婚?!又怎么可能因为逼婚认识时今?!” “……” “说话!”说着,付驰延手中的刀已经划破手下的皮肉。 “操,我劝你小心点刀!”傅迟深一边骂娘,一边问:“你看到了那则新闻?!” “什么?” “付驰延!你在干嘛!”时今的声音却从身后传来,付驰延手下不松,只一再追问傅迟深:“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 “别打了!”时今手里还攥着电话,几步跑到两人这边,“医生说从我身体提取的腺体细胞培育成功了。” “什么?”地上的两人同时一愣。 在佩佩星球的abo时代,Alpha的腺体细胞可与Omega的腺体细胞结合,女性通过自身生育,而男性则在标记后进行AO细胞的结合,医院可以通过科技手段提取Omega的结合细胞进行培育。 时今和付驰延一直想要个孩子,所以每次体检医生都会问时今近几个月是否有亲密行为,如果有的话会进行细胞提取,再放到科技树培育。 但因为时今身体不好,所以两人先前一直没培育成功。 如今……医生却打电话来说培育成功了。 “这个孩子你们要吗?”电话那头的医生问。 “要。”时今想也不想回答。 “你……”此时,付驰延似乎想到什么似的,一把攥住了傅迟深的衣领,“你当初标记了今今吗?!” “……”觑着付驰延的脸色,傅迟深一时沉默。 “说话!” “你们不是已经做过标记检查了吗?” “结果还没出来。” “……标记了。” 第36章 DNA鉴定 傅迟深话音刚落,脸上就干脆利落地挨了一拳。 “操!” AO的腺体细胞结合由标记决定,付驰延最后一次标记是在上次知道时今出.轨之后,而傅迟深则是出.轨那天,两个Alpha标记的时间距离不过一个月左右,时今腺体里同时有两人的信息素,现在这个孩子是谁的……真不好说。 时今听到傅迟深说出那话顿时愣了愣,握着已经挂断的医院电话不知如何是好,而付驰延站起身来,脸色亦是阴沉。 “不然……”时今看着眼前混乱的场景,抿了抿唇,“不然先算了?” 付驰延和时今自四年前结婚就一直打算要个孩子,付驰延对孩子倒是没太大所谓,主要是时今想要。时今自幼在家庭没得到多少关爱,大概是谋生了些补偿心理,长大后十分喜欢孩子,也可能是因为太孤独了,时今一直盼望着孩子的出生。 可惜时今生来体弱,又患有基因病,这种基因病大大影响细胞质量,医生都说不太可能培育成功,最初医院甚至劝他们放弃培育,因为都是在白白浪费功夫。 饶是如此,两人在婚后还是第一时间和医院签署了培育协议,时今每个月固定体检医院都会留一部分腺液细胞做培养,如今已经四年过去,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培育成功。 “……”付驰延看了时今许久,他知道时今有多盼望这个孩子,这次不要,恐怕以后就很难再有机会了。 “先留下来吧。”付驰延揉了揉额角,“我们当初签署了培育协议,如果答应了之后再反悔,要进三年的医院黑名单。” 三年时间在ABO时代不算长,但付驰延不确定时今是否能再等三年,或者说,他不忍心看时今再等三年,何况三年之后能否再次培育成功还是个未知数。 付驰延:“等孩子长几个月,能做鉴定的时候我们去做一下鉴定吧。” “……好。”事情如此,时今只能点头,他又想到方才自己答应的实在快,便又愧疚道:“抱歉。” “没必要抱歉。”付驰延当然不怪时今,但始终心情不太好,便带着些怒意地回头瞥了眼傅迟深:“是某些奸诈小人不早说。” “……” 傅迟深此刻坐在地上,一只手捂着被打得发青的眼角,却是意外地开口: “可以不要那个孩子吗?” “……?”时今短暂地愣了一下。 付驰延冷眼看着地上的傅迟深:“因为可能不是自己的孩子,就劝今今不要了?” “不是。”傅迟深说,“科技培育又不是躺着等孩子成熟就好,时今还需要从身体里抽这抽那提供孩子的一部分营养啊。” 傅迟深说:“今今身体本来就不好。” “……”这理由倒也站得住脚,但傅迟深此刻的模样看着实在是有些不对劲,不似平时那般自然,反倒是借着揉眼角的动作一直低着头,不想与人视线交流的模样。 “今今一直很想要个孩子。”付驰延开口解释道,“这个孩子对他来说很难得。” “我知道。”说到这,傅迟深才慢了半拍地抬起头来看了时今半晌:“……行吧,如果今今实在想要,也行。” === === 时今的孩子培育成功的事很快传到了朝然和弟弟时乐的耳朵里,他们都深知根据时今的身体条件来说,这次培育成功非常不容易,于是两人赶忙准备了贺礼来医院祝贺。 朝然和时乐来的时候,时今正在医院给胚胎输血——科技培育虽然简便,但也并非不需要母体的营养,时今需要定期输血或是提供某些腺体养料,以保证胚胎的最优状态。 付驰延在房间里陪着时今,傅迟深则坐在房间外的走廊上,只透过透明玻璃间或看着房内的两人。 比起付驰延,傅迟深的态度可谓是怠慢,毕竟傅迟深从最开始就表示不希望这个孩子出生,现在大抵也是不愿意关心的。 “最后一次标记是我,孩子最有可能是我的。”付驰延如此说到。 付驰延是这样推测傅迟深的怠慢,时今想来想去,也觉得这是唯一能解释傅迟深态度冷淡的原因,毕竟傅迟深不是丁克一族,之前也没表现出什么对孩子的厌恶,一个没有特殊原因的人,是很少会抗拒属于自己的孩子出生的——这个孩子不是自己的除外。 “不用太在意他。”付驰延说,“他不诚实,你不会、也不能和这样一个满口谎言的人过一生。” 付驰延的态度难得地坚决,因为傅迟深这个人在他这已经是负分了。 之前付驰延尚且觉得,虽然他也很喜欢时今、不想放弃时今,但他有错在先,的确做得不够好。如果傅迟深这个人足够好,时今也喜欢,那么时今最后选择傅迟深,他也会毫无怨言退出,但在昨夜过后,傅迟深那满是说不通的反应、还有傅迟深并没有父母却说自己被‘逼婚’这件事……都证明着傅迟深这个人太可疑。 一个对自己爱人都不诚实的人,付驰延觉得并不足以让时今托付一生。 “……”时今没说话,但他此刻对傅迟深的心情也十分复杂,毕竟如同付驰延说的那样,傅迟深这个人的确是太不诚实了。 “今今,”付驰延顿了顿,开口:“傅迟深他……” “嗯?” 付驰延刚要开口,却见时今转过来的脸上有些疲态。 付驰延这才抬眼看护士那边,输血管已经拔了,只是时今身体实在不好,刚抽完血看起来很是疲惫。 时今已经够累了,其他事就先缓缓吧。 付驰延忍了忍,只得把傅迟深父母并不存在这件事先藏下。 “走吧,回去休息。” “嗯。” 付驰延搀扶着时今出了病房,就听走廊外的时乐正‘苦口婆心’地劝朝然。 “学长,你去做个信息素整容吧……绝对安全、高效、无痛!除了味道什么都不改变!我小学同学的臭屁虫味信息素都整成雪糕了……” “整你个头!”朝然抬腿就是一脚,“滚蛋!” “哎哟!”时乐疼的嗷嗷叫,却不敢躲闪,硬生生吃下这一脚,才又可怜兮兮地说:“可是朝学长,你真的什么都好,就是这个信息素的味道,实在让人受不了啊……” “去你.妈的,老子又不和你结婚,你在这多管闲事个鸡儿!直A癌!”说着,朝然一边把时乐按在地上暴打,一边叛逆地疯狂释放信息素。 时今在心中暗暗叫好,但很快,浓郁的螺蛳粉味就飘满了走廊。 ‘咕——’时今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下,付驰延那边轻咳出声。 “朝少尉。” 朝然这才停止了‘信息素攻击’行为。 “啊,时今,你们出来了。”当着时今的面打时乐,朝然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嗯。”时今点点头,并给好友一个鼓励的眼神。 朝然这才放下心来,然后想起:“对了,刚才有个医生来过,要我告诉你们标记检测的结果出来了,你们去看看。” “好的。” 傅迟深已经承认他二次标记了时今,其实看不看的意义不大。 “先吃饭吧。”一直坐在长椅上的傅迟深走了过来,他手里拎着一叠外观精致的饭盒,目光意有所指地看了看时今咕咕叫的肚子。“都饿了。” “不吃。”付驰延利落地替时今拒绝了,“谁知道你有没有在饭菜里加料。” “当然没有。”傅迟深好像对自己被拒绝并不意外,见时今不说话,便又说,“那去吃医院食堂吧,医院有VIP食堂,里面有不少补品,我刚去看过了,还可以。” 说完,傅迟深又看了眼付驰延:“付先生,我总不至于牛逼到在医院食堂里下毒,毒害上万人吧?” …… 时今既然肚子饿,一行人自然先到了食堂去,以防万一,付驰延还是去楼上拿了标记检测的报告。 众人的饭菜都打好,只有时今那边琳琅满目地摆着各式名贵吃食不说,厨师还在陆陆续续上菜。 这医院的VIP食堂可谓是奢侈,上到古地球的珍奇海产,下到近些年培育的补身大食,只要给得起钱,应有尽有。 傅迟深这个不缺钱的,在这种场合自然是把能补身的都给时今买了,一副恨不得让时今一顿就把今天抽出去的血都补回来的样子。 “你别拿这么多,我吃不了……”时今疯狂摇头。 付驰延没什么表情地看了眼傅迟深:“你先吃,每种东西不得少于木勺的一勺。” 叫傅迟深试毒呢。 “被害妄想症!”傅迟深翻白眼。但还是骂骂咧咧地先拿起了筷子。 见傅迟深老实吃了,付驰延才低头翻开手中的报告。 不看不要紧,一看——上面赫然显示的是:根据信息素检测,被标记人时今(男,Omega)的腺体中只含有一种Alpha信息素(松木香),其浓度为100%,故而标记完全,没有二次标记(其他信息素侵入)痕迹。 付驰延顿时愣了愣,通讯器却响起。 “喂?” “请问是付驰延付中校吗?” “是的。” “B234星球的第3次搜寻已经结束,根据DNA样本,暂时没找到您弟弟的相关痕迹,抱歉。” “好的,没关系。” 付驰延习以为常地挂断电话。 通讯器就在时今耳边不远处,时今自然也听到了一些,昨天付驰延接B234星球电话的时候他就听到了,此刻见付驰延没表情地挂断电话,便关切地问道:“B234星球的搜寻结束了吗?还是没消息?” “结束了。”付驰延摇摇头,“没消息。” “那你父亲……” “没事,都习惯了。” - 标记检测的结果付驰延在饭后给时今看了。 时今当时就说不出话来——傅迟深明明说他二次标记了他,可检测结果只有付驰延一个人标记过他。 傅迟深又撒谎了。 傅迟深的可信度在这段时间可谓是越降越低,时今也忍不住感到了失望。 …… 面对时今的疏远,傅迟深仅仅在第一天对此愣了愣,而后便该做什么做什么——他给他买来名贵的补品和药物,好像全心全意是为了他身体着想。 “我这么做有我的理由,但绝对不会伤害你的,今今。” 傅迟深是这么说的,但时今已经不想去追问为什么了,因为追问也得不到真正的答案。 时间转眼一个月过去,医生通知可以做DNA鉴定了。 “都确定只有你标记过时今了,还要做DNA鉴定?”傅迟深撇嘴,“真是不把孩子的健康当回事啊,还好今今不是女人,不然做鉴定还要往肚子上扎一针,有些人嘴上说着什么都可以,实际上还是想确定这是自己的孩子嘛。” 傅迟深:“啧,虚伪。” “激将法有用吗?” 付驰延冷眼看着他,最后还是做了鉴定。 为了确保准确性,这次DNA鉴定采了付驰延和傅迟深两人的样本。 可最终结果出来,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根据DNA基因点对比……付驰延(男,Alpha),与检测样本生物学亲缘关系成立的可能为99.9999%。 根据DNA基因点对比……傅迟深(男,Alpha),与检测样本生物学亲缘关系成立的可能为99.9999%。 第37章 “您有同卵的双胞胎兄弟吗?” 一个孩子总不会有两个Alpha父亲,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时今和付驰延怔愣在原地,傅迟深脸上则没有太多表情。 朝然惊讶出声:“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弄错了?” “没有的。”前来递交检测结果的护士早已意料到这种情况,她看了看傅迟深,又上前来询问付驰延:“您有同卵的双胞胎兄弟吗?” “……”付驰延顿了顿。 时今瞬间想到了什么,眼睛微微睁大。 付驰延的确有个同卵双胞胎的弟弟,同卵双生子DNA相同,故而信息素、样貌等等也相近,而Alpha骨子里对同类是排斥的,尤其这种和自己非常相像、几乎一模一样的兄弟,Alpha间会厌恶感更甚,所以付驰延和弟弟的关系并不好。 在ABO时代,同卵双胞胎要么母亲在怀孕时就进行人工干预,要么父母会在分化确认都是Alpha后把孩子分开养。 也许是同卵双胞胎在妈妈肚子里就少不了争夺,付驰延出生后体格较为健壮,而弟弟比较瘦小,长大了一些后,付驰延虽然也不爱说话,但好歹也能见人,而弟弟则常年躲在屋内一角,很少出来。 “那孩子生下来就有自闭症,唉……”时今记得,付驰延的母亲是这样说的。 他也不清楚兄弟两具体怎么回事,只记得每次去付驰延家里找付驰延玩的时候,那个弟弟都会躲在角落偷看他们。 “我的确有个同卵的双胞胎弟弟。”付驰延看着护士,回答道,“但是14岁我父母离异,恰好遇到我们分化都是Alpha,按照规定,我母亲带着他离开了地球,最后投奔了联邦,居住在B234星球。” B234星球的悲剧,全宇宙的民众都听说过。 护士闻言露出个节哀的神情,朝然也低了低头。 “他们落脚B234星球没多久,B234星球就发生了全球性天火,整颗星球都烧毁了。” “……” “星球所有的文明和生物都化为了灰烬,我和父亲从十三年前就开始寻找我弟弟和母亲的遗体,”付驰延顿了顿,“但至今没有任何消息。” 没有任何消息,也就是说不能确定死亡,也就意味着有可能…… 话说到这儿,不止护士投来了‘不知道该同情你还是该说剧情太狗血’的眼神,连朝然都忍不住为这狗血的发展感到惊奇,时今亦是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地往傅迟深那边投去目光。 付驰延也看了傅迟深一眼,但还是说道:“我确定母亲和弟弟在爆炸前一天是生活在B234星球的,因为我和母亲每天都有开视频,那样爆炸性的全球性天火,除非是神明在世,否则不可能活下来。” “这……” 付驰延说的语气太过肯定,而护士又不是警察,当然不能妄自推测什么,只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建议:“不然你们做个兄弟的DNA鉴定?” “……行。” …… 又送了一份DNA样本上去,傅迟深从始至终没太大反应,像是早已知道事情会如此,而付驰延始终沉默不语,周围低气压弥漫,叫人一眼就可以看出付驰延心情非常不佳。 时今坐在两人中间,在这混乱的情况中也不知如何是好。 时今是Omega,故而不太了解Alpha之间的规则和种种。 他只是依稀记得,在生理卫生课上,老师讲到过,Alpha的基因生来相斥,而同卵双胞胎因为基因一模一样,这种互斥会更厉害。 因为DNA相同,他们会有着一样强壮的身体。 因为信息素相似乃至于相同,他们会吸引到一样的人。 这意味着他们之间有更多的利益冲突,故而斗争也更厉害。 争夺是刻在Alpha骨子里的本能,是生存的本能。 如果任其自由发展,两个Alpha之间要么一个远远强于另一个,出现彻底的压制,要么势均力敌,最后只会斗个你死我活。 孪生兄弟对于Alpha来说是致命对手一样的存在,时今大概也能理解付驰延此刻的心情。 但能怎么办呢……相同的DNA意味着相似的信息素,所以时今才会同时受两位Alpha的信息素吸引,而他们的基因相同,又让两人同时和时今这个Omega高匹配。 之前一切解释不了的问题似乎都有了答案,不接受也只能接受。 “按道理来说你们兄弟两应该分开抚养,并且有生之年减少见面,对方的高匹配度伴侣更是应该礼节性规避,帝国会分别建立禁.区防止你们巧合碰面……”这样的事想必在从前发生的不少,帝国系统已经有了完整的规避方案。 奈何…… 护士看着无奈道:“主要这也太巧了,唉,检测结果出来再说吧。” “原来这种情况是怎么处理的?”付驰延开口,“两个Alpha和一个Omega的信息素高度相配,老天在开玩笑吗?” “就算是同卵双生子也很少会出现这样和一个Omega高匹配的情况。”护士也心情复杂,“而且孩子分开抚养,因为环境和食物等等的不同,会造成性格等各方面的不一样,有的Alpha后期基因甚至还会产生些微变化,所以这样两个人和同一个Omega匹配的事……少之又少。” 护士摇头:“我迄今为止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但你可以查一查相关条例,我记得帝国有优先保护最先产生恋爱关系一方的规定。” “这样,谢谢。” “不客气。” 护士走远了,而付驰延在位置上点开了通讯器,Alpha进入法律条例系统,并在其中检索到了关于双生子的管理条例。 付驰延搜索的时候并没躲避,所以时今也能看到其中内容。 只见其中一条是这样规定的:如果出现Alpha双生子同时爱上一位Omega、且Omega无法做出选择的时候,应当优先保证最先产生恋爱关系的那位Alpha,另一方做强制驱逐处理。如果一方先与Omega产生了婚姻关系,则无条件保护有婚姻的一方。 如果两边都有婚姻关系呢? 可能这种情况实在是太奇葩,条例并没有规定。 付驰延很快又敲了做律师的朋友,律师那边也沉默了许久,才回答:优先保证婚姻关系首先成立的一方。 恋爱是付驰延先和时今谈的,但结婚证……是和傅迟深的最早。 “别查了,小心气得心肌梗塞。”一直没说话的傅迟深开口,“恋爱关系是主观的,要证明谁先谁后很困难,而我和今今先登记的事白纸黑字写明了,这是很直接的证据,要是你申请帝国介入,帝国只会把你扔出去,今今应该是我的。” “……” 这话无疑戳中付驰延的痛处,付驰延顿时握紧了手指,又冷声道。 “如果你真是我弟弟,当初我母亲和弟弟可都投奔了联邦。”付驰延说,“帝国可不会保护联邦的人,哪怕你偷渡取得了国籍也一样,帝国和联邦势不往来。” “嗤。” 话说到这,也就是老生常谈的平分秋色。 你有事先结婚的证明,我有你原生国籍的威胁,谁也别想赢谁,谁也没有多大的优势。 不知这话是否也戳中了傅迟深的短处,傅迟深没再继续和付驰延互怼,只在一声表达不屑的轻嗤声后,傅迟深转头看向了窗外。 Alpha褐色的眼瞳映着窗外的黄色晶体树树叶,忽而低声感慨。 “秋天了啊。” “嗯?” 时今没反应过来。 “天气要变凉了,今今最近还抽了血。”傅迟深转过头来,神色好像平时那般温柔,他目光低落在时今白皙手腕处的红色针痕上,像是认真叮嘱,又像是习惯性的随口一说:“先回去休息吧,你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第38章 “你只会选择他。” 付驰延和傅迟深的DNA检测结果在三天后出来了,两人的关键基因链对比完全相同,医院出具了同卵双生子的鉴定书,而时今也在这时候听说,上次傅迟深被警方拘留,其实并不是因为什么走私的事,而是警方在查傅迟深偷渡情况的时候发现,傅迟深的DNA样本和付驰延一模一样。 付驰延是军方的人、土生土长的帝国子民,自然不可能有什么问题,而傅迟深,来路不明、半路‘出家’,竟然还和军方的人DNA一样,警方当然得慎重对待。 最后的结果现在大家也知道了,警方查到付家多年前其实有一对同卵双生子,哥哥付驰延在军队工作,而弟弟在十多年前的星球爆炸中失踪。 具体怎么活下来并且隐瞒身份到现在,那又是另一回事,家事警方不便插手,只在确保傅迟深不会对帝国造成威胁的情况后就把傅迟深放了,而付驰延和时今被隐瞒至今。 “你怎么从那场天火中活下来的?”付驰延还是不信。 “那时候我不在B234星球。”傅迟深说,“我在前一天晚上就和朋友去邻星游玩了。” “母亲没和我说这件事。” “她在你面前都很少提起我,又怎么会告诉你我晚上详细要去哪呢?” “……” 的确如此。 Alpha同卵双生子之间有太多忌讳,所以在分化后,双方父母都会尽量避免提起另一位兄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我其实无意打扰你的生活,我也不准备回去找父亲认祖归宗。”傅迟深说,“我已经习惯了在外流浪的生活,对付家没任何兴趣。” “那你对什么有兴趣?”付驰延冷眼看着他,“时今?” 场内气氛一瞬沉压,时今清晰感受到自丈夫身上传来的威压。 Alpha双生子之间的关系本就如悬崖走丝,如今触及到完全不可割舍的Omega伴侣问题,两人之间本就紧张的关系简直是一触即发。 时今感受到付驰延此刻身上散发出的气势和以往完全不同,虽然他还顾忌着他的身体没有释放过度的信息素施压,但仅仅是那么一点点,时今都能感受到其中肃杀的意味,仿佛再这样下去,付驰延和傅迟深中有一个死亡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时今感到一阵心慌。 “是啊。”傅迟深倒是不痛不痒,年轻的Alpha嘴角翘了翘,坦然承认,“我对时今很有兴趣。” “你当初是故意的吧。” 付驰延的拳头攥的很紧,目光里满是冷冽的寒意:“说什么父母逼婚,其实你根本就没父母!你早在多年前就见过时今、也早知道时今和我青梅竹马的关系。” 付驰延:“怎么,等了那么多年,终于在长大后找到机会了?假借什么逼婚的名义和时今领了证,想方设法介入我们?!” “……” 的确,两个Alpha都和时今相匹配,再结合当年傅迟深总是躲在房间角落偷看他们的事……傅迟深早在多年前就已经对时今有了想法也不是没可能。 “我的确小时候就挺喜欢他。”傅迟深坦然承认,只是几分无赖的模样,“但有一点你是不是搞错了,时今住院那时候你们恋爱都没谈,我算什么介入?” “……” “我那撑死也不过是捷足先登罢了。” 傅迟深:“何况这事也不能怪我啊,那时候今今已经暗恋你很久了,是你自己没反应过来,我恰好遇到机会,所以才和他领了证而已。” 傅迟深:“我多可怜啊。” “……” 傅迟深这话实在欠揍,并且话里话外还把锅甩得一干二净,若是放在2020年的古地球,说不定要被人感慨一句茶味熏天。 而放到现在,傅迟深话刚说完就立马被气急的付驰延一把抓住了衣襟,Alpha中校带着难抑的愤怒将其猛地抵按在医院冷硬的墙壁,气氛顿时剑拔弩张,战意似乎触机便发。 “驰延!”时今吓了一跳。 付驰延的手指越收越紧,身上气势骇人,而傅迟深脖颈气管处被压制,呼吸略微困难。他们虽然基因相同,但体型和力量的差距却是显然。 “驰延……”时今很怕这样下去会出事,急忙叫着丈夫。 那边被压倒性力量克制得死死的傅迟深却没什么惊慌之态,反是丝毫不惧地抬起头来,一浅一浓两双褐色眼瞳的视线在空气中交汇,一人眼中是藏不住的怒意,一人眼中是无谓的坦然——或者是等待猎物踩落陷阱的无谓。 他们现在身处医院走廊,走廊中最不缺的就是摄像头,而付驰延军职在身,如果对傅迟深出手,那可就是殴打平民,一旦拿到录像证据上告,后果不堪设想。 付驰延对规章制度记得一清二楚,傅迟深更是烂熟于心。 “驰延,先松开,你们别打起来。” 时今可不知道那么多,他只为眼前景象慌张着,两位Alpha的信息素透露出的情绪都不大对,他很怕出什么意外。“快松开,不然我叫保安了……” 时今话音刚落,付驰延终于松了手,不过松手的力道不轻,动作也丝毫不客气。 “可惜了。” 傅迟深笑了笑,倒是露出个有些遗憾的神情。 付驰延火气更甚,时今不明所以,但还是急忙挡到两人中间。 “先回去吧。”时今对付驰延说,“我们回去再说。” …… 事已至此,不分开冷静下来仔细想想也没其他办法。 付驰延看起来情绪很不稳定,时今只能跟着付驰延回去以防万一,傅迟深对此没太多表示,只提醒他:“不要累到自己,记得按时睡觉,好好休息。” “……” 时今颇感心情复杂,他不知道当年那个躲在房门后怯生生看着他们的Alpha后来经历了什么,才会转变如此之大,变成傅迟深现在这个模样。 “我知道了。”时今点了点头,“你也好好休息。” “你突然对我好客气。”傅迟深看着他,歪了歪头,“付驰延的状态让你担心了?” “……” “你在考虑做出选择了,对吗?” “……” “我知道你最后只会选择付驰延。”傅迟深说,“因为在感情方面你无法在我们之间分出个上下,而你始终认为付驰延才是你的丈夫、你对他应该负有一定责任感,出于责任感的考虑,你只会选择他。” “……”傅迟深猜的一点没错。 时今是个性格保守且循规蹈矩的人,责任感、道德感、义务感……于他来说都是很重要、并且也会去努力做到的,别说如今他分不清更喜欢谁多一些,其实哪怕他分得清楚、恐怕最后也会是付驰延胜出,没有其他原因,只因为他觉得付驰延才是那个与他相守时间更久的人、他们的婚姻关系是出于双方都认可的情况下成立的,他们对彼此都应该有一份责任感。 “我尊重你出于责任或是义务的考虑,但我想问,你不会不甘心吗?”傅迟深问,“你还年轻,感情的事你不着重去思考更喜欢谁,而是去想应该对谁尽到责任或是义务,不累吗?不会不甘心吗?” …… 傅迟深那一番话或许有察觉到时今内心偏颇而刻意说些其他话来‘蛊惑’人心的意味,但不得不说,从某些方面来讲,还真是没错。 时今最后还是和付驰延一同回到了酒店,大概是过了一段时间,付驰延此时已经冷静了不少,DNA检测报告铁证如山般摆在面前,无论多不愿意接受,也只能妥协。 时今感到身旁丈夫的气息渐渐缓和下来,虽然还是透着一股严肃的气息,但已经没有之前的那样刺人的骇意。 “你们尽量去抽调到当初民政局的录像,对……四年前,就比我和时今结婚的日子早一些,录像没了也没关系,我一会儿会给这方面的朋友打电话,看看能不能找到当时的工作人员。” 时今听到丈夫似乎是在安排人去调查他和傅迟深那份结婚证的事。 其实那个结婚证早在之前就已经被调查烂了,电子档案、纸质证书的各式标识……无论查什么、怎么查,傅迟深拿出的那份结婚证都是真实的,甚至结婚证上那份电子打印的指纹都确实与时今相符。 如果时今没去民政局,那指纹是绝对不可能录入系统的。 鬼知道是怎么回事呢。 时今想了一会儿,渐渐感到有些困乏,其实他给孩子输血的次数很少,医院甚至考虑到他身体不好,输血量已经大大少于正常人的一半,但饶是如此,时今最近还是时常感到疲累,睡得也比之前多一些。 时今眼睛将闭未闭,却又听付驰延那边终于讲完了电话,Alpha将通讯器收回兜里,而后转过头来看着时今,似乎有话要说。 “怎么了?”时今睁开眼,看向丈夫。 付驰延见他疲惫模样,便长话短说:“今天下午吓到你了吧。” “嗯……”时今微微颔首,“一点。” “我那时候太着急了。”付驰延说,“Alpha双生子意味着我自身拥有的东西他也有,基因这东西实在是……抱歉。” 付驰延说的含糊,但时今还是大概能理解丈夫的意思,无非就是基因优势没有了,付驰延为此感到心慌而已。 “嗯,没事的,现在冷静下来了就好。”时今点点头,他实在太困了,忍不住打了个大哈欠。“我只是怕你们出了什么大事,那样我会愧疚死的,没有必要。” “嗯。” 付驰延沉声应答,时今嘴角轻轻提了一下,而后很快呼吸平缓,进入了睡眠中。 …… 回去想了一晚,第二天时今又咨询了医生关于孩子父亲的事。他得知,虽然双生子DNA相同,但现代技术先进,还可以通过其他手段来确定孩子到底是谁的,不过其他手段就要等孩子再长大一些才能做,至少长到四五个月的时候。 四五个月孩子都成型了,按照帝国规定,那时候就不允许放弃孩子了,如果强行放弃,将会被以犯罪处理。 “你们还想做鉴定吗?”时今问两位Alpha的意见,“如果到时候孩子的鉴定结果并不如意的话……” “我无所谓,但偏向不做。”傅迟深态度鲜明,“我觉得意义不大,纯属浪费时间。” 大概为了显得自己不那么冷酷无情,傅迟深又补充到:“只要是你的孩子就行了。” 傅迟深说这话的时候语气迅速、目光落在别处,看起来不怎么真挚的模样。 “驰延呢?” “做一个吧,”付驰延意见不同,但还是尊重时今的决定,“或者你不想做也可以,不用担心结果不如意的事,只要你想养这个孩子,我会和你共同承担。” 付驰延向来不轻易许诺什么,此刻态度坚定,语气没有任何停顿,想必也是下去仔细想过了才做的决定。 付驰延:“按你的意思来吧。” “嗯……谢谢。”时今同丈夫道了谢,又看了看傅迟深显得有些冷漠的脸,最终决定,“那就等一个鉴定结果吧,如果到时候有什么不满意……我也可以自己抚养孩子。” “不用。”付驰延出声。 傅迟深难得地没说话,年轻的Alpha目光落在时今身上,眼神却有些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 时今决定把孩子留下,而付驰延经过几天‘冷静期’也总算是从‘双生子应激反应’里走了出来。 “听从你的内心就好,就算基因相同,我们之间也有太多不一样,选你更喜欢的那个。”冷静下来的付驰延宽容许多,他也认同傅迟深最初说的那些话,“慢慢来,不要着急。” “……嗯。” 其实时今现在心里大概有了些偏颇,但孩子的Alpha父亲尚未确定是谁,也还有太多事他没确定答案,所以并不想贸然做出决定。 “今天的药吃了吗?”下午两点,傅迟深准时到达医院。 傅迟深最近很忙,所以只有下午会到医院来,Alpha其实主要是忙于给时今找药,那些药虽然都只是补身体的,但因为其药效奇好又难得,所以想要买到还需要下一番功夫。 “吃了。”时今点头,十分乖巧。 他并不清楚他吃的药有多么难得,因为傅迟深每次来手里都会拿着一家隔壁医院的清单,让他以为这些药是托关系就能买到的。 “真乖。”傅迟深夸赞着他,又见桌上的记账本又多了一条记录。 “你还没打消了要给我钱的心啊?”傅迟深无奈。 “嗯……”时今有些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都说了给不起的。” “你都没告诉我多少钱。” “一个时今那么多。” “……”傅迟深嘴巴总是没个正经。 “时先生,”恰好此时护士找了过来,“103号是吧?到你了。” “对的。”时今点头,他早上和护士预约了看孩子的时间,这会儿刚排到他。 往常这种探望时间傅迟深都懒得来,但今天大概是心情好,傅迟深起身和他一块去了。 “那药真挺好的。”傅迟深看着时今红润的面颊感慨,“脸色都好看不少。” “嗯,我吃了以后都不觉得老犯困了。”时今对此也认同,“是挺好。” 两人很快跟随护士到了可以探望孩子的地点,高.耸的晶体树一眼看不到尽头,可见数个蓄着液体的培养舱中有胚胎在发育,而在最左侧,可以看到一个标有时今名字的培养舱,那便是时今的孩子了。 探望的通道里还有许多对夫夫,虽然看到的只是连人形都还没有的胚胎,但大家都很高兴的模样,时今也站过去仔细看着,同时对照着手机查到的资料看胚胎是否发育正常。 而傅迟深陪在他身边不过五秒,就兴致缺缺地去后面的长椅坐下了。 “你为什么不想要这个孩子?”时今问道。 其实这个问题他早就该问他,但一直拖到了今天才寻到时机。 “……”傅迟深暂时没回答,时今默默透过玻璃的反光看着对方的脸。 “因为我生下来没有得到很好的对待。”傅迟深说。 “……”有些令人意外的答案。 “你也知道,我从小有自闭症,而我父亲慕强,所以对我并不好。”傅迟深说,“后来是母亲带我长大,可之后她和父亲感情出现裂痕,父亲走得潇洒,母亲却一直心有不甘而心生愤懑,最终承受这些愤懑的人,是我。” “我知道她带我不容易,可我也没办法彻底释怀她坏情绪带给我的负面影响。” 傅迟深:“所以我不喜欢孩子,我认为自己照顾不好他,也不想照顾他。” 傅迟深说:“我只喜欢你,只有你。” “……” 时今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回答,原本准备好的下一个问题顿时咽回了肚子里。 “抱歉。” “我说喜欢你,你回答我抱歉?”傅迟深同他玩笑道,“你怎么回事啊时今同学。” “我……” 不待时今说什么,身上的通讯器就响了,显示是来自外面的护士站。 “时先生吗?” “是的。” “您的父亲来探望您了,早些出来吧。” “……” 不速之客来了,时今想。 第39章 “你不是超人,我也不是。” 像时今这样把自己的父亲称为不速之客的人恐怕很少,但对他来说的确没有比这更恰当的形容。 他的父亲每次来都不是什么好事,相反,倒是把他原本惬意的生活弄得一团糟、原本不错的心情弄得跌至谷底,诸如此类比较多。听到父亲来了这个消息,时今几乎条件反射地想起那些长久以来遭到的训斥和打压,他心脏瞬间紧缩,乃至于有些呼吸不畅。 “要我陪你去吗?”傅迟深出声,他似乎察觉了他的不适,声音放得很轻。 “……不用了。” 时今是万分不愿去见父亲的,他甚至有想转头逃跑的冲动,可那是他的父亲,他又能逃到哪里去呢。 时今:“你不要和我回病房了。” “嗯?” “你先回去吧,我父亲可能要和我聊很久。” 时今并不想傅迟深看到自己与父亲相处的场景,那场景太狼狈,能少一个人知道就少一个人知道。 他自认为找的借口很妥帖,为了增加可信度,他甚至对傅迟深笑了笑,装作轻松的模样。 傅迟深将他此刻模样看在眼里,只轻轻点头。 “好。” 时今亲眼看着傅迟深进了电梯才回身准备去找父亲,他走在路上还心想,父亲来的这个时间其实不错,付驰延不在,傅迟深也被他支走了,不会丢太多人。 时今很快走到自己的病房前,不出意外,四个卫兵把守在门前和走廊,透过玻璃还可以看见里面笔直站立的三五护卫队,时今家祖上是帝国开国元勋,后来家中也一直从事军中工作,可谓是不折不扣的军官世家,而他父亲现在是帝国的重要上将之一,年轻时候南征北伐,可谓是军功赫赫。 “时先生来了呀,快进去吧。”在门口的护士长对时今微笑,脸上有些急切的神色,“你父亲好像等急了。” 接待时父这样的高官,对一家小医院来说无疑还是有很大压力的,再加上那位上将板着脸一副看起来很是不好处的模样,她们只能催时今快去见父亲,希望‘大佛’能看完儿子就安稳离开。 “嗯。”时今深知父亲的‘德性’,略带歉意地对护士颔首,“麻烦了。” 推开房门,时今不出意外看到了坐在椅子上威严的父亲,还有站在一旁的时乐。 “父亲,弟弟。” “你还有脸叫我父亲?!”时父如今已经到中年,但说话依旧威严不减,这声音出来时乐都吓了一跳,时今更是觉得瞬间被吼得脑袋都嗡嗡响。 “你们出去。”时父竟然难得地叫房内的护卫下去了——他以往都是当着他们的面训斥他的。 待人都走了出去,房间的密封装置打开,父亲又才对时今厉声道:“你那孩子不知道是谁的?!怎么回事?!” “……”时今不知道父亲怎么得知这个消息的,但看时乐脸上那心虚的表情,十有八.九是时乐告的状。 时今也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个问题,他看着父亲盛怒的脸,轻声道:“我不知道怎么说,事情太长了。” “那你就给我长话短说!” “……” “你真不知道那孩子是谁的?” “嗯。” “孩子可是由标记决定的!”时父不可置信,“两个人都标记了你?!” “嗯。”在父亲面前说这种话题,时今是有些不好意思的,他微微低了低头,“这件事……” “时今,你真是!”不等他说完,时父便猛地一下将手下的医院桌子拍得震天响,“人家兄弟两人你都!” “真是个废物!”父亲的声音浑厚,说话内容也刺耳。 听到这熟悉词汇的瞬间,时今的心脏条件反射一缩,五指顷刻捏拢,又很快松开了。 再刺耳的话听了那么多年,也该习惯了。 “机甲不能开,军校也念不了,真不知道我和你.妈为什么会有你这样一个儿子,明明你.妈也是个Omega,还是女性Omega,”果不其然,时父又开始抱怨起‘老三样’,不过,这次后面又多了一条,“你现在竟然还做出这种离经叛道的事!连结个婚都结不好!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 “时今,你可真是够丢我的脸!丢时家的脸!我都不知道怎么会有你这么个病秧子……” “那我有空去改个名好了。”时今说,“我对外从没说过你是我的父亲,放心,不会给你丢脸的。” “你!” 时今的父亲身居高位,向来无人敢忤逆,现在时今竟然敢说出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来,威严的上将当场拍案而起,举着手就要打过来。 “爸!”时乐慌忙上前阻止,“干嘛啊!我哥可受不起这。” “那他还能干嘛!越来越不像话!还碰都碰不得……” “叩叩。” 两声叩门轻响打断了这场‘家庭大战’。 “谁啊?!”时父不悦。 “上将,付中校来了。” 听到是付驰延来了,时父才敛了暴怒的神色,但对时今愈发不满:“真是丢我的脸,不知道要怎么和付家交代!” 门外的护卫打开门,令时今意外的是,进来的不止付驰延,还有跟在后面的傅迟深。 只是傅迟深罕见地落了付驰延半步的距离,像是刻意做跟班似的。 “时叔。”付驰延出声。 “驰延。”时父颔首,不知是不是傅迟深那身高哪怕躲在后面也吸睛,时父忍不住瞟了一眼,而后不待付驰延说什么,便一把将站在旁边的时今拉了过来,“我一会儿就带他去做标记清理手术。” “什么?”时乐惊呼出声。 虽然时乐还是个毛头小子,那也知道标记清除手术有多折腾人,正常体质的Omega做完手术都走不了路,时今那身体,恐怕半条命都得搭进去。 “叫什么叫?你还是三岁吗?”时父训斥时乐同样不嘴软。 “反正一会儿我带他去把标记洗了,那个胚胎我让医院处理掉。” “你说什么?”时今出声。 “一个查不出爹的孩子你还想要?!孩子要是你那个奸夫的你想怎么办?!我丢不起这脸!” “那个……”一直‘缩’在后面的傅迟深出声,“时上将怎么知道那是‘奸夫’啊?” “你谁?”时父用鼻孔看他。 “大概是你口中的那个奸夫。” 傅迟深似乎丝毫不惧人人都忌惮三分的威严上将:“不过我觉得我不算是奸夫,因为今今的二次标记,是被我设计的。” 这话一出,房间内无人不震惊,尤其是时今——哪怕傅迟深不知道他父亲是谁,那代表着军衔的肩章可还明晃晃挂在肩膀上,傅迟深竟然敢在一等上将前说这话,是不要命了吗? “父亲!” “爸!” 果不其然,时父拔枪的速度连半秒都不到,若不是时今和时乐早有预料提前阻拦,恐怕激光枪的光线已经落在了傅迟深脑袋上。 “敢设计到我儿子头上?!我看你是不要命了!” 傅迟深指了指房间里的摄像头:“我可是平民……哦,也不是,我还是有点身份的,傅氏集团创始人兼董事长,如果人离奇死亡在医院房间内,可能您会不太好隐瞒哦。” 傅迟深这话句句是挑衅,时今都要急死了。 “我看你就是找死!” 随着一声怒吼,时今从父亲身上嗅出真切的杀意,他迫不得已只能自己急忙挡在枪口前:“父亲,你冷静一点……” “你给我让开!” “对嘛。”傅迟深倒是一点不怕的模样,“凡事不问真相就先去指责自己儿子,真是让人想不通。” …… 事情最后以房间一片狼藉收场,时父在这的确不能真对傅迟深做什么,最后只能在时今和时乐的劝阻下回去了。 但时今知道,按照父亲的性格,这事可不会这么简单就善了。 “你为什么那么说?”时今万分想不通地看向傅迟深。 “我在陈述事实啊。” “你……”时今都要气死了,“我父亲可能真的会杀了你,你知道吗?他是一等上将,连元首都要给他几分面子的!” “我知道。”看时今着急的模样,傅迟深反是几分狡黠地眨了眨眼,“我肯定不会有事的,你看,这不是毫发无伤吗?” “……” 时今无奈,他心情有些复杂地看着傅迟深:“你是为了让他不要指责我吗?” “……”傅迟深有片刻的沉默,而后嘴角轻扬,“嗯。” Alpha的神态很轻松,根本不像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没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的。”时今说,“我习惯了,这不算什么大事。” “有没有必要我说了算,至于算不算大事……”傅迟深伸出一只手来,“把你的手给我。” 时今一瞬疑惑,他下意识抬起手来,却忽然觉得掌心有些刺痛,再低头一看,只见不知什么时候他掌心满是他自己的指甲抠出来的血痕。 他慌张想把手重新放下去,傅迟深那边却已经眼疾手快地握住了他的手腕。 手掌被迫张开,掌心一片触目惊心的红色。 “疼吗?”傅迟深问。 “……不疼。” 其实怎么可能不疼。 “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弄伤的。”时今说,“没事。” 傅迟深没接话,但手指抚过他伤口周围泛着红的肌肤,Alpha的动作很轻,指腹是温热的,落在手掌有丝丝温暖的痒意。 “你很喜欢看你哥挨骂吗?” 不待这边两人说什么,走廊的另一边就响起了付驰延的声音,原来是时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付驰延抓到墙角去了。 “我没啊!”时乐从事情发生后就不敢看时今,这会儿被付驰延抓到角落别提多心虚了,生怕他哥夫把他爸的账一起算他头上狠狠揍他一顿。 “你没你为什么什么都和你爸说?” “……我嘴巴快。” “你嘴巴快的后果就是你哥挨骂。”付驰延又问了一次,“你很喜欢看他挨骂吗?” 付驰延很少有这样态度强硬的时候,尤其是对时今的家人。 “我……” “在上次我的人找你之前,我一直都以为你很讨厌时今。” “我没讨厌我哥啊!”时乐冤枉死了,“而且上次什么上次?” “在饭馆那次,你还和他们打起来了。” 说到这,时乐立马想起来了,少年Alpha的脸一瞬爆红,半个字说不出来。 “时乐,你有时候太不会说话了,你做的事给人感觉和你心中所想完全相反。” “我知道了!”时乐大概听懂了付驰延的意思,而时今就在不远处,时乐生怕时今会知道自己为他打架的事,忙不迭地把自己的红脸往角落藏,“我知道了,我以后不会乱说了!保证!” “多站在时今的角度想想。” “知道了,知道错了!放我走吧……” 时乐被付驰延训了一顿,而后顶着一张大红脸半秒都不敢看时今地跑了。 傅迟深在这边眉毛都快挑到了天上去,他看着付驰延,分外讶异:“没想到,有进步啊。” …… 傅迟深拜托了时今一件事——他要时今给父亲打电话去说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说不清楚也行,反正得给他‘求情’。 “你要是不解释清楚,你爸肯定会对我下手的。”傅迟深方才怼人的时候天不怕地不怕,这会儿倒是一反常态地可怜巴巴,“你告诉他真话假话都可以,反正你不能看着他对我下手,我心地善良的今今,救我。” 付驰延在一旁听着,怎么听怎么觉得傅迟深这话有点臭不要脸道德绑架的意思,装可怜的模样还有点点恶熏。 时今刚开始也表现得很为难——他其实一直以来都有些怕自己的父亲,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那种怕,而是因为长久以来父亲对他的打压和训斥,让他下意识恐惧和父亲交谈,并且时父这个人也十分固执且霸道,若是与之持有不同意见,家房顶可能都会被骂翻。 时今每每想起他父亲挂在嘴边的那些‘废物’、‘没用’之类的词,就觉得心里绞得厉害。 “你看我今天那么顶撞他,不也没什么事。”傅迟深说,“实在不行他骂你你也骂他。” “不行。”时今第一个反应是不能顶撞长辈,而后又说,“……我不敢骂他。” “都行。”傅迟深摸了摸他脑袋,“但你不能看着我去死呀,你得去和他交谈,去说服他,试试,去吧。” …… 时今后来真的打了电话,就是看起来万般不情愿,跟上刑场似的,而且父子两讲到一半不出意外起了冲突,付驰延和傅迟深站在阳台门之后,他们听不到时今在说什么,但可以看到时今一边情绪激动地说这话一边不停地伸手擦眼睛,大抵是哭了。 付驰延心疼不已,中校看得眉头都皱成了一个‘川’字,但又怕现在贸然出去会伤了时今的面子。 “傅迟深你是不是有病。”救不了时今,付驰延只能转头向‘罪魁祸首’开炮,“你非要逼他打这个电话干嘛?” “不打他就一辈子不敢和他爸说话。” “那就不说,今今和他父亲本来一年也见不到几次。”付驰延脸垮得非常难看,“我们队里有规章制度的,时叔不会对你做什么,你要是实在害怕,我可以去和时叔交谈。” “你总不能什么事都替他做,你不是超人。” 傅迟深说:“……我也不是。” “……” “傅迟深。” “干嘛?” “我弟弟对绿茶过敏。”付驰延不知从哪摸出来一罐绿茶磨制成的膏药,中校自己已经戴了隔离的黑色手套,而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挖出一块直抹傅迟深的手背。 傅迟深:“……操。” 第40章 死讯 时今出来的时候,傅迟深正在表情狰狞地挠手。 他刚讲完电话在阳台吹了快半个小时的风,待脸上的湿意都散去了才敢回来。 不过,虽说时今已经吹了很久的风,但此刻鼻尖和眼尾仍然可见哭过的微红,只是两位Alpha都默契地装作没看见,傅迟深还愤怒地几步上前来告状:“你看看!” 举到时今面前的是被挠得通红的手背。 “怎么了?”时今一时愣住。 “他阴我!”傅迟深愤愤指付驰延,“你看看他!心机Alpha!” 刚吹完风的时今懵懵的,心说符合‘心机’两个字的是傅迟深你本人才对吧,但还是出于人道主义向付驰延投去了询问的目光。 付驰延面无表情,正经得和平时没什么差别:“我不知道怎么回事。” “???”傅迟深当场扭头掏付驰延的兜,可惜一无所获,再往后看,只见那盒绿茶膏静静躺在走廊的垃圾桶里。 总不可能翻垃圾桶拿出来给时今看吧? “……”这个闷亏,傅迟深吃了。 时今站在原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他也弄不懂两位Alpha怎么回事,看着傅迟深发红的手,只能说:“先下去储物柜那吧,我包里有抗过敏的药膏。” 能擦时今的药膏,傅迟深欣然同意。 “好啊,走吧,今今亲自给我擦哦。” …… 最后时今当然没有亲手给傅迟深抹药,因为看付驰延那表情,一会儿两位Alpha搞不好要打起来。 擦药的时候傅迟深随口问起他聊的怎么样,时今只能苦笑回答:“父亲没有正面答应我,说到最后只把我电话挂了。” “你们在电话里吵架了?” “嗯。” “那你努力说服他了吗?” “当然有。”时今怕傅迟深以为自己在敷衍他,急忙解释,“我很努力在和他说了,可是……他很固执,我在家也没什么话语权,我不知道父亲会不会听我的,实在不行……你以后尽量和我在一起,他总不会不顾我的安危要对你下手吧。” “说了就行……好啊!”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傅迟深立马点头,“我以后和你一起。” 付驰延当场表示不同意:“我去找时上将。” “嘁。” 见好就收,傅迟深不再开玩笑,只一如既往温和地同时今笑了笑,认真道:“没关系,你说了就行,你父亲肯定会听你的。” “……” 时今想说他和父亲的关系并不好,父亲甚至从小就非常不喜欢他,时家需要的是能进入军队、符合当今时代的强大的Omega,而不是时今这样一个病秧子,所以他说的话其实是很没有份量的。 可时今话都到嘴边了,又见傅迟深的眼神温柔而笃定,仿佛事实当真如此,他顿了顿,把话咽了下去。 …… 时今之后几天还有些惶惶然,他倒不怕自己怎么样,而是担心父亲真的迁怒于傅迟深、亦或是真的对他的孩子做什么,他定时给傅迟深打电话确认安全,一天三趟地往医院跑。 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直至一个月后,还是什么事都没发生。 时今疑惑之下打了个电话问时乐,才得知,父亲在与他通话的第三天就已经返回了地球,虽然走的时候看起来气呼呼的,但回到地球第二天就愉快地和老友约起了郊游,大概是没怎么生气的。 这样就结束了?那天父亲与他的争吵仿佛还在耳边,这样的结果让时今觉得颇为不可思议。 “现在能放心了吧。”傅迟深拍拍他的脑袋,“你父亲就是刀子嘴豆腐心。” “可是……”时今想起小时候父亲那说一不二的性格,他和时乐都曾吃过不少苦头,现在竟然…… “慢慢来,多去交流就好了。”傅迟深说,“不怕就行。” 这一刻时今似乎懂了傅迟深为什么忽然要他必须给父亲打电话求情,其实至始至终傅迟深对他所说的话都饱含一个意思:反抗并不会产生什么严重的后果,没什么好怕的,要勇敢去面对,起码得试试才行。 这是傅迟深一贯的风格,但当时今意识到对方的目的后,还是忍不住为之触动,他心里那块本有些偏颇的天平仿佛又往回去了一些。 “……”时今看向傅迟深的眼神很是复杂。 傅迟深总是这样,前一刻因为某些事让你觉得这人不够诚实、也不靠谱,但后一刻,傅迟深又往往会展现出贴心与温柔至极的一面,这种温柔没人能模仿,具体到细节处,让人难以不为之触动。 “怎么突然这么看着我?”傅迟深失笑,“你这个神情纠结的,就好像在看花心出.轨却又让你万分舍不得的丈夫,想要,又不敢要。” “……这是什么奇怪的比喻。”时今急忙收敛了眼神去看别处,此时墙壁挂钟响起,提醒他该去医院了。 “今天还要看孩子吗?” 时今点头:“嗯。” “就一个小胚胎,老看他干什么。”傅迟深看起来还是不喜欢这个孩子,“你的画还没画呢。” “可是我不放心。”时今说,“不然你先去写生的地方吧,我一会儿看完了再去找你画画。” “怎么可能我一个人先去。” 傅迟深看他坚持的模样,不再说什么:“我送你去,看完我们再回来画吧。” …… 时间转眼过去两个月,时今的孩子已经从小小一枚胚胎发育到可以依稀看见人形,‘观察’了全过程的时今觉得颇为神奇,还有种莫名的成就感——那是他的孩子,他的孩子在一天天长大。 随着胚胎成长,时今需要抽取的血也增加了一些。 抽血的事不出意外都是付驰延陪他去,因为傅迟深每每到时今需要抽血的时候都会垮着脸很是阴沉的模样,有时候傅迟深就坐在玻璃窗外看着都会让护士胆战心惊,连叫保安的心都有。 “没必要吧,这几个月给孩子输的血还不如古地球一次献血的量多。”路过的护士忍不住嘀嘀咕咕。 “我家宝贝金贵。”傅迟深面无表情,“而且又不是只抽血。” “……” 此时房间里的时今也抽完血出来了,傅迟深立马起身把备好的药喂到时今嘴边,顺便告诉时今画框的种类已经选好了,让他有空去看看。 “好。”时今点点头,付驰延却不太满意傅迟深最近这成天催时今去画画的行为。 自上次时今父亲的事搞定后,傅迟深就有事没事催时今去画画,如今画完了,又在说裱装之类的事,在时今看来傅迟深还颇有几分‘严师’的风范,付驰延则认为完全就是傅迟深想和时今相处的‘徇私’,至于傅迟深本人,是这样说的:“不要只把精力放在孩子身上。” 这话乍一听和千年前古地球上劝诫父母不要溺爱孩子的话似的。 时今失笑,付驰延则毫不客气地给了个白眼。 …… 这样的时间没过多久,付驰延就在某个清晨被一个工作电话叫走了,大概因为机密原因,付驰延没透露自己要去哪,也没说具体的时间,后来连通讯器都打不通,三天过去,没有任何消息。 “他配不上你。” 时今又是一次抽血结束,大概因为这次还抽取了部分腺液,时今现在整个人起来有些恹恹的,没什么精神。 “吃药。”傅迟深把药丸送到时今嘴边,那药丸都碰到了时今的唇,仿佛下一秒就要强塞进去。 “嗯……” 时今张口就着Alpha递来的水将药丸服下,傅迟深看了他半晌,才又接着‘数落’付驰延。 “你看,要是我不在,你就得自己抽血自己回家,自己去看孩子。” 傅迟深不知是认真的还是终于找到机会挑拨离间:“不值得,他配不上你。” “……哪有那么夸张。”时今倒是没太把付驰延的离开当回事,他看着傅迟深不知为何难得严肃的脸,有些疑惑地解释着,“驰延不是还给我留了几个护卫在这吗?而且这是驰延工作的日常,他这才刚去没多久,就算真是我一个人,就这么几天我也可以应付。” 时今说:“我没那么娇气的。” “那要是不止三天呢?你都不知道他去哪,也找不到他。” “……可他的工作就是这样的,我习惯了。”时今总觉得‘习惯’这词自己在上次说父亲的问题时也这么说过,此刻总感觉有些怪怪的,好似自己逆来顺受一样。 “如果他离开很久……的确是不好,”时今说,“可是这种事他不做总得有人做,我心里或许会怨他,但不会真的因此责怪他,如果真的是为了保家卫国,我其实也是受益者。” 时今这番话倒是把傅迟深说得沉默了一下,才回问:“……是吗?” “嗯。” “我只是觉得你很委屈。”傅迟深说,“孩子才三个月,你也正是辛苦的时候。” “……不会的。” 时今不知道傅迟深怎么突然多愁善感起来,但他看着飞船上的电视屏幕正在报道帝国外围又遭到虫族袭击,便又认真想了想,回答道:“可能也会委屈吧,但这是没办法的事,不能全怪他的。” “……嗯。” - 过了没几天,付驰延还是没回来,而时今接到医院通知,说胚胎发育的似乎不怎么好,营养不太能吸收。 “是不是我的血?” “应该不是,具体原因我们还没查出来,不过现在问题不大,我们加大营养剂的供给就行,不用太担心,我们只是按照流程告知您一下。” “好的。” 时今有些担心孩子的情况,而傅迟深在知道这事后也变得有些焦虑,甚至有时候看起来比时今还要担心。 “你不要太担心了。”最后还是时今反过来安慰了傅迟深,他总觉得傅迟深有些‘闷骚’,表面看起来嫌弃孩子嫌弃的不行,但现在孩子出了状况,他比他这个原来天天往医院跑的人还要忧虑。 “……嗯。” 傅迟深抬起头来看他,时今有些莫名地眨了眨眼,过了几秒,Alpha伸出手来握住了他的手指。 时今耳尖顿时有些发红,他顿了顿,问:“怎么了?” 傅迟深没说话。 - 大概过了两天,时今接到了付驰延的电话,付驰延在电话里说自己大概还有三天就能回来。 “好。”为了不妨碍付驰延专心工作,时今没把孩子的事告诉他,只说,“那你加油,早点回来。” “好。” 这通电话讲完,时今的闹铃响了,又到了他去医院的时间。 “走吧。”傅迟深早已准备好,并且已经绅士地为他打开了飞船的舱门,在路上他们又聊起了时今的画,仿佛一如往常。 可时今没想到的是,他到医院,得到的是孩子的死讯。 第41章 眼泪 “抱歉。” 护士微微垂下头,脸上是悲悯的神情,时今疑心自己刚才是听错了,反复问了三遍才确认院方和他说的确实是胚胎死亡了。 具体原因还不知道,只知道在早晨孩子就停止了呼吸,院方紧急采取抢救措施,但最后并没抢救回来。 时今还是不相信,他在傅迟深的陪同下又去到了老位置,高耸的晶体树依旧直插云霄,但呈现在他眼前的已经是变了色的胚胎囊,以往可以从外面窥见孩子起伏的心跳,如今囊体却悄无声息,唯有人工的机器还在不停地往里输氧,‘咕噜咕噜’,像是徒劳无功的努力。 “怎么会这样?” 时今不敢相信。 “具体原因我们还在调查中。”如今科技培育已经很成熟,像这样的事故少之又少,院方也表现得很是难以交代,“我们尽快调查。” “……”时今没说话,他其实什么都听不进去。 玻璃对面那个小小的人形依旧清晰,时今也还记得几天来医院他还曾近距离看过那小小的心脏跃动,看到自己的血液通过专业仪器处理与其融为一体。 可如今……时今眼前刹那间有种恍惚感,整个世界仿佛都跟着晃荡了一下。 “今今……”看时今脚步不稳,傅迟深急忙想上来搀扶他,可时今又重新站稳了,甚至吐字还算清晰地与护士交谈。 “那你们尽快查清楚吧。”虽然是时今自己在说话,但他有种仿佛灵魂都漂浮在半空的游离感,“具体是什么原因及时告诉我。” “好的。” …… 时今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上的飞船,他只知道一路上是傅迟深一直牵着他的手。 傅迟深从始至终都没说话,只是进入飞船的时候,Alpha今天没再坐在前排驾驶座,而是直接开了自动驾驶,人和时今一同坐在了后排。 “我们现在去哪?”时今问。 他不知道为什么有种错觉,脚底的机械板变成了棉花糖般柔软。 “你想去哪?” “我不知道。” “……去看看画吗?” “不是很有心情。”时今说,“我想画棉花糖。” “棉花糖?” “嗯。”时今也不知道为什么脚底的硬板变成了柔软的触感,他用脚使劲踩了踩,告诉傅迟深,“想画棉花糖。” “……”傅迟深看着时今显得古怪的行为,暂时没说话。 “好。”傅迟深出声。 Alpha打开了飞船上的氧气装置,而后在香水舱不知放进了什么。 “那我们乱逛一下吧,A136哪里都很美,棉花糖到处都是。”傅迟深说,“我飞低一点,我们一起吹风,散散心。” “好。” 傅迟深给飞船设定的路线是沿着郊外飞,郊外还未经过开发,人烟稀少,晶体树和晶体花四处野蛮盛开,空气清新非常,正午的阳光自天空照耀下来,在晶体植物上折射出各式奇异的色彩,一副光怪陆离的景象。 时今先是看到整个世界都变成了棉花糖,然后随着鼻息间那股安神似的中药香气,世界又才慢慢恢复到原来的样子。 时今是过了很久才开始哭的,最开始他只是看着窗外抹眼泪,泪水只汇聚在眼角一方,后来傅迟深握住他的手,一声“不要哭”后,他的眼泪瞬间如同开了闸的洪水般泄下,怎么止也止不住。 “不哭了。”傅迟深紧紧拥抱着他,“不要哭了,今今。” 傅迟深:“孩子不重要,你还有我,还有我。” …… …… 时今哭到后来都晕了过去,第二天醒来眼睛肿得像青蛙,待在酒店整整两天才敢出门,而这期间,傅迟深都在他身边照顾着他。 待情绪减淡了一些,时今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傅迟深从头到尾一滴眼泪都没掉,他甚至不记得医生在说胚胎死亡的时候傅迟深是否有诧异亦或是难过的神情,时今不免觉得神奇,Alpha在知道孩子生病的时候是那样焦虑,但真正逝去了,傅迟深却又异常的冷静。 傅迟深在这段时间只是无微不至地照顾着他,他伴他入睡,他陪他去往风景优美的静谧地区,他给他准备好精致可口的甜点,他给他带来新鲜的小玩意……时今不得不承认,他能从失去孩子的悲伤中走出来,很大的功劳是因为傅迟深。 傅迟深的温柔太全面,全面得将他完全包裹其中,原本只有孩子能给的那份依赖的情感,他好像都给了他。 “你为什么这么好……”时今忍不住问。 “因为我爱你。”傅迟深想也不想,张口就答。 “……” 大概是觉得刚才那话未免肉麻过分,傅迟深又对他笑笑,改口道:“因为我对你图谋不轨。” …… 付驰延姗姗来迟。 中校比之前在电话里和时今说的三天还晚了那么一个周,而在此期间,时今看到了电视上关于‘某科研小组在再次击退虫族一战中立下大功’的报道,再加上时今的父亲还给时今打了电话,特地表扬付驰延年纪轻轻就成就不凡……这零零总总,时今大概能猜到丈夫是去做什么了。 果不其然,付驰延这次回来,身上的勋章有多了两个,闪亮亮的在胸.前,凡是路过的人都忍不住投去仰慕的眼光。 “今今。”付驰延很快走近,给了时今一个很大的拥抱。 “辛苦了。” 两人拥抱了一会儿便松开了,而傅迟深就站在时今身后一步的距离,时今松开手,极为自然地站回了傅迟深身边。 付驰延迟钝地发现,两人在这段时间里似乎亲昵了许多。 中校忍不住皱起眉头,时今那边想了想,开口:“对了,驰延……” 付驰延之前在工作,当然不知道孩子没了的事,现在时今得和丈夫说一声。 事情虽然已经过去一段时间,但时今说起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有些难过,他的眼眶微微发红,而付驰延听到这个消息先是怔愣住,而后很快地瞟了眼傅迟深。 “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看时今眼圈发红,付驰延自然上前去拥住他,付驰延很是懊悔,脸上满是难言的歉意,“抱歉……我竟然那么晚才回来。” “没事。” 时今吸了吸鼻子,眼泪很快就止住了,他的悲伤情绪早在数天前就已经宣泄了出去,现在的确不怪付驰延,也没有非常难过。 付驰延依旧拥抱着他,手掌在后背拍了拍。 “抱歉。” “好了。”时今拍了拍Alpha的手臂,示意付驰延将自己松开,“真的没事了。” 付驰延其实希望自己能多安慰时今一会儿,毕竟失去孩子这真的是件大事,按照他对时今的认知,时今必然会痛哭一场,很长时间都走不出来也不是没可能。 可如今时今已经恢复得差不多——来的太迟,他好像已经不需要他了。 付驰延看了看傅迟深,又看了看时今,最终只牵了时今的手到一旁。 “怎么了?” “孩子具体什么原因医院说了吗?” “……还没有。” 付驰延想了想,从包里摸出一个病例磁卡插入通讯器中:“你父亲给我打了电话,他查了傅迟深,发现傅迟深发家速度极快,不像是常人能做到的,然后我回家了一趟,翻到了你的病历记录,傅迟深和你结婚在四月,可那时候你的病历本显示,你走路都很困难。” “你是怎么和他到民政局登记的?” 第42章 “想要你” 四年时间过去,时今其实是记不清自己当时住院的具体情况的,他在医院待了太久,到后来连月份都记不太清楚,还好现在的电子病例详细到把他情况都记得清楚,根据档案显示,四月他的确还在医院躺着,连路都走不了,这种情况先不说医院允不允许他出院,就算是允许了,并且通过机器给他弄到了民政局去,他当时病那么重,怎么可能有那么漂亮的笑容去拍那张红底的结婚照? “这……” 时今简直心堵。 “医院里有你父亲留下的眼线,先不怕。”付驰延说,“先不要打草惊蛇吧。” …… 傅迟深什么都好,就是总让人分不清哪句是谎言,哪句又是真相。 胚胎死亡的原因还没查出来,三人只得继续在A136住着,这段时间时今只能用难熬两个字来表达。 虽然他记着付驰延‘不要打草惊蛇’这句话,但他那些微的情绪变化,还是被傅迟深察觉了。 “付驰延真是个坏东西,每次你和我在一起都开开心心,但他回来你就变得心事重重。” 时今心说我心事重重的根本原因是谁啊。 “没有心事重重,你想多了。” “噢。” 傅迟深当然不会信的。 “傅迟深……” “嗯?” “你到底……对我说了多少谎?”时今转头看着他,“你又想要什么呢?” “……”大概是没想到时今会这么问,傅迟深一时没回答,半晌,才出声,“说了很多谎。” “……” “想要你。”傅迟深重复,“想要你。” …… 付驰延似乎将傅迟深定为了可疑人物,医院负责调查孩子死因的那个部门有护卫把守,一副严防有人‘偷鸡摸狗’的模样。 时今知道付驰延在怀疑傅迟深和孩子的死有关系,可从心底来讲,他是万分不希望傅迟深和这事扯上关系的,如果真有关系,时今觉得自己恐怕会崩溃。 “行了,你和时今已经待一起三小时了。”付驰延每天都来定时赶人,“快走。” “有病吧你付驰延。”傅迟深吐槽起来毫不客气,“这怀疑我那怀疑我,我是黑衣人转世是吗?坏事都我干的。” “你干的坏事还少吗?”付驰延赶人,“走,不然我叫护卫队了。” 不过,傅迟深的疑点没查出来,孩子的死因倒是先找到了,只是医院并没有打电话给时今,而是直接联系的付驰延。 时今原本打算和付驰延一块去的,但接到电话的时候他正被傅迟深拉去和某位古画名家吃饭,一时脱不开身。 “那一会儿医生告诉你了你立马告诉我。”时今只能这么交代。 “好。” 挂了电话,时今有些纳闷,那胚胎怎么招都是从他身上取出去的,养孩子也是用的他的体液,怎么现在死因查出来了却不先告诉他,而是直接打电话给的付驰延,他还见傅迟深的电话也响了,不过傅迟深走不开而已。 傅迟深见他讲完电话,偏头同他交代:“先吃饭吧,晚点回去再说。” “嗯。” 那天时今和古画名家的饭吃到很晚,那古画名家是个酒鬼,一直喝到深夜才放他们走。 而且奇怪的是时今一直没接到付驰延的电话,照理来说交代死因这事应该很简单,并且付驰延是个很守信的人,不出什么大事都肯定会遵守约定的。 时今有些担心,他急忙赶回酒店,却见付驰延早就回来了——只是坐在桌前,仿佛在发呆的样子。 “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时今奇怪,“我后来给你打了几个你也没接。” “……医生交代的时间有些长,没接到电话。”付驰延说,“后来出来就忙忘了了。” “是吗?” “嗯。” 时今总觉得付驰延有哪怪怪的。 “那到底是什么原因?”时今问。 “……胚胎不太健康,初步断定是营养吸收不够导致的。”付驰延说,“就是说胚胎质量不好,之后孩子发育的体质有问题。” 胚胎质量不好,孩子发育体质有问题。 这话说出来时今倒是不意外,因为他自己就身体很不好,之前签署培育协议的时候医生就说过,他的胚胎细胞培养成功的几率极低,要做好心理准备。 现在培育出来因为体弱而夭折,也算说得通。 “这样。”好在时今之前已经做了心理准备,听到原因也不算多大冲击,只是失落是少不了的。 傅迟深拍了拍他肩膀。 “然后……院方希望你有空去做个抽血检查。”付驰延说,“排查一下具体原因,下次胚胎培养就可以多注意相关问题。” “好啊。”时今不疑有他。 而两位Alpha同时抬眼与彼此的视线撞上,眼底都是一样的沉郁。 …… 时今第二天就去了医院。 不过令人意外的是他在门口竟然撞见了他的父亲。 时父依旧是带着浩浩荡荡的一群人,但脸色竟然阴沉得可怕,是时今从未见过的那种。 “父亲……” 父子两在门口撞了个脸对脸,父亲脸色太黑,时今一时都不敢抬头,还是时父看了他半晌,眼睛一瞪:“还不快去抽血!站这干嘛!” “噢!”时今忙不迭地往上去了。 不过父亲来这干嘛呢? 时今没想通。 时今很快到达指定地点,不过昨天付驰延只和他说了抽血检查,没想到去到医院他迎来的却是一次全身体检。 “不怕。”傅迟深拍了拍他脑袋,“我陪你。” 这次体检格外的仔细,并且还动用了一些时今原来从未见过的精密仪器,而后医院给他开了药,要他每天定时吃,补充身体营养。 “我们什么时候回地球?”时今问。 孩子的事解决了,画也画完了,照理来说他们已经没有留在A136的理由了,两位Alpha却都不提返程的事,时今很奇怪。 “先不回去了。”付驰延回答。 “为什么?” “你的体检报告还没出来。” “体检报告不是都寄到家里吗?”时今有些莫名。 “……你父亲的工作还没视察完。”傅迟深接茬,还向付驰延投去调侃的目光,“有些人是做小兵的,上将还在这儿,不方便走。” 付驰延被这样调侃,竟然没什么反应。 “还有这个规矩吗?”时今不太懂,总觉得两位Alpha都怪怪的。 第43章 旧疾 时今再次到医院的时候,完全不知道眼前是什么状况。 那天早晨付驰延说工作上有事要出门,而傅迟深早晨一向不在,时今也没多问,他独自睡到九点,正好遇到药吃完了,便想去医院再拿点。 药很快就拿到了,时今又想到距离上次体检已经过去了三天,检查结果也该出来了,便又顺便往体检科那边走了走。 因为距离不远,时今选择了爬楼梯,谁知他刚爬上楼,就看到时乐正蹲在墙边捂着脸痛哭。 这种痛哭和时乐小时候被父亲暴打后的哭声不同,而是一种像是从骨子里透出的悲怆,想压抑,却又忍不住泄露出声音。 时乐那么高的个子,现在偏偏蜷缩在墙脚,瑟缩的模样感觉格外可怜,时今看到透明的泪水蜿蜒过少年Alpha的指间,最终滑落在地面,一滴又一滴,仿佛悲伤失了控。 时今很久没见时乐这样哭过了——上次还是在母亲死的时候。 少年人捂着脸,时今也不太能确定到底是不是时乐,他疑心自己是看错了,却又听看不见的走廊那头传来一声怒吼:“别哭了!” 中气十足,除了他父亲又能是谁。 “时乐?”时今终于敢开口,“哭什么呢?” 他这声音出来,时乐被吓得猛地一抬头,还顺便打了个哭嗝:“嗝……哥?” 时乐很少在他面前叫他哥,时今还有些受宠若惊。 “是我,怎么了?” 时今边说着边上楼来,却听走廊那边传来一阵不小的窸窣声。 “你们怎么都在这?” 时今惊讶。 时今的父亲,时上将,此刻正拄着一根金木拐棍坐在长椅上——时父身体很好,其实是不需要拐棍的,这根棍子只会在心情不好或者有事焦虑的时候捏在手里。 而早上说工作有事的付驰延此时也在走廊,不过付驰延是站着的,听到时今的声音刚转过头来,脸上神情还有些怔愣的茫然。 他们之中唯有傅迟深还正常些,Alpha之前原本是面无表情地站着,见到时今来后脸上神色稍微缓和了些,其他人都没说话,只有傅迟深上前来。 “今今,你怎么来了?” “我来……拿体检报告。” “体检报告?” 其他人神情立即微妙,身后的时乐一下都不敢哭了。 傅迟深倒是神色如常:“这才三天,体检报告还没出来呢。” “可是之前的体检报告不都是三天就出了吗?” “A136是小星球啦,医疗资源有限,没有地球上那么快的。” “是……吗?” 看着这一走廊的人,时今再傻也感觉到了不对。 “你们在这干嘛?” “时今,你给我回去!”时父大声吼到。 “……”父亲不是第一次这样毫无理由的吼他,但这次时今没有遵循命令,而是抬起头来,直直看向傅迟深,他希望傅迟深能给他个答案。 “……你父亲的身体不太好了。”傅迟深说。 时今愣了愣:“怎么会?” “也是今天才查出的结果,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傅迟深说,“刚才我们才接到消息一起到了这。” “可是……父亲生病了为什么不叫我?”时今不可思议,“叫你来干嘛?” “我们怕你不能接受。”傅迟深说,“当时我和付驰延在一起,付家原来和时家交好,我当然也顺便过来了。” “……” 时今又不是白痴。 他知道傅迟深在骗他,也知道在这个走廊上的所有人恐怕都想骗他。 “今今,先回去吧。”一直沉默的付驰延出声,中校的声音不知为何有些沙哑,那双褐色的眼瞳看着他,竟然罕见地透出些希望他听话的恳求神色,“回去吧,之后再和你说叔叔的病,你现在身体不好,不能勉强。” 付驰延也骗他。 时今没说话,他举目望去,父亲始终拄着拐杖一言不发,而时乐已经不哭了——或者说不敢哭了,少年Alpha眼中的泪几乎都蓄不住,仿佛再撑几分钟就要彻底垮塌。 “好吧。” 时今妥协了。 “我送你回去。”付驰延难得主动。 “好。” 付驰延送时今下楼,时乐和时父紧跟在后面,而傅迟深留下来打了一通电话。 “吴院长吗?是我,小傅,是这样的,我想拜托您一件事……” - 时今大概猜到,身体出状况的恐怕不是他的父亲,而是他自己。 其实这件事想想就透着古怪,胚胎的死亡原因医生不告诉他,而是告诉付驰延,之后付驰延知道了原因,却又是叫他来医院做检查。 时今不知道是不是院方从死亡的胚胎中检测到了什么和他身体相关的疾病,但他知道,这个病大概是有些……不,是很严重。 “你为什么投资了那么多基因研究所?!” “你为什么特地从联邦偷渡过来?!” “你查的还不够多吗?!我研究所里的东西时上将已经全部看过了,想说什么拿出证据!”傅迟深的声音听起来要冷静许多,“帮不上忙就算了,不要在这添乱!” 酒店走廊外是付驰延和傅迟深的争吵声,时今默默听着,听到没什么冲突声后才放下心。 走廊很快安静下来,时今等了一会儿没动静才从床上起来——刚才付驰延送他回来后一直心事重重的模样,他便推脱困了一直装睡。 时今透过酒店的猫眼往外看了看,付驰延和傅迟深已经没了踪影,只有他父亲的两个护卫把守在门两边。 真是好严格,时今想。 他回到房间打开笔记本,登陆上了帝国的健康查询网站。 星际时代,可以获取的信息的方式那么多,他们不说,时今也有办法自己查到。 登录上医疗网站的账号,果不其然,时今看到了自己的体检报告在今天早晨就已经出来,点开报告,入眼的第一行便是血检异常,基因检测更是被染上了刺眼的红色。 第一组血液检测异常,第二组咽部提取细胞异常…… 这些零零总总的详细数据看下来,时今莫名有种熟悉感,他将自己之前的病例又调了出来,这才发现,这个检测结果和他四年前住院那次的检测结果一致,也就是说,他要复发旧疾了。 “……” 时今内心竟然感到意外的平静。 老实说,这种基因病虽然很可怕,目前也没有根治的方法,但四年前他已经病过,后来也成功出院了,已经经历过的病痛,再次复发时今也有心理准备,并不觉得有多恐怖。 他能好第一次,当然就能好第二次,何况从检测结果看来,这次情况还不如四年前那次糟糕。 …… 时今觉得还是不要让大家太担心了,毕竟那病也没有严重到要命的地步,四年过去,医疗又发达了一些,情况不会比之前更糟的。 看时乐昨天那反应,好似他明天就要嗝屁,实在没有必要。 时今想了想,便在第二天的晚饭中透露了自己已经看过体检报告的事。 时乐表情当即就像见了鬼,时父顿了顿,立即吹胡子瞪眼:“你在哪看的?!” “网上,医疗管理网站。” 付驰延夹菜的动作暂时停下了,桌上气氛一时凝固,只有傅迟深出声。 “嗯,不怕,我们陪你。” “……” “那个病也不算太严重啦……”时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四年前那场病痛给家里人留下的阴影太深,他看着除了傅迟深外都还凝固着的三人,只能解释到,“我四年前也是这个病住院的,四年前都能好好康复,这次肯定也能,而且我前年就看到了报道,医疗系统就我当初那个病研究出了新的治疗方法,现在我的指标还不如上次那么难看,没关系,肯定能好的。” “……” 付驰延的筷子这才落下,时父也‘嗯’了一声,唯有时乐怔怔地看着他,刚想开口说什么,便被傅迟深夹了一块沾满芥末的寿司塞到嘴里。 “咳咳咳!!!”时乐瞬间涕泗横流。 …… 不出意外,时今在三天后接到了医院的住院通知。 而付驰延和傅迟深的针锋相对也在这段时间到了前所未有的地步。 孩子的死、时今的病,付驰延都怀疑和傅迟深有关系,近期盯傅迟深简直是拿出了盯罪犯的架势。 其实也难怪,傅迟深幼时和母亲去了联邦,一个和帝国是死对头的地方,而时隔多年后傅迟深再次出现在帝国,事业又是格外地顺风顺水,再之后竟然又投资了许多并不赚钱且与本身事业八竿子打不着的基因研究所…… 别说付驰延怀疑,连时父都对其持着怀疑态度。 “时今那时候都不能下床,你怎么和时今拍的结婚照?” “你是活在千万年前的元谋人吗?科技都这么发达了,把时今拉来民政局拍个照很难?” “时今结婚我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时父说。 “您那会儿可是十天半个月电话都不给时今打一个,住院期间也就来探望过那么一两次吧,他五分钟拿个证您能知道?” “……” 三人之间的气氛可谓是水深火热,而时今在病房内接受例行检查时却受到了医生的夸奖。 医生说他那身体在养育了孩子后竟然没有出现体弱的情况,实在难得,而且从健康报告上看,除了那基因病,他的身体竟然比之前还要好一些,这给之后的治疗打下了很好的基础。 “之前有吃什么补药吗?” “有的。”时今想到傅迟深每天都给他带来的那些药丸。 “说一下名字我们做个记录吧。” 名字……时今还真不知道。 他只能从床头柜中翻出那些小盒子,有的有名字,有的则没有,傅迟深经常喂他的那种血红色药丸更是只有个一看就很贵的小盒子盛着,红溜溜地躺在黑绒中心,宛如一颗尊贵的药丸。 “这……药不能乱吃啊。”连个名字都没有,医生表示担心。 一旁的护士却盯着时今手中那个盒子看了又看,而后凑到医生耳边说了什么,医生顿时露出惊讶的神情。 …… 时间已是深秋。 枯黄的晶体树叶飘落在地面,远远望去宛如一地包裹了砂糖的枫叶状工艺糖果。 接受完医生询问的时今打开病房门走出来,不出意外又看到付家兄弟两人冷脸坐在长椅两端。 “上次你的刀割到我的那疤痕都还在,劝你别打什么暴力主意。” “特制刀具,放心,那疤痕一辈子都在。” “M……” 傅迟深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还没落下,见到时今出来,立马囫囵地把脏话吞回了肚子里。 付驰延上前去:“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我身体保持得很好,之后的治疗方便许多。” 说完,时今又转头去看傅迟深:“……还说,之前我吃的那些药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还有一句话时今没说出来,因为医生表情太讶异,他之后详细询问了那颗红色药丸的事,这才得知,那药根本不是医院卖的,那小小一颗药丸出自国内最顶级的药研机构,价格堪称天价,有钱还不行,往往还要有人脉能通过特殊渠道购买才拿得到。 付驰延听他说完一时沉默,而傅迟深抬起眼来和时今对视,Alpha仿佛从时今的眼神中知道了什么。 傅迟深点点头:“有用就好。” …… …… 深秋的第二个月。 时今的病一直不好也不坏,医生说还好发现得早,不然这会儿时今恐怕已经不能走路了,但除此之外,时今也没能更好起来。 这期间傅迟深投资的一家基因研究所研究出了治疗他这种基因病的注射剂,动物实验已经做过,人体实验的时候那颗药给了和时今患有同一种基因病的晚期患者,医生说那位晚期患者只有三天可以活,但吞下那颗药后,晚期患者当晚就因为药效死在了床上。 药物开发失败了。 那之后整整七天时今没看到傅迟深,再之后,付驰延给他带来了一个消息——当初孩子的死,的确和傅迟深有关。 第44章 “我充其量不过是加速了死亡。” “怎么会?咳咳……” 时今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感冒了,突然有些咳嗽。 “你那天和医生说的那几种药,其实有两种是没必要吃的。”付驰延拿出一张清单,“这种,和这种,虽然都是补身体的药,但是药效微乎其微,根本没必要吃。” “我查了配方以后发现,这两种药都含有特殊抗生素,服用以后药物会一定程度影响血液,这种血液通常是不允许被输给胚胎的,会影响胚胎对营养的吸收。” “……”怎么会呢? “咳咳。”时今忍不住又咳了两下,他接过调查报告单,对应着上面说的两种抗生素进行了搜索,显示结果的确如付驰延所说。 ‘……这种血液会微量影响胚胎发育,医院通常不允许输入,进行培育Omega应该多加注意。’ 付驰延:“这两种药他应该都是单独给你吃的,我在的时候没见他拿出来过,而且他给你服药的时间,是在进行第一次详细血液检测之后,这之后的血液检查医院不会再排查得很仔细,你没有服用这种抗生素的病史,所以没能查出来。” “可是……咳,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时今咳得太厉害,付驰延忙给他递了杯温水。 “不知道,但他本来就不喜欢那个孩子,不是吗?” “……”是的。 “我这里还有两段录像,是傅迟深单独去看孩子的,你应该不知道。” …… 医院给时今开了止咳的药物,还有一剂不知道是什么的针水,这是这段时间以来时今少有的打针时候,他有些疑惑一个小小的感冒应该不至于这样,但医院还是坚持给他打了针。 傅迟深姗姗来迟,Alpha似乎有一段时间没修剪头发了,头发有些长,眼中有红血丝,很是疲惫的模样。 其实付驰延的本意是直接报警——蓄意危害胚胎健康,本来就是违法的。 可一来他们没有证据证明那药就是傅迟深给的,二来,时今是十万个不愿相信,他非要和傅迟深当面对质才行。 “今今……”傅迟深满是疲惫的目光落在时今身上,Alpha只看了床头的止咳药一眼,仿佛就猜到了什么,“难受吗?” “还行,咳。”时今这会儿感到有些胸闷,但还是强撑着把刚才付驰延给的证据递给了傅迟深,“你和我说一下……这个怎么回事吧。” 傅迟深翻开第一页便是他半夜去看孩子的监控截图。 “没什么好解释的。”傅迟深说。 “你为什么半夜去看他?” “就是看看。” “可你从前连陪我去都很勉强……” “……真的只是去看看。” “那药呢?” “你吃那些药确实对身体好,刚住进医院的时候医生不是还夸奖过吗?” “行了,傅迟深!”付驰延听不下去了,他早想让傅迟深先进局子里待着,其他什么事再说,“我问过医生了,这两种药根本没有必要,而且恰恰好,两种药物的抗生素综合起来就是会污染血液的,就那么巧?” “……那你有没有仔细看相关说明?” 傅迟深说:“微量影响血液,医院‘通常’情况下不允许输入。” “一个微量,一个通常,这不是剧毒,只是有那么一点影响,甚至有些长期服用该类药物的Omega,医院也会酌情一样采取血液。” “这难道可以成为你别有用心给时今下药的理由?” “胚胎死亡的根本原因我们都知道,不是吗?”傅迟深抬起头来,与付驰延四目相接,“胚胎死亡的原因是基因缺陷,哪怕没有那被污染的血液,那个孩子也肯定会死。” “……” “我充其量不过是加速了死亡。” “你还真有脸说?!”付驰延五指攥得发响。 “你为什么这样做?”时今出声。 时今不知道为什么感觉胸闷得厉害,听两位Alpha争吵了一番连头都晕了起来,但说话的内容他还是能听懂的,原本现在找到了危害孩子的‘凶手’,他应该情绪激动且充满愤怒,可现在身体的疲惫落让他提不起情绪去骂谁,只感觉恶心得厉害,想吐。 “……”面对时今的问题,傅迟深一时没回答。 付驰延咬牙:“我报警了。” “它要是不早点死,你的治疗时间哪里来?” “……” 时今听不太懂。 付驰延报警的动作却顿了顿。 时今这次的病其实是通过解刨那个死亡胚胎才发现的,时今一直患有基因病,但因为资料有限,人们对病症了解的并不完全,这么多年来时今的体检一直筛查的是当年查出的那些基因,而孩子的死亡,才让另一组真正的致命基因缺陷暴露,因此时今才得以住院进行治疗。 “咳咳咳……” 床上的时今忽然剧烈咳嗽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咳嗽格外的剧烈,并且瞬间整个世界都跟着天旋地转。 “时今!” “今今……” 两位Alpha很快来到床边扶住他,但时今已然咳得受不了,扶着床栏猛地一下吐了出来。 …… 时今这一天的药和食物都白吃了,他伏在床边吐了很久,已经吐到再无可吐,胃部却还是止不住痉挛,生理性的泪水混杂着干呕一起溢出,叫人难受无比。 时今吐完意识有些昏沉,而两位Alpha却可以清晰看见时今浑身都在发抖,无意识的、却止都止不住。 “时今……” - 时今没想到发病会来的那么突然,让他毫无防备,而且四年前那场病的体检报告显示比这严重很多,却从未出现这种剧烈呕吐和失去意识的反应。 医生后来来采取了紧急措施,又给时今打了点滴,时今撑了不到十分钟,就忍不住沉沉睡去。 时父也在十分钟后匆忙赶到了医院,威严的上将脊背挺直地坐在床边,脸上却是郁郁的神色。 “当初那个网络体检报告是你叫人换掉的?”房间外,付驰延和傅迟深难得地并排站立,没吵架地来了一次交谈。 “是我。”傅迟深手里拿着一支烟,却未点燃,只在指间焦虑地反复翻转着,“不然还能是谁。” “能瞒他多久?” “一个月……两个月,或许是三个月吧。” 傅迟深说:“只要不出现上次那种意外,就能久一点。” “嗯。” 付驰延应声完,却见傅迟深不知为何转过头来看着他。 年轻的Alpha眼神直勾勾的,丝毫不掩其打量的意义。 这眼神显然不善。 付驰延皱眉,不客气地看回去:“怎么?” “我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之前我研究所研究的药物多次试验都没问题,偏偏一到现在正儿八经的上场,就每个都有问题。” “技术不到家。” “你说会不会是……某些因素导致的命中注定。” 傅迟深说:“时今在你身边就好倒霉哦。” “你有病。”付驰延说。 …… 付驰延总觉得傅迟深最近有点精神失常,而时今也在后来的日子里察觉到傅迟深什么地方不对。 最初的时候,他们一行人总是傅迟深最成熟、做事也最全面,虽说是付驰延的弟弟,看起来也很是年轻,但傅迟深的行为举止往往会给人一种他是其中最年长者的感觉。 而现在,不止是付驰延觉得奇怪,连时今都感受到了傅迟深身上偶尔会泄露出的那种歇斯底里。 这种奇怪的歇斯底里从第一次药物试验失败后就开始了,后来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重——或者说,是随着时今病情的一次次加重而加重。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时今很快感到了四年前住院三个月后才出现的情况——呼吸困难,行动迟缓,并且还伴随着呕吐,他吃不下饭,身体很快开始消瘦。 时今终于慢了半拍地意识到,或许他患得根本不是四年前那个病,或者,远比四年前要严重得多。 傅迟深开始长期居住在医院,凡是他能亲手做的他都做了,不能做的也总想学会,借此多和时今待一会儿。 “没事,今今。”傅迟深说,“药马上就出来了。” 这话时今在住院的这短短两个月内听了不下四次,或许连傅迟深自己都不信这话,说的时候都不敢看他。 “嗯。” 时今还是照例应了一声,伸手轻轻拍了拍傅迟深的手背。 他其实希望傅迟深不要那么焦虑,因为最近傅迟深的状态太差了。 “你不要压力那么大,我难受也不是随时随地,只是偶尔,还不严重呢。” “你说四年前那时候认识我,那你应该知道我当时情况多严重,现在还只是偶尔呢,不是随时,没关系的。” “……嗯。” “驰延呢?”时今看了看守在他床两边‘虎视眈眈’的护卫队,“最近他怎么早出晚归的,都好久没见到他了。” “死了吧。”傅迟深开口。 “……”时今哑然。 守在旁边的护卫队出声:“付中校最近在跑军区的研究所,他想努力一下,看看能不能联合队里的研究所看看有没有什么特效药物或者治疗方法。” “没用的。”傅迟深说,“废物研究所。” “……傅先生,侮辱军队机关,严重者可入刑。” 第45章 “优先考虑老人” 时今的情况时好时坏,坏的时候呼吸都困难,好的时候可以下地走走,但唯一不变的是他能感到自己的身体在诸多昂贵药物的治疗下依旧在走下坡路。 付驰延在早出晚归了一个周后终于恢复了原来作息,不过中校在最后回来的那天表情很难看,不知是不是真如同傅迟深所说,那研究所没什么用。 傅迟深的脾气越来越差,虽然在时今面前还是一样温柔,连说话声音都不曾大过,但偶尔烦躁的神情和对电话那头的怒吼,都透露着Alpha越来越暴躁的心境。 “上次能好,这次也能好的。” 空旷的病房,傅迟深照例坐在床左侧的位置,他的手紧紧握着时今冰凉透白的指尖,不知是在安慰时今,还是在安慰自己。 “嗯。” 病床上的时今轻声回应。他今天情况不好,早上吐了,中午又喘不过气,此刻只能躺在床上吸氧和打点滴。 透明液体从胶管滴落,呼吸在氧气面罩上留下些许氤氲的白雾,时今慢了半拍地往傅迟深的方向转过头去,他目光落在Alpha冒着青茬的下巴,小声问: “你不用去上班吗?” 说是小声,其实都快只有气音了,傅迟深一时没听清,待时今想要开口再说第二遍时,傅迟深才摇头:“不用上班。” “可是你好像很久没去公司了。” “不用去。” 傅迟深回答的这样干脆而直接,时今看了看Alpha落在他身上一瞬都舍不得移开的目光,只能轻轻点头:“……好吧。” 这之后病房安静了下来,最后只有时今清浅平缓的呼吸。 “傅迟深。”床另一侧的付驰延出声,“出来一下。” 付驰延指责傅迟深反应过度——几个月不去一次公司,有空就盯着时今不放,再加上偶尔掩不住的歇斯底里行为,简直就差在脸上写怕时今下一秒就死去。 “你这样就算时今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也会被你给吓出病来。” 付驰延实在看不上傅迟深这段时间的姿态:“既然已经花了大力气隐瞒时今,我们也都知道心理状态会很大程度上影响病情,你能克制一点吗?” “……” 付驰延的语气有些重,傅迟深一时无话,顿了顿才回答:“我尽力了。” 傅迟深最近的行事付驰延也看在眼里,听到这样的回答付驰延只能忍着气说到:“时今现在的状态还没糟糕到那种地步,不是吗?你真没必要紧张成这样。” “还不糟糕吗?那要什么才算糟糕?时今只剩下一口气的时候吗?”傅迟深说着,声音有些放大,“我反应过度、表现得太过火,可我每天都有在督促药物研究,你呢?你做了什么?那个你鞠躬尽瘁的实验室给了你什么回馈吗?!” “傅迟深!” …… 付驰延和傅迟深似乎闹了不愉快。 时今不知道他们具体发生了什么,却在隔天后见两人再也不交流,付驰延说傅迟深像疯了一样,不可理喻,傅迟深则看都懒得看付驰延一眼,说付驰延没用。 他们哪怕在最剑拔弩张的时期都没这样冷脸过,时今有些担心,却又无法做什么。 付驰延租借了一间小实验室做研究,而傅迟深在那天后开始往公司跑跑,但真跑假跑时今不知道,因为过了不久,时今就在金融论坛上看到相关讨论,说傅氏集团的老板已经很久没来公司了,公司相关事务也几乎不管,近几个月人心惶惶,傅迟深都没出面调解过,有人猜测傅迟深是被查了,也有人说是傅迟深的某位神秘伴侣生病了,但大家都觉得,再这样下去傅氏恐怕撑不了多久。 “没必要这样。”时今说,“先管管公司吧,那么多人在等着你,你这样成天守着我,其实也没什么用。” “……那些都是网上谣传。” 傅迟深的眼睛里可见疲惫的红血丝,但Alpha的态度依旧坚定:“不用管他们。” 时今:“……” - 时今每天需要服用的营养药片越来越多,身上原本紧致的肌肉也变成了松松软软的肉,他现在很少走路了,一是因为没什么力气,二是走得太慢了,他不好意思让别人跟着自己龟速移动。 不过,每天来探望和陪伴时今散步锻炼的人,比如两位Alpha,再比如时乐、比如朝然,比如原本做事半秒都不能等的父亲,都没有对他龟速的移动表示过半分不满。 时今反而觉得,现在除了身体的偶尔不适,其他时候都比原来要好许多。 …… 深秋开始的第一天,时今迎来了一个好消息——院方和他们聘请的相关专家研究出一种新的治疗方案,Alpha和Omega自古有分不开的联系,而标记行为更是将两人融为一体,Alpha的信息素、或者说代表Alpha的很多物质都融在了时今的身体里,他们是融为骨血的一体。经过一段时间的研究和相关文献的查阅,院方研究认为用Alpha的血液或是相关体液可以提取出有效物质,可以缓解时今的病痛。 “我去。” “我去。” 这么久终于出现一个可行的治疗方案,付驰延和傅迟深自然都很积极。 可他们这样积极颇有些为难医生。 “一个人就行了,血又不是水,可以随便取来用……这样分析两组数据也是需要大量时间和人力的。” 医生为难,两位Alpha可不管,没办法,院方最后只能两人都采了血,看情况进行取用。 时今听到有方法可以治疗的时候也松了口气,不仅是因为他自己,还因为两位日渐沉默的Alpha,尤其是这段时间状态格外差的傅迟深。 但好在治疗方案出来后,两位Alpha都放松了不少,傅迟深更是大大松了口气的模样,脸上那时刻紧绷的神情终于有了片刻歇息。 “弄完了吗?”两位Alpha重新回到病房,时今抬起头来轻声询问。 “嗯,弄完了。”付驰延颔首,虽然脸上神情看不出大变化,但还是加快了步子往时今这边走来,像是按捺不住的高兴。 而傅迟深没回答,不过同样是脚步加快了来到时今身边,Alpha脸上紧绷的神情不见,许久不见的那种舒展的温柔似乎又回来了,他同他说:“今天状态好些了,要吃点刚采摘下来的露果吗?A136星球的花会开始了,晚点我们去院门口看看吧。” 像是把几个月没说的话都一口气说了似的。 …… 血液的检测结果很快出来了,令人意外的是,虽然付驰延和傅迟深的血几乎检测不出差别,但基因检测显示,付驰延是A级基因,傅迟深则是S级基因。 A级的基因强度已经算是少有,而S级那更是少之又少,abo人种的基因存在进化一说,除了少有的天生S级基因,其他多出现在历经残酷战争或者像时今父亲那样经历多、并且上了年纪的Alpha身上。 付驰延和傅迟深是双生子,照理来说基因强度应该是一样的,但现在傅迟深的基因强度竟然是S级,实在是让人意外。 “我经历的比你多。”傅迟深说。 或许相比在军队接受严密训练的付驰延,傅迟深经历的是真正与生死有关的战争,从而促进了基因的强度进化。 但无论是什么原因,在检测结果出来后,时今都可以感到付驰延明显压抑的情绪。 Alpha之间的竞争是残酷的。 在基因和信息素决定了根本强弱和匹配度的今天,一个级别的强弱程度意味着太多,S级和A级,100%和99%,差的不是一点,而是决定胜负的关键。 “驰延……”时今不太了解Alpha之间的事,他见付驰延情绪低落,只觉得有些担心。 “嗯?”付驰延抬头看了看他,片刻,只伸出手来拍了拍时今的脑袋,“没事,先养病。” 按照常理来说,傅迟深是S级基因,那么这次血液抽取应该优先用傅迟深的,但在时今的请求下,最后两位Alpha都从血液里提取了提取了部分物质,共同汇入他的身体里。 时今总觉得自己是混乱的,不知是不是病太久了,他精神不济,原本就很难在两个Alpha之间分出谁更胜一筹的爱意,现在更发分不清。 “时先生也真是好运,两位高级Alpha为其前仆后继,都不带犹豫和拒绝的……” 两个Alpha在他身边那么久,医院内部自然也少不了风言风语,这话乍一听是羡慕,但说话人的语气却酸溜溜的,仔细听来,其实是在揶揄时今罢了。 时今也能猜到背后肯定有人说他闲话,但能怎么办呢,他自己也混乱,更没精力去选择。 …… 按照院方提供的方法治疗后,时今状况的确好了不少,虽然并未痊愈,但恶化已经减缓了许多。 这般状况无疑让所有人都松了口气,恶化减缓,那就有更多时间来研究治愈的方法,只要有时间,就有希望。 这其中前后情绪变化最大的还是傅迟深,之前Alpha紧绷神经的模样简直像下一秒就会崩溃,后来时今的情况稳定,傅迟深又仔仔细细确认他确实没问题后,才大大松了口气,话多了不说,人也渐渐胖了些。 可惜好景不长。 深秋到来的第三个周,冬季来临的前一个月,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样平缓地生活下去的时候,时今忽然没理由地昏迷了整整三个小时,之后院方经过紧急检查,通知时今的病情急剧恶化了。 这种恶化不是一点,而是忽然一下变得很糟。 时今前一天还可以走走路吃点水果,后一天就只能躺在病床上需要靠呼吸机才能喘息。 院方检查后,疑因时今身体太虚弱,所以承受不了Alpha大剂量的提取物质。 “能承受多承受少你们之前就没做过检测吗?!” 时今情况转好,最高兴的是傅迟深,现在时今情况突然恶化,最崩溃的自然也是傅迟深。 “近半年的时间!整整六个月!动物检测人体检测……你们做的不够多吗?!身体承受不了反破坏了身体是怎么回事?!” “傅先生,人体是不可预测的变量!在其他人身上没有出现过这种问题!我们已经很小心了……” “时今要是有个万一你们就都陪葬吧!” “傅先生,之前签署的协议上也是写过的,时先生的情况太急了,用药肯定会有不可预测的变化,而且之前时先生的病情一直很平稳,老实说,我们已经尽力了,时先生能有现在的身体状况已经很好了……” 诊疗室内吵吵嚷嚷,最后傅迟深是被保安强行带走的。 付驰延的脸色也很难看,但同是做科研的,付驰延清楚,现在指责医生和研究人员并没有什么用,大家都不想意外发生,时今的情况太急了,大家其实都已经竭尽全力了。 傅迟深这般闹腾,简直就和那些责怪医生为什么不把死人医活的乡村莽夫没什么差别。 这么简单的道理傅迟深不会不懂,傅迟深是个成年人、是个受过高等教育、在商圈厮杀成长、被称为翩翩公子的成年人——可他就是情绪崩溃了,他没有理智,满是恐惧。 “给他打一针镇定剂吧。” S级的Alpha失控可不是那么好控制的,眼看五六个保安扑过去都险些按不住傅迟深,付驰延只能开口:“他家人不方便出面,我也算是他家人,给他打镇定剂吧。” …… 时今醒醒睡睡,直到三天后意识才算清醒。 时今并不知道自己睡了几天,问护士,护士只说他昏迷了十几个小时。 时今点点头,也不算太意外,他猜测到自己的情况大概是恶化了,不过,上次他犯病严重的时候也是卧床不起,故而现在也不是很担心。 但往床边一看——时今差点儿认不出傅迟深了。 付驰延瘦了些,脸上神情不是很好看,而傅迟深……时今最初认识他的时候他有多风度翩翩,此刻就有多么狼狈。 傅迟深胡子刮得干净,身上也收拾得整洁,但Alpha明明没病,却莫名消瘦了许多,那双昔日如同琥珀般的褐瞳布满血丝,时今甚至见傅迟深的手指紧攥得可以看见白色的骨节,像困兽濒临崩溃的前夕。 说来也真是奇怪,最初最沉稳淡定,仿佛全局在握的那个人,现在却成了最溃不成军、最不堪一击的人。 “……我这是昏迷了几天吗?”时今的声音很轻,脸上还带着些开玩笑似的笑意,但他实在衰弱得厉害,这会儿就说了那么一句都喘得不行。 “别说话了。”傅迟深出声,语气难得地有些严厉,“躺好,呼吸。” 边说着,傅迟深边默默握紧了时今的手,付驰延亦是难得地伸手贴在时今削瘦的面颊,许久未言。 可惜现在已经没有给三人说话的时间,见时今醒来状态平稳,医生护士便一同进了病房,提出接下来的治疗方案。 目前院方还是只知道Alpha的细胞可以一定程度上缓解病情,故而治疗还是从标记了时今的两位Alpha身上下手,之前两人都只是提供血液,而这次院方提出可能需要提供更多的东西,比如说脊髓,比如说腺体里的某种物质。 能不能治疗成功另说,一个Alpha同时抽取这么多东西,身体必然会虚弱,尤其是关系到腺体,Alpha和Omega不一样,Omega或许只会难受得应激反应,Alpha则必定会感到虚弱,如果抽取的比较多,有可能导致的并发症也是个问题。 “几位商量一下,如果可以的话就在这里签字,最快晚上我们就可以进行抽取,请尽快决定。” 签字单摆在床头,医生们显然也着急。 时父则在病房里停留了一会儿,临走前说道:“你们俩去一个吧。” 病房安静下来,时今躺在病床上听得迷迷糊糊,一会儿脊髓液、一会儿基因体……他本来刚醒来脑袋就晕,绕来绕去更是没太听懂,只知道两位Alpha又得为他付出些什么了。 “能再等等吗?”就算时今听不懂,也知道抽取太多东西对身体不好,“或许……还有其他方法。” 怎么可能还有其他办法呢。就算有,也没有时间再等了。 傅迟深捏了捏时今的指尖,付驰延揉了揉时今的脑袋。 两位Alpha开始默契地交流该谁去的问题。 然后不出意外,差点儿又吵起来了。 “基因强度不能代表什么,提取你的身体细胞进入时今的身体,我有权怀疑你想借此霸占时今,毕竟我们都知道abo人种对标记和基因反应多敏感,不是吗?” “我是霸占他,难道你就不是?” “不然我们一人提供一部分,这样分散开也……” “是,万一我们两人都出现了并发症,谁来照顾时今?保姆?保镖?还是护卫队?”傅迟深问,“不自己看着,你放心?!” “……” 最后谁也没能说服谁,就差吵得脸红脖子粗,最后还是傅迟深吵累了,率先坐到了时今病床旁的椅子上。 付驰延那边忍着火气踢了踢凳子:“出来。” 在时今面前不太方便,Alpha就该用Alpha的方式解决。 傅迟深却不干:“我不去,我一秒都不会离开时今。” 付驰延拧眉:“那你想怎么样?” “……” “傅迟深!” “行了,就算我们两同时报名,医院最后肯定也只会选择我,而不是你。”傅迟深喘了口气,“不信我们明天就一起报名吧,医院选到谁是谁。” “为什么是你?” “你是为国效力的,而我只是个商人。”傅迟深说,“你的身体应该用在战场上,这种事只会优先我。” “这可不一定。”付驰延说,“家和国一样重要,我为我的爱人付出是应当的。” “家和国一样重要?” 傅迟深听到这话从付驰延口中说出来,仿佛听到了什么极为好笑的话。 年轻的Alpha嘲讽似的笑意落在付驰延身上片刻,直到付驰延差点儿忍不住要发火,傅迟深才开口:“不要浪费时间了……” “那明天我们就一起去做检测吧。” “付驰延,检测也有风险。” “……” “我今年……没记错的话,应该已经150多岁了吧。”傅迟深开口。 床上的时今眼睛微微睁大,几分怔愣的模样,傅迟深倾身去握住了Omega透白的指尖,他将时今带着些凉意的手指裹进了掌心里,似乎想要将其焐热。 “你说什么?”付驰延拧紧了眉头。 “我今年150多岁了,像这种有风险的项目,院方会优先考虑‘老人’。”傅迟深说,“虽然身份证上写的是二十多,但医院应该在做基因检测的时候就知道,我已经150多岁了。” “……什么?” 付驰延不敢相信,时今亦是瞪大了眼睛,两人都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或者,是傅迟深疯了——毕竟近期傅迟深表现的一直不太正常。 “……” “你开什么玩笑,傅迟深。”付驰延气得不清,中校目光落在傅迟深那没有丝毫下垂或者褶皱的肌肤,“150多岁长这样?你在说笑吗?现代整容科技要是逆天到这种地步,那些明星恐怕永远不会过气!” “……” 房间内安静了一会儿,电视响起报道的声音:“上周,专家组在A136星球发现了一片罕见的荆棘地,荆棘地中有目前从未发现过的白色的晶体花,专家组暂且命名为白晶花……” 时今莫名觉得这白晶花的名字似乎格外熟悉,好像……来A136星球的时候,傅迟深就向他介绍过。 可是……电视里明明说上周才…… “你说的对,现代科技的确做不了那么逆天的整容。” 傅迟深握着时今的手,执到唇边落下一吻。 “……但未来可以。” 第46章 你与回忆。 未来? 时今疑心自己是听错了,可当他再次抬眼看到傅迟深白净如昔的脸庞时,才发现一直以来他们都忽视了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一个常年在星际航线做生意、亲自与星盗正面交锋的人,不可能拥有这样一副白净的皮囊。 傅迟深忽然出现在帝国后让人惊叹的发家速度、傅迟深堪称出神入化的枪法、傅迟深与他相遇后近乎完美的温柔体贴……同样是在星际航线做生意的人,其他人或多或少都遭到了星盗的残忍伤害,可偏偏傅迟深没有。 傅迟深不过二十多岁,怎么就能这么万无一失?怎么就能这样运气爆棚,怎么……就能这样完美呢? “你是谁?” 时今想到他们那被精心设计的初遇、想到那些步步为营的温柔…… 他手指一扣,紧紧握住了傅迟深的手。 “你是谁?” “是你的丈夫,”傅迟深同样握住了他的手,那双褐色的眼眸与其身后付驰延的眼睛竟是一模一样,“……付驰延。” - 事情还得从百年前说起。 那时候傅迟深还不是傅迟深,而是付驰延。 和时今一起走进婚姻殿堂的是他、在教堂前发誓会一生一世守护时今的人是他、后来整整两年时间没抱过时今一次的是他,最后时今病逝的第五天才姗姗来迟、只能看到爱人一具冰凉尸体的,还是他。 在崇尚科技与力量的星际时代,付驰延最初,也不过是这时代的芸芸信徒之一。 他是Alpha,付家又世代从军,付驰延自小便有凡事争第一的意识,他知道他得富有力量、他得追求强大,这是天生的使命感,更是时代的潮流。 而时今。 两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最后顺理成章一起走入婚姻殿堂,检测显示两人99%匹配度的时候付驰延甚至都没觉得意外,他觉得这一切理所应当。 他的人生本就理应是这样,有时今这样一个让他格外喜欢、性格又乖巧的Omega做伴侣,然后进入军队,像付家世代那样成为军人,创造最强的武器、成为科技力量的尖端强者。 他从未想过和时今外的人在一起,也从未想过,时今有一天会离开他。 …… 婚后的日子安宁而平和,时今的性格胆小保守,虽然多病的身体和偶尔胆怯的性格给两人带来了些不便,但总体来说也还算甜蜜。 时今从小便是这个样子,付驰延也从未深究过时今为什么是这个样,因为他很喜欢时今,所以觉得时今什么都可以,胆小没关系、害羞没关系、体弱更没关系,他是他的丈夫,他有义务去保护他,时今不行的,他行,时今不强,那么他强,就可以了。 …… 结婚一段时间,付驰延偶尔会觉得时今身体确实弱得厉害,长跑不行,驾驶机甲不行,偶尔东西吃错了反应也比常人大,他总是隔三差五需要去医院照顾时今。 但好在他们感情还算不错。 后来付驰延的工作忙了些,繁忙的工作让他不能像之前那样陪在时今身边,时今偶尔身体不舒服,也由原来的亲自去照顾变为了请护工或者AI代劳。 或许最开始时今有不习惯,但毕竟工作忙也是需要理解的,时今最多也就问一句:“你什么时候能休息呀?” 真正的转折是在一年后,虫族频频骚扰帝国边境,帝国内部拉响了警钟,付驰延格外忙碌起来,而军中竞争的气氛也悄然活跃——无人不想成为伟人、无人不想为帝国做些什么,而此时,正是最好的时机。 付驰延也不例外。 他的梦想便是如此,为国争光、捍卫帝国荣耀,他迫不及待要做些什么。 付驰延的技术也很快得到了帝国的认可,他的专业能力本就很强,之后几次研究成果更是起到了不小的作用,他一路晋升,也更发忙碌。 “驰延……你什么时候回来?”时今的声音在电话中软而糯,“我好想你。” “快了吧。”许久没听见爱人的声音,付驰延也为之心动。 当然,最后这个快了吧,是三个月后。 后来两人的联系更少了,时今打了好几次电话,Omega忍不住第一次埋怨了他,可那时候的付驰延已经全身心投入了工作中,听到时今的抱怨很是不理解。 他此时已经受到帝国的重用。 他的每一项研究都关系着帝国的强盛,他的每一个细节都关乎一场战役的成败,他所做的,是人人所崇敬的、是无上的荣耀。 时今应该理解他。 而不是埋怨。 “付中校,第ю号研究结果出来了!我们成功了!”助手万分惊喜的声音响起,实验室里顿时一片欢呼。 付驰延在这狂喜气氛中亦是情绪高昂,只匆匆说了两句便挂断了电话。 …… 人人都为武力狂热,人人都为胜利狂呼,在这样一个时代,付驰延自然是获得了无数鲜花和掌声,这也正是付驰延想要的。 他沉迷于万人敬仰的位置,沉迷于伟大发明与获得的掌声,而时今……时今也为丈夫高兴,可更多时候,Omega说的是“你什么时候有假期能陪陪我就好了。” 前方战事未捷,又哪来的时间呢? “忍忍吧。”他这样安慰他。 …… 付驰延沉迷于研究的狂热,同时压力也很大,前方战线的生死存亡都牵挂着他的心,不敢有一点差池。 他好几个月才休息一次,而有一次回到家中,他竟然看到时今在独自驾驶机甲,时今不能碰机甲之类的危险物品,这是医生多年来的叮嘱,付驰延看到的瞬间就吓坏了,急忙制止了他。 “……我以为你会喜欢。”时今说,“上次你不是夸过朝然,说他们那种Omega什么都会,而且机甲是最基础的……” “万一你出事怎么办?!”付驰延说,“你出事我可是要回……” 其实当时付驰延制止时今第一个念头是怕时今出意外,可当时他脑中最记挂的便是前方战事,说出口便成了你出事我需要回来。 时今愣了数秒,最终低下头去:“我知道了。” 付驰延当时就想道歉的,可……他没说出口。 他觉得时今确实应该多理解他一些,他肩负着前方无数人的安全问题,他压力很大。 …… 再次见面是北边战事告捷,虫族大军退去,付驰延也松了口气,他回到家中,时今给了他一个拥抱,同他说:“辛苦了。” 时间已经过去一年,付驰延许久没抱过爱人,不知是不是错觉的,他总觉得时今瘦了许多,话也少了。 “你没什么事吧?”他后知后觉地关心起他来。 “没事呀。”时今状若无事地笑了笑,“我在家里,能有什么事。” 嗯,这话说的不错。 之后付驰延休息了一段时间,他总觉得时今变得很闷,但时今从前就是内向的性格,付驰延一时也不知道是哪里不对,他们还算甜蜜地过了一段时间,时今的话渐渐多了些,还给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他们要有孩子了。 时今说这话的时候很是激动,脸上绽放出了许久未见的笑容,付驰延也很高兴,但也仅仅是高兴:“挺好的。” “嗯!”时今的眼睛都弯成了月牙,“以后有孩子可以陪着我啦。” ……嗯,都说女性有爱孩子的天性,或许,男性Omega也不例外? - 虫族又来了。 接到上级指令,付驰延不得已再次回了工作岗位。 “你又要走了吗?”时今的声音小而轻。 “嗯。”付驰延看出Omega的不舍,但还是坚定的点头,“很急。” “好吧。”时今点点头,看起来很是干脆,“路上小心,早点回来。” 这一去就是数个月过去。 其实这次虫族来袭规模不大,仅一个多月就击退,付驰延原本可以早些回家,但他不放心,申请留下以防万一。 付驰延是在几个月后才知道孩子没了的事。 “时今孩子掉了,你怎么还在岗位上?”朝然因为公务来到付驰延所在的部队,他看到付驰延很是吃惊的模样,“你不用去照顾他的吗?” 付驰延打了个姗姗来迟的电话。 “嗯,是掉了。”电话那头时今的语气很是平静。 “那……”付驰延一时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你没事吧?” “没事的。” “……” 时今的声音听起来无恙,付驰延问了两次Omega也回答没关系,付驰延便没再细想。 他又在部队待了一段时间,恰好另一个项目也要开始做,上级又把他调动去做了其他。 时间一晃便又是几个月,这几个月付驰延会在军队规定的时间给家里打电话,时今会和他聊聊。 “你什么时候回来?” “还要一段时间吧。” “……好吧。”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付驰延总是打不到时今的电话,在最后那个月,电话有时候是AI接的,有时候是护士。 “时今生病了?” “嗯,在住院。” “严重吗?” “……不严重。” 时今体弱,经常住院,付驰延便也没有多想。 又一个项目做完,付驰延的工作终于告一段落,长时间的工作也让他终于感到了乏累,他准备收拾东西回家,可得到的,却是时今已经去世五天的消息。 -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付驰延是懵的,他觉得这一出来的莫名其妙。 他最后一次见时今还是时今微笑着同他说早点回来,怎么才几个月过去,人就没了呢? 付驰延不敢相信,他希望这是一场玩笑。 他急匆匆赶回地球,可看到的只有时今躺在冷冻舱内已然全身覆冰的尸体。 时今真的死了。 - 时今死在了前往A136星球的医疗飞船上。 时今当时本就病重,原本是打算从地球前往A136星球疗养,可医疗飞船在途中遭到了星盗的劫持,星盗炸毁了一个供氧装置,引起供氧不足,导致时今在医疗飞船上就去世了。 “医疗飞船怎么会被劫持?!”付驰延觉得不可思议,“船上的都是老弱病残!他们图什么?!” “那群星盗慌不择路……”时今已经死了五天,事件调查结果早就出来了,一旁的警员同付驰延解释,“前往A136星球的货运飞船本来就很少,再加上近年来货运船只的武器越来越先进,星盗们已经很久没得手了,按照星盗头子的说法,他们打算劫持这一次人肉票,拿到油钱就离开这条航线……” 世界上就是有这么巧的事,可如果仅仅是这样,付驰延也许只会恨死那帮星盗,可后来院方才告诉他。 “唉,其实就算没这事,时先生最多也就还有一周可以活……” 一周? 付驰延从来不知道他的爱人已经病入膏肓到这种程度。 大抵人都是善良的,大抵护士们也早就看不下去,负责时今的护士给了付驰延一个冷眼,开口道:“时先生从住院到去世都是一个人,能活那么久已经很有福气了。” 一直都是一个人? “我前几个月在部队,机密任务没办法和外界联系……可是……”付驰延转而把怒火发泄到坐在一旁时今的父亲时上将、还有弟弟时乐身上,“你们呢?!你们在干嘛?!你们也不知道时今生病吗?!” 是的。 没人知道时今生病了。 孩子是六个月的时候没的,孩子死后,院方从遗体检查出了时今尚未查出的基因缺陷,又经过对时今的血检,发现时今已经进入病情晚期,他们紧急通知时今,并且要他快通知家人,尽快住院进行治疗。 可时今说联系不上,或者说不想联系。 “时先生,你这样我们都不敢让你住院……” “我丈夫在军队,实在没办法,抱歉,除此之外……我也没有任何家人。”时今说,“我是高级Omega,按照规定,医院有义务为我进行治疗。” …… 医院知道时今在说谎,可没有任何办法。 他们看出时今根本不想告诉家人,而付驰延又在做机要任务,用时今的话来说:“你们现在打扰他,是要做帝国的罪人吗?” 而时今的父亲时上将……身居高位,没有时今给私人联系方式,院方更难联系到。 这件事就这样耽搁下来。 时今那时候给孩子输送了太多养分,身体极为虚弱,院方不敢用药,而他病情晚期本就没几个月好活。 时今本人很快没了生存的斗志,因而衰弱的速度比想象中的快,住院短短半个月,就已经快要只有一个周可活,院方紧急安排到A136星球医治,可最后结果也就是这样。 …… “时先生养孩子那时候就是一个人进出医院,之后生病了还是这样……这都半年多了,付先生最后打来的那通电话还是我接的,我都告诉他时先生病了,可他竟然问也不问……实在太过分了!” 说到后来,连负责时今的护士都气急:“这是和个死人结的婚吗!” …… 付驰延后来想想,自己那时候的确就是个死人,可当时的他不那么认为。 人往往不愿承认自己的错误。 付驰延也不例外。 他知道来龙去脉后的第一个反应是愤怒——愤怒时今的父亲、时今的弟弟没能照顾好时今。 他是忙保家卫国、忙对抗外敌、忙捍卫帝国的荣耀……可时今的弟弟和父亲呢?!一个退休了,一个在念书,为什么都不知道时今的情况?! 他头一次和比自己军衔高那么多的上将大吵了一架,又差点和时乐打起来。 而之后,他又忍不住责怪时今——怎么性格就那么闷呢?怎么就那么胆小呢?怎么连生病了都不愿和家人联系?怎么……就不告诉他呢。 - 看到时今尸体的那天付驰延情绪就有些崩溃,可他当时忙于愤怒,难受的情绪还未来得及体会,后来一天两天三天……付驰延的愤怒散去,那些难以言说的痛楚和格外难受涌上心头。 他从前纵然和时今联系的很少,但他一直都清楚地知道时今就在那、就在家里等着他,当初他就算忙,那也知道有时今在、有个家可回,可如今时今说没就没了,付驰延头一次体会到崩溃是什么感觉。 他每每想起冰冻舱内时今的尸体就觉得恶心、反胃、颤抖,和恐惧。 像是战后应激创伤的士兵。 …… “时今不许下葬。”葬礼的前一天,付驰延像个疯子一样跑到墓地阻止了时今的下葬,“时今的死还有蹊跷,不能下葬。” 虽然他说的是事有蹊跷,但大家都知道,这事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最多,就是他舍不得而已。 “不许下葬!我是时今的丈夫!我在前些击退虫族的战役中评为二等军功!” …… 实在是可悲又可笑。 - 时今暂时保存在了冷冻舱里,而付驰延只回了一次家,从此就居住在冷冻厂不远处的旅馆里,他不是不想回,而是不敢回。 他在家中发现了成箱空掉的抑制剂,他在时今的尸体上发现密密麻麻的针口……他不敢回去,他对那个时今打了两年抑制剂的地方感到恐惧。 付驰延基本睁眼就到保存尸体的冷冻厂里坐着。 他不干别的,就坐着,不去看时今,也不做别的什么。 “不会是疯了吧?”工人如此说到。 而付驰延一无所查。 他状态实在太差,军队取消了原本派给他的任务,甚至还问他是否需要心理疏导。 而那时候的付驰延怪过了时乐、怪过了时上将、怪过了医生……他终于在呆坐冷冻厂半个月之后,想起了他的工作。 “帝国在我们研究期间打的抑制药物抑制了我的情感!这是非法的!是侵犯人权的!” “我救活了前线的将士!你们怎么没保护好我的时今?!” “什么荣耀都是假的!是帝国的骗局!” 疯了吧。 一定是疯了。 “付驰延!”一向很是欣赏付驰延的上级也忍不住吼了他,“你搞清楚,参与项目的将士没有上万也有上千,包括和你一样职位、一样任务的,但都没人出现你这种情况!” “我们军队有定期探望时间,你手下结婚的Alpha或者Omega,都定期回去探望了自己的伴侣!只有你没有!” “我曾亲自问过你,是你自己说的不用。”上级说,“最后一次任务还是你自己申请留下的!” …… 世间最残忍的事,大概就是连最后一块遮羞布都被人撕扯开来。 付驰延因为出言不逊被关了半天禁闭——其实本该是三天,但他很快情绪崩溃,被扭送到了精神病院。 镇定剂、五颜六色的药物……付驰延终于在这些药物中冷静下来、 是的。 或许时今的家人有错,或许付驰延的工作就是很迫不得已,但其实最大的错误、最对不起时今的,是付驰延自己。 - 付驰延在精神病院待了一个周,情绪终于稳定——看起来稳定。 再怎么说也是个在军队历练了数年的Alpha,医院检查各种项目都没问题后就放他回了家。 而付驰延回到家中,第一件事便是写了辞职信,而后用原本藏在家中墙壁的武器——这些武器原本是用来保护时今的,如今都没用了。 他用焊枪将家中所有房间的门都烧了个遍,再无一扇能打开,而他随身只戴了一本结婚证,然后前往停放时今尸体的冷冻舱。 …… 付驰延把时今偷了出来。 当今时代科技发达,自然也不乏一些很‘反人类’的技术,比如说读取死者的记忆。 这种技术往往只能在军中使用,并且只能在极端少数的情况下使用,而如今……付驰延通过其他渠道得知,地下暗层也有这种技术,不过需要足够的钱。 这项技术早在数年前就被帝国政府明令禁止,不仅是因为‘反人类’,还因为往往愿意高价去看死者记忆的人,要么图财,要么出于情感原因太舍不得死者。 而出于情感原因去看回忆的人,往往最终都会陷入回忆,其结果要么终其一生花光所有积蓄活在虚幻的回忆中,要么就是看完记忆痛哭流涕,然后转头就找个高楼跳下去,一命呜呼。 - 付驰延在军中,他比任何人知道这个仪器可能导致的后果,可他太想看了,太想了。 他受不了时今不在的日子,他急于与时今有联系。 这样的联系,只有回忆。 …… 站在时今的角度看,一切都大不同了。 “怎么你妈妈一个女人都行的你不行?” “怎么同样是Omega,你就浑身是病?你怎么就不争气一点?” “我们家的人可都要做军人的!时今这样下去不行!再生一个吧。” “哥哥你好弱,我们班的Omega都没你那么孬……” 充斥着打压和‘软暴力’的成长环境,没有丝毫尊重的手足之情。 时今的自卑与软弱,都是有原因的。 …… 付驰延当晚就埋伏把时乐狠狠打了一顿,至于时上将,他还没机会接近,只能等到以后再说。 时今的尸体失踪了,时家满城通缉付驰延,好在付驰延生活在地下,他白天在暗街找些吃的,晚上就去看时今的回忆。 可看来看去……除了憋屈,付驰延没其他想法。 海马体的记忆有限,付驰延能看到的只有时今能记住的,他很快就看到了有关自己的回忆。 怎么在时今的回忆里,他的背影是那样的冷漠?怎么时今要上前去拉他,他却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怎么,在这样漫长的相识中,他竟然连一句我爱你都没说过。 不出所料,付驰延最后和那千千万万偷看回忆的人一样,深深陷入了回忆里。 “嗨。”老板提醒他,“付兄弟,你账户的钱已经用完了,该二次充值了。” 付驰延已经不记得自己在地下待了多久,这段时间他仅有简单的洗漱,头发和胡子都未修剪,他闻言迟钝地想去查账户余额,却发现自己已经没钱了。 看回忆的价格,五万一天,他账户上仅有二十万,只能看四天了。 “我出去弄钱,”付驰延说,“你通过通讯器联系我,我有钱就给你打,然后你播放回忆给我看。” “这么执着?”那老板挑了挑眉,有些意外的模样,“一般人没钱就直接去跳楼了呢。” “时今的回忆还没看完,我不会死的。” …… 老板同意了付驰延的请求。 而付驰延……在店内不起眼的位置安装了一枚远程炸弹,如果老板今后用时今的遗体威胁他,那么他将引爆这颗炸弹。 “多此一举。”老板笑了笑,“我很有诚信的。” …… 就这样,付驰延踏上了流浪的旅途。 他在地球被通缉了,自然只能跑到更遥远的星球去,他在这世间流浪了百年,也终于将时今这二十多年的回忆,统统看了干净。 不过看得越多,就越觉凄苦罢了。 不是为他,是为时今。 第47章 百年流浪 在付驰延的记忆里,他对时今虽然不能说无微不至,但起码也是多加关心、尽力体贴,他一直觉得自己和时今是心意相通的,起码甜蜜要多过苦涩。 可在时今的记忆里,他大多数时候留给他的都是背影,很多时候,他说话他都没有给回应。 付驰延认为的理所应当,在时今这里,倒更像是二十年的单相思与追逐,最后因为一朝信息素高匹配而成真。 付驰延发誓这不是他的本意,可他看起来确实如此。 “你看起来太凶了,能笑一笑吗?”付驰延从地球逃出后便做了星际航线的雇佣兵,他技术不错,脑子也灵活,还替船上改装了几支武器,故而老板对他还挺满意。 此时这艘船的老板,一位冷艳美丽的女性Omega,正与他闲谈:“笑容可以改变很多东西,不要让自己总是显得冷漠,多笑一笑,多关心一下别人,多贴心一点,你可以获得很多东西。” …… 付驰延开始做出改变,因为时今,也因为他流浪在外,不得不让自己变得讨人喜欢。 日子一天天过去,付驰延发现,时今比他想象中的要孤独。 他原本以为时今起码在学校有些交际,交不到好朋友是因为时今性格太过内向,但事实是……记忆里时今,遭受到了校园的‘冷暴力’。 准确来说也不算冷暴力,只是大家待他总是与同龄人不同,偶尔夹杂着一些怪异的眼神和打量,有严重的疏离感。 时今很漂亮,成绩也很好,这让他在同类中鹤立鸡群,成为扎眼的存在——也更容易遭人妒忌。 那么,他这样漂亮,在异性面前受到欢迎了吗? 也没有。 因为时今结婚了。 一个漂亮的Omega已经有了主,任由其他Alpha怎么暗示明示都不为所动,这种求而不得,往往会让卑劣者产生妒恨的情绪——得不到他,就要将他说得极为糟糕,这样才显得自己不那么难堪。 时今因为休学所以年纪比同学要大,又是罕见的已婚身份,再加上其体弱的原因不能参加很多活动,让他显得那样不合群,嫉妒者的冷眼、卑劣者的抹黑……种种原因,让时今在学校遭到了‘冷排斥’。 独自一人去学校、独自一人去上课、独自一人回家,但好在,家不是空的。 也只有家还不是空的。 …… 时光如白驹过隙,付驰延做的雇佣兵工作算是脑袋系在裤腰带上的活,故而收入也不菲,他从老板那看了许多回忆,很快就看到了虫族侵扰帝国的那年,也就是……他们婚后第二年,他用‘冷暴力’对待时今的那年。 看这段回忆的时候,他们的船只恰好送货到极地冰川,四处白茫茫的一片,寒冷刻骨。 付驰延抬通讯器的手抖得厉害,不知是太冷,还是他内心太过恐惧。 而屏幕里的时今,已经对武装整齐、即将出发到部队的他的背影说:“早点回来。” …… 一切比付驰延想象得要糟糕。 家也空了,对于当时已经很孤独的时今来说意味着什么不用说。 最开始时今还好好生活,按时吃饭睡觉洗碗,后来日子一天一天,家里永远是AI冰冷的欢迎,从学校到家庭都毫无交流……时今变得很沉默,他不再自己做饭,不再自己洗碗,他变得很糟糕。 时今很怕疼,但最后只能认命地一次次打抑制剂度过发情期,时今曾千百次拿起电话想要拨打付驰延部队的号码,但最终都放下了,直到数个月后他实在无法忍受,才拨通了第一次…… 后来的事,大家也都知道了。 付驰延当时一心在工作,电话总是敷衍了事,到最后他们甚至还险些吵起来。 “你应该多理解我一些!我是为了帝国而战,为了千千万万的帝国子民而战!” 家里太空了,以至于付驰延从听筒里传来的声音都像是有了回音。 “嘟——嘟——” 电话挂断,时今失声痛哭。 …… 糟糕的事远不止此。 大概在他执行任务一年后,时今被导师带去参加了一个酒局,这次酒局以以往不同,举行地点在巷子角落的一间酒吧。 时今到地方的时候就感到了不对,但导师就在前面带着他,他总不好转头就走。 “这位是时今,我的学生。” 坐在沙发卡座的权贵们眼睛一亮,是贪婪的光。 “先生,我已经结婚了,请您放尊重点。” 酒过三巡,在场的权贵们不老实起来,他们试图靠近他,但被时今严厉地拒绝了。 “哦?结婚了?怎么听你们老师说你那丈夫从来没出现过?你真的结婚了吗?” “我结婚了,我已经被标记了!”时今声音很大——他在害怕。 他往导师那边不停地投去眼神,可导师并不看他。 “好吧好吧。”大概是看时今太过害怕,对方也没强求,但还是眼神赤.裸地扫过时今的身体,“那我抱一下你,总可以……” “老师!” “时今,你怎么大惊小怪的?” …… 时今再怎么说也有病在身,最后那群人没怎么样,但整件事对时今的冲击很大,委屈、害怕,而最难过的还是——无人可说、无人来救,最后只能抱着AI哭了一夜。 “你是老师,你怎么能带我去做那种事?!”大概是太过失望,时今第一次这样质问了别人。 “那种事?怎么了?我看人家李先生什么都没做啊,就是坐在你旁边而已。” “他说他要抱我!” “拥抱啊,怎么了。” 时今气得浑身发抖,半晌没能说出话来,他不知所措地重复着:“我都结婚了……” “时今,我都不知道你老说你结婚干嘛?”时今软弱,那导师自然也就觉得他好欺负,“你真的结婚了吗?” “真的!我被标记了!您不是都知道……” “我不知道,被标记又不一定就是结婚了。”那导师说,“你真的有个在军队的丈夫?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他?或者说我们学校有几个人见过他?他都不管你的吗?” “……” “如果你真的有个在中校丈夫,那让他去给相关部门说一下吧,我们学校的项目还没批下来呢” “……” “时今啊,你知道的,现在拉赞助也不容易,作为我们学校的学生,你也应该付出点才对,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有个军队的丈夫,但他半点不管事儿啊,这种酒局最多也就拉个小手、摸个腰,你别太计较了。” …… 何至于此。 以时今的出生、以他付驰延的职位……何至于此?! 上将的儿子、中校的爱人,怎么会沦落到被老师带去给权贵们陪酒?! 是,时今和时家的关系一直不好,所以鲜少有人知道他是上将的儿子。 但他……答案那导师已经说了。 付驰延从来没在外人面前刻意说过自己是时今的丈夫,他也从未去过时今的学校,因为他觉得婚姻是两个人的事,而且军职人员不能利用特权欺压平民,他谨记于心。 在某些方面,付驰延如同时今一样保守且胆小。 付驰延当时不知道,不能利用特权欺压平民是一回事,但作为丈夫,他保护爱人、用自身优势威慑可能出现的欺压,那是理所应当的、是必须的,是另一回事。 他的从不出现、他的漠不关心,他毫无偏爱的相处方式……让别人觉得时今不过如此。 时今没有人保护。 …… 付驰延吐了。 他在飞船的洗手间里吐的昏天暗地。 他身体一向很好,大家还以为他怎么了,老板也急忙来看他。 “你是极地反应了吗?”老板穿着一双九厘米的高跟鞋,但做事依旧风风火火,极地反应需要的药物和补给立马一秒送到付驰延嘴边。“快吃,别耽搁我下一趟……” 看到付驰延表情的那一刻,老板又沉默了。 她将药物收起,转而和身边的人说了什么。 待付驰延吐完,一本记事本递到了他面前。 “实在难过的话,就记下来吧。”她说,“这是宣泄的途径,笔记本也会替你保守秘密。” …… 付驰延无数次的痛恨自己。 痛恨自己为什么当初那么笨、为什么脑袋就那么‘轴’,为什么不去保护时今,为什么时今痛苦的时候他都不在?! 对。 或许他早就死了。 也早就该死了。 激光枪枪口对准太阳穴,只需轻轻一扣就能从世界上消失。 但此时微风吹开笔记本第一页,赫然是:“自杀者不能上天堂。” 是了。 他如果自杀,恐怕不能见到时今。 …… …… 事到如今,付驰延才渐渐懂了后来时今在他面前说的每一句话。 “太好了,以后能有孩子陪着我了。” 不是因为时今有多喜欢孩子,而是他太孤独了,唯一的念想,只有孩子。 有了孩子就不会那么孤独了、有了孩子付驰延就有定期回家探望孩子的假期,他也不会那么无助了。 可最后还是泡影一场。 孩子死的那天时今因为太过恍惚从医院楼梯跌落,他摔得满头是血,却未起身医治,他只伸手一下下用力抠挖摔出的伤痕,仿佛想用身体的痛苦缓解心里的痛苦,他嚎啕大哭。 …… “时今,你没事吧?” “没事。” …… 记忆全部看完后,记忆机器的老板在最后意味深长地问了付驰延。 “有什么需要我帮你做的吗?” “……麻烦你帮我把时今的尸体送回去吧,放在医院门口,或者哪里都行,时家肯定能找到。” “好的。”那老板抚了抚手中的佛珠,对他笑,“听说你在帮丽娅船长做事,她对手下一向很好,你死后,抚恤金可以给我吗?” “好啊。”付驰延当然答应,“不过我不会自杀的。” “哦?”老板惊讶。 “你想要抚恤金,就期待星盗努力一点吧。” …… 付驰延在娅姐手下待了大概十几年,之后便到其他地方去了,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娅姐手下太安全了。 自杀不成,他其实一直希望有其他方式能去陪时今。 可娅姐手下那么安全,他那‘梦想’恐怕要很久才能实现。 付驰延自此踏上独自流浪的旅程,也由此走过近百年的孤独流浪时光。 在百年中,他去了近万个地方、去了上千个星球、认识了以万为单位的人,他做雇佣兵总是冲在前面,他盼望着子弹能长眼睛穿过他的胸膛,他被无数人开导要想开,也曾试图与其他Omega开展新的恋情…… 可一切都是徒劳。 他做什么都想到时今。 他这么笑时今会不会喜欢?他穿成这样时今是否觉得迷人?旁边的李先生这样说话惹得Omega脸红,如果他也这样,时今会脸红吗? 他开始会对Omega说轻挑的话,对每个有着柠檬系味道信息素的Omega投以深情的眼神……有人骂他渣男,有人说他撩人不自知。 但其实他只是在模仿、在学习,每次行为都伴随着对时今的幻想。 也只能是幻想。 - 付驰延发现自己开始衰老了。 皱纹多了,眼角下垂……照片里的时今还那么年轻,他怎么能老呢? 付驰延那些出生入死换来的钱,终于有了去处。 “你骨头动太多了,再过几十年可能身体会撑不住……”医生不得不提醒他。“现在的一些整容射线都是伤害身体的,会缩短寿命。” “无所谓。” 是的,无所谓。 他甚至盼望死亡能来的早些。 他忘了这百年里做了几千次整容手术,但感谢科技发展,让他确实年轻得如同二十多岁。 脸庞不似当年刀削锋刻、眼睛不如当年锐利似鹰、他脸上常带着笑,眼中常含着善意,他的每句话都进退得体,偶尔一句关心能让没见过世面的Omega脸红心跳——大家都很喜欢他这个样子,想必时今也会喜欢。 …… 付驰延开始在每年秋天都会出现时今回来的幻觉。 他会一个人在房间和时今说话,一个人拥抱时今说很想他,一个人吃两份饭食,说有一份是时今的。 他在每年的秋天就和不存在的恋人来一场热恋,人人都知道付驰延已经疯了,但因为其枪法格外犀利,所以在清醒时候还是很受欢迎。 …… 最后的最后,付驰延也不再做雇佣兵了,也不再洗漱整理自己,他四处奔走流浪,最后来到太空的极地尽头。 听说这里有可以实现愿望的宇宙极光,无数人在这里实现了梦想——虽然千年来,未曾有人见到过传说中的极光。 但管他呢,活着也是活着,等就对了。 一年两年三年……在春天来临的第一天,极光出现了。 “啊!!!!”极地驻扎处人人惊呼出声,“真的有极光!!” 付驰延猛地抬起头来。 我要见时今。 他的眼泪在极地凌冽的寒风中早已凝固成冰碴覆盖,心里却无数次坚定地重复着:我要见时今。 如果时光能倒流就好了。 如果能重来一次,他一定竭尽全力去爱他。 第48章 迟来情深 或许事事都必须有代价,再次醒来,时光的确倒流了,可付驰延,还是那个百年后的付驰延。 上天的确给了他弥补的机会,可这机会并不完美,他从故事里的当事人,俨然变成了没有姓名的旁观者。 不过,这已经足够。 他给自己取了个新的名字:傅迟深。 迟来的情深。 - 因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傅迟深一开始被联邦收留在收容所,他花了足足半年时间才回到帝国,又花了快一年时间才回到地球得以确认时今的存在。 在这一年半里,他无时无刻不在想念时今,当隔着重重人群第一眼就看到那个熟悉的少年时,他差点儿没能控制住情绪扑过去。 可也只是差点而已。 他知道,现在扑过去只会吓到时今,并且,更多的是……当他踏出第一步时,他感到了胆怯。 是的,胆怯。 他怕再次弄糟一切。 纵然这个世界与记忆中相差无几,但傅迟深却无法肯定这就是原来的世界——或许这个世界的时今生活得很好、或许这个世界的付驰延不像他一般自私,或许,老天让他降临这里,不过只是让他完成亲眼看看时今的夙愿。 再或者,这只是一场宇宙发生磁暴导致的偶然事件。 他不过是这个时空的意外,是与时今毫无交集的路人甲,他不该贸然去破坏那份还宁静的岁月。 他还没准备好。 …… 傅迟深离开了地球,他要为时今将来可能出现的病痛做准备。 他最后的落脚点选在了A136星球,因为按照原来的时间线,时今不过不多就会生病,然后要到A136星球治疗,只要时今到A136星球,那他肯定就会知道,而且A136星球的各种资源和势力尚有开掘的空间,他也好发展积累。 时间日复一日。 近百年丰富的经验、记得当今时代一些赚钱的项目,傅迟深很快在A136发展开来,星际航运的生意也有了飞速提升,第一桶金傅迟深用来开了星际航运的公司,剩下的钱全然投入了基因研究所。 人总是矛盾的。 傅迟深一边告诉自己不该去打扰时今的生活,一边却又忍不住关注时今,他期盼时今会来到A136,又希望时今永远不要来。 - 又一个秋天到来,时今准时住进了A136星球的疗养院。 “近年来我们星球疗养圣地的名声越来越响了……” 此时傅迟深正与朋友闲聊,看到那个熟悉的名字时不由一瞬怔愣。 “小傅?怎么了这是?” …… 世界线还是原来的世界线。 时今身边只有外公外婆陪伴,时今的父亲来过一次,只斥责他:“成天就知道生病。” 时乐在旁边起哄:“哥你真是太弱了。” 付驰延偶尔会来电话,但声音听起来那样冷漠,傅迟深曾以仰慕者的身份向时今的外公外婆打听时今,只得到了老人家这样的回复:“我们家时今已经有喜欢的人了,虽然我觉得这不是什么好姻缘,但是他绝不会看别人一眼的……唉,这孩子就是那么倔。” “为什么不是好姻缘?” “你有所不知……”傅迟深生得和善,进退得度,老人家对他自然青睐有加,“我觉得那个Alpha并不喜欢我们今今,唉,连你的一半都不如,可我家这孩子实在太倔了。” …… 之后,傅迟深看到付驰延到医院探望了时今。 喜欢的人来探望自己,时今早早就洗漱好在病房等待,他还特地剪了头发,以最好的面貌迎接付驰延的到来。 近距离看到自己,傅迟深才意识到曾经的自己是多么的讨人厌——永远面无表情宛如被欠了八百万的脸,还有那八棍子打不出个闷屁的嘴巴。 病房里时今絮絮叨叨和付驰延讲了许多,付驰延偶尔点点头或摇摇头,两人不冷不热地聊了一会儿,付驰延提出自己还有工作没完成,时今只能点头,付驰延则在病房开始工作。 ……在病房工作,傅迟深都要气笑了。 不过一会儿,时今似乎渴了。 时今想伸手拿床头柜的水,可距离太远够不到,平时病房都有外公外婆在,今天为了方便他们二人世界,老人家都出去了,病房里唯一能叫的只有付驰延,可……时今看了看那旁认真工作的Alpha,没开口。 他总是这样怕麻烦别人,更别说是自己的心上人。 床上的时今不断地抿着干燥的唇,傅迟深都想冲进去给他倒水了,时今终于开了口。 “驰延。” “嗯?” “能给我倒杯水吗?” “好。”付驰延应着,手里却在继续敲着键盘,“等一下,我写完这行。” “好。” 等啊等,等啊等,傅迟深真的看不下去了,那边的付驰延终于把电脑收了起来。 付驰延:“时间差不多了,我该走了。” “啊?好。” 他等了他一个下午,也没等来那杯水。 …… 越是这样近距离观察,傅迟深就越是厌恶曾经的自己,越是讨厌付驰延这个人。 但好在,他已经不是他了。 按照‘历史’来说,时今这次病虽然吓人,但最后会痊愈,傅迟深便没插手,只一边时刻观察着时今的情况,一边着手准备和时今的‘初次’相遇。 不过时今的性格他再清楚不过,现在的时今一心只喜欢他……喜欢付驰延,他再多的殷勤也只是徒劳,搞不好还因为对时今太好,引得时今心生愧疚,再也不敢和他联系。 傅迟深思前想后,做了个折中的决定。 他带着那本从不离身的结婚证,来到了民政局。 “帝国把证书印错了,可以重新给我弄一份吗?” 此时傅迟深已经在A136驻扎近三年,他与各家势力都打过交道,小有名气,A136星球政府自然也不乏与他关系好的人。 “证书印错了?”工作人员不太相信地接过证书看了看。 证书似乎被磨损得厉害,封面已经非常陈旧,而内页傅迟深名字所在的地方也已经被磨损得几乎看不出,再往下一看日期——结婚年月竟然写的是明年3月。 红章加印,的确是帝国正规结婚证没错。 可这不是在搞笑吗?这时间都没到,竟然就敢写? 这错误未免太低级且不可思议,工作人员犹豫着指了指下方的指纹识别: “麻烦傅先生按一下指纹。” “好的。” 傅迟深依言按下,证书上代表着通过的绿点亮起。 “帝国那帮人真是一群饭桶。”A136星球和帝国此时本就合不来,工作人员翻来覆去确认证书没错,当即翻了个不屑的白眼。 “能麻烦您给我换一个吗?” “可是……这结婚证,起码你伴侣得来吧。” “他生病了,连床都起不了,别说到这了。”傅迟深苦笑。 傅迟深最近几个月一直跑到疗养院蹲守的事,自然瞒不过这星球上的各种眼睛,如今听傅迟深这么说,陪着傅迟深一起来的‘朋友’也算是知道了怎么一回事。 虽然不清楚为什么夫夫却不相认,但每个偷渡者或多或少都有自己的苦衷。 如今帝国证书已经摆在这了,不会有假,而在A136登记个结婚更不是什么大事,倒不如帮了傅迟深,以傅迟深扩张的速度,之后必然会有其他回报。 “小丽,你听我说,你给傅先生登记一个吧,他爱人确实躺在医院里,连路都走不了,我们都见到了……帝国这帮饭桶!实在是……” - 傅迟深果真取得了一本崭新的结婚证,输入编码还可以查询到两人结婚的信息,虽然这是他骗来的,但拿到证书的一刻傅迟深亦是感受到窃喜。 而另一边,不过多久,时今病好出院,出院那天付驰延及其父母,以及时今的家人都来了,付驰延还特地驾驶了家中最贵的机甲车,威严的车身上缀着不符合其风格的大红色花朵及飘带——他们打算在下个月就结婚,一方面是之前信息素检测匹配程度高达99%,一方面,也算是给好不容易好起来的时今冲喜。 …… 要让时今过上更好的生活、他要呈现更完美的形象、要给时今到最好…… 重来一次,傅迟深格外的小心。他偶尔会希望付驰延有所变化,可一切都如同曾经那样发展。 他无比厌恶付驰延,就像厌恶曾经的自己,他甚至觉得付驰延就不该存在于世,或许付驰延这个人,就是导致时今悲剧的根本。 杀了付驰延,取而代之,也不是不可以。 相同的DNA,相同的指纹……他的确有足够的借口和‘证据’去替代他。 可傅迟深没有找到机会。 付驰延深居简出,大多数时间在傅迟深接触不到的军队内部,而少数在外的时间身边随时有护卫和高机密仪器保护,并且……刺杀帝国的军人,恐怕无论什么理由,傅迟深都难逃被通缉的命。 算了。 傅迟深选择不去看付驰延,因为每每看到就觉得恶心得慌。 付驰延不配。 而后来,时间飞速过去,时今送走了丈夫,开始无期限的等待。 他如同曾经那般,从安心吃饭变为胡乱应付、他独自上学回家、他日渐消瘦,他乖巧的性格受到老师们的喜爱,他与其中一名老师关系格外的好,但那老师看他的眼神总是带着些考量。 与此同时,傅迟深带着惊人的财力回到地球,他用演练了千万次的姿态一步步小心又敏捷的行走着,布下重重接近的机关。 年轻才俊、温柔妥帖,无人不为之倾倒,无人不觉其完美。 除了杀死付驰延,傅迟深还有很多取而代之的方式。 不破不立。 或许时今早不该束缚在那一直循规蹈矩的枷锁,时今不该如此凋零。 时机渐渐成熟。 “傅先生,X月X日学校准备举行一场交流会,暂定在XX广场,再晚一些可能会去酒吧,届时圈中权贵都会来,不知您有意向吗?” 熟悉的日期,熟悉的交流会。 “当然。”傅迟深顿了顿,“晚上酒吧的位置,是订在XX吗?” “是的,”那老师奇怪,“您听说了?” 傅迟深没回答这个问题:“我最近了解到老师您似乎有移居联邦的打算,我这边大概有个路子,但我也有个不情之请……” - 听完一切,病床上的时今愣住了。 而付驰延眉头紧皱,嘴巴开合几次,最终说:“等你抽取完那些东西,我们去做一次基因深入对比,看看有没有区别。” 而后,付驰延又问:“既然你来自未来,那你应该知道什么药可以治时今的病吧?药呢?或者没有药,那你应该知道未来用什么可以治疗时今的病吧。” “我不知道。”傅迟深抬起头来,“我要是知道,还会至今为止的药物研制都失败?” “……可是科技发展那么迅速,按照你的说法,你可是走过了一百年!”付驰延觉得不可思议,“一百年,没研制出治疗时今病的药?!” “时今患的病全球不过百人,没有医疗机构会花大功夫研究这百亿分之几的病。” “你呢?你没继续研究?” “时今都死了,我为什么要研究一个拯救他人却唯独救不活爱人的药?” 第49章 “等我回来,今今” 傅迟深说的确实有道理,两人对视半晌,付驰延只能阖眼揉了揉额角。 “你的故事听起来简直不可思议。”付驰延说。 “……”床上的时今一直没说话,但脸上怔愣的神情无疑也代表着一样的看法。 傅迟深:“我知道不可思议。” “如果是其他人说刚才那番话,我肯定毫不犹豫把人扭送精神病院,但你……”付驰延抿了抿唇,“是真是假,深入的基因对比会告诉我们答案。” “嗯。” “可无论是真是假,现在都不太重要。”付驰延落目在时今苍白的脸,“因为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救时今。” “……”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你来到这的最终目的也就是为了拯救时今,可现在我们手里什么都没有……你说的那些,其实都没有太大意义。” 付驰延捏了捏眉心:“算了,再说吧。” …… 虽然嘴上说着还不能确定真假,但其实时今和付驰延心里都清楚真正的答案,说做个检测,不过是唯物主义者希望能有个证据的心安。 傅迟深太完美、完美得仿佛未卜先知,傅迟深和付驰延看似性格南辕北辙,但若是细究到他们的固执、他们关心人的细节、他们所掌握的技能……其实很多都是高度相似的。 傅迟深在叙述的时候付驰延甚至代入想象了一下当时的场景——的确,如果是他,他也会变成傅迟深。 “快睡吧。” 时间已经半夜,床上的时今虽然一直闭着眼睛,但睫羽不断轻颤,一看就是没睡着。 明天傅迟深要抽取体内各处细胞,已经早早去休息了,今晚陪着时今的是付驰延。 “嗯……”被付驰延看穿自己在装睡,时今有些不好意思地睁开了眼。 “你现在的首要任务就是养好身体。”付驰延难得地伸手捋了捋Omega的头发,“不要想太多。” “嗯,我知道。” “睡吧。” “驰延,我得的是非常严重的病吗?” “……严重,但不是绝症。”付驰延脊背挺得更发笔直了,“不要瞎想。” “可是,傅迟深嘴里的时今……或者说上一世的我,那么快就死了诶,而且百年后都没解药……” “他可能是个骗子。”付驰延抢白,“你知道的,他本来就谎话连篇。” “是吗?” 比起付驰延紧张的神情,时今倒是看起来很轻松,Omega笑了笑:“其实没关系的,就算你告诉我是不治之症,或者明天就要死,我也不会感到难过或者心情抑郁。” “什么明天就……不要乱说!”付驰延很是紧张。 “真的,我从来不怕死亡,也不怕病痛。”时今轻轻抬起手,覆上了Alpha因为太过紧张而有些微凉的指尖,“我病了好久,早就不怕什么病了,就算是绝症也不过是意料之中,不会让我难过的。” “不是绝症。”付驰延机械地重复着。 “其实相反,我觉得这段时间很幸福,甚至希望能一直这么病下去就好了。” “时今!” “因为父亲、弟弟……还有你和傅迟深,还有很多之前以为感情并不好的朋友,都在陪着我,我感到自己也没那么糟糕,我对大家来说都很重要。” “你本来就很重要,今今……” “我不怕病痛,也不怕死亡。”时今说,“我其实更害怕一个人吧。” “……” “所以现在有那么多人陪着我,其实是很幸福的,病了也没关系,就算是绝症也不过如此。” “今今……”付驰延抬头看了他许久,最终说,“我会转告傅迟深的。” “嗯?” “虽然他没带来药方,但他的确救了你。” 付驰延说着,无声地叹了口气,他像是有些愧疚:“我很抱歉。” 时今愣了愣,又笑道:“嗯,是该和他说声谢谢。” “不过……”时今看着他的Alpha,“你也不用太自责了,毕竟……如果傅迟深说的是真的,你这可是第一辈子,大家都是第一次降临在这个世界,肯定会有不足的地方啦。” “……” “时今。” “嗯?” “我之前有看到过一个说法。” “什么?” “两个人生活在一起,慢慢性格等各方面会融合,彼此会变得很像,这种变化是潜移默化,自己都没察觉的。”付驰延顿了顿,“而如果失去爱人,人往往会越活越像爱人的模样。” “嗯?”时今没太听懂。 “傅迟深的温柔……大概来源于你吧。” - 付驰延实在不擅长表达,但时今在对方难得的絮叨下竟然慢慢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傅迟深按时来到医院做提取,而付驰延也从朋友那里探听到按照检测结果,傅迟深的确已经一百多岁了。 电视上的财经新闻播报着傅氏企业的HR通知旗下员工尽快找新工作,傅氏企业或在半年内解散。 没人知道为什么生意还蒸蒸日上的傅氏忽然要解散,也没人能理解傅氏集团的最高掌权人傅迟深,为什么开出了不用工作也发三个月工资,以方便员工尽快找到新工作‘安全着地’的‘反资本’良心操作。 傅氏旗下的员工有人痛哭流涕,表示傅老板实在太良心,如果公司有什么困难可以一起面对,他们愿意一同吃苦。 也有人表示就算跳槽了,就凭傅迟深这良心操作,以后傅迟深‘东山再起’,他们也会回来继续工作…… 当然,也有人觉得傅迟深这一出来的莫名其妙,前景这么好的公司说解散就解散,更多的人在好奇背后的原因。 傅迟深已经从社交网络消失了半年多,对此,傅迟深的好友只回答了一句。 【做航运的王老板:只为一人而来,自然也为一人而走,不是人人都爱功名利禄,不过是因一人而生,物尽所用之后,自然也为一人而死。老傅,不悔就行![干杯][礼花][傅迟深帅照一张.jpg]】 有人质疑这话是说傅迟深把傅氏当工具在使用?也有人之后扒出傅迟深近一年做了许多投资,傅迟深显然还需要钱,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要解散公司。 王老板回复:【他可以全身而退,但手下人不一定可以,都是为了手下人着想而已。】 大多数人都看不懂这云里雾里的话,有人猜测傅迟深在“打大算盘”、有人质疑王老板这是在帮傅迟深艹好老板人设,这是一场资本的阴谋…… 只有时今看懂了。 他今天还是很虚弱,只能躺在病床上通过手指轻微的滑动看看投射到眼前的屏幕信息,在看到王老板所说的一瞬间,他很想抬手抚摸投影上傅迟深的身影,他为他所动容着。 而此时,医院的房门“吧嗒”一声打开,傅迟深难得佝偻的模样,正以极其缓慢的速度行走着。 傅迟深刚抽了脊髓液,这针扎到骨头里可算是痛到极点,他这一早上抽了太多东西,实在是乏力。 “你家人没来吗?”医生见状不放心,问完又察觉到自己问的是废话,便说:“我扶你出去吧……” “不用……” “小心。” 一直等在走廊的付驰延出声,干脆利落地一把扶住了差点儿摔的傅迟深。 “……”两位Alpha对视一瞬,同时感到生理不适,飞快地撒了手。 “给,拐棍……”小护士急忙拿来助力器。 “谢谢。” 手握助力器,傅迟深立马走路抬头挺胸,还和付驰延保持了礼貌距离。 舒服了。 “你怎么在这?”傅迟深问。 “你一早上抽那么多东西,时今在病床上,时家人都在外奔波想办法。”付驰延说,“怕你体质不好死在抽检床上,当然只能我来看着。” 付驰延说的难听,但事实如此。 傅迟深太累了,只冷哼一声作回击,转而问起:“时今今天情况怎么样?” “老样子。” “希望医院动作快点吧。”傅迟深说,“采了我那么多东西……起码得比我养的那些基因研究所有用啊。” “对了,傅迟深。” “?” “上一世……时今是什么时候死的?” “……”提到这个话题,气氛顿时有些沉郁。 “怎么,不怀疑我是骗子了?”调侃完付驰延,傅迟深顿了顿,才回答:“深秋到来的第一天。” “现在已经深秋很久了……”付驰延说,“也就是时间已经过了?” “是的。”说着死亡时间已经过去了,但傅迟深脸上却没有丝毫轻松的样子。 “那按照上一世医生的推测,时今最晚可以活到什么时候?” “一个月?两个月?”傅迟深说,“大概是冬至吧。” “冬至?” 付驰延边反问着,边将现在医院的诊断书拿出来。 医院的诊断书也类似,往后推一推时间也差不多是冬至。 冬至距离现在……还不到两个月。 - 傅迟深到隔壁病房打了营养液的点滴,又吃了一大把补充能量的药,待休息的差不多了,才往时今的病房去。 而此时,傅迟深和付驰延的比对报告也出来了,不出意外,100%相同。 付驰延手里拿着报告,只看了一眼便接着打电话。 这个电话讲了太久,待傅迟深来到病房时,床上的时今都已经睡着了。 直到傅迟深走进来,时今才睁开眼:“你来了……” “嗯。” 傅迟深小声地陪时今说着话,而付驰延那边终于挂断了电话。 中校脸色难得地有些红润,像是得到了什么好消息。 “我的实验室那边有进展了,而且借到了最顶尖的实验室,顶尖仪器能做到太多东西了。”付驰延边说着边自言自语进行规划,“我再找几个人……” “你要自己去研究药吗?”傅迟深猜到了什么。 “嗯。” 付驰延坚定颔首。 “百年后都没人……”话说到一半,傅迟深才想起时今还在场,便又把话咽了下去,“还是多陪陪时今吧,时今需要你。” 付驰延没说话,只看了看病床上的时今。 基因缺陷,从古至今都是很棘手的病,何况时今的病情世间罕见。 研究药物很难。 他也很舍不得时今,他也想陪着时今。 “可是……我的陪伴不会让奇迹出现。”付驰延说,“想要奇迹,还是做出实际行动的好。” “你说的也没错。” “对了,你一起来吧。”付驰延说,“我们缩短工作时间,或者交替陪时今,你和我拥有一样的技能……” “时今死后,我就再也没法握住任何实验器械了。” “什么?” 傅迟深没说话,只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支塑料试管,不,也不该叫试管,应该说仅仅是做成试管状的儿童玩具。 “我到这个世界以后也想过改变,可一直克服不了心理障碍。” 傅迟深的手在触到塑料试管的时候立马出现了神经质一样的颤抖,这种颤抖不是能装出来的,颤抖很轻微,但对于研究人员无异于致命。 “你我本是一人,我也想过我应该救时今。”傅迟深说,“可当初的我已经没了机会,只能想到——我真是个废物,自己就是基因相关的研究者,拿过那么多功勋奖励,却连时今都救不了,甚至连为时今做一次实验都没有过。” 傅迟深:“为什么呢?为什么我用这项技术救了无数人,却唯独没有救时今。” “……” “从此以后,我只要接触到和实验相关的东西都会想到躺在冷冻舱里的时今,然后……手就这样了。”傅迟深说,“我已经完全没办法做研究了,我不能去想时今躺在冷冻舱的样子,我太恐惧了。” 一百五十年,不畏枪零弹雨,不畏生老病死,却永远畏惧失去爱人。 “……” 付驰延落目在难得说出“恐惧”两个字的Alpha身上,而后又看了看躺在病床上的时今,中校思绪许久:“那傅迟深,你就负责照顾好时今,好好陪他。” “嗯?” “我每天白天会抽空打个视讯电话,当然,如果太迫切的话……就再说吧。” 付驰延落目在写着“霜降”的日历,而后再次叮嘱傅迟深:“照顾好时今,好好陪他,他说他很怕一个人。” 说完,付驰延又对时今:“等我回来,今今。” 第50章 如愿以偿 付驰延争分夺秒地投入研究中,而傅迟深好像对此不抱什么希望,那边付驰延风风火火地走了,傅迟深只转过头来和时今调侃:“他走得那么干脆,可真绝情。” 床上的时今有些无奈地看着傅迟深,大约是没想到都这时候了傅迟深还有心情开这样‘挑拨离间’的玩笑。 …… 付驰延走了,傅迟深便留下来陪时今。 这或许算是傅迟深一直都盼望的‘二人世界’,但放在现在这种情况,实在是让人高兴不起来。 上次傅迟深提供的细胞起到了一定作用,时今身体衰弱的速度大大减缓,某些方面甚至得到了一定恢复。 但饶是如此,时今还是在一周后换了病房。 新病房里的所有东西都是圆润的钝角,墙面是厚厚的软皮,连地板都铺满了特制地毯,为的是防止摔伤。时今现在的身体凝血细胞已经被破坏,哪怕是很细小的伤口身体都很难自愈,为了防止意外发生,医院只能提供特制房间。 不过好在,时今的精神还算不错,相比上一世,现在的情况已经算很好了。 “我们今天几点出去?”外面艳阳高照,时今按捺不住。 “一会儿,等我穿好衣服。” 傅迟深一边说着,一边用毛巾擦着尚且在滴水头发:“今今,要不我从今天开始就不洗澡了吧,怪浪费时间的。” “不行。”时今当然是拒绝了傅迟深这怪诞的提议。 “可现在只要一分钟不能看到你,我都觉得浪费。” “……”若是放在以往,时今必然会斥对方一句油嘴滑舌,可如今他们都清楚,日子过一天,就少一天了。 时今抿了抿唇:“那也不能不洗澡。” “今今你陪我一块洗啊。” “……” 哪怕知道傅迟深是在开玩笑,时今也忍不住红了红耳尖。 “你快穿衣服。” “哦!” 傅迟深擦干净身上的水珠,随手拿起摆放在一旁的棉质衬衫,时今病房的玻璃被擦得很干净,秋日午后和煦的阳光透过玻璃落在傅迟深精瘦的身体上,作为成年人,很难不投去注视的目光。 时今耳尖越发红得厉害,可他这才发现,傅迟深胳膊上不知什么时候多出了几道深切的疤痕。 “难看吧?”傅迟深注意到他的视线,带着几分调侃出声,“都怪付驰延那家伙,一看就没好好擦我给他的祛疤痕药。” “怪……驰延?” “这是你们上次被星盗袭击留下的。”傅迟深捏着那处肌肉看了看,“不然,我这耗资千万打造的完美身体,可绝对不会有这种丑陋的痕迹。” “呃……”时今想了想,“驰延的确没怎么擦那个药来着,他不在乎这些,而且还觉得伤疤算是Alpha的勋章……” “还勋章,我年轻时候真够中二的。”傅迟深轻哼一声表示不屑,并且飞快地穿好了衣服,正午时光,外面艳阳刚好,“走吧,我们出去转转。” …… 时今这会儿已经不太能下地走路了,出去都是坐轮椅,身上随时挂着应急的呼吸装备。 为了不让患者触景伤情,疗养院的重症院子里都种着大片常青晶体植物,配合着或红或黄、不会随着季节凋零的晶体花,仿佛奇异的春天景色。 而与这梦幻般生机勃勃的景色相反,院子里人们无一不是虚弱的,他们或站或坐,都格外沉默。 在这些人中,时今大概是状态最好的。 秋日的阳光落在他挺翘的鼻尖上,肌肤宛若新瓷般透白,仔细看去还可以看到肌肤下隐隐透出几分红色。 若不是因为坐着轮椅,时今恐怕只会被误认为是身材太过纤瘦的少年人。 轮椅在花园中央停下,时今眯着眼享受太阳温暖的照射。 傅迟深落目在Omega透红的脸颊,几分感慨开口:“我那些细胞还有些作用,你脸色终于好看些了。” “嗯?嗯。”时今点点头,嘴角牵了些笑意,如实告知,“我也觉得用了针剂以后舒服多了。” “你好就行。” “嗯……谢谢你。” 傅迟深顷刻间眉毛高高挑起,一副不悦的模样:“要是付驰延,你会对他说谢谢吗?” “当然会。”时今哭笑不得,“抽取那些东西很辛苦啊……总不能因为是亲密关系,就不心存感激吧。” “……” 时今说的也挺有道理。 傅迟深不再说话,只伸手揉了揉Omega细软的发丝。 “那我也谢谢你,今今。” - 大约第二天下午,时今接到了付驰延的视讯电话。 最开始付驰延保持着每天一个电话的频率,到后来就是两三天才打一个,时今从不问丈夫的进度如何,但也能从丈夫越来越邋遢的形象看出,付驰延大概在抓紧每一分每一秒努力。 “你别把自己累垮了。”时今叮嘱,“注意休息。” “没关系,A.级基因的Alpha可以连续15天不睡觉,早就有人做过实验的。” “你别……” 待时今和付驰延聊得差不多,傅迟深才问时今讨了通讯器到屋外去。 “药怎么样了?”傅迟深开门见山。 “在做动物实验,顺利的话下周进行志愿者人体实验。” 若是放在以往,听到快要投入人体实验,傅迟深说不定会高兴高兴,可如今……傅迟深都不记得自己手下那些研究所是做几次人体实验了。 “太慢了。”傅迟深说,“马上要冬天了。” …… 付驰延的药止步于人体实验,那药不至死,但也没什么用,最终宣告研发失败。 而时不待人,时今的病情在有Alpha细胞提取物的情况下虽然延缓了恶化,但在立冬之后,他也如同院子里的其他病人一样卧床不起,连坐上轮椅都成了奢侈的事。 “差不多就回来吧。” 大雪的那天,傅迟深给付驰延打了电话:“陪陪时今。” “第二批药已经投入实验了。” “就算实验成功那也在冬至之后!” “我……” “到时候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你连时今最后……算了。”傅迟深说,“可能这就是命吧,重来几次也一样。” - “相比上一世,我能活到现在已经算是很好了,不是吗?” 大约是傅迟深的忧虑日渐难掩,时今都忍不住开口安慰他:“我已经活了很久了。” “……你这话怎么说的。”傅迟深无奈,却已经没力气去调侃时今不恰当的表达方式,“久?怎么会久呢……时今。” 傅迟深这话像是一声叹息,像是最无可奈何的认命。 “吃东西吧。”傅迟深转移话题,“这补品真难吃,难为你吃了那么久。” 傅迟深最近瘦得厉害,所以也跟着时今吃补品。 时今以为对方是太焦虑导致的,殊不知这段时间傅迟深已经再次、并且多次提取了体内各处的细胞,其剂量大大超过了相关规定,最后是熟人都不肯帮他了,才停止了抽取。 他只希望时今能活得久一些,再久一些。 “其实还好啦,也没那么难吃。”时今说。 “嗯。” 床头的铃声响起,护士准时来给时今打针。 “你上次提取细胞是提取了多少呀,这么久了还有针……” “S级基因,强大,所以用很少就可以。” 傅迟深面不改色地撒着慌,而床上的时今轻轻点了点头,呼吸忽然平缓了下去。 时今睡着了。 最近时今总是这样,聊着聊着就睡着了。 最开始打针之后还能清醒一两个小时,而现在不过刚打完针三十分钟,时今竟然就控制不住地睡了。 最后的治疗方法已经没用了。 - 时今睡的时间越来越长,傅迟深时常怕他一睡不醒,医生却安慰能在睡梦中离开也是幸福。 傅迟深差点儿和那医生打一架,而付驰延……还是没回来。 大雪的那天,时今在睡了足足19个小时后终于醒来。 “醒了?”傅迟深第一时间开口,他喉咙沙哑,傅迟深满脸的青茬、满眼的红血丝。 “嗯……你没睡吗?” “睡了。” “嗯。” “……” 房间里安静了一会儿,时今没说话,只是眼捷掀起又垂下,纤长的睫毛宛如轻轻扇动翅膀的蝶。 就在傅迟深以为时今又要睡着时,时今忽然开口:“你以后……有打算吗?” 这话问得很是委婉,傅迟深却立马听懂其中含义。 因为太过突然,Alpha怔愣了片刻,随后才坚定地回答: “你去哪,我就去哪。” “不……” “我不会再抛下你了,请你也不要抛下我。” …… 大雪过后,很快就是冬至了。 时今很快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器官的衰竭让他感到疼痛,夜晚需要吃止痛药才能入眠。 或许医生说的对,能在睡梦中离开,已经是幸事。 傅迟深不记得自己已经第几次在电话里和付驰延吵架,他从来没发现年轻的自己是那样的倔、那样的无可救药。 “付驰延,下周就是冬至了!你他.妈到底回不回……” “成功了。”付驰延的声音难得地颤抖,“人体实验的两位患者都开始康复了。” …… 大雪的第八天,冬至的前五天,付驰延带着药剂和相关医师来到了医院。 此时床上的时今仅仅只有力气对他笑了笑,连话都说不出来。 付驰延头一次红了眼圈,却又很快掩了下去,他走到床边紧紧握住时今的手。 “会好起来的,都会好起来的。” …… 时今被推入无菌室。 付驰延发明的药物并非一针就药到病除,而是连续七天的注射加上其他手段辅助治疗。 虽然已经有两名成功案例摆在前面,但七天时间太长,也有太多不确定性,两位Alpha还是十分担心。 他们共同等待在无菌室外,然后……纷纷从对方手臂上发现了无数针口。 “时今的治疗还是得从伴侣Alpha上下手,所以我当然得抽点东西做提取。”付驰延说。 “细胞提取的药物延缓了时今的病情,所以我也……” 不谋而合。 注射治疗整整进行了七天,但好在最后没出什么岔子,无菌室里的时今在沉睡,医生出来通知治疗很成功。 付驰延和傅迟深大大松了口气,尤其是傅迟深——那神情,宛若大难不死、宛若劫后余生,是不可置信,也是万幸如此。 “后续会不会还有什么变数?”傅迟深不敢放松精神。 “这个说不定,但应该不会,因为时先生在我们进行治疗的过程中就已经在恢复了。”医生说,“之前时先生一直在注射您的提取物,这个为我们的治疗起到了一定作用……” 第二天、第三天……所有人都密切观察着时今的情况,最终医院检测时今的病情已经停止恶化,并且在迅速恢复。 无菌室里的时今终于有力气对病房外的两人挥了挥手:“快去休息吧。” 他们听不到时今的声音,却能通过唇形判断时今在说什么。 “时先生很担心你们,快去休息一下吧。”医生出来催促两人。 “好,好……” 怕时今太过担心,付驰延和傅迟深两人自然飞快地离开了病房窗口。 到了时今看不到的医院走廊一角,付驰延依旧难掩激动,而傅迟深反反复复将医生给的那份检测恢复记录翻看了数遍,最终没能挡住滔天而来的情绪,抬手掩住了双眼。 付驰延还沉浸在激动的情绪中不可自拔,却见身旁的傅迟深已经双手掩面很久。 走廊的灯光很亮,可以清晰地看到Alpha指缝间蜿蜒流下的水痕。 一百三十多年。 终于如愿以偿。 “没用的老东西。” 此时不落井下石,更待何时? 付驰延想到傅迟深这家伙平时也没少骂自己,此刻半点不客气:“还活了一百五十多年,看看,最后救了时今的还不是我。” 挨了那么久的骂,付驰延现在可谓是扬眉吐气。 付驰延:“我还听医生说最后这几个月你成天丧着脸,真是情绪管理半点都不行。” 付驰延评价:“完全没我冷静。” “操!” 虽然眼睛还红着,但气势半点不能丢,傅迟深怒道:“说谁老东西呢?!” “你。” 付驰延‘杀人诛心’:“哦对,按照年龄换算下来,你现在应该和时今的父亲一个岁数,真是……” “付驰延!” 傅迟深当即就伸手要拽付驰延的领子,准备让曾经的自己知道一下什么叫前辈的毒打。 阳光从窗户照射.进走廊,玻璃折射出刺眼光芒。 傅迟深的手刚抬到付驰延脖颈的位置,却忽然停住了。 “?”付驰延皱了皱眉,莫名其妙,“怎么?” “……” 傅迟深没说话,只是在阳光下一再张合自己的手,他瞳孔一瞬微缩,下一秒却带上了然的笑意。 “你看看我的手。” 第51章 终章 在鬼门关走了一遭,时今可算是死里逃生,很是幸运。 时上将终于松了口气,时乐知道消息当时就在医院门口哭出声。 之后时今大约在医院疗养了一个多月,终于能下床走路,重获新生,不免让人为之激动。 不过,治疗并非一朝一夕的事,治疗周期长,又是从未治过的新病,其中可能性还是太多,凡是懂一点医理的人都不敢彻底放心。 只是,傅迟深在这件事上很是例外。 时今记得,傅迟深在他的病这点上是非常敏.感的,之前的每次治疗都会详细询问很多,把一切有可能导致的并发症都问得清清楚楚,并且万分焦虑。 可这次不然。 医生千叮咛万嘱咐要他怎么注意身体以防万一,而医疗机构也再三和付驰延开会探讨,确保后续的药物和治疗没有问题……只有傅迟深,从时今手术过后便一直很是轻松愉快的模样,看起来丝毫不担心。 “肯定没事的。” 这天,时今刚注射了一支新细胞提取物,医生们都万分紧张生怕出现排异反应,连付驰延都暂时没去实验室做后续研究,选择陪在病床边看时今的情况,只有傅迟深,中午不知晃去哪颗星球买了刚拎进医院就香飘十里、光闻见味道就馋得无数人流口水的星瀚生物营养粥。 “这是前阵在星际电视台放的那个顶级营养粥吗……说一年才有十几碗……”一旁的护工流口水。 “是的。” 傅迟深妥帖地微笑,打开粥碗舀了一勺就喂到时今嘴边:“来,张嘴,啊——” “……”付驰延站靠在墙面,见状额角跳了一下,却是什么都没说,只冷眼瞥了傅迟深,而后转头看别处去了。 - 时今不知道付驰延和傅迟深是否又达成了什么协议,两人除了偶尔的口舌之争,其他大多数时候都罕见地和平共处着。 转眼已到深冬。 A136星球一年四季如春,气候很好,可今年深冬到来的时候,罕见地下了一场大雪。 与地球上的雪不同,A136星球的雪花也夹杂着闪亮的晶体,看起来格外闪烁耀眼,仿佛童话中梦幻的场景,一脚一脚踩下去,仿佛踩在满是碎钻光芒的地毯。 这场初雪到来的时候,三人一起欣赏了雪景,时今还被允许穿上特制的保暖衣物出门,有幸玩了玩这百年难见的雪。 “瑞雪兆丰年。”付驰延说,“是个好兆头。” “嗯!”时今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雪,心情也是很激动。 可他回答完,又不由看向另一边一直沉默着的傅迟深。 傅迟深最近话少了许多,不知是不是因为天气太冷,Alpha的右手一直戴着手套,时今总觉得傅迟深越来越白了,不是病态的那种白,而是……几乎要融到雪地看不见的那种。 “迟深?”时今叫他。 “嗯?” 傅迟深这才回过神来转头看了他一眼,微笑道:“怎么了?” “……没什么,叫叫你。” 时今神色显然有些担忧的模样,傅迟深与他轻笑道:“嗯,我没事。” 然后,傅迟深问了一个相同的问题:“冷吗?” “不冷的。”时今摇头,认真地解释着,“这种衣服很暖和……” “那就好。” Alpha落目在前方闪烁的晶体雪,伸手揉了揉时今的脑袋。 “给你堆个小雪人吧。” …… 这场雪来得快,去的也快,不过第二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唯有傅迟深堆的那个雪人还放在病房的冰柜里。 圆滚滚的身子,圆滚滚的脑袋,两根牙签做的手,背后还有昨天疗养院的小孩子‘友情赞助’的一对天使翅膀。 黑豆眼、胡萝卜鼻、大大的微笑唇,这样个‘天使雪人’看起来格外憨态可掬,昨夜傅迟深用黑糖画上的大大微笑更是添了几分俏皮的温柔。 “好可爱,要是能带回去就好了。” 时今无不遗憾到。 昨夜这个雪人刚堆出来他就很喜欢,原本还打算以后装在冰舱里带回去,谁知最后被告知,A136的雪极为特殊,暂时还没有保存的方法,这样放在冰柜里也最多只能保留几个月罢了。 …… 时间转瞬即逝。 时今的病情稳定下来,大家也终于放下心,家人们都回到各自的岗位上去,而付驰延依旧在医院,时今发现丈夫最近开始看一些关于时间理论的书籍。 冬季的最后一天很快来临,时今要在今天进行最后一次注射手术。 这次注射手术完成,时今的病也算是彻底治疗完毕。 在进手术室的前几个小时,在冰柜里放了几个月的天使雪人完全化去,不见一点痕迹。 时今对此很是遗憾。 “没事,以后下雪我们再来就是了。”付驰延安慰他。 “嗯……” “那时先生,这个冰柜要打扫吗?” “嗯,打扫吧。” …… 最后一次治疗很安全,没有出现意外的可能,这次注射完毕,时今就可以回家了。 冬天也要结束了,时上将打来通讯电话说家里的房间都打扫好了,要回家住随时都可以,时乐也提前在医院门口准备好了古地球驱晦仪式要用的火盆。 天气转暖,一切似乎都好起来。 付驰延坐在医院走廊长椅,而傅迟深穿着不合天气的风衣、戴着手套以及围巾,沉默站靠在走廊墙壁。 最后一次治疗毫无悬念,按理来说两人此刻气氛不欢欣鼓舞也该轻松愉快,可是没有。 “春天要到了。”傅迟深说。 …… 经过断断续续三小时的注射治疗,时今被推出手术室。 时今人都是完全清醒的,两颊泛着健康的粉色,这次治疗毫无意外地成功了。 他这次康复被众人称为医学奇迹,也有人调侃为爱情的伟大力量。 “终于结束了。”医生微笑着把祝贺出院的花束递给他,“恭喜,以后可不要再来了。” “嗯!”时今自然也很是高兴,他脸颊红扑扑的,是藏不住的喜悦。 手中怀抱花束,时今的病床被推到走廊的第一个转角。 付驰延在此等待,而傅迟深第一个走上前来。 “今今。” “嗯!”时今与他喜悦一笑,“你来了。” “嗯。”傅迟深将围巾拉下来了一些,露出完全俊挺的五官。 Alpha的整张脸露出,衬着窗外透进来的阳光,整个人越发白得发亮,好似冬日层雪。 “你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时今有些担忧。 “没有哦。” 傅迟深勾起嘴角,脸上又是昔日那抹仿佛玩世不恭的笑。 他微微伏下身来,握住了时今的手。 “有个问题想问今今。” “嗯?”傅迟深状态看起来太不对,时今还是很担心,但他见傅迟深神情坚定,只能先忍下心中不安,问道,“什么问题?” “我和付驰延,你更喜欢谁啊?” “……” 没想到会是这个问题。 时今顿了顿,推病床的小护士闻言八卦地看了看三人,而后体贴地走开了。 “快回答我。” 傅迟深晃了晃时今的手,催促着回答。 “……” 这要人怎么回答呢? 时今看了看眼前的傅迟深,又看了看沉默站在后方的付驰延。 他们本就是一个人,信息素没法分辨、基因都万分契合……时今爱的就是这个人,是从前的付驰延,也是将来的傅迟深。 可若说两人百分之百相同,完全无法区分……那也不尽然。他们的经历相差太多,导致之后性格也相差很大。 “如果硬要分辨的话……”时今顿了顿,看着傅迟深说到,“迟深,你温柔体贴,我待在你身边的时候几乎没有一刻不适,你的所有条件都能算是我的理想情.人,也是最完美的爱人。” “……”傅迟深嘴角提了一下,握着时今的手紧了紧。 “可如果要我选更希望和谁在一起,或者说谁更好一些……我觉得是驰延。” “为什么?”傅迟深的手越发收紧了。 “从很多方面来说,驰延当然是比不过你的,可是……我觉得驰延就是你,而现在的你,并不是真正的你,或者说不是最幸福、最自由的那个你。” “……” “你的温柔体贴并非自然发展,而是历经苦痛而不得不做出的改变,”时今轻轻回握了对方的手,“迟深……我不知道怎么表达我的感受,但……我时常会觉得你很辛苦。” “……” “你太体贴了,乃至于小心翼翼的地步,你身上背负的东西太沉重了,我好希望你能轻松一些,不要万事只考虑我,作为我的爱人……你应该是自由和快乐的。” 时今:“我有时候好希望你能没经历那些苦痛,没经历那上百年的流浪……” “时先生。”护工拿着什么从病房里走了出来,“这是从融化的雪堆里发现的……” “你会原谅我吗?” 傅迟深没给时今看其他地方的机会,他紧紧攥着时今的手,褐色眼瞳在阳光下仿佛变成极为透明的琥珀。 他急切地看着他,像是在祈求得到一个答案:“我让你那么孤独的死去,你会不会怪我?” “……当然会。”时今同样也紧紧扣着对方的手,“可是,我也会原谅你。” “……” “你做的已经够多了,一百多年的惩罚也已经足够了。” “……” “而且,孤独固然可怕,可说到根本,你的冷漠之所以让我感到难过,是因为我觉得你不爱我了。”时今与傅迟深四目相接,目光深深地看到了男人的眼瞳深处。 他把声音放的很轻,希望能让傅迟深好一些:“爱人的不爱才是最让人难过的,可现在我知道你是爱我的,就没关系了。” “……” “我是被爱着的,哪怕这次我最后并未得救,我也不会怨恨和责怪任何人。” “我原谅你。”时今说,“也原谅驰延。” “……” 时间很快到了正午,太阳最强烈的时刻,窗户的阳光越发明烈,照射在傅迟深身上仿佛有种将人都晒化了的错觉。 “傅迟深?”时今等不到回答,急忙抓了抓手里的手掌。 可他这一握下去,竟然是空的。 “傅迟深?!” Alpha年轻俊挺的脸在阳光中透明到仿佛不见,时今慌忙间伸出手去想要挽留,却只触到满手的湿意。 “世界线要合并了。” …… 整个世界一瞬间停滞,护工手中的纸片飘落下来。 那张在融化的雪人中发现的卡片,写的是:【年年相伴,岁岁平安。】 - - 春天的第一缕阳光从窗柩落下。 百花初开,绿叶新发。 傅迟深在躺椅上猛地睁开了眼睛,一下坐起身来。 周围是古朴又不失精致的中式装修,躺椅对面的镜子映出一张爬着岁月痕迹的脸。 他好像不该是这个样子,又好像理应是这个样子。 陌生而熟悉。 “爸爸爸爸!”一个小不点像炮弹一样从走廊转角冲出,“你醒啦!快带我去玩机甲!今天我要暴打时乐叔……” 同样拥有褐瞳的小孩看到他满是眼泪的脸一下怔住,活像见了鬼一般。 “哇!!!” 小孩转头一个健步飞奔到院子里:“爹地!!!不好啦!!爸爸被噩梦吓哭了!!” “啊?” 院子里的时今连忙放下画笔,几步往家里走来。 “时今……” “我在。”时今看到丈夫满脸泪痕也很是惊讶,他急忙走到他身边,“怎么……” 话音未落,他就被他紧紧拥入怀里。 春光透过窗柩洒在时今有着些许细纹的眼角,他却如同多年前一样悄然红了耳尖,小声嘀咕:“小海还看着呢……” 傅迟深顿了顿,而及有眼力见的小不点已经撇撇嘴,及时地一溜烟跑出门了。 “怎么了?”孩子不在,时今终于能自在地和丈夫亲昵。 他轻轻拍着他宽厚的脊背,青柠的香气伴着春光溢满整个空间。 前所未有的安心和安全。 “我好像做噩梦了。”Alpha不太确定地说。 “嗯?什么样的噩梦?”竟然能把丈夫吓哭,时今很是好奇。 “……” 傅迟深没说话,他看了看对面镜子里陌生又熟悉的脸,又看了看时今眼角细纹的痕迹。 “不记得了。”傅迟深脑中一片空白,他带着满脸的湿意,却又很是茫然。 傅迟深:“我只记得很难过,又很感动……” “什么呀?”时今失笑,“是做梦自己拯救世界了吗?” “或许吧。” ‘嘀嘀嘀——’桌上的闹钟不恰适宜地响起,时今一下直起身。 “我的画展要开始了!我要上台演讲的!快,快送我去……”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