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已备,圣女请躺好》作者:张张何何 文案: 幻月谷与世隔绝多年,苏兮兮是幻月谷的圣女,谷规有令圣女不可婚嫁。 意外出谷的苏兮兮却在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被两个接连潜进她院子的男人表白了。 沈舒源:苏姑娘,其实我一直欢喜你,可我不能娶你 这表白来得非同一般,苏兮兮凌乱了。 隐藏在暗处的玉瑾瑜:据说他要与别的女人定亲了,你定是很伤心吧? 苏兮兮:…… 玉瑾瑜:天涯何处无美男,何必单恋一棵草 苏兮兮你究竟想说什么? 玉瑾瑜:本王心悦你,听不懂么?! 某一日,大反派:传闻世外有谷,谷有圣女,圣女之血,血溢而生香,保青春护心骨……苏姑娘,其实我也一直爱慕你多日了。 苏兮兮:救命,不要吃我! 阅读提示:女主体质特殊,堪称人人觊觎的唐僧肉。 这是一个没有徒弟保护只能靠自己的女主想办法不被吃掉的故事。 内容标签: 强强 宫廷侯爵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苏兮兮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抢亲 冷。 刺骨的寒意似永无止境。 “滴答,滴答…” 幽香弥漫了整个山洞,我看着手腕处那片殷红,血水一滴一滴蔓延而下落入那备好的容器内。 早已感觉不到痛意,周身只有冷,今日莫非真要死在这里了? 那个人站在我面前,面具下,嘴角上扬,一双眸子肆无忌惮的打量我。 “你不如杀了我?”我道。 他摇摇头,“怎么会杀你,你这样的宝贝我疼惜都来不及,得好生养着。”他蹲下身深深在那容器上闻了闻,一双眼满足了闭了起来,“真香啊……” “圣女之血,血溢而生香,果然名不虚传……”他伸出手在我被割破的手腕处狠狠一按,我吃痛,不由闷哼一声。 他却像是极为高兴,就这样把沾染着血水的手指放进嘴里,细细品味,眯着眼像是在品尝人间美味。 “你真恶心。”我鄙夷的看着他。 他道,“你也只能嘴上逞能了,如今还不是落在我手里,眼下还不如看清形势讨我欢心……”说着伸手就要去触我的脸,我撇过头,却被他一把按了回来。 “好一个美人,切莫浪费了这张脸,若是你伺候得我顺心了……”他阴森森笑了起来。 我看着他一张脸慢慢向我靠近,手脚皆被他绑在这榻上身子半分动弹不得,我想,若是当初没有出谷,没有遇见那个人,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 一年前。 我是苏兮兮,幻月谷的圣女。 我看上了一个男人,今夜我要阻止他与别人成亲。 此刻天色已黑,四周只有夜风摩挲枝叶的沙沙声,这个时辰谷里的人大都安睡了。 我弯着腰,小心翼翼往前走,然而迈出一脚身子却未移动,我叹了口气,转身向后看去。 身后那个人死死抱着我的腿,身子弓成一团。 我拍了拍她的肩,“月牙儿,如果你害怕的话,可以回去的,我自己去抢亲就行了。” 月牙儿摇摇头,更紧的抱住了我的腿,“兮兮,我们还是回去吧,代小木明天就要成亲了,他要是真的想娶你的话,就不会筹办婚礼娶别人了,而且若是让长老知道你抢亲,非狠狠惩罚你不可。” 我揉了把脸,低头看着月牙儿,义正言辞的道:“月牙儿,你看我是那种害怕被惩罚的人吗?我怎么会怕长老?”说完这句话,眼前仿佛出现了长老那张严肃的脸,我身子不觉一抖。 清了清嗓子,我继续道:“我是一定要把代小木抢回来的,代小木就是木头脑袋,他怎么可能会不喜欢我,他要娶亲,那是身不得已被逼迫的。” 大概是蹲久了,月牙儿站起身来,揉了一把腰,又改为抱着我的胳膊,“你到底喜欢代小木什么呀,你和他,总共见了不到三次面,说的话没超过十句,你能确定他喜欢你?” 我温柔的拍拍月牙儿的肩,“书上不是说了么,情爱之事一个眼神既能沦陷,他既已见我三次,可能早已沉溺了。” 月牙儿看着我的眼神带了一丝鄙夷,“沉溺?你说的倒像是他要溺水了似的。” 我摆摆手,“月牙儿,你不懂。”我看向代小木家的方向,笑道,“我知道他喜欢我的,我与他第一次见面,他就敢违抗长老的命令偷偷给我送吃的,第二次见面他就以身当垫接住从树上落下的我,第三次见面他看见我就激动的说不出话,紧张的脸都红了。”我仰头一笑,“种种迹象表明,代小木他喜欢我!” 月牙儿看我的目光似乎更加鄙夷了,“苏兮兮你醒醒,他敢给被关禁闭的你送吃的是因为你威胁他不送吃的就揍他,为你以身为垫是他刚好经过而已,看见你就激动的脸红,那是害怕你!” 我瞥了她一眼,“月牙儿你这话说的,我是谷里公认的好姑娘,良善如我,他怎么会怕我?” 月牙儿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她摇摇头,嘴角啧了啧,“这种话也只有你能说得出来。” 我道,“难道不是么?” 月牙儿叹道,“身为幻月谷里的圣女,长老要求你端庄言行举止雅致,可你的性子偏偏与长老的要求一点儿边也搭不上,你说说,爬树翻墙你哪样不会,别人说你是野丫头,你害怕长老知道你做的好事,就揍人家强行要别人说你良善是个端庄秀雅的好姑娘,啧啧,我看那代小木就是怕你纠缠才这么快就要娶亲的。” 我伸出一指在月牙儿眼前摇了摇,“月牙儿不管怎样,我会证明给你看代小木喜欢我。” 月牙儿凑近我,“苏兮兮,你真的要去抢亲?” 我点点头,“言出必行。” 月牙儿小嘴一咬,像是做了什么艰难的决定,终于她道:“好,既然都陪你出来了,我也豁出去了,不就是抢亲么,我陪你到底!” 我一把抱住月牙儿,“月牙儿,你真够义气!” 月牙儿嫌弃的推开我,“得了,谁让我认识了你这么个朋友。” 黑漆漆的夜晚,我与月牙儿像做贼一样猫着腰向代小木家走去。 代小木的家在谷里最西边,他娘是侍候长老的侍女,他爹是谷里的鞋匠,大概是他爹的手艺太独特让人欣赏不来,来找他爹做鞋的人寥寥无几,为了维持生计,代小木很早就出来谋生了。 代小木有一个令人肃然起敬的活计,那就是倒夜香。 月牙儿一度以为我脑子进水了,怎么会看上其貌不扬又木纳不善言的代小木,那是她不懂代小木的好,倒夜香这活计可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年方十八的代小木能为了一家人在这个活儿上一干三年可见他的忍耐力够好,够任劳任怨,我苏兮兮最欣赏的就是这样人! 夜风下,代小木家门外随风飘摇的红灯笼异常显眼,往日寒酸的家门倒带上了些喜气。 我与月牙儿相看一眼,都不约而同看了看代小木家的土院墙,下一刻,我俩已经轻而易举爬了上去。 院子里只有一颗柿子树,树叶落得满地都是,在皎洁月色下竟有一丝荒凉感,我往前看了看,代小木房间的灯竟还亮着,他还没有睡。 我轻轻一笑,指着代小木的房间对月牙儿道,“看,他这个时辰还没睡着,肯定心里有事,或许他正在想逃婚。” 月牙儿啧啧道,“你不要想多……” 她话音还没落,却见代小木房门蓦地打开,他背了个包袱从里面轻手轻脚的走了出来,又轻轻的关上了房门。 这形势,果然是逃婚! 我得意的看了眼月牙儿,用眼神告诉她我的直觉没有错! 月牙儿也看呆了。 我昂首阔步的向代小木走过去,“深更半夜的,你要去哪里?” 代小沐看见我,明显是一惊,手上的包袱啪的一声落地,他后退一步,惊慌的看着我,“圣女,你怎么会在我家?!” 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模样,我不由一笑,瞧瞧这紧皱的眉头,瞧瞧这努力瞪大的小眼,像极了我曾经养了一只小猫,多可爱啊。 我淡定的指了指他家的土院墙,“你家的院墙这么矮,一翻就进来了。” 他的脸又开始红了,或许是由于激动,身子又倒退了两三步。 我嘻嘻一笑,“我知道见到我你很高兴,但也不至于紧张成这样。” 月牙儿叹息一声,静静走到我身旁,低声道,“苏兮兮睁大你的眼看看,他的样子明显是在怕你。” 我不以为然,笑眯眯的看向代小木,“小木你怕我吗?” 代小木不说话,又后退了几步。 我揉了揉脸,用自己觉得最温柔的笑容看着代小木,“小木啊,快告诉月牙儿你喜欢我,她对你有误解。” 代小木的嘴开始颤抖,后背紧紧的靠在门上,“圣,圣女,您放过小的吧!” 我看了一眼那掉在在地上的包袱,语重心长的道,“小木啊,你都决定为了我准备逃婚了,怎么这时候又退缩了?你现在随我快去见长老,就说你要娶我。” 长老的雷厉风行和狠断果绝在幻月谷是出了名的,代小木的脸色一瞬间惨白,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他惨兮兮的看着我,“圣女,长老会杀了小的的!” 我摆摆手,忙安慰他,“不会的,不会的,我会帮你!” 月牙儿又在我身旁叹气了,“苏兮兮,你为什么想嫁给他?” 为何? 幻月谷的圣女不能嫁人,需像长老一样洁身自好严于律己,一生紧守圣女殿,那样的日子委实过于枯燥乏闷并不是我所愿,而这样的日子我已过十七年,无论如何却不能再忍。 如若嫁人,我便能离开圣女殿。 而代小木他就是最适合的人选,整个幻月谷里却没有几个男人出现在我眼前,圣女所居之地,等闲人等不可轻易进入,而代小木他娘是长老的侍女,代小木也因为他娘的关系偶尔会被长老允许进去帮忙,一来二去,我就认识了他,而他的性子委实还不错,敦厚老实,而且我知道他并不讨厌于我,既然如此,索性嫁于他! 月牙儿是长老从小指定给我的伴读,长老让我看得书读的戒律,我倒是没记进去几句,她却全读完了,久而久之,她这性子也变得如长老一般古板,要是被她知道我要嫁给代小木是欲脱离圣女之位,又会被她狠狠训斥一番! 我道,“话本子里写着呢,好多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最后不都是成亲了么?” 月牙儿脸上露出了似乎被雷劈了一样的表情。 我重新看向代小木,捋了捋肩侧一直长发,对着代小木微微一笑,“小木,我们好歹也是青梅竹马了,你说我漂亮么?” 对于这个答案,我是很自信的,长老虽然一向对我严厉,但对于我的样貌却从来不吝啬夸奖,她曾说过,“兮兮,我见过那么多人,却无人及你一分明艳动人,你生的如此美貌,倾国倾城怕是也不过如此了,可却也不知是福是祸,只有留在这圣女殿,也许才是你最好的去处。” 最好的去处?她想永远留我在圣女殿,可我却只想飞奔而出。 月光下,我轻轻一笑,夜风将发丝吹起,拂在代小木脸上。 代小木微张了眸子愣愣的看着我。 “漂亮么?”我又问他。 “漂,漂亮。”他仍是一副呆呆的模样。 我一声轻笑,凑近了他,“那你可愿娶我?” 第2章 受罚 代小木忽然身子一抖,像是受了什么刺激,忙撇过头去,似是不敢再看我一眼,“不,不行,圣女您的身份贵不可言,谷里的人都配不上您,况且幻月谷谷规圣女不可婚嫁,小的不敢奢望……” 我道,“小木,我也只不过是个普通人,你明明不想娶那个大叶姑娘对不对,别告诉我你在婚前一晚收拾包袱不是想逃婚?” 代小木低着头道,“不敢欺瞒圣女,小的是准备去朋友阿浆家避上几天,待我娘想通了再回来,那大叶姑娘是我娘给我定下的婚事,可是听说大叶姑娘力大无穷,一只手能提起百斤壮汉,而且生性暴躁,小的担心,担心……” 大叶的威名在幻月谷里是响当当的,简直就是一母夜叉,生的女儿身却比爷们还爷们,几言不和就干架,我曾有一次溜出圣女殿后碰见了她,她不知我身份,欺我形单影只上来就要抢我的簪子,后来还是靠我的翻墙绝技才得以脱身,往事不堪回首,不提也罢。 我道,“小木,我理解你的心意,大叶娶不得。”说着我理了理衣襟,继续道,“但是我就不会了,你看我性格温良,往后绝不会欺负于你,我们快去见你娘,让她同意我们的婚事。” 代小木死死抓住门框,像是要哭了,“谷规有令圣女不可婚嫁,圣女,小的不敢高攀,圣女三思啊。” 他这受惊不已的模样像是面前站了个强抢良家妇女的恶霸,月牙儿在一旁凉凉的道,“苏兮兮,看来你比那母夜叉还可怕。” 我看了眼代小木,叹息一声,“小木,你真的不愿娶我?” 面前是代小木惊惶的眼神,我转过身去,“罢了罢了,小木,你不愿娶我便罢,我也不会逼迫于你的。” 我暗自想道,得另想办法才是。 我拉起月牙儿,挺直了脊背,虽然这次抢亲失败,可也不能失了气势,正准备往那土院墙走去,却在这时,院内猛地灯火通明。 骤然的光亮晃人眼,我用手捂住眸子,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兮兮,你果然在这里!” 声音直达我耳内,我的身子顿时一颤!下一刻,便看着长老带着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向我走来。 长老的旁边,站的是代小木的娘亲花翠。 花翠的眼神儿就像带着无数飞刀一样向我刺来,她向长老屈了屈身,“长老,您这回相信奴婢了吧,圣女她纠缠我们家小木,您看小木的包袱都收拾好了,圣女她这是要拐走我们家小木呀,幸好奴婢刚才起夜瞧见了,要不然小木这准新郎官逃走,我们家就沦为全谷的笑柄了!” 我忙喊冤,“长老,代小木收拾包袱可与我无关啊。” 长老凉凉的看了我一眼,幽暗的月光照射在她一身素白的长袍上,宽大的白帽遮住了她的脸,只看到她一双冷色的眸子,分外寒肃,“你私自出圣女殿夜会代小木,事实摆在眼前,还要狡辩?” “长老,兮兮没有指使代小木离家出走,我们过来的时候代小木正要出门呢”月牙儿忙帮我解释,她看向一旁的代小木,“代小木,你快把真相告诉长老。” 代小木跪倒在地,抖着声音道,“启禀长老,是小的自己原本打算离家的。” 代小木倒是敦厚老实,可这话却把他娘花翠惹火了,“儿子,你在说什么?” 代小木嗫嚅道,“娘,我真的不想,不想娶那个大叶姑娘……” “长老您听,不是我们要拐走小木的。”月牙儿道。 长老脸上的寒意却一分没有减少,“大胆月牙儿,你与圣女出殿乃是事实,此行罪不可恕,你可知错?!” 长老的声音铿锵有力,月牙儿扑通一声跪下,“是,月牙儿知错。” “长老,是我强行拉着月牙儿过来的,不关月牙儿的事,你要罚就罚我吧。”我上前一步,挡在月牙儿身前道,可在长老越发冰寒的目光下只觉两条腿却不觉抖了一下。 “你们两个我都会严惩!” 长老的声音更冷了,“兮兮,你身为圣女却不顾谷规戒律,太让我失望了。” 长老一脸失望之色,而我也很是头疼,这次被抓回去看来想要再出圣女殿会变得更难了。 “代小木,以后不准你与圣女再相见,也再不可踏入圣女殿一步!”长老将手中的长老杖重重在地上一击,代小木的身子便一震。 “你可记住了?!” 代小木跪倒在地,“小的记住了。” 长老侧了侧身,缓缓看了眼四周,高声道:“今晚的事谁都不可以传出去,若是让我听到一句闲言非语,绝不轻饶!” “是。”众人道。 “兮兮!” 我往前看去,便听到长老道,“你触犯谷规,罚你去清心洞面壁思过三个月,没有我的命令不可出来!” “三个月?”那个清心洞我曾听说过,里面空荡无物,还有个石门把洞口死死封住,在里面呆上一阵子定是无趣,还要去三个月! “怎么,你不满意?”长老挑了挑眉。 那目光像是在说如果我敢说一个不字还有更严厉的惩罚等着我,我把脸侧到一边,忙道,“不敢不敢。” 夜色朦胧,林间小道上树叶摩挲沙沙作响,此刻我与月牙儿低着头跟在长老一群人身后准备返回圣女殿,明日一早,我便要去清心洞待上三个月,而月牙儿则被罚去衣坊做三个月苦力。 我拽了拽月牙儿的衣角,低声道:“月牙儿都是我连累了你,这三个月你得照顾好自己。” 月牙儿小声道:“三个月而已我忍得过去,你不要为此事担心,衣坊也没那么苦累。”说完,她眨眼对我一笑。 我与月牙儿从小便待在一起,从未分开超过一天,这三个月里没有她定然是不会习惯。 我仰头看一眼天上的弯月,不禁低叹一声,今晚的运气实在不佳! 回到圣女殿,我开始收拾行李,我最喜欢吃的果子、最爱穿的衣服通通放进了包袱里,而后又觉得缺了点什么,想了一想,我又将两本私藏的话本子塞了进去。收拾好一切,我又好好的洗了个澡,那清心洞里无水无光,只有烛台和一张石榻,我素来爱净,每日必需沐浴,可清心洞毕竟不同于圣女殿,也不知他们几天让我沐浴一次,会不会待上几天身上就能起馊味?想到此,我一阵恶寒,赶紧又使劲在身上搓了几把。 待神清气爽的从浴池出来天色已经亮了,我带着小包袱乖乖的站在殿门口,等着押送我去清心洞的人过来。 来接我的人是两个老嬷嬷,见到我手上的包袱,眉头一皱。 我忙自觉的将包袱打开给她们看,“里面没什么,就是些衣物和画本子之类的。” 那两人相视一眼,而后对我说道:“圣女,清心洞乃清心之所,长老有令,圣女不可携带任何东西过去。” 我赶紧将包袱往怀里紧紧一抱,忙摆了摆手,脸上挂起最无害的笑,“这些东西不重要的,一点也不重要,带过去不碍事。” 两个老嬷嬷没有再说话,用她们的实际行动回答了我。 将我手里的包袱拿走后,两人一前一后的送我去了清心洞。 清心洞是幻月谷惩罚历代犯错的圣女之地,位于幻月谷谷边的一座山上,四周没有居民,只有参天大树耸立,甚是凄清。 “圣女,长老希望这三个月您能好好反省,切莫任性再让长老失望了。” 两位嬷嬷向我躬了躬身,抬手便将关闭大门的开关一按。 “砰!” 沉重的石门在我面前不由分说的被关上,整个石洞里只有烛台发出昏暗的光。 这清心洞足有十间居室那般大小,我们幻月谷所在之地并不大,然而这清心洞却占地不小。 我向四周瞧了瞧,随后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向石壁上砸去,“咚”的一声,整个洞里顿时响起了回声。 空荡荡的石洞只有我这么一个人,若是换了一个娇滴滴的姑娘恐怕早已吓得花容失色,这地方幸好是我来,若是换了月牙儿不知道她会在哪个角落里哭泣。 我沿着石壁走了一个圈却什么发现也没有,这清心洞果然够“清”,身为历代圣女面壁思过的地方,我以为能找点儿前人的痕迹竟什么也没有。 我走向石榻扑通一声歪倒上去,头枕在胳膊上,看向头上的壁顶。 连壁顶上也没有什么痕迹,这个清心洞太没意思了。 从怀里掏出一个小袋子,我轻轻一笑,早就预料到那两个嬷嬷不会同意我带物什来,我那包袱只不过是打个掩饰罢了,我要带的小东西可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苏兮兮:果真是圣女(剩女),长得太漂亮也是一种罪过呀,我再也不要男人了 男主:我还没上场,戏就结束了? 第3章 旧人 将袋口轻轻打开,一个黑色的小东西探头探脑的从袋子里出来,瞧了瞧四周,吱的一声,它猛地窜出袋子! 这是我前些日子得来的一只黑鼠,当时它正偷吃我的点心,我去赶它,它竟然不理不睬,乌溜溜的小眼睛抬头看我一眼又继续吃东西。一只小小的老鼠竟然敢如此无视我,这可引起了我的兴趣,我便索性将它捉了来当宠物一般养着。 这黑鼠也有趣,唯独不怕我,可只要见到别人便会急忙藏起来,连毫无攻击力的月牙儿它都怕! 此刻这小黑鼠在洞里到处乱窜,也许是到了新地方有点兴奋,嘴里吱吱的叫个不停,这叫声倒显得这里有点儿不那么孤寂的意思了,好歹有了点生气,待这小东西跑累了便来到石榻前和我大眼对小眼,最后一骨碌也爬到了石榻上,乖乖躺在我旁边竟睡着了。 我打了个哈欠,昨日一夜未睡,此刻这里这般安静,现在倒不如好好补眠,翻了个身,我慢慢闭上眼睛。 一觉醒来也不知是个什么时辰,洞里一如既往是昏暗的烛光,我坐起身伸了伸筋骨,这才发觉肚子竟有些饿了。 我看了看门口,安静如初,清心洞地处偏僻,长老通常并不会派人把手,眼下这会饿了便只能等着了。 “吱_” 我往身旁一看,我那小黑鼠也醒了,睁着小圆眼看了我一眼,一只爪子按在它毛绒绒的肚皮上。 我轻轻一笑,“你莫非也饿了?” “吱吱--” 它眼睛湿漉漉的,看上去可怜巴巴。 我轻轻摸了摸它毛绒绒的背,“等着吧,你主人我可是在受罚,这里不是圣女殿,我们得等外面的人送吃食过来。” 似乎是见从我这里寻不到吃的,它忽然一骨碌又跑远了,伸出爪子开始挠石地了。幼鼠腹空,刨地求食,我叹了口气,竟生出几分感慨来,想我苏兮兮锦衣玉食十七年竟也有挨饿的日子,只是可怜了这小黑鼠。 我以为还要再饿上一阵,幸而没过多久那石门就开了。 打开石门的是个脸色看起来甚是严肃的老嬷嬷,她道,“长老让奴婢给圣女带了句话,还请圣女务必听进去。” 我将饭食从她手里径直拿了过来,而后对她笑道,“还请嬷嬷细细说来,兮兮定牢记在心。” “幻月谷谷规不是儿戏,圣女不可婚假,此规百年不变。” “记住了,记住了。”我摆摆手,“嬷嬷送食辛苦,还是早早回去。” 她冷眼看着我,忽然叹了口气,摇头走了,洞门又很快被关上。 虽然是在受罚,可这伙食确实不错,与我在圣女殿时一般无二,都颇为丰盛,在这简陋孤寂的清心洞也只有这伙食能聊慰我心了。 小黑鼠欢快得跑过来,将整个头都几乎埋进了饭食里,不多时肚子便变得圆滚滚起来,待吃得满足了,它翻着肚皮躺在石榻上,闭着两鼠眼,仔细一看,两只细细的爪子还在一下一下的捋着肚皮上的绒毛,这姿态像足了只顾享乐的大爷! 待吃完,我将饭盒放到一边,而后伸了伸腰,这洞里实在没有可供玩乐的地方,我便开始沿着石壁走起圈来,消消食。 长老说要我面壁思过,可我这性子实在静不下来,这清心洞可不是一般大啊,这样的地方用来面壁思过委实可惜了。 “咚!” 蓦地,忽然传来一道声响。 我诧异的看向四周,再细细聆听,然而那声音却像是消失了再也没有出现。 怎么回事,莫非是产生幻觉了? 我将这石洞好好看了一圈,石洞依然和原来一般,并无什么变化。 莫非是这里太过于清静了,真的产生了幻觉。 我不由叹息一声,孤寂如斯! 我返回石榻,在这洞里,似乎除了吃饭便只能睡觉了。 既然如此,那便睡吧! 小黑鼠身子摇了摇,似乎是歇够了,慢悠悠站起身在洞里晃哒。 不知睡到什么时候,耳朵里突然不清净起来。 “吱……” “吱吱……” 好眠被打断,我心下一恼,“静静!” 眼睛尚未睁开,我又直直往石榻上倒去,继续大睡。 “吱……” “吱吱吱……” 叫声似乎不会停歇,终于将我那困意吵得退切,我揉了揉眼看过去,却见我那爱鼠在角落里上窜下跳,吱吱叫个不停。 我一惊。 它这模样如此怪异,莫非是出了什么事?我这小东西可是个沉稳的性子,连猫来了也没见它如此躁动过! 我走到它面前,蹲下身看着那个角落,并没有任何异常之处,又看了看那小东西,它还在吱吱叫个不停,双目圆瞪,身子高高拱起,竟是处于攻击之态! 我凝眉深思,犹豫了片刻,抬起手,在那石壁上敲了敲。 便是这一敲,我猛的退后一步! 这石壁后竟然是空的! 便是在这时,又听咚的一声传来!这下子,我忽然确定原来之前的声响不是幻觉,而就是从这石壁后面传来的! 正在我惊诧的时候,却见那石壁像是动了动,下一瞬,巨大的石壁突然向后缩去,竟出现一个方形的门来! 门内站着一女子,我与她相互瞪着眼,似乎都被惊住了! 这女子面容俏丽,长得十分美貌,看着约莫二十五六的年纪,这样貌,似乎似曾相识…… 我打量着她,她也打量着我,谁也没有进一步动作。 良久的沉默后…… “你是……”我与她同时开口。 “你是不是……婉婉姐姐?”我打量了她一眼,疑惑道。 她的唇角微微弯起,“你是兮兮?” 竟然真是故人! “这么多年过去,兮兮你长大了。”婉婉姐姐的声音一如儿时记忆里的温柔。 眼前这名女子,全名林婉婉,乃是上代圣女,幻月谷谷规,血溢生香者便有圣女之资,而在我所识之人中便只有长老、婉婉姐姐与我拥有圣女血,从出生那刻起,圣女者,长居圣女殿。 婉婉姐姐长我十岁,在圣女殿她颇为照顾我,长老将圣女之位传于她之后便由她接手圣女之责。 然而婉婉姐姐却在十年前突然失踪,彼时我才七岁,我记得长老那时动用了几乎全谷的人来寻找她,可是找了七天七夜终究没有婉婉姐姐的任何消息。 后来据传她死了。 于是我便成了幻月谷新一代圣女。 此刻见到她,这活生生的模样,哪里是殁了,分明是另有隐情。 “婉婉姐姐,这十年来你去哪里了?我们找了你好久都没有消息。” 婉婉姐姐拉着我的手坐在那石榻上,道:“我只不过是去了谷外。”她指着那个隐藏的石门,“兮兮你知道么,这个石门背后是另外一个天地,我们从未接触过的天地,这十年,我便是在那里生活。” 我看着那石门,“另外一番天地?那是什么样的,与话本子里讲得一样的么?” 婉婉姐姐道:“话本子里怎及外间纷彩之万一,大千世界,精彩绝伦。我们幻月谷只不过是一个与世隔绝之地,外面的宽广大到无法想象。” “你怎么会去那里?”我问。 她叹了一口气,“我曾经被长老罚来这里面壁思过,这清心洞如此空荡,什么都没有,我那时怕极了,便躲在那个角落,谁知意外触碰到了开关发现那石壁后面竟然有一道门。” “待惩罚的日子过了,我又回到了圣女殿,可心里对那暗门却始终好奇,有一次夜里又重新回到清心洞里想一探究竟,可进了暗门后我却找不到回来的路了,不得不在外漂泊了几年,这些年里我没有一次不想找到回家的路,终于在三年前,让我发现了这开关的机密。” 我惊诧道:“所以,这几年你也回来过?” 婉婉点点头,“从三年前开始,我便每年回来一次,阿爹阿娘都在谷里,我实在想念他们。” “婉婉姐姐既然你已回来,为何不向长老讲清这件事呢?”我问。 婉婉姐姐摇头,忽然自嘲一笑,“回来做什么,继续做圣女么?兮兮,我的心已经不在这里了。” 她站起身,目光里有一种我看不懂的柔情,“我认识了一个男人,他对我很好,再过几日我便要成亲了,我这次回来便是想告诉阿爹阿娘这件事。”说着,她忽然握紧了我的手,“兮兮你答应我好不好?我回来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她目光中带着殷切的希望,我问,“婉婉姐姐,你很爱那个男人么?” 婉婉嘴角微微一笑,“情意深重,早已不可自拔,他便是我的一切,没有他,在外这么多年,我根本活不下去。” 既然她这么爱那个男人,我可不要做话本子里那个棒打鸳鸯的人。 “好,我答应你,婉婉姐姐你放心,我是信得过的。”我道。 “谢谢你,兮兮。”婉婉姐姐轻轻一笑。 我摆摆手,笑道:“小事一桩。”目光触及那道暗门,不禁疑惑道,“真是奇怪啊,我们谷里一向不与外界接触,为何有这道门存在呢?” 作者有话要说: 林婉婉:我出场可不只为叙旧 女主:(⊙o⊙)啥? 林婉婉:没有我,男主哪里来? 第4章 美男 婉婉姐姐道,“曾经在圣女殿闲暇之时我便喜欢翻看古籍,古籍上说我们幻月谷是一百年前迁入至此的,一百年前血惑之乱爆发,战火纷飞,生灵涂炭,族人受尽苦难,为了躲避祸事,我们的祖先便来到了此地,我想这道暗门定是先人们建立的,用于和外界联系,只是后来在谷里安定下来,这道暗门便被封闭了。” 长老能让我和婉婉姐姐都来此面壁思过,想来她并不知道这里有暗门。长老都不知道,那恐怕幻月谷里也没多少人知道这道暗门了。 “瞧我,光顾着说话,还有一个人险些被我忘了。”婉婉姐姐忽然又向那暗门走去,不多时,她便带了一个人进来。 只是,这人是被她拖进来的。 我指着地上那个昏迷不醒的人,“婉婉姐姐,他就是你的心上人?” 我凑近他看了看,这个男人长得眉清目秀,比幻月谷里所有的男人都好看,浓眉挺鼻,身形修长,即使此刻闭着眼,可那浓密的长睫毛瞧着真舒服,这种长相,婉婉姐姐能看上他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谁知婉婉姐姐却摇了摇头,“我的未婚夫不是他。” “啊?”这我就不明白了。 婉婉继续道,“我回来的路上有几地痞欲欺于我,是这位公子好心救了我,可谁知我与这位公子道别的时候他忽然就昏倒过去,那路上荒无人烟,我便把他也带了过来。” “那这人没事吧?”我问。 婉婉姐姐道,“像是中了毒,不过我已经看过了,目前他性命暂时无忧,解毒的草药谷里也有,过一会儿,我为他取来便是。” 同为圣女,与婉婉姐姐相比,我就显得不学无术了,婉婉姐姐博览群书,连医书也看,她精通医术,那时在圣女殿,我每逢发烧不适便是由她来为我诊治,医术之精湛,连谷医都不需请。 “兮兮,这人便让他先待在清心洞里罢,待我去见了阿爹阿娘再采来解药就带他走。”婉婉姐姐道。 我惊的险些栽倒在地上,虽然我平时看起来大大咧咧,可圣女殿管教如此之严,我却从未与男子单独相处过,就连代小木,每次我见他之时身边都跟着月牙儿,眼前这么个大活人,还是个陌生人,我该如何和他相处? 婉婉姐姐似乎看出了我的疑虑,微微一笑,“你相信我的眼光,这人决不会是居心叵测之人,我也明白让你与这男子单独相处定是不会习惯,可在幻月谷实在没有比清心洞更好安置他的地方了,你若是实在不放心的话,我这里有一药,若洒在人身上便会奇痒无比,可用来防身。” 还有这等药?我之前的忧虑顿时抛到脑子后面,忙欢喜的接了过去,“婉婉姐姐,你安心出去吧,这人我看着就行。” 婉婉姐姐出了清心洞,我看着那药眯眼一笑,虽然这人此刻昏迷,可若是我将这奇痒无比的药粉洒在他身上,他会不会痒到醒过来,可毕竟与这人不熟,他真的若被痒醒,我也不好交代。 这药粉到底有多大威力?!我跃跃欲试,只觉得爱不释手,我将目光看向了我那爱鼠,嘿嘿一笑。 那小东西身子似乎颤了颤,吱的一声,忽然跑到那男子跟前。 我指着小东西笑道,“你也太不厚道了,自己不敢尝试,就推这个人出来,不过……”我轻轻一笑,“我喜欢,不愧是我苏兮兮的爱/宠!” 我蹲到那个人面前,细细瞧了瞧他,这才注意到他面色苍白,嘴唇隐隐泛着黑色,果然是中毒之色。 小家伙在那人身上跑来跑去,还在那人衣服上蹭了蹭,我鄙夷看它一眼,这小东西如此嫌贫爱富,都从来不与我这个主人如此亲近过,如今看这人衣衫华贵,便如此没有节操实在让人不齿。 我一把将它捉下来放到一边,“一旁玩去。” 小东西不满地吱了一声,我瞪它一眼,它乖乖跑远了。 我掏出药粉,犹豫着究竟该洒多大的分量?可就在这时却见那人眉头微微一皱,大有醒来的趋势。 这便要醒了?这几日我运气果然不佳,想做之事竟然没有一件成的。 那人慢慢睁开了眼,一眼看到的便是我稍带不甘的脸。 他的眸子似乎带了一丝迷惑,慢慢的站起身来。 “你是谁?” 声音倒是和他的长相一般清雅,虽然听着舒服,可却没缓解我心中郁闷。 我冷哼了一声,挑衅看他一眼。 他清俊的脸色顿时一变,“大胆!” 从小到大除了长老尚未有一人敢对我有如此严厉之色,他竟如此训斥于我,我道,“这是我的地盘,你在我的地方,你说我是谁?” 他将清心洞上下看了一眼,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过了片刻,声音倒是温柔了几分,又问我,“是你救了我?” 这个功劳我却不敢揽的,我道,“我出不了这个地方怎去救你,救你的是我婉婉姐姐,你在小地痞手上救过她,她便也报恩救了你。” 他脸上的防备之色这才消失,但面上的居高临下姿态依然刺眼,“这是什么地方?” “清心洞。”我道。 我这回答说了等于没说,清心洞也只有我们幻月谷知道这个名字,外人恐怕都没有听说过。 果然,他眉头一皱,但看我脸色,似乎也不欲再问,只在石榻上坐下。 那石榻可是我睡觉的地方,他竟也敢霸占! 我快步走向他,刚想训斥几句,却见他侧过眸子看着我。 我顿时便说不出话来了,明明他什么也没做,什么话也没说,可就是有一股贵不可言让人不敢冒犯的气势。 可我也不是个认输的性子,身子一歪,也坐在了石榻上,这地盘他可别想抢走。 他眉头又皱了起来,却也没说什么,只是向旁边挪了挪,与我隔开了些距离。 我轻嗤一声,谁稀罕与他坐在一起似的。 “你的婉婉姐姐出去了?”过了一会儿,他突然开口。 “对。” “她什么时候回来?”他又问。 “不知道。” “我看这石洞如此封闭却不像个久居之地,我在此是不是不宜见人?”他倒是不简单,一眼就看清了这清心洞的不同之处。 虽然他看着挺聪慧,可我却仍然只简单答道,“对。” “你就不能多说几个字么?”他终于忍不住道。 我认真的看向他的眸子,“不能。” 这下他彻底没有话说,干脆撇过头去,不再理我。 他不理会我,我却偏不如他愿,想想我在圣女殿一住十几年,能见到的人也就那么几个,日子算得上乏味可陈了,若不学会给自己找点乐趣,我早已要被闷疯了。 我偷笑一声,想着怎么捉弄他才好。 看他模样,一看就是个富贵人,富贵人什么东西最少见?我眼珠一转,顿时有了主意。 我那爱鼠不知何时躺到了我的袖边,小牙齿乐此不疲的撕扯着我的衣袖,我拍了拍它的小脑袋,将它放进了我的袖袋里,再看一眼那个人,他正襟危坐,目不斜视,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站起身,一步一步向他走过去,见我靠近,他的眸子似乎有了不满之色,我却不管这些,脸上轻轻一笑,带上善意的目光看着他,“怎么说也是初次见面,还没有自我介绍呢,我叫苏兮兮,你叫什么名字?” “我姓玉。”他说完这些,便不肯再说了,连全名也不肯告诉我,彼时我还不知道玉姓究竟代表着什么,可本来也就是无心打听他名字,所以他不告诉我,我也没在乎。 “哦,姓玉啊,这个姓挺好听的呀。”我点点头,继续慢慢向他走去。 他脸上带着奇怪的神情向我看来,似乎想到些什么,他问我,“苏姑娘,这里是哪里?” 这个问题他问过我,我也早已回答过了,我再一次告诉他了三个字,“清心洞。” “什么地方的清心洞?” 他却似想问个明白。 幻月谷与世隔绝这么多年,祖先既然选择在这里隐居必然是不想太多人知道,我摇着头,对他微微一笑,“你猜啊?” 他脸上顿时出现被噎住的表情,嘴唇动了动,终究什么也不再说了。 离他只有三步之遥,是该时候下手了,今日,我苏兮兮要给他一个难忘的惊喜! “给你介绍个朋友!”说话间,我蓦地挥袖向他甩去,然而却在这时,脚下却被什么一绊,身子猛地不稳,我直直向地上摔去! 这清心洞的地上可都是硬邦邦的石头啊,我“啊”了一声,惊慌失措的看着自己离那地面越来越近! 便是在这时,忽然腰腹被人一览,四周的景象旋转一番,待回过神来时,我已直直的站在地上。 腰腹上的手温暖有力,一股好闻的气息铺洒在我的鼻尖,我抬眸向上看去,只看见这个刚才还被我算计着作弄的男人正稳稳的抱着我,从小到大我还从未与男人如此接近过,此刻只呆呆的看着他的脸,一时不能言语。 他的手从我腰上离开,眉头又皱了皱。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石榻,石榻上,小东西睁着晶亮的眼颇为无辜的看着我。 第5章 误会 一切出乎意料,我欲戏弄于他,不想自己却出了丑。 这人毕竟救了我,我一向有恩报恩,正想着怎么斟酌言辞好生谢他一番,却听他忽然咳了起来。 他面目紧蹙,像很是痛苦的模样,待他放开手心时,我却看见了那手上的一丝绯红。 我竟险些忘了,他还是中毒之身,刚才为了救我,恐怕是牵引了毒素扩散。 我心中顿时升起一丝愧疚,不安的问他,“你还好么?” 他掩唇又咳了几声眉目紧蹙,“暂且无事,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说这话时,他眼中忽然泛起戾色,深邃的让人看不透。 我迷惑看他一眼,到底忍住了想问下去的冲动。我看了一眼洞门方向,“婉婉姐姐出去也有一阵子了,想来很快就会回来了,我们这里有可以解你的毒的草药,婉婉姐姐擅长医术,你的确死不了。” 他仍低着头,没有言语。 这个人话不怎么多的样子,我坐到石榻上,托腮看着他,谷外面的人是不是都像他这样子的? 许是我的凝视又让他感到不舒服了,他终于开口道,“苏姑娘大可有话直说,不必如此看着我。” 我微微一笑道,“你长得真好看。” 他脸上的神情一怔,我干脆坐到他身旁,继续道,“话本子里说的‘剑眉星目,面如冠玉’大概就是你这模样了,我就想忍不住看着你。” 他定定地看了我一会儿,似乎想从我脸上寻找些什么,我对他微微一笑。 他漂亮的眸子看着我的眼,忽然一声嗤笑,“你们这里的人便如你这般轻浮么?” 我只觉不解,“我轻浮?” 我说得话来是真心实意,这么想着,便如实说了出来,可看他的样子,却像是我说错了。 “为何你会如此说我?”我皱眉看他。 他哼笑一声,“难不成你是不曾闻过人间烟火知晓世俗礼仪之人?” 他这话我还是不解,“你到底想说什么呀?” 他的目光中忽然带了一丝诧异,“真听不懂?” 我有些生气了,只不过是一句话而已,他这模样,倒像是显得我有些愚笨似的。 我转过身不欲理他,却听他忽然道,“你知道当一个女人对男人说这些话时代表着什么吗?” 我哼了一声,并不理会他。 “虽然你长得颇有几分姿色,可我对你没兴趣。”忽然他冷笑一声。 这回我听懂了,原来他竟是误会我看上他了! 我一下子转过身来,前几日刚抢亲失败,这次这姓玉的又对我冷嘲热讽,想我苏兮兮乃幻月谷第一美女,为何偏偏美女的待遇在我这里都遇不到?!虽然我并没有看上这姓玉的,可他说的话却有一种让我想咬他一百遍的冲动! 而我也真的这么做了。 “你干什么?”他吃了一惊,一把推开我。 然而却为时已晚,刚才他毫无防备这才被我得逞,看着他手腕上的红痕,我咬牙切齿的道,“你不说我看上你了么,这就是我对你表达爱意的方式,玉公子,你就好好接受吧!” “你……” 他脸上的表情可谓是十分精彩了,可“你……”了半天,最终却只说了四个字。 “不可理喻!” 我哼了一声,撇过头不理他。 清心洞里静悄悄的,连小东西也不再吱吱叫了,偷偷跑到一边也离我远远的。 这小东西,我都已经够伤心了,连它也要来掺一脚。 姓玉的那边良久没有动静,我这人却是天生好奇的性子,他越是一声不响,我却偏偏越是好奇他在做什么? 我忍不住侧过头来看他,却蓦地一惊! 他的嘴角竟隐隐渗出一丝血迹,面色比之前也更加苍白,他中的毒似乎越来越重了。 我忙走了过去,这才看清他满脸大汗,两手紧紧的握起,似乎正在承受什么巨大的痛苦,这姓玉的如此难受,却一声未吭,只生生扛着,也不知与自己在较什么劲儿? 他这模样看着不怎么好,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我又看了看洞门方向,婉婉姐姐尚还未回来,清心洞内设多处机关,婉婉姐姐刚才出去时触得机关点我已经记下了。 我转过头问他,“你还能走路吗?” 他抬眸看我,似不明白我想做什么,但最终点了点头。 “你的毒不能再拖了,我先带你出去找婉婉姐姐给你解毒。”说着,我伸出手欲扶起他。 他却自己站了起来,道,“我不需帮忙。” 他自己向洞门方向走去,步伐倒也还稳当,我遂放下心来跟了上去。 到了洞门,他便停下看着我,我将机关一按,洞门应声而来。 此刻外面一片漆黑,四周被山谷包围,圆月高挂,我看着他道,“我是犯了错才会被罚在此地面壁思过的,而你又是外来人,大家并不认识你,所以我们此次出去不能让别人知道。” 他目光在四周扫了一眼,轻轻“嗯”了声。 我们一路往谷内走,幸好是大晚上,大家都已入睡,婉婉姐姐是来见她阿爹阿娘的,所以我便带着他径直向婉婉姐姐家走去。 然而却越走越感觉不对劲,整个谷里太安静了,安静的有些异常,待我们走到婉婉家时我才明白这异常究竟是为何了。 漆黑的夜晚,她家却是灯火通明,明亮的火把围满了小院,将聚在这里的众人个个脸上照的通红。 而婉婉姐姐正跪在小院中央,在她身前站着的赫然就是长老。 我大吃一惊,忙拉着姓玉的躲到一边。 这是怎么回事? “长老,你就放过婉婉吧,她这么多年也不容易,一个人在谷外吃了很多苦,她也不想这样的。” 说话的是婉婉她娘,此刻正拉着长老的手臂,声泪俱下。 长老严厉之色却丝毫未变,“她身为圣女,所作所为却大不应该,她所犯的罪行不是你求情几句就能抵消的。” 婉婉低着头,语带哽咽,“婉婉是做错了,不该背弃幻月谷,不该违背谷规,婉婉愿意承担一切罪责,但是我阿爹阿娘是无辜的,还请长老放过他们。” “他们知情不报理应受罚,婉婉,这都是拜你所赐,你为了一己之私而不顾谷规,若不是这次你回来恰好被人所见,你是不是永远也不会向谷里的人坦白?”长老斥问。 “长老,婉婉性子良善,她如此做必定是有隐情。”我吃了一惊,说话的是我娘,竟连她也过来了。 也是,我与婉婉姐姐同住圣女殿,相互扶持长大,而我娘与婉婉姐姐她娘平日走动也极位亲近,这会儿她正细声安慰着婉婉姐姐她娘,只是她娘的眼泪却似乎是擦不完似的。 婉婉姐姐哭得更厉害了,“一切都是我的错,阿爹阿娘也劝我多次,是我冥顽不灵,是我心有贪欲留恋谷外,长老我知错了,阿爹阿娘什么也不知道,您要罚就罚我一个人罢。” “婉婉,你这孩子在胡说什么啊!”婉婉姐姐的阿爹道,“长老,这孩子是你看着长大的,她的心性你也明白,她绝不是为了一己之私而弃大家于不顾的人,长老你也是去过谷外的人,外面大千世界诱/惑之多,婉婉心性单纯或许是被人引/诱这才不愿回谷的。” 婉婉姐姐这是想把一切罪责都揽下,她在幻月谷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她的阿爹阿娘,因为在乎,便舍不得他们因为自己受到哪怕一丝的责罚,我暗自摇摇头,婉婉姐姐这是关心则乱,她的阿娘是长老的亲姐姐,长老就算责罚也不至于不念亲情。 但长老竟然也出过谷,这我怎么没听说过,不是说幻月谷之人绝不能踏出谷外一步么? 我继续向里面看去,却见长老叹了口气,往日严肃的脸上显现出一丝凝重,她蹲下身来看着婉婉,“婉婉,幻月谷外的地方我也见过,二十年前那时我还是幻月谷的圣女,圣女每隔一年便可出谷,一来可为谷里采购物什,二来也可将谷外新生技艺带回来,可我去的越多后怕的也越多,谷外之人不像我们谷里人淳朴,他们诡计多端居心叵测,那样的地方不该是我们去的,所以在二十年前我便与前长老合计禁止幻月谷内之人再踏出谷外,我吃那些人的苦太多了,不愿你再步我的后尘。” 婉婉姐姐哭着摇头,“他们也有好人的,我在谷外时有个人一直帮着我,他是个善良之人……” 婉婉姐姐话还没有说完,长老一声怒喝,“够了,你果真冥顽不灵!他一时帮你你以为他就是好人?”长老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握着长老杖的手隐隐颤抖,“他们只不过是别有所图罢了,一旦他们得到他们想要的,你就便什么都不是了!” 长老深深吸了口气,脸色煞白煞白,她高声道,“永远也别相信谷外面那些人!” 长老平日看着虽严厉,可却也没有如此失控的时候,此刻她脸上的神情,连我看着都怕! 这样下去可不行,看长老这态度,对婉婉姐姐从轻发落我看是不可能了。 我低声对身旁姓玉的道:“我们得把婉婉姐姐救出来。” 姓玉的看我一眼,忽然伸出手来,也不知何时他竟捡了一块小石头,只见他手指一屈,院子里明晃晃的火把顿时灭了下来,整个小院黑漆漆一片。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可怜的点击率,泪奔了,没榜单的日子只能哭~ 第6章 出谷 婉婉姐姐的阿爹阿娘喜爱种植一些花花草草也爱在院墙外栽些树木,树干在夜色下显得更为挺拔,茂密的枝干挡住了月华,将失去火把照耀的小院笼罩在一片漆黑之下下。 陡然的黑暗让院子里的人顿时失措起来,我正想趁乱进去,身边却忽然刮起一阵风,待我侧头一看,姓玉的蓦地不见了踪影!耳边只留下他刚才低沉的声音,“你待在这里别动。” 而这时院子里的人乱成一团,杂乱声顿时四起。 “点火,快点火!” “啊!我的火把怎么不见了?!” “刚才是何人推我?!” “长老,这究竟是怎么了?” “哎呦,谁踩到了我的脚了?” …… 小院里声音喧沸,乱成了一团。 虽然姓玉的身影极快,可我却知道他正是往院子里方向而去,我睁大眼往院子里看去,却只能看见一团团黑乎乎的人影在跑来跑去,根本不知他现在究竟在哪里。 他是要单枪匹马去救人? 我心急如焚,也不知道这人可不可靠,可眼下如此糟乱,却也不敢轻易进去,以免火上浇油。 可没想到,片刻之后他便将婉婉姐姐带到了我面前。 我不由诧异,这人倒像是不简单。 然而他的脸色始终淡淡的,像是没有看到我好奇的目光。 婉婉姐姐脸上泪痕未干,我道,“刚才的事我已经看见了,长老如今正在气头上,等过一阵子或许就好了。” 她哽咽道,“都是我的错。” 前方小院里亮起一支火把,亮光在夜风中摇曳不定,我看到了长老气急败坏的脸。 “婉婉不见了,快去找!” 姓玉的刚才一直沉默,这时却开了口,“此地不宜久留。” 小院里众人得长老之令忙四下散开寻人,有几人正往我们这方向而来。 婉婉姐姐是在来得路上被谷里的人发现了踪迹,幻月谷与外界相连的路却早已被封死,根据她的路迹长老必然很快会怀疑清心洞,因而我们必须赶在她之前过去,我不敢再耽搁,忙道,“那我们快快离去!” 然而毕竟是深夜,清心洞偏偏处在谷里最偏僻的地方,路上碎石遍地并不好走,婉婉姐姐心神不稳,我牵着她,一路磕磕绊绊,好几次险些跌倒。 正着急的时候,姓玉的却忽然一把拉起我的臂膀,我正诧异,却蓦地发现脚下一轻,待反应过来,已是脚下生风,被他拉着在地上疾驰而行! 他紧紧拉着我并未回头,四周山谷极速后退,我从未体会过这飞一般的走法,当下不由惊叹,忙稳稳牵住婉婉姐姐。 不过片刻,我们三人便回到清心洞,姓玉的手随即一松,径直进了洞内。 我终于松了口气,我那小黑鼠见我回来也欢喜的不得了,吱吱叫个不停,围着我的脚边打着转儿。 我心情大好,正想夸赞姓玉的几句,却猛然见他唇色比之前更黑了,之前脸是苍白的,现在整个脸却也隐隐泛着黑气。 我心道不好,他的毒还在加重! “姐姐,解药呢?”我忙问婉婉姐姐。 婉婉姐姐怔怔看着我,眼睛通红,这一路上她一句话也未说,神色哀戚显然还没回过神来,我指了指姓玉的,她方反应过来忙从身上掏出了一些东西,像是她之前说的草药之类的,“快把这东西嚼下,这些药草可以解你的毒。” 姓玉的接过,也没多问什么张口便喂进了嘴里。 婉婉姐姐对医理颇为精通,没过多久,姓玉的脸色看起来好多了。 只是这时,一直担心的事却也跟着来了。 清心洞外忽然响起了阵阵脚步声,脚步声听着很急,再细细一听,似乎还能听到长老的声音。 这么快便来了! 若是婉婉姐姐再被抓到,恐怕还有更为严厉的惩罚,我忙将暗门的开关打开,“姐姐,等不得了,快进去。” 她走到暗门门口,却又忽然停下脚步,“我………” 她紧紧握住拳,静静站在暗门外。 我道,“婉婉姐姐,事不宜迟好快离开才是,长老马上就要进来了,若是你真的被她抓到,恐怕你以后便再也出不了谷了。” 她脸上的神色却颇为纠结不安,“长老只怕会越发责怪于我,还有阿爹阿娘,是我连累了他们……”她的眼眶又渐渐泛红,捂着脸痛哭起来。 我知道她心中顾虑,忙道,“他们不会有事的,长老看着虽严厉,可却也不是个硬心肠,林婶又是长老的亲姐姐,姐妹情深,长老顶多做做样子不会真的惩戒,且林叔林婶平常为人忠厚,大家都会帮着他们说话的。” 婉婉姐姐还是站着不动,似乎是难以抉择,她道,“这些我都懂,可此次回来我尚未于阿爹阿娘好好说上一番话……”她按着心口道,“阿娘刚才的眼神我忘不了……” 脚步声已经来到了洞口,再拖下去,我只能看着她眼睁睁被抓了。 我道,“姐姐,外面还有个男人再等你,你出去了还有机会再回来,可若是被抓住恐怕你就再也见不到那个人了。” 她一瞬间睁大了眼眸,静默了片刻,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咬牙走进了暗门内。 姓玉的也早已站了过去,不管婉婉姐姐是走是留,他都是必须离开的。 “婉婉,你不走么?”婉婉姐姐道。 我忙摇摇头,“我不像姐姐你,我在外面并无没有挂念之人,这十七年来我在幻月谷长大也从未离开过这里,幻月谷便是我全部的牵挂了,我自然是要留在这里。” “可是长老定然会发现你助我出谷,到时候……” 我知道她的担忧,笑道:“你怕她惩罚我?不用担心,每次我犯错长老都只会关我禁闭,大不了这次禁闭的时间再延长罢了,被关禁闭便不用再听长老唠叨,如此好事我求之不得呢。” 我话说完,一直低头的姓玉的却抬眸看了我一眼。 “兮兮,谢谢……” 婉婉姐姐还欲再说些什么,我摇摇头,弯起唇角对她微微一笑将暗门的开关合上,顿时“咔拉”一声,厚重的石门缓缓开始关闭。 然而却在这时,却听吱的一声,我那爱鼠竟然也跑进了暗门里! “小东西,快出来!”我大吃一惊! 小东西却毫不在意我的呼唤,似乎对那暗门后充满了好奇。 暗门已经合上了一半,小东西却在里面越跑越远,我一急,忙闪身进了暗门径直扑向小东西,它被我稳稳抓在手里,我松了一口气,又赶忙起身往回跑,却不想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 脚上一阵疼痛传来,定是受伤了,我趴在地上,眼睁睁看着暗门被关上,与石壁再无一丝缝隙。 暗门后,一阵脚步声纷至沓来,我听到长老气愤的声音。 “这清心洞定有暗道,兮兮和婉婉违背谷规私自出谷不可饶恕,定要将她们找出来!” 婉婉姐姐将我扶起来,我看她一眼不禁一叹,这下好了,我是不得不随着她出谷了。 小东西还在我的手里,我狠狠瞪它一眼,它还真是会闯祸!唉,现在有家回不得了!它似乎也知道犯了错,耸拉着脑袋,在我的手心里蹭了蹭。 婉婉姐姐掏出一把火折子,火光霎时照亮了暗道,只是暗道纵横交错,竟有七八来条,婉婉姐姐像是对这里甚为熟悉,“跟我来。”我们便随着她沿着出口走去,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看见前面似乎有一团光亮。 “就是这了。”婉婉姐姐忙走了过去,这里是一处被乱枝掩盖的洞口,她将浓密的树枝拨到一旁,出口便在眼前了。 婉婉姐姐扶着我从洞口走了出来,我瞧了瞧四周,这里像是一个林子,山木青葱,林风习习,倒是惬意。 “出了这个林子前面便是一座小镇,兮兮,这便是谷外了。” 姓玉的向我们说道,“我还有要事在身,在此就与二位姑娘别过。” 婉婉姐姐道,“既然有要事那便快去吧,公子珍重。” 姓玉的转身便走,我却喊住了他,“喂!” 他回过头来看我,微微拧着眉。 我道:“你也知道我们幻月谷与世无争,避世了这么多年,我们谷里人生性淳朴,远走这里便是想有一个清静之地,你如今偶然进了我们谷里……” 我话还未说完,他忽然侧过了头又继续向前走去,只留下一句淡淡的话。 “你们幻月谷的事我没兴趣向别人道。” 他这话虽表明会为我们守密,可听在耳里却让我有一种想揍他的冲动。 我冲着他的身影喊道,“狂妄自大目中无人,说得就是你了!” 他却完全不理会我,很快便消失了踪影。 婉婉姐姐道,“我相信他,一个人在中毒之际还能愿意相助他人,这样的人定然是可信之人。” 我撇撇嘴道:“但愿如此。” 这处山林一眼望去看不到头,可婉婉姐姐却似乎对此处颇为熟悉,也对,这些年来她从这里暗中进入幻月谷那么多次,恐怕早掌握了这里的地形,我跟着她一路左拐右拐,没过多久便顺利的出了林子。 前方是一条小道儿,能看到路旁有一个小店,店旁的招牌上写着“状元茶”三字。 这里是一处茶馆,里面坐着三五个人聚在一起有说有笑,看起来颇为热闹。 走了这么远,这时候倒觉得有些口渴了,这间茶馆出现的正好,我道,“也不知这外界的茶和我们谷里的茶,哪个更为香醇?” 婉婉姐姐道,“我们去试一试便知晓了。” “那太好啦!”刚出谷,骤然见到这广阔天地,我对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刚想往前走,婉婉姐姐却拉住了我。 “兮兮,再往前走就真的要接触与幻月谷完全不同的人或物了,世人中有良善之辈也有奸险之徒,切不可像在谷中一般肆意言行,还有你必须要记住一件事。”婉婉姐姐的脸色突然变得颇为慎重。 她这神色倒把我也弄得紧张了。 我道,“什么事?”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记得收藏哟,么么哒! 第7章 皇城 “切莫让自己受伤。”婉婉姐姐正色道,“兮兮,记着姐姐的话,我们体质毕竟不同于寻常之人,人心自有险恶处,万万不可让有心人觊觎。” 我道是什么事,原来要说的是这个,这话从我记事时起,长老便经常在我耳旁提起—— “历代圣女必当谨记血惑之乱,切不可重蹈覆辙!” 我向她一笑,“我记着呢,知道啦!” “那你可定要放在心上。”她模样很是认真。 见我点点头,她这才扶着我向前面茶舍走去。 那店小二倒颇为热情,见我们走来,忙招呼了过来。 “两位姑娘快快里面请!”店小二边说着边走到一处桌椅旁将凳子使劲儿擦了擦,笑着招呼道,“两位姑娘这里坐。” “不知两位姑娘想喝什么茶?” 婉婉姐姐向我看来,我向那店小二笑道:“自然要喝你们店里最好喝的茶了,快快端上来。” 店小二将白巾往肩上一搭,“若要说我们店里最好喝的茶,那便是状元茶了,那真正是清淳怡人,喝了以后唇齿留香。” “状元”我知道,圣女殿里有很多书,整整装了一满屋子,我别的书不爱看,却偏偏喜欢看里面的话本子,话本子里世俗风情应有尽有,因而我对这外界也算颇为了解,状元乃是考取功名第一的能人,而茶的名字我也听过不少,却从未听过状元茶。 我道,“莫非你们这茶乃是一个状元制的?” 我话说完,却听婉婉姐姐轻轻一笑。 小二忙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带着得意,“那可不是,我们的茶虽不是状元制的,可茶馆处在去皇城的必经之路上,过往多少去皇城考取功名之人要在这里歇上一歇,小的敢说但凡是状元都在我们茶馆品过茶,大家都说我们的店沾了文曲星的仙气呢,只要在这里待过必有一个是状元!” 小二话刚说完,旁边一桌的中年大叔道:“小二话可不是这么说的,今年的状元乃是丞相独子沈舒源沈公子,沈公子自小长在皇城,恐怕未必来过荒郊野外你这小店吧,你这店小二莫欺两位姑娘远来就说大话。” 店小二却不依,“客官您有所不知,小的可说的都是实话,您若不信大可看看那柱子,上面还有沈公子的墨迹呢!” 店小二指向墙壁旁的一桩红柱,上面果真写着几个字。 “茶鼎熟,酒卮扬,醉来诗兴狂”几个大字深深的印刻在那柱子之上,我歪头看着那几个大字,这字写得倒真是好,苍劲有力,风姿翩翩。 那大叔惊呆了眼,“我曾有幸看过沈公子的字,这的确像是他字迹。” 店小二扬了扬眉,笑道,“所以说本店的状元茶啊,可是名副其实啊。”说着,又转过头来对我道,“姑娘,小的这便把茶给您端上来!” 然而没等店小二把茶给我端上来,他便一下倒在了地上,被人踹的! 我看向刚进茶馆里的这两个人,这两人一高一矮极为显目,踹人的是那个矮个子男人,竟只有约十岁稚子的身高,然而却有一张成年男主的脸,他长着一张方形脸鹰勾栏鼻,眼睛看到我和婉婉姐姐时便眯了起来阴测测笑了。 他旁边站着的那个高个子男人却一直低着头,默默跟在矮个子男人身后走。 “哟,两位小娘子也喝茶呀!”矮个子男人在我和婉婉姐姐这一桌坐下,高个子男人静静的站在他身后。 这人好生无礼,我皱眉不欲理他,矮个子男人却像是毫不在意,伸过手来竟要摸我的脸!我忙避了开来,怒道,“你这是要作甚?” “没想到小娘子不仅长得俏,这脾性也合老子的心意!”说着哈哈一笑,转过身去,对着刚爬起来的店小二又狠踢了一脚,“快给老子端碗茶过来!”他挑着下巴看我一笑,“就和小娘子喝一样的茶!” 我极少有生气之时,可此刻却是怒不可遏,婉婉姐姐却摇摇头,在桌下按住我的手示意我稍安勿躁,她道,“我们走。” “哟,两位小娘子别走呀!”矮个子男人挡在我们前面,“这茶馆儿好生无趣,只有看着两位小娘子,我才能咽得下去茶,两位小娘子不如陪陪我。” “你这人好生无礼,快快让开!”这下我可再也忍不住了,不禁斥道。 旁桌的人也像是看不过去了,“你这人品行怎能如此低劣,光天化日之下调戏两位姑娘不觉得可耻么?!” “对呀,欺负两个个姑娘家算什么英雄好汉?!” 茶馆里的客人纷纷怒道。 矮个子男人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哈哈大笑起来,蓦地,他笑声一停,转过头来盯着那大汉,他身形虽小,然而眼神阴鹜,竟让人生出一分寒意。 “老子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何时轮到你们来多管闲事!” 只见他给了身旁高个子男人一个眼神,原本呆站着的高个子男人便走向大汉桌旁,只是轻轻将他桌子一弹,便见那桌子顿时化成粉末散掉,变成一堆灰烬! 好可怕的功夫! “再多嘴,老子便要了你们的命!”矮个子男人狠狠道。 那粉末被风一吹便散了,有些胆子小的像是被吓到了,怔怔的看着地上,两眼一翻竟晕了过去。 小小的茶馆里,再没人敢说话。 “怎么样,两位小娘子可愿意陪我喝上一杯?”矮个子男人又笑了起来。 这人看起来不像是好惹的,我皱眉看着他,打不过,逃,逃得掉吗? 上次婉婉姐姐给我的那包能致人奇痒的药粉还带在身上,要不要试一试? 我看向婉婉姐姐,她显然也和我想到一处去了,轻轻点了点头。 然而就在这时,一只黑鸽忽然飞了进来落在矮个子的肩膀上,矮个子取下黑鸽脚上的小纸一看眉头顿时一皱,狠狠骂道:“老子就知道这帮废物没用,什么事还得老子亲自来!” “今日暂且放过你们!”矮个子看着我和婉婉姐姐似心有不甘,狠狠骂了一声,看向高个子男人道,“还不快走!”高个子男人闻言便蹲下身来,矮个子随即骑在高个子的身上,高个子男人双手双脚着地依地躬行,一步竟跳出几十尺,身形如鬼魅一般,很快不见了踪影。 我舒了一口气,有惊无险,这人总算走了! 店小二从桌子下面爬了出来,一脸惶恐,看了自家小店的狼藉之态,又是一脸心痛。 “这些日子老是碰到些奇奇怪怪的人,也不知走什么霉运!”店小二哭丧着脸,收拾起店里的桌椅来。 自从矮个子男人闹事后,其他人皆被吓得躲在柜台后,这时也钻了出来。 “前些日子皇家秋猎,据传二皇子被弄瞎了眼,三皇子身受重伤,四皇子更是下落不明,这事之后总有武林人士赶往皇城。” “这事我也听说了,据说是皇上赏下重金要查明秋猎出事缘由,能人异士自此都赶往皇城,这两人看着不简单,是不是也为了那事?” “我看有可能。” “不管什么事啊,跟我们没关系,幸好那两人走了。” 众人一时议论纷纷。 店小二哼了一声,“这两人如此凶恶,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人,他们想要去悬赏我看做梦!” 悬赏? 我看着那两人消失的方向,他们想拿皇家的悬赏不可能如此毫不忌讳,至少皇家还是要脸面的,不可能会看上这种人。不过看那两人如此行色匆匆,尤其是那矮个男人,目露寒光,倒像是赶着去杀人一样。 遭遇如此一番事,我自然是没了喝茶的心情,婉婉姐姐似乎也不想继续留在这儿了,我们没有多做停留,很快又继续向前赶路。 婉婉姐姐的心上人就在皇城之内,我们沿着小路直走过了一个时辰左右便径直到了皇城城楼处。 高高的城楼上排排士兵昂首挺立注视前方,乍一看去气势不凡。 我不由惊叹,这便是皇城了,果然自有一种巍峨贵气。 约莫是马上就要见到心上人的缘故,婉婉姐姐脸带笑意,步子都比平常快上许多。 街道上车水马龙行人络绎不绝,好生热闹,吆喝声四起,街道两旁满是小铺子售卖着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我看花了眼,忙上前去瞧了个遍。 见我好奇,婉婉姐姐便也由着我将每个摊子看了一遍,有遇到我好奇的,还耐心帮我解释一番。 “太好玩了,外界竟如此有趣!”幻月谷人丁不多,我却偏偏不是个喜静的性子,这里如此热闹倒正合我的意,我越发喜欢这里了。 我挣脱了婉婉姐姐,在街巷里迈开了腿游玩,只希望把每个好玩的都瞧上一番。 “兮兮,你的脚还伤着,勿走那般快!” 婉婉姐姐着急的拉住我,“兮兮你是姑娘家,外面不比谷里,这里是皇城,数不清的大家闺秀在此,姑娘家要的是娴雅乖静,不可乱跑,莫让别人瞧了笑话。” 我往四周一瞧,果真见许多人都望着我,一脸讶异之色。 “这外面的人竟还有这规矩?”我道,“不跑便不跑了。” 眼见婉婉姐姐又要来扶我,我忙笑道:“我的脚只是一点轻伤而已,都过了好几个时辰了,早就不疼了,婉婉姐姐莫担心。” 她无奈一笑,“罢了由着你去了,只是需得小心些,切莫再受伤了。” 我道:“知道了。”又往四周瞧了瞧,“婉婉姐姐,你那心上人究竟住在何处,我们都走了好久了。” “就是这里。”婉婉姐姐指着前方一处府邸,眼底慢慢带上一片温柔笑意。 “萧府”,看着那门匾上的二字,我轻轻念出声来。 这处宅院倒看着贵气,朱红的大门旁,两名守卫安静的站在两侧,这一看,十足的富贵之家啊! 我笑道:“婉婉姐姐,我就知道跟着你有饭吃!” 第8章 负心 婉婉姐姐温柔一笑,“我带你去见见他。” 她每每提起这心上人便是柔情一片,我更是好奇了,跟在她身后问道,“他人怎么样?好不好相处?” 婉婉姐姐笑道:“他性子极好,是个温和之人,极为良善。” 我笑道:“那我便放心了。” 话说着,便已走到大门口,那两个守卫看了我和婉婉姐姐一眼,目光便移了过去。 婉婉姐姐道,“阿丁,阿石我回来了,尽欢在家么?” 尽欢约莫就是婉婉姐姐心上人的名字了,然而这两个守卫的态度却甚是奇怪,听婉婉姐姐的意思像是认识他们的,可这两人的态度却甚是冷漠。 “家主不在,林姑娘回去吧。” 婉婉姐姐面露疑惑,诧异的看了那两人一眼,轻轻一笑道:“阿丁阿石你们两人这是怎么了,回去?回哪里去?我一直住在萧府啊,这里便是我的家。” 那两人相互看了一眼,静默了片刻,其中一人道:“林姑娘,这里是萧府不是林府,林姑娘如何是这府里的人?还是快些走吧。” 这是在赶人? 我大吃一惊,这是怎么了? 婉婉姐姐一时怔愣在那里,我往前一步站出来对那两个守卫道:“你们这两个人为何如此对我婉婉姐姐?不怕你们家主责罚么…” 那守卫却道,“此言正是家主授意,两位姑娘且离开。” 婉婉姐姐脸色有些发白,强制镇定的看了看那两人,“我只不过是出去了几日,怎么你们就变得如此冷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尽欢呢?把尽欢叫出来,我要见他。” 那两人态度却极为坚定,“林姑娘还是回到自己的地方去吧,我们家主说了此后和姑娘再无半点关系,家主不想见您。” 婉婉姐姐身子一个不稳,险些栽了过去,我忙扶住她,她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之前明明都好好的……” 她像是有些不知所措,一时之间眼圈通红,我从未看过婉婉姐姐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对那两个守卫道,“去把你们家主叫出来,我婉婉姐姐为了他辛辛苦苦来到这里,有什么话不能当面说清楚?” 那两个守卫面露为难,却见这时大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了。 站在门口的是一个中年男子。 “苔叔。” 婉婉姐姐忽然上前道:“苔叔,我要见尽欢,带我去见他!” 那人眼里是诧异之色,“林姑娘,你回来了?” 婉婉姐姐身子却一下子瘫软,歪倒在了地上,只怔怔的看着前面。 里面有不少家仆在张罗着什么,院子里满是红灯笼,极为喜庆的颜色,还有的家仆正在将一个个大大的喜字贴在门上。 “这是……”婉婉姐姐看向那个苔叔,“他要成亲了?” 苔叔点头道,“是,明日便是家主的大喜日子。” “他,要娶,谁?” 婉婉姐姐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苔叔沉下了双眸似乎有些不忍看她,他道,“怡红院的红花姑娘。” 婉婉姐姐睁大了眼蓦地一声嗤笑,“你说什么?” 苔叔叹了口气,“林姑娘,你还是走吧。” 我却听不懂了,:“怡红院是什么地方,那位红花姑娘难道不知道你们家主有相处好的姑娘么?” 苔叔侧过脸去,却沉默不语。 “怡红院是这里的一处青/楼,那红花姑娘是里面的头牌。”婉婉姐姐忽然开口道。 我侧过头去看她,却见她不知何时已是满眼泪痕。 “我才出去短短几日,他就……他就……”婉婉姐姐蓦地推开苔叔,“我定要找他问个清楚!” 我忙跟了上去。 那苔叔和守卫也忙跟了过来,然而追了一半,却停了下来。 只听苔叔的声音在身后远远传来。 “罢了罢了,见一面也好,让家主去说吧……” 那院子里奴仆见了婉婉姐姐,神色各异,倒没有一人拦着她。 我跟在婉婉姐姐身后,她像疯了一般跑得极快,我险些跟不上她。 最终她在一处房间门口停下,猛的一把推开了门! 我气喘吁吁忙赶过去站在她身旁,却见屋子里站了一个男人,也转过身来看着我们。 这人约莫就是萧尽欢了,长得倒是一表人才,一身青衣身姿挺拔,见到婉婉姐姐他似乎极为诧异,“你竟进来了?”忽然他脸色一变,眸子如冰,“你还来干什么,难道我府里的人说的不明白么?” 婉婉姐姐定定的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到他跟前,“听他们你要,娶亲了?”她的声音极轻,可隐约却带着颤抖。 萧尽欢道:“没错。” 一瞬间,婉婉姐姐脸上便再无血色。 我有些担忧的看着她,却见她忽然一声低笑,“我没出去几天,你就变了心?” “红花比你善解人意,她温柔体贴,我自然中意她。”萧尽欢似乎有些不耐烦,向后退了一步,隔开了与婉婉姐姐的距离。 “尽欢,你不是这样的人。”婉婉姐姐红着眼道。 萧尽欢看着婉婉姐姐,“我是什么样的人,你清楚么,不要以为你很了解我。” 这话有些伤人了,婉婉姐姐紧紧咬着嘴唇,定定的看着萧尽欢,萧尽欢却不再看她,转身走到了书桌旁坐下,拿起一本书翻看起来,语气颇为不耐烦,“你可以走了,我不想见到你,从此以后你也不要再过来。” 怎么说也是互相相爱过的人,说话竟如此不留情面,我走上前去,生气的看着他,“你怎么能如此对我婉婉姐姐,她对我说,你是一个良善之人,性子极好,她那么喜欢你,为了你,连家都归不得,你这么对她,就不怕伤她的心?” 萧尽欢抬头看我,“你也是幻月谷的人?” 他竟也知道幻月谷?看来婉婉姐姐对他并无隐瞒。 如此情深意重,这人却如此不珍惜! 我道:“她连幻月谷的事都肯告诉你,足见对你极为信任,婉婉姐姐对你那么好,你另娶他人,对得起她的情意么?” 萧尽欢道,“她的情谊自有别人来担负,那个人不会是我。” “为何不会是你?那些山盟海誓你都忘了么,你曾经为了救我连性命都不顾,我不信你是一个见异思迁之人!”婉婉姐姐眼泪大滴大滴的流出来。 萧尽欢却依然不为所动,“你也说了,那是曾经,现在我不想再见到你,红花才是我的最爱,明日我便要成亲,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你要是想来,明日可来参加我的婚宴。” “婚宴?”婉婉姐姐自嘲一笑,“你真的要娶她?我不会相信的,我知道你的品行,你一定是有难言之隐……” “尽欢……”婉婉姐姐话未说完,却听一个娇柔的女人声音从屏风后面传出。 随即,就见一个艳丽的女人走了出来,那女人衣着宽松,鲜红的外衫并未系上,随意松松的搭在白色内衫上,倒像是刚刚睡醒的样子,显示出一股慵懒风情。 “尽欢,是来客人了么?” 那女人轻轻一笑,手臂亲昵的挽上萧尽欢,嗔道,“怎么来了客人也不叫醒我?” 然后对着婉婉姐姐和我歉意一笑,“来者是客,我们家尽欢竟然连一杯茶水也不准备,真是不懂礼数,两位想喝些什么,我这便吩咐下人去准备。”一番话语,俨然这府里女主人的语气。。 婉婉姐姐再也说不出话了,只怔怔地看着前面这两人。 “还没有向两位介绍呢,我是红花,尽欢的未婚妻”,红花说着羞涩一笑,“其实也不算未婚妻,明日我们便要成亲了呢,我是他的夫人。” 萧尽欢沉默不语,把头侧向了一边。 新欢旧爱碰面,这情况有些不妙。 我再看婉婉姐姐,她果然面色惨白,像是有些不可置信,“你们,你们……” 萧尽欢道,“你也看到了,红花明日便要过门了,你以后就不要过来了,离开皇城,走的远远的。” 婉婉姐姐一步一步后退,脸上的悲痛之色,连我瞧了都不忍心。 “你竟如此对我!”眼泪侵湿了她的面颊,婉婉姐姐忽然道,“萧尽欢,不过短短几日,你便见异思迁,是我看错你了,我恨你!” 她猛地转身向外跑去。 “婉婉姐姐!”我忙跟了出去。 天公不作美,外间不知何时乌云四起,天空昏暗一片,这时候竟然下起了大雨! 她却不管不顾,仍在雨水里狂奔,有家仆上来要给她送伞,却被她一把推了开,径直跑出了萧府。 街道上行人匆匆,都收了铺子往家里赶去,骤然看去冷清不少,再加上这雨水,显得更为凄清了。 许是因为跑得太急,婉婉姐姐摔倒在了雨水里,我忙上前扶起她。 她脸上也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只是一双眼眶血红血红,她抱着我,嘶声哭了出来,“兮兮,他怎么变成这个样子啊,他为何能忍心这么伤我?!” 我无言以对,唯有轻轻抱住她。 婉婉姐姐哭了很久,久到嗓子都哭哑了,磅礴大雨之中,她一身湿衣,肝肠寸断。 雨水打在脸上凉凉的,我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伸手扶住她。 大雨倾盆而下,完全没有停下来的趋势。 不知何时,头顶上的雨水忽然停了。 我仰头向上看去,只见一把青花色的伞稳稳挡在头上。 眼前出现了一双精致的白靴,那人一身白衣,气质清和,我慢慢朝他看去,只看到他一双温柔的双眼。 他将伞递到我手中,却一句话也没说,而后走向了瓢泼大雨中,渐渐没了踪影。 婉婉姐姐哭得声嘶力竭,我扶她站起身来,“若是林叔林婶知道你如此伤心,心里必然不会好过。” 她眼底出现一片黯然,怔怔看着漫天雨水,“我对不起阿爹阿娘。”她静静的看向萧府的方向,却只看了一眼,又回过了头去。 “我们走吧,兮兮。” 我们两人此刻皆被雨水淋得湿漉漉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婉婉姐姐看着我,眼底一片歉意,“是我连累你了,兮兮。” 我摇摇头,“莫言要这么说,婉婉姐姐。” 她自嘲一笑,“是我没用,让你跟我吃苦了。” 第9章 夜庙 她看了看四周,“眼下我们得找个地方暂住,可最近的客栈却也有好几里路程。” 我轻轻一笑,“不住客栈,荒山野庙便可,说不定还能有一番奇遇。” 她像是被我逗笑了,“你的话本子果然是看多了,哪里有那么多奇遇。”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又道,“不过前面真有一座破庙。” 我道:“如此甚好,我们便去那里住上一晚!我还没见过破庙是什么样子呢?” 她便带我走去了小庙,这里是城郊的一处地方,这小寺庙的确颇为破旧,寺前的门匾已经倒塌了一半,落在了地上,上面积满厚厚的灰尘,墙角处满满的蜘蛛丝,像是许久没有来过人了。 不过幸好里面倒是有几处草堆,可以当作睡榻。 我与婉婉姐姐将这里面好生收拾了一番,也算可以住人了。躺在草榻上,透过房顶的破洞,抬眼便可看到一轮明月。 月色朦胧,夜空之上布满星辰,我枕在手臂上静静看着,这样的夜色都别有一番美境。 我侧头看身旁的婉婉姐姐,她弯着身子蜷缩着,眉心轻蹙,眼神空洞洞的,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叹了一口气,那萧尽欢在她心里看来着实很重要,用情至深,可她也伤得深,这情伤也不知何时才能痊愈。 夜风缓缓轻拂而来,睡意袭来,不知不觉间我慢慢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风声似是变得强劲了,一阵冷风袭来,我身上一个激灵,猛的睁开了眼,寺庙里一切如常,可是身旁的婉婉姐姐却不见了踪影? 我忙站起身来,她去了哪里? 此刻夜已经深了,我把寺里寺外都找了个遍,可仍然没有看到她的身影。 正着急之时眼前忽然看到一张纸条—— “等我”。 是婉婉姐姐的字迹,我心下一叹,看来她始终放不下那萧尽欢啊。 但愿她能了却心事。 我在草榻上坐下身来,这时却是睡不着了,地上杂草铺了一地,我捡起几根,索性折起草蜢子,折草蜢子是我的拿手好活儿,在圣女殿无聊之时,我便用以打发时辰。 然而草蜢子刚折到一半,寺外却响起一道声响。 她回来了? 我心下一喜,抬头看去,却见这时闯进一个人来。 不是婉婉姐姐。 刚才的欢心荡然无存,夜深人静,荒郊野庙却突然闯进来一个陌生男子!我立刻站起身来紧紧看着门口方向,随手捡起一根木棍,只在心里默默念着,切莫遇上歹人。 然而那人却看着像是受了伤,手臂之上满是殷红的血迹,一滴一滴落在了地上,他跌跌绊绊走进来,蓦地倒了下来。 血腥味迎面扑来,眩晕感阵阵袭来,我揉了揉额头,深深吐了一口气。 他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犹豫片刻,我一点一点靠近他。 凌乱的发丝遮掩了他的面容,我看不见他的脸,也不知他此刻是死是活,这满身的血迹着实有些吓人,我在他身旁停下脚步,犹豫了片刻试探着去触碰他。 然而手指还没接触到他,却见他忽然伸出手臂将我一拉,他力气极大,一下子将我推倒在地,下一刻,就见他站起身来,极快的抽出腰间长剑,架在我的脖子旁! 看来这人不仅没死,还如此生龙活虎。 我紧紧闭着眼,大喊道:“大侠饶命!” “是你。” 刀从脖子上离开,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我睁眸看去,面前之人竟然是那姓玉的! 他把手中长剑放下,像是力气不支,慢慢坐在了草榻上。 “你怎么在这里?”他问道。 这问题也正好是我想问他的,我道:“出了一些变故,便在这里暂住一晚。”我看着他受伤的手臂,我问道,“你怎么受伤了?” 他脸色淡淡的,道:“被人追杀。” 这人不是被下毒,就是被追杀,究竟是什么人?我道:“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他却并未回答这问题,只是看了看这寺庙,随后便在草榻上躺了下来。 血迹也顺着他的手臂流了下来,他的伤口像是很深,可这人却一声不吭,只静静地闭上了眼。 “你在流血……”我好心的提醒他。 “死不了。”他仍闭着眼道。 我这人闻不得血味,他不想管,可眼前这殷红的血迹实在碍眼。幻月谷历代圣女,身上必不可少的便是止血药,我将药瓶掏了出来,蹲到他身前道,“我帮你止血。” 他终于睁开眼,只轻飘飘的看了我一眼,“不用。” 虽然被拒绝,可我只当没听到,抓起他的手臂便处理起伤口来,我拿起纱巾将他的伤口轻轻擦了擦,他起初避开了一下,见我执意便也不再动弹了。 将药粉倒在伤口上,我又将他伤口包扎好,我带的那药粉效果奇好,片刻之后,他的手臂便不再渗血。 止好了血,屋子里的血腥味也已散去,我顿时心情大好,再看向那姓玉的,他却不知何时早已睡了过去。 这人由着我折腾他的手臂,自己却能睡得下去,也不怕我居心叵测?这姓玉的我实在看不透。 夜还漫长,他呼吸绵长,似乎睡得颇为安稳,我打了个哈欠,清醒了好久,可睡意竟然这个时候再次涌了上来,便也静静睡去。 然而没睡了多久,便又再次醒了过来。 这次我是被那姓玉的摇醒的,饶是再好的脾气,一晚上连醒两次,睡觉也不能安生,我脾性顿时上来,正想斥那姓玉的几句,却见他忽然“嘘”了一声。 他神色颇为肃然,一把将我拉了起来,极快站在了佛像身后。 我不明所以,此刻站着的地方极为窄小,何况是塞了我们两个人进去,他紧紧贴在我身后,手掌捂着我的嘴,另一只手臂更是紧紧箍住我的身子,让我动弹不得。 我挣扎的越厉害,他便也箍得越紧。 想我苏兮兮从小到大何曾距离男人如此近,还是近到如此贴身! 他的呼吸铺洒在我的颈后,我顿时恼怒,这人知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 然而下一刻,我便乖乖站好。 耳朵里响起了脚步声,显然是有几个人进来这破庙了。 “奇怪,明明看到他往这个方向来了,怎么不见人影?” 另一个声音道,“莫非是让他逃了?” 第三个声音道,“别急,他受了伤,肯定是跑不远。” 竟然还听到了第四个声音,“既然追到了这寺庙里,那先到这里寻一寻,别让他跑了。” 然后又听几个声音附和道,“对,在这破庙里先找找!” 这么多人都是找姓玉的?我吃了一惊,莫非他们就是追杀他的人,我后背冒了一阵虚汗,他们看起来人手不少啊! 而我此刻就和姓玉的在一起,若是真的被他们找到,他们定然也不会放过我! 一通杂乱之声响起!看来他们已经在寺庙里翻找起来! 我默默闭上眼睛,千万不要被他们发现,刚才嫌姓玉的距我太近,此刻我却只希望他再近些,最好能近到把我完全遮挡起来! 时间像是过得特别慢,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他们走了。 我心里松了一口气,想要出去,然而姓玉的却仍然纹丝不动。 我侧过头去看他,他却摇了摇头。 过了片刻,刚才那阵脚步声又响了起来,只听一人道,“看来真的不在这里,走,我们再向前追!” 我心里一惊,这些人还真是狡诈,竟还能想着再返回来一探究竟! 脚步声又走远了,我这次长了教训,依然不敢动弹,姓玉的却在背后一声轻笑,“他们不会再来了。” 我抬头看他,这是我第一次见他笑,唇角微扬,眼角带着柔和的弧度,脸上那股冷淡的寒意消失不见,狭小的地方光线幽暗,只有一丝月光透过房顶照在他精致的脸上,更显得他面如冠玉俊美无俦。 他松开我,我们这才走了出去。 “哪里来的香味?”忽然他问道。 我心里一惊,忙低头看自己的手,刚才躲在那神像之后挣扎之时,不知摸到了什么只觉一丝刺痛,疼痛并不明显,当时也未在意,现在一看,手上竟被扎伤了一道口子,一丝血迹正慢慢溢了出来。 姓玉的显然也看见了,“你受伤了?” 我忙将止血药瓶掏了出来,在伤口上撒下厚厚一层药粉,又觉得不够,将身上裙摆咬下一块,缠在手指上,见不再渗血,我这才松了口气。 姓玉的目带诧异的看着我,“只是破了一点皮,你这阵仗倒像是皮开肉绽一般!” 我摆摆手,“你不懂!” 他便不再问,只是向附近闻了闻,道,“香味好像消失了。” 我轻轻嗯了一声。 他目光更是诧异,神色复杂的看了我一眼,像是带着探究。 我避开他的目光,道:“过一会儿就要天亮了,你也恢复的差不多了,不如趁早离开,免得那些人又再返回。” 我只想让他赶快离开,可这理由着实有些蹩脚,他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道,“我是该走了。” 他很快离去,我看了看自己的手,心里懊恼一番,还好这伤口小,再加上我用了幻月谷的药,天亮时应该就能结痂了。 不过这次终究是大意了,定不能有下次了! 第10章 锦镯 过了几个时辰,天终于大亮,我琢磨着婉婉姐姐应该快回来了,可等了一会儿,却始终不见她的身影,正准备离开破庙出去寻一寻,目光中忽然出现一个人影。 “婉婉姐姐!”我忙奔过去,“我可等到你了。” 她脸色很不好,抬头看我一眼,嘴角带着一丝苦笑,她走到草榻上径直坐了下来,忽然叹了一口气然后将脸深深的埋在膝盖里。 “兮兮,我是不是很没用?他那么对我,可我就是忘不掉他。”过了片刻,她抬眸看我,脸上一行泪水划过,“我昨晚上根本就睡不着,一闭上眼睛,眼前全是他的影子。” 我走过去,擦掉她的眼泪,“别哭了,你的眼泪他看不到。” 她自嘲一笑,“是啊,他看不到,即使看到了,他也不会心疼,今天他就要成亲了……” 她用双手捂住脸,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我昨天晚上实在忍不住便偷偷去见他,本来是想去找他理论一番,可不想他发现了我,兮兮你知道么,他看我的时候眼睛里只有嫌弃!他让我离开皇城,永远不要出现在他面前,我气恼不已踢打于他,可他就像完全不在意一样,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就像眼里根本没有我这个人,我真的想不到,他变心的太快,现在他的眼睛里恐怕只有那个红花姑娘了,他们就要成亲,我实在不敢看到那一幕,所以我又回来了,一想到他要成亲,我的心就好痛啊”,婉婉姐姐哭出了声,“兮兮,这里为什么这么痛……” 婉婉姐姐用手死死按住心口!她抬眸看我,双眼血红。 她被伤的这么深,或许是因为太爱了。 婉婉姐姐哭了很久,等她哭够了,发泄够了,她的心绪才会平静下来,而我能做的,就是静静的陪在她身边。 半个时辰后,她终于平静下来。 我擦了擦她的泪痕,她对我苦笑,“兮兮,让你看笑话了,我这个做姐姐的真是没用。” 我摇摇头,对她道,“兮兮姐姐,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我知道她已经做了最大的努力来克制她自己不去想那个男人。 “或许长老说得对,外面的男人果然不可信。”她一声轻笑,深深的叹了口气抬头看了眼天色,“走吧,出来这么久还没吃东西,我们先找个客栈。” 说着她牵起我的手,突然她眉目一皱,“兮兮,你的手怎么受伤了?!” 刚才她哭得伤心倒没注意我的手,眼下看到了,我不得不坦白道:“不小心破了点皮”,见她脸色变得严肃,我忙摆摆手道,“不过不要紧,就流了一点血丝而已,我已经上了药,都处理好了!” 她眉头这才松下来,看着我正然道,“兮兮,记着,我们不能流血,这里不是幻月谷,若被别人察觉到端倪,我们必有麻烦!” 我忙点头道:“我明白的,一定保护好自己!” 她轻叹一声,“也是怪我没有照顾好你,为了一个男人,我竟……” 她的脸色有些歉疚,我忙拉着她,笑道:“不关婉婉姐姐你的事,你就不要自责了,我的肚子早饿了,快去吃点东西。” “好,我们这就出去。” 婉婉姐姐对皇城很是熟悉,没过多久就带我来到了一家客栈,我看着这家“临风客栈”,店面不是很大,然而客栈内部装潢却甚是干净雅致,柜台上还放着装有几束荷花的瓶子,整个大厅都弥漫着一股清香之气。 她道,“这家客栈在皇城的众多客栈中并不起眼,但此处却甚是舒适,饭菜味道也是俱佳。” 我道:“太好了,我喜欢这个地方。” 婉婉姐姐看着我微微一笑,而后对店小二道,“给我们两间房,在准备好热水我们要沐浴,另外再端些饭食上去。” 店小二点头道“是”,甚是热情的把我们带到了二楼最里边的两间房。 昨晚在那破庙里待了一晚,身上难免沾了着杂草污垢,我痛痛快快洗了澡,而后便吃起饭来,婉婉姐姐说得没错,这家客栈饭食味道的确不错,吃饱喝足我顿时觉得浑身爽快多了。 楼下喧闹非凡,听起来甚是热闹,我在自己房里转了一圈实在无聊透顶便决定下楼看看。 这家客栈生意还真是好,我从楼梯上一路走下来,已经看见不少客人要来住宿,店小二抹着额头上的汗珠子脸上的笑容就没停下来过。 我继续向下走,忽然脚步一停,目光中一行人走了进来。 为首之人白衣飘飘,脸上带着浅浅笑意,举手投足之间皆是温雅风采,发间束带随着他的步伐飘摇轻舞,堪是玉树临风,风度翩翩。 我吃了一惊,这人不是昨日雨中那个送我伞的男人么! 许是我盯着那人太久,客栈的小厮从我身旁经过时笑道:“那是当朝丞相独子沈公子,也是我们客栈的老板,姑娘,我们公子人好模样也俊,好多姑娘看着他时也是姑娘您这神情。”说着一声轻笑,“姑娘,我们公子还未娶亲呢。”那小厮说完,笑着快步上楼了。 我不觉轻轻一笑,这店小二倒有意思。 不过,沈公子? 我一惊,这么说来,他就是今年的那个状元沈舒源? 有才有貌,怪不得这店里小厮说到这沈公子时眼里满是自豪之色。 那沈公子一路走上楼来,身后三四个奴仆模样的人也随着他径直走了过来。 我揉了揉眼睛,只觉得诧异,怎么这奴仆中有个身影如此熟悉? 待他们走得近了,那奴仆也恰好抬起了头,四目相对,我瞪大着眼直直看他! 他目光中也露出诧异之色,然而很快便低下头来,不再看我。 姓玉的! 他怎么打扮成这模样了?若不是昨夜他就待在我身边,此刻他这模样我险些认不出来,一身甚是普通的灰衣,脸上也不知涂了些什么显得整个黑乎乎的,模样倒是改变了不少,可我苏兮兮是什么人,从小过目不忘,只要看过的人哪怕化成灰我也认得! 他是沈公子的仆从? 我从未听他提起过他的身份,这时候,显然他并不打算理会我,除了刚才那偶然的抬头,他便再也没看向我这个方向。显然他并不欲理会我,我又何必自讨没趣。 我与那沈公子迎面相向,那沈公子似乎认出我来了,忽然停下脚步对我温和一笑。 “是你。”他道。 我笑道:“想不到在这里遇见你,上次谢谢你的伞。” 他轻轻摇头,嘴角带着如沐清风的笑容,“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他们一行人沿着楼梯上去了,我走了几步最终停了下来,仰头看着他们,那姓玉的一直静静跟在他身后,他们进了二楼东边的屋子,随后门被关上。 竟然进了我隔壁的房间,这下碰面的可能性更大了,不知那姓玉的可还要对我不理不睬? 随他去罢。 我喊来店小二,问了这皇城最热闹的地方在何处,便兴致勃勃的出门了。 皇城地广人多,天子脚下,乃是最繁华之处,我在街上逛玩了一番,不得不说此地还真是比幻月谷好玩多了!到午时时恰好肚子也饿了,我便返回客栈,婉婉姐姐昨晚一夜未睡,休息了一上午这会儿肚子该也饿了,我来到柜台点了饭食,便准备去婉婉姐姐房里看看。 然而刚到二楼,却听楼下传来一片喧闹声。 我低头向楼下看去,却见走进了一个粉衫女子,长相甚是娇俏,可走路却是风风火火,她身后婢女模样的人在后面急匆匆追着,那女子走到柜台,一把抓起店小二的领子,“舒源哥哥在哪间房?” 店小二指了指楼上的位置,“齐小姐,公子在二楼东侧屋。” 那齐小姐风一般跑了上来,许是因为走得急,经过我身边时险些撞到我,我忙向旁边一闪,再看她时,那女子已经快步走到前头了。 恰好在这时那沈公子打开了门,只见这齐小姐忙小跑了过去。 “舒源哥哥!”她像是极为开心,一把搂住沈舒源的臂膀,“舒源哥哥,锦镯好想你!” 沈舒源微微一笑,稍向后退了一步这才对那粉衫女子道,“锦镯,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齐锦镯粉唇微翘,神色带了些委屈,“舒源哥哥你随皇子们出皇城秋猎,可这么多时日,锦镯却迟迟不见你归来,锦镯想念舒源哥哥,便派人日日在这客栈守着,果然皇天不负苦心人,可算让我等着舒源哥哥你了!舒源哥哥你外出那么多天,不知道锦镯多担心你么?” 沈舒源道,“我没事,这不是好好回来了么。” 齐锦镯将沈舒源上上下下仔细看了一眼,“没事便好,锦镯听说这次秋猎出了大事,二皇子双目失明,三皇子也受了重伤,四皇子更是下落不明不知生死,皇上很是震怒,下令彻查这件事呢,舒源哥哥你也参加了秋猎,锦镯实在放心不下,日夜担心你!” 沈舒源轻轻一笑,“锦镯有心了。” 齐锦镯偏过头来眼眸流转,声音忽然低了下来,“那你这些日子……想我了没?” 第11章 挑衅 她目光中明显是期盼着什么,面带娇羞,忽然红了脸颊。 沈舒源却将臂膀从她手中抽了回来,齐锦镯抬头看他,他却是温柔一笑,“锦镯,齐伯父才从边关回来,你不要老往外跑,该去陪陪他才是。” 齐锦镯忙摇头,“他才不要我陪,他呀,整天就知道看兵法什么的,一整天待在书房里,太无趣了!” 我与婉婉姐姐的房间在最里侧,再往里走势必要经过这才相聚的两人,可这走廊甚为精巧,恰能容两人,沈舒源与这齐锦镯挡了我的路且这两人也不知还要交谈多久,似乎还没发现我就站在一旁。 思虑片刻,我走上前似是不经意间轻轻一咳。 ” 沈舒源向我看来,嘴角带上了笑容,“又见面了,姑娘。” 我笑道,“沈公子好巧,我就住在里面。”说着向前指了指。 你挡我的路了,这意思他应该明白。 沈舒源脸带歉意,向内站了站让出路来,“抱歉,我这客栈走廊着实有些窄。” 不是一般窄啊,这沈公子倒有些自知之明,他这临风客栈生意兴隆,不像是盖不起宽敞一些的样子,可整个客栈设计却极为精巧,走廊迂回,楼道极多,而客房却没多少,倒像是在防着什么一般,不像是做生意的。 我轻轻点了点头对他微微一笑,而后继续向前走。 然而,一道粉红的身影一闪便站到了我的面前。 那齐锦镯指着我,看向沈舒源道,“她是谁?” 这齐锦镯目光不善,看向我时目光带着一丝防备。 只听沈舒源道,“是我偶然遇见的一位姑娘”,说着沈舒源将齐锦镯拉到一边,道,“锦镯不可如此无礼!” 沈舒源看着我道,“对不住了姑娘,锦镯性子急躁冲撞了姑娘,还望姑娘莫要生气。” 这哪里是急躁,分明是眼前这位齐锦镯姑娘为了他在吃醋呢,也不知沈舒源是真看不懂还是不想看懂。 齐锦镯冷哼了一声,抱着臂膀看我一眼。 本不想掺和进来的,可这齐锦镯的态度着实让我有些生气。 我对着沈舒源温柔一笑,“沈公子哪里的话,沈公子曾帮过我,公子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我又怎会生气”,说着我向沈舒源走近一步,又轻轻一笑道,“我叫苏兮兮,沈公子喊我兮兮便可,莫要一直叫姑娘,听着都生分了。” “原来是兮兮姑娘。”沈舒源拱手道,“有礼了。” 他这做派倒真是温润文雅,谦谦君子。 然而齐锦镯却像是生气了,对我怒道:“你站得离我舒源哥哥那般近做什么?!也不害臊!” 她这话说完,便听沈舒源呵斥道,“锦镯!” 齐锦镯瘪了瘪嘴,倒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瞪了我一眼。 像是宣示主权一般,齐锦镯拉起沈舒源的手臂,挑衅的看我一眼,“舒源哥哥,这都晌午了,锦镯还没吃饭呢,不如舒源哥哥和锦镯一起去用膳?” 沈舒源道,“我有正事要出门,你爱吃什么便让厨房做给你吃。” 齐锦镯摇摇头,“不嘛不嘛,锦镯就要舒源哥哥陪我,什么事情可以晚些再去。” “锦镯,别闹。”沈舒源道,“我真的有急事,今日恐怕不能陪你了。” “我就不!”齐锦镯却不依不挠,“我就要你陪我!” “锦镯!”沈舒源像是颇为无奈的样子,“不要这样,时辰不早了,我必须要出去一趟。” “我不……” 齐锦镯话还没说完,只听“吱呀”一声开门声,却是姓玉的从里面走了出来。 齐锦镯却像是很震惊的样子,手脚顿时都放的规矩了。 “四……” 她张了张口,正想说些什么,一旁的沈舒源却道,“锦镯,你若饿了便去吃,快下楼去吧。” 齐锦镯委屈的撇着嘴,也不知怎么了,声音比刚才却小了许多,似乎怕冲撞了什么,可脸上却仍带着不甘,低声道,“我想和舒源哥哥一起。” “公子很忙,恐怕没时间陪齐小姐。” 那姓玉的突然开口,淡淡的看了齐锦镯一眼。 齐锦镯直直的站着,听了这话似乎身子一震,她低垂着眸子,态度竟比之前乖顺多了。 “那……那我走了……” 说完,竟真的下了楼。 这齐锦镯前后态度相差如此之大,就像换了一个人一样,声音低低的,竟有些小心翼翼的样子。 我看向姓玉的,还是一身奴仆的装扮,脸上黑黑的,甚是平凡普通的模样,可这齐锦镯见了他怎么像老鼠见了猫一般? 姓玉的也看了我一眼,只是淡淡的一眼就转过了身,在他关门之前,我只听到他一句话。 “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门已经关上了,姓玉的这话着实有些让人摸不着头脑。 我对沈舒源道:“他真的是公子的侍从?” 沈舒源却只道,“原来你们认识。” “萍水相逢,泛泛之交。”我道。 沈舒源微微一笑,“原来如此。”他向我拱了拱手,“我还有事在身,兮兮姑娘,告辞了。” 沈舒源很快离开了,我看向一旁紧闭的门,里面甚是安静。 姓玉的在里面做什么?我只觉诧异,他刚才的语气哪里似一个奴仆? 然而他人的事终不好探究,我移开目光,向婉婉姐姐房里走去。 “兮兮,你总算回来了。” 婉婉姐姐正坐在桌前,一见到我,便马上走了过来,“你去了哪里?” 我笑道:“好不容易来趟皇城,我就想着出去看看,婉婉姐姐,这皇城果真热闹!” 婉婉姐姐无奈一笑,“你呀,还是这么爱玩。” 我拉着婉婉姐姐坐下,“婉婉姐姐,一个人出去甚是无趣,不如晚些时候我们一起出去逛逛?”婉婉姐姐近日心情不佳,总不能让她一直闷在屋子里,得想想法子让她出门。 她却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摸了摸我的头,“兮兮,我知道你其实是想陪我散心,兮兮有心了,可我……”,她叹了口气“我实在提不起兴致,这里每一条街每一个巷子,他都陪我走过,我……” 她说着,侧过了脸去,“我实在不想再记起有关他的任何事情了。” 我侧头看她,她的脸色依然苦痛,究竟是有多深的感情才能如此? “彻底放下一个人,原来这么难。”婉婉姐姐苦笑一声,“兮兮,我真的很没用啊。”她说完,深深的吸了口气,“即使很难,可我已经决定放弃了,相信我,兮兮,再给我些时间。”她握紧了我的手,“不要担心我。” 此事不可强求,她能想开便好,我点头道,“婉婉姐姐,你能这么想就好了。” 她唇角微微一笑,“皇城里有很多可以去的地方,在这客栈后面的一条街上还有很多好吃的点心,那里的东西香气扑鼻精致可口,你晚些时候可以去尝尝。” “好吃的?那我定要去瞧瞧。”我道,我平生一爱吃,二爱玩,既然有好吃的,怎能有不去的道理。 以前在幻月谷,大半时候只能待在安安静静的圣女殿,现在想出门就出门,想玩多久就玩多久,这样的日子倒也新鲜。 虽然已是晌午,可这街上的人群依然很多,叫卖声不绝于耳,浓郁的饭食香气弥漫整个街巷,我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真香啊。 许是香气太诱惑人,小黑鼠忽然从我的袖袋里探出头来,我拍拍它的头,“乖,进去,等会儿就给你好吃的。” 我这小鼠自从出了幻月谷还算乖巧,平日都老老实实待在我的袖袋里,可这次却不同了。 香气诱人,这小东西却像是等不及了,竟然从袖袋里一跃而出,径直跳到了大街上! 我大吃一惊,眼看着小东西在大街上横冲直撞,到处乱跑。 这可不得了,此处行人络绎不绝,小东西也只是一只小小的老鼠而已,一个不注意若被别人踩在脚下那可就完了! 我赶忙追了上去! 我在街道上追着它左拐右拐,幸好这小东西也贪吃,最后竟在一个包子铺旁停了下来。 我喘了一口气,看着它顺着小贩的摊子椅爬了上去。此处是一吃食摊子,若被那摊主发现了,这小东西可就惨了。我忙跑了过去,却不想还是晚了一步,那小贩比我早一步看见了它,一把将它抓了起来。 “啧,老鼠!” 只听那小贩怒骂道,“不想活了这东西,跑到我铺子上来了!” 小东西在他手中扑腾着小腿,吱吱乱叫,显然也是受惊不小。 “对不住,对不住,这老鼠是我所养之物。”我忙道,只盼着这人赶快把将小东西还给我。 那小贩转过身来,本来生气的一张脸忽然怔住,睁大着眼愣愣看我。 “这东西是我养的,平日都甚是乖巧,今天却偷溜了出来,实在对不住了。” 小贩朝我一笑,我看到他的面色慢慢有些发红,他另一只手摸着自己的头,笑得很是腼腆。 “不碍事,不碍事”,他把小东西递到我手上,我忙接了过来,将小东西放进了袖袋里。 幸好这小贩看着还挺和气,我松了一口气,道:“多谢,多谢。” 却在这时一个声音在旁边响起。 “老板,买包子。” 我向旁边看去,这一看却是大吃一惊!这人不是我在茶馆看到的那个高个子怪人么?! 第12章 痴儿 眼下倒没有看见他身旁的那个矮个子男人,这高个子直愣愣的看着眼前还冒着热气的包子,眼神呆呆的,连说话声也呆呆的,完全没有看我,似乎没有认出我来。 想到那散成粉渣的桌子,我至今心有余悸,不管认没认出我来,这人我还是躲得远远的好! 我忙向旁边闪过去,躲到了不远处的街角。 探出头我向那高个子看去,小贩将他要的包子装好,可那高个子却像是不知道该给多少铜板,先递了一个铜板,那小贩摇头,再递了个铜板,小贩还是摇头,那高个子急得直抓脑袋,干脆将钱袋里的所有铜板一股脑全倒在了桌子上。 “拿,你拿。”那高个子指着小贩儿道。 我看的有趣,这高个子似乎并不像外表看的那么凶悍,倒是耿直得有些呆板。 那小贩儿倒也不贪心,遇上这么个傻顾客倒也没有多拿。 高个子将剩下的铜板一个一个装进钱袋里,一边装一边掰着指头数着,“一,二,三,五,六,十……” 他数钱的样子倒颇为认真,可这算术实在不行,我在后面摇摇头,此人虽人高马大的,可这人脑袋好像看着却不太好使。 人傻却身有钱财,这高个子若是碰上有心人,不被觊觎才怪。 很快便有几个乞丐小心翼翼跟在高个子身后,目光紧紧盯着高个子腰间的钱袋,像是打着某些主意。 我倒想看看这高个子如何应对,便也跟在他们身后。 他走进那条巷子,这巷子人少,那几个乞丐很快将他围了起来。 我藏在巷尾,看见其中一个乞丐说道,“喂,把钱交出来!” 高个子却把钱袋紧紧握起,摇了摇头。 “不识相,看来你这人找打!弟兄几个,给他点颜色瞧瞧!” 那乞丐一个眼色,几个人便把高个子围在中间对他拳打脚踢,高个子抱着头,蹲在角落,很快被他们打得头破血流,可仍紧紧护着手里的包子和钱袋。 “把钱交出来!” 高个子还是拼命摇头。 又是一阵拳打脚踢,高个子眼睛被血水糊住,可就是死死不放手。 不知过了多久,那几个人像是打累了,可高个子还是不妥协,其中一个乞丐上前去掰高个子的手,可怎么也掰不开,那人一脚踢在高个子身上。 “算啦,再打就要出人命了。” 几个乞丐骂了几声最终走了。 我从角落走了过去,高个子缩在墙角,一动不动。 我试探着问道:“你没事吧?” 高个子慢慢睁开了眼睛,他那一脸的血水实在有些瘆人,惨不忍睹。脑子渐渐有些泛晕,我深深吐了一口气,掏出巾子将他脸上的血水擦了干净。 他倒也配合,一动不动,只是有些呆傻的看着我。 我道,“你不是会武功么,为什么不还手?” 他低下眸子,摇了摇头。 看来这人是真傻。 “你把钱给他们就是了,既然不想还手,何必吃那些苦头。” 他这次倒是回答我了,“不能给。” 我道,“为何不能给,你莫非想被他们打死不成?” 他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有些瑟缩,连连摇头道,“不能给不能给,主人会打。” “主人?”我不觉诧异,莫非他说的是上次他身边的那个矮个子? “主人,饿,买包子。”他指了指手中的包子,裂开嘴一笑,“是好的,不挨打。” 他捧着包子,模样小心翼翼,我道,“你是在说包子没有坏掉,你的主人就不会打你?”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道,“不打,不打。” 他像是非常惧怕那矮个子似的,看着他一脸傻气的笑,我吃了一惊,这个高个子看起来倒真像是智力不全的样子。 什么人会收养一个痴儿当手下?回想起那日茶馆的一幕,我只觉得怪异。 他还拿着包子吃吃的笑着,我叹了口气,“我来给你包扎伤口。” 他的手背上同样也满是血水,血水从胳膊上还在不断流下,我掀起他的胳膊,然而眼前的一幕却让我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的胳膊上满是大大小小的疤痕,有的像是刀伤,有点像是烫伤,新旧交替,有的伤口还化了脓,整条胳膊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肉,算是称得上惨不忍睹,我抬头看他一眼,见我看他,他对我咧嘴一笑。 血腥味迎面扑来,我一瞬间只觉得头脑更是昏沉,待这股昏沉感缓过来后,我问他,“你这些伤口怎么来的?” 他回答的像是理所当然,“不听话,主人打。” 我诧异看他,他还在笑,笑容甚至带着几分纯真。 “你的主人不给你治伤么?” 他道:“伤口,自己好。” 这便说明他那个主人并不管他了。 这些纵横交错的伤口实在让人触目惊心,我小心的清理伤口,而后掏出身上的瓶子将止血粉洒在了上面。 他歪头道,“谢谢姐姐。” 他模样看上去二十多岁的样子,该是比我还略长几岁可竟叫我姐姐,我不觉一笑,道,“乖。” “姐姐对我好。”他对我一笑,蓦地,他腾的一声站起身来,向巷子口望去,对我道,“主人来了。” 他话未落音,只听一声呼唤远远传来。 “阿一!” “主人,巷口,要过来了。”高个子对我道。 原来他叫阿一,倒是个再简单不过的名字。 阿一那个矮个子主人显然不像什么好人,想起那日在茶馆矮个子的眼神,我一阵恶寒,要是被他看到我,无疑是惹麻烦上身,当下还是走为上策。 我忙对阿一道,“不要说见过我。”随即,我又在巷尾躲了起来。 刚躲好,只听呼喊声又传来。 “阿一!” 我听见阿一应声道,“主人。” 随后便听见有脚步声走了过来。 “不中用的东西,让你买个包子去这么久!一点小事都办不好!”而后一声踢打声响起。 阿一似乎闷哼了一声。 “耽误老子办事,有你好果子吃,还不快走!” 脚步声渐渐消失。 过了会儿,我从巷尾走了出来,巷子里空荡荡的已没一人。 我摇摇头,这矮个子还真是心狠,阿一脸上的伤清晰可见,他却不闻不问,一上来还要再踢打几脚,阿一在他身边的日子定然不好过! 时辰已不早,我看了看天色,不能再逗留是时候该回去了。 已至傍晚,这个时候,客栈大厅里倒颇为清静没什么人,小二正在擦桌子,见我回来,对我一笑,“姑娘在外面玩的可还开心?” 我边上楼边道,“这客栈后面巷子里的点心着实不错,虽然你们的吃食也还可口,可他们却胜在种类繁多,你们可要在吃食上下一番功夫。” 小二笑笑,“公子不在乎这个,我们客栈好多客人出去买吃食,可公子就没放在心上。” 我只觉诧异,“可能你们公子不在乎银两!”身为丞相之子且又是当朝状元,自然不会为口袋里的银子发愁。 小二的眼神带着自豪之色,“那是,除了当朝皇子以外,谁有我家公子尊贵。” 我轻轻一笑,这店小二好大的口气。 说话间,我已上了楼,姓玉的房间仍紧紧关着,我脚步一停忍不住看了一眼,主子外出,侍从却不跟随伺候,这对主仆好生怪异。 到底是他人之事,我又何必再想,我继续往前走,推开婉婉姐姐的门,“婉婉姐姐,你说得没错,那地方的吃食果真美味!比幻月谷的厨娘做得还好吃!” 婉婉姐姐正在收拾东西,闻言笑看我一眼,“这外界之大,好吃的可不只有此处,一地方一菜系,你若愿尝试,那我便带你走上一番。” 我看着她的动作,问道:“你打包行李做甚?我们要离开这儿么?” 她道,“明日一早出发。”说着,她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我,“兮兮,皇城我是待不下去了,我想去一个没他的地方重新开始,你愿意和我同行么?” 我点头道,“出了幻月谷,对于我来说外面哪里都一样,陪着婉婉姐姐你出去见识一番也不错,等看够了这外面的风景人情,我便回幻月谷向长老认错,以后即使永远不能再出谷,也无憾了。” 婉婉姐姐看着我的眼,“兮兮,你真的决定最后要回谷么?” 我点了点头,又问,“那里是生我养我的地方,总是要回去的,婉婉姐姐,你呢,你不打算回去了么?” 她摇了摇头,嘴角带着一丝苦笑,“自然是要想办法回去见阿爹阿娘的,可我不会在幻月谷住下了”,她叹了一口气,“兮兮啊,我在外将近十年,十年足够改变一个人,看遍万千红尘,我的心便也在红尘中了。” 她的眼神带着怜惜,“我不是你,纯净如纸,外界的短短几天自然比不过生养之地的幻月谷。” 也许,她是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我道,“不管你最后在哪儿,你永远都是我的婉婉姐姐。” 她微微一笑,“永远都是。” “那我也回房间收拾一番。”我道,既然明日要走,那便要提前收好物什,虽然我要收拾的也实在没几样。然而,我刚打开门便听见楼下一片喧闹声。 “哟,小美人还挺有脾气!我更喜欢了!” “你这人是不想活命了,连本姑娘都敢招惹,知道我是谁么?!” 我向楼下看去,却是吃了一惊! 楼下叉着腰站着的正是今日那个齐锦镯,而站在她对面一脸猥笑的正是之前在巷尾遇见的矮个子! 矮个子身后,阿一怔怔的站着,显然对矮个子和齐锦镯的争吵不感兴趣,睁着一双大眼四处瞧着。 我刚出来,他便也恰好抬起头来,这一下便认出了我,一脸兴奋的看着我,张嘴就要向我这边喊。 我忙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阿一倒也听话,乖乖点头。 第13章 皇子 “你给我出去,这里不欢迎你!”齐锦镯怒道。 店小二也在一旁道,“客官,我们眼下没有多余房间了,您还是另寻别处。” 矮个子眯眼笑看着店小二,“你是在赶我走么?” 他虽然在笑,可那笑容却让人毛骨悚然,店小二身子一颤,却也壮着胆子道,“我们客栈真,真的满员了。” 我在楼上藏身于柱子后往下看,这矮个子实力不差,店小二当面惹怒他恐怕讨不着好处。 “竟然又是此人。” 忽然耳旁传出婉婉姐姐的声音,我忙将她拉了过来,道,“我刚在巷子里碰见了他,本是避开了,想不到他也来了客栈。” 她点点头,“此人不好对付,先看看再说。” 只听楼下齐锦镯对那店小二道,“跟他废话什么,撵他走就是!” 矮个子忽然大笑一声,“撵我走?恐怕他没这个机会!”蓦地他笑声一停,对着店小二便是一掌,店小二蓦地向后倒去,不多时整个脸已成紫黑色,竟口出白沫浑身抽搐起来! 齐锦镯脸色一变! 那矮个子看着她笑道,“敢挡我去路的只有死!不过看在你是个美人儿的份上,我就饶了你”,他慢慢向齐锦镯走近,“我这几日艳福不浅啊,前几日遇上了两个美人儿,今日在这客栈又遇见了你,那两个美人走掉了,你,怎么说我也得留下,小美人莫慌张,在这客栈遇见便是缘分,乖乖从了我以免受皮肉之苦才是。” 齐锦镯冷笑一声,“你这矮子好大的口气,如十岁稚子的身高也敢在本姑娘面前口出狂言!” 齐锦镯似乎说到了他的痛处,只见他面色一变,忽然变得狰狞起来,“从来没有人敢嘲笑我!你找死!”当即便向齐锦镯扑来。 齐锦镯也拔出腰间短剑向那他刺去,可他身形却极为灵活,齐锦镯根本近不了他的身,只见他阴狠一笑,“不自量力!”忽然一把掐住齐锦镯的脖子! 便在这时,我身后房间门忽然打开,却见一个身影一闪而过,跃至楼下。 竟是姓玉的! 他经直跃至矮个子身旁,一剑向他的手臂刺去。 矮个子猝不及防,手臂上顿时鲜血直流,忙松开了钳制住齐锦镯的手。 齐锦镯忽然哭出声来,像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一下子瘫软在地,“四皇子,救我!” 四皇子? 我看向姓玉的,他竟是那个传说中失踪的四皇子?! 那矮个子看向姓玉的的目光突然变得慑人,“你就是四皇子玉瑾瑜?!”他忽然笑了起来,直直盯着那玉瑾瑜,目光格外瘆人,“像!与画像上还真是像!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寻了你那么久,今日就这么遇上了!你能从四霸手里逃脱是他们那些东西没用,可在我这里,你就没那么好运了!” 玉瑾瑜脸色淡淡,“口出狂言,藐视皇室,你的胆量倒是不小。” 那矮个子冷笑道,“没人会知道是我杀了你,今日这里的人都得死!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四皇子到了地下可别怨我!”说着狂吼一声,忽然迎身击向玉瑾瑜。 玉瑾瑜长剑一指,向矮个子挥去。 他出招极快,我几乎看不清他的身影,矮个子面带诧异,多次击发却始终不得他要害,哼笑一声,“不愧是四皇子,倒是有两把刷子,可你也别高兴的太早了!”他忽然一个眼神向一直站在一旁的阿一看去,“拿下他!” 矮个子一声令下,阿一随即加入了这场战局,一掌向玉瑾瑜挥去! 玉瑾瑜闪身一避,躲了过去,然而在阿一的掌风之下,大厅的桌椅霎时横飞,瞬间化为一片粉末! “好强的内力!” 玉瑾瑜脸色渐渐变得肃然,只见阿一忽然提脚猛的一跺地,他的脚下石木霎时俱裂,层层散开攻向玉瑾瑜! 我看得目瞪口呆,怪不得那矮个子让阿一留在身边,原来他这般厉害! 玉瑾瑜猛地飞身后退,以剑支地堪堪稳住了身形。 “若是四皇子你乖乖束手就擒,我便留你个全尸。”矮个子道。 玉瑾瑜冷笑一声,忽然反手一剑径直打向矮个子! 矮个子显然没料到他这一手,忙避了开去,然而那剑的速度太快,终是躲避不及,被击中胸口! “你竟然弃剑!”那矮个子咬牙哼笑道,“只怕四皇子这一剑还不能奈我何”,他吐了一口血水,蓦地向阿一喊道,“杀!” 阿一随即一拳就要打向玉瑾瑜,然而却在这时,另一个身影忽然从门外飞进,一剑迎向阿一! 是沈舒源! 阿一避了过去,站到了矮个子身旁,看到胸口满是鲜血的矮个子,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主人你的伤……” 矮个子一脚将他踢到前面,“杀了他们!” 阿一显然对矮个子的话言听计从,身形一转,随即一手拎起一张桌子,两张桌子在他的掌下飞速悬转,忽然向那玉瑾瑜和沈舒源扑去!那桌子似乎带了某种无形的力道,又快又狠! 玉瑾瑜和沈舒源忙飞身上空勉强躲过! 我看得着急,阿一这么厉害,气力之大看着根本就不像寻常之人,玉瑾瑜和沈舒源恐怕不是他的对手! 再看齐锦镯,她仍然瘫倒在地上,刚才矮个子下手狠厉,她像是受了不少惊吓,此刻缩在墙角,脸上犹带着泪痕。 矮个子胸口中剑,半个身子都倚靠在一旁的柜台上勉强支撑住身体,双眼阴寒的盯着前面的战局。 阿一又是一记隔空拳打了过去,沈舒源长剑迎上,那剑却一把被阿一拽在手里,生生折成两半,随即阿一一掌击向沈舒源!沈舒源身形一闪,却仍被击中了肩头,眼看第二掌又要袭来,只见玉瑾瑜猛地一下拉过沈舒源,这才避了过去!阿一步步紧跟,再次袭来,玉瑾瑜和沈舒源联手迎上,要对付阿一,以他们两人之力才勉强接招,他们两人此刻离不开身,我再次看向齐锦镯,她是会武功的,而矮个子如今受了伤,她未必不是他的对手。 阿一的精力看着似乎无穷无尽,再这样打下去,必定对他们不利。 必须要想办法制止阿一! “齐姑娘,拿下那个矮个子,现在他不是你的对手!”我站出来向齐锦镯大声喊道。 齐锦镯一愣,随即像是明白过来,捡起身边的剑,便站起身来。 矮个子一怒,抬目看我,眼神阴鹜,“原来美人儿你在这儿,倒是提的好主意!”他说话间,齐锦镯已挥剑向他刺来,矮个子侧身一避,寒声笑道,“想杀了我可没那么容易!” 齐锦镯飞身袭来,矮个子虽然受了伤却仍再次躲了过去,与齐锦镯缠斗在一起! 我一惊,这矮个子倒是比我想的厉害。 我咬了咬唇,握紧双拳便冲下楼去! 婉婉姐姐大惊,“兮兮,你干什么?!”身后传来匆匆的脚步声,婉婉姐姐也随即跟了下来。 矮个子终究是受了伤,胸口的血迹越来越多,可齐锦镯武功底子却似乎不甚好,此刻堪堪能与他能打成平手,我掏出一直携带在身的痒粉一把向矮个子扔去,矮个子挥袖,纵身一跃却避了开来。 “这点药粉就想拿下我,未免高兴的太早!”矮个子旋身站于桌上,一声哼笑,“让你见识见识老子的毒粉!” 他忽然双手一翻,我只看到一股黑烟从他手心弥漫散开! “兮兮,让开!”婉婉姐姐忽然一把拉开我,极快站到我身前,她手中不知何时拿了一壶茶水猛地泼向矮个子泛着黑气的手! “啊!”矮个子惨叫一声,毒粉尽数沾于他皮肤上,在他手上兹兹作响,很快便见他的手变成一团黑色肿胀起来! “主人!” 阿一忙冲了过去! 矮个子看一眼自己的手咬牙道,“走!” 阿一随即躬身蹲下,矮个子坐于他身上,他一一看我们一眼,狠狠道,,“你们这些人不要高兴太早了,今日之仇,我必定来报!” 一个纵跃,阿一和那矮个子很快不见了踪影! 我心有余悸拉着婉婉姐姐道,“婉婉姐姐,幸好你救了我!” 她道,“制药之术我也懂一二,只不过那个人身上药味太强,这才让我有所警觉。” 玉瑾瑜和沈舒源也走了过来,沈舒源拱手道,“刚才多谢二位姑娘了,若不是二位姑娘相助,我们只怕不能轻易抽身。” 玉瑾瑜看了我和婉婉姐姐一眼,轻轻颔首,似乎也是道谢的意思。 婉婉姐姐道,“沈公子曾帮过我们,我们相助也是情理,况且那个人前几日也欲对我们姐妹不轨,此等恶人,怎能放过?” 我侧头看向玉瑾瑜,只见他眉目微皱,走到刚才矮个子站着的桌上旁,他看着那一滩黑水,眼睛微微眯起,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二位姑娘帮了我们大忙,明日我在府上设宴以示感谢,不知二位可愿光临?”沈舒源道。 婉婉姐姐道,“多谢公子好意,只是我们明日便要离开皇城,公子的好意我们心领了。” “是么,二位姑娘何时回来?”沈舒源目露憾色。 婉婉姐姐摇摇头,目光看向了远处,叹道,“恐怕不会再回来了。 不想一直沉默的玉瑾瑜却忽然开了口,“刚才那两人并不简单,若我猜的没错的话,那矮个子便是当今谓之杀手界翘楚的矮毒王,他炼毒之绝少有人及,眼下他已视我们为目标决心报复,那便定会找上门来,你二人若想平安无事便不能孤身在外。” 他话说完,我与婉婉姐姐皆是一惊。 只听他又道,“舒源,这两位姑娘并不是皇城人士,在此并无亲眷,你丞相府住两个人恐怕不是问题。” 沈舒源一听,当即对我和婉婉姐姐笑道,“四皇子说的极是,安全起见眼下不宜远行,不知二位姑娘可愿暂住丞相府?” 这沈舒源一身儒雅之气,为人看起来颇为和善,我与婉婉姐姐相看一眼,婉婉姐姐道,“那便多谢四皇子和沈公子了。” “举手之劳切勿言谢”,沈舒源道。 第14章 威胁 沈舒源办事颇为快,到第二日早上我与婉婉姐姐便被沈舒源迎到了丞相府。沈舒源带我们到了一处小院,这里倒是环境清幽,花香袭人。 我看了看四周,道,“沈公子,你这丞相府真是好看,亭台楼阁,雅致大气,一路走来,还有许多花草,真是一个好地方。” 沈舒源笑道:“这里的花草都是我娘栽种的,她尤爱种花,我父亲便由着她去了。” 正说着话,却见一个打扮华贵的妇人走了过来,她脸上带着笑,目光和气,沈舒源的一双眸子像极了她。 这人该是丞相夫人,沈舒源的娘。 果然,沈舒源快步迎了上去,“娘,你怎么来了?” 沈夫人笑道,“你带了客人来府上,我怎能有不见的道理。”说着,她看着我和婉婉姐姐,温和一笑,“这两个孩子还真是漂亮,我瞧着,真是喜欢。” 婉婉姐姐屈身应道,“多谢夫人夸赞,我和妹妹给府上添麻烦了。” 我学着婉婉姐姐的样子也微微屈身,沈夫人道,“不必这些虚礼,听说你们救了舒源,是我该谢谢你们才是。” 她看了身后一眼,便见一婢女端着两盒子走了出来,沈夫人接过,将盒子打开,道,“初次见面也没什么好东西,这是我和舒源他父亲前几日去灵华寺祈福得的两串佛珠,可保安宁,今日就送予你们。” “夫人,我和妹妹怎能收下……”婉婉姐姐话未说完,沈夫人已将那两串佛珠戴在了我和婉婉姐姐的手腕上。 “你们莫要推辞,这是我和舒源他父亲的心意,他父亲公务在身,这些日子脱不开身,今日便交代我先来见你们,你们就收下吧。。”沈夫人道。 沈舒源也笑道,“你们只管收下便是,莫要客气。” 我和婉婉姐姐相看一眼,果然是书香世家,礼数如此周到。 再推脱下去难免为难,我和婉婉相看一眼,同声道,“那便多谢夫人了。” 沈夫人道:“我只有舒源这么一个儿子,也没个女儿说体己话,你们既然住进了府里,我便拿你们当女儿看,往后我这个老人家来找你们可别嫌烦呢。”说完,眉眼微弯,微微一笑。 这沈夫人面色红润,她虽自称老人家,可看着不超过四十岁,面容皎好,模样倒是颇为和善。 “夫人哪里的话,只要夫人不嫌弃,我和妹妹愿意陪夫人解闷散心。”婉婉姐姐道。 “好,好,真是好孩子,果然还是女儿好”,沈夫人笑着看了眼沈舒源,“我这个儿子呀和他父亲一样忙,每天都见不着人影,这下有你们,我也不稀罕他们了,让他们尽管忙去。” 这话显然意有所指,连我们都听出来了,沈舒源自然也明白,他轻轻一笑,“娘,我多回来便是了。” 沈夫人笑看他一眼,“这话可是你自己说的,君子守诺,可要记着了。” 沈舒源笑着连连道是。 我瞧着他们,这对母子看着倒是感情颇佳。 又说了些话,有侍女来道花种送来了,沈夫人又交代了些体己话便匆匆离开了。 随后沈舒源带我们进了屋,这屋子看着精贵,自有一股舒雅,他对站立于门口两侧的婢女道,“若青,若蓝,过来见过两位姑娘。” 那两人看着十四五岁的模样,长得很是机灵可爱,闻言便上前对我们行了礼,沈舒源又对我和婉婉姐姐道,“若是有事,你们喊她们去办变成了,以后便由她们伺候在你们身侧。” 我点了点头,歪头看着他,“谢谢你沈公子,就这么住过来挺不好意思的。” 他笑道,“别这么说,你们不仅救了我,也是四皇子的朋友,理应照顾周到。” 说道那个四皇子玉瑾瑜,我道,“其实我们也不知道他就是四皇子,他只告诉过我他姓玉。” 沈舒源道,“玉是国姓,我从小便是他的伴读,自是了解他,四皇子肯告诉你真实姓氏便是信任你。” 照他说来,我是玉瑾瑜信任之人?想起玉瑾瑜的一副冷脸,我只觉这所谓的信任毫无缘由。又将屋内屋外介绍一番,沈舒源便也离开了,自此,我便和婉婉姐姐在丞相府住了下来。 婉婉姐姐爱静,她喜待在屋子里,沈舒源怕我们无聊,送来了不少书,而婉婉姐姐自小便爱看书,这些书刚好给她解闷,我却是看不进去的,以前在幻月谷长老让我看书,我是能躲则躲,此刻没了约束更是毫无兴致,倒不如在这丞相府里走走,看看有何有趣之处。第二日,我便发现了一个好地方,那便是丞相府的后花园,丞相府极为大气,连后花园都甚是漂亮,花园里种了不少葡萄树,粒粒饱满,又大又圆,葡萄架搭了一桩又一桩,一眼看去,那吊着的葡萄串极为诱人。 听说这葡萄也是沈夫人种的,丞相府的人可随意摘着吃,既然如此,我看见了哪有不吃的道理。 我摘了些葡萄后,移来一个躺椅在葡萄架下,葡萄架遮蔽了日光,正是休憩的好地方,嘴里吃着葡萄,身后靠着椅子,自是惬意。 “你这位置倒是选的好。” 我本是闭着眼的,蓦地沈舒源的声音出现在旁边,我抬眸一看,他正站在我面前,轻轻笑着。 我道,“你府上的葡萄可真好吃,你要来一串么?”说着我往旁边盘子看去,葡萄竟被我快吃光了,看着几乎空荡荡的盘子,我笑道,“我再给你去摘。” 他微微一笑,“不用……”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我已经站到了椅子上去够葡萄,斑驳的日光透过葡萄架打在我的脸上,我不觉眯了眯眼,抬手支在额头上挡住阳光,我垂眸看着他一笑,“很快便好,你也尝一尝。” 他仰头看我,目光温润如水,只听他轻声道,“那便多谢兮兮姑娘了。” 这一串葡萄看着极为水润,奈何位置有点高,我踮脚去摘,然而脚下一个不稳,忽然径直向下摔去! 沈舒源一惊,忙伸开双臂去拉我,一个旋身,我被他稳稳接住,此刻他双臂横抱着我,我惊魂甫定,“吓死我了!” “已经没事了”,他看着我温声道,“下回想吃让下人去摘便是。” “你们——” 一道怒声忽然在旁边响声,我侧头去看,却是齐锦镯不知何时站在一侧,此刻她怒瞪着我,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短剑上,“你们这是在干什么?!” 这下误会可大了,我记得这齐锦镯可是中意沈舒源的,她怎么也来了这丞相府?我忙道,“你别误会,刚才我险些摔倒,是沈公子救了我。” 齐锦镯拔出短剑指着我,“我怎么误会了,你人都还在他怀里!” 被齐锦镯一吓,我竟忘记从沈舒源身上站地了,我忙下来,看着她的剑,“有话好说,不要冲动!” “锦镯,把剑收起来。”沈舒源道。 齐锦镯面色不甘愿,但终究听了沈舒源的话把剑收好。 她咬牙对我道,“别以为住进丞相府就能勾/引舒源哥哥,你最好老实一点!” 这可真是冤枉我了,我哪里勾/引沈舒源了。 “锦镯莫要胡说,兮兮姑娘是丞相府的客人不得无礼。”沈舒源道。 “她要是离你远些,我就放过她!”齐锦镯道。 我人就住在丞相府,低头不见抬头见,我能离多远,这齐锦镯可有些为难我了,看来是想让我离开丞相府。 果然她又道,“能住的地方多了去了,她为何偏偏要住丞相府,你给她另寻个住处不行么?!” 沈舒道,“兮兮姑娘是四皇子的朋友,锦镯你过分了。” 齐锦镯看样子还是有些怕玉瑾瑜的,沈舒源这话一说她便低下头去,可看着还是不甘心,又瞪着我道,“那你以后不能与她碰面!” 这齐锦镯好生霸道,沈舒源还没娶她过门,她便作如此要求,我道,“是不是以后但凡是个女子出现在沈公子面前齐姑娘都要管呢?可这世上的女子千千万,齐姑娘似乎管不过来啊。” “你管我管不管的过来,我喜欢舒源哥哥这皇城没有不知道的,若是谁敢打舒源哥哥主意,我齐锦镯绝不放过她!” 她看上了,便容不得心上人面前有别的女人,也不知沈舒源是幸还是不幸,我看向沈舒源,只见他眉头微蹙。 心念之人却不心系于她,她终究是个可怜人罢了。 我道,“我走了,不打扰你们了。”这两人之间我还是少掺和为妙。 谁知齐锦镯却不罢休,“我刚才说的话你听见没有!” “锦镯!”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沈舒源如此生气的模样,他从来都是温润清雅的,可现在像是气极了,“这里是丞相府不是将军府,你若是无事那便回去。” “舒源哥哥……” 齐锦镯上前一步想要靠近沈舒源,沈舒源却后退一步避开了她。 齐锦镯眼圈开始泛红,“你就这么讨厌我?” 沈舒源道,“我从来没有讨厌你,只是你现在却不像小时候那般乖巧知理了。” 齐锦镯低下头,“我只是不想你被别人抢走。”她忽然抬头瞪我,“都是你,都是因为你舒源哥哥才这么对我!” 又关我的事! 这齐锦镯有完没完?! 眼下这情形与话本子上那些早已看烂的恶俗剧情怎如此相似,我心里一阵恶寒转身欲走,然而却在这时小黑鼠忽然从袖袋跑了出来,顺着葡萄架就要爬上去。 这小东西每次玩闹的时机选择的还真是好啊!就见齐锦镯脸色一变,挥剑直向小东西刺过去! “且慢!”我大惊! 幸而沈舒源出手快,将齐锦镯的剑一掌击掉。 齐锦镯捂脸大哭,“你还护着她!”她转身跑了出去,身旁侍女捡起地上短剑忙跟了上去。 第15章 夜宴 我拎起这小黑鼠,“你就会找麻烦。”它踢打着腿,在我手里挣扎着出去,似乎没有意识到刚才的危险。 真是不让人省心啊。 “对不住了,兮兮姑娘。”沈舒源拱手道,“我替锦镯向你赔不是了。” 我摆摆手,“她也是太在乎你而已。”不过沈舒源能为她向我道歉,看来也不是全然不关心这齐锦镯。 “四皇子,我还有锦镯,我们三人从小一起长大,我一直把她当妹妹看,便时常宠着她,却不想她如今却越发骄纵了,刚才真的对不住。。”沈舒源从怀中忽然掏出一颗通体圆润的珠子,“这是我前些日子得来的月灵珠,夏能避暑冬能驱寒,便送给兮兮姑娘当赔礼。” 见面有见面礼,道歉也要送礼,这丞相府礼数未免也太周全了,可这珠子一看就不是普通之物,我怎能收下,我忙道:“沈公子客气了,这月灵珠我不能收。” “我丞相府送出之物焉有收回之说,舒源心中有愧,兮兮姑娘还是收下吧。” 他神色甚是认真,看样子不收是不行了,可也不能白收人家东西啊,我想了想,自己身上好像也没什么贵重之物,我掏出身上的草蜢子,“这是我自己编的,无趣时可以解闷,沈公子若是不嫌弃便请收下。” 沈舒源伸手接了过去,“兮兮姑娘编的这草蜢子倒是精致,舒源定当收好。”他说着同时把月灵珠放进了我的手里,这珠子如此珍贵,我寻思着早晚得想办法还回去才好。 与沈舒源分开以后,我径直回了小院。 婉婉姐姐正在看书,见我回来,道,“怎么无精打采的,之前出去时不是挺高兴的么,兮兮你怎么了?” 我便把葡萄架下的事情说了出来,说完,我道,“这齐姑娘总之看我不顺眼,沈舒源不喜欢她,她都能算到我的头上。” “你以后看见她避开些,你不会武功,与她作对难免吃苦头。”婉婉姐姐道。 “是啊,齐小姐是齐将军的独女,齐家上下极为宠爱,这性格也越来越跋扈,姑娘还是避开些为好。”婉婉姐姐身后的若青道。 一旁若蓝也道,“说来也奇怪,齐小姐之前明明是喜欢四皇子的,那时最常挂在嘴上的便是她以后要做四皇子妃,可后来也不知为什么忽然又喜欢上公子了。” 还有这等事?这宫廷豪门果然不同一般。 “四皇子那时候看着像是对齐小姐并无意,我们公子也只拿齐小姐当妹妹的,可齐小姐一直这么纠缠,每隔几日便要来府里寻公子。”若青道。 “公子与齐小姐青梅竹马,那齐小姐便仗此纠缠,还不许其他人靠近公子,包括我们这些下人但凡是姑娘家都不能靠近,公子人好,待人从来都是和和气气的,即便是如此也不曾说什么,有时候我们受了齐小姐欺负,公子甚至还会道歉宽慰奴婢们。”若蓝说着,又看向了我,“兮兮姑娘,您可有法子帮帮我们公子?” 我叹道,“我手无缚鸡之力,那齐姑娘一剑都能要了我的小命。” 若蓝道,“若是让齐小姐死心,她就不会再纠缠我家公子了。” 我诧异道:“那齐小姐看着不像轻易妥协之人,要让她死心,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若蓝若青相看一眼,只听若蓝道,“可是公子对兮兮姑娘您不一般呢,往日即使公子再生气可奴婢们从来没有听说过公子赶齐小姐走。” 若青也道:“是啊,公子对兮兮姑娘您是真的好。” 那是因为齐锦镯已经几次三番争对我了,今日更是在我面前亮出了剑,沈舒源觉得对不住我才如此。我摇摇头,“话本子里不是说过么,情爱之事当局者迷,我看那齐小姐势在必得的模样,想让她不再纠缠你家公子怕是难。” 我以为此事已过,没想到当日下午沈舒源竟过来了我们这居室,这次他又带了不少东西送给我与婉婉姐姐,他给婉婉姐姐带了书,给我带的则是一个半人高的小梯子。 我围着那梯子走了一圈,问道,“这梯子是为何用?” 沈舒源笑道,“你站在那木椅上摘葡萄总归不安全,这梯子是我方才让木工特意做的,有了这木梯,兮兮姑娘你便不会摔跤了。” 他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沈公子不必如此费心的,我们住进来已经给府上添了不少麻烦了。”我由衷道,他这人竟如此贴心,见我摔了一个跤,当日便送这东西来,可我们在这里不仅白吃白住,还总白拿东西,实在让人有些下不去脸啊。 婉婉姐姐也道:“公子昨日送给我的书还没看完,公子有心了,婉婉受之有愧。” 沈舒源笑道:“两位姑娘都别客气,既是客,总得让你们在此舒适,我也没做什么事,你们莫要推辞了。” 他嘴角微微含笑,目光中带着一股温雅,与他在一起,总有一股让人如沐春风的感觉。 “其实这次来,我还有一件事来相告两位姑娘,父亲这几日已经将手上的公务都处理完,他说,那日没有及时赶过来招待兮兮姑娘和婉婉姑娘,着实感到过意不去,今日特设了晚宴,请两位姑娘务必参加。”沈舒源道。 闻言,我不由一惊,看来这丞相府的好客有礼是祖传啊,身为一国丞相,竟然礼数也如此周到。 “婉婉姑娘,兮兮姑娘,今晚可否前去?”沈舒源拱手道。 既然如此盛情,又怎好推辞,我与婉婉姐姐当然应下。 “甚好。”沈舒源笑道,“那我就先告辞了,届时会有侍女带两位姑娘前去。”说完,沈舒源便拱手离开了,然而刚走到门口,他却又转身,对我温和一笑,“兮兮姑娘,你明日还摘葡萄么?” 我点点头,“当然。” 他轻轻一笑,“那正好,明日我也要过去摘一些带给四皇子,那届时我们便一起去,顺便也看看兮兮姑娘你那木梯用的顺不顺手。” “如此甚好。”我道。 “那便说定了。”他像是很高兴,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我走到那木梯旁,双手压了压,这梯子倒是稳当,再细看一眼,梯架子上竟然刻了几串葡萄,生动逼真,倒是有趣。 到了卯时,果真有两个侍女过来带我与婉婉姐姐去晚宴,我们到了一个大厅,屋子正中间坐着一人,着一身淡蓝锦服,挂着淡淡笑意的眼角有几丝皱纹,一身书卷儒雅之气,沈舒源的模样与他有三分相似,看来这便是沈太博沈丞相了。 “你们这两孩子快快来坐。”沈丞相见我们过来,笑道,“听说家里来了两位客人,可老夫这几日着实有些忙,照顾不周,你们可别见怪,今日这晚宴,也不知合不合你们的胃口?” 婉婉姐姐道,“沈丞相您客气了,我与妹妹应该来拜会您才是。” 我看着那满满一桌的饭菜,心里不由感慨一声,如此丰盛,这沈丞相一家着实好客热情。 一众人上了饭桌,沈夫人不停招呼侍女给我们布菜,这饭菜味道甚好,沈舒源坐在我旁边,脸上一直挂着微微笑意,遇到我不懂的菜式,便会给我主动介绍菜名,讲开了还会说到那菜的发源之地与流传过往,我诧异他竟懂得这么多,好像没有他不知道东西。 然而晚宴刚开不久,便有奴仆来报说是国师大人到了。 沈丞相忙站起身,“快快有请。”看上去很重视这位国师大人。沈丞相话未落音,只听一声笑声传了过来,随后便有两人走进了这大厅里。 我吃了一惊,其中那年轻人竟是萧尽欢?! 他怎么来了? 我忙去看婉婉姐姐,她果然一脸煞白,目光紧紧盯着萧尽欢。 萧尽欢也看到了我们,微扬眉头看上去也是诧异的模样,然而他很快便把目光移了过去,就像没看到我们一样,转过头去,面容波澜不惊。 萧尽欢身旁还站着一人,约三十岁模样,一身墨衣,黑发高高束起,面容方正,嘴角带着笑意,自有一股风流倜傥之意。 那人向沈丞相拱手道,“沈兄有礼,无评这时候来看来不是时候啊,这次与我徒儿尽欢前来本来想与沈兄把酒言欢一场,却不想沈兄正在进膳。” 沈丞相道:“这又有何妨,国师快请上座,我们刚用膳不久,国师这次前来若能一起进膳更显热闹,快快有请。” 那人道,“我与沈兄你年岁相同,沈兄喊我无评即可,切莫如此客气。” 这国师话一出,我不由诧异地看他一眼,他看着顶多三十岁的相貌可却竟然与丞相年岁相同!这国师还真是驻颜有术! 作者有话要说: 点进来的亲亲鞠躬谢谢,挨个抱抱!第一人称文文都要冷到北极了,此文纯属俺心里那点执念,谢谢各位赏脸进坑,文有不足,尚需努力,各位亲亲可以说下下观感,不足之处俺定改进!挨个嘴嘴,mua~ 第16章 决裂 国师与沈丞相沈夫人寒暄之后便与萧尽欢落了座,随即,萧尽欢便把手中的酒水交给了身旁的侍从,道,“这是家师特意带给丞相大人的陈年好酒,还请丞相大人品酌一番。” 沈丞相笑道,“那多谢国师了。” 侍从给丞相倒了酒,丞相慢慢啜了一口,道,“好酒!味道甘醇,实乃上好佳酿!” 国师随即大笑,“能得沈兄赞赏,无评便不虚此行了。” 沈家父子与丞相萧尽欢饮起酒来,沈夫人含笑坐在一旁,也撇过头来与我和婉婉姐姐说话。 “你们多吃些,他们喝酒,我们呀只管好好吃菜。”说着,又给我们布了菜。 我道,“多谢夫人。” 我看向婉婉姐姐,她脸色仍是苍白,连沈夫人也察觉到了,关切的小声问道,“婉婉,你不舒服么?”婉婉姐姐却不知在想什么,神色怔忡,我轻声提醒她道,“婉婉姐姐,夫人问你话呢?” 她像是才反应过来,“多谢夫人关心,婉婉无事。”她虽然在笑,可我却知道这笑容有多牵强,从萧尽欢进门那一刻,她便有些魂不守舍。 “没事便好,婉婉你要多吃些饭菜,瞧你这孩子这么瘦,我看着都心疼。”沈夫人道。 婉婉姐姐轻轻一笑,低下头去。 我看到她紧紧捏起双手,像是在极力克制什么。她那么在意萧尽欢,此刻能做到如此,已经不易了。 我轻轻握住她的手,她抬头冲我一笑。我知道她这是在告诉我她没事,可是我却能明显感觉到她的手在轻轻颤抖。 国师像是才注意到我们,“不知这二位姑娘是?” 沈夫人道,“这两个孩子暂居在我们府上,我是把她们当女儿来疼的。”说着笑道,“婉婉,兮兮还不快见过国师大人。” “见过国师大人。”我与婉婉姐姐同声道。 “如此秀雅绝俗,沈夫人好福气能多此两女儿。” 沈夫人笑道,“这两个孩子贴心,自从她们来了府上,我这日子倒也有趣多了。” 国师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看了他身旁的萧尽欢一眼,道,“不知这两位姑娘可否婚配?我这徒儿已到婚配之龄,尚未娶亲,若能成秦晋之好也算一桩美事。” 萧尽欢面色淡淡,闻言仍并未看婉婉姐姐一眼。 然而我却是惊诧不已,前些日子这萧尽欢不是说要与那红花姑娘成亲么?怎么如今又成了尚未娶亲了? 婉婉姐姐也像是极为吃惊,眸子死死看着萧尽欢,幸好国师正在与沈丞相谈话尚未注意她的神色。 “若是能成秦晋之好,那当然更好了。”沈丞相笑道,“国师你这徒儿相貌堂堂一表人才,若能有他做夫婿实乃幸事。” 萧尽欢向沈丞相微微一笑,拱手道,“丞相缪赞了。” 身旁忽然有人轻轻拍了一下我,我侧头一看,却是沈舒源。 他的目光并没有看我,然而话明显却是对我说的。 “你觉得那个萧公子如何?”他轻声道。 我道,“我觉得他还不如你!”萧尽欢喜新厌旧,如此伤我婉婉姐姐的心,此刻又装作不认识的模样,他这人将”负心”二字诠释的很是到位。 沈舒源眉眼微微含笑,却不再说什么了,只是将一道菜放到了我面前,道,“此菜味道甚是不错。” “我看萧公子与婉婉年岁相当,婉婉温柔体贴,善解人意,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姑娘,肖公子,你觉得我们婉婉如何?”沈夫人忽然道。 萧尽欢终于看向婉婉姐姐,然而那双眸子平淡如水,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一般。 “婉婉姑娘秀雅贤德,萧某只怕高攀不上。” 他话音刚落,我看到婉婉姐姐的脸上是一点血色也没有了。 “哪有什么高攀不上的,这缘分啊说来就来了,没准你们还真能结成一份姻缘呢。”沈夫人笑道。 萧尽欢不置可否,只是拿起一盏酒水仰头一饮而尽。 “对了,明日我正打算办一场花展,听闻萧公子对花艺也颇有造诣,不知明日,可方便前来?”沈夫人这是明显想撮合萧尽欢与婉婉姐姐了。 然而萧尽欢却像是听不出她话中之意,“多谢夫人美意,只是明日我便要启程离开皇城,三个月内恐怕都不会再回来。” “砰!” 杯子忽然落地! 我看向婉婉姐姐,只听她道,“对不住,我刚才不小心。”说着便手忙脚乱的去捡地上的杯子碎屑。 “姐姐,小心扎手!” 那尖锐的杯子碎屑高高直立,她像是没看到手就要伸过去,我忙将她的手拉回。 “不可流血。”我低声道。 她像是才反应过来,停住了动作。 “你这孩子快坐好,这些让下人去做就行了。”沈夫人拉着婉婉姐姐重新坐下。 婉婉姐姐似是恢复了镇定,微微一笑,“让夫人担心了。 沈夫人轻轻摇头,又侧过头来看向低着头的萧尽欢,“怎么这么着急要走?” 萧尽欢道,“祭祀台修建在即,萧某不敢耽搁。” “祭祀台?”沈丞相道,“可是要修建在秋猎场地?” 一旁那国师道,“没错,前些日子出了那么大的事情,皇上心痛不已,我们为人臣子,更是应该为皇上解忧排难,我这次前来,一是与丞相痛饮一番,二是商谈祭祀修建事宜,身为国师,我理应为皇子们求福,可惜我明日便要闭关,便派我这徒儿前去监工,只盼三个月后便能开祭祀大典。”说着,他忽然一叹,“只是,可惜了二皇子的眼睛……” 沈丞相也叹道,“是啊,二皇子那么聪慧的人竟然遭此横祸,那些歹人实在不把天家威严放在眼里,此乃罪大恶极。” “不过所幸三皇子重伤已愈,四皇子也平安归来,待届时祭祀大典一开,恶孽散开,福兮将至,只盼国运昌隆,天家平顺。” 丞相点点头,叹道,“希望如此。” 饭毕,丞相与国师便去了书房商谈要事,而我则和婉婉姐姐回了小院。 到了房间,婉婉姐姐却是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呆呆坐着,看样子这萧尽欢真是她解不开的心结。 我让若青若蓝退下,随后关上了房门。 “姐姐,你还是忘不掉萧尽欢么?” 她捂住脸,我看到有眼泪从她的指缝间流出。 “兮兮,我真的打算忘记的,我不想再与他有任何瓜葛,可是我没想到会再见到他,这些日子他也瘦了……” 我道,“你都为了他伤心成这个模样,还在关心他瘦没瘦,婉婉姐姐,你是不是仍然爱他?” 她不说话,可是眼泪却越来越多。 她对他究竟是有多深的情意,才能如此? 我叹一口气,“姐姐,你去找他吧。” 她抬头,诧异的看着我。 我道,“不是有一句话叫解铃还需系铃人么,你痛苦的源头是他,趁他还在这里便去见一见他吧,是斩断前程,还是再续前缘,便看你们的缘分了。”我握住她的手,“婉婉姐姐,我不想再看见你流眼泪了。” 她低下头,忽然苦笑一声,“兮兮,我真的太没用了。” 我道,“你只是陷得太深了。” 她自嘲一笑,“我与他经历的太多太多,兮兮,你不知道他曾经都为我付出过什么,我曾经想,一个能为我付出性命的男人会爱我一生,可是他却忽然变了心,我真的想不通啊兮兮,他为什么能这样?” 我轻轻擦干她的眼泪,“姐姐,既然忘不掉便去问个明白,记得早点儿回来。” 她点点头。 我走过去,打开了屋门。然而便在这时,一道身影忽然闪现到我的眼前,此刻天色已经漆黑,小院前只有树枝沙沙作响的声音。 我吃了一惊,很快便镇定下来,眼前站着的人赫然就是萧尽欢。 而若青若蓝昏倒在一侧,安安静静的躺在墙角。 “你怎么来了?”我道。 “婉婉呢?”萧尽欢道。 我指了指屋里,“她在里面。”这下好了,想见的人自己送上门来了。 萧尽欢极快的走进了屋,一双眼满是寒意的看着婉婉姐姐。 “我不是让你离开皇城么,为何你还在这里?我的话你究竟有没有听进去?!” 他突然来这里,婉婉姐姐也极为诧异,一时只呆呆的看着他。 萧尽欢像是有些不耐烦,“师父马上要离开丞相府了,我在此的时辰不多,婉婉,你必须赶快走,皇城不是你该待的地方!” 他走近婉婉姐姐,“我的话你在听没有?” 我静静地后退几步,他们两人的事由他们两人解决,这个时候我还是当不存在为好。 婉婉姐姐忽然一声轻笑,“如今的你又凭什么来管我?” 萧尽欢一怔。 婉婉姐姐道,“你不是说不想与我再有丝毫关联了么,今晚你为什么过来?” 萧尽欢侧过头去,沉声道,“你若是不想离开皇城,我自有办法让你走。” 婉婉姐姐直直看着萧尽欢的眼,道,“萧尽欢,你为何骗我?” 萧尽欢皱眉看着她。 她道,“为何骗我你与红花要成亲?你只是用红花为借口,想让我离开皇城对不对?” 萧尽欢道,“你未免想得太多了,我爱娶谁便娶谁”,说着,他忽然讥讽一笑,“就像看腻了你一样,我踢走她难道奇怪么?” 只见婉婉姐姐脸色一白。 萧尽欢向门口走去,“明日早上你必须离开皇城,我不想再看见你!” 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就像来时一样无声无息。 婉婉姐姐失魂落魄的站在屋里,忽然发了疯一般追出去。 第17章 分离 “婉婉姐姐!”我也忙追了出去!夜黑风高的,她可别出什么事才好。 她跑得又急又快,夜风吹拂,树枝摇摆个不停,沙沙声不断在四周响起。幸好是夜晚,后园鲜有人走动,倒没有人发现我们这两个在夜中急奔之人。 她越跑越快,然而这萧尽欢走得如此决绝,目光所及之处哪里还看得到萧尽欢的影子! 她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我听见她压抑的哽咽声,她茫然的看着四周,满脸的绝望,抹了眼泪又急急向前寻去! “萧尽欢!” 她嘶哑着喊道,然而回答她的只有飒飒风声。 她跑得太急,一个不小心,猛地跌倒在地!我看到她趴在地上,狼狈得哭起来,我心中一涩,加快脚步向她奔去,然而却有一个身影比我快一步,却是萧尽欢! 漆黑的夜晚,只见他身影如电,蓦地从一旁树上一跃而下,把婉婉姐姐抱在了怀里,“婉婉,你没事吧?” 我已来到了她身边也忙扶起她,我看了眼萧尽欢,他脸上的担心显而易见,我道,“你避开婉婉姐姐到底是真想这么做,还是不得已为之?” 他沉默不语,眼神逐渐黯淡下去。 夜空中似乎有一股淡淡的香气飘进鼻端,我吃了一惊,忙蹲下身去看婉婉姐姐,她的手背擦伤了,淡淡的殷红血迹慢慢渗了出来。 “你流血了!”萧尽欢也像是惊诧不已,却见他侧头看我,忽然伸出手来,“给我。” 我道,“什么?” “你们幻月谷的止血药!” 我更是惊诧了,他竟连这东西都知道!那我与婉婉姐姐的秘密他岂不是…… 我看向婉婉姐姐,婉婉姐姐点了点头,“我什么都告诉他了。” 止血药乃是圣女必携之物,药粉更是谷中历代长老经百年完善而成,我把止血药递给他,他很快为婉婉姐姐敷好了药,随即将自己衣衫一角撕掉包扎在她的伤口上。 香气慢慢淡去,婉婉姐姐站起身来,她的双眼此刻红肿得厉害,直直的看着萧尽欢道,“你不是离开了么,为何又回来?” 萧尽欢撇过头,“婉婉,你莫要逼我。” “我逼你什么了?”婉婉姐姐道。 萧尽欢神色肃然,婉婉姐姐上前一步,他便退后一步。 “你还在乎我对不对?”婉婉姐姐道,“与红花成亲根本就是幌子,你没有爱上她对吗?” “不是。” “不是?”婉婉姐姐蓦地冷笑,“若非拉来红花对质,你才肯承认?” “婉婉,你不要咄咄逼人。” “我咄咄逼人,难道不是你逼我的?”她顿了顿,又道,“我们一定有误会对不对,我了解你,你不可能忽然就这么对我的。” 只见萧尽欢蹙眉,深深的看着婉婉姐姐,“婉婉,不要再问了,听我一句,离开皇城吧。” 他一步步后退,忽然闪身,再次不见了踪影。 夜风啸啸,婉婉姐姐像失了所有力气一般慢慢瘫倒下来。 “兮兮,他见我跌倒便现身扶我,他的神色明明是紧张的,可是他为什么不承认他在乎我呢?” 为什么?是啊,萧尽欢的神色骗不了人,他的眼里明明有情。 “也许他有难言之隐吧。”我道。 她低下头来,久久不语,我拉起她,“回去吧。” 回了屋子后,我送她上了榻,道,“婉婉姐姐,先睡一觉好生休息,萧尽欢若是真的对你有意,他最后一定会回来的。” 她怔怔地看着榻上帷幔,喃喃道,“婉婉,我总觉得他有事瞒着我。” 我道,“可是他什么都不愿意讲,这便是问题了。” 她苦笑一声,“是啊,我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我给她盖好被子,“早些睡吧,不要再想这些了。”她不知有没有听见,眼神空无,蕴满丝丝哀愁。 我叹了一口气,萧尽欢是她的心结,这心结恐怕不会轻易解开。 我轻轻离开了屋子,若青若蓝仍然没有醒过来,我拍了拍她们的肩。若青若蓝眼眸动了动,慢慢睁开了眼睛。 “姑娘?” 她们忙站起身,看了看四周。若青道,“奴婢怎么会趴在墙角?”她们两人目光皆是疑惑之色,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道,“你们两个定是太累了,才会在墙角都能睡着。” 她们两人顿时一脸愧疚之色,“奴婢逾礼。” 我摇了摇手,“天色不早了,快进屋睡去吧。” “多谢姑娘。”两人躬身忙退下。 晚风习习,吹拂在脸上倒甚是惬意,回头看了一眼婉婉姐姐所在的内室,终是心中一叹,仰头看了眼月色,我向自己屋子走去。 不知何时睡着的,也不知睡了多久,忽然有人拍我的肩膀。我睁开迷蒙的眼,用手揉了揉,才看清眼前之人是婉婉姐姐。 外间天色朦胧,天微微亮,我道,“婉婉姐姐,你起如此早做甚?” 她眉目轻蹙道,“兮兮,我想了一个晚上,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坐起身,疑惑的看她,“什么不能这么算了?” 她紧紧捏着手心,道,“萧尽欢今日便要出发,他这一离开便是三个月,我等不了那么久,一定要找他去问个清楚。” 这下我的困意顿时没有了,我一惊,“婉婉姐姐,你要去找他?” 她点点头,“兮兮,他不是要去秋猎之地么,我便去那个地方寻他!” 许是一夜未睡,她的眼睛还带着青紫,然而一双眸子却甚是清亮,“不能就这么不清不楚的,我一定要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知道婉婉姐姐是个执着的人,这几日来,为了萧尽欢她流的眼泪够多了,若是不问个明白,恐怕她会一直痛苦下去。 我道,“问个清楚也好,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她却面露为难之色,“兮兮,你留在丞相府,我一个人去。” 我诧异的看着她,“为何?” “还记得是四皇子怎么说在客栈遇见的那个人么?他说那人不是简单的人,他说得对,一个敢刺杀皇子之人背景绝对不简单,这里是皇城,那人会有所忌惮而收敛,可城外不一样,若是被他发现我们那后果便不堪设想,兮兮,我不愿你涉险。” 我道,“可我也不愿婉婉姐姐你涉险。” 她轻轻一笑,摇了摇头,“不要忘了,我在外已经将近十年了,自有我的生存手段,我不像初出谷的兮兮你,纯良剔透,若是想要避开人,我自有办法做到。” “可是……” 我还欲再说,可她却像是心意已决,“兮兮,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我一定要去找他的,不然我会后悔一辈子!” 我蹙眉看着她,可她却不为所动,最终,我道,“那丞相府里如何交代?” “这个不用担心,我都想好了,再过一个时辰我便去拜见丞相大人和夫人,就说我有要事要出门一趟。” 她什么都考虑到了,倒真是下定了决心,我缩进被子里,紧紧蒙住头。 只听婉婉姐姐似乎叹了一口,“兮兮,听话。” “我不想跟你分开。”我道,出谷的这些日子身边一直有她的陪伴,这些陪伴早已成了习惯。 “我很快便回来”,隔着被子,她轻轻拍了拍我的头,“你在丞相府等着我回来,我很快会回来见你。” 我钻出被子,可怜兮兮的问道,“我真的不能去么?” 她摇了摇头,“不能。” 我看着婉婉姐姐,她的目光温和又坚定,我抿了抿唇,终是道,“你要说话算话,早些回来见我。” 她握紧我的手,“一定!” 我陪着她去拜别了沈丞相和沈夫人,他们只嘱咐婉婉姐姐一路小心,倒也没多问什么,过了会儿,婉婉姐姐便离开了。 婉婉姐姐一走,我在丞相府的日子便变的更为清闲起来,沈舒源担心我闷,这些日子倒会经常来看我。 这日他又过来了,我看着他,叹了一口气。 他笑着说道,“怎么了?” 我道,“你该不会是又要来给我念《论语》了吧?” 沈舒源这人看着不错,他倒是想让我不至于那么无聊,可他给我解闷的方式,我还真是接受不了,一连三日,他每次来都给我读《论语》,说是屋子里多个人说话显得热闹,可是对于那些大道理的书,我本从小便不爱看,想让我看书,我宁愿去爬墙上树。 “不念《论语》了。”他道。 我一喜,难道他想通了,莫非给我带了什么好玩的玩意儿,我道,“快说快说,那你准备做什么?” “这次给你念《孟子》。” 我呆了一下,片刻后站起身,摇头笑道,“沈大公子,我就不该对你抱有希望。” 他道,“怎么了?” 我坐下来,双手托着脸颊,很认真的看着他,“你就不能带我出去玩儿么?” 皇城琼楼玉宇市井繁华,可惜我还没完全走上一遍,若是能出去,那便太好了。 “你想出去?” 我点点头,“想,非常想,可是皇城太大了,我不知道该去哪里?” 他想了想,脸上挂起温和的笑,“是我未想周到,你若想出去,那我便带你去。” 他对皇城的一切似乎都了如指掌,这皇城就没有他不知道的地方,我想去热闹的、好玩的地方,他便果然都带我去了个遍,恰好今晚还有花灯节,我便又去花灯节游玩了一番,他倒是颇有耐心,放花灯、游花船都始终陪着我,花灯会上的重头戏便是猜灯谜,沈舒源这人极为聪慧,次次都猜了个中,倒是引得一旁人喝彩不止。 今日过的甚是有趣,一直到天色全黑才被他劝回了丞相府。只是刚回府,却不想便有侍从来报,说是四皇子过来了。 第18章 移居 这还是自那次客栈分别后我第一次再见到玉瑾瑜,他穿着一身淡白色锦服,一身衣物贵气非凡,披领绣黄龙,袖口纹紫貂,发束金冠,姿容轩昂。 我不由一惊,所谓皇子便也是他这模样了,雍容华贵,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便有一股摄人的气势。 一看见他,沈舒源便对他躬身行礼,“参见四皇子。” 玉瑾瑜扶住他,“我说过多少次了,我们之间不用这些虚礼。” “礼数不可废。”沈舒源道。 “你这性子倒也倔。”玉瑾瑜道,他转身坐于身后的椅子上,姿态从容优雅,而后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轻轻吹了吹,又道,“舒源,我记得你从未有夜游之习,今日怎如此晚回来?” “今夜正是花灯节,我便与兮兮姑娘出去观赏了一番。”沈舒源道。 玉瑾瑜又将目光看向了我,而后对沈舒源道,“她是个野性子,你也由着她闹,我记得舒源你可从来没有晚过亥时回府的。” 我一听,不由皱了眉头,“我怎么是个野性子了?” 玉瑾瑜却不理我。 倒是一旁的沈舒源轻轻一笑,“兮兮姑娘率真可爱,她没有来过皇城,我便陪她看了看。” 还是沈舒源会说话啊,我对他笑道,“今日多谢沈公子你作陪。” “兮兮姑娘不必客气。”他道。沈舒源从来都是个温和的人,和他说话甚是舒服。 “我今日前来,是有事和你商量。”玉瑾瑜端起茶水一饮而尽,他说这句话时脸色严肃了几分。 沈舒源正色道,“何事?”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又忙道,“是不是药粉的事有线索了?” 玉瑾瑜点了点头,“没错。”他从怀中突然掏出一个盒子打开,“你看这是什么?” 那是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倒像是什么融水后化了以后结成的杂质。 “这东西,似乎似曾相识。”沈舒源蹙眉道。 我越看也越觉得眼熟,好在我一向记性好,忽然想起了客栈里那矮个子手上拿的东西。 “这不是那个矮个子所携之物么?”我道。 玉瑾瑜看了我一眼,微微点头,“这是我命人从客栈里收集到那日他遗留下来的**,这**渗了水早已变了形,想不到你竟记得。”说着,他轻轻一笑,眸子中竟带了几分赞赏之色。这是我又一次看到玉瑾瑜笑,也许是因为他经常寒着脸极少面有笑意,因而对于他的笑容,我记得很是清楚。他本就生得好看,笑起来更是风华卓姿,我只觉得他的眸子像天上的星星那般明亮,顿时心情极好,我的兴致瞬间上来了,我问道,“你拿来这东西做什么?” 玉瑾瑜的目光看向沈舒源,“舒源,你猜到了么?” 沈舒源的脸色忽然变得郑重,只听他道,“莫非这药和二皇子……” 玉瑾瑜道,“你猜的没错,我已暗中派人调查过,这药粉和导致二皇兄眼盲的药粉乃是同一种,二皇兄眼盲必定也与那个人有关。”他收起药粉继续道,“秋猎之事和此人恐怕绝对脱不了干系,目前看来二皇兄和我都是他迫害之目标。” “这人胆大至此,二皇子眼已盲,连四皇子你也险些受难,只是不知他究竟是受何人指使?”沈舒源道。 “这两人在杀手榜极为有名,他们这两人一高一矮极为独特,且有两样东西最厉害,一是那矮个子的**,人称矮毒王,他炼制的毒传闻天下间无人可并其左右,二是那高个子的武功,他力大无穷,功力浑厚非凡,旁人几乎无法企及,能请动他们的人绝对不会是等闲之辈,可是他们行踪不定,目前只查到他们最常出现的地方乃是乌梁山,可乌梁山绵延数里,他们究竟在山上何处落角却是不得而知。” 沈舒源道,“想要找到他们需得暗中进行,否则一旦打草惊蛇,那所有线索便断了。” 玉瑾瑜道,“你倒是与我想到一处去了,我已派了一拨人前去寻找,这些人全是我的暗卫,不会轻易暴露身份,只是这几日却迟迟未查到他们的最终下落。” 矮个子曾说过不会轻易放过那日让他受伤之人,这些人中定然也包括了我与婉婉姐姐,婉婉姐姐如今一人在皇城外,矮毒王一日寻不到,她在外便添一份危险,我道,“他既然受了重伤定然需要药物医治,你可以去派人查一查这些日子有谁进出过药铺,若是药铺里查不到线索,那便不宜耽搁时间,直接去那个乌梁山,他既然是制毒之人,对药物必然也熟悉,可在山上派人搜索何处草药繁多,那处必然是可疑之点。” 我说完这句话,却不想玉瑾瑜与沈舒源都看向了我。 “兮兮姑娘果然聪慧!”沈舒源眼中满是赞叹之色,他这眼神我倒是不陌生,从小到大,长老便时常对我说我脾性虽然顽劣了些,可脑袋却是绝对灵活好使的。我不爱看书,可为了应付长老的检查,也让月牙儿给我念过书中的内容,她只念过一次,我便全记住了,每当我一字不漏说出书中的内容时,月牙儿便也是这么看我的。 我轻轻一笑,玉瑾瑜不是说我性子野么,随他怎么说好了,如今沈舒源都夸赞了我,不可否认我刚才的话定然对他有用。 然而玉瑾瑜却是看了我片刻后离开了目光,我根本猜不出他在想什么。我对他道,“我说的不对么?” 他的手指在桌上敲了敲,而后抬眸看我,“也不是不无道理,你的法子倒也可用。”我刚松了口气,只听他又道,“只是乌梁山地势复杂,想要搜寻草药,恐怕绝非易事。” 沈舒源道,“四皇子,此事便请交由我去办,矮毒王如今受了伤,机不可失,正是我们探查的绝佳时机。” 玉瑾瑜轻蹙眉头,道,“那两人极其危险,此事我另有安排,你暂且留在皇城。” 沈舒源却躬身道,“这两人加害皇族,行事毒辣,必不能让他们逍遥法外,在客栈我见过他们的真容,由我去探查是再适合不过,还请四皇子允了舒源。” 玉瑾瑜看他道,“舒源,你执意如此?” 只听沈舒源道“是”,他声音忽然沉下了几分,“此次舒源金榜高中,而父亲恰是审卷主官,难免惹人非议,父亲为人刚正却因我而惹来祸端,若是能擒得矮毒王,一来可惩凶除恶,二来可为家门添光,请四皇子应允。” 玉瑾瑜沉思片刻,终道,“那我便允了你,只是在外需得万事小心,要捉拿这两人只能智取,切忌正面相迎。” “我明白。”沈舒源道。 婉婉姐姐方离开,他竟也要走,只是不知何时回来,我道,“沈公子在外切要保重,若是成功捉拿那两个人,还请对那个高个子手下留情,他叫阿一,我曾偶然见过他,他人本性并不坏,只是被他那主人时常教唆而已。” 沈舒源点头道好,又道,“我不在府上的这些日子,兮兮姑娘若是有事便直接告知管家,我会交代下去务必照顾好兮兮姑娘。” 沈舒源这人还真是大好人,只是我忽然想到沈舒源一走,若是那齐锦镯又来找我麻烦这可如何?丞相府上下皆是温和做派,齐锦镯是沈舒源的青梅足马,他们能制住她? 我道,“齐小姐不时常来丞相府吧?” 他像是也想到这个问题,眉头微微皱起来,“锦镯她……”他歉意一笑,“是我疏忽了。”他忽然看向玉瑾瑜,“四皇子,舒源不在府上的这些日子,兮兮姑娘可否暂住您的府上?” 我吃了一惊,这可并非我本意。 “不行!”我道。 玉瑾瑜凉凉的向我看来,“我也正有此意,我府里的人话少又无趣,恐怕入不了她的眼,还是让她继续住在丞相府里或者随便一家客栈都行。” “锦镯不敢冒犯四皇子,若是兮兮姑娘住进了您府上则可避免锦镯的挑衅,还请四皇子同意。”沈舒源道。 玉瑾瑜淡淡看着我,“她刚才的话你也听到了,她既不同意,我难道能强迫于她?” 我顿时语塞,只听沈舒源又对我道,“锦镯的事是由我引起,我对不住兮兮姑娘,锦镯性子乖张,行事向来无所顾忌,还请兮兮姑娘切莫任性。” 沈舒源倒是说得也有理,齐锦镯能来丞相府那便更能寻来客栈,她若想像上次一样拿剑对我那是轻而易举!她看我的寒凉眼神我自是没忘,况且她父亲是将军大人,我苏兮兮在皇城蝼蚁一个,她将沈舒源看得重,若真的因此对我起了杀心,又有谁人在乎我的生死,我暗叹一声,不在自家里就只能任人宰割,若是我也有一身武艺,怎还会在乎她齐锦镯? 眼下自然是明哲保身要紧,我看着玉瑾瑜,转而对他微微一笑,“那以后便麻烦四皇子了。” 玉瑾瑜挑了挑眉,“你不惹是生非,我们自然便可相安无事。” 这是……同意了?! 第19章 错睡 第二日一大早沈舒源便出发了,接下来我便等着玉瑾瑜将我接走,然而直到将近傍晚我才等来了他的人。 眼见天色已经有些暗了,我忍不住想玉瑾瑜是不是险些忘记答应来接我,可不论如何,他到底是派人来了,虽然来得着实有些晚了。 我到他府邸的时候他并不在府上,只有一个名叫赵承的管事前来迎我。 那赵承也长着一张严肃脸,然而态度却倒是十分恭敬的,“赵承见过苏姑娘。” 他微微躬着身,一姿一态甚是恭敬,然而身上却毫无卑微之感。“四皇子有事外出,特安排小人来迎接苏姑娘,苏姑娘请随小人来,四皇子已经为姑娘安排好了住处就在沁园轩,姑娘请。” 我跟着赵承一路往里走,这王府颇大,果然不愧是皇族,一座府邸气势磅礴,不仅有丞相府的雅气还多了一股大气之感,然而偌大的王府,看上去却显得有些冷清,我与赵承走了片刻,遇见过路的奴仆不过几许,我道,“你们王府的人很少?” 赵承道,“王爷爱静,因而整个王府加上小人,不过二十几人而已。” 二十几人面对这么大一个园子着实显得有些冷清了,即使丞相府一众奴仆也将近百人,这玉瑾瑜果然是个冷淡之人。 此刻正是傍晚时分,天色有些幽暗,然而整个王府却灯火通明,更显得壮丽堂皇,管事一路领着我,他是个好脾气,每经到一处地方便会详细讲解此处,或是藏书房或是膳食堂等,因而走了片刻,我也认识了不少地方。 只是过了会有仆从从后面过来道,“赵管事,府里这一个月要用的食材已经送过来了,还请管事前去查看。” 赵管事摆摆手,“此事不急,你让他们稍等片刻,待我送苏姑娘到沁园轩再说。” 那仆从领命便要离开,我忙喊住他,“等等。”我对赵管事道,“管事既然有事还是先去办吧,我这里没事的。” “那如何使得?”赵管事道,“苏姑娘是主子的客人,亲自送姑娘回居处乃是小人本分。” 我摇摇头,“真的不用”,我这人一向不愿给别人添麻烦,且如今又是来借住的,不管是谁,都不能造成困扰才是,而且我发现赵承这一路送我频频看天色,他一王府总管,掌管之事必然多。 赵承面露感激之色,又道,“多谢苏姑娘大义,那小的再派两个人送苏姑娘回寝居。” “不用劳烦,我自己走就行了。”我道,这府邸景色甚美,自己逛一逛才好,身边有人跟着倒不自在。 见我坚持,赵承终是同意,嘱咐一二,随后便跟奴仆匆匆离开。 这个时辰府里更是清静,然而清风习习迎面扑来,走着路迎着风倒也清爽,不同于丞相府里满是花花草草,这里更多的是竹林,竹林间修有石头小路,别有一番况味。 我继续向前走着,天色已经越来越暗,这里我毕竟是第一次来,园林楼阁颇多,为了避免迷路还是早些回去好,我记得赵承说过我住的那个地方好像叫做什么园轩的,正走着,前面便出现了一处居所——靖园轩。 靖园轩? 似乎就是这里了。 居所里很安静,厅前点着微微烛灯,房间里甚是洁净雅致,内室架子上摆满了一排排书,我吃了一惊,玉瑾瑜该不会为了让我打发时间就让我看书吧?这人真是不了解我。我随意拿了一本书坐到椅子上,一看《尚书》,他该不会以为我喜欢看这些?我顿时没了看下去的兴致,把书扔在了桌子上。 桌上放着一壶茶水,茶香徐徐,刚好旁边就有一个白玉瓷杯,我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这茶水果真甘淳,我慢慢饮了一杯,站起身来。 目光往床榻看去,被子整整齐齐的叠放在一侧,我走了过去,歪倒在上面,惬意一叹,这床还真是舒服啊。 真丝被清凉柔软,我的脸不觉在上面轻轻蹭着,玉瑾瑜给我准备的这被子还真不错,我脱了衣物缩进被子里,这房间甚合我意,这床榻也甚合我意,被子倒的确也舒服,就是这颜色太暗了些,哪有为姑娘家准备墨色的被子,不过好在材质挺柔软。夜色已深,困意也不知不觉袭来,我慢慢闭上了眼睛。 淡淡的清香气渗进鼻端,真好闻啊,我不觉紧了紧怀中抱着的物什,鼻子更加亲密的凑了上去,然而怀中那东西却挣扎起来似乎想要溜走,我一急,不能走!可那东西却像是用了全力,我抱得越紧,它便反抗的更厉害!“你不能走,你身上的味道真好闻,你走了我就睡不着了!”我手脚并用全力压住它,睁开眼一看然而却蓦地一惊,我压住的不知什么时候竟变成了玉瑾瑜!他凉凉的看着我,“你真重,下来。” 我顿时一惊,蓦地睁开了眼!眼前是床榻上轻轻摇晃的纱幔,窗棂开着,夜风透过窗子吹拂进来带来丝丝凉意,我顿时清醒不少,抹了抹额,刚才竟然做梦了。 还真是莫名其妙的梦啊! 怀里是那墨色的被子,正被我紧紧抱在胸前,我低头去嗅了嗅,这被子上隐隐发出一股清香的味道,这味道似乎有些熟悉,就像在哪里闻过一样。 我看了眼被子,忽然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怪异,蓦地耳边响起凉凉的声音。 “睡够了么?下来。” 我身子一抖,目光不可置信向一旁看去。 玉瑾瑜正站在我的床前,冷看着我,而他的手正扯着我怀中的被子。 我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不好的预感越来越浓。 玉瑾瑜冷笑一声对我道,“第一天来我府上就睡了我的床,投怀送抱的女人我见得多了,可却没有一个像你如此不知廉耻,苏兮兮你也太急不可耐了。” 他松开了手,说着便转过了身去径直坐到桌前,拿起桌上的白玉瓷杯便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我怔怔看着他慢慢饮了一口茶水,那杯子似乎是我之前才刚用过的…… 我张了张嘴正想说点什么,却见他目带鄙夷的看着我,“是你自己出去,还是我让人请你出去?” 我吞了吞口水,脑子里慢慢理清了一些头绪,“你是说这屋子是……是你的?” 他扬了扬眉毛,用眼神回答了我的问题。 “如果我说,我是不小心走错了房间,你信么?”我脖子缩进被子里,小心翼翼的看着他道。真的是太丢脸了,若不是还要向他解释,我真想即刻找个地洞躲起来。 他冷笑一声,显然是不相信我的话。 “赵管事说我住的地方是叫什么园轩的,我以为是这里。”我继续道,“我可没有对你投怀送抱,再说了,既然是你的寝居,为何外面连个看守的人也没有?” 他显然不想听我的解释,眼睛里闪过一丝不耐烦,“你到底起不起来?” 我紧了紧被子,我也想起来啊,这是我第一次睡别人的床,而且还是个男人的床!我也很委屈的!可是……可是…… 我暗自摸了摸自己没有衣物遮挡的腿,心里懊恼一声,这被子清爽柔软,我入睡之前便脱了衣物,此刻我身上除了亵衣什么都没穿啊,他此刻大喇喇的坐在那里,我如何起得了身?可要跟他说清又说不出口。 他像是等得不耐烦了,快步向我走过来,我大惊失色,忙道,“你要干嘛?”然而终究是晚了,他一把掀起我的被子,被子被他扔到了地上,随后我看见他脸色一变,这突然的变故让我失去了反应,我呆坐在床上与他两眼相望。 我们谁都没有说话,四下一片安静,他的目光尽是惊诧之色,随后,他急快的转过了身,一把捡起被子向我床上扔去。 我一瞬间反应过来,“你这个登徒子!” “我,我先出去!”他的声音有些慌张,显然也是受惊不小,而后极快的出了门。 我捂住脸,这下是彻底没脸见人了,这个玉瑾瑜我跟他没完! 我极快的穿好衣物,这里我是一刻也不想多待,我出了门,外面早已没有他的身影,此刻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偌大的府邸甚是安静,外面黑漆漆的,我一个人漫无目的的走着,竟不知该去哪里。 “寄人篱下呀,寄人篱下。”我抓了抓自己的头发,茫然的看着四周,竟然被玉瑾瑜占了便宜,真想洗洗他的眼睛! 我哀叹一声,这里不是我的家,总不能再跑回去问玉瑾瑜我的房间在哪吧,他现在人没了踪影且我也不想此刻再见他!今晚难道我要露宿这后花园?我坐在石阶上,仰头望天,一声声长吁短叹。 “苏姑娘,请随奴婢来,奴婢带苏姑娘您回沁园轩。”一个侍女忽然走了过来,对我躬身道。 我诧异看她,“你是?” 她道,“奴婢听主子的吩咐前来带姑娘您回沁园轩。” 原来是玉瑾瑜安排的,他刚才不是躲得远远的么?算他还有点良心还能想得起我。 我拍拍袖子站了起来,“那好吧,我们走。” 我跟着这婢女一路走到一处小院,原来这里就是沁园轩,靖园轩摆设雅致精简,这沁园轩里却比靖园轩看上去精巧许多,小院里竟还有一个摇晃的秋千,见我看过去,那婢女道,“这是主子今日吩咐为姑娘您做的,好在赶在接姑娘您来之前完成了。” 我不觉诧异,玉瑾瑜竟然还会这么做?如此说来他竟还有如此体贴的时候,似乎他看上去也不如外表那般冷漠,如果不是发生了今夜的事,或许我会感激他。 我环顾四周,此处看上去似乎也不错。靖园轩,沁园轩,一字之差,竟闹出了这档子事,我看了看窗外的圆月,这个时辰玉瑾瑜该是睡下了吧,但愿明日一早醒过来他彻底忘了今夜发生之事! 第20章 流言 即使回到了沁园轩,可这一夜我睡的仍不踏实,脑子里断断续续的做梦,梦里竟是玉瑾瑜,他对我尽是嫌弃,极尽苛责。 一晚上脑子里都是他冷漠的脸,这觉自然是睡不好,我几次惊慌的醒过来,叹息一声又倒下床去。 大概真是魔怔了,我竟然会梦见他,我揉了揉鼻子,想来都是那条墨色锦被惹的祸,我终于知道为何那上面的味道有些熟悉,那分明就是玉瑾瑜身上的气味,枉我竟抱着睡了那么久,即使已经离开了那里,可我觉得那气味就像是无处不在,连我身上似乎都沾染了一丝味道。 觉是睡不着了,此刻我脑子里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沐浴! 我匆匆下了床,好在玉瑾瑜给我这沁园轩安排了两名侍女,我要沐浴,她们便也及时打了水来。我足足泡了半个时辰的澡这才又重新上了榻,他身上带有的那股独特清冽之气已渐渐散去闻不到了,然而我仍是睡不着,辗转反侧,这一夜,看来是要失眠了。 睁眼到了天明我便下了榻,床前有一梳妆桌,我往里一看,镜中人双眼青黑,无精打采。我懊恼的捂住脸,使劲揉了揉,有侍女打来水,我洗了把脸后便准备为小东西也梳洗一番,小东西虽然是只老鼠,可我立志要让它做世上最干净的老鼠,每日的清理是必不可少。 然而我摸了摸袖袋,顿时一怔,小东西不见了!我找遍了房间任何一处却没发现小东西的影子。我与小东西皆是初来乍到,它对这里并不熟悉,眼下究竟能去什么地方? 它可千万别走丢了! 我急得在原地来回走,小东西几乎日日与我待在一处,来这府里时它还尚在我的袖袋里,只不过一个晚上的时间,它能去哪? 我捏了捏额头使劲回想,小东西能离开我的机会并不多,除非我将外衫脱下它才可能溜走,而昨夜我脱了衣物的地方不在乎是靖园轩与这沁园轩,靖园轩里闹了那么一档子事,当时我只顾着离开并没有注意小东西还在不在我的袖袋里,莫非它便是在那里溜走了? 我当即往靖园轩而去,这次靖园轩外倒不像昨夜空无一人,屋外站了两名守卫,见我过来向我躬身道,“敢问姑娘有何事?” 我道,“我有急事要进去。” 那其中一名守卫道,“请姑娘稍等,属下这便却向主子通传。” 我在外等了片刻,那守卫便让我进去了,屋子里,玉瑾瑜正在用膳。 我向他走去,他头也不抬,仍是静静用着饭,完全没有看我的意思。 这人昨夜占了我便宜,今日还对我这般冷漠,我顿时气恼无比,只抿唇看他。 “有话便直说。”他仍然没有侧过头来,边说着话,边用筷子夹了菜。 我道,“你知道名节对女儿家有多重要么?” 他终于将目光看向了我,一双眸子清亮无比,然而脸上却毫无表情,他道,“你想说什么?” 想说什么?终究是意难平啊,若是他面有愧色这事便也过了,可他如此从容淡定的模样却点起了我心里的一把火。 “昨夜是你自己先走错了房间”。我刚想开口,却不想他先说出了话。 “我那是因为……”我正想指斥他给别院取名字的能力,他却又打断了我。 “此事并不是我存心为之,是你迟迟不下榻,也并未向我解释。” 解释什么?让我一个姑娘家对他说我裸着在他被子里么? “这话如何………”说得出口,我刚说了几个字,他再一次打断了我。 “昨夜之事不在我预料之内,你若真的介意,想让我负责也不是不行……”他侧过头,侧脸却甚是淡漠,“我娶………” “你这话是何意?何谓‘也不是不行!”我却没有心思再听他说下去,耳中只有他那句“想让我负责也不是不行”,我何时说过想让他负责,我只想听他一句道歉而已,他这话却分明是说我欲借此事亲近于他。 一瞬间我竟然觉得脸颊微烫。 他抬头看我,目光竟有丝诧异,我道,“既然说出这番话你如此委屈,我又何必为难于你。”我道,“我可不是为了这事来找你的,我那小老鼠不见了,如今我过来只不过是为了寻它!” 他低下了头,良久忽然一声冷笑,“很好,你能这么想倒是也能拎得起自己的斤两!既然你如此想与我划开界限,我怎会不顺了你的意!” 他的脸色冰寒,抬手指向内室,“那只老鼠就在里面,快把它领回去,省得碍了我的眼!”他说完,将手中碗筷重重一放,随即大步走了出去。 我奔向内室,桌上地上都没有小东西的影子,只有床榻上墨色的锦被一角微微耸起。 我掀开被子,小东西便出现在了我眼前。它闭着眼,短小的四肢懒懒的摊开,而那毛茸茸的小肚子此刻圆鼓鼓的,正随着呼吸一起一伏,显然它睡着了,而且看得出已经饱餐了一顿。 是玉瑾瑜喂饱了它? 我不觉惊诧,他不是很讨厌它么,还有闲情喂它东西? 我拎起这小东西,它微微睁开了眼,见到是我忙扑腾着双腿向我怀里扑来,“下次可不许乱跑了”,我弹了下它的小脑袋,瞪着它道,它顿时耸拉下脑袋像是有些委屈的样子,我叹了声,“好了,这事我也有错,就不怪你了。”我小心翼翼的将它放进袖袋里,安抚的拍了拍。 目光触及那床墨色锦被,不知为何我隐隐觉得耳根子有些发热,我以为这床被子他早该扔了,他昨夜是在哪里入睡的?心跳忽然加快,我微微握了手心。然而这时却有一个侍从走了过来。 那侍从对我行了礼,随后我便见他将被子拿了起来,我忙喊住他,“你要作甚?” 那侍从躬身道,“回苏姑娘,主子吩咐将这被子扔了换新的。” 脸上的热度一瞬间的退却,现在换是不是有些晚了,我哼了声,“你该提醒提醒你们主子,那桌子上的玉瓷杯子也该换了。” 说完,我便头也不回离开了靖园轩。 我快步走回沁园轩,这时桌子上已经放好了早膳,侍女站在一侧,见我回来忙添好了饭菜,我狠狠吃了两大碗,反正这府里一切东西都是他的,该吃的该用的我可不会替他省,然而气闷之下这顿饭实在吃得太饱了,后果便是我的肚子胀得难受,我揉了揉肚子,对侍女道,“我得出去走走消消食。” 侍女应了声是便要跟过来,我道,“我自己去便行了。” 后花园我昨夜来过,好在记性不错,因而很快我便走到了这里。此处有一道很长的白理石长廊,廊外便是悠悠池水,池中睡莲生机盎然,或红或黄或紫,鲜艳烂漫。我沿着长廊走,微风徐徐吹过面庞,只觉清爽无比,长廊的尽头是一处约三人高的小山,我爬上小山在上面坐了下来,坐在高处眺望,更觉得这府邸委实大气。 有说话声突然从山下传了过来。 “最近他可有什么动静?”一个男人的声音问道。 另一个男声道,“四皇子最近并无异常,只是昨夜突然从外带了个极为漂亮的女人来。” “几个成年皇子中只有他后院尚无女眷,哪个男人不好色!原以他不近女/色原来也是免不了俗的。” “是啊,小的看那女人与四皇子关系不一般,昨夜有人瞧见她衣衫/不整从四皇子的靖园轩出来,如今整个府里都传开了。” “那你近日便也好好监视那女人,看看有何地方可以下手,世人都贪财,若是那个女人能为我们所用,我们办事便会更为容易,你好好做事,他为人机警,切莫被他发现,若有消息及时想办法通知我。” “是。” “干好你的差事,上头不会亏待你。” 声音渐渐淡去,我静静趴在山石上,屏住呼吸,不敢弄出一丝动静。 有两个身影极快的从山下走出,两人皆背对着我,我看不清楚他们的模样,他们走得极快,很快便消失不见。 我忙从山上下来,直奔靖园轩。屋子里,玉瑾瑜正坐在桌前看书,见我跑来,微微皱了下眉头。 我道,“怎么,你见了我不高兴?” 他低头继续看手中的书,声音清冷,“无事的话不要随意往这靖园轩来,我不喜被人打扰。” 这话着实让人有些生气,我道,“你以为我想来?现在你府里的人都在传我与你关系不一般,为了避嫌我应与你保持距离才好,可既然住在你府上,我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被人算计。” 他将书合上,清澈的眸子看向我,“你若觉得这些流言带来困扰那便放心好了,我会处理好这件事,半个时辰后,这府里再没人敢议论你一句。” 他似乎弄错了重点,我道,“流言蜚语我也不怕,反正我迟早要离开的,这里谁人还能记得我,只是难道你没听清楚我刚才最后一句话么?” 第21章 赏月 他脸上忽然挂起一丝意味不明的笑,眼里闪过一丝不屑,“不是说有人要算计我么,我自然是听到了。” 我道,“你既然听到了为何不问我,难道你不在乎?” 他道,“我府里虽然人少,可却养了不少别人的眼睛,你能跟我说这话,无非是这些人接头时被你无意中听见了。” 他的脸色波澜不惊,原来竟是早就知道他的府里有奸细。 我诧异的问他,“你既然早就知道为何还把他们留在府里?” “能被别人知道的秘密都不算秘密,既然有人要监视我,那便随他们好了。”他悠悠道。 他大概是我第一个见到的明知被人盯着还能如此淡定之人了。 “不过你能想到告诉我这些也算有心了”,他忽然道,“苏兮兮,你既然住进我府上来,我便不会让人伤害你一毫,你且安心住着。” 他的声音沉稳,面色从容,好像一切事都在他的掌握之中,让人莫名的心安,“你莫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我会派两个暗卫护着你,且放心玩你的。”他道。 明明是我想要让他有所警惕,现在却反过来轮到他安慰我了,事情似乎颠倒过来了。 他又拿起书来看,神情专注,明显是在下逐客令了,我便不再打扰他。 离开靖园轩后我很快便回了沁园轩,婉婉姐姐如今不在我身边,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侍女站在我身侧,我对她们招了招手,“过来。” 她们随即躬身过来,“姑娘有何吩咐?” 我拍了拍身旁的椅子道,“你们也不要一直站着,坐嘛,和我说说话。”她们却似乎一惊,头低得更深了,“奴婢身份低微,怎敢与姑娘同坐,万万使不得。” 我看着她们诚惶诚恐的脸,无奈叹口气。我有意亲近沁园轩的侍女,可她们却对我毕恭毕敬,到底是皇家,管理森严,府里奴仆言行举止都是规规矩矩的,她们与丞相府的若青若蓝看着年岁差不多,然而却不如她们好言。 待在沁园轩好几个时辰,虽然玉瑾瑜添置了秋千,可一个人荡秋千实在无趣,我便又逛到后花园了,这一日下来,我便把整个府邸逛了个遍,可到走完的那一刻却越发觉得落寞了。 我出幻月谷似乎也有三个月了,阿爹阿娘在做什么呢?阿娘也是个贪玩的性子,可能又想出某个法子捉弄阿爹了,还有长老,日暮十分她可能又开始打坐了吧,我叹了口气,若是月牙儿在身边该有多好啊,这时候我竟格外想她,想她的唠叨,想她一本正经的脸。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我来到了竹林里,竹林里清风阵阵,这府邸的竹林不大不小,竹林边缘处是檐下随风摇晃的夜灯,而林中落叶翩翩,虽未添置灯光然而却不显黑暗,反而借着檐下亮光与头顶圆月,是自有一股雅静之意,我在石凳上坐了下来,托腮看着面前飘飘落叶。 前方似乎有轻微的声响,我诧异向前走去,猛然间却有片片竹叶似排好的串珠一片紧接着一片直向我面门袭来,我惊恐一叫,慌忙蹲下身来,随即听到似乎有人挥剑,那些竹叶猛地改了方向,向一旁而去。 “你在这里作什么?”有脚步声向我走来。 我抬头看他,“我只是想在这竹林里吹吹风。” 玉瑾瑜道,“这里是我平日练功之地,你无事莫要来此,府里难道没有别的地方吹风?” 我站起身来直视他,“你府里是很大,可是我只是无意间走近这竹林的,刚才你险些用那些竹叶伤了我,你以为我愿意进来冒险?” 我低下头,“幻月谷里也有一片竹林,那里是我和月牙儿从小玩到大的地方。” 他很久没有说话,过了会才听他道,“不过是说了你两句,你别哭了。” 我擦了擦眼睛,然而眼泪却像止不住似的,“我在这里没有一个亲人,府里的人没有一个能说贴心话的,连你也不理我,你的靖园轩你让我无事莫要过去,现在连这竹林你也让我无事莫要进来,可这里我只认识你啊。” 我捂住眼睛,只听他似乎微微叹了口气。 “我带你去看月亮吧。”他道。 我泪眼朦胧的看他,“你说什么?” 他指了指头顶,“今天的月亮又圆又大,很漂亮不是么,我带你去赏月。” 他突然揽住我,纵身一跃便上了高空,脚踩竹顶,行之有风,他的速度如疾驰的夜鸟一般快,这是我第一次飞这么高,倒不觉得害怕,只觉得惊诧有趣,越过一池清水他便带我来到了后花园的小山上。 我指了指山下,“今日我便是在这里听见有两个人接头算计你的。” 他轻轻一笑,“你不害怕他们发现你么?” 我摇摇头,“有些紧张可又觉得刺激。” “你倒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他道。 我道,“错了,我怕我们长老。” 他侧头看我,我道,“我是谷里的圣女,圣女一言一行皆要端庄有礼,可长老总说我性子顽劣,她一生气就罚我抄书,一抄抄十遍,你知道那些书多厚么?”我用手比了个高度,“我得抄半年。”他挑了挑眉,我又道,“不过我有月牙儿帮我,她很会模仿我的字迹,还有,每当我惹长老生气,我阿爹阿娘也会帮着我向长老求情的,虽然阿爹阿娘只能每三个月进圣女殿看我一次,可我们感情很好,他们很疼爱我,每次都给我带新衣服,都是我阿娘亲手做的衣服,很好看的!” 我又指了指不远处的池水,“我们谷里也有水,不过是泉水,清凉可口,里面还有很多小鱼儿,我经常偷偷溜出圣女殿去水里抓鱼,我抓鱼可好了……” 他静静听着,忽然打断我,“苏兮兮,你是不是想家了?” 我低下头来不说话。 夜风吹过,我只觉得脸上冰凉一片,有发丝沾在脸上,黏腻腻的。 “你怎么又哭了?”他的声音带着无奈。 发丝遮挡了眼,与泪水黏在了一起,他轻轻将我眼角的发丝拨开,轻声道,“别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 我瘪着嘴道,“长老说过我是顶好看的。” 他道,“是,是,你哭都漂亮,只是再哭眼睛都要肿了。” 我将眼泪拭去,轻声问他,“你说长老会原谅我么?” 他点了点头,“会。” 我破涕一笑,“我日后一定要回去,好好学规矩,再不惹她生气了。” 他在石上坐下来,我便也坐了下来,夜晚的风真清凉啊,我看着天边那一轮圆月,璀璨皎洁,像一颗晶莹的白玉圆珠,夜空中繁星点点,围绕着那轮圆月,极是好看。 “有个传说不知你听说没有?”他忽然道。 我道,“什么传说?” “有一个关于星星的传说,传说每个人都有一颗代表自己的星星,夜空中,看到最亮的那颗星就是最思念的人,对着那颗星星说话,思念的人就会听到说的话。”他道。 我轻轻一笑,“这个传说怕是不可信,你是为了安慰我才这样说么?” 他道,“爱信不信。”他的嘴角带着一丝浅笑,夜风下,他白衣飘飘,面如冠玉,这一瞬间,脸上不见了平日的冷漠,倒多了丝温润之气。 心里的郁闷似乎渐渐散开了,我站起身来,闭上眸子,张开双臂,圆月清风,甚是舒惬,夜风微微拂过,我能感觉到身后的发丝在腰侧起伏,仿佛身心都打开了一般清爽。 “你也来试一试,这种似要迎风飞扬的感觉太好了。”我道。 然而他良久没有回应。 我睁开眼看他,却见他也正看着我,月光下,他一双眸子明亮深邃,就像夜色里最耀眼的星辰。 衣袖迎风飘扬,忽然擦过了他的脸庞,他似乎怔了怔,蓦地站起身来退后一步,移开了目光,“夜深了,我送你回沁园轩。” “这么早就要回去了?”我遗憾道,“还以为还能待会呢。” 他道,“时辰不早了。” 我叹口气点头,“那好吧,回去也好。”我看了山下一眼,猛地跳了下去。 他似乎一惊,“小心!” 下一刻腰身被他牢牢抱在怀里,我头贴在他的胸口,似乎听到了他心跳如鼓,一个旋身,我们已落了地。 他目带责备,“你在做什么?!” 我想他是误会了,我道,“这山和圣女殿的外墙一般高,我以前经常爬上外墙跳下来溜出去玩,我不会有事的,这点高度难不倒我。” 他的脸色有丝苍白,不知是被我气的还是怎么了,“这么危险的事不可再做。” 他转过身便往前走,走了片刻忽然又回头看我,“你怎么还不走?” 我叹口气跟了上去,他这性子阴晴不定的,明明刚刚还好好的,这会又冷起脸来了,真是让人捉摸不透啊。 作者有话要说: 亲亲们,要存稿,下次更新在周二,鞠躬谢谢! 第22章 危机 自从那日赏月过后,玉瑾瑜似乎也觉得我在这府中过于“形单影只”,约莫是起了些许恻隐之心,对于我想做的事他一般绝不会拦我,他虽说过我若无事不可去靖园轩也不可进竹林,可我照常想去就去后他却也不会再说责备之话了,对于他迟来的体贴,我是充分应用为之。 前些日子我心血来潮在竹林里做了个吊床,赵管事得知后委婉劝我收起,说是主子练功之地不可轻易改变,他说这话时恰逢玉瑾瑜经过,只淡淡道了一句“随她去吧”,赵管事惊愕之余也再不敢劝我。后来我又在沁园轩单独弄了间小膳房以方便口腹之欲,赵管事便也睁只眼闭只眼了,如今在这府邸几乎是无人约束于我了,如此倒也颇为舒顺。 今日下了一场雨,终于等到雨停后我便匆匆出了沁园轩。 府邸里处处弥漫着一股清新之气,我坐在长廊的栏边,将手里的鱼竿仍进池子里,钓鱼是我近日才想到的新乐子。 池水清澈,游鱼戏水。 我一手拿了个苹果,看一眼鱼竿咬一口苹果,甚是惬意。 “姑娘好雅兴。” 忽然一道声音在我身后响声,我侧头一看却是个衣衫华贵的陌生男子,他旁边站着赵管事。 我疑惑的看着那男子,他嘴角却微微一笑。 “我看这池中乃是血龙鱼,血龙鱼乃是鱼中名品,姑娘钓它作何之用?” 我哪里认识什么血龙鱼,想要钓鱼无非是觉得这池子的鱼够大,行动疾速,想必肉质鲜美而已,我道,“当然是钓起来吃。” 他似乎吃了一惊,“吃?” 我道,“怎么,有何不可?” 一旁赵管事却忽然出声,对我道,“苏姑娘,这是三皇子。” 我诧异看他,三皇子?玉瑾瑜的哥哥玉瑾辰?! 是了,仔细看,他的模样与玉瑾瑜的确有着几分相似,可他的轮廓却更为方正,玉瑾瑜更为清秀,而且玉瑾瑜平日脸上几乎都是端肃的,而他却始终眉眼含笑。 进来这府里有些时候了,礼仪我倒是看过一些,我微微福了福身,“三皇子有礼。” “姑娘无需多礼。”他又是一笑。 赵管事又对那三皇子道,“三皇子,这位是苏兮兮苏姑娘,是主子的客人。” 玉瑾辰道,“原是如此,早就听闻四弟府上住了位绝色佳人,原来就是眼前这位苏姑娘。” 赵管事道,“苏姑娘是初来皇城,若有得罪之处还请三皇子见谅。” “既然是四弟府上的人,哪里有得罪之说。”那玉瑾辰看了我一眼,轻轻一笑,又道,“我们兄弟几人就四弟身边不曾有内室伺候,如今苏姑娘一来,我看四弟总算是开窍了,苏姑娘国色天香,四弟好福气。” 这玉瑾辰显然误会了,我只是暂时借住在这府上的,为何大家都会误会我是他内室之人呢?玉瑾瑜平日究竟是个怎样的人才会导致让人产生这种误会? 我正欲解释,却不想赵管事对玉瑾辰拱手道,“小的已经将三皇子您来访的消息通传下去了,如今主子就在书房等候,三皇子这边请。” “那便带路。”玉瑾辰跟着赵管事离开了,我咬了一口苹果看着玉瑾辰与赵管事离去的背影,却不想那玉瑾辰忽然远远转过头来看了我一眼模样像带着探究还有一种说不明的意思,我只觉得他目光和刚才似乎有些不一样,待再细看时他却又转过头继续走远了。 恰在这时我的鱼竿忽然轻轻一动,我忙紧紧握住鱼竿往上拉,一个大个头的鱼儿便上了钩被我钓了起来!刚才玉瑾辰说这池子里乃是血龙鱼,这鱼颜色血红,鱼鳞似龙甲精致生辉,如此近距离一看似乎真不是凡品。 我在池边待了一个多时辰,足足钓了满满一桶鱼才罢。看了看天色,现在才至申时,时辰还早,回沁园轩一个人又无趣,想了想,我拎起鱼桶便往靖园轩走去,这个时辰那个三皇子该是早离开了,正好方便我去见玉瑾瑜! 这些日子靖园轩的守卫已经对我的到来见怪不怪了,因而这次看见我脸上倒也没惊奇之色,就连通传也一并免了,我快步走了进去。 屋子里,玉瑾瑜正坐在一张椅子上,他闭着眼睛,眉目微皱,似乎是颇为疲倦的模样,我提着鱼桶轻轻向他走去。 “你鬼鬼祟祟的干什么?”他没有睁眼,然而却似乎知道是我进来了,仍是闭着眸子开口道。 我撇了撇嘴,“本来想偷偷吓你一下却不想竟被你发现了真没意思,还想着给你一个惊喜呢。” 他睁开了眼,“你又想出了什么鬼主意?” 我将鱼桶放至他面前,得意道,“看,这些都是我今日钓回来的,这么多鱼,我是不是很厉害?” 他挑眉看我,“你在哪里钓得鱼?” 我道,“就是后花园的池子里啊,你看那里的鱼又大又肥,肯定特别好吃!” “好吃?”他微微眯起双眸,“你知道这是什么鱼么?” “血龙鱼。”我道,“我之前见着三皇子了,他告诉我的。” 玉瑾瑜扬了扬眉,“他看见你钓鱼了?” 我道,“是啊,怎么了?” 他重新闭上眸子,摆了摆手,道,“这鱼不能吃,拿走吧。” 我诧异道,“为何?” “这些鱼不是我所有之物,而是三皇兄寄养在我府上的。”他道。 我顿时一惊,“什么意思?” “我府里池中乃是活水,三皇兄得了这些血龙鱼便养在我府里了。”他睁开眼看我,悠悠道,“苏兮兮,这些鱼并不属于我,我可不吃。” 我诧异道,“可我刚才钓鱼时三皇子什么也没说啊。”这就有些窘迫了,我当着鱼主人的面钓人家的鱼,还扬言要吃掉,怪不得那个三皇子之前见我钓鱼时脸色有些怪异。 我懊恼的往桌上一趴,“我又不知道这是三皇子的鱼”,我看了眼那桶里,有几只鱼还在挣扎跳跃,还有几只因为离了水已经奄奄一息,“现在三皇子肯定以为我已经把鱼都吃掉了,如今把这些鱼倒进池子里也不是吃掉也不是,这可如何是好?” 玉瑾瑜垂下眼眸,慢慢端起一盏茶,道,“你不是说他知道你钓了这鱼也没有阻止么,不如你将这些鱼做成美味送到他府上,他不是重伤初愈么,或许刚好可以用以补身。” 他缓缓饮了一口,看了我一眼道,“说不定他谢你还来不及。” 不知为何,我总觉得玉瑾瑜说这话时,身上似乎泛着一股寒意,我瞪了他一眼,“重伤初愈?你若是真想帮我解决问题好好想办法就是何必出些歪点子。” “歪点子?何出此言?”玉瑾瑜突然道,“你若不愿就算了,当我没说。”他挑了挑眉,继续闭上眼不再理我。 他这样子着实让我有些生气,我道,“传闻都说三皇子之前秋猎受了重伤,你们是兄弟,想来他也不会瞒你,你该是对他的情况知晓一二,难道你也认为他受了重伤?” 他慢慢睁开眼,一双眸子深深看着我,“你什么意思?” 我道,“重伤初愈之人身上的血腥气应是还在,可我在三皇子身上却并未有闻到任何的血腥味,他哪里是重伤初愈的样子,你的三皇兄是真的受伤了么?” 他疑惑看我,目光里有一丝探究,“血腥之气,你闻得到?” 我避开他的目光,“……我的鼻子很灵的。” 他直直看着我,沉默不语。 我站起身来拎起鱼桶,“你不相信我就算了,这些鱼就当我全吃掉好了,我可不会送到三皇子府上。” 我转身就走,然后玉瑾瑜却一瞬间移到了我身前,速度快得让人看不清他的身形。 我看着他道,“你拦我做什么?” 玉瑾瑜安静了片刻,忽然道,“你说的没错,他的确没有受伤。” 我哼了一声,“难道你之前不知道?” 他竟点了点头,眸光中一瞬间闪现出一丝寒意,“是啊,我三日前的确不知道,而为了后来这个所谓的’知道‘,我折掉了十几个暗卫。” 他在一旁坐下来,道,“既然你也看出来了,那我便不再瞒你,世人皆知秋猎那日二皇兄被人暗害从而导致双目失明,而我被人下了毒而后更被人追杀跌落至猎场的山崖下,只有三皇兄逃过一劫虽对外说是受了重伤可到底最先回了皇城,起先我并没有怀疑过他,可后来自从我回府以后他短短几日里却以看鱼之名来了不下五次,每次见了我他却不像以往一般提起血龙鱼时兴趣盎然,反而总会提起秋猎那日之事,更会询问我有无查出什么线索,几日前他先于书房等我,却不想我回来时正看见他在翻查我的案书,我当时隐于他身后见他神色急切,这才心中起疑便派人调查他,后来这才发现他并未真的有受伤之象。” 我惊大了眼,“所以三皇子是故意给人造出受伤假象,你是说秋猎之事很可能与他有关?” 玉瑾瑜道,“此事不可宣扬,你切勿声张。” 我忙道,“这个我当然知道,那你目前可还查到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除了一身宝血,还有很多开挂的地方,没错,这就是不一样的我! 第23章 出击 玉瑾瑜道,“三皇兄做事一向谨慎,想要查个水落石出还需要时日,目前可先从那矮毒王入手,舒源前日来了书信说是已经到达乌梁山,我还在等他的消息。” 我诧异道,“原来这里面还有这个缘由,不过你放心沈公子看着也是稳重细心之人,此行应是能有所获。” 玉瑾瑜斜睨我一眼道,“你倒是对他有信心”,他接着道,“这些日子三皇兄几次三番来我府上探查消息皆被我搪塞过去,如今怕是耐性已失,为了心安以绝后患,他必定还会派杀手来我府上,你如今既然已住在我这里,这些时日也需当心。” 我心中一惊,我可没忘记那个三皇子今日的话,他以为我是玉瑾瑜内室之人,最后临走的那一回眸,实在让我印象深刻,若他真的起了杀心,恐怕他也不会放过我。 我哀呼一声,“这下被你害惨了,我手无寸铁,可怎么躲?” 玉瑾瑜淡声道,“我已经在府里加派了人手,你身边也有暗卫护身,若是你不放心的话也可待在我身边,我既然将你接进府里便不会让你有事。” 我白了他一眼,“到你身边?羊入虎口让他们直接暗杀么?” 玉瑾瑜淡淡看我一眼,“到了我身边自然要更换身份。” 我道,“那是什么身份?” 他看了我一眼,“我的侍女。” 我顿时瞪向他,扮作他的侍女给他端茶送水?! 玉瑾瑜又道,“当然了,你也可以选择一个人在沁园轩等着那些可能来的杀手。” 我咬了咬唇,又思虑了片刻。暗卫不轻易现身,虽说会护着可到底心里不踏实,孤零零的一人总比身旁有个照应好,况且扮作他的侍女,即使杀手来了只要我躲得好他们的目标也不会朝向我,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如此一来倒比在沁园轩来的安全。 “那好,你说过得话可要记着,你得保护好我。”我道。 “这个不用你提醒。”他道。 以免夜长梦多,当晚我便扮成了玉瑾瑜的侍女,我原本以为这侍女只是做做样子,却不想他是来真的。 圆月当空,正是入眠的好时候。 以往这个时候,我早已入了榻就寝,可此刻我却如柱子一般站在榻边。 一旁的床榻上,玉瑾瑜安静的躺在上面,隔着纱幔,依稀能看到他的面容,他闭着眸子,两手摆在身侧,睡相倒是规规矩矩。 我愤然的盯着他,此刻我腿都站疼了,可他却睡得安稳,这侍女着实也太不好当了,今日晚时也如此刻这般,他这个主子在用膳,而我却得躬身站在一侧,即使腹中饥饿,可也得忍着等他用完膳,我才能去吃。现在更惨,还得值夜,我都已站了一个多时辰了,从小到大,即使被长老罚站,时辰却也没这么长的,小腿一阵抽痛,我忍不住弯腰捏了捏,待那股疼痛劲缓过来后我又瞪了榻上的玉瑾瑜一眼,他睡的越安稳,我的恼意便越甚。 困意又涌了上来,我不觉打了个哈欠,头实在昏沉的厉害,不行,真受不住了,我得歇一歇。 我走到一旁的椅上,抬起一只小腿搭在膝盖上揉了揉,正想闭眼眯一会儿,却不想从帐中传出一个声音。 “你这个侍女破绽百出,若真有人图谋不轨,首当其冲,你便是他们的目标。” 玉瑾瑜淡淡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我诧异往他的方向看了一眼,道,“你没睡着?” 他却只道,“既然身为侍女,那便做好你的本分。” 我站起身,怒道,“若不然你来试试是什么滋味儿,太累了,我都不能歇一歇么?” “这个决定是你当初同意的,既然接下了,那便做好。” “可你当初也没跟我说要做到这个份上”,我惨兮兮的抱住腿道,“我腿疼。” 好歹我也是从小被娇养长大的人,幻月谷里长老虽然对我严厉了些,可身为圣女,在衣食住行方面却从来都是没有苛待过,反而是如今出了谷,我才算是吃了苦头。 他似乎往我这个方向看了眼,我原本以为他又要冷嘲热讽几句,却不想他却什么也没说。 屋子里安静了许久,我想他可能已经睡着了,困意一阵一阵袭来,我不由懊恼,我怎么就脑子发热听他的话真的扮作了侍女?若不想被连累暗杀,大不了我离开他这府上就是啊,可转念一想,我又叹了口气,三皇子身份尊贵心地也狠,他连自己兄弟都敢暗算,在他眼中我是所谓四皇子的“红颜知己”,或许在他的认知里我也极有可能知道些消息,为了以绝后患,他会放过我么? 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我只觉得眼皮子就像有千斤那么重,实在忍不住了,我靠在了椅背上,心想,我只休息片刻,片刻就好,我才不要被他看不起。 然而这一觉却不知睡了多久,待我醒来时,眼前是随夜风轻拂的纱幔。 我猛的一惊,扑通坐起身来,这床榻我太熟悉了,这不就是玉瑾瑜的床么?! 依然是墨色的锦被,熟悉的清新之气,这里满满的玉瑾瑜的痕迹。 我怎么会在这里? 一瞬间,我只觉得坐如针毡,忙下了床,然而刚穿上鞋正准备往前走却蓦地的停了脚步,此刻趴在桌子上睡的人不是玉瑾瑜是谁? 他睡得很安静,呼吸清浅,面容祥和,脸上少了一丝冷肃之气,长密的睫毛让他的神色看着有几丝柔和,这一瞬间,我竟觉得他顺眼许多。 我看了看床榻,又看了看他,是他带我去那里睡的? 我轻轻的向他走近,却不想他忽然开口道,“看够了么?” 我不由一怔,为何每次他闭着眼却都能发现我? 他睁开眼,静静地瞧着我,眸中看不出情绪。 总归他这人还有些良心,我咳了咳,向他道,“谢谢你啊,还挺懂得怜香惜玉嘛。” 他站起身来,对我道,“去打水。” 此刻天色已经微微亮了,看样子他是准备洗漱了,此刻我心情大好,倒也没计较他这冷脸,我道,“行行,我这便把水打来。” 他洗漱完毕后,便又去竹林练功了,我也不用跟着,这时候倒也落得清闲自在。 然而他只要回了靖园轩,我这日子又得苦了起来,白日伺候他用膳,给他研墨倒水,晚上还得守着值夜。 扮作侍女的日子过了十来日,然而府中依然风平浪静,这日玉瑾瑜又要就寝,按照以往,接下来的时刻我又要成为他床边的柱子了。 他往榻边走去,我却没有如往日一般站于床头,我转身走到椅子上坐下很认真的看着他。 “我觉得我该回沁园轩。”我道。 玉瑾瑜脱衣的动作缓了缓,挑眉看了我一眼。 我又道,“这些日子以来府中都甚是安稳,三皇子是有可能对你起杀心,可谁知道是哪一日,我总不能一直扮作你的侍女吧,况且如今府中的人都知沁园轩的苏兮兮病了足不出户休养了十几日,可都这么些时候了,病也该养好了,为了不让人生疑,我是时候该回去了。” 玉瑾瑜静静的听我说完后又转身脱起了他的衣物,然后径直上了榻。 我道,“你有没有听我在说话?” 我只看到他似乎手指微微动了动,一瞬间屋子里便暗了下来。 我道,“你这是何意?” 我拿出怀里的月灵珠,这是沈舒源当日为了那齐锦镯给我的赔礼,此刻正好派上用场,月灵珠发出淡淡的白光,将屋子照得通亮。 “这是舒源之物。”只听玉瑾瑜突然道。 我看他一眼,哼了一声,“你这会儿倒是会说话了。” 他道,“为何月灵珠会在你这里?” “他送我的啊。”我瞧了瞧珠子,在这幽暗的夜里它发出的光可真漂亮啊。 “送你的?”他轻声道,蓦地冷笑一声,“这珠子贵重非凡,舒源定不会轻易送出去,莫非你们的关系都到了送定情信物这地步了?” 我此刻却无心与他解释,只道,“我现在要回去。” “你是怕他会误会?”玉瑾瑜道,“不过是一个侍女,只十来日你便坚持不下去了?” 我低头不看他,现在误会的人是他,我只把玩着手里的月灵珠,道,“随你怎么想,反正我要回去。” 借着亮光,我看到他坐起身来往我这边看来。 他道,“不行。” 我顿时怒道,“为何不行?” 他的目光从我身上移开,我只听他淡淡道,“你要照顾我。” “啊?”我是彻底蒙了,疑惑的看他,“你这话是何意,离了我难道你就不能过日子?” 他却冷声道,“苏兮兮,你想多了。” 我哼了一声,“那你为何不让我离开?”顿了下,我嘴角微微上翘,“难道,你舍不得我,想日日看到我?” “自作多情到此地步也只有你了。”他看向我道。 隔着纱幔,我看不清楚他的神色,我撇撇嘴,“那你总得给我一个理由。” 他道,“因为外面的人都知道我今夜喝醉了,而房里只有你这个侍女在服侍,一个时辰前我已经传令下去,靖园轩的护卫都已经离开,如今在府中人的眼里,这靖园轩唯一待在我身边的人只有日日贴身服侍我的一个侍女。” 我吃了一惊,猛的从椅子上坐了起来,“你这是要干什么?”然而话刚说完,我就意识到了什么。 我道,“怪不得你这几日来几乎不让我离开这靖园轩,凡事皆要我来伺候,原来你就是”,我指着他道,“就是要让府中人误会!”误会我与他不清/白! 他的语气却波澜不惊,“三皇兄的人迟迟不出现,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想要收集消息的人自然会把这里的情况传出去。” 他这分明是想引刺客过来! 第24章 意外 我道,“在沁园轩时被人误会便也罢了,如今成为侍女又被人认为与你不清不楚,那我又何必当这个侍女?你这么一出戏下来,我这些日子岂不是白白吃苦?我现在就要回沁园轩去!” 他却嗤笑一声,“侍女与’枕边人‘这两个身份,你觉得哪一个更危险?况且以三皇兄斩草除根的性子,他既然想杀了我,又怎会放过身为我’内室之人‘的你,恐怕现在也有不少杀手正盯着沁园轩。” 我顿时一怔,他的确说到我心中所忧之事,我道,“你这么做,有把握能全身而退?” 他道,“我从不打无把握之仗。” 他这话刚说完,忽然外面一声低沉的哨响,随即我便见他唇角一勾,“他们来了。” 我惊呼一声,忙躲到他身后,这种打打杀杀直关生死的的场面我可没遇见过几次,我抓紧他的衣摆,“我要不要躲起来?”我看了眼被子便要钻进去,他却一把拉住我。我转头看他,却见他走上前去将被子理了理做出了个微微高耸的样子,他放下帐幔,便带着我一起藏身于屏风之后。 我心中顿时明了,他在床榻上做出有人的样子,看来是想把暗杀之人的目标转移至此。 这种山雨欲来的场合,我怎能不紧张,我紧紧贴着他,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不知是不是嫌我站得离他近了,他向后稍微退了一小步与我避开了一些距离,皱眉看了我一眼。这种时候我哪里管的上这些,他往后退,我便往前走,他似乎颇为无奈,却也随我去了,只是目带鄙夷颇为不满的样子。 不到片刻,我便听见有人轻轻推开了门,借着窗外的月色,我看见几个黑影如鬼魅一般悄悄走了进来,白光刺目,他们手中的刀剑在月光的照射下,发出渗人的寒意。 我心中一紧,只觉得心跳如鼓,蓦地,手腕被人轻轻握住,我侧眸看向玉瑾瑜,他正静静看着我,狂跳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他这安抚来的正是时候,看着他如此从容的眼神,好像一切都不怎么可怕了。 那些黑衣人走向床榻,其中一人蓦地出剑向床榻上刺去,速度极为快,力道看着狠戾非常,若是此刻床上真躺的有人,恐怕早已一命呜呼了。 很快那些黑衣人便发现了破绽,然而这时却晚了,玉瑾瑜突然闪身出去,抽出手中长剑向那些黑衣人击去。此刻那些人皆是背对着他,玉瑾瑜身形轻巧,无声无息,那些人腹背受敌,躲闪不及,待发现时已有人深深受了他这一剑。 可他们既然身为杀手,武功又怎会平庸,很快便反应过来,对玉瑾瑜展开击杀,招招致命,出手极狠,幸而看得出玉瑾瑜武功底子也不错,他的身影在屋子里快速飞旋,出手灵巧,与那些人周旋。 我却心底暗自着急,玉瑾瑜虽然看着身手不凡,可那些人毕竟人多势众,长此以往,他恐怕讨不了好处,我紧紧盯着他,却发现玉瑾瑜与那些杀手离我越来越远,我顿时明白,玉瑾瑜他这是故意引开了那些杀手,他曾说过会护我周全,竟真的如此这么做了。 我远远盯着玉瑾瑜,只盼着他平安无事才好,幸而他考虑得当,不久我便看到大批暗卫从四方涌来,霎时与那些杀手厮杀起来。 暗卫的数量远远超过那些杀手,这个时机点出现得刚好,想来玉瑾瑜必是对这场厮杀周密考量过。 那些杀手显然也想不到成了瓮中之鳖,一时之间相互看一眼便要逃离出去,可玉瑾瑜却怎么会给他们机会。 “抓活的!”他一声高喊,暗卫皆领命而行。 眼看着就要成手下败将,然而意想不到的一幕却出现了,却见那些杀手一瞬间皆拔刀自刎,血洒当场,再也没有了动静。 玉瑾瑜上前查看那些人,他眉目一皱,随后便见他招了招手,道,“看看他们身上有什么线索没有,而后把这些尸首处理了。” 暗卫领命而去,满地殷红的血迹很快被清理干净,我原本是远远站在门后看的,鼻息之间从前方飘散过来的浓浓的血腥气让我头晕目眩,待缓过气来,我方慢慢走了出去。 玉瑾瑜对我道,“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回沁园轩好生歇着吧。” 我低低的嗯了声。 “你是不是不舒服?怎么脸色那么苍白?”他向着我走近几步,问道。 我摇了摇头,“我没事,过会儿就好了。” 他却以为我是在害怕,道,“你放心,府上近日应该会太平一段日子,这次刺杀失败,即使他们心有不甘,为避免事端,他们短期内也不会再派人过来。” 我没有心力再去解释,此刻身体乏力的厉害,我道,“我走了。” “你真的没事?”他又向我走了几步,径直站到了我身前。 经过刚才那场厮杀,他白净的衣服上已殷红一片,那是那些黑衣人的血迹,血的气味又飘散过来了,我只觉得连呼吸似乎也不能了,只能大口大口喘气,慢慢蹲下身来。 他的脸色有些肃穆,连声音都变得严厉了,“你究竟怎么了?!” 我推开他,只想离那些血腥味远远的。 “你不要过来。” 他静静地站在原地,幽幽的目光直直看着我,然而似乎不放心,又靠近了我。 “离我远些!”我用仅剩的力气喊道。 “你在怪我?”他道。 我已经没有力气回答了,他已经侧过了目光,良久听他自言道,“你怪我也是应该的,把你牵扯进这种事情来,这次算我对不住你了。” 我抬眸看他,只听他继续道,“若是你不想看到我不想继续住在我府上,过些时日我便送你回丞相府,舒源应该很快就有消息了,待他回来,我便送你回他身边。” 我低下头,没有作声,只待那股昏沉眩晕感慢慢消失。 “若是你担心舒源误会的话,我会帮你解释。” 肺腑间终于清明了一些,我缓缓呼出一口气,站起身来看他。 “解释什么?我与他之间不需要你来解释。”沈舒源与我仅仅只是朋友,向他解释那便是多余了。 我道,“我没有怪你。”刚才他尽力保护着我,我都看在眼里,我看了看月色,“你今日定也是累了,早些歇息,我就先回去了。” 他盯着我,却也不知在想什么,一直没有说话。 我回了沁园轩,当晚便舒舒服服洗了个澡,只觉周身一片轻松,而后便上了榻,这一觉我睡得昏昏沉沉,第二日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 我刚起身穿好衣物,便有婢女来报说是玉瑾瑜有事找我。 我不由疑惑,我昨晚才出了靖园轩,这才短短几个时辰,他会有何事寻我? 我到靖园轩的时候,玉瑾瑜正背对着我站在窗前,手中拿着一封书信。 见我过来,他转身看我。 我道,“你究竟是有何事,一大早把我叫过来?” 他的脸色似乎有些不好,眉目之间轻轻皱着,道,“我思来想去,这件事还是告诉你好。” 他的神色比之前更加肃然,我却更是疑惑了,在这皇城还有何事是我必须要知道的? “舒源失踪了。”他道。 我蓦地一惊,“你说什么?” 他道,“今日一大早,我便接到探子送来的信,舒源在乌梁山不见了踪影,恐怕是出事了。”他叹了一口气,“乌梁山是那矮毒王藏身之地,舒源武功不错且颇具智慧,能让他出事的人定与矮毒王有关。” “一点消息都查不到么?”我道。 玉瑾瑜道,“目前什么也查不出来,毫无他的音讯,不过你放心我定会将他安全还给你。” 还给我? 他说这话却让我有些摸不着头绪了,可眼下哪里还顾得着这些,我道,“你有何对策?” 他看了看窗外,“我会亲自去乌梁山寻他。” 他聪慧机敏,一向办法都多,由他亲自去找,似乎再适合不过了,可那里到底是凶险之地,我低下头道,“乌梁山那里的情况究竟如何谁也琢磨不清,你真的决定好了?” “嗯。”他道。 “那你何时出发?” 他将书信放进烛台中烧毁,直到那纸变成一滩黑色的碎屑,他道,“在去乌梁山之前还有一件事我得先解决,待解决完毕我便就走。” 我诧异看他,去见他忽然传唤赵管事过来。 片刻之后,便见赵管事匆匆而来,与他一同前来的还有一名身形瘦小的奴仆。 “见过主子。”赵管事躬身道。 那名奴仆也随即跪下道,“小的见过四皇子。” 他话音刚落,我却蓦地一惊! 这声音! 我侧头去看玉瑾瑜,却见玉瑾瑜正盯着那名奴仆,道,“你便是前些日子新来的粗使役?” 那人点头笑道,“正是小的,小的是柴房的杂役,今日有幸得见四皇子,是小的无上光荣,一辈子都修不来的福气!” 玉瑾瑜唇角微勾,“你可知道本王今日为何见你?” 那杂役摇头道,“小的不知,想来是四皇子有事吩咐小的,还请四皇子尽管吩咐,小的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玉瑾瑜慢慢靠于高椅上,俯视他道,“吩咐你的事倒是没有,不过有几个问题却是要问你。” 那杂役道,“不知四皇子所问何事?” “你主子是谁?”玉瑾瑜道。 那杂役似乎怔了一下,随即轻笑道,“不就是四皇子您么,既然来了府上,小的便是四皇子的人。” 玉瑾瑜冷笑一声,忽然一个掌风过去,便见那人顿时倾倒在地吐出一口血水来,一脸惊慌的看着玉瑾瑜。 玉瑾瑜道,“本王没有时间同你废话,若是你肯老实招待便可免受皮肉之苦,若不然,本王有的是法子对付你!” 那杂役眼神闪过一丝慌乱,忙磕头道,“小的,小的听不懂四皇子您的意思,小的对四皇子您忠心耿耿,四皇子何出此言,小的冤枉。” 他连连磕头,玉瑾瑜却只冷眼看着他。 却见那杂役猛地抬起头来,忽然五指成爪,就要向玉瑾瑜袭来,我心中一惊,然而玉瑾瑜却不躲不避,只沉眸看着。 第25章 借宿 只见一旁一直安静站着的赵管事忽然出招,抬起一腿,脚下如风,重重击在了那杂役的背上,顿时那人便猛趴在地动弹不得! 玉瑾瑜摆摆手,“带地牢里严刑拷问,记着,切不要让他死了。” 赵管事拱手道是,便带着那杂役离开了。 我道,“你早就发现府里的奸细是这个人?”这人的声音我记得,那日我在后花园的小山上便听见过这人的声音。 玉瑾瑜道,“本来想再留他一段时日,看看他们究竟想耍什么花样,而眼下我要出门,府里这些不干净的东西也留不得台面上了。” “现在就要走么?”我问。 玉瑾瑜点了点头,“我已命人准备好了马匹,即刻便要出发。”说着又看着我道,“这些日子你好生待在府里,有任何事便尽管向赵承说,他会顾你。”他说完便往门外走。 过了片刻,他停下脚步转头对我道,“你跟着我作何?” 我紧了紧手心道,“我想和你一起去。” 他皱了皱眉头,显然不认同的模样,“你也知道乌梁山的凶险,这不是游山玩水切不可儿戏。” 他说的我当然都明白,可他这一走,我在皇城里是彻底连一个熟人都没有了,这孤零零的感觉,我是最最不愿的,他在时,齐锦镯顾忌着他不敢轻易上门找我麻烦,可他这一走谁知齐大小姐会如何对付我?再说,我这心里总觉得不安,总觉得乌梁山里可能会出什么事,从小到大我的预感算得上准的,我道,“你带我去吧,或许我还能帮你。” 他挑眉,“帮我?” 我很认真的点了点头,“你忘了?我的记性是极好的,乌梁山不是地势复杂么,你带上我就是带了个活地图呀。” 他道,“即使如此,你也不能去,此去连我自己也不能预测一二,你若想平安无事,便便乖乖待在我府上。” 我忙摇摇头,脑子里极力想着劝他的话,“你就带我去吧,还记得我曾说过那两人中的高个子与我相识么,有我在,或许还能助你一臂之力。” 玉瑾瑜仍是不依。 自从来到皇城,他与沈舒源都算对我颇为照顾,既然受了人家恩惠,我又怎能坐视不理,幻月谷的人一向有恩报恩,他们若出了事,我这恩哪里还报得了,我可不愿意一辈子欠人家人情。 我道,“那我问你,你如何寻沈公子?” 他道,“踏上乌梁山的每一块土地,我总会找得到他。” 我叹了口气,“你这毫无章法的寻找,又会找到何年何月呢?”我看着他道,“事到如今,毕竟攸关性命,我也不瞒着你了,我自小便对血腥味敏感,若他受了伤,只要循着味道我便能找到他。” 玉瑾瑜诧异的看我一眼,我道,“我说的都是真的。” 他深深的看着我,似在探究些什么,道,“你的鼻子真的这么灵?” 我道,“别忘了我可是圣女,幻月谷那么多人为何我会坐上那个位置,这其中自然是有些缘由的。” 他沉默不语,我又忙道,“怎么样,考虑带我去么?” 他忽然轻笑一声,一双眸子看向了别处,“我带你去就是了,你又何必说这些话来骗我,看来舒源对你真的如此重要,你竟然置自己安全于不顾也要去找他,你既然有如此心意,那我便成全了你。” 他好像又误会我了,不过好在是同意我去了,我笑眯眯的看着他,“你说的是真的?真的同意让我跟着你去?” 他点了点头,目光深深的看我,“苏兮兮,但愿你不会后悔。” 毕竟乌梁山乃危险之地,我那小老鼠又是个贪玩的性子,若是它又乱跑岂不又生事端,玉瑾瑜在我的要求下找来了个靠得住的侍女,将小东西托付给她后我便随着玉瑾瑜出了府邸。 皇城距乌梁山几千里,玉瑾瑜看着颇为着急,我们一路马不停蹄赶了几天的路这才到了乌梁山脚下的一个镇子。 这个镇子看着不大不小,然而路上往来之人却并不多,成年男子在街上并不多见,反而妇孺及年老者更甚。 我诧异的看向玉瑾瑜,“这镇子好生奇怪,别处女子不轻易抛头露面,可这镇子上女子反而还多些。” 玉瑾瑜面色深沉,忽然指了指一旁,“你看那里。” 我往旁边看去,那里是一处墙壁,像是贴告示用的,上面贴满了密密麻麻的画像,我走近一看,这画像上来乃全是寻找失踪之人,而且看着失踪的大都是正值壮年的男子。 “为何失踪的都是这些人?”我颇为不解。 玉瑾瑜道,“此事有古怪。”他看向身后的一干护卫,“我们此行需得小心。” 我们穿过镇子向乌梁山而去,镇子的边缘是一条小道,道路蜿蜒,此刻正是傍晚时分,前方便能看到乌梁山的山廓,在夕阳下更显得苍凉凄清。 前方看着像是一处村落,农舍看着并不多,零零散散的分布着,眼看着就要天黑,首次进乌梁山便要摸黑并不有利,我道,“不如我们去那农家借宿一晚,待天明后再上山。” 玉瑾瑜点点头,“也好。” 我们向那村落而去,待走了一段路蓦地看见前方有一女子。 她蹲在路边,神情痛苦,见到我们这一行人,眼里闪过一丝茫然。 我看那女子一身布衣,头上扎着双辫垂落至腰际,约莫十六七岁的模样,她的背上是一个大大的背篓,里面放着几根粗木枝,极为朴实的样子。 她的脚似乎受伤了,我走到她身边道,“姑娘你怎么了?” 她低头去看自己的脚,我这才发现她的脚踝肿得老高,大概是见了陌生人有些羞怯,她的声音轻轻的,“我崴脚了。” 我道,“你家住在哪里?” 她指了指前方村子,“就在那里,眼看着就要到家了,我却一不小心受了伤,这么久没回去爹娘一定担心坏了。”她说着眼圈开始泛红。 玉瑾瑜骑马也过来了,他抖了抖缰绳,只见他身下白马抬起前腿一声嘶鸣,他便在白马上居高临下打量着这姑娘。 他一身锦服,身骑白马,英姿勃勃,且本就长得俊俏,夕阳下更是器宇不凡,那姑娘一瞬间红了脸,匆匆低下头去。 玉瑾瑜恍然不觉那姑娘的羞涩不安,看着她道,“我看你背上背篓,想来是去拾木材,乌梁山山脚下按常理来该不缺树枝你大可前去,可我看你却并不是从那个方向来的,你舍近求远这是为何?” 那姑娘耳根子都红了,小声道,“我爹娘不让我接近乌梁山,听说那里不是太平之地,我便去了距村后十里的小林子里,虽然路途是远了些,可爹娘却能放心。” 玉瑾瑜沉眸道,“乌梁山是出了什么事么,为何那里不是太平之地?” 姑娘脸上浮现哀愁之色,“我哥哥便是三年前去了乌梁山砍柴后便没了踪影,还有村里的好多人只要上了山都一去不回,大家都说那山里不太平。” 失踪? 我一瞬间蓦地想到了镇子上的寻人画像,问道,“你们村里不见的人可都是青年男子?” 那姑娘疑惑看我,“这位姑娘怎知此事?没错,村里但凡年轻力壮的这些日子都消失了踪影,村里好多人都搬走了,我爹娘年老却是没有能力再搬,我们和剩下的几户便住了下来。” 她说得倒也合情合理,我看她神色,一脸懵懂之中透着纯真,我便上前将她扶了起来,道,“你叫什么名字?” “香香。”她怯生生道。 我道,“你不要担心。”我拍了拍她的手,对玉瑾瑜道,“还是将这位香香姑娘送回家吧,她这样子也是走不了路了。” 玉瑾瑜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眼那香香姑娘,香香瞬间又红了面颊低下头去,他眉头一皱移开了目光,径直骑着白马向前而去,“你要帮忙那便快些,天色马上就要黑了。” 我只轻轻一笑,这玉瑾瑜模样看着也算上等,果然是长了个祸害脸,这才出门一趟,却又惹了春风啊,只是可惜香香姑娘一片少女纯心就这样飘到他身上了。 我带着香香上了我的马车,一路直接将她送到了家门口。 她那爹娘已是头发花白之人,对着我们千恩万谢,玉瑾瑜对着老人家态度倒是没有那么冷淡,他下了马指挥着护卫将香香姑娘扶进了屋,香香爹人倒热情,又是端茶又是倒水,眼见着天黑更是让我们留宿,这倒刚好合了我的意,如此倒不用再麻烦找住的地方了,只是不知玉瑾瑜究竟是何意,香香家看着着实破旧,屋里摆设不多,就两三副凳子一张桌子摆在正屋,墙上用纸张糊起来了,许是时日长了,纸张早已黑糊糊的一片,如此寒酸倒让人不觉同情,他这富贵公子习惯了锦衣玉食也不知看不看得上? 可玉瑾瑜竟没拒绝,他拱手道,“多谢了。” 香香爹连连摆手,又说了些客气的话,给我们收拾了屋子便招呼着我们住了下来。 看得出香香爹娘是用了心的,我进房间时屋子打扫的干干净净,被子虽然破旧了些可却甚是洁净,我与香香同睡一间房,玉瑾瑜在另外一间。 作者有话要说: 可怜的收藏!果然第一人称冷到北极去了哈哈!点进来看的亲们,俺鞠躬谢谢! 第26章 错许 香香有些忐忑的看着我,“我的房间小了些,姑娘暂且将就一晚,实在对不住。” 倒是个心地纯良的小姑娘,我道,“是我打扰了你,说起来是我麻烦你了,香香姑娘切莫这么说。” 香香忙摇摇头,“姑娘不嫌弃就好。”她将大半个被子都放在了我那一边,而后自己贴着墙角睡下。 夜深露重,这个时候的夜晚还是有些寒凉的,我看她身子单薄,心里一软,“我这个人不怕冷,不用盖这么多的。” 她忙道,“姑娘是客人且还帮了香香,香香理应照顾好姑娘。” 我把被子不由分说盖在她身上,她似要坐起身,我笑道,“再这么让下去,我看今晚估计是睡不着了。” 她一脸紧张看着我,果然不再动了。 也许是甚少接触陌生人,她看着有些不知所措,为了让她放松,我对她笑道,“香香姑娘今年多大了?” “十六了。”她道。 原来比我小一岁,我道,“那该喊我姐姐了,我长你一岁。” 她果真老实喊道,“姐姐。” 我只觉得有趣,“香香你莫要如此客气,倒显得生疏了,我与你年纪相仿,我只当又多了个妹妹,你不用这般紧张。”我指了指自己的嘴,“看,没有血盆大口,我不会吃了你。” 她噗嗤一笑,像是放松不少。 我道,“香香你该多笑些,本就长得水灵,笑起来更好看啊。” 她面色羞赧,轻声道,“姐姐是香香见过的最漂亮的人了,姐姐笑起来才好看。” 床前是一户窗子,也是用纸张将窗棂糊了起来,黑糊糊的纸张上破了不少洞,夜风一起,便顺着破洞吹进了屋里。 香香有些不好意思,忙跌跌撞撞起身用自己的布衣挡在窗户上隔风,“屋子破旧,姐姐暂且忍一忍,待我将衣服按在窗子上就不冷了。” 我道,“我不冷,你还有脚伤,快些过来。” 她却不依,“姐姐不用担心,虽伤了脚,可做这点事还是不费力的。”不过片刻她便将衣物紧紧固定在了窗子上,动作看着甚是熟练,想来她应是经常如此。 我将她拉了过来,然而却触及到她的手却是粗糙无比,看她年纪轻轻,手上却已布满厚厚的茧子,我心里一酸,“香香,你定是受了不少苦吧。” 她腼腆一笑,“也不算苦,以前哥哥在时他甚是疼我,累活他全包了没苦过我一分,后来哥哥不见了,爹娘又年迈,我不想他们受累,便多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你爹娘有你这样的女儿真是福气。”我由衷道。 香香又像是不好意思了,低头笑道,“我也没做什么。”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忽然抬头看我,“姐姐,今日与你同行的……那个公子是你哥哥么?” 她说得是玉瑾瑜? 我只觉得好笑,“为何觉得他是我哥哥?” “因为姐姐与公子都长得好看。” 这是什么理由?我轻轻一笑,这香香还真是单纯,说他不是我哥哥倒要解释不少事,且玉瑾瑜的身份特殊,此行又有要事,香香知道的越少对她而言越安全,可要让我骗香香我又不愿,我只笑不答,她只当我是默认了,蓦地手心握起,像是有些紧张,“那姐姐的哥哥可有婚配?” 我道,“他尚未娶妻。” 香香脸色绯红,我这时却明白她的意思了,少女怀/春,偶然见到玉瑾瑜这般如皎月之人便一心陷了进去。 只是想起玉瑾瑜今日看香香的眼神,那里面却无半点情意,我提醒她道,“香香,我……哥哥其实不是那么好相处之人。” 她也不知听明白了没有,只忽然从枕下摸出一个香囊来,递到了我手上,“这香囊是我前些年制成的,花了我不少心血,还请姐姐将这香囊交给公子,这香囊本有两个,一个我送给了我哥哥,还有一个若是公子能收下,香香就心满意足了。” 我有些为难,玉瑾瑜恐怕不会收,可香香的脸色太过于期待,要我拒绝香香却是说不了口。 我思虑了片刻道,“香香,我哥哥那个人别看他长得好,可他其实是个冷血无情的性子,他啊,一张嘴尖酸刻薄,更常常讥讽于我,而且我们兄妹好几人,他跟几个哥哥感情也不好,他这样的人你还是少接触的好。” 我只想让香香打消念头,她却道,“公子今日和姐姐帮了我,公子看着不像坏人,我想公子定是面冷心热,姐姐与公子身为一家人切莫生了嫌隙。” 倒是个为玉瑾瑜考虑的姑娘,看来她的心一时半会是回不来了,她将香囊郑重的交到了我手上,目光里满是羞意,我接过香囊,暗自叹了一口气。 待第二日一大早起身后,我刚开了门便看见了玉瑾瑜也正好出来。 他眼神淡淡,扫了我一眼便转开目光,径直往前走去,头也不回得道,“快点收拾,一会儿就要上山。” 我道,“这么快?” 他回头看我,“你难道不想快些见到舒源?” 沈公子我当然是想尽快寻到他,可这天色才刚蒙蒙亮,乌梁山上有大片的树木,在树木遮挡下想必那山上大概还是昏暗一片。 我道,“乌梁山我们谁都没有进去过,若是等天大亮了再进去想必更为安全妥当。” 他眼里闪过一丝不耐烦,“乌梁山的地图我已经拿到手了,这个天色的光亮已经够用了。” 我吃了一惊,“你何时拿到地图的?” 他哼了一声,“我若想要自然会得到。” 是了,他是皇子身份尊贵,只要一声令下会有太多的人会想办法为他送上他想要的东西,只是我看他神色,今日的他似乎比往日更加严肃,满身的寒气明白的告诉别人不可轻易靠近,昨日明明都还好好的,这才过了一个晚上,也不知是什么惹恼了他? 我暗自嗤了一声,玉瑾瑜也太喜怒无常了,若是香香见了他这冷淡漠然的样子也不知还会不会芳心暗许,我将香囊掏出来递给他,“这是香香让我转交给你的。” 他却看也不看那香囊,只道,“扔了。” 一脸的冷意,似乎毫不把那香囊放在心上,我道,“这香囊对香香来说很重要,她一个送给她哥哥,另一个便是要给你,昨夜她把香囊交给我时,可是一片真心,你真的要扔了这香囊?” 他道,“扔了便是扔了,是不是只要别人以真心的名义给我,不管我喜不喜欢,我就必须只能接受?” 这倒也不是,只是他这态度若是让香香知道了,必定会伤心一番。 我道,“你若不要这香囊便亲自去跟香香说,只是她是一小姑娘,心地纯真,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你就算想要拒绝人也得有分寸,切莫让人失了颜面。” 玉瑾瑜又是一声冷笑,“反正我冷血无情,且这张嘴尖酸又刻薄,哪里还会在乎这些?” 我猛地睁大了眼看他,他这话…… 我吃惊道,“你昨晚听见我和香香说话了?” 他道,“你我仅仅一墙之隔,这屋子陈旧漏损,想要不听见也难。” 他真的听见了?! 回想起昨夜的话,我心里一虚,我瞥了一眼,悄悄看他,怪不得他今日这般反常,原来是我昨夜得罪了他。 说人坏话,被人抓了个现行,我轻轻一笑掩饰心里的尴尬,“那些话我就是哄哄香香的,她一小姑娘涉世未深,你又看不上她,我只想着打消她心里的念头莫让她徒惹伤心而已。” 他哼笑一声,我继续道,“那些话都不是我真心的,其实在我心里你是个正义善良的人,你以中毒之身救过婉婉姐姐,给我容身之所,你助人为乐,友善朋友”他的脸色慢慢好了起来,我再接再励道,“菩萨心肠,连地上的一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 他又变了脸色,脸上的寒意又涌了上来,“你的谎话还可以说得更好一些。” 我干干一笑,“真心的,都是真心话,你就是一个大好………”人。 我话没说完,他却转身就走。 “你的香囊……”我喊住他,他却越走越远,我拿着香囊不由苦恼,该怎么和香香说呢?唉,头疼。 我洗漱一番后便开始收拾东西,香香爹连夜给她做了个小拐杖,她扶着小拐杖也来帮我收拾,我忙制止了她,只让她好生歇着。 她却歇不住,从屋子里抱了一堆山石榴过来,道,“姐姐,这是我前些日子在林子里摘的,味道可清甜了,姐姐带着吧,闲暇时可与公子常常鲜。” 这村子离镇上颇有些距离,林子里能吃得东西不多,想必她平日吃得果子也极少,我道,“这次出行我们带的东西已经足够,这些山石榴你留着自己吃。” 她却不依小脸执着,硬是将果子塞进了我的包袱里。 待我收拾完毕,玉瑾瑜恰在门外唤我,我出了门随他一起离开,香香和她爹娘一路送我们至门口,玉瑾瑜将一包银两交给香香爹娘,香香爹娘性子朴实却不肯收,可玉瑾瑜想要做的事怎会做不了,她爹娘自然是拗不过,趁着玉瑾瑜拜谢香香她爹娘时,香香将我拉到一角,红着脸问,“姐姐,公子收下香囊了么?” 我顿时一怔,这丫头还记着这事呢,她的眼神满是期待与羞怯,可这要怎么说才能不伤她,我往前看了眼玉瑾瑜,他刚好也将目光往我这里淡淡扫了一眼,我心里恼意猛地上涌,都是他惹出来的事,却要我来帮他善后! 我惊讶的看着香香,“香囊,啊?对,我想起来了你昨夜交给我了。”我做势摸了摸衣兜,脸色猛地一便,“不见了!” 香香惊诧看我,“怎么会?姐姐再仔细找找。” 我便“真的”又在兜里寻了寻,一脸遗憾的看着她,“好像真的丢了。” 她顿时红了眼眶,眼里慢慢涌出丝丝水雾,“本是想留给公子做个念想的,却不想终究没这个福气。” 恰在这时,玉瑾瑜走了过来,“磨蹭什么,时候不早,该上路了。”他似没有看到香香的泪水,只伸手一拉,我便被他径直拽到了马车上,他随手将车帘一关,随即马车便出发了。 我透过车窗子看了眼香香,她正在抹着眼泪,这傻姑娘!若让她知道玉瑾瑜不愿接受她香囊,她只怕很是伤心,还不如说是丢了。待时日长了,她自会懂得玉瑾瑜只是她心里一个幻影罢了,而幻影终究会消散的。 玉瑾瑜骑马经过我的车窗子前,我狠狠瞪他一眼,却见他忽然转头向身后淡声道,“她不是我妹妹。” 作者有话要说: 点进来的亲亲们,鞠躬谢谢!mua! 第27章 黑影 我顿时目瞪口呆,忙又探出头去看香香,果然香香一脸惊诧,随即却又是像想到了什么嘴角一丝苦笑。 我怒道,“玉瑾瑜!” 他却又把车窗子的帘子也拉了下来,我只听他高声一喊,“走快些!”顿时一声马嘶鸣声,马车急速向前而去。 玉瑾瑜也不知是受了什么刺激,他驾着马一路狂奔,守卫自然不敢远落后于他,也是眸足了劲儿往前赶车,这行车速度自然比之前还要快上许多,只是可怜了我,在那车上左颠右颠,只差一点生生将胃里饭食给吐出来。 半个时辰后我们终于到了乌梁山。 下了马车后我深深吐了一口气,这颠婆的路程终于结束了,我往前看向乌梁山,一眼看去,也许是常年没有人上山,这山上竟然看不到明显的路径,整个山上都是郁郁葱葱的大树,灌木丛生。 玉瑾瑜当机立断选了一个地方让守卫开路,劈开灌木,砍去树枝,我们便一路进了山。 这山上着实不好走,凹凸不平的地面,我一脚踩上去蓦地倾身跌倒摔了个大跟头,我揉了揉额头,慢慢站起身来。 玉瑾瑜本是走在队伍最前面,听见响动看了我一眼,而后他便来到了我身边,“你还好么?” 我忙道,“无事,无事。” 他皱眉看我一眼,忽然伸过手来,拉住我的手腕,二话不说,便牵着我往前走。 他的步伐比我快上许多,然而有他牵着,我却走得稳当许多。 玉瑾瑜将人马分成四队,向四方寻找,山林崎岖,想要寻人却是不易,我与玉瑾瑜这一队几乎走了一天的路程,然而却无沈舒源的半点线索。 玉瑾瑜的脸色越来越不好,沈舒源与他关系极为好,他必然担心,天色渐渐暗了,我们找了个地方坐下吃晚食,走了一天的路,几个守卫都有些筋疲力尽了,即使手里拿的是干硬的饼子,可掺着水依然吃的狼吞虎咽。我一口一口慢慢咽着食物,然而看玉瑾瑜,他却一口未食,只静静站在一旁向远处看着。 我走过去将食物递到他面前,“你也累了一天了,吃些东西好歹填饱肚子。” 他却摇了摇头,将食物推开,“我不饿。” 他的目光一直未曾离开四周的林子,我道,“知道你着急,可若你一直这样下去,只怕还没找到沈公子前你就已经倒下了。” 他终于转头看我,神色竟带了一丝痛意,“舒源与我情同手足,我们从小一同长大,如今,我就知道他在这山里,可却寻不到他,他如今生死未卜,你明白我的心情么?” 我点头道,“当然明白了,我也有一个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朋友,她叫月牙儿,在我离谷之前我们几乎形影不离,在我眼里,她就是我的家人,想必对于沈公子,你对他也是如此”,他的眉头仍是紧蹙,我暗自叹了一口气,面上却轻轻一笑,“你也不用如此伤心,说不定沈公子此刻并无性命之忧。”说着,我将食物又递到他面前笑道,“这饼子可好吃了,香甜入口,你吃上一口罢。” 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上下打量了我一眼,我不解看着他,“你这什么眼神?” 他目光里像是带着失望,“你好歹与舒源有着情分,如此时刻却还有心情说笑?”他摇了摇头,“苏兮兮,我越来越看不懂你了,感情之事在你心里究竟是何位置?” 他这是在责备我?! 我与沈舒源何时有了情分,这误会越来越大了,我自然也是关心沈舒源的,可眼下还不是为了让他可以饱腹,我道,“你说得这是什么话,我与……” 然而话还没说完,却见有一守卫急急忙忙向我们这里奔来。 “启禀主子,我们在山南方向发现了一些线索,属下不敢耽搁,特来禀告!” 玉瑾瑜忙道,“有何线索?” 那守卫道,“山南方向一处山地上的灌木有被劈开的迹象,那里也有一条人为的路径,属下查看过看树枝的切口正好与沈公子来时的日子几乎对得上。” 这乌梁山几乎没人敢进来,这么说来显然曾经过那里的人很有可能就是沈舒源! 只听玉瑾瑜道,“快带路!” 我忙跟在他身后。 然而刚走几步他却像是想到了什么蓦地停下看我,随即他对跟随他这一队的守卫道,“留下五人在此就地扎营顾好苏姑娘,若出了差池,本王拿你们试问!剩下三人随本王前去山南!” 我诧异看他,“为何我不能去?” 他道,“山南到底什么情况我们谁也不知,若真是舒源曾出现之地,他既然能失踪,想来附近也是危险之所,你留在此地我反而更能放心。” 玉瑾瑜深深看我一眼,又道,“明日辰时我若还未归来,你不必来寻我,且速速离开此山!” 他说完头也不回很快离开了。 天色已经带上了一丝灰暗,守卫们很快起扎营来,他们对玉瑾瑜向来恭敬,因而对我态度也极好,营地扎好后我便进了帐篷,然而想起玉瑾瑜的话,心底终究不安。 我知道,他想护着我。然而此刻我却不能帮他分毫,明明说好了此行我可以帮他,他虽带我来了,可目前看来却是仅仅为了满足我的要求,他并不真的指望我能助他,因而这次刚发现端倪便留下了我。 满脑子心思,这一晚我如何能够安睡,转辗反侧我索性坐起身来。 月光如银洒向林子里,光华倾泻了一地,我向帐外看去,依稀能看到树枝随风摇动,光影斑驳。 也不知玉瑾瑜此刻怎么样了?我叹了一口气。 却在这时蓦地一个身影晃动经过我的帐前,我心中一惊,好快的身形,几乎是一眨眼间那个身影便消失了。 守卫皆带刀,可这身影身上我却并没有看见刀影! 我心里一沉,忙走出帐篷,五个守卫是轮换着休息,此刻只有三个在来回巡逻,另外两个皆在另一帐内休憩。 见我出来,那两人忙躬身上前,“苏姑娘有何吩咐?” 我道,“刚才你们可有看到什么人?” “并无。”他们两人答道。 守卫武功并不低,若是连他们都尚未看清,那可见刚才那人武功之厉害,想来那人应是未曾料到我尚未睡去,便在我帐前放松了心思。 我道,“我刚才看见有人影过来。” 守卫震惊,这一闹腾,帐子里睡着的守卫也都醒了过来,此刻谁都不敢松懈,五人牢牢看住营地,以防万一。 我重新进了帐篷,从包袱里掏出一把匕首,我本无武功,这匕首本就是为了在乌梁山防身,却不想终究派上了用场。 我牢牢握住匕首,目光紧紧盯住帐篷外。 若是真有人来过,他必然不会空手而归,想必还会再次出现。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那个人影果然又出现了,我在帐内只看见一个身影快速移动,所经之处守卫忽然瘫倒在地,紧紧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外面再无一丝动静! 而后那个人影径直走向了我的帐篷! 我手心汗水直冒,好厉害的人物!若此人居心不良,想来今日我苏兮兮的一生便要终结在此了。 那个身影在我的帐前站定,却不入内,蓦地,他躬起身子往前探了探,似想探究帐内情况,我身子往后一移,心下警觉,只牢牢看着他。 随后我便见他伸出手在帐子上摸了摸,摸了一处又摸另外一处,他围着帐篷走了起来,月光将他的身形完整的映照在帐篷上,显得他甚是高大,伸出的五指像是一张巨大的兽爪,这一刻,我竟不觉得惊骇了。 我静静的看着他怪异的举动,轻轻开口,“是阿一么?” 那个身影忽然停下了动作,“咦”了一声。 便是这一声,我心中石头终于落地,我放下匕首走了出去。 阿一吃惊的看着我,“姐姐?” 竟真的是他,也幸好是他。我放下心来,瘫坐在地上,“阿一,你刚才吓死我了。” 阿一脸色大惊,“姐姐不死,姐姐不死。” 我轻轻一笑,“放心,这会没事了。”我问他,“你自己一个人来的?” 他指了指自己,“一个人。” 我看了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五个守卫,他们皆是面色青紫,显然中毒之色,我忙问道,“你把他们怎么了?” 阿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道,“主人给的,毒晕。” 我道,“阿一,快给他们解药。” 阿一便在他们五人嘴里各喂下一粒药丸,只是吃下许久,那些人仍是一动不动。 我急道,“阿一,他们怎么不醒?” 阿一道,“半个时辰。” 原是如此,我点头,“那就好。” 阿一走过来,咧嘴笑着也坐在我身旁,我静静看他一眼,沈舒源如今下落不明,而阿一刚好出现在我面前,我轻声道,“阿一,那日在客栈与你出手的其中一名公子……你见过么?” 阿一点了点头。 我心头一震,“阿一,他在哪里?” 第28章 毒障 阿一却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不能说,不能说,主人打。” “你的主人不会知道的,阿一,快告诉我。” 阿一却仍是紧紧捂住嘴巴,摇了摇头。 “阿一,姐姐正在找那个人,姐姐不能看着他出事,你告诉姐姐他在哪里好不好?”我又急忙劝道。 阿一却转身背对着我,狠狠摇了摇头。 “阿一?”我轻声唤他,他却不理。 “阿一……”我干脆走到他对面,“你就告诉姐姐,好么?” 他闭上眼睛,“不能说。” 他如此抗拒,看来他真的不会说了,我微微思虑,又道,“那阿一告诉姐姐你和你主人住在哪里好不好?” 阿一睁开一只眼睛看我,“不能说,主人打。” 变着法子重新问,他却仍是不说,他主人对他的威慑可想而知。 我叹了一口气,问不出沈舒源的下落总要知道些别的才好。我道,“阿一,你主人派你出来为何?” 他拍拍胸膛,“巡山。” 巡山竟带着毒物,恐怕他的主人目地不纯,我道,“怎么巡山?” 阿一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遇人,这个瓶,没人,这个瓶。” 遇见人便将其毒晕,那么若在无人之地为何还要下药?我指了指第二个瓷瓶,道,“这个用来为何?” 他道,“毒障。” “什么毒障?” 阿一睁着晶亮亮的眼,仍是道,“毒障。” 我便只能转而问道,“那哪里设了毒障?” 他掰着指头算了算,这才道,“上次山东还有山北,这次是……”他指了指一个方向,“这边!” 山南方?! 玉瑾瑜正在那里! 我道,“阿一,你已经在山南设置好毒障了么?!” 他点点头,“按时,主人不骂。” 我心里却一凉,却在这时一只黑鸟尖叫一声呼啸而来径直落在阿一肩膀上,阿一神色带了丝惊恐,“主人找,回去。” 他说完,猛地站起身往前奔去只眨眼的速度便从我面前消失了踪影。 “阿一!” 我欲再问他关于山南毒障之事却终究不得,他就像出现时一样无声无息。 好在过了会五个守卫果真都醒了过来,我哪里还敢耽搁,当下就让他们和我去往山南方向。 离玉瑾瑜启程去往山南方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时辰了,我只希望在他们遇上毒障之前赶过去,否则真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事! 然而乌梁山一眼看不到头,山南方也占地颇大,想要马上找到他却也不容易,在林子里摸索良久毫无头绪,我更是心急如焚,几个守卫对玉瑾瑜也是忠心耿耿,自然也不敢懈怠。 若是没有阿一后来给的解药,我身边这几个守卫想必性命堪忧,阿一随身携带的瓷瓶有如此毒性,那毒障的威力想来也不会轻,玉瑾瑜他若真的进了毒障,他会死么?我茫然的看着山林,身上已是汗流浃背,额头的汗水流进眼眶,竟有几分涩然的痛意。 “苏姑娘,您不要哭,属下们一定找到主子!”守卫担忧的看着我,我却莫名一愣,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手指上一片晶莹的水珠,我怔怔看着水珠,一时间竟失了言语。 却在这时,一声呼叫猛的在山林响起。 “有人!” 守卫一惊,霎时已有人纵身跃上枝头。 “苏姑娘,看着像是我们的人!” 我拔腿便向那声音方向跑去,“玉瑾瑜!”我高声喊道。 “玉瑾瑜!” 他一定就在前面! 眼前有人趴在地上,惨叫连声,他的一只胳膊已然变成一滩血水,凌乱的长发掩盖了他的脸,浓厚的血腥味从他身上传出,血水迅速蔓延,我惊恐的看着他的身体极快变了形,转眼间,已成一滩血水,再也看不出原来的面貌。 守卫们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我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一片,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连说出的话也变得极为艰难,“看清楚……是谁了么?” 守卫道,“不是主子。” 刚才身体紧绷的颤抖,此刻我身子一软,险些站不住。 有脚步声向这边跑来,我抬眸一看,只觉得眼睛酸涩的厉害。 “玉瑾瑜!”我看着他道,“我找你好久了。” 玉瑾瑜快步向我走来,蹙眉看着我,“不是说过让你不要过来么?” 他自然也见到了那一地惨状,眼神一瞬间变得深沉,沉着脸往那血水走去。 我猛地拉住他,“不要过去!” 他寒声道,“终究是我府上的人,他只不过在前探路,却落得如此下场,我怎可弃他于此?” 我道,“那里有毒障。” 他侧目看我,“你说什么?” 我便把遇见阿一的事告诉了他,他沉着脸听完,目光缓缓看向这片山林,“你是说这里都被设了毒?” 我看向那滩血水,没了肉/体的支撑,只剩一片衣物,可在袖口的枝叶却显而易见,我道,“阿一虽然没有说清楚毒障是什么,可我想,既然能下毒,必然要有依附之物,而这片山林里最不缺的便是枝叶,把毒涂抹于树叶之上,于此山林便能形成最好的障碍。” 仿佛是为了印证我的话,这时,一只飞鸟落于林间那方枝叶之上,然而才刚站定,却见飞鸟突然哀鸣一声跌落下地,从脚趾开始最终化为血水。 林子里静悄悄的,恐怖的一幕接二连三发生在眼前,谁也没有说话,可谁都知道,前方的路是走不通了。 终于,玉瑾瑜沉声道,“撤!” 我终于松了一口气,忙跟上他的脚步,然而刚踏出一步,却终究再也支撑不住摔倒在地。 玉瑾瑜忙走到我身旁扶起我,“脸色怎么如此苍白?苏兮兮你怎么了?” 我只觉得连说话都没有力气了,轻声道,“不碍事……这里的血腥味儿……太浓了而已。” 他看我一眼,忽然一个转身,我便被他背于背上。 “抓稳了。”他道。 他走得很慢,脊背宽阔而有力,好闻的清新气传入鼻间,不觉让人放松了心神,我轻轻抬眸看着他的侧脸,只听他忽然问道,“刚才为何哭?” 竟还是被他发现了。 我道,“那时我以为再也看不见你了。” 他忽然停下脚步侧头看我,四目相对,距离如此之近,近到我似乎能听见他的呼吸声,我以为他有话对我说然而终究他什么也没说,只是低下头,又继续向前走去。 最终我们重新回到了扎营的地方,至少眼下这里绝对是安全的。 他将我送到营帐里,道,“累了半天,你好生休息。” 我道,“那你呢?”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我带人去附近看看,眼下还不能掉以轻心。” 此刻天色已经有些微微亮了,一夜竟这么就过去了。我道,“你一夜未睡,如今又再出去,受得住么?” 他道,“我无事,阿一既然能在此出现,自然还有再来的可能,他的主子乃炼毒高手,谁都不知他让阿一还在何处下了毒,我自要去打探清楚。” 他又匆匆忙忙出去了。 只不过这次倒没有在外多久,一个时辰后他便回来了。 我在帐篷里里根本睡不着,一听见他的声音,忙坐起身来。 他好像在与守卫们谈话。 我只听见他说道,“如今乃是关键时刻,大家切记万事小心,既然发现了这个线索,我们只需耐心等下去,切莫露出行踪来。” 守卫们恭声道是。 他又道,“人多显眼反而对我们不利,每次三人给我紧紧盯着那个地方,一旦发现踪迹,速速来报!” 守卫们很快退下,我听见脚步声越来越近,营帐被掀开,我看见他走了进来。 他看见我,便皱起了眉头,“不是让你休息么,为何又起身了?” 我轻轻一笑,“我昨夜睡过了,现在精神好着呢。” 他点点头,脸色这才好看了些,“饿不饿?我让他们送些吃食过来。” 他昨夜尚未进食,此刻又才从外回来,想必也还没吃东西,我道,“是有些饿了,可一人吃饭也太清冷了些,不如你在这里陪着我。” 他似乎犹豫了一下,不过还是点头道,“我稍后还有事要出去,留在此的时间恐怕不多。” 我道,“无事,不会耽误你很久的。” 有人将吃食送了进来,玉瑾瑜便在我的对面坐下,他吃东西的时候很是安静,坐得端端正正,品相甚是好看。 我咬了一口饼子,问道,“我刚才听说你发现了线索,是找到了什么么?” 将嘴里的东西咽完,他擦了擦手这才道,“的确是有所发现,不过那场面太过不堪,你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这倒引起我的好奇了,我道,“自从遇见你,我有什么没见过,你且说来我听听。” “那便告诉你也无妨。”他道,“刚才我们出去探路,在前方忽然发现了一堆尸体,只是那些尸体全身黑色干瘪,连指甲都是淤黑之色,尸体所倒之地,身下草木也皆已灰败。” 我霎时便明白过来了,“中毒?” 他点了点头,“的确是中毒之象,只是我看那些尸体新旧不一,倒像是每隔一段时间才放置过来的,还记得附近村民有很多失踪的么,而这些人所穿衣物大多淳朴,不尽相同,想来他们被人下毒后,此地便为乱葬岗了。” 这我倒是有些不解了,既然把他们抓来,为何这些人最后又中毒而死? “既然此地乃放置尸体之所,想来过段时日定还会有人再来,我已命人在此暗中等候,届时只需跟踪便能发现端倪。”玉瑾瑜道。 那些尸体来是中毒而死,想来定与阿一他们有极大关系,我道,“我与阿一也算相识,他将我当成姐姐,并不会伤害于我,阿一武功深不可测,若你的人真发现了踪迹,你届时也告知我一声,有我跟着,阿一便会有所顾忌。” 玉瑾瑜面色一沉,“阿一身怀毒物,乃危险之人,你不要过分与他亲近,此事你无须参与,若真的发现了他的踪迹由我去便可,你只需留在此地。” 他面目冷峻,像是心意已决,我便不再言语,心下却是另一番打算。 第29章 暗道 三日后果然有守卫来报,说是暗中瞧见了有人将尸体放了过来。 玉瑾瑜当下便赶了过去,他命我留在营帐,眼下他既已离开,便管不了我了,我随即悄悄跟了上去。 他们在一处山坳停下,潜藏于树丛之中,而在他们前方不远处,有一个身影正将尸体一具一具从板车上放下来,我仔细一看,那人果然是阿一。 尸体全身发黑,惨不忍睹,我紧紧闭了闭眼,强忍心中不适,玉瑾瑜说的没错,这场面果然有些不堪。 我在树后蹲下身来,深深吐了口气,此时天色微暗,林间不时有飞禽鸣叫一声,树枝的摇曳声不绝于耳,更显得此地有些诡谲。 我将头埋在膝盖里,只盼着阿一赶快离开这乱葬岗,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我心中一惊,险些叫出声来,随即有一只手捂住了我的嘴,我睁眼瞧去,却是玉瑾瑜。 他紧紧蹙眉看着我,低声道,“你来做什么?” 我已万分小心,想不到竟然还是被他发现,不过此刻有他在身边,我心里倒稍微放松了些,我道,“我不会给你惹麻烦,相信我。” 他的眼神却写着满满的不信任,可我既然已来,眼下他也不能赶我走了,只紧紧抓住我的手腕,“你知道这里有多危险么?”他脸上有几分无奈,终是道,“跟紧我,仔细些!” 他带我悄声来到之前藏身之地,前方阿一已将尸身都放置下来,他推起板车开始离去。 玉瑾瑜一个手势,守卫们随即跟了上去,我被玉瑾瑜紧紧带在身边,他握着我的腕子,也开始往前走。 阿一毕竟推着板车,行走的速度并不快,只是林间山路崎岖且树木众多,稍有响动,便易引起人警觉,因而我们只能远远跟着,并不敢距离太近。 然而转过了一个山谷,眼前却再也没有了阿一的影子,就像平地消失了一般。 等待这么多时日眼看就要出结果,眼下却又丢掉了线索,玉瑾瑜自然不甘心。 “他既然是在这里没了身影,想来此处必有玄机,大家分头去找!” 一众守卫们即刻在这片山谷间寻找起来,可寻找了一个多时辰依然无果。 玉瑾瑜脸色深寒,一时之间谁也不敢出声。 守卫恭敬站于一排跪倒在他身前,“是属下无能,请主子责罚。” 寻人本就不易,况且又是在这诡谲多变的乌梁山上,稍有不慎,便可丢了性命。 玉瑾瑜最终摆摆手,“今日大家辛苦了,先行回去吧。” 他又看了我一眼,“你跟他们一起走。” 我道,“你这是何意,你不回去么?” 他的目光在这片山谷瞧了瞧,沉声道,“我在此待会儿。” 他心中急切我自是明白,沈舒源极有可能也被藏身于这片山谷之中,越是靠近沈舒源,他越是等不得。 我在他身边坐下来,“那我也不走。” 也许是已经习惯了我的性子,他淡淡看我一眼,“随你。” 幽暗的山谷里只剩我与他两人,他坐在那里一言不发,目光深沉。 忽然他起身向我走来,我诧异道,“怎么了?” 他蓦地一揽我腰腹,只轻轻一跃,我便被他带到了树枝上。 这棵树枝枝叶繁茂,浓密的枝叶相互交错,在夜色下不失为一个很好的藏身之所。 玉瑾瑜道,“你在此待着。” 我道,“那你呢?” 他道,“阿一不可能平白失了踪影,入口定然在这片山谷里,我一定要找到。”他说完,便猛的跳了下去,身影随即消失在夜色中。 夜风微凉,吹动树叶沙沙作响,在树下时,风尚未如此明显,如今置身高处,少了外物遮挡我只感觉风声呼啸,我紧紧抱着树枝,免得被吹翻下去。 然而不过片刻后,我便疑惑起来,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迎风飘入鼻间,高处更感风力强劲,这血腥味儿便无处可挡。 我吃了一惊,附近有人受伤?我扒开树枝,往四下瞧去,入眼所见并未见到任何人的身影。无人受伤,却偏偏有血腥之气,我蓦地身子一震,脑子里想到了什么,只盼着玉瑾瑜早些回来! 一个时辰后,他终于归来,只是面露疲态,神色看起来并不好,想来此去并未找到线索。 吹了寒风一个时辰,我此刻只感觉到有些冷,紧紧缩在树杈之中,他似乎察觉到我的异常,伸出手来触了触我的手腕,“怎么这么凉?”他的脸上慢慢带了一丝愧疚之色,“是我疏忽了,对不住。” “我这就带你回去。”他轻声道。 我却忙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 他不解的看着我,我道,“我知道找到阿一的办法了。” “什么?” 脸上似乎已经冻得僵硬了,我尽力对他扯出一个笑容道,“你一定会见到的沈公子的。” “高处风声虽强,可却也将血腥气带了上来,乌梁山上等闲之人绝不敢上来且阿一又是在此失踪,这血腥气的源头必然就是从阿一所在之地的入口处传来的。”我道,“我曾说过,我对血腥之味尤为敏感,你只需带我在这山谷中穿梭,我便能找到入口。” 玉瑾瑜的脸色竟有丝担忧,“如你所说要闻到血腥之气,必然于强风之中,可你如今……” 他话未说完,我蓦地打了个喷嚏,一瞬间,他脸上担忧之色更甚。 我轻轻一笑,“一个时辰我都受的住,还在乎这些,你只管带我去便可,勿需担心,我没事。” 他犹豫片刻,忽然脱下自己外袍披于我身上,霎时,肺腑之间全是他身上的清新之气,我只觉得耳根子发烫,不觉侧了侧脸,一瞬间,身上寒冷之气不再,竟有些微微发热。 “此事不急,待你暖和了些再说。”他道,随即将我抱下树枝,“树下无风,在此歇息片刻。” 我却不好意思再和他说已经不冷,只轻轻点了点头。 我坐于树身之后,仍有阵阵微风吹拂过来,他像是察觉了,笔直的身影往旁边一挡,微风便弱了。 我忍不住瞧他一眼,不知是不是相处久了,竟看他越来越顺眼。 过了一会,我道,“不冷了。”我将大氅还给他,他却不接。 他仔细看我看脸色,似乎放心下来,“这会儿瞧着红润了些,不冷便好。” 玉瑾瑜的身手极好,轻轻一个纵跃,我便被他带向了夜空,他携我站于树顶之上,如飞鸟一般在夜空翱翔起伏,我只觉脚下生风,下一刻他便已带我跨过一个个树头,风声在耳边呼呼作响,血腥气蔓延进鼻端,我循着味道让他带我找了过去,最终我们在一处枝顶停下。 “就是这里!”我道,浓厚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一瞬间,我只感觉头晕目眩。 他带着我一跃而下,我们所停之处乃是一片草地,我指了指地下那处草木最为茂盛之处,“这下面肯定有东西!” 他随即在那草地上探查起来,而后我便见他将那处草地掀起,打开了一处暗道。 “果真在此!”他道。 他抬眸看我,忽然面色一变,“你不舒服?” 我摆摆手,“我一闻到血味就如此,不碍事,只是头有些昏沉而已。” 他像是有些不放心,我却径直向那暗道而去,“事不宜迟我们快进去。”说着我便跳了下去。 “苏兮兮!”他马上跟了过来,随即一跃而下。 面前是一处看不见尽头的隧道,隐约有淡淡的光亮,我扶着墙壁摸索着往前走去,浓厚的血腥味几乎将整个肺腑淹没,我不觉捂住胸口,此刻可以算得上是头晕眼花了,连脚步也虚浮起来,我身子一软,直直向地上跌去,一双手很快扶住我。 “苏兮兮?” 玉瑾瑜忙拉住我,神色紧张。 他身上的清新气息似乎将血的腥味冲散了,浑身的无力感减轻了许多,我不觉向他怀里靠去,他的身子似乎僵了一下,“你怎么了?” “你身上的味道………”我舒服一叹,“真好闻啊……” 他直直僵在那里,一动不敢动,片刻后道,“那你好些了么?” 我摇摇头,“还得再闻一闻。” “闻了便不晕了?” 我“嗯”了一声,轻声道,“我这身子古怪的很,但凡闻见他人血腥之气便头晕眼花,可你身上的味道却能让我身心舒透……” 他沉默着不说话,血腥味浓郁的让我整个脑子昏昏沉沉,我不受控制一般使劲往他怀里钻去,他始终站在那里,却并没有推开我。 不知过了多久,脑子似乎清明了些,我顿时反应过来,一下从他怀里离开,我都干了些什么? 整个暗道都透着一股尴尬,我有些不敢看他,刚刚算不算占了他便宜? 他始终沉默,忽然侧眸看了我一眼,恰好与我四目相对,我正想对他歉意一笑,他却又蓦地移开了目光,只低声道,“不晕了?” 我忙道,“不,不晕了。”声音竟有些紧张。 不行,不能再看他了,恐怕再看他一次,我连话都不会说了,我忙向暗道内继续走去,然而刚一抬脚,却不知触碰到了什么,只听见一声尖利的铃铛声响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呼唤收藏君,收藏君快到碗里来! 第30章 密室 玉瑾瑜面色一紧,忙将我挡在身后,一股莫名的酸臭味儿突然从洞内涌了出来,然而这味道刚吸入至鼻息之间,我一瞬间便觉得周身无力,身子竟是摇摇欲坠一般,我撑住墙壁,抬头去看玉瑾瑜,却见他也面色发白。 “有毒气。”他沉声道。 我已瘫坐在地上,再没有一丝开口的力气。 洞内猛的一声巨响,却见前方一道石室蓦地打开。 那矮毒王站在门口对着我们森然一笑,阿一正站在他的身后。 矮毒王轻飘飘看了阿一一眼道,“阿一,看你给我引了什么人来,被人跟踪了都不知道么?” 阿一随即跪倒在地,嗫嚅道,“阿一错了,主人罚。” 矮毒王却忽然笑起来,“你让他们自投罗网倒省却我一桩心事,不过对于不请自来之人我一向不会让他们安生!”他的目光带着显然的不怀好意与深深的恶毒,“客栈之仇,今日也该报了!” 矮毒王一步一步向我们走来,居高临下看着我们,“中了我的失魂散,恐怕你们连捏死一只蚂蚁的力气都没有了,现在你们的命可都在我手上”,他大笑起来。 然而下一瞬,他忽然变了脸色,猛地咳出一口血来!随即我便见他紧紧捂住胸口,脸色看上去竟有几分痛楚,而后他胸口的衣衫慢慢沁出一丝鲜红之色。 他狠狠呸了一声,捂住胸口,“这里的伤,待会儿我会十倍百倍的加还于你们!” 他给阿一使了个眼色,“拿下他们!” 我已经瘫倒在地上,玉瑾瑜此刻看上去也好不到哪里去,他紧紧撑着墙壁,身子勉强站着,可一张脸上已是汗珠点点,看起来极为吃力。 阿一走了过来,看了我一眼,似乎有些犹豫。 矮毒王在他身后吼道,“还愣着干什么?!”阿一便一手一个,将我与玉瑾瑜往前押去。 矮毒王眼睛闪着恶毒的光,指了指玉瑾瑜,“把他带到密室去!”而后他目光看向我却是一笑,“带这个女人到我房里。” 我身子蓦地一颤。 此刻阿一正带我们经过那矮毒王,在玉瑾瑜被阿一押下那一刻他便闭上了眼睛,似乎再也没有支撑的力气了,可这时,却见他猛的睁开了眼,像是使出全身的力气一般,猛的抽出腰间长剑,一下子向矮毒王刺去! 矮毒王触不及防,闷哼一声,便被他一剑刺入肺腑! 一切发生的太快,矮个子惨叫一声向后倒去,而玉瑾瑜看了我一眼,身子慢慢倒地,再没一丝动静。 “主人!”阿一惊慌扶住矮个子。 矮毒王死死盯着玉瑾瑜,目光像是要将他千刀万剐,我看到矮毒王指挥着阿一去拿护心脉的药。 玉瑾瑜仍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我使出全力慢慢向他爬去,可身子却像不听使唤一般未移动分毫。 “玉瑾瑜……” 我想喊他可发不出一丝声音,视线慢慢变得模糊直至完全黑暗…… 再醒来时,眼前是一个飘散着阵阵霉腐之气的石室。 约莫药效已经退却,身上的力气又稍稍回来了些,我慢慢坐起身来向一旁看去,石室三面皆是坚硬的石墙,一面是一根根木制的门,门被上了锁,这里倒像是一座囚牢。 透着木门上的缝隙向前看去,前面还有一个房间,只是那房间的地上殷红一片,正中间放着一口大缸,此刻正冒着阵阵热气,看起来颇为怪异,而在那大缸的四周,地上横七竖八竟倒了一大片人,有的毫无声息,有的面色痛苦正发出阵阵哀嚎,扭动着肢体在地上爬行。 “啊!” 猛地一道声音传出,竟是像从那大缸之中发出,下一刻我便见一个身上沾染着红色汁液浑身湿漉漉的人从大缸之中挣扎欲爬出来,他的手在不停晃动,缸内鲜红的水溅了一地! 可挣扎许久,他终究没有爬出那大缸,随后便再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我怔怔的看着那大缸,冷汗不觉从额头冒出。 “轰隆”一声,外间的门似乎开了,我稳定心神抬眸去看,却见阿一正拖着一个人走进来。 阿一拽着他的一只臂膀向我走来,那人大半个身子都在地上,低垂着头,像是失去了意识,阿一拖着他每走出一段距离,地上被划过一道长长的血痕! “玉瑾瑜!” 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虽然发丝遮住了他的脸,可我却却仍能一眼认出他,他的身上几乎被血浸透了! 阿一打开了门,将玉瑾瑜放进了石室。 我忙奔至他身边,一瞬间眼泪渗透了眼眶,他显然是受了极重的伤,我指着他身上一道道鞭痕问阿一,“这是怎么回事?!” 阿一道,“主人生气,鞭子,打。” 主人?那个矮毒王命竟如此大,受了那一剑还能活下来。 我将玉瑾瑜小心的安置在地上,他的呼吸微弱,不过片刻,石室的地面上已是一滩血水,这么重的伤,那个矮毒王他是下了死手! 一声急促的铃铛声远远传来,阿一身子忽然一个激灵,将石室门一关便快速奔了出去。 我低头去看玉瑾瑜,他双目紧闭,一张脸早已没了血色。 “玉瑾瑜……” 我轻轻唤他,他却毫无反应。 我看着他满身伤痕,在那矮毒王手里他必然吃了极大的苦,凌厉的鞭笞甚至将他的衣衫打破,血肉外翻与外衫粘连在一起,他整个身上的皮肉看上去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地方。 我抖着手轻轻将他血肉里的碎衫清理出来,他眉头紧皱,发出一声闷哼,待将他伤口完全清理干净已是过了大半时辰,顾不得擦面上的汗珠,我忙掏出怀里一直携带的止血药涂抹在他身上,血水渐渐不再往外渗出,我稍稍松了口气,然而目光触及他下/身我却不禁犹豫。 从进这石室开始他便一直紧紧抓着后,臀,部的衣摆,纵使意识模糊也不曾松手,然而他掌心下那一片血红却甚为显眼,即使他极力遮掩,我却仍看见了那处已是皮开肉绽。他全身的伤我都已处理,唯独这处…… “玉瑾瑜……” 我又唤了他一声,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什么,然而终究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他的掌心越发湿红,血水汇聚顺着他的指尖流了下来,我隐约看见他掌心下那处外翻的皮肉,深可见骨。 我轻轻呼了一口气,终是将手伸了过去。 然而他的手掌却是丝毫不移动半分,稳稳的遮住那里。 我看他一眼,道,“你听得到我说话对么,你……那里受伤了,我需要帮你处理伤口……” 我再去移开他的手,他却仍是不动分毫。 我思虑片刻,终是道,“也罢,依你便是,待你醒来自己处理这伤口,只是得尽快处理才是,切莫等到化了脓。” 石室里一时安静无声,我撑住身子在他身旁慢慢坐下,头一阵阵昏沉,血腥味不断渗入肺腑,我揉了揉眉心,将头靠在了墙角。 血腥味混杂着浓厚的药味在整个室内弥漫,目光在四周慢慢扫过,石室外那口大缸仍在冒着丝丝热气,地上层层的人形容枯槁,他们拖着干瘦的身躯像是使出了全身力气在挣扎着缓缓爬行,可挪动了许久移动的距离还没有一根手指长,血水蔓延了一地,整个地上是一片刺目的殷红,他们痛苦呻/吟,低低的哀嚎声在屋内持久不绝…… 我收回目光,慢慢闭上了眼睛,不禁一声苦笑,“玉瑾瑜,我好像生了幻觉,你说我们是不是在炼狱……” 急促的脚步声走了过来,我睁眼一看,竟是阿一又回来了。 他将门锁打开,着急的站在我面前,一把拉起我,“姐姐,主人,见你!” 不待我说话,他已将我拉出石室内,径直往外走去。 待走出来,原先地上挣扎的人我便也看的更清了,我这才发现他们嘴唇乌黑,连干瘪的指甲也黑漆漆一片,瘦骨嶙峋的脸上一双双眼窝显得极大,似是听到声响,他们摇摇晃晃的抬起头,一双眼直直的看着我,哀嚎一声向我伸出手来,阿一带着我步履匆忙,见地上有些人挡了路一脚便将他们踢开,呻/吟四起,我怔怔看着眼前,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铃铛声又远远传来,阿一步伐更快,极快将这处室门锁上,眼前是一道长长的暗道,他将我带到一处屋里,忐忑的叫了声,“主人。” 矮毒王正躺在榻上,这里像是他的卧房,此刻他一双阴鹜的眼盯着我,充满了探究。 第31章 鞭痕 阿一已经松开了我,在他面前跪了下来,他面色一狠,“没用的东西,带个人竟要这么久,你这笨脑子哪件事能做好?!”说完,他忽然从枕下抽出一长鞭直直向阿一打去,阿一目光瑟缩却终究不敢躲开,一鞭下去,阿一的胸前便出现了一道长长的鞭痕,他低呜一声,身子匍匐的更低了。 “滚!” 他一声令下,阿一忙退了下去。 屋子里只剩我与他两人,我警惕的看着他,却见他忽然大口喘气,一只手死死按住胸口,像是气力不支,他蓦地倒在榻上。 过了许久,待他呼吸渐稳,他看我一眼道,“过来。” 我紧紧盯着他,脚下却未动分毫。 他一声冷笑,“不听我的命令,看来你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我道,“你之前受伤未愈,如今又受了一剑恐怕已成重伤,从我进屋至今你只敢移动手臂,身子却是丝毫未动,恐怕此刻你是没有任何力气下榻的,对于一个缠绵病榻之人你为何觉得我要听你的命令?” 他手握长鞭,“看得倒是挺仔细,可你觉得我奈何不了你么?” 我道,“当然你也可以鞭笞于我,只要一下我这小命自然就被你拿去,可若你有心杀我怕是早已动手,既然我此刻还能站在这里,你必然是有求于我。” 他捂住胸口大笑起来,“倒是聪慧,不过能伺候我矮毒王那是你的福气!” 伺候? 我盯着他,“你意欲如何?” 他道,“你说得没错,我的确是深受重伤不能下榻,阿一脑子愚钝,笨手笨脚却是个不懂侍候人的,只要你能照顾我至伤势痊愈,我便饶你小命放你走。” 我嗤笑一声,“你凭什么以为我会答应你?” 他却闭上了眼,只嘴角一丝冷笑,“之前那个进山的是姓沈对吧,这些日子你们寻他想必也费了不少心思……” 我忙道,“他在哪里?” 他一声低笑,“想要见他,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竟是拿这个要挟于我? 沈舒源是必须要救出来的,他这个交易也不是不行,我道,“那好,你说话算话。” 他道,“我矮毒王说过的话一向算数,作为你同意的奖赏,从现在开始,我这暗行宫你可自由出入。” 我道,“你就不怕我逃出去?” 他哼笑一声,“这里毒气密布,你若是想死的话大可试试。”说着,他招了招手,“过来服侍我用药。” 我犹豫片刻,终是走了过去,他榻前放着碗,里面是黑漆漆的汁液,我将碗端起来放至他手边,他却不接只看着我,“看来你是该学学怎样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仆人。” 我稍稍皱眉,将碗递到他唇边,他这才喝了起来,喝完药,他眼神向一旁的干巾扫了一眼,我便将巾子拿起给他擦了擦嘴角。 他这才笑道,“看来你学得挺快。” 我道,“无事了么,无事我便要出去了。” 他斜睨了我一眼,“这是第一次,所以我不计较,若是下次再这般同我说话,我会亲自教教你规矩。”说罢,他指了指榻边一个铃铛,“只要这个铃铛响起,你必须尽快出现在我面前,否则……”他蓦地冷冷一笑。 我道,“否则如何?” “四皇子浑身是血,看着很是可怜啊,你想现在的他还能不能再承受我这一鞭?”他笑道。 我深深吸了口气,他能威胁我的地方实在太多。 他慢慢闭上眼睛,像是要睡了,摆摆手道,“现在你可以退下了。” 我走出他的卧房,却蓦地发现门外地上蹲了个人,正是阿一。 我忙拉着他稍稍离开矮毒王的卧房,这才道,“阿一,你为何待在那里?” 阿一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低头道,“我睡在那里,走远,主人打。” 我道,“你自己的房间呢?” 他指了指矮毒王卧房门口。 我吃了一惊,他竟是没有自己的房间,这么多年都是这样给矮毒王看门的?他胸口那处鞭痕还在不断溢血,可他不管不顾,任血浸湿衣衫一滴滴流在地上。我叹了口气,将止血粉涂抹在上面,道:“找个地方好生休息。” 他闻言,往矮毒王门口走去,蹲下身,蜷缩在那里,暗行宫内皆石室,地下冰寒,他紧紧抱着自己,这一刻那高高的身影竟有几分凄楚。 这种生活他早已习惯,对他而言那门口便是他栖身之地,我去劝他,他却不动,看着矮毒王卧房,他眼里透着恐惧。 我不禁低叹,阿一他已经被驯服了,他闭上眼紧紧贴着门,我遂不再强劝他。 出来已大半个时辰,不知玉瑾瑜醒了没有。 矮毒王这暗行宫密道颇多,幽暗静谧,沿路只有烛台发出的微黄亮光,可好在记性不错,我沿着原路走了回去。 要回到那石室必要经过这间放置大缸的屋子,地上的人仍在挣扎哀嚎,我闭了闭眼,很快走了过去,石室的门紧锁,我从木缝隙间看过去,玉瑾瑜仍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玉瑾瑜……” 我轻声唤他,他微微睁开眼。 好歹是醒了过来,我心下一喜,忙道,“你现在如何?” 他只看着我,脸色看起来并不好,似乎想要说话,然而嘴唇动了动还是未发出一声。随后他稍稍抬起头,看上去是想要站起来,可双臂撑在地上竟隐隐颤抖,蓦地他倒下身去。 “玉瑾瑜你先别动,我这就想办法进来见你。”我忙道。 他却又撑着身子挣扎着向我爬来,原先的鞭痕瞬间裂开了口,鲜血外涌,溢了一地,他却像是不知疼痛仍继续爬过来,可到底伤势太重,他倒在那里深深喘息,不过片刻已是汗流满面,蓦地他在那溢血的伤处沾了沾,艰难的在地上写了一个字--- 走。 他让我走,可眼下他是这般境遇,我如何能离开。 我极快的冲了出去。 阿一仍蜷缩在那门口,我使出全部力气去拉他,他疑惑的睁开眼,我只急道,“跟我来!” 我将他带到石室门口,道,“阿一,我知道你可以打开这锁,快些开门!” 他在那锁上摸了摸,却是犹豫不决,“主人……” 我道,“你主人不会打骂你,我不会告诉他,只要一会儿我就出来。” 他却仍站着不动,我急道,“阿一,你主人是不是说过我可以自由出入这暗行宫,如今我想进去,你连他的命令也不听么?” 他身子一个哆嗦,忙将锁打开。 我忙进去扶起玉瑾瑜,却蓦地一惊,他的身子滚烫,此刻走得近了才发觉他面色潮红,身上的伤口不断渗血,而他下,身那道鞭痕更甚,鲜血已将他大半个衣裤浸湿,隐约露出的骨肉已有泛黑之色。 久不处理伤势,且又是在这潮湿冰寒的石地上,他的伤口已有腐化之势! “阿一,去打水!”我忙道。 “哦。”阿一忙跑了出去。 此刻再也顾不得男女之防,我伸手去扯他的衣裤,他却像是有所察觉,手猛地握住我的手腕! “你是不是想死在这里?”我道。 他紧蹙着眉头,一双眼直直盯着我,片刻后终于松了手,轻轻闭上了眸子,侧过头去。 我将他衣裤脱下,饶是心里做足了准备,可到底是面颊发热,除了那条被利鞭打破衣物而露出的鞭痕外,他臀上还有几道鞭痕,每一道皆是划破皮肉,鲜血淋漓。我吃了一惊,之前只看外露的鞭痕便匆匆上了药,原不想还有更多的鞭痕在衣物之下,我忙去将他上衣也一并脱下,果然上身也是还有更多鞭痕。 此刻他赤/条/条躺在我面前,眼眸紧闭,可身旁一双手却是紧握成拳。 我暗自稳了稳呼吸,只觉得连耳根子也发热起来,一时连话也说不利索了。 “你受得伤很多,我,我需要帮你,清,清理。” 好在阿一很快便回来,我松了口气,至少多个人倒不那么尴尬,阿一将水放在我身侧,也蹲在我一旁。 我看了一眼玉瑾瑜,他唇角紧闭,微微侧过了脸,可整个身子却甚是紧绷。 此事到底有些不妥。 我看阿一一眼,道“你会清理伤口么?” 阿一怔愣的看着我。 我叹了口气,矮毒王说得没错,他果然并不懂照顾人。 我将他身上血水一一清理干净,血水褪去,更显得那鞭痕狰狞恐怖,那鞭痕下了重力道,他重伤矮毒王,矮毒王下手怎会留情,这么多伤,他必然是极为痛苦,可却从始至终哪怕轻喊一声也没有。 上身的伤口清理完了,便是那臀,下了,我顿了顿,有几道伤口蔓延至大腿,根,只看一眼我便侧过了头去。 玉瑾瑜眼眸仍是紧闭,似是知道我接下来要清理之处,他的身子似在轻轻颤抖。 我一咬牙,既已到了这步,所幸豁出去了,我极快擦去那不断渗出的血迹,那腿,根处设及私密,我闭眼抬起他的腿,一把擦去。 待清理完毕,一盆水早已成了血红色,我为他上好药重新穿好衣物,他依然眼眸紧闭,眼下这种情况不相看终究是好的,待处理好,我道,“我,我走了。”忙起身离开了这石室内。 我站在门外深呼一口气,我苏兮兮今日把一个大男人给看光了! 心口猛颤,我只觉得不仅是面颊,此刻似乎全身都似着了火一般热起来,这感觉如此陌生! 阿一紧随着我出来,我忙一把抓住他,“再打盆水来!”我得洗把脸,醒醒脑子!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周,每天更新,请亲亲们收藏下下,谢谢啦 第32章 药人 冷水洗了把脸,脸上的燥热终究慢慢退却。 阿一在旁好奇的看着我,我低声道,“今日的事情谁都不能告诉知道么?” 他紧紧捂住嘴巴,连连点头。 我正欲去看看玉瑾瑜,蓦地铃铛声响起。 我微微皱眉,矮毒王在唤我。 思虑片刻,我终是向他卧房走去,打开门,却见他懒懒躺在榻上,正笑看着我,他道,“你倒是识趣,来得比我想象的快。” 我道,“有话便快讲,无事我便出去了。” 他低笑一声,“倒是半分耐心也无,这脾性得改改,毕竟做奴才的要的是乖顺。”他伸了伸腰,瞥了我一眼,忽然扔了一张纸出来。 “好好看看这上面所写,半个时辰之内把药配出来。” 我拿起那纸,却见上面写得却都像是草药名之类的,还画了许多颜色各异的瓶瓶罐罐,我问他,“这是什么?” 他道,“不该问的便不要多问,这些草药放置之地阿一会带你去,你所要做的便是按照配方将此药配置好。” 说着,他唤了一声阿一,阿一随即也进了来。 “带她去药室。” “哦”,阿一应了声,侧头看向我。 矮毒王摆摆手,“记住,我只给你半个时辰,出去吧。” 阿一将我带往药室,这是暗行宫最为偏僻的一间屋子,刚进里面,一阵浓郁的药味便扑面而来。 一整个房间,满满的药架子,每排架子上皆放置着层层药瓶,那药瓶里有的装着药材,有的竟是蛇虫之类,在瓶内慢慢蠕动,一双眼直盯着进来之人!我只觉得这屋子有些阴森,然而刚侧过头去蓦地一惊,竟还有些许不知何物的残肢横七竖八摆在地上,肢体似被药水泡过早已发了白,一瞬间我只觉得毫毛竖立。 阿一却面色如常,指了指那些瓶瓶罐罐,“姐姐,要哪些,阿一拿。” 我将纸上所需之物交给他看,“就这些了。” 那纸条上画着各种草药所装瓶子的颜色,因而药草倒也好认,阿一很快便拿了下来。 我尽量远离那些蛇虫以及肢体,按着上面法子将草药混置在一起而后捣碎,研钵里慢慢盛满了黑色的药汁,待研钵装满,刚好快半个时辰。 药材配置完成,我忙出了这屋子。 我将配置的药交给矮毒王,他瞧了瞧,笑道,“果真是聪慧,所配之药分毫不差。”他说着将药瓶交给了阿一。 “阿一,配药。” 不待他再交代,阿一已经掀起了衣袖,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一把小刀,面不改色便朝着自己手臂划下。 我诧异的看着他,却见他动作甚是熟练,看起来似是经常如此,他小臂上有几处划痕已经结了疤,这新划的一条紧邻之前疤痕,血液霎时溢了出来,滴到那药瓶里,只是一瞬之间,原先黑色的药汁竟都成了鲜红之色,药汁沸腾,冒出阵阵红烟,直至红烟消散,阿一才将药瓶盖住,“主人,药,配好了。” 矮毒王笑道,“阿一,你也只有这点用处了。” “带我去药人房看看。”说完,他招了招手,阿一随即上前蹲下身将他背在背上,他小臂上伤口因这用力血液溢出更多,很快便打湿了衣袖。 阿一却脸色无常,矮毒王却也像没看见一般并不让他先止血,只看了我一眼,“你也过来。” 血气飘入鼻息,头又开始隐隐泛晕,我不由呼了口气,蓦地目光触及矮毒王榻上那道长鞭,我慢慢走了过去,天赐良机! 一炷香后。 直到跟着他们进了屋子,我才发现原来这放置大缸这间屋子便是所谓的药人房,从矮毒王进来那一刻,地上原本挣扎哀嚎的人一瞬间竟脸色大变,干瘦的脸上一双大眼尽显惊骇,蠕动着身体像是极力想远离他。 矮毒王冷笑一声,而后唤了声阿一,阿一将矮毒王放置在大缸对面一张石榻上,而后便见他走近大缸,忽然手伸了进去,片刻后他一把从大缸里拉出一个人来。 那人身上尽是红色的汁液,他被阿一仍在地上,过了一会他枯如干枝的手微微一动,忽然干瘦的身子一阵阵抽搐,一双眼睁得大大的却是双眼无神,蓦地头一歪,身子一松竟是再没了动静。 “又死了一个。”矮毒王一双眼冷冷看着那人,啧啧道,“都是些没用的,连这点药性都承受不住。” 我只觉得不可置信,“你对他做了什么?” 矮毒王冷笑一声,“只要成为药人便能力大无穷身怀内力成为顶尖高手,是这人不争气,就这么死了。” 我怔怔看着地上那一动不动的人。 药人? 阿一站在我身侧,好奇的看着我,“姐姐,你的脸色,白。”他忙挥挥手,“姐姐莫害怕,阿一也是从大缸里出来,阿一没死,阿一很厉害。” 我侧眸向他看去,“你是……药人?” 阿一点点头,“嗯嗯,主人说是。” “这缸内……”我只觉得骇然,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矮毒王嗤笑一声,“这缸内乃是剧毒混置成的药汁,在里面泡过的人,只要能抵抗下来便能筋骨大变百毒不侵,阿一是我炼制的药人中唯一一个成功的,只不过脑子却被毒素侵染成了个傻子,不过他的血液乃是最为纯净的药人之血,只要捎加炼制投入缸内,以后炼制的药人便能更强,而这药人室地上这些活着的人已经经过了我第一道毒液试炼,只要再经过这一关,药人便制成了。”说着他看向阿一,“还站着干什么,将东西倒进去!” 阿一跨过尸体,将刚才那药瓶倒进了大缸之中,缸内顿时泛起一股腥臭,片刻之后腥臭味散去只有浓浓的血腥气息。铺天盖地的血气滚滚而来,脑子瞬间更是昏沉不已,身子一个不稳,我蓦地跌倒在地。 矮毒王大笑起来,“就这点胆识么?这就吓晕了。”他一个眼神看向阿一,却见阿一从地上抓起一个人来,那人极力挣扎,面上惊慌流泪,可哪里敌得过阿一的力气,下一刻便被阿一丢进了大缸之内。 缸内红色汁液翻滚,只听见那人不断的凄厉哀嚎之声。 阿一走过去往缸内瞧了瞧,“主人,他的眼睛在流血。”矮毒王冷笑一声却不语,过了片刻阿一又道,“他的耳朵里也流血了……” 矮毒王摆摆手淡声道,“流血便流血,要是死了的话便向往常一样扔出去便是了。” “哦”,阿一点头道。 矮毒王看了一会那大缸,大缸之内久无动静,他脸色有些意兴阑珊,目光在室内一扫,突然向一侧石室看去,“阿一,背我起来。” 石室里关着玉瑾瑜,我心下一惊。然而此刻脑子晕沉的厉害,我靠在壁上勉力问道,“你想干什么?” 矮毒王一笑,“紧张什么,只要你乖乖听话,我又不会将他炼制成药人。” 阿一背着他往石室走去,我怕他会做出什么事来,撑着身子也忙走了过去,石室里昏沉沉一片,只有一支半残烛台点着微光,玉瑾瑜侧身躺在墙角处,他背对着我们,安静无声。 矮毒王嘴角勾起一声冷笑,道,“受了我的鞭伤不死也去了半条命了,谁人能想的到身份尊贵的四皇子会在我这暗行宫里。”他说着大笑起来,像是扯动了剑伤,蓦地按住胸口,闷咳一声。 矮毒王应是想不到我会随身带着止血之药,如今看来,他尚未看出玉瑾瑜的伤口我已经处理好,我心下松了口气。 “阿一,给我看好他!”他道,看了我一眼,他忽然阴测测一笑,“别这样看着我,我说过只要你一切听我吩咐乖乖待在这里,我就不动他。” “好了,戏也看够了,阿一,背我回去。” 阿一背着他向门走去。 我往里去看玉瑾瑜,如今我和他皆受困于矮毒王这暗行宫内,他重伤矮毒王,矮毒王又岂会真的放过他,只怕待矮毒王伤势恢复,我和玉瑾瑜便处境堪忧。 忽然角落里那个身影一动,我吃了一惊却见玉瑾瑜侧过身以手支墙站了起来,他向我看来,一只手放在唇角示意我噤声,我忙点头,心下却不由大喜,他已能起身,看来他的情况比之前已大好。 “还不跟过来伺候我用药。”远处,矮毒王的声音不耐,我看了眼玉瑾瑜,这里耽搁不得了。 玉瑾瑜目露忧色,对我无声道“小心。”我点点头,转身跟了上去。 第33章 驯服 阿一将矮毒王放置在卧榻上,矮毒王看他一眼,“出去。”阿一“哦”了一声便出了门。 我站在他卧榻对面,只听他道,“站得这么远作甚,过来。” 我道,“不是要用药么,把方子给我。” 他笑了一声,“我的药方给了你,你觉得我会安心么?” 我转身便走。 “站住!” 他的语气突然变得阴狠起来,“你似乎忘记了自己眼下的身份?” 我回头看他,“既然不用药,我看这里也不需我留下,你还是自己歇着吧。” “我让你离开了么?”他看了眼自己的床榻,“过来服侍我就寝。” 我皱眉看他,他却又是一笑,“被子乱了,你这当奴仆的要尽好自己的本分,盖个被子都不会么?”说着悠悠闭上了眼,“想想四皇子还有沈公子……” 罢了,且忍他一时。我走了过去,将被子盖在他身上,刚转身欲走,蓦地,他忽然睁眼一笑。 我心道不好,然而还未及时抽身离开,只见他一只手突然伸过来握住我腕子猛地将我拉至他榻上! 我大怒,他两只手将我手腕紧紧扼住,我抽身不得,冷笑看他,“你想做什么?” “自然是做想做之事。”他眼里色光尽显,深深吸了口气,“女人身上就是香啊,何况还是这么漂亮的女人……” “你要是敢乱来,我必定不会放过你。”我看着他的眼道。 他却是一笑,脸色甚至带了显而易见的鄙夷,“就凭你?你是那四皇子的相好吧,你们倒是同一类人,都喜欢说些自不量力的话,之前我刚抓了他来,他在我手下挨了不下二十鞭都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了却还放话让我不要动你,我矮毒王最讨厌受人威胁,尤其有关女人,被我看上,那就是你的福气。”他放低了声音,“聪明的话就要学会讨我欢心……” 我怒极,可稍稍思虑转而对他轻轻一笑。 他微微松了钳制,道,“想明白了?我就知道你是个聪慧的,识时务的话会少受些苦。”说着咧嘴慢慢笑了起来。 我一声轻笑,“你眼下重伤,竟还有这等心情?” 他看了眼自己仍紧紧包扎的胸口,眯眼缓缓笑道,“所以,接下来就要靠你了,你要你能让我高兴……” 我心下恶心,听不得他接下来说出的话,看准时机蓦地弯起手肘对着他包扎之处狠狠一击!他猝不及防,抱住胸口猛地惨叫一声,大口喘气!我即刻翻身从他榻上起身,冷眼看着他。 他面色痛苦,冷汗连连,侧身狠狠瞪着我,“好大的胆子,你简直找死!” 我道,“你要是再敢乱来,我自有办法对付你!” 他喘气冷笑,“别忘了四皇子还在我手上,那个沈大公子你想必也很想知道他究竟在何处,敢这么跟我说话,你就不怕……” 他话未说完,我道,“你以炼毒闻名,想必那药室内收藏了很多宝贝吧。” 他脸色蓦地一变,“你想做什么?” 我道,“你放心,你要你不再恶心我,我便不会动你那些东西,若是你再起了色心,难免我一不高兴就做出你也不高兴的事了。” 他脸色警惕,死死看着我。 我道,“四皇子还有沈公子,我自然是希望他们无性命之忧,想必你也希望你这暗行宫内不出差池吧。” 他双目赤红,忽然一把握住枕下长鞭,“敢威胁老子,老子杀了你!” 长鞭如蛇,以凌厉之势向我袭来,我静站原地,他切齿一笑,“找死!”然而下一刻那长鞭忽然截断,瞬间软绵掉落在了地上! 矮毒王面色震惊,我轻轻一笑,“你如今动弹不得,既然起不了身便好生待在这卧房内,我就不打扰了。” 我转身走了出来,心口却猛地跳了起来,刚才他意图不轨却不想让我无意发现了端倪,被他强行拉下榻摔下的那一刻,那感觉不会错,榻下空荡余音,那里必然有玄机!我呼了口气,再看了眼他的卧房,一直紧绷的手这时方才松了口,一看,手心早已濡湿,幸好在阿一背他去药人房前我趁机在他这长鞭上稍稍做了手脚,若不然这一鞭下来我必当场殒命。 “阿一!” 屋内,铃铛声大响,矮毒王疯狂的叫喊着阿一。 我不觉嗤笑一声,他这是不想放过我了。 阿一很快便出现在矮毒王门前,见我站在门口,他很是高兴,对我笑道,“姐姐。” 我轻轻一笑,眼下他还能对我如此欢颜,待见了他主人之后恐怕便不能了,我低声道,“阿一,你会伤害姐姐么?” 阿一面色诧异,摸了摸脑袋,似是不明白我说的话,“姐姐……” 我道,“阿一,你会么?” 他睁着水润明亮的眼,眸光之中尽是纯真,“不,姐姐好,不能伤害姐姐!” 我摸了摸他的头,“那若是阿一的主人要阿一伤害姐姐呢?” 他脸色纠结,“主人为何要伤害姐姐?” “因为姐姐惹他不高兴了。” 阿一皱眉道,“那阿一哄主人,让他不生姐姐气。” 我摇摇头,“哄不好的。” 他着急的看着我,“主人也要像惩罚阿一一样惩罚姐姐么,不可以,很疼很疼,阿一不要姐姐受伤!” 他脸色急切,我心下一暖,轻声道“阿一,谢谢你,进去吧。” “哦”阿一迟疑的看我一眼,终是开门走了进去。 我站在门外抬目看着这幽深的暗行宫,终年累月,在这里没了生息的人怕是数不清了吧,矮毒王以人炼药,阿一也只是个可怜人,毒物让他失了聪慧,却最终保留了他一分淳朴。 片刻之后阿一出来了,他低着头,面色沮丧,见我没离开神色有些诧异,他向我走来,眸子里有丝担心,“姐姐,阿一,不要你出事。” 他脸上一道巴掌印红的刺目,我惊道,“他打你了?” 他点点头,“主人要我杀姐姐,我不想,主人生气。” 我道,“阿一你为何不躲开?”矮毒王如今没了利鞭且缠绵病榻,对于阿一来说,他已经构不成任何威胁了。 阿一却猛地摇头,“他是主人,阿一不可以!” 他是矮毒王所炼制的药人,一切都听从矮毒王的吩咐,这么多年听从矮毒王的命令已经成了他的习惯么,即使到了这种时候他也生不出半分忤逆之心么? 这一场,终究是赌赢了,恐怕矮毒王也想不到阿一他绝不会杀我,以矮毒王眼下情形他奈我莫何,只要再寻出沈舒源我便可以和玉瑾瑜顺利脱身,可阿一脸上那红痕太过于显眼,他的半边脸已经高高肿了起来,我只觉得心中微涩,这到底因我而起,我道“阿一,对不起,是我连累你了。” 阿一摇摇头,“姐姐好,不关姐姐事。”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拉着我急急离开,我忙道,“阿一,你要带我去哪里?” 他却脚步不停,拉着我在暗行宫内不断穿梭,暗行宫密道极多,他却毫不迟疑,脚速极快,待停下来我才发现眼前竟是一道出口,他在那石壁上摸了摸,我这才发现他所触之地皆是暗格,想必这便是出口上所布置的机关了,他在石壁上摸索一阵,只听“轰”的一声响,下一刻出口大开一道光亮蓦地出现,我往前看去,隐约能看到暗道尽头摇曳的树枝。 出口打开了? 阿一指向那出口,“姐姐快出去。”他要我离开这里? 我看了看出口,青草气息随着微风漂浮进来,沁人心鼻,我道,“阿一,我若是离开了,你主人恐怕不会轻饶了你。” 一时之间他目光瑟缩,可看我一眼,他却像是下定了决心,“阿一不怕,姐姐,走。” 矮毒王的手段何其残忍,阿一身上的伤痕早已数不清,矮毒王若真的严惩于他,他并不会反抗,我若真的一走了之,阿一的下场必然凄惨,况且此地还有玉瑾瑜,沈舒源目前也下落不明…… 我看了那出口一眼便移开了目光,“阿一,我不能走。” 他像是极为不解,我轻轻一笑,“若是他日我要离开,阿一可愿随我一起?”他蓦地怔住,似乎从未想过会离开矮毒王,一时之间苦恼不已,过了半响,低道,“阿一走,主人一个人。”他抬眸看我,“主人也可以一起?” 我叹了口气,不管矮毒王如何对他,他脑子里想的始终是不离不弃,这么多年果真早已被驯服了。 我往回走去,“阿一,你觉得他对你好么?” 身后良久无声,片刻之后被日光照亮的通道蓦地便暗,他终于跟了上来,我侧头看他,他眉头微锁,脸色竟带了丝悲哀,看来他不是不知矮毒王如何对他,只是真的习惯了。 “有冰水么?”我道。 他抬头诧异看我,点了点头。 我道,“阿一,你这脸得敷一敷。”他愣愣看我,忽然掰起指头开始数,“一,二,三,三日消了。” 我看他一眼,道“你的意思是三日后脸便自己消肿了?” 他点点头。 “阿一,受伤了不可以不管,你主人不让你处理伤口你若真的不管不顾,会吃很多苦。”我看着他的眼,认真道,“你要学会照顾自己,你的命是自己的。” 第34章 相见 此处为地底之下,水源本就冰凉,阿一很快便打来了水,我将沾了水的巾子敷在他脸上,刚一触碰,他眉头一皱,我道,“疼么?” 他点点头。 我放柔了动作,他脸色渐渐好转,咧着嘴对我道,“不疼了。” 我轻轻一笑,“再过几个时辰你这脸该是会好些。”说完,我在一旁地上坐下,暗行宫虽暗室纵多,但大多数屋子乃是迷惑自保之用并不宜居住,能住的不过几间而已,此处乃是紧邻矮毒王的厨室,刚才从出口回来,我已经沿路暗室都看了一遍,并无特殊之处,若是矮毒王想要藏人,他会将人带往何处? 我看向阿一,他也随我一样在地上坐了下来,我道,“阿一,在这暗行宫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姓沈的公子?” “姓沈的公子?”他仰起头想了想,忽然对我一笑,“见过。” 我大惊,本是不抱希望随口一问却不想他竟真的见过,我道,“他在哪里?” 他道,“主人带他回来,打,他晕了,不见了。” 不见了? 我急道,“什么是不见了?” 他道,“主人不让我见他,主人拖他走,他不见了。” 我总算明白了阿一的话,想来矮毒王担心他泄露口风并未让他知晓沈舒源的下落,不过如此说来他果真是被矮毒王藏了起来。 如今还是毫无头绪,我摸了摸额头,不觉一叹,沈舒源究竟会在何处,脑子里蓦地想起矮毒王那古怪的床板,我吃了一惊,莫非真要下那床板下看看不成? 铃铛声忽然又尖锐响起,阿一猛地站起身来,看来矮毒王又在唤他了,我看了眼阿一脸上的惊慌模样,不禁道,“莫急,不用怕他。” 也不知他听进去没有,脚下生风蓦地出了去,我摇摇头,看来一时半会阿一对他的恐怕只怕改变不了。 然而阿一刚离开不久,我便听到矮毒王房内一阵尖利砸东西的声音,伴随着矮毒王疯狂的咒骂,我心下一惊,忙推开了矮毒王的屋子。 屋内狼藉一片,矮毒王将能触手可及的东西似乎都砸了个遍,阿一正垂首站在他面前,面色痛苦,他胸口有血迹一点一点滴落,却正是矮毒王将碎碗口扎进了他体内! “住手!” 矮毒王见到我,面色狰狞,“你还敢进来?!”说着,他蓦地将碎碗拔了出来,一瞬间血液四溅,阿一闷哼一声却不敢捂住伤口只任血液外流。 “你这东西胆敢不听我的命令,这便是下场!”他用那血淋淋的碗口对着我,看向阿一,“我再说一遍,杀了她!” 阿一看我一眼,却是飞快转回了脸,只低着头疯狂摇头。 矮毒王扬起手臂猛地在他脸上扇去,血液顺着阿一口角流了下来,矮毒王厉声道,“杀了她!” 阿一哭出声来,“主人,不能杀姐姐,不杀姐姐。” 眼看着矮毒王又要将那碗口刺过去,我忙道,“你若是想要无人照顾便只管伤害他,眼下只有他能护着你,莫非你是觉得自己可以自理了?” 矮毒王怒极,手中紧紧捏着那碎碗,青筋毕现,蓦地他将那碎碗狠狠向我砸来,我一惊,忙侧身躲开! “砰!”的一声,碎碗撞上墙壁。 矮毒王捂住胸口猛得咳嗽起来,不住喘息,我道,“你如今的样子想要杀我,只怕是不可能。” 他渐渐平复呼吸,阴狠一笑,看向阿一,“不杀她可以,阿一,你去绑了她!” 阿一却皱起眉头。 “快去!” 矮毒王喊道。 阿一还是摇了摇头。 真是个傻子,就不怕他这主人再次伤害他么,我心中微热,轻声道,“阿一,过来。” 阿一看了看矮毒王,又侧头看我却也摇了摇头。 看来他还是不愿离开这个主子啊。 矮毒王目光如蛇,只冷冷瞧着我,蓦地他对阿一道,“你既不愿伤她,我也不强迫你,只不过你需得急着,切莫让暗室里她那个情郎跑了,堂堂四皇子,对我们有用多了,以后荣华富贵可都靠他了,听见没有?” 阿一忙点头,“是。” 矮毒王侧头对我阴狠一笑,“还有,记住不要让这个女人去见那四皇子!” “是。” 我看了眼矮毒王,他只对我冷笑,眼下与他呈口舌之快绝非明智,我转过身去离开了这屋子。 矮毒王不欲我去见玉瑾瑜,如今想要救他出来只怕是难,阿一不会伤我,但是对于玉瑾瑜却不一定了。 有了矮毒王的吩咐,阿一果然牢牢守着那暗室,但凡我每次靠近,阿一皆是一脸为难,除了放过我,他对于矮毒王的话向来遵从。 我只能另想他法。 然而这夜,我正躺在石榻上,蓦地耳边有一声音轻声唤我,我吃了一惊睁眼一看却是玉瑾瑜! 他的脸色尚显苍白,但却比之间好上许多,我所在这间屋子乃是我随意寻来的一处,与矮毒王居所相隔并不远,阿一就睡在矮毒王门口,但凡有响动他定会察觉。 我忙示意他跟我来,玉瑾瑜便也什么也没问,只点头跟着我,我带着他去往别的暗室,约莫距离差不多了,这才轻声道,“你是怎么出来的?” 他从怀中摸出一把钥匙,道,“阿一今日给我送晚饭,我从他身上得来了这个。” 他竟是从阿一身上偷得了钥匙! 他看我一眼,道,“这些时日久不见你,我担心你出事便想着法子出来,今日得了机会这才出了暗室,此地暗道颇多,我一间间屋子去寻,总算让我看见了你。” 见他出来,我怎能不惊喜,忙道,“我没事,矮毒王不让我接近你,阿一看管的严,我没有法子进去,如今你出来总算让我放心了。” 他身上血迹已经干涸,我道,“你的伤势怎么样了?” 他蓦地移开了目光只看向墙角,声音轻轻的,“好多了。” 我见他耳根处一丝绯红晕染,蓦地也心口猛地一跳,脑子里忽然闪过当日给他换药之景,他定是也想到了,一时之间两人无话,倒是尴尬不已。 “我……”我只觉手心竟开始一片濡湿,莫名的紧张起来。 他看我一眼,轻声道,“多谢。” “不,不碍事。” 一时又是无话。 我搓了搓衣角,他刚出来定然不知眼下情况,如今还是赶快告诉他为好,我道,“这些日子我已将暗行宫各个屋子查看了一番并未发现沈公子。” 他眉头轻皱,“每个屋子都没有?”想了想,他又道,“暗行宫地势复杂,此处暗道极多,若是内室没有,那会不会有别的密室?” 我道,“我也是如此想,矮毒王也许将沈公子藏进了他的卧榻之下,我……偶然间发现矮毒王的床板下像是空的,里面也许别有洞天。” 他面色一变,“你怎么发现的?” 他果真聪慧,即使我未细说不想让他担心,可他还是察觉了,我道,“他欲……轻薄于我。” 我低下头去,却发现他拳头紧握。 我忙道,“不过我没事,我毁了他的长鞭,阿一不肯伤我,他奈何不了我。” 他面色这才好了些,然而一双眸子却满是歉疚,“对不住,兮兮,你本不该被牵扯进这件事中。” 兮兮? 他如此唤我倒是第一次,大概真是自疚,连声音都软了几分,我道,“是我自愿想来,此事与你无关,你无需自责。” 他却不知想到了何处,目光移了开,轻声道,“是啊,你是为了救舒源,我竟险些忘了……” 他又看我一眼,“你放心,我定会救他出来见你。” 他是个极为聪明之人,今日一见到他,这些日子以来的郁闷似乎都一扫而光,我轻轻一笑,“我自是相信你。” 他的声音却是淡淡的,“如今要想办法的是让矮毒王离开他的寝居,如此才方便我们去那榻下一探究竟。” 我道,“每晚于戌时,阿一都会背矮毒王去水室沐浴,这个时机倒是方便我们行事。” 他点点头,“如此甚好。” 蓦地,外间铃声大响,玉瑾瑜面色诧异,我道,“是矮毒王在唤阿一。” 他微皱眉头,“原来如此。”说着又看了看门口,“我此处出来不宜久留,明日戌时我会出来与你会和,届时在见机行事。” 此刻定然不能让阿一发现他出来了,他说得并无错,阿一性子单纯,纵然钥匙不见只要玉瑾瑜人在暗室,他便不会作他想,我道,“保重自己。” 他“嗯”了声,侧头看我,一双眸子晶润如水,似装满了无限心绪,他像是还有话对我说,可最终他轻声道“……你也是”,说完,大步走了出去。 第35章 宝库 第二日,我终究是有些心绪不宁。 我看着阿一照常往暗室方向而去,他神色如常,该是还未发现钥匙不见了,可待会去打开暗室门时他必然会察觉,可转念一想玉瑾瑜为人精明,也许真能应对过去。 片刻之后阿一便回来了,见我站在他经过的路上,他加快脚步走到我身前,笑道,“姐姐。” 他面上并无异色,我终究放下心来,只道,“阿一,四皇子还好么?” 他点头道,“好。” 我看见他伸手在袖兜里摸索什么,低声问道,“阿一可是在寻什么?” 他道,“钥匙,不见了。” 我心口微紧,面上却对他一笑,“既然四皇子还在,钥匙不见便罢了,反正他并未出来。” 他抬眸对我一笑,“四皇子,也这么说。” 我道,“只是阿一,此事切勿对你主人说,若不然他必斥责于你。” 他脸色惊慌,连连点头,“不说,不说。” 我与他往回走去,没了我照顾,矮毒王这些时日对阿一的依赖便越发强了,然而矮毒王性情粗暴,阿一质朴并不善于照顾于人,自然不能让矮毒王满意,这些时日我时常能听到矮毒王咒骂阿一,阿一身上的伤痕越发多了起来,我边走边道,“阿一,你主人不喜你与我一起,我便不能陪你往前走了,若不然你只怕又要受责骂,只是听我一句话,你主人欲责打于你时能避便避,何必要让自己吃如此多的苦头。” 他似懂非懂的看着我,我暗叹一声,径自离去。 阿一对矮毒王几乎是言听计从,即使如今矮毒王形同废人他也守护到底,若是他日他发现我算计于矮毒王,他该如何呢? 这晚戌时,玉瑾瑜果然又出了来,此时矮毒王已被阿一背了出去,时机正佳,我忙与玉瑾瑜进了矮毒王的屋子。 玉瑾瑜俯身在榻上敲了敲,果然有空荡余音,他面色微凝,沿着床榻细细查看起来,只见他掀开榻板,果然一个暗道便出现在了眼前! 那暗道入口便在榻板正中央,玉瑾瑜拉起我纵身一跃。 火光微莹,暗道内两侧几盏烛台发着微弱的亮光,玉瑾瑜带着我一路向前,我看了看前方,这通道颇长,又窄又深,不知还要走多久,每走一步,便有微微余音回旋,更是显得空旷。 有水滴声不断从通道两侧滴落,“滴答”一声落在地上,这里地上不比上方,甚是湿潮,即使我扶着墙壁而行仍觉滑腻难行。 玉瑾瑜却脚步稳当,见我离得远了,他忽然向我伸过手来,“把手给我。”我犹豫伸出手去,他一把牵住我的腕子,“走仔细些。” “嗯。”我点点头。 他面色严肃直看着前方,我们似乎已经下来有一段时间了,可是这通道蜿蜒竟像是没有没有尽头的模样。 “怎么这地方如此怪异,又窄又深,除了这条通道竟像是没有暗室似的?”我只觉得疑惑。 “所以此事才蹊跷。”玉瑾瑜沉声道。 明知怪异,可眼下我们只能继续沿着通道走,然而当尽头出现在眼前时我仍是不免诧异。 “已经没有路了。”看着前方那堵墙,我道。 玉瑾瑜上前在那墙壁上敲了敲,他眉头紧蹙,“墙壁后没有暗室。” “怎么会这样?”这些时日来,这里是我寻到沈舒源最后的希望了,然而如今下来却终是一如所获。 玉瑾瑜脸色看起来也有些黯然,“时辰不早了,眼下先回去再说,此地我会想办法再来查探。”他回头看向那长长的通道,“定是有什么地方我们还未发现,既然有这处暗道存在它便不会只是个摆设。” 我与他往回走去,好不容易来一趟却毫无所获终究是心有不甘,已经在这通道内走过一遍,对于回去的路我已熟悉,便未再让玉瑾瑜拉着我,暗道极窄,仅容一人通过我便走在他前方,然而到底是心绪低落,一个不小心猛地在湿泞的地面滑倒,玉瑾瑜极快上前,“你怎么样?” 膝盖隐隐有些痛,我干脆坐于地上,“无事,只是膝盖约莫要肿了。” 他担忧看我一眼,“我背你。” 他说着便蹲下身来背对着我欲拉我起来,我低下头来,颈侧一丝发散至胸前轻轻摇曳,我只觉得面上一丝微凉。 有风? 风中带着潮意,似乎还带着某种腥气…… “玉瑾瑜!” 他轻轻“嗯”了一声。 “有血气!” 他回过头来诧异看我,我忙道,“这里有风,你感觉到了么?”他脸色忽然变得凝重起来,此刻我与他皆蹲于地上,低处有风,即使微弱却也看得见发丝轻摇。 他蓦地站起身来,在两侧墙壁上敲打起来,忽然他神色一凛,一掌向墙壁击去! “轰隆”一声,墙壁倒塌,出现在眼前的赫然是一处暗室。 血腥味更浓了,我挣扎着站起身向前走去,玉瑾瑜忙拉住我,“你跟在我后面。”他一步步走进了这暗室,风声更甚,血气入肺腑,我脑子似乎又眩晕起来,然而心里却甚是忐忑又期待,这里面定有人。 往里走却是一间屋子,里面堆满了一排排黑箱,玉瑾瑜一个掌风下去,黑箱顿时打开,屋子里金光刺眼,那箱子里满满的金条珠宝。 我道,“原来矮毒王的藏宝库就是在这里。” 玉瑾瑜上前在那宝箱上查看一番,却见他忽然从里面翻找出一封书信来,他打开那信,抽出一张纸来,看着那纸他面色渐渐变得肃然,隐约还有一丝怒意。我走近一看,却见纸上写着什么,细细一看,竟是矮毒王这次参与秋猎之事计划,上面所写是要求他如何给二皇子下毒如何杀害玉瑾瑜。 竟是一张罪证。 看着上面所写是要求矮毒王必须取玉瑾瑜性命,难怪他如此气愤,我道,“你识得这上面字迹么?” 他哼笑一声,“如何不识,除了他还有谁?” “是三皇子?”我道。 “我与他手足一场,他却欲置我于死地。”他嗤笑一声,将那信收了起来。 竟然真是三皇子所为,我看一眼玉瑾瑜,他脸色冰寒然而眸子里却隐隐带着一丝沉痛,兄长如此暗害他,他恐怕心里也并非不介意。 “去里面看看。”他大步向里面那间屋子而去,神色已恢复了平静,我忙跟了上去。 入眼所见,那里果真有一人! 然而他却被大绑在壁上,头低垂着一动不动,凌乱的发丝沾染着猩红的血粘在他的脸上,他身上几乎都是鞭痕,与玉瑾瑜之前受的伤几乎无二,玉瑾瑜一个飞旋,径直将他从壁上放了下来。 掀开满脸的发丝,眼前是一张熟悉的脸。 “舒源!” 玉瑾瑜拍打着他,然而沈舒源却毫无反应,他脸上早已没了血色,一张脸苍白如纸,只是唇却泛着黑色,我再看他手指,那指甲上也是漆黑之色。 玉瑾瑜伸出手在他鼻端探了探,紧绷的脸色终于稍稍松缓。 “他像是中毒了。”我道。 他道,“我马上带他出去。” 然而话音刚落却听一个尖利的声音道,“你们哪里也去不了!”我回头一看,眼前站着的赫然是矮毒王还有阿一! “你们果然在这里!”矮毒王恨声道。 我道,“你倒是来得比我想象的快。” 矮毒王看了眼地上昏迷不醒的沈舒源一眼,冷冷一笑,“他中了我矮毒王的毒,没有我的解药,谁也救不了他,你们想带他走,倒是做得好梦!” 矮毒王下的毒,只怕若他不愿给解药,谁也找不出解救药方。 玉瑾瑜面色一沉,“天下既有毒物便有解药,便是集尽天下医术我也定会让他好起来。” “你只管一试。”矮毒王道,“不过眼下你们却是再无出去的可能了!”他侧眸看了眼已被掀开的黑箱,“这密室里有我全部的身家,床榻上的每一个痕迹我都清楚不过,你们动了我的床,我怎么会毫无察觉。”他啧啧道,“果真是让我小瞧了你们,竟被你们发现了这里,不过既然被你们看到了,那你们就永远留在这里好了!” 玉瑾瑜冷笑道,“你如此大的口气,莫非真有胜算?” 矮毒王道,“阿一是我制成的药人,费尽我半生心血,他的血脉乃集天下至毒之物而成,内功绝非一般人可以匹及,虽然脑子笨了些,可对于他的实力我还是心里有数的,若是四皇子你此刻跪地求饶,我或许会让阿一放你一条活路!” 说着,他大笑起来。 玉瑾瑜冷哼一声,蓦地迎身击了过去。 矮毒王面色一变,忽然厉声一喊,“阿一,杀了他!”阿一随即闪身相击! 阿一的身手玉瑾瑜不会不清楚,可明知击敌不易他却也不愿做阶下之囚,很快他身上的鞭痕便重新裂了开渗出丝丝血迹。 矮毒王见状,脸上轻轻一笑,忽然看向了我,“阿一不愿杀你,那我便不取你性命便是,我会让你好生活在我这暗行宫内,你看如何?” 他脸色挂着恶毒的笑,我道,“你打得什么算盘?” 他不能行走,此刻坐于墙角之处,只挣扎着伸长了脖子直勾勾看着我,“你也是个聪明人,我矮毒王最为欣赏的便是聪明的女人,上次是我鲁莽,可那也是太喜欢你了,你长得如此漂亮,若是毫无滋味的活着岂不浪费……” 我蹙眉看他,他却又是一笑,却在这时只听一声闷哼,却是阿一一个重拳打在了玉瑾瑜身上,顿时只见他猛吐出一口血,然而肯快玉瑾瑜便再次迎了过去。 矮毒王眯眼笑看着这一场打斗,“世上没有几人是阿一的对手,身为药人,内力之强可不是你们可以想象的,瞧瞧,四皇子像是坚持不久了啊。” 我心头着急,“玉瑾瑜,小心!” 只听矮毒王又摇头叹息,“再小心他也不会是药人的对手,只怕再打下去四皇子便要成一滩肉泥了,真是可惜啊,大好年华且身份最贵,最后却要命丧在这小小的暗室之内,还无人替他收尸……” “你够了!”我看向矮毒王怒道。 他却笑了,“哟,生气了,其实何必生气,想要他活命其实很简单……”他忽然放缓了声音,“一个人过甚是无趣,想必你也如此,刚好我矮毒王还缺一暖/床之人,你若是愿意……” 第36章 回府 “主人!” 只见一道铁链忽然疾驰砸向矮毒王,却是玉瑾瑜扯了墙壁之上之前栓绑沈舒源的铁链径直袭来! 阿一飞身急速过来,一把将铁链踢掉! 矮毒王显然惊魂甫定,顿时怒瞪向玉瑾瑜,“你是找死!” 玉瑾瑜此刻周身已满是血迹,他似没听到矮毒王的威胁,只看着我道,“兮兮,不要听他的话,你不用管我。” 矮毒王连连冷笑,“好啊,你好大的胆子!”他狠狠推了一把阿一,“去,给我狠狠教训他!” 阿一得令,随即又向玉瑾瑜攻去,阿一力道极重,哪怕只是一个旋身,周身便起一阵急风,他像是永远不知疲倦,再这样下去,玉瑾瑜真的撑不了多久,眼看阿一又是一拳要打在玉瑾瑜身上,我一急,忙急速奔去挡在玉瑾瑜身前。 “兮兮!” 拳头狠狠打在肩头,我只觉得一阵钻心之痛从肩头散开蔓延至全身,玉瑾瑜一把抱住我,脸色惊惶。 “姐姐!” 阿一也像是吓到了,愣愣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怀中似有什么东西掉落下来,我侧眼看过去,却是香香送我的那个香囊。 “你怎么样?” 玉瑾瑜将我抱得极紧,我道,“肩膀好痛……”他忙看我肩头一眼,那里像是被打散了骨头一样,深深陷了一个坑,他似想要触碰又不敢的样子,我道,“你别这样看着我,眼睛这么红作什么,我还死不了。”我忍着痛咧嘴对他笑起来。 他秀气的脸上表情却越发古怪,眉头越蹙越紧,“兮兮……” 却见面前阿一忽然向我们走了过来,玉瑾瑜面色一紧,一手抱住我一手以防御之势对着他,然而阿一却在那香囊面前蹲下身来,捡起了那香囊,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忽然他捂住了头,神色像是极为痛苦,手上的香囊被他捏的变了形,可他却死死看着,蓦地大叫一声竟昏了过去。 “阿一,起来!给我杀了他!杀了———”矮毒王疯狂的叫了起来,没有阿一的帮助,他显然慌了神!然而下一刻他叫声忽然停了,却是一直毫无动静的沈舒源不知何时清醒过来,将那铁链径直向矮毒王打去,铁链重重砸在他脸上,霎时颅骨碎裂,只见一道猩红的血液从他额前留下,他直直向地上倒去,再没了动静。 矮毒王死了。 沈舒源像是使劲了所有的力气,他看了我们一眼,膝盖微动似乎想向我们走来,然而尚未迈出一步,他面色一变,身子缓缓倒下,竟又昏了过去。 “沈公子……” 玉瑾瑜抱着我又急忙来到沈舒源身边,查看一番,他道,“尚无性命之忧。” “那就好。”我松了一口气。 眼下,沈舒源昏迷不醒,玉瑾瑜身负重伤,若是阿一突然醒来若是见他主人已死不知他会有何反应,我看了眼一动不动的阿一,他仍紧紧抓着那个香囊,手上青筋毕现,我只觉诧异,然而一瞬间脑子里忽然闪过什么,我忙对玉瑾瑜道,“这个香囊是香香当初欲送给你的,听香香说她还有一个哥哥,几年前上乌梁山时却莫名失踪了。” 玉瑾瑜面色微变,他道,“你怀疑阿一就是她哥哥?” 玉瑾瑜极为聪慧,我只不过短短一句话他便明白其中之意,我道,“阿一刚才看见这香囊的神色很怪异,香香曾说过她也送了同样的香囊给他哥哥。” 玉瑾瑜侧目看了眼阿一,一脚跨过他,“阿一的事稍后在说,眼下我们得快出去给你和舒源疗伤。” 阿一曾带我去过出口,我自然记得他是如何打开机关暗道,玉瑾瑜与我出去后,他随即放了信号。 “护卫待会便会到,我带你去找大夫。” 我点点头,如今周身俱疼,浑身更是冷汗涟涟,多日来的担忧终于散去,此刻我只觉得困意上涌,“玉瑾瑜,我好困……” …… 当我醒来所见乃是熟悉的沁园轩时我着实诧异了一番,身边有一侍女模样的人正守在榻边,见我醒来忙过来扶我,我道:“我怎么回来了?” 那侍女道,“苏姑娘,主子快马加鞭不分昼夜花了五日急急赶了回来,这些日子一直命奴婢寸步不离伺候着姑娘,姑娘眼下觉得身子如何?” 除了肩头还有些疼,倒是没别的不适,我伸了伸臂膀,活动倒也没受多大影响,阿一那力道不小,可这伤竟然差不多快被治好了,我只觉得惊诧,我道,“我这伤好得倒是快。” 那侍女道,“主子这些日子请了不少太医前来,又百方寻了世外名医日夜替姑娘诊治,但凡世上的名贵药材都用了个遍,姑娘无事主子也可放心了,主子这些日子都没合过眼一直守在姑娘身边,若是主子知道姑娘醒来而且肩头伤势大好必是会极为高兴的,只是苏姑娘还需仔细些,太医说姑娘近日还需休养,待肩头血肉完全长好才可。” 玉瑾瑜竟做了这么多?我忙道,“那他人呢?” “刚才外面有人传话说是沈丞相有要事要见主子,主子便出去了。” 原是这样,我见她说话明晰清简,心头对她印象好上不少,我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侍女道,“回苏姑娘,奴婢阿灿。” “阿灿,这些日子麻烦你了。” “伺候姑娘是奴婢应做之事,姑娘切莫如此说。”阿灿忙道,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道,“姑娘那小鼠就在隔壁房里待着,姑娘想见见么?” 我道,“那小东西这些日子一直被你养着?” 阿灿道,“主子和姑娘外出那段日子,主子要求奴婢好生照看小鼠,小鼠机灵可爱,甚是有趣,近日主子回来后便由主子亲自照看喂养,从不假手他人。” 玉瑾瑜竟如此细心?她这么一说,我倒真是有些想那小东西了,分离了这些时日,也不知它如何了,阿灿将小东西抱过来的时候它一下子跳入了我的怀里,“吱吱”叫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一直瞧着我。 我点了点它湿润的鼻头,脸在它毛绒绒的背上蹭了蹭,“阿灿把你照顾的很好啊,不过短短时日你倒是胖了不少。” 它又“吱吱”叫了起来,在我手上站直了小身板,甩头抖了抖身子,那模样堪称英姿飒爽,仿佛让我看它的雄姿,我不由笑道,“跟了我这么久都未曾给你取名,以后就叫你小黑如何?” “吱吱——” 它在我手心躺了下来,小眼睛湿漉漉,却是委屈的模样,我想了想道,“不满意么,那叫你……将军如何?” 它一下子站起来,伸出小小的头在我手心拱了拱,模样甚是欢乐。 “将军”我道。 “吱” “将军” “吱” 它模样傲然,昂着头小眯着眼,看来对着名字满意极了,我点点它的头,笑道,“真是个自大的家伙。”它却没有半分谦虚的模样。 正与将军玩闹,却在这时从门外走近一个身影,我抬头一看,正是玉瑾瑜,四目相对,他蓦地停住了脚步! “兮兮!” 他站在门口只看着我,一双眼霎时像是黑夜的星辰一般粲然,只怔愣了片刻他忙急步来到我榻前。 “你醒了?!” 我欲起身,他却拦住我,“你好生歇着便是。” 我抬目看他,却微微诧异,我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嘴角上隐隐胡渣,一双眼下青紫泛灰,记忆里他一直都是风光霁月的模样即使在那暗行宫暗室之内也无损他一身光华,可如今他甚是憔悴。 我道,“不用担心我。“说着我抬了抬手臂给他看,“看,好着呢。” 他微微一笑,“那我便放心了。” 昏迷后的事情我是一件也不知,我道,“阿一呢,他怎么样了?” “后来我派人将他送至山下香香家里,你猜得没错,果然他是香香失踪的哥哥,在暗行宫他对以前的事记忆全失,可见了那香囊却又一点点想了起来,只是如今回到家里却又把暗行宫的事给忘了,连矮毒王是谁也毫无记忆,只是但凡有人提到暗行宫他便大汗淋漓说头疼,且再也不愿进乌梁山了。” 我叹道,“他在暗行宫几乎都是在挨打咒骂的日子里度过的,那里是他的痛,忘了也好。” 玉瑾瑜道,“是啊,对于他来说忘了并不是一件坏事。” 如今既然暗行宫已除,且玉瑾瑜又掌握了矮毒王与三皇子勾结的罪证,他终是不必再为日日烦心刺杀而忧心了,我道,“三皇子呢,皇上处置他了么?” 他却道,“罪证尚未交给父王,而且那罪证如今不在我手上。” 我不觉惊诧,“这是怎么回事?” “这些日子你与舒源皆受伤不轻,我遍寻名医,此事便耽搁了下来,刚才沈丞相前来,言之舒源受此一难他心下伤痛必要亲自揭发三皇兄罪行以报深仇,请我将罪证交予他。”他移开了目光,似乎不愿多谈此事,我只觉诧异,罪证之物何其重要,他却如此就交了出去,他却对我一笑,“不说这些了,好在你伤势好转,我也放心多了。” 第37章 火海 他神色温和,看着我时脸上浅浅笑意,与之前寒肃的模样似乎有些不同了,我道,“你如今这张脸看着格外顺眼。” 他道,“莫非我以前不顺眼了?” 我哼了一声,“你以前可不会对我一直这么笑”,抬眸看他一眼,又道,“也不会如此照顾我。”连将军他都照料的极好,想起阿灿说这些日子里他对我的照顾,我抬头对他轻轻一笑,“玉瑾瑜,谢谢。” 他却蓦地一怔,身子却向后退了一步,微微低了头也不知在想什么,轻声道,“是么?” “对啊。”我笑道,“你以前对我可冷漠了,是不是看我这次出门帮你不少因而这些日子如此照顾我想来弥补,良心发现了是不是?” 他却也不知在听没听,只道,“舒源被救回,想必你也安心不少,前些日子他已被沈丞相接了回去,你想何时去看他?” 我道,“是要去丞相府看看他,你什么时候有空?” 他看我一眼,却又侧过了头,“你与他……我何时有空与你去有何关联,你若现在想去我便即刻送你去见他,你们……定是有很多话要说。” 我点点头,“也不知他伤势如何?” “他的情况……不是很好。” 我吃了一惊,“怎么了,如何是不好?” “舒源三日前已经清醒过来,只是大夫说他中毒至深,双腿已然无法行走……” 无法行走?!沈舒源是练武之人且在朝为官,他的心愿便是光耀门楣,若是再也站不起来该是如何痛苦?! 我忙道,“大夫没有任何办法么?” 玉瑾瑜垂下双眸,“毫无办法。” 矮毒王曾说过他的毒只有他能解,难道这天下间竟真的没有人可以再解此毒了? “这些日子沈丞相和我已经遍寻世上名医,你也有伤在身不要太过于担心,我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救他。” 玉瑾瑜看着我,目光带着安慰却也像在保证。 我看着他憔悴的脸,这些日子他定也不好过,为了我,为了沈舒源,他必是花了大量心力,我道,“听阿灿说你好几日未曾合过眼了,你自己也要保重身体。” 他轻轻“嗯”了声,又道,“你看今日晚上如何?” 我道,“什么?” “舒源这些日子时常问起你,想来他很是想见你一面,既然你已醒了过来且也打算见他,不如今夜便去,恰好今夜我尚无他事,可以送你前去。” 我道“好”。 他点点头,却不再看我,“你好生休息,我晚些时候再过来。”他起身离开,微微低着头,不知为何,我看着他离去的身影竟觉得那背影莫名有丝落寞,可他有何事落寞,我却是想不通了,约莫也是在为沈舒源的事忧心罢,我叹了口气,想起那个温和爱笑的身影,受此不幸,丞相府上下定是悲痛不已。 到了晚间,玉瑾瑜果然来接我,他为我准备了一顶软轿,而他在前骑马而行,夜间的风微凉,这轿子里甚是舒服温适,然而外面却不一样了,他仅着一薄衣,迎风而行恐会受凉,我从车窗外探出头向他道,“要不你也进这轿里,仔细着凉了。” 马蹄微停,他侧过了头看我却是摇了摇头,声音清润,“无事,我不冷。” 夜风吹得他一身衣衫鼓起,发出呼呼的响声,他扬了扬马鞭又继续前行。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却有丝丝诧异,不知为何,感觉他似乎又对我疏离起来了。 今晚的月色不似往日清亮,像被蒙上薄纱的白玉,只有浑浊的光倾泻而下,明明只是卯时,四周却已是昏暗一片,只不过探出头片刻,身上却泛起阵阵凉意,我看了眼前方那个身影,终是重新缩回了轿内。 不知行了多久,前方突然响起一阵尖利的马儿嘶鸣声,下一刻连我这软轿也猛地停了下来,轿子停得猝不及防,我的头蓦地撞上了轿壁,我捂住额头,忙道,“是发生了何事?” “所有人一起快前去帮忙!” 玉瑾瑜的声音突然响起! 轿帘蓦地被打开,玉瑾瑜出现在我眼前,然而这一瞬间我却看到他身后竟是光亮一片,亮的刺眼! “这是怎么回事?!” “丞相府起火了!” 我一把掀开车帘跳了下来,只见前方丞相府上空漫天大火,浓烟滚滚,一群人惊慌失措在眼前奔逃,还有一些人正挑着一桶桶水正在灭火,场面混乱,浓烟刺鼻。 “你不要靠近那里在此地待着,我现在去看看前方情况!”玉瑾瑜对我说完这句便转身就走,然而看着那冲天火光,我却哪里待得住。 好端端的丞相府怎么就起火了?! “我也要去!” 玉瑾瑜将我牢牢护在身后,整个丞相府此刻皆是熊熊大火,热浪直逼面门袭来,双目几乎痛得睁不开,我睁大了眼在奔逃的人群中去寻找沈丞相夫妇和沈舒源,然而却始终看不到他们的身影。 熙攘的人群中不断有人摔倒在地,玉瑾瑜一个个翻开那些地上的人,然而我们却仍一如所获。 “沈通!” 蓦地,玉瑾瑜突然向前大走几步,一把抓住在人群中的一个身影,那人面上被黑烟熏得漆黑,发丝凌乱,纵使狼狈不已可我还是一眼能看出他果然就是丞相府的管家沈通。 “你们主子呢,沈舒源呢?!”玉瑾瑜沉声问他。 “四皇子快救救我们!”沈通顿时跪下,一双眼里尽是泪光,“老爷和公子还在府里,小的只来得及将夫人带了出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通道,“今日晚间老爷与夫人正在用膳,忽然公子住处却泛起火光,老爷与小的忙赶了过去,可在途中却见其他房内竟也相继失了火,火势汹汹,一时之间蔓延极快,所有卧房无一幸免,老爷感大事不好,便让小的先带夫人出府,老爷则带了其他人赶往公子住所去了,小的将夫人带了出来后却迟迟不见老爷与公子出来,夫人都哭得昏死过去了,四皇子,求您想想办法快救救我家主子啊!” “他们还在里面?!”玉瑾瑜看着面前大火,惊道。他忽然看了我一眼,对沈通道,“照顾好苏姑娘!” “苏兮兮,我定会将他活着带出来见你!”他看着我神色端肃。 “玉瑾瑜……” 他话音刚落我已隐约猜到他想做什么,然而他却不待我说完,一个快步竟急冲了进去! “玉瑾瑜!” 火舌燎原,像是巨怪伸展着扭曲的利爪袭来,他就这么冲了进去,我怔怔看着他身影消失的方向,身子一瞬间蓦地一软,心里一股莫名的情绪忽然涌了上来,只觉得心口咚咚跳得极为厉害! 沈通忙扶住了我,“苏姑娘,小的带您先去和夫人会和。” 我只看眼前那灼热大火,再回过神来时已被沈通带至丞相府旁的一个街角,几名小厮正照顾着沈夫人,她已清醒了过来,疯狂的欲挣开小厮。 “让我进去,让我进去,你们放开我!”她满脸泪痕,眸子死死看着前方火光,“太博!舒源!你们在哪啊!在哪啊!” 沈通红着眼道,“夫人,您先冷静,保重身子啊!” 沈夫人却像是没听到,几欲癫狂。 “夫人,老爷公子福大命大定会平安无事,四皇子已经进去救人了,吉人自有天相,他们都一定会平安出来的!”沈通又劝道。 沈夫人却不看他,“放开我,放开我!” “啊!”忽然小厮一声惨叫,却是沈夫人咬了那小厮臂膀,那小厮吃痛蓦地松开了钳制住沈夫人的手,沈夫人疯狂向前跑去。 沈通面色一变忙一个纵跃追了过去,他落至沈夫人身前,赤红着眼道,“夫人,得罪了。” 说完,蓦地向沈夫人颈侧一敲,霎时沈夫人便又昏了过去。 沈通将沈夫人放置在我身旁,“苏姑娘,您先和夫人待于此地,切莫靠近火源。” 我看向那漫天大火,只觉得嗓子干涩的厉害,“沈管家,玉瑾瑜他,进去多久了?” 沈通道,“苏姑娘,还差两盏茶的时间四皇子就快进去半个时辰了。” “快半个时辰了啊。”我道,此刻不只是嗓子干涩,连眸子也涩然的很,“……这么久了,他们应该就快出来了吧?” 沈通道,“苏姑娘莫担心,您的脸色看起来怎如此苍白,姑娘您没事吧?”他看着我,神色担忧。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湿濡一片,额上竟已是冷汗涔涔。我看着指尖晶莹汗珠,蓦地向那大火走去。 “苏姑娘!” 沈通一惊,忙拉住了我,我道,“我只是想走近了看看,若是玉瑾瑜出来寻不到我岂不是麻烦?” “苏姑娘,四皇子进去前特意交代小的定要照顾好您。” 他稳稳挡在我面前,我看着他身后烈火,眼底终究湿润一片,“沈管家,他们不会出事对不对,怎么还不出来啊?” “苏姑娘,您别哭。” “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在这儿看着,我什么忙也帮不上!” “苏姑娘,再等等,也许再等等就有休息了。”沈通双眸越发赤红,眼底竟也溢出丝丝泪痕。 第38章 血香 “玉瑾瑜!” 我向那冲天烈火中喊道,然而却无人回应。 “都已经那么久了……”我捂住脸,这一刻只觉得心里有一处又涩又疼,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身子像是再也支撑不住摇摇倒下,沈通忙扶住我。 “苏姑娘……”沈通似乎开口欲说什么,然而只唤了我一声名字,声音便已哽咽。 耳里只有喧闹的救火声,鼻息之间只有浓烈的烟火味,我想不通,明明之前都还好好的,怎么才一个晚上便出了这样的事,脑子里一瞬间忽然飘过玉瑾瑜今日对我的笑脸,他有那么一双明润的漂亮的像是星辰一样的眸子,他那么重情义的一个人……眼泪似控制不住一般越来越多。 “苏姑娘!” 蓦地,沈通忽然道,“快看!” 他话说完便极快的冲上前去,我抬眸看去,那火中隐约有个身影急速的向外奔来,我瞬间心中一紧。 “玉瑾瑜!”他出来了! 虽然迎着火光不甚清晰,可他的身形我绝不会看错,心中那丝痛楚蓦地散去取而代之的是莫大的喜悦,我抹了把脸上的眼泪便急急跑了过去。 玉瑾瑜身上背着的赫然便是沈舒源,沈通忙把沈舒源一把接过,沈舒源像是昏了过去,沈通唤他好几声,他都没有反应。 “他暂无性命之忧,不过吸入了不少浓烟,快带他去见大夫。”玉瑾瑜对沈通道。 沈通忙应下,抱起沈舒源就走。 我站在他对面,玉瑾瑜微蹙眉头看着我,“你这又哭又笑的是做什么?” 我抹了把眼泪,“我就是控制不住,你这么长时间都不出来,我以为你……”说着眼泪又涌了出来,他静静看了我一会儿,“别哭了,我答应过你会把舒源带回来,就一定会做到。” 我道,“你现在怎么样?”他全身湿漉漉的,一身白衣看得出有好几处都被烧焦了,连清俊的脸上都是灰扑扑的模样,衣袖下那双手更是通红高肿,我忙道,“你的手是怎么了?” 他淡淡看了眼自己受伤的手,道,“无事,我到的时候正看见舒源被柱子压在身上,只不过是移开柱子时不小心弄的,不碍事。” 我松了一口气,无事便好,然后想到他刚才所说,我道,“你只看见了沈公子?那沈丞相呢,怎么不见他人出来?” 玉瑾瑜眸色一暗,“沈丞相就挡在舒源的身上,那柱子极大,想来是柱子倒下那一刻,沈丞相舍身护住了舒源,沈丞相……不幸遇难了。” 我一怔,“怎么会这样?” “舒源目睹了他父亲的死,心神大挫,他抱着沈丞相怎么也不从柱子下面出来,等我救出他时,火势已经极大,我们费力出了房间后只能跳入后院的池子里,这才想办法出了来。”玉瑾瑜看了眼身后熊熊大火,“我没有办法再带走沈丞相,只怕他的尸身如今……” 他神色哀痛,眼中渐渐泛起一层水光。 四周喧闹一片,救火声依旧此起彼伏,他叹了一口气,“舒源与沈夫人这些日子,我会安置他们住我府上,走吧。” 我们回了王府,玉瑾瑜添置了不少人照看沈舒源与沈夫人,他们两人皆在昏睡,好在身体并无大碍。 一切处置妥当后,玉瑾瑜对我道,“这里你先照应着,我马上回来。”他对我说完,便又匆匆赶去丞相府,我知道他是想寻回沈丞相的尸骨。 只是玉瑾瑜走后不久便有侍女急忙来报,“不好了苏姑娘,沈公子一直说胡话。” 我一惊,“快带我去看看”走了几步,又对跟在身旁的阿灿道,“你之前不是说还有大夫在府里么,快请大夫过来。” 为了照顾我,玉瑾瑜这些时日,安排了不少大夫在府里,此刻刚好派上用场。 阿灿忙应声而去,而后我跟着那侍女赶了过去。 我过去时,远远在门外都能听见沈舒源的声音,守门侍女见了我忙把门打开,屋里沈舒源躺在榻上,全身抖动不停,他闭着眼脸上却是满脸泪痕,嘴里不停道,“父亲!快走父亲!” “父亲,不要管我!” “父亲!不要……” “不要……” “沈公子,你快醒醒。”我忙拍了拍他,然而他全身依然抖动不停。 好在阿灿很快带着大夫过来了。 “姑娘,这是秦大夫。”阿灿道,“秦大夫医术甚好,姑娘的肩伤,秦大夫也出了不少力。” “秦大夫有礼”,我忙道,“还请秦大夫快看看沈公子,他这是怎么了?” 那秦大夫忙伸手为沈舒源诊脉,过了片刻道,“这位公子似是受了重创从而导致心神不稳。” “可有何办法?” “姑娘莫担心,待老夫开一副安神药即可。” 秦大夫开了药方,阿灿便去煎药了,待喝完药后沈舒源果然安静些许,屋子里顿时清静下来,我低头看他,他虽不再惊吓喊叫,可眉头仍是紧锁。 我不禁想起他以前的模样,以前的沈舒源从来都是温煦和雅的人物,脸上总是挂着淡淡笑意,少年得志意气风发,何曾有如此落魄狼狈之时。 玉瑾瑜说他的腿已经站不起来了…… 丞相府今日受比磨难,而他自己身体又是这般惨状,双重重击之下,他清醒后未必受得住。 我静静的看着他好一会儿,片刻后,终是站起了身。 “阿灿,沈公子的身子如今这般差,你再去问问秦大夫,在照理时我们可还要注意什么?” 阿灿道了声“是”便出去了。 屋子里此刻只有我与沈舒源两人,我关好了门窗而后站到了他面前,刚才喂他安神药的碗就放在一旁。 我抬手看着自己的手指,闭了闭眼,蓦地,狠狠咬了上去! 丝丝香甜气息慢慢在整个房间里蔓延开来,血水顺着手指滴落到了碗中,香味弥漫,像是置身于无际花海中,这种味道我有许多年已经没有闻到了,只记得小时候爬树,不小心割到了手臂,鲜血流了一地,那时四周也是满满这种花香味儿,长老惊慌的跑了过来将我抱起,把止血药洒了一层又一层包扎在我的手臂上方罢。 碗中血水越积越多,直至满满一碗,我从怀中掏出药粉洒在了伤口上,瓶中药粉已然不多,之前药粉用得太过于频繁,这次一用,竟然所剩无几,我不觉叹了口气,以后是定不能再溢血了。 我将碗递至沈舒源的唇边,血香四溢,本就是诱惑,所幸并没有费多大功夫,便已全部喂至他口中。 他唇边沾染了血色,脸色倒是显得没那么苍白了,我替他擦了唇,他睡得甚是安详。 屋中香气久久不散,眼下正是月中时分,外间无人,我打开了窗子,香气这才淡了些。 然而我这手上伤口却颇深,待药粉发挥疗效完全掩盖香气恐怕还得再需几个时辰,若是有人闻见我这一身味道,怕是会惹来不少麻烦。 我寻思片刻,便走出了门,竹林是玉瑾瑜练功之用,平日无人敢轻易进去,如今对于我来说,却是一个再好不过的去处。 夜色深沉,竹林里只有沙沙风声,刚才失了血,此刻只觉得连脚步都有些虚浮了,身子隐隐有些发软,我靠着一根竹子坐下来,才走了这片刻路,竟有些气喘吁吁了,我慢慢闭上眼睛,头晕乏力的厉害,这里也算清静之地,倒不如好好歇上一歇。 然而,一觉醒来,天色已经大亮。 隐约有叫喊声在外面响起,我细细一听。 “苏姑娘……” “苏姑娘……” 这不是唤我么,我忙站起身来,在竹林子里待了太久,他们定是寻不见我这才四下找了过来。 “兮兮!苏兮兮!”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分明是玉瑾瑜! 我心道不好,所幸眼下伤口已不闻血香之气,便忙奔了出去。 玉瑾瑜正站在竹林外面,眼见着就要踏进来,一见到我,他肃然的面孔似乎微微放松,下一刻便大步向我走来。 “你在这里做什么?府里的人都说没看见你,我一回来便是听到你失踪的消息,怎么出去也不和身边人说一声?” 他面上汗水点点,身上仍是昨天一身被烧焦的白衣,想来也是刚回来不久便又出来寻我,我心下歉疚,道,“是我的错,我看这竹林甚是清静,便在这里休息了一番。” 他叹了口气,“也是我不好,昨天夜里匆匆忙忙就出去了,将整个府里都交给你,我听阿灿说了,舒源昨夜闹腾了不少时辰,你在那里陪伴了他许久,想必也是辛苦……” 他话未说完,忽然看向我的指尖,“你的手是怎么回事,怎么受伤了?” 手指上缠绕着一圈又一圈的白纱,我捂住手指,轻轻一笑,“不碍事的,不小心刮伤了而已。” 他眸中自责之色更甚,“是我没顾好你。” “不关你的事。”我忙道,我恐他详问我这手指,又道,“你怎么出去了那么久,看样子像是刚回来?” 他道,“丞相府的大火烧了好几个时辰,我带人寻了好久才找到沈丞相的尸骨,都已经烧的没人形了……”他声音沉重起来,“好端端的丞相府,一夜之间便这么没了。” 我心下黯然,轻轻叹了口气。 他道,“不和你说这些了,沈丞相的事,沈夫人和舒源那里恐怕也瞒不了多久,我得赶过去看看他们。” “我去便可。”我道,“你劳累了一夜,也得好生休息一番。” 他摇摇头,“不了。” 第39章 定亲 为了方便照顾,玉瑾瑜将沈夫人与沈舒源安置在一个小院之中,他们母子二人房间相隔并不远。 然而我与玉瑾瑜刚走近小院,便听见从沈夫人住处隐约传出阵阵哭声,玉瑾瑜忙走了过去,我随即跟过去,走进屋子里却看见正是沈夫人在哭,她满脸泪痕,正瘫坐在地上,见我们走进来,径直扑向玉瑾瑜。 “沈通告诉我,说是老爷……老爷……”她眼睛睁得极大,一张唇不停颤抖,“……走了……”仿佛用尽了全力才吐出这两个字,她紧紧握住玉瑾瑜的隔壁,“告诉我,是不是真的,是不是?!” “沈夫人,请节哀。” 玉瑾瑜短短几句话似乎将她最后全部的希望打碎了,她身子颤了颤,似乎又有瘫软的迹象,沈通忙扶住她,“夫人,您一定要挺住啊,保重身子。” 她目光一下子空无起来,往日清和的眸子里再没了光彩,怔愣了片刻,眼泪蓦地从她眼眶流了下来。 玉瑾瑜神色似乎有些不忍,微微侧过了头去。 沈夫人与沈丞相伉俪情深,在丞相府暂住的那段时日我是亲眼见证了沈丞相对沈夫人的宠爱,他们夫妻二人感情之深自是不用多说,我看着沈夫人脸上的绝望,不免也是唏嘘一番,偌大的丞相府一夕之间天翻地覆,她心里的痛恐怕无人能体会。 刚才是低声抽泣,如今从玉瑾瑜口中得到沈丞相遇难的事实,她却没了哭声,只是无声的流着泪,可这眼泪却像是流不完似的,打湿了她大半脸颊。 沈通哑声道,“夫人,您想哭就大声哭出来吧,小的知道您难受,可别憋坏了自己。” 她却没有任何反应,整个人像是一具不会动弹只能流泪的木偶,悲恸到极点大约已是哭不出声了,整个人死气一片。 我心下一惊,忙道,“夫人,沈丞相不幸遇难让人心痛,可他那般爱护您,想必也不希望您因此伤身,还有沈公子,他就在不远处的一间房里,想必眼下也是极为想见您。” 提到沈舒源,她的眸子终于微微一动,慢慢看向了我,喃喃道,“源儿……” 我道,“是啊,沈公子被四皇子从火场救了回来,您想见见他么?” 她身子摇晃了一下,“源儿……”她蓦地看向沈通,“带我去见源儿,我的源儿……” “好!好!小的这就带您过去!”沈通忙应道。 沈舒源还没有醒,虽是睡着,然而一双眉却始终微蹙,沈夫人将手轻轻放在他脸上,眼泪一滴滴流了下来。 沈通别过脸去,偷偷擦着眼泪。 屋子里静静的,我与玉瑾瑜站在一旁,谁都没有说话。 母子连心,似是有所感应一般,沈舒源睁开了眼,眸子带着刚清醒的迷蒙,“母亲……” 沈夫人哭着点头,“源儿,母亲在,母亲在。” 沈舒源似是想起了什么,脸色蓦地一急,“母亲,父亲救出来没有,父亲呢,父亲他在哪里?” 沈夫人捂住脸抽泣,却沉默不语。 沈舒源像是明白了什么,面色一下子惨白一片,他侧头看向玉瑾瑜,“还是没有救出来是么,父亲他……”他眼眸通红,眼眶溢出一行泪痕。 玉瑾瑜垂下目光,“火太大了,我只能先将你背出来。” “这么说来,父亲岂不是连尸骨都……”他似乎再也说不下去,紧紧闭上眼睛,然而眼角泪水却越来越多。 坐在他身旁的沈夫人像是再也抑制不住,终于失声哭了出来,“我的源儿,你父亲就这么走了,他就这么抛下我们母子二人了,他怎么这么狠心啊,他怎么忍心留下我们!明明当日他才说过待你腿脚自如,他便解甲归田再不问世事,与我种花拾草共渡一生啊,他怎么食言了?!” 沈舒源痛声道,“都是孩儿害了父亲,都是为了救孩儿……” “我的源儿啊!”沈夫人趴在沈舒源身上痛苦起来,满脸绝望。 沈舒源看向玉瑾瑜,哑声道,“父亲的尸骨……” 玉瑾瑜道,“已经带回来了。” “我要去见父亲。” 他蓦地一动忽然从榻上掉落下来,沈通忙扶住他,“少爷,不急在这一时,您身子不便,老爷的身后事请交由沈通来办,沈通必定尽心办好。” 沈舒源摇头,赤红着一双眼,“我身为父亲的儿子,怎能不去见他最后一面,就是爬也要爬过去!”他挣扎着推来沈通,沈通猝不及防一下被他推开。 一直站于他身侧的沈夫人蓦地惊道,“源儿!” “公子!” 沈通回头头来也是一声惊呼。 却是没了旁人相扶的沈舒源竟站了起来,连他自己也满是诧异之色,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一双腿。 玉瑾瑜也是诧异的看着沈舒源,“你的腿,好了?” 沈舒源轻声道,“这是……怎么回事?父亲请了那么多大夫,不是都说除了施毒者再无解法么?” 沈夫人忽道,“一定是你父亲!他一心想治好你的腿,前些日子几乎夜夜不曾安睡,是老天开眼,见他诚心一片,便成全了他!” 她哭道,“你父亲可以安心了!” 沈舒源握住拳,紧紧闭上眼睛,满脸泪痕。 我不觉看了眼自己尚包扎着的手指,看来这血没白流,他终是可以站起来了,然而蓦地心下一紧,似有一道目光向我看来,我侧过头去便见玉瑾瑜直直盯着我,目带探究。 我心里忽的发虚,忙撇过头去,他是发现了什么,怎么目光如此奇怪? 然而所幸,玉瑾瑜什么也没问,又慢慢移开了目光,他走到沈舒源身旁道,“我带你去见沈丞相。” 沈丞相后事办完后,便是等着朝廷审案的官员调查那场大火了。 这些日子,沈夫人似乎把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完了,在丞相府时她待我不错,这些日子我便时常来看她,沈舒源这些时日时常外出,可没人知道他出去干什么,只是他的脸色一日比一日深沉,人似乎也越让人捉摸不透了,每日我去看望沈夫人,他若也在屋子里便会恰好在我来之时离开,我总觉得他似在避着我似的。 半月后负责审案的官员查出的缘由是当日侍女不小心碰触了烛台这才导致大火升起,一只小小的烛台怎能将整个丞相府烧了?这其中恐怕并不简单,然而沈舒源却并未对此案有所异议,他是当朝状元,本就有官职在身,当今圣上重新赐下一座府邸给予沈舒源,沈舒源便与沈夫人搬出了玉瑾瑜的王府。 离开那天,沈舒源对我道,“苏姑娘,多谢这些时日你对我母亲的照顾,舒源感激不尽。” 他客气有礼,对我抱拳微微躬身。 我道,“沈夫人曾待我不薄,照顾沈夫人自是应该,沈公子不必言谢。” 他颔首点头,转身就要离开,我却忍不住喊住了他,他并没有回头,我道,“沈公子,可是兮兮这些日子做错了什么,为何沈公子一直都避着我?” “你什么也没做错。”他轻声道了一句,蓦地上了马车,再不回头。 我叹了口气,转过身去,蓦地发现玉瑾瑜就站在一旁。 我吃了一惊,他不是今日有公务不能回来么,这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道,“既是来了,怎么不与沈公子道别?” 他看了眼走远的马车,道,“舒源昨夜已经找过我了,我与他时常见面,不差今日。”顿了片刻,他又道,“我以为你会跟他走?” 他这话我却是不解,“沈公子刚痛失至亲,我若此刻跟去他府上岂不给他增添困扰,再说了,我在你这府里待惯了,一时半会还不想离开。”说着,我眯眼看他,“你是不是想赶我走了?” 他看着我道,“这里你愿待到几时便几时,我怎会赶你。”说着垂下了目光,“只是你与舒源才刚相见便又分开,你愿意?” 这有何不愿意? 他的话我是越来越听不懂了,“你到底想说什么?” 他轻声道,“苏兮兮,舒源昨夜告诉我他打算……与齐锦镯定亲。” “定亲?”我甚是惊诧,看沈舒源以前的模样他不是不喜欢那齐小姐么,怎么才回来短短几日便转了心意? “你也别……太难过。”玉瑾瑜侧过头去,“若是你不愿他如此,我可帮你劝他。” “他若是真心想娶齐小姐,我为何要阻止于他?” 他抬眸看我,“你竟愿意为他做到这个地步?” 我诧异道,“我为他做什么了?” 他忽然转过身去,“你又何苦为难于自己。”说着大步离开了。 我怔怔看着他的背影,这玉瑾瑜究竟在说什么,我怎么有些听不懂了?蓦地,想起了什么,我猛地拍了下自己额头,之前玉瑾瑜看见沈舒源送我的月灵珠便误会那是沈舒源送我的定情信物,该不会到如今他还是以为我与沈舒源关系非同一般吧,我忙道,“不是你想的那样!”然而前面早已没了他的身影。 第40章 心声 接下来的日子又和从前一般无二了,我在王府闲来无事,每日除了赏花便是在后花园闲逛,大约看我实在无事可做,玉瑾瑜主动提议我出府去街上逛逛,皇城市集我是极有兴趣的,他这一提议深得我心。 出府那天,玉瑾瑜派了不少护卫暗中跟着我,身后有一双双眼睛看着,总不甚自在,我向玉瑾瑜抗议,“街上人多不会出什么事的,我就不能和阿灿单独出去么?” 玉瑾瑜低头看书,连头也没抬一下,“总是谨慎些好。”说罢便再也不愿理我。 我拗不过他,只得出了门。 街上人群一如既往多,吆喝声四起,我拉着阿灿在各个摊位上都瞧了一眼,只觉得每个东西都甚是有趣。 眼前是一个面具摊位,那小贩笑道,“姑娘中意哪个,我这里各种样式都有,您看着这个何仙姑的怎么样,这个呢,这个花仙的多好看,还有这个……” 我拿起一个猴子面具,那小猴龇着一张通红的嘴,有着长长的鼻子甚是有趣。 “姑娘好眼力,这小猴子也是精巧着呢。”小贩忙笑道,他这模样似乎不管我拿起哪个,他都能夸赞一番。 我道,“就这个了。” 阿灿付了几个铜板后便将这小猴子面具戴在了我脸上,我伸开五指作势要去挠她,“看本猴王的挠痒痒神功!” 阿灿笑着躲开,我便在街上追着她跑。 街上人来人往,一个人影突然从巷子里走出来,正与阿灿撞了个满怀。 只听一个声音道,“你是怎么走路的?!不长眼的东西!” 声音极为耳熟,我心下一惊,忙走了过去,站在阿灿面前的赫然便是齐锦镯!她理了理自己的衣衫,对着阿灿斥道,“你知不知道本姑娘为了这一身打扮了多久,若是要有损毁,你十条贱命都不够赔!” 说着,似乎不够解气,她一脚就要踢到阿灿身上。 我忙拉过阿灿,“姑娘似乎弄错了,刚才我明明看着是姑娘走得太急撞上了我的侍女,我这侍女明明是站在巷口站着等我,怎会撞到姑娘?” 我戴着面具,齐锦镯似乎并没有认出我,我话刚落音,她似乎恼羞成怒,“你这侍女不长眼,我看你也不长眼,你知道我是谁么,敢如此跟我说话?!” 多日不见,她这性子还是这么蛮横,我道,“姑娘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事实便是如此,姑娘何苦为难我的侍女?” “你!……”她作势就要抽出腰间短剑,她身旁侍女道,“小姐,时辰不早了,与沈公子约定的时辰就要到了。” 闻言,齐锦镯狠狠瞪我一眼,终是收回了剑,“这次就放过你们!”说完,便与她侍女匆匆离开。 沈公子? 我诧异的看着她们,她侍女口中的沈公子莫非就是沈舒源。 仿佛是为了印证我的猜想,却见对面不远处沈舒源正往这边走来,齐锦镯像是也看见了她,忙奔了过去,我听见她道,“舒源哥哥,你怎么这么早就到了?” 她声音娇软,与刚才蛮横的模样大不相同,沈舒源道,“不是我早到,是你晚了,我见你久不来,正想回去。” “不要!”只听齐锦镯急道,“说好了今日舒源哥哥你会陪锦镯游玩一天,舒源哥哥答应了锦镯的,可不能食言呢。” 沈舒源淡淡看她一眼,“那走吧。” 齐锦镯忙笑着跟了上去。 我看着他们的背影,却是不解,玉瑾瑜前些日子告诉我沈舒源打算与齐锦镯定亲,看来此事是真的,可看沈舒源神色,眸光冷淡,他究竟在想什么? 我只觉得如今的沈舒源我却是看不懂了。 快至傍晚时我和阿灿回了府,逛了一天,真是比在府邸里好玩多了,我径直去了玉瑾瑜的靖园轩,他在处理公文,见我回来,抬头看了一眼我便又低下头去,“怎回来如此晚?” 我双手背在身后,道“外面甚是有趣,不觉就多逛了些。”说着轻轻一笑,“你猜我给你带了什么礼物回来?” 他似是吃了一惊,抬起头来,“你要送我东西?” 我点点头,“当然了,你这般照顾我,给我地方住,衣食也皆无忧,我自是要谢你一番。” 他嘴角微微一笑,“此事无需言谢,你竟为此特意带了礼物,其实不必如此……”说着身子似乎向前探了探,“你带了什么回来?” 我将手上东西放至他书桌上,笑道“就是这个!” “牛……牛头!”他看着那东西似乎吃惊不少。 我道,“这牛头面具真是好玩,你看这两对长角像真的似的,还有这大鼻孔!”说着我将两根手指从那鼻孔穿了过去,“看,是不是也很大,上面还有鼻环呢,戴上一定很是有趣!” 说着,我就要将面具给他戴上。 他神色颇为纠结,可到底没制止我,任由我将这牛头面具戴在他脸上,我低头看他,面具下只看得到他一双明润的眸子,目带无奈。 我猛地一笑,福了福身,“牛大人有礼了。” 牛眼眨了眨,扫了我一眼便低下头去看公文,只拿着一双长角对着我。 我道,“这礼物可还欢喜?” 他叹了口气,“甚是欢喜。” 我道,“那可不许摘下了,牛大人看公文辛苦,我就不打扰了。”说着我轻笑一声,猛地拉了下他那大大的鼻环,他一时不防,牛头险些砸向书桌。 “苏兮兮!” 身后传来他一声怒喊,我却早已笑着匆匆跑远。 待我回到沁园轩时晚膳早已放在了桌上,香气袭人,我满足一叹,这日子过得还真是惬意啊。 吃饱喝足后外间天色已是漆黑,清月光辉璀璨,微风徐徐吹来,小院里甚是舒爽,我坐上秋千,起身一荡,只觉似要飞起来一般爽快! 秋千来回,从高处落下又猛地升起,在这清凉月下,我只觉玉瑾瑜当初设了这物什在此真是极为明智。 一旁树枝随风摇曳,我侧头一看,却是一惊,忙从秋千上跳了下来,那树旁竟笔直站着一个身影。 “何人在此?” 那身影走了出来,树影从他脸上慢慢退去,露出一张清秀的脸来,却是沈舒源。 我诧异道,“沈公子?” 他点了点头,“是我。” 他是何时来的我竟不知。 我道,“沈公子既然来了怎么不招呼一声,我这就让下人去沏壶热茶。” 他道,“不用了,我……一会儿就走。”他抬眸看了我一眼,“苏姑娘,我今夜来是有话欲与你说。” 有话说? 我指了指一旁石桌,“沈公子坐下说。” 他在桌旁坐下,却是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去,似是不知如何开口。 我道,“沈公子有话便直说,兮兮洗耳恭听。” 他没有抬头,声音轻轻的,“苏姑娘……” “嗯?” “我一直……爱慕苏姑娘……” 我蓦地一惊,他今夜来不会是向我坦露心意的吧?我受惊不小,忙起了身,舌头一颤,似乎连话都不会说了,“这……这……” “可我想忘了苏姑娘……” 我又是一惊,他究竟是要说什么? 只听沈舒源道,“苏姑娘你是这么好的女子,我听四皇子说你为了救我冒险进乌梁山,且是苏姑娘你在矮毒王的地方发现了我,苏姑娘有智有谋,是舒源的大恩人,不瞒苏姑娘,沈某从一开始便心悦苏姑娘,可是……” 他忽的握紧了拳头,“可是天意弄人,家父为了我不幸遭奸人所害,我背负深仇,誓要将仇人血偿,如今的我怕是给不了苏姑娘一生安定,自是不敢妄想此后能与苏姑娘携手共生。” 他眸色痛楚,我却是惊诧,“你说沈丞相是为奸人所害?” 他目光深沉,“朝廷那些官员给这场大火定性是烛台引起,可这不过是有心人操纵了这案子罢了,家父为了救我曾冒着大火进我房内,临死之前将所有事都告诉了我,我彼时腿脚不便,大夫说我恐此生再不能站起,他终日为此忧心,不愿我就此度过残生,矮毒王与三皇子勾结罪证昭昭,三皇子曾密信家父,只要他想办法拿到罪证,他便有法子替我解除矮毒王所下之毒,家父为了我决定冒险一试,从四皇子那里得来了罪证,可方交予三皇子,回来后府邸就遭了大火,显然是三皇子想杀人灭口,只是可怜了父亲,更是对不起三皇子……” 他狠狠捶打自己一双腿,一遍又一遍,力道极大,“这都是我的过错!” 我忙拉住他,“沈公子你能站起是沈丞相希冀之事,你若不爱惜自己,只怕沈丞相地下有灵不会安心。” 他站起身,与我避开了距离,侧着头道,“苏姑娘,家父的仇舒源不敢忘,只是如今我在朝中力量单薄,必须想办法要有所羽翼。”他闭了闭眼,蓦地从怀中掏出一东西轻轻摩挲了一下递到了桌上,“这是苏姑娘当初赠与舒源之物,舒源一直贴身携带从未取下,只是如今要还给苏姑娘你了。” 那是我送给他的草蜢子,像是被摩挲了很多次,毛糙的草叶已经变得光润,在月下反射着一层清光。 “舒源,就此告辞。”他深深看我一眼,忽的身形一跃,不见了踪影。 我看着那草蜢子,轻轻叹口气,蓦地角落里一个声音道,“怎么,你是舍不得他?” 第41章 表白 我猛地一惊,怎么还有一人?今夜这沁园轩可真是热闹。 只见玉瑾瑜从一旁暗影处走了出来,他径直坐到了那石桌旁,拿起草蜢子,似在仔细端详。 我道,“你怎么过来了?” 他两手指夹着草蜢子的翅膀,眯眼打量,闻言,抬眸看了我一眼,“怎么,我不能来?” 这语气,怎么听着如此怪异? 我道,“这里是你的府邸,哪处你不能来。” 他轻轻哼了声,“你知道就好。”说着,摇了摇指间的草蜢子,“这是你赠与舒源之物?” 我道,“没错,这是我最拿手的,编了好久呢。” “编了那般久便赠人,看来你费了不少心思,可今夜他还给你了,这可如何是好?”他悠悠看我一眼,“你定是很伤心吧?” 伤心倒是算不上,毕竟这草蜢子是当初沈舒源送我月灵珠我作为还礼才送给他的,想到月灵珠,我蓦地一急,他将草蜢子还给了我,这月灵珠我再拿着似乎不太好,毕竟如此贵重之物,得想个办法还给他。 玉瑾瑜眯眼盯着我,蓦地道,“看你这眉头紧蹙的模样,想必还真是难过了。”他将草蜢子往桌上一放,忽然正色道,“苏兮兮,你何必如此,他不愿再与你有所纠葛转而欲与齐锦镯定亲,他心有打算却不念你情伤,你若真的放不下,我去把他找回来便是。”说着,他侧过头去,“舒源并不是心硬之人,你若真心想与他在一起,也不是不可能。” “想与他在一起?”我不由捏了捏额头,这玉瑾瑜的误会也太久了,都这么长时日了他怎么还以为我与沈舒源有纠缠? “谁说我要与他在一起?”我斜睨他一眼,“不是你想的那样。” 他叹了口气,“你放不下他便算了,何必说些气话。” 这哪里是气话了? “我都听见了,舒源刚才说心里一直有你,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自是了解他,我看得出来,他对你是真心的,他离开你只是逼不得已。”玉瑾瑜低声道。 我却吃了一惊,“你都听到了?” 他轻轻“嗯”了声。 “那岂不是听见……”我仔细看他脸色,“沈公子说沈丞相从你那里取得罪证是为了与三皇子交易,你,不生气么?” 他一声轻笑,“何必生气?”微微闭了眸子,他叹道,”沈丞相救子心切,身为一个父亲他自是想竭力救舒源,朝廷局势多变,沈丞相却从不选边站,他从来都是知道明哲保身的一个人,可那日却突然来见我我便知恐有变数。” 原来如此,他竟是早就怀疑了,怪不得那日提到沈丞相拿走三皇子罪证他只一句带过不愿多说。 可即便知道事情不简单,他还是将罪证交了出去。 恐怕在他心底,他也是希望沈舒源能因此腿脚好起来罢,我道,“想不到你能为了沈公子这个朋友做到如此。” 他道,“他自小便是我的伴读,感情自是不在话下,我自是希望他好。”说着,他抬眸看我,“如今他欲巩固势力为沈丞相报仇,所以才选择了齐锦镯。” 我点头,“我都明白。” “你不怨他?” 我摇头看他,“你一直都误会了,我与沈公子不是你想的那样,在我心里他一直是我的朋友。” 玉瑾瑜似乎吃惊不小,“朋友?!” 我叹道,“对啊,我们不是你想的那样,你误会了!” “可月灵珠……” “月灵珠不是你以为的定情信物,那日齐小姐欲伤我,沈公子心下愧疚,便赠了月灵珠予我,当时我身上别的物什,只好用这草蜢子做了回礼,这月灵珠如此贵重,我定是要还给他的。” 他久久看着我,似乎颇为震惊。 我看了看月色,“时辰也不早了,我要进去歇着了,就不送你了。” 我转过身去,蓦地听他唤我。 “苏兮兮。” 我回头看他,“还有何事?” 他直直看着我的眸子,“你真的对舒源无儿女私情,只是把他当朋友?” 我皱眉,“这话还有假,当然是真的!”我重新往前走去,“我要进去了。” “苏兮兮!” “又有何事?”我怒道,“你都不睡觉的么?!” 忽然,他快步上前,猝不及防猛地抱住了我,我身子一震,“你,你……”一瞬间我只觉得心跳如鼓,耳根子热的厉害,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他松开了手,目光灼灼,“那你欢喜我么?” 我愣愣的看着他,他这话锋转化的太快了! “我一直都以为你与舒源……”他顿了顿,“不是就好,不是就好……”他的眸子亮晶晶的,面色微红,像是涂染了初起的朝霞,似是有些不敢看我,他微微侧过了头,“相思苦,无人知,今夜一吐心声,兮兮,你可愿接受于我?” “我……”他这话着实让我太过于震惊了,心跳得似乎更厉害了,似乎连喘气也不会了! 他后退一步,却不容我说完,“不用急着答复我,明日再告诉我也不迟。”说着低头轻声道,“不用理会我,遵从你自己心意就好。” 一个纵跃,他的身影极快消失在我眼前。 夜风微凉,可竟散不去我一身热烫,我摸了摸自己的脸,热得像是刚出炉的糕点一般。 我怔怔往回走去,竟连怎么躺在榻上的也不知,脑子里晕乎乎的,始终只有他那句“相思苦……你可愿接受于我?” 相思苦…… 你可愿接受于我…… 相思苦…… 我猛地坐起身,他心悦我,他竟一直心悦我! “阿灿!” 我忙唤了阿灿来,“快给我梳妆!” 阿灿似是吃惊不已,“姑娘,都这么晚了,您确定要梳妆?” 我已快步坐到梳妆镜前,镜子里有一个朦胧的身影,可那脸上的笑意却挡也挡不住,我急道,“把最漂亮的簪子用上,还有你看看哪件衣衫好看,都拿来,快帮我选选!” 一番折腾后,我看着镜子里那个人,流彩飞花裙,涵烟芙蓉髻,弯眉如柳,红唇如樱,素手而立。 阿灿叹道,“姑娘,奴婢再没见过比您更出尘脱俗的人了。” 我道,“真的好看?” 阿灿用力的点头,“姑娘风姿无人能及。” 我轻轻一笑,猛地向外跑去,只听身后阿灿道,“姑娘,您去哪里?” 我道,“不要跟过来。”说话间,人已跑出门外。 清月余辉洒落一片,我提起裙摆在庭院中疾奔,直至来到靖园轩外面。 护卫看着我脸色讶异,大概是想不到我会此时过来,然而我却没有心思同他们解释,脑子里满满那个人的身影,我飞快跑了进去,那些护卫竟没有阻拦。 屋子里漆黑一片,大概他已睡了,我一把推开屋门。 “谁?!” 烛台骤燃,房间里霎时明亮起来,我径直向内室而去。 玉瑾瑜身着内衫已从里间走了出来,见到是我似是吃了一惊,“兮兮,你怎么来了?” 我猛地扑向他,紧紧抱住他脖颈,“玉瑾瑜!” 他身子一颤,轻声道,“兮兮?”一双手放在身子两侧,似是不知该摆在哪里。 “玉瑾瑜!”我捧住他的脸,即使屋内光线昏暗,可我却觉得此刻的他格外顺眼,哪里都看着甚是舒服,这张脸似乎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他像是吓住了,“兮兮,你……没事么?” “玉瑾瑜,我心悦你,非常心悦你!我等不到明天了,今夜必须告诉你,我非常非常心悦你!” 我大声道。 他微张着唇,不可置信的看着我。 我以为他吓傻了,愣愣的看着我,半响无反应,可下一刻,猛地,他却一把紧紧将我抱住,“兮兮,你说得可是真的?!” 他抱得可真紧,我似乎都呼吸不畅了,我深吸一口气,道,“比真金还真!” “兮兮!”他抱得更紧了,“我,我太高兴了!” 我拍了拍他紧绷的背,挣扎道,“玉瑾瑜,你快勒着我了。”他忙松开了我,一脸担忧。 我摆摆手,“现在没事了,别担心。”说着,我转了一个圈,长长的衣裙轻舞飞扬,我问他,“我好看么?” 他点头,脸色氲红,“好看。” 我又觉得脸有些热烫了,低着头轻声道,“我选了好久,就怕你不喜欢……” 他轻轻握住我的手,“你不管穿什么,在我眼里都是极美的。” 他一句话怎么让我心里像灌了蜜一般甜呢,心口砰砰跳个不停,屋子里忽然安静下来,我越发觉得脸颊发烫。 他也沉默不语,然而握着我的手却不曾松开,我只觉得他手心滚烫,抬头偷看他一眼,他也正向我看来,四目相对,我忙低下头去。 我轻声道,“我,我要回去了。” “好,我送你。”他道,然而身子却纹丝不动。 我抬眸看他一眼,他嘴唇微动,忽然轻声唤我,“兮兮……” “嗯?” 他紧紧看着我,忽的头慢慢向我靠近,我一瞬间忘了呼吸,只看着他那张好看的唇离我越来越近,直至轻轻覆盖在我的唇上。 第42章 皇宴 原来玉瑾瑜的唇这么软,这般柔。我紧紧闭着眼,鼻尖几乎挨着他的鼻端,呼吸相闻,我听见他粗重的呼吸声,他身上的气息一如既往的这般清新好闻。 他却蓦地放开了我,手指在我唇上摩挲了片刻,一双眼微红,定定看着我,“我送你回去。” 我轻轻点头。 “等我。” 玉瑾瑜转身回了内室,很快换好衣物便出了来。 握紧我的手,他大步拉着我离开了靖园轩,一众守卫躬身低着头,他面不改色从他们中走过,我却耳根子隐隐发烫。 圆月如盘,清辉无限,夜间的园林只有呼呼风声,他忽然将身上大氅脱下来披在我肩上。 “我不冷。”我仰头看他。 他轻轻一笑,“夜里风大。” “那你不冷么?” “我是男人,身子自是比你精实。”说着他一手环住我,拥着我继续向前走。 我看着地上两人的影子,不觉抿唇一笑,他心悦我,而我也心悦他,这感觉真是太好了! “兮兮……” 他忽然出声唤我。 “嗯?” “过几日便是五弟一岁生辰,父皇大宴群臣,届时所有朝中大臣皇亲国戚皆会到场,我想带你前去,不知你意下如何?” “皇家宴会?”我吃了一惊,“那岂不是会有很多人,可是……”我不觉皱眉,“我初来皇城,什么礼数都不会,若是那日闹了笑话那怎生是好?” 他道,“无事,你且放心,这些日子我会请宫中几个嬷嬷过来教你礼仪,再说了……”他双手按住我的肩膀与我直视,“我想让你见见我母妃,她久居深宫不常出来,若是见到你定很是开怀。” 玉瑾瑜的母妃? 他眸光温柔带着希冀,我心中蓦地一软,“……好。” “那就这么说定了。”他微微一笑,蓦地抱住我,“你别担心,一切有我。” 沁园轩近在眼前,阿灿就站在门口左右张望,这丫头定是一直在此等我。 我轻声道,“那我进去了。” 他点点头,“好。” 我欲把大氅还给他,他道,“进屋了再说,这衣物明日再给也不迟。” 我向阿灿走去,她瞧见我忙奔了过来,“这么晚了,姑娘去哪里了,奴婢好生担心……”目光忽然看见我身上大氅她蓦地顿了声。 “好了,我们进去吧。”我对她道。 我向园里走了几步,脚步一停,转身回头看了眼那个方向,玉瑾瑜他竟还没走,见我看过来对我轻轻一笑,摆摆手示意我进屋。 我一瞬间竟又觉得脸颊微热,忙侧过头去疾奔回了屋里。 阿灿是个有眼色的,什么也没问,进了屋便伺候着我梳洗,屋子里暗了下来,只有月色透过窗棂斜映进来,我看着那皎洁月色,嘴角不由上扬,今夜月色可真美啊。 后来的几日,果真有几个嬷嬷进了府来教我礼仪,许是玉瑾瑜吩咐了些什么,她们几人对我甚是客气,宫廷礼仪复杂,我之前从不曾接触,一姿一态竟如此讲究,那些嬷嬷教得甚是用心,我不愿那日宴会丢了玉瑾瑜的脸面,便也细细听着。 到了宫宴那日,玉瑾瑜一大早便差人送了衣物来,阿灿抖开一看,惊道,“姑娘,这银纹绣百蝶度花裙好生漂亮!”我看着那衣裙显然是上好的绸缎而制,金线穿插而过,隐隐散发着淡淡金光,蝴蝶绚烂多姿竟如活物一般。 阿灿将衣裙穿在我身上,为我挽了发髻,青丝垂腰,衣上彩蝶在发下若隐若现如同枝间嬉戏一般。 “奴婢从未见过这般玄妙的衣裳。”阿灿看着我,叹道,“这衣裳也只有如姑娘这般清丽脱俗的人能穿出它的光彩。” 我道,“阿灿言语太过溢了,这天下之大自是有不少人远在我之上,更何况我此前往宫中,宫中佳人众多,切莫如此说话。” 阿灿道,“奴婢知道了。” “我看阿灿说得不假。”蓦地,玉瑾瑜的声音突然传了过来,我转身一看,他倚门而立在门口朝我微微笑着。 我道,“你什么时候过来的,也不通知一声。” 他道,“刚来不久。”他走上前来,定定看着我,一双眸子灼灼。 他这目光倒让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尤其是当着阿灿的面,这人也不知收敛一些,我低声道,“什么时候出发啊?” “这就走。” 他伸出手来牵住我。 余光之中只见阿灿掩唇一笑,我蓦地脸颊微热,只低着头任凭他牵着我出了门。 马车一路徐徐前行,过了半个时辰,他带着我下了马车,宫门口早已有不少人络绎走进,见他过来,皆是躬身行礼,他长身而立微微颔首,那些人目光看向我皆似带了丝疑惑,他却牵着我大步走了进去。 我看向四周,宫殿琼宇高高伫立,长长的走道两旁黑甲侍卫驻刀守卫,个个面目威严,走在此间莫名有一股肃然之感。 “父皇在昭勤台设宴,从此处到昭勤台还要走上小半个时辰,路途不近,你若累了我们便找个地方歇上一歇。” 我摇摇头,“我们幻月谷依山而建,道路崎岖蜿蜒漫长,从小到大我偷跑出圣女殿很多次,整个谷里小路几乎都被我走遍了,山路我都不在话下,这坦途我哪里会累。”说着我对他一笑,“再说了,你在我身边,我倒宁愿多走一些。” 我话音落下,他握着我的手便紧了紧,温声道,“那我们走慢些。” 我点点头,微风轻拂,这一刻倒没有即将见到众多皇亲的紧张,只要看他一眼便觉得心安。 一路走到昭勤台,这里已是宾客如云。 “携佳人前来,四皇弟真是好雅兴。”蓦地,一个声音出现,却是三皇子玉谨辰,他说着,看着我一笑,“苏姑娘,我们又见面了,几日不见,苏姑娘真是越发清丽动人了,四皇弟好福气。” 玉瑾瑜将我挡到身后,“三皇兄几日不见倒是看上去脸色不好,只怕是近日寝食难安罢?” 玉谨辰眸色一变,蓦地又是一笑,“四皇弟此话怎讲?” 玉瑾瑜上前一步凑近他,只听他低声道,“毕竟那场大火三皇兄可费了不少心思,想要完全压制下来,必是极为不易。” 玉谨辰猛地变了脸色,玉瑾瑜却是拉着我离开了。 待走了片刻,我道,“大庭广众之下他不敢乱来的,你何必动怒?” 玉瑾瑜道,“以前一个人时我自是无所顾忌,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可如今有你在身边,我自是不愿牵扯你进来。” 我道,“沈丞相才遇火难,想必短时间之内为避免落人口实他也不会再肆无忌惮。” 他叹了口气,“道理我也明白,可关系到你便不同了。” 正说着,却见一顶金黄软轿款款而来,轿中之人雍容华贵,容颜艳丽,懒懒的倚在扶栏上,一姿一态无不是风情万种然而却不显低俗只觉贵不可言。 “那是国师之女殷怜欢殷贵妃,五皇弟便是由她所出。” 国师? 我记起来了,上次在丞相府见过殷国师,当时见他面貌似三十岁上下,想不到他竟有这般大的女儿。 我抬目望去,那软轿经过三皇子玉谨辰,只见他看着轿中之人嘴角微微一笑,殷贵妃自是也看见了他,却是蒲扇轻摇,侧过了头去,玉谨辰却像是也不恼,目光一直看着那殷贵妃座撵。 座撵经过我与玉瑾瑜这处,那贵妃却也只淡淡扫了眼便移开了目光,座撵远去,玉瑾瑜道:“殷贵妃性子素来清冷,可自从她进宫却也独得父皇恩宠,皇后去后,这些年来宫中诸事皆由她一手打理,五皇弟出生后此势更甚,今日这宴会更是由她一手操办。” 由此说来,这殷贵妃竟如此得宠? “你以后遇见她避着就是,切勿与她诸多交集。” 我诧异道,“为何?” 玉瑾瑜看着那背影淡声道,“她性子太过冷淡,从来都是无争无求的模样,可这些年来却唯有她这无争无求的人怀得子嗣,且宠爱之深无人能及,只怕未必是如她表现的一般清冷无求。” 我大为不解,“这宫中有如此复杂么?” 玉瑾瑜道,“这皇宫之中也只有表面看上去是风平浪静,可实际上却早已各方势力暗自角力,特别是近年来父皇身子大不如前,这风波也就更甚了。” 我看着他道,“那你呢,你也是角力的一方么?” 玉瑾瑜看了我一眼,“兮兮,朝堂之上有太多不得已,无论我做了什么,也只求保身而已。” 第43章 请婚 “四皇子。” 蓦地一道声音出现在身后,我回头一看却是沈舒源,他身旁站着齐锦镯,她今日看得出也是盛装打扮了一番,姿容艳丽,妩媚窈窕。 沈舒源躬身对着玉瑾瑜行礼,齐锦镯也福了福身。 玉瑾瑜道,“舒源何时过来的?” “不久,舒源刚至此地。”沈舒源道。 沈舒源从始至终没有看我一眼,可他身旁齐锦镯却皱眉看了我一眼,可这场合显然她不好发作便咬唇将头侧向了一边。 玉瑾瑜突然将我的手握住,“昭勤台离宫门甚远,本王与兮兮一路赏景也才刚至。” 沈舒源看着我们紧握的手,似乎怔了一怔。 玉瑾瑜淡淡看他一眼,忽然笑道,“看来你对锦镯也是有心,她时常陪伴于你对你用情至深,我看你们既然互通心意,何不尽快将婚事定下?” 沈舒源抿唇没有说话,齐锦镯却是轻轻一笑,“劳四皇子费心,自然是要尽快定下婚事,我爹爹一直催着呢,舒源前些日子与我爹爹刚好谈到此事,只是舒源近日公务繁忙,待他清闲时应是能定下个好日子。” “是么?”玉瑾瑜又看了眼沈舒源,道,“那本王便提前恭喜你们了。” 齐锦镯笑道,“多谢四皇子。” 说完,她看了一眼沈舒源,沈舒源便也躬身,淡声道,“谢四皇子。” 他话音刚落,突然一声尖利的嗓音传来。 “皇上驾到!” 却见在场诸人忙跪下迎驾,我随着玉瑾瑜一起行礼,眼眸微抬,正巧看见那殷贵妃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莲步轻移往圣上座撵而去。 皇帝两鬓已斑白,然而一双眉眼却甚是端正,想必年轻之时必也是一翩翩贵族,殷贵妃伸出纤纤玉手,皇帝便就着她的手下了座撵,而后拥着她上前。 “众位都平身罢。”皇帝笑道,“今日乃是瑾衡一岁生辰,良辰吉日,不必诸多礼数,诸位爱卿随意即可。” 皇帝虽说着让在场之人随意,可哪里又有人敢真的放下礼数,直到皇帝端坐在高座之上,众人才直起身。 “诸位爱卿请坐。” 殷贵妃与皇帝一同坐于高台之上,皇帝将她素白双手握在手心,眼角俱是笑意。 众人就坐,我坐在玉瑾瑜身旁,沈舒源与齐锦镯坐于我们对面,我往四周瞧了瞧,玉瑾瑜与皇帝高座相隔三个位置,最靠近皇帝那位置却是空无一人,然而那桌上却早已备好水果佳肴,我微微吃了一惊,何人这般得圣意,迟迟不来竟能让当今皇帝等? 在后一个位置坐着一男子,一身蓝衣,身姿笔直,他的侍从正给他倒茶,那人一动不动,直到侍从将茶水放进他手里,他才微微低了头饮茶,然而一双眸子却是黯淡无光,玉瑾瑜的二皇兄如今双眼已盲,看他一身衣衫华贵,身姿雅正,此人必然就是二皇子玉谨醇了。 与我们相邻的一桌便是三皇子玉谨辰,他手执酒盏,身子微微倾斜,眯眼正看着皇帝的方向,似在想些什么。 据说当今皇上共有五个皇子,大皇子幼年时不幸早殁,五皇子才刚满一岁,既然其他皇子皆已出席,那究竟空位之上是何人? 我收回目光,心中却甚是疑惑,眸子一转,却见对面沈舒源正看着我,见我看过来,他却侧过了眸子,只拿起酒水饮了一口。 “来人,将五皇子抱上来。”蓦地,皇帝道。 我往前看去,很快便有奶娘将一孩童抱了过来,五皇子正是好动的年纪,一双明亮大眼从奶娘怀中探出来好奇的看着外面,小手上扬,轻轻挥舞,真正是粉雕玉琢,奶娘将五皇子抱到殷贵妃面前,殷贵妃伸手接过,伸出手指在五皇子小脸上轻轻一点,满脸宠爱之色,皇帝含笑看着身旁这一母子,伸手抚须。 皇子生辰,在场一众皇子大臣在列,后宫之中却独独只有殷贵妃这一宫妃出席陪伴圣驾,皇帝这是给足了殷贵妃面子。 “恭祝五皇子福禄安康。”众大臣道。 “好,好!”皇帝大笑,“今日众位爱卿为五皇儿庆生,如此良辰定要陪朕好生痛饮一番,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怎可少了臣呢?”忽然一个声音道。 我侧头一看,却是国师殷无评,他从宴席中央缓缓而来,一身黑袍,在夜风之下轻轻鼓起,高高束起的头发随着步伐微微荡摇,显得身姿甚是挺拔,气势无双,他边走边拱手笑道,“臣刚出关便接到圣上邀约,马不停蹄赶来却仍是迟了,还请圣上恕罪。” 皇帝从高座之上下来,亲手扶起他,“爱卿闭关本就是为我朝祈福,朕早就为爱卿置办好席位,又怎会怪罪于爱卿,爱卿快快坐下。” 皇帝所指位置赫然就是他座下那一空位,原来那位置是为国师准备的,我诧异看了国师与殷贵妃一眼,原是想皇帝宠爱殷贵妃却不想他竟连国师都这般优待,这父女二人当真是天子眼前红人! 殷贵妃将五皇子交给奶娘抱着,在侍女搀扶在徐徐走下来,最终在国师面前停下脚步,轻声道,“父亲。” 国师微微躬身,“参见贵妃娘娘。” “父亲无须多礼。” 殷贵妃姿态高贵,然而也许是夜风微凉,一张精致的脸却隐隐泛着一丝苍白,这番话道完她便不再言语,只静静站在一侧,随着皇帝而行直至重新就坐。 “苏姑娘许久不见,近日可安好?” 国师突然出声道,我蓦地一惊,却见国师正看着我,嘴角微微含笑。他竟还记得我?他这一声,众人便都朝我看来,我只好站起身来,“劳国师记挂,苏兮兮近来一切尚可。” 国师笑道,“那便好,那日一别想来已有三月之久了,不想今日在此竟又遇见了苏姑娘。”说着他了玉瑾瑜一眼,“四皇子似乎与苏姑娘关系匪浅啊。” 我只得道,“兮兮初来皇城,有幸得四皇子一路照看。” 玉瑾瑜淡淡看了眼国师,“她近来便住在我府邸,自是关系匪浅。” 他话音落下,四座皆是窃窃私语,连国师也一脸惊讶之色,“听四皇子您的意思,您与苏姑娘……” “我与苏兮兮的关系便是如国师所想一般。”玉瑾瑜看着我,蓦地牵住我的手,“苏兮兮是我的人。” 大庭广众之下,他便堂而皇之说了这么一番话,我只觉得脸颊微热,然而看他目光温柔看着我,心下一暖,握着他的手不觉紧了几分。 “皇家宴会,所来不是朝中大员便是贵族皇亲,三皇子却带了民间女子过来,恐有不妥。”殷贵妃忽然开口道。 玉瑾瑜脸色微变,看了眼殷贵妃,“贵妃所言何意?何为不妥?” 他目光慑人,那殷贵妃似乎不敢直视于他只侧过了头,一张脸看不出神色,只听她道,“我儿乃是皇子,他的生辰自是尊贵不同普通之人,一民间女子前来怕是有失皇家脸面。” “哦?本王竟不知皇家宴会还有禁止民间女子前来的规矩,贵妃今日倒是让本王长见识了。”玉瑾瑜一声哼笑。 “四皇弟说得对,本王也觉得贵妃此言差矣,皇家宴会从来未曾有禁止民间女子前来的规矩,况且与民同乐不正是父皇一向心念之事么,苏姑娘能够来此为五弟庆生,我们该高兴才是,这有何不妥之处?” 开口的是二皇子玉谨醇,他目光无神,然而却神色肃然,说完头微微侧了侧,又道,“父皇,您觉得呢?” 皇帝从始至终面带微微笑意,他笑看我一眼,温声开口,“苏姑娘想来是我四皇儿心仪之人,他这些年来府中尚无姬妾,苏姑娘能得他眼,想必必有温婉可人之处。” 府中玉瑾瑜请来的嬷嬷教我的礼仪这时便派上了用场,我福了福身,“圣上谬赞,能与四皇子相识是苏兮兮之幸。” 皇帝笑着点了点头,“倒是一个端庄秀丽的丫头”,他蓦地身子微微前倾,“苏姑娘既不是皇城之人,那家住何方?” 家自然是住在幻月谷,可幻月谷之事却不能被外人所知,我心中正思虑该如何措辞,只听玉瑾瑜道,“兮兮也只不过是生于平凡之家罢了,家世清白,秋猎之时儿臣受伤后便偶然遇见了她,那时她对我照拂颇多,孩儿一心倾往,今日将她带来一来为五皇弟庆生二来也想请父皇赐婚,儿臣欲娶兮兮为妻。” 我心中一惊,诧异的看着他,恰好他也侧头看我,一双眸子温润如水,情意绵绵。 “原是竟这般,你们倒也颇有缘分,皇儿还未带苏姑娘见过你母妃吧,宴会散后去见见她吧,她近些日子颇为思念于你。”说罢,皇帝举杯高声道,“今朝吉日,诸位爱卿,请!” 一时之间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我看向玉瑾瑜,朝他轻轻一笑,他却脸色微郁。 皇家亲事又怎能真的不顾身份,况且他有意替我隐瞒家事,我这来历不明之人,皇帝自然是有所顾虑,避而不谈他的请婚,也是情有可原。 他一脸肃然的看着我,“兮兮,我必然会说服父皇,你相信我。” 我自然是明白他的心意,可真要说服又怎会简单,我握紧他的手,“与你在一起我便很满足了,我不在意一个名分。” 只要知道他心里有我这便够了。 他却轻轻摇了摇头,“我绝不会委屈于你。” 第44章 芥蒂 这场皇宴持续了颇久,直至弯月高悬,皇帝大手一挥,眼看着就要宣布宴席将散,国师蓦地躬身道,“皇上,臣只有殷贵妃这一独女,如今刚出关,还请皇上应允臣与贵妃说些体己话。” 国师话音刚落,蓦地殷贵妃怀中的五皇子哭出声来,她轻轻拍了拍,一双盈盈水眸看了眼国师。 “国师爱女心切,朕自然是懂得。”皇帝抚须一笑,看了眼在座皇子,像是有所感慨,“朕也好久没与皇儿们说些家常话了,今日既然你们都来此,稍后便随朕去书房坐坐罢。” 皇帝起身,眼看着就要离去,玉瑾瑜自然是要跟上,他轻声对我道,“你在此等我,我很快便回来。” 我点头,道,“好。” 他微微一笑,转身随皇帝而去,国师与殷贵妃也离去,主事者不在,宴席之上人群也渐渐散去。 有宫侍过来问道,“苏姑娘,可还要添置水果?” 我忙摇头,“不用了。”那宫侍便垂首安静站于一侧,人群已寥寥无几,宴桌之上也不过几个人影,这宫侍一直守着我,倒让我有些不好意思,我索性在边上走了起来,后方是一清池,夜色之下波光粼粼,池水清幽,岸旁树枝摇曳,倒别有一番况境。 我立于岸边,看着清凉月色,猛地身后一道声音响起。 “怎么在这里站着?” 我回头一看却是沈舒源,他一双眸子静静看着我,眸深似海,似乎带着我看不懂的心绪。 “这里风景甚好,正好赏月。”我道。 他便也抬头看了眼清月,淡淡道,“可惜了是残月,若是满月想必更是璀璨。” 我道,“残月圆月都无妨,各自都有妙处。” 他轻轻点头,忽然沉默下来。 我疑惑看他,“朝臣大都离开了,沈公子怎么还不回去?” 他只是一笑,“你不也没走么。” “我是在等四皇子。” “我猜到了。”他轻声道,忽然又抬眸看我,“想不到你竟与四皇子……”他顿了顿,“我前些时日说得话你别放在心上,那日我喝了不少酒,夜半去寻你想必是醉了,希望不要给你增添烦扰才是。” “怎么会呢,沈公子一向对兮兮照顾有加,在皇城这些日子沈公子也帮我不少,我又怎会有烦扰。” “那就好,那就好。”他低下头,声音很轻。 我看了看他身侧,“怎么不见齐小姐?”齐锦镯就要与他定亲,按她的性子必然是极为粘着沈舒源的才是。 “她去看望齐太妃,晚些过来。” “齐太妃?”这又是哪号人物? 他解释道,“齐太妃是先帝后妃之一,先帝去后便一直静守在念寓宫,锦镯是她侄女。” 原来是这层关系,我点头,“想不到齐小姐竟是皇亲。” “齐太妃这么多年来并无子嗣,她对锦镯甚是疼爱,锦镯幼时便住在念寓宫内,而我是四皇子伴读,因而我们三人自小便相熟。” 我笑道,“想来这便是青梅竹马之情了,怪不得齐小姐如此中意沈公子你。” 沈舒源却摇了摇头,“锦镯最先中意的并不是我,而是四皇子。”他看我一眼继续道,“那时她对四皇子的疯狂比如今对我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可四皇子却并不接受她的情意,她为情所恼,时常在我面前哭诉,我便安慰于她,时日长了,不知怎么的,她对四皇子的爱淡切后竟又对我莫名有了情意。” 想不到还有这番渊源。 他的脸隐在暗枝下看不见神色,我道,“沈公子你温润儒雅,风度翩翩,齐小姐后来爱上您想来也并不意外。” “是么?”他轻声问道。 我道,“如沈公子这般风光霁月的人会有姑娘爱慕您并不奇怪。” 他微微侧过了脸,月下隐约看到那脸上有一丝自嘲,“可你并没有。” 我顿了顿,一时不知该如何言语。 他蓦地开口,“看皇上的意思,你若想成为四皇子正妃恐怕颇难。” 我道,“正妃什么的倒是无所谓,我不在乎名分,就这么陪在他身边也可,只要他心里有我便足够。” 他蹙眉看我,“你不在意正妃之名,可四皇子身份尊贵,以后府中必定佳人环绕,难道你也不介怀他身边有其他女人么?” 我身子猛地一震,“其他女人?” 他道,“难道你就没有想过还会有别的女人在他身侧么?” “为何会有其他女人?”我道,“他心里欢喜的是我。” 他摇头看我,“兮兮你究竟在想什么,他是皇子,怎会不立正妃,如果正妃不是你,那便自然会有别的女人来坐那个位置。” “他不立正妃不行么?” “堂堂皇子,如果府中没有正妃,岂不受人耻笑。”沈舒源静静看着我,“兮兮,你究竟是从何处来此,有时我竟觉得你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一般。” 我只觉得心中涩涩的,我从未想过会有其他女人在我与玉瑾瑜之间,我欢喜他,他也欢喜我,我觉得这便是极好的了,可眼下为何会出现这种情况?他的父皇看不上我的身份,他以后定然会册立正妃…… 夜风吹拂,一瞬间我竟觉得有些微寒,我低声道,“我要回去了,他叮嘱过一会来寻我,我若是走远了他会担心的。” 我经过沈舒源身侧,抬步离去。 身后沈舒源的声音轻的仿佛听不见,“兮兮……” 我脚步一停,从怀中摸出一物什交给他,“这是沈公子你当日送的月灵珠,此物太过珍贵,兮兮一直想着还给沈公子您,眼下既然遇见了,还请沈公子将此物收回。” 我将月灵珠递过去,他只看着我却迟迟不接,我便一直抬着手臂,最终他叹了口气,将月灵珠接了过去。 我转身欲走,便是在这时却见前方齐锦镯快步走了过来。 “沈舒源,你果真与她在一起!”她脸上满是怒意,看我的眼神锋利愤恨,“我只不过离开了片刻,你便与她私会,你是不是还是忘不了她?!” “锦镯,你在胡说什么?!”沈舒源怒道。 “我在胡说?”齐锦镯红了眼眶,“你心底有没有她自己不清楚么,何必自欺欺人,这些日子你与我在一起,可你说说你是怎么对我的,你从来没有像看她一样看我,你看我的目光永远是冰冷,冷的让人绝望!”她最后一声几乎是怒吼出来,说着便拔出腰侧短剑猛地对着我! “你迷惑四皇子,还妄想着勾,引舒源,苏兮兮,我真是小瞧了你!” 那剑锋在月光之下散发出寒光,我只静静瞧着。 沈舒源却一下子挡在我身前,“这里是什么地方,容得你胡来,不要闹了!” 齐锦镯嗤笑一声,“闹?我在闹么?你是不是不想见到我,好,我今日便如了你的意!”她猛地将短剑仍在地上,忽的快步向那清池奔去! “锦镯!” 沈舒源脸色一变,极快拉住齐锦镯,齐锦镯在他怀中拼命挣扎,“你拉我做什么,不要管我,我跳下去一了百了,省得碍了你的眼!” 她疯狂捶打着沈舒源的胸口,沈舒源眉头紧锁,可到底没有制止她,像是在故意让她出气一般,他只紧紧护着她将她脱离了岸边。 齐锦镯满脸泪痕,像是捶打累了,最终静了下来只伏在沈舒源肩头双手抱住他腰身轻声哭泣,沈舒源便静静站着,他侧眸看我一眼,我转头离去。 夜色寒凉,四周静静的,每个一段距离便有一宫侍垂首伫立,园林里宫灯摇曳,竟显得有几分凄清。 “兮兮姑娘看着脸色不好。” 我脚步一顿,淡淡看着前方的人影,“国师有礼。” 国师微微一笑,岁月在他脸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与同龄人相比他的面相甚是年轻,三十岁的面貌让他持有清俊而目含睿智。 即使是在夜中,借着宫灯,也能看到他面色红润,精气极佳。 “想不到竟又与兮兮姑娘相遇了,看来我们甚是有缘啊。” 我道,“国师大人不是在殷贵妃宫中么?” 他笑道,“父女之间哪有那么般多贴心话,我的心意她心中明白即可,知道她无恙,我便安心了。”说着,他向我走近一步,“倒是苏姑娘你,似乎是有心事?” 我道,“哪里有什么心事,只不过是这皇家园林颇大,险些迷路了而已。” 他轻轻一笑,向四周看了看,又道,“那里有一处清瑶池,水颇深,苏姑娘仔细些莫走近了,小心湿了鞋。” 我道,“多谢国师提醒。” 他摆摆手,身子侧移,让出路来,“刚才我见四皇子匆匆过来,想必正是要寻苏姑娘你。” 我看了眼前方,向他施了一礼后便匆匆离去。 等我回到约定之地,玉瑾瑜正站在那里等我,见我过来,他大步向我走来,“兮兮,你去了哪里,我刚才不见你不知有多担心?” 我指了指后面清池,“就在那里走了走。” 他脸色这才好了些,握紧了我的手,“那是清瑶池,夜间漆黑倒是没什么好看的,白日里却是清凉见底,游鱼戏水,你若想看,待天明了我便陪你一起。” 我摇头,“不了,就是随意走了走而已。” 他点头,“也罢。”说着看了眼月色,“母妃已经知道今夜我欲带你去见她,此刻想必正在等待,你可愿与我一同前去?” 作者有话要说: 文名纠结了好久,暂时定这个了,不合适的话……再改 第45章 朔妃 我轻轻点头,“既然来了,怎有不去拜见之礼?” 玉瑾瑜温柔一笑,“那好,我们这就过去。” 玉瑾瑜的母妃是当今朔妃,居住的寝宫乃是芫芜宫,我随着玉瑾瑜走到芫芜宫,宫门口有一个宫婢在等候,模样约四十多岁,见到我们忙迎了过来,笑道,“殿下,娘娘正等着您呢,知道您要回来今日一整天都高兴着呢。” 玉瑾瑜道,“钿嬷嬷,母妃近来可好?” “佛祖恩佑,娘娘身子骨尚可。”钿嬷嬷说着又看了我一眼,“这位就是苏姑娘了吧?果真是个水灵灵的姑娘。” 玉瑾瑜对这钿嬷嬷态度颇为恭敬,想来这钿嬷嬷是朔妃贴身之人,我向她福了福身,“多谢嬷嬷夸赞。” 钿嬷嬷忙道,“老身一介奴仆,姑娘这礼老身可不敢当。”说着笑道,“快快随老身进屋,娘娘也迫不及待想见见姑娘您呐。” 我一路向里走,芫芜宫颇为素朴,院子角落处竟也同玉瑾瑜的王府一样种了一处竹林,两旁花草芬芳,香气醉人,屋内有一妇人正坐在桌旁作画,见了我们便放下了笔,看着我们柔笑。 “孩儿拜见母妃。”玉瑾瑜牵着我快步走了过去。 这便是玉瑾瑜的母妃了,看上去很是端庄柔雅,面色清丽,她细细打量着我,目光里浅浅笑意,忽的走过来拉住了我,“你便是兮兮吧?” 我向她施礼,“苏兮兮见过朔妃娘娘。” 她嘴角微微一笑,“瑾瑜还未曾带过姑娘家来看本宫呢,前些日子他特意让人传话说要让本宫见见你,想必很是喜欢你。” 她话音刚落,只听一旁玉瑾瑜道,“母妃,兮兮刚才在清瑶池等孩儿,吹了夜风,这里可备有热茶?” 朔妃笑着轻叹,“心里装了人果然便不一样了。”说着她看向我,“本宫还未曾见过他如此对一个姑娘家上心呢。” 我看向玉瑾瑜,似察觉我的目光,他温柔回看我。 “阿钿,快去备上一盏热茶。”朔妃道。 “是。”钿嬷嬷笑着离去。 朔妃对我道“本宫礼佛已久,平日里这芫芜宫里甚是清净,本宫也没别的爱好,闲暇之余便是作画,今夜恰好兮兮你过来,不如帮本宫看看这画。”说着,她拉着我来到桌旁,指了指桌上那幅未完成的画,道,“本是想画一幅夜月图,圆月璀璨,池水清幽,定颇具意境,可本宫下笔之后才发现竟忘了画圆月,只画了这一方夜中清池,画纸不能延伸,已没有多余之地再画圆月,可这一幅画,本宫却不想就这么毁了,兮兮可有何办法能圆月之意展现出来?” 我看着那画,夜池中水光点点,细细水纹随风涟漪,宽圆荷叶纹理细致似在随风摇曳,朔妃的画工看得出来绝非一般,她这样的人怎会在作画时犯错呢,如此一问,想必是为了考我罢了。 玉瑾瑜也走了过来,却是将我拉到了一旁,“母妃,这画还是改日再看罢,听说母妃近日新作了一曲琴谱,孩儿正想欣赏一番。” 朔妃却又是轻轻一笑,她的笑容很是温柔,然而却微微摇头,“你这孩子,自你少时开始母妃在你面前弹奏琴谱不下百次,哪次你甘愿一听,如今怎突然有了兴趣。”她葱嫩手指摆了摆,又看向了我,“兮兮,你可学过作画?” 对于作画,三年前,长老专门派师父在圣女殿教过我,然而那时我却志不在此,师父每每讲学,我却从未好生听过,我不好学,师父也颇为无奈,便每日当堂作画一幅,让我点评一番,我若一幅点评不当,便要罚旁听的月牙儿作画十幅,由此我倒也学了不少画作之法,然而却从未真的下过笔。 可今日朔妃看样子是下定决定要考我了,我犹豫一番,拿起了笔。 玉瑾瑜沉眸看我一眼,却又将笔从我手中拿下,“母妃,这画便由孩儿来替您完成罢。” “怎么,瑾瑜是不相信兮兮?”朔妃笑道,“母妃相信瑾瑜看上的姑娘必然是颇具才情的,四皇子未来的身边人定然不会差的,瑾瑜,你何不让兮兮试上一试?” “母妃……”玉瑾瑜已经蹙了起眉头。 朔妃却只是一笑。 我看了他们一眼,重新拿起了笔,玉瑾瑜看着我道,“兮兮……” 我道,“兮兮画工拙劣,恐怕朔妃娘娘要见笑了。”说完,便画了起来。 朔妃走到我身旁时,我已放下了笔,她似乎不可置信,“……这么快?”说完,低头去看那画作,良久,她抬眸微微一笑。 “本宫果然没有看错你。” 她将画纸拿了起来,“将荷叶之上点缀露珠,而露珠中又倒映圆月,画得竟是如此生动,兮兮心思灵颖,本宫这夜月图竟完成了。” 玉瑾瑜诧异看我一眼,慢慢,目光带上了笑意。 我侧过头去,只听朔妃道,“阿钿,茶水怎么还不端上来?” 钿嬷嬷从屋后出来,将茶水放置好,“早就为苏姑娘备好了,苏姑娘请用。” 茶水清香,一喝便知是上品。 朔妃似乎是来了兴致,竟真要为玉瑾瑜弹奏新谱之曲,“瑾瑜,你替母妃去琴房将紫灼琴取来罢。” 玉瑾瑜看了她一眼,眸子又扫过了我,道,“弹琴不在这一时。” 朔妃笑道,“替母妃走一趟吧,放心,母妃不会为难兮兮。” 她显然是有话欲与我说,话说得如此明白,玉瑾瑜看我一眼,终是离开。 朔妃见他走远,这才挽着我的手道,“瑾瑜身为皇子,他身边的人一来是定要他自己喜欢的,而来也需有一定才能才配站在他身边,你出身虽不是官宦世家,可你模样灵秀,心慧通透,却也不比那些世族小姐差,兮兮啊,你不要怪本宫有意测试于你,圣命难为,且本宫就瑾瑜这么一个孩儿,还望你能体谅。” 朔妃一番话情真意切,我自是能体会她为母之心,道,“兮兮都明白。” 她点点头,又道,“本宫看得出瑾瑜是真心待你,可是兮兮你家世终究单薄,不过本宫如今见了你,却甚是喜欢你这孩子,本宫会极力说服皇上,至少在瑾瑜身侧给你一个侧妃的位置。” 我心头一紧,抬头去看她。 她叹道,“虽是委屈了些,可为了留在瑾瑜身边,这却是最好的办法了。”说着,拍了拍我的手,“放心,不管以后他正妃是谁,只要他心里有你这便是最好的了。” 屋子里很静,静到我似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沈舒源的话竟成真了? 门外响起脚步声,朔妃站起身来,玉瑾瑜正从屋外快步走进来,朔妃笑道,“你行速倒是快,如此迅速便回来了,好了,本宫这便把兮兮还给你,你们一起听我的新曲罢。” 曲音缭绕,婉转悦耳,一曲罢了,朔妃道,“夜已深了,今晚,你们便留宿在此罢。” 钿嬷嬷早已备好了房间,径直将我带到了屋里,芫芜宫虽简朴,然而到底是皇家,屋内一切皆不是凡品,床榻柔软,我却辗转难眠,窗棂之外,圆月高悬,我怔怔看着,脑子里却不断回响着沈舒源的话,玉瑾瑜身为皇子,以后身边真的还会有其他女人么? 皇上特意令朔妃测试于我,自然是看中于他,且他的皇兄们皆是妻妾环绕,皇家的内宫似乎从来都是不乏众多美姬,我蒙住头,心绪混乱一片。 蓦地,被子从头顶被掀开,我抬眸,迎着月光看到玉瑾瑜的笑脸。 他坐在我榻前,抚了抚我的脸,“蒙住脸,不闷么?” 我坐起身对他道,“你怎么过来了?” 他手指放在唇间,“嘘”了一声,“偷跑过来的,就想看看你。” 我低下头,“哦”了一声。 他扶住我的脸,认真的看着我,“兮兮,你有心事么?” 我侧过脸,摇了摇头。 静默了片刻,他忽然轻声问道,“母妃,后来都跟你说什么了?” 我道,“说你以后必然会真心待我,让我放心。” 他轻笑一声,“母妃这句话倒是没错。”说着,俯身在我唇上轻轻一吻,“我还以为她说了什么让你伤心的话,无事那便最好了。” 我仰头看他,“你会一直喜欢我么?” 他道,“那是自然。” 我点点头,“你说得话可要算话啊,我记下了。”我躺下身来,“我要睡了,你走吧。” 我闭上眸子,耳旁是他轻叹声,“你这么快就赶我走?”他话音刚落,我便觉得唇上一痛,竟是他咬了我一口,我猛地将肩头被子掀开,抱住他脖颈,狠狠回咬他的唇,他手臂撑在我肩头,捂住了嘴,声音里带着笑意,“你这是干什么?” 我移开他的手,看到他唇上溢出一丝殷红,心中一动,凑过脸去轻轻吻住那伤口,直到将那血迹舔舐干净,他眸中晶亮,目光灼灼的看着我,“你还有这爱好?” 第46章 沐浴 我撇过头去,“我真的要睡了。” 他道,“那便好生休息。”为我盖上被子,他将额头抵住我的额头,轻声道,“那我走了。” “嗯。” 片刻之后,他身上那股好闻的气息消失,我睁开眸子,屋子里已经没有了他的身影。 我不觉叹了口气,今夜注定是睡不着了。 第二日我很早便起了身,屋子里甚是安静,我便来到了后院,小竹林旁剑气声声,我往前瞧去,却是玉瑾瑜在练武。 他也看见了我,忙收了剑向我走来。 “起这般早做什么,怎么不再睡会?”他握了我的手道。 “不了。”我抬眸看了一眼他,他面上汗珠点点,仅着一薄衣,许是为了练武方便,腰间束着一金带,更显得宽肩窄腰,器宇轩昂,“倒是你,怎么也起如此早?” 他道,“这么多年早就习惯了。”说罢,忽然拿起一旁随意挂在竹枝上的外衫披在我身上,“这里露重,进屋再说。” 他拥着我进了屋,恰好屋内钿嬷嬷在布置早膳,见了我们忙行礼,玉瑾瑜问她,“母妃呢?” “娘娘刚起身,这会儿在佛堂念早课,过会儿就该过来了。”钿嬷嬷笑道。 玉瑾瑜点点头,“那就不打扰嬷嬷了,本王与兮兮稍后过来。”说着,拉着我离开。 他带我到了他的内寝,屋子里宫侍早就备好清水,他洗了手,用巾子擦了擦,又对那宫侍道,“热水备好没?” 宫侍躬身道是,他摆摆手,“你可以退下了。” 我看他将腰间金带扯掉,一把将中衣脱了下来,露出精瘦的胸膛,我忙从一旁雕花椅上坐起身,“你这是要做什么?” 他对我一笑,“自然是沐浴,这一身的汗味实在不舒服。” 他屋子后有一处屏风,我隐约瞧见屏风后热气滚滚,竟像是一处浴池,屋内设浴池,想来这是朔妃特意为了他而设的内室,他径直走到屏风后,我只听见他的声音传过来,“你等我片刻就好。” 而后便传来窣窣脱衣声。 我立在原处,只低了头不去看那里,他要沐浴把我拉到屋子里做什么,水声滴答,屋子里只听得到他沐浴的声音,我顿时手足无措。 我捏了捏手心道,看着自己的脚尖道,“我还是出去罢,这屋子里有些热。” 屏风后传来一声轻笑,他道,“热么,那要不你也来洗洗?” 我顿时脸颊微热,他显然是在戏耍我,我跺脚道,“玉瑾瑜!” 只听他笑道,“好了,不逗你了,我洗好了,眼下需得你帮我一个忙。” 我道,“什么忙?” “你走近些,我跟你说。” 我依言走近了一些,却听“哗啦”一声,他竟从水里站起了身,透着屏风我只看到一个朦胧的身影,高大颀长,我猛地撇过头去,“你起身都不打声招呼么?” 他的声音理直气壮,“自己的内寝,打什么招呼?” 我一时语塞。 “兮兮,我忘记把衣衫拿进来了,你去帮我拿来。” 我一惊,连说话都觉得不利索了,“我,我去喊侍从。” 他道,“我把他们都支走了,你我二人在一起时自然不需要他们。” 我只好去将他的外衫拿过来,幸好这处还有这宽大的屏风,我站在屏风这边,侧着脸将他的衣物从屏风口递过去,“给你。” “兮兮,你走近些。” 我这次却不上当了,“你再不接,我就直接放这了。” 我听到他的脚步声向我走来,一时之间心口竟莫名砰砰直跳,所幸他倒真的接过了衣物,我背着屏风,只觉得那浴池的热气竟像是散开了来直扑面门,深呼一口气,我忙向外走去。 然而蓦地一只手拉住了我的臂膀,在我还未反应过来之前已被拉入一个温暖的胸膛,玉瑾瑜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你走这么急做什么?” 他上身仍然未着寸0缕,我的脸便那么紧紧的贴在他胸口,我惊呼一声,忙闭了开来,捂住眼,“快穿上,快穿上!” “你如此紧张做什么,我没有裸走之习。” 我偷偷张开一指,瞧他看去,果真他衣裤倒是已整齐穿好,我松了口气,不满的瞪他,“你戏耍我!” 他轻轻一笑,边向我走来便将外衫穿好,“你我反正要成亲的,不用那般生疏。” 他提到成亲,我却蓦地心中一沉,顿时侧过了脸,“朔妃娘娘该是已从佛堂出来了,我们还是不要让她久等才是。” 他久久无声,我不觉看他一眼,却见他眸带探究径直望着我。 “嗯。”最终,他点了点头,与我一同出了门。 厅内,朔妃果然已经到了,我向她施礼,她柔笑着拉过我,“兮兮坐本宫身旁来,看看都爱吃些什么,本宫也不知你口味,便让膳房都做了些。” 我道,“饭食生香,多谢娘娘。” 我坐在她与玉瑾瑜中间,刚用膳不久,忽然听到外间有一尖利的嗓子道:“陛下驾到!” 我吃了一惊,忙跟着一起参拜,眼前一金黄绣有龙纹的靴子印入眼帘,只听一个声音道,“都免礼罢。” 我抬起头来,却见昨日这位意气风发的皇帝此刻却行色匆匆,一脸愁容。 朔妃自然也是看到了,忙招呼钿嬷嬷奉茶,皇帝却摆摆手,“不用了。” “父皇,是出了什么事么?”玉瑾瑜问道。 皇帝点头,叹了口气,他招了招手,却见一个宫侍抱着一个孩童进了屋,我一看正是五皇子玉瑾衡。 此刻,他小脸红润,眼眸轻闭,乖顺的待在宫侍怀中,显然是睡着了。 “殷贵妃昨夜忽然病了。”皇帝揉了揉眉心,一脸倦色,“朕陪了她一宿,她到此刻还是昏迷不醒。” 殷贵妃? 我回想起昨夜殷贵妃那光艳模样,她那样的人也不像是弱不禁风之人,昨夜都还还好的,怎么突然就病了? 朔妃惊呼一声,玉瑾瑜道,“可有因由?” 皇帝摇了摇头,“也不知是怎么的突然就昏迷了,朕已让所有太医都诊治过了,只说是气血不足体虚而致,她一向身子康健,这病来得毫无征兆,朕昨夜得到消息便赶去锦安宫守着她,可她整夜却都昏迷不醒,谨衡一直是她亲手照顾,此刻她突然急病,朕只能将瑾衡交予你照顾了。”皇帝看着朔妃道,“你一直娴雅温顺,在这后宫之中我最放心的便只有你了,朔妃,殷贵妃生病的这段时日便由你照顾谨衡罢。” 朔妃应声道是,皇帝一个眼色,宫侍便将五皇子抱到了朔妃眼前,孩子睡得香甜,朔妃小心翼翼的接过,皇帝爱怜的抚了抚他的小脸,这才道,“瑾衡既然已送来,朕便要回去了。” 朔妃轻抬眼眸,“陛下不坐坐么,早膳刚端上来,不如臣妾再让膳房加几个菜……” 朔妃话未说完,皇帝道,“不了,殷贵妃一直不醒朕便难以心安,朕回去看看她。” 朔妃垂下眼眸,轻声道是,皇帝点头大步而去。 我看了一眼朔妃,她神色黯然,只看着皇帝的背影,蓦地,皇帝转过了身,看了一眼她又看了一眼我与玉瑾瑜。 “你母妃常年在这芫芜宫,她性子静不爱出去,难免孤寂,瑾瑜你与苏姑娘有空便多回来陪陪你母妃。” 我与玉瑾瑜躬身应下,朔妃的脸色也因这一句话瞬间明艳起来。 恭送皇帝后,那五皇子却也醒了,睁着一双水润的大眼好奇的看着我们,蓦地一声哭了出来。 朔妃忙轻声安抚他。 玉瑾瑜却沉眸,眉目微皱,我道,“你怎么了?” 他看了一眼那五皇子,道,“殷贵妃素来将五弟看护得紧,平日里除了乳母外从不假手他人,母妃,这孩子如今在您宫里,只怕会增添不少事端,若是有个万一,以殷贵妃护犊之性,只怕不会善罢甘休。” 朔妃道,“这是个烫手山芋,母妃自然也清楚,可皇上既然将他交给母妃,便是真的信任母妃,母妃自然不会让圣心失望,至于其他母妃便管不了了。” “母妃心里明白就好。” 朔妃点头,“母妃这里你无需担心,这么多年过来了,母妃照顾你,也照顾了你三哥,如今只不过再多你五弟一个,母妃应付的下来。” 这话我却是微微吃惊,“三皇子,也是朔妃娘娘您带大的么?” 朔妃道,“瑾辰母妃去的早,他与瑾瑜年纪相仿,那时皇上便也将他一并托付于本宫。” 这里面竟还有这些往事,可三皇子既与玉瑾瑜一同在朔妃宫里长大,本该是亲密无间的兄弟才是,怎么会策划暗杀于他? “不过,好些日子不见瑾辰过来看本宫了。”朔妃幽幽叹了口气,“本宫一直拿他当亲子看待,他倒是也孝顺,只是是不是最近公事繁忙,本宫好些日子没见过他了。” 听朔妃的话,似乎还不知道玉瑾衡做得那些事,我看向玉瑾瑜,他躬身看向朔妃道,“母妃,天色不早了,孩儿该告辞了,改日再来探望母妃。” 朔妃轻轻拍着五皇子的背,他已停了哭闹,安静的待在朔妃怀里,朔妃摆摆手,“去吧。” 我与玉瑾瑜出了芫芜宫,宫道绵长,我看着这无尽回廊,道,“朔妃娘娘似乎很喜欢三皇子,想来你之前与三皇子应是关系匪浅,怎么后来会出这般事?” 玉瑾瑜淡声道,“我们幼年时感情的确甚好,但他一向性子内敛,极少与人交心,自从出宫独立设府后,初时我与他倒时常走动,可后来不知怎么的他却是有意回避我一般,再后来更是于朝堂之上争对于我,就连二哥,若稍有政见不合他都时常公然斥责,他以前不是这般性子,我也想不到后来他竟会生了歹心对我们起了杀心!” 第47章 承诺 皇宫之内,局势诡谲,竟是谁都不明白玉瑾辰为何会心性大变,我抬头看天,天色阴沉,像是快要下雨了。 玉瑾瑜忙牵起我,“看来我们得赶快回府。” 我点头,手指微微一动,终是从他掌心抽出手来,他侧头看我,我对他轻轻一笑,却侧过了眸子,“快些走吧,我可不想淋雨。”说完便快步向前走去,身后静默无声,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听到他的脚步声跟上来。 马车疾驰,即使速度依然很快,可是大雨倾盆,还是没有及时赶回去,不过幸好我与玉瑾瑜都坐于马车之内,雨水倒是不怕,可突来的寒风却让我不觉打了个哆嗦,玉瑾瑜将车窗关得严严实实,可我还是感觉到冷,他便脱下自己的外衫披在了我身上。 我侧身躲过,“我不要紧的,你别自己受寒了。” 他一把拉过我,不由分说将我裹得紧紧的,道,“我自是比你耐寒,这点寒气还奈何不了我。” 我被他拥在怀中,他的心跳沉稳,胸前甚是暖和,他紧紧环住我的臂膀那么温柔有力,我慢慢闭上眼睛,心里却渐渐泛起一丝苦涩,这份温情太可贵,我只想他永远这么对我,幻月谷里的男子都只有一个妻子,可是外面的天地却不一样,三妻四妾更不在话下,更何况他是皇子,也许沈舒源说得没错,他的身边以后不可能只有我一人的,皇帝不同意,朔妃也不赞成,他会有正妃,而我充其量他们只允许我成为他一个侧室罢了,他明媒正娶的妻子不会是我。 马车到了府邸前,偏在这时雨水竟也停了,来得快去得也快,他陪着我回到沁园轩,让阿灿端了杯热茶来,热茶下腹,身上暖意融融,终于退却了一丝冰寒,我指了指床榻,“我想先睡会儿。” 他点点头,“那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我摇头他却不依,我只好上了榻,他仔细的给我盖好被子,端端正正坐于我榻前,一双眸子静静看着我,见我瞧他一眼,面上带起一丝温柔的笑意。 我闭上眸子,心中那种刺痛又涌上来了,干脆翻过身不去看他,也不知何时睡着的,不知过了多久,我只觉得身子热得厉害,浑身难受的紧。 迷蒙的张开眼,玉瑾瑜的脸就在眼前,他的模样很是着急,手贴着我的额头道,”兮兮,不要担心,大夫马上就过来。” 我想跟他说话,可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嗓子又干又疼,他面色更是急切,“你身子这么高热,不要动,好生休息便可。” 我只觉得连呼吸的气息都是滚烫的,浑身难受,一把掀开身上的被子,他却又捡回来轻轻搭在我的腹部,“好歹盖上一些,今日骤寒,不能再着凉了。” 说着,眸光又带上了自责,他的手轻轻抚着我的脸,“是我疏忽了,都怪我没有照顾好你。” 我脑子里迷迷糊糊的,整个身子竟像是在蒸炉里一般,恍惚中看见大夫来了,然后玉瑾瑜又喂我喝了些什么东西,那东西太难喝,他一勺勺喂进我口中,我便一次次吐了出来。 “兮兮,好歹将药喝了,你的身子太烫了,一定要喝药……” 他还说了些什么我没有听清楚,只感觉有一片柔软覆盖在唇上,带着一丝清新的气息甚是舒服。 等我完全清醒时外间天色已黑了。 我侧过眸子一眼便看见了守在榻边的玉瑾瑜,他手枕着我的榻缘,就这么睡着了。 我静静的瞧着他,不觉握住了他一旁的手,他手心冰冷,我心中一紧,起身欲将被子盖在他身上,可这一动静终究使他醒了过来,他睁眼看见我,眸色一喜,“兮兮,你醒了!” 说着,便将手放在了我额头,片刻后他面色终于放松下来,“这热度总算是退下来了。” “你在这里多久了?”我道。 他轻轻一笑,只道,“你睡熟以后我本打算回去办些公务,可这时却发现你身子滚烫,想来是在外面受了寒,便又喊了大夫过来,你没事我便放心了。” 这么说来,他竟是一直都未曾离开,就这么守在我榻边,窗棂外漆黑一片,已到了夜间,他却一直趴在这里,将就睡着。 我往里移了移,指了指那空出来的地方。 他微微一笑,“兮兮,让一个男人与你同榻而眠,可实在是一件受折磨之事。” 我道,“那你要上来么?” 他深深看我一眼,而后脱鞋上了榻。 夜深露重,天气寒凉,他的身上一片冰寒,我将被子往他身上盖了盖,侧身轻轻抱住他的臂膀,“玉瑾瑜,你会一直对我好么?” 他温柔一笑,“兮兮,你问过我这话了。”说着,他轻轻握住我的手,“相信我,海枯石烂,绝不动摇。” 我躺倒他胸前,慢慢闭上眼睛,一次次的确认只是因为心底的不安。 “兮兮……”他声音轻轻的,似乎欲言又止的模样,看了我一眼,只叹了口气。 我道,“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他看着我的眼道,“我总觉得你有心事……有什么事不要憋着,告诉我可以么?” 他何其聪明,早已察觉到了我的不安,我抬眸看他,他的眸子那么晶润温柔,我低下头,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说起。 “玉瑾瑜,如果你不是皇子就好了。”我轻声道。 他静静看着我,“为何如此说?” 我道,“如果你是一个普通人,或许我就能配得上你。” “为何这么说?难道现在,我们就不相配了么?”他抬起我的脸让我直视着他,“兮兮,我的身份是不是给你带来了什么困扰,你究竟在想什么?” 想什么? 我慢慢摩挲他的脸,这么温柔的一张脸,这么温柔的眼神,也许以后他也会这般温柔地对另外一个女人。 只要想到此,我就觉得莫名的难受。 “玉瑾瑜,我真的,好喜欢你。”我道。 他眸子一亮,轻轻揽住了我。 我想我可能是太自私了,可即便如此,我还是忍不住想他以后只对我一个人好,我希望他以后身边只有我。 我垂下眼帘,“我希望你待我能像我爹对我娘一样好,玉瑾瑜,你会变心么?” 他轻轻一笑,“脑子里都乱想些什么呢?”他吻住我的唇,低声呢喃,“兮兮,我对你的心此生不变。” 我紧紧抱住他的腰身,不知何时,他在我的心里已经这般重要,重要到我不愿任何一个其他的女人也可拥有他,我只想他是我一个人的。 心底的酸楚无限的蔓延,可他的身份终究不会只有我一人。 他的身子很是暖和,我紧紧贴着他,埋首在他胸前,头顶他的声音有些紧绷,“兮兮,你这般抱着一个男人,可真是要我命了。” 我不解他的话,疑惑的看他。 我只觉得他周身滚烫,似乎连呼吸都粗重了,我摸了摸他的额头,“你也高热了?” 他眼眸微红,侧过脸不看我,低声道,“你不懂。” “我怎么不懂了?” 他的身子越发紧绷,过了片刻,他侧头看我,眸子里炙热如火,“你……想懂么?” 他面色潮红,连眸子也是红通通的,我只担心他是不是也受寒了,忙点了点头。 他沉沉看着我,我便也仰头看着他,静默了片刻,忽然他一把掀开被子,倾身吻住我的唇,他吻过我许多次,可每次都极为轻柔,舒服的让人喟叹,可这次却像是一只饿极了的猛兽一般,我似乎连呼吸都不会了,连衣物何时被他脱去都不知,他的吻让我脑子里晕乎乎的,似乎什么都不会思考了。 我终于明白他所谓的“懂”是何意了,我甚至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可是我没有阻止他,他的目光那么深情,他是这么温柔的一个人,我完全抗拒不了他。 雨后的夜色清凉一片,窗棂外明月高照,本该是稍寒的天气可我却是出了一身汗,玉瑾瑜比我更甚,他的汗水一滴一滴落在了我的身上,晶莹滚烫。 月落树梢,屋子里终于静了下来。 我被他拥在怀里,他稳了稳我汗湿的额头,“兮兮,我会尽快娶你。” 便是这一句话蓦地让我晕乎乎的脑子瞬间清醒过来,我怔怔看着他,他道,“为何如此看我,怎么了?” “这件事不急的……”我垂下眸子,“以后……再说罢。” “怎么不急?”他干脆坐起身来,精瘦的胸膛仍是一片濡湿,纵然已经如此亲密,可眼下赤0裸相对我仍是不敢看他,他扳过我的脸,“你既然已是我的人,我自然是要尽早娶你为妻。” 我拥着被子,心绪一片紊乱。 娶我为妻,可是这谈何简单? “兮兮,你到底怎么了,你不想嫁我么?”良久,他低声道。 我抬眸看他,他的眸子静静看着我,可眉目微蹙,眼中一片看不明的深沉与哀伤。 我心中顿时一涩,不觉拥住了他,轻声道,“玉瑾瑜,我怎么可能不想嫁你,你都不知道我多想让你娶我,可是……我不想你为难。” 终究是将心里的话说出来了,我不愿他为了我与他的父皇母妃作对,他们是不会同意他娶我为妻的,皇帝在那日宴席之上的态度表明了他的立场,朔妃对我说得那番话看着是怜惜更像是警告,这些我都懂,我来历不明,身份不能与那些贵族大家相比,玉瑾瑜身为皇子怎能有我这样出身的妻子。 “怎会为难,莫非你是担心父皇与母妃?”他道,“是我疏忽了,让你为此心忧,兮兮,你不用但心这个,一切都交给我。” 我摇头,“玉瑾瑜,若是你因为我而惹恼了皇上与朔妃娘娘,那就真正是我的过错了。” 他沉默不语。 我低头轻轻吻住他的唇,“不要因为我而与你最亲近之人生了隔阂。” 他叹了一声,紧紧抱住了我。 “我会想办法让他们接受你。”我抬目看他,他又道,“我答应你,兮兮,相信我,他们一定会看见你的好,会心甘情愿接受你,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一切有我。” 第48章 争执 他深深看着我,目光里是掩盖不住的深情,这一刻,我忽然觉得自己之前的忧心是那么可笑,为何我变得如此患得患失,我不需要去想其他女人,不用烦恼那些未曾发生的事,只要此刻他爱我这便足够了。 我不需要把那些不曾发生的事变成我与他心里一道门槛。 似乎是一瞬间豁然开朗,我捧住他的脸,轻轻一笑,“玉瑾瑜,有你在身边……真好。” 他笑着揉了揉我的头。 第二日我与玉瑾瑜起身时天色已经大亮了。 阿灿进屋时看见玉瑾瑜面色倒是波澜不惊,玉瑾瑜正在给我梳妆,此时我却羞红了脸,再去看玉瑾瑜,他却脸色从容,还吩咐阿灿待会多置双碗筷,他这是明目张胆告诉别人他昨夜在我这里留宿了,我白他一眼,他却是一笑。 吃完早膳他便匆匆去了书房,他的公务一直繁忙,未曾停下一日,昨日在我这里耽搁了,今日定是要去补上的,只是刚离开不久他就又回来了。 他带着歉意看着我,“兮兮,要请你帮我走一趟芫芜宫了。” 我道,“是出了什么事么?” 他的脸色有些担忧,“宫里传来消息,母妃昨夜受了风寒,她这些年素来身体康健,这次病了倒是不多见,听钿嬷嬷说是昨夜五皇弟哭闹了一夜,夜里又冷,她亲自去哄,这才受了寒,我如今公务脱不开身,你能帮我去宫里看看她么?” 我忙应下,“朔妃娘娘身体欠佳我自是应该去看望她。” 他握住了我的手,温声道,“这些年母妃若是身子不适都不会告诉我,可这次钿嬷嬷能传信于我怕是病的不轻,我这个做儿子的实在没尽责。” “你别自责了,待我先去看看再说。” 我随即出了府,一路畅通无阻到了芫芜宫里,大厅里只有钿嬷嬷,她见了我忙迎了过来,“见过苏姑娘。” 我道,“嬷嬷,娘娘如何了?” 钿嬷嬷叹了口气,“身子虚的厉害,今早起床时险些晕了过去,站都站不稳,奴婢实在是担心,这才忍不住告知四皇子。” 我边向朔妃屋里走去,边道,“可有御医来看过?” “看过了,说是劳累过甚,再加上受凉,这才病倒了。” 朔妃也有十几年没照顾过孩子了,她一向礼佛甚少操心这等事,如今五皇子在此,她又事事亲力亲为,可她毕竟不再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且五皇子认生,并不好看顾,朔妃对他的照看想来也并不易。 我在门外等候通传,不久有侍女为我开了门,道,“娘娘请姑娘进屋。” 屋里朔妃在侍女搀扶下坐起了身,她的脸色有些苍白,见了我轻轻一笑,“兮兮来了啊”,说着指了指她榻边的位置,“快来坐下说话。” 我在她榻边坐下,为她披了衣物在身上,她笑道,“你这孩子也是体贴的,有心了。” 我道,“听说娘娘玉体不适,四皇子很是担心,可他实在抽不开身,特让我来探望,娘娘眼下感觉如何了?” 她道,“定是阿钿又多嘴了,本宫无大碍,修养几日便好了,你回去后告诉瑾瑜,莫要担心,只是年纪大了,真是不服老不行啊。” 我道,“娘娘正是盛年何来说老。” 她笑道,“和宫里其他娘娘们比可不就是老了么”,话刚说完,只听隔壁房里传来一阵哭声,她轻轻一叹,“瑾衡定是睡醒了,这孩子,醒了就哭,只有睡着才安分些,真是不省心啊。” 她掀了被子就要起身,“本宫去哄哄他。” 我忙道,“还是兮兮去吧,娘娘如今体虚理性休息才是。” 朔妃摇头道,“他这孩子难哄,要让他安静下来不易,还是本宫亲自去。” 我道,“那兮兮将五皇子抱过来如何?” 她终于点了点头,“也好。” 我到了隔壁这间屋里,五皇子在他的专用小榻上踢蹬着双腿,哭得一张脸通红,小脸上满是眼泪,我轻轻拍了拍他,将他抱了起来,“不哭了,不哭了。” 他看着我,许是眼生,哭声不停,继续瘪着嘴大嚎。 看来果真是不好哄啊。 我将他抱到朔妃处,朔妃将他抱在怀里温声安慰,他仍是哭,最后侍女寻来了许多小玩意儿,他从中捡起一个拨浪鼓,自己摇了摇,鼓音叮咚作响,他终于不哭了,自己玩了起来。 朔妃揉了揉眉心,“这孩子总算安静了,瑾瑜和瑾辰小时候都没瑾衡这般闹腾。” 她这么一说我倒是来了兴趣,我笑道,“那四皇子小时候是什么模样?” 朔妃道,“他倒是省心不少,整日里安安静静待在他房里,吃完就睡,睡醒就自己睁着眼看屋顶,也不哭闹,可却是一个不喜欢人抱着的,谁抱着他小嘴就一瘪,像是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朔妃说着便笑了起来。 原来玉瑾瑜幼时竟是这般不喜人亲近的性子,不过想想也是,初次见他时,可不就是时常冷着一张脸么。 我看着那堆满小榻的小玩意儿,道,“这些东西倒是有趣,做工精巧,种类繁多,娘娘寻来这些东西,必然花费不少心思。” 朔妃道,“瑾瑜幼时也不爱玩这些,瑾辰送到本宫这里时已经过了玩这东西的年纪,本宫对这些也不懂,这些小玩意儿啊,都是昨日瑾辰送过来的,他这孩子也是有心,陪着本宫说了不少话,还陪瑾衡玩儿了一个时辰。” 我却是吃了一惊,“三皇子昨日过来了?” 朔妃道,“你们走后不到半个时辰他就来了”,说着,她叹道,“他也有好些日子没来了,性子比从前沉稳不少,本宫还记得他小时候多敦厚的一个孩子啊,可现在长大了,本宫看着他有时却不知他究竟在想什么,他从来都不讲自己的事,与瑾瑜看着不像幼时那么亲密了。” 她眸子中透着一丝担忧,玉瑾辰欲暗杀玉瑾瑜此事她并不知晓,我只能劝道,“两位皇子毕竟都长大了,也许是不想让娘娘您担心才不愿多说自己的事。” 朔妃叹道,“也许是吧。” 五皇子自己玩了一会儿,朔妃摸摸他的小脸道,“瑾衡不哭的时候还是挺乖巧的。”她侧头对一旁侍女道,“去熬一些清淡的小粥,待会儿准备给五皇子”。 侍女应声去了。 朔妃又揉了揉眉心,面色疲倦,她如今照顾这孩子已然付出极大心力,玉瑾瑜是断不愿她如此辛苦的。 我道,“不知殷贵妃情况如何?” 朔妃道,“她昨晚上就清醒过来了。” “殷贵妃醒了?这倒是好事,我听四皇子说贵妃娘娘是宠极了五皇子,想来过几日,贵妃娘娘便要把五皇子接走了。” 朔妃却摇头,“殷贵妃昨日派人来告知本宫,只说她身子虚弱,请本宫这些日子为她继续照看五皇子。” 玉瑾瑜曾说过殷贵妃对五皇子的照顾从不假手他人,如今已然清醒,却不接回去,这却是让我想不通了。 很显然朔妃也明白这一点,她看了一眼五皇子,轻声道,“贵妃心思难猜,她既然把五皇子寄居在本宫这里,本宫便尽着本分照顾好便是。” 我道,“只是娘娘这些日子辛劳,却要注意身子。” 朔妃微微一笑对我道,“本宫都明白。” 在芫芜宫待了一个多时辰后我启程回去,皇宫大道悠长,上次有玉瑾瑜陪着我倒不觉得漫长,此刻一个人走在这回廊上,竟有一种走不到尽头的感觉。 我向四周扫了一眼,近日天气阴沉,这皇宫之内便显得格外肃然了,蓦地我停下了脚步,看着对面渐渐走近的人。 我微微福了福身,道,“苏兮兮见过三皇子。” 玉瑾辰手里拿了一个木雕小马,显然是小孩玩的东西,沿着这条路走前面就是芫芜宫,很显然他正要赶去那里。 他微微点了点头,“又见面了,苏姑娘。” 我道,“三皇子是要过去见朔妃娘娘么?” “的确,正要过去拜见。” 听朔妃说他已经好久不曾来过这里了,这几日倒是去得勤,我看着他手里的玩具,道,“娘娘今日还夸三皇子来着,三皇子带来的不少东西,五皇子很是喜欢,三皇子倒是为娘娘分忧了不少。” 他手指轻轻抚了抚那小木马,“瑾衡很喜欢么?那就好,不枉本王一番心思了。” 我道,“三皇子对五皇子这个幼弟倒是颇为爱护,可是兮兮却有一事不明白。” 他挑眉看我,“何事不明白?” 我道,“同为手足,三皇子对五皇子能如此有心,可对从小一同长大的其他弟兄做法却不尽相同,三皇子这是为何呢?” 他面色蓦地一紧,“苏兮兮,皇家之事不是你一介平民能议论的。” 想到玉瑾瑜在那矮毒王手里吃得苦都是拜眼前人所赐,我轻轻一笑,“有口不能言岂不苦哉,怎么,三皇子是心虚了么?” 他突然变了脸色,“苏兮兮,你以为有老四护着,本王就不敢教训你么?!” 我道,“三皇子,您身份尊贵,苏兮兮怎么敢得罪您呢,三皇子如此恼羞成怒又何必呢?” “恼羞成怒?”他一张脸煞白,忽然一把掐住我的脖子,“本王想要的东西,任何人都挡不住,挡我者,死!” 他的力气极大,狠狠瞪着我,眸子里像是有一股疯狂,我微微一笑,使劲从喉咙里发出声音,“那,三皇子,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他像是忽然愣住了。 第49章 行刺 我猛的推开他,扶着脖子,使劲咳了起来。 他猝不及防,只怔怔看着自己一双手,却没有再向我走过来。 “三皇子,苏姑娘。” 忽然,一个声音从旁边响起。 我抬头看去,竟是国师殷无评。 他是何时过来的? 他拱手笑道,“二位这是怎么了,看着倒像是争执过似的?” 我口不能言,嗓子疼的厉害。 三皇子也看着他,然而一双眼却神情莫测,只看着他不说话。 国师也不恼,轻轻一笑道,“有话好好说便是,切莫起了争执。”说着看向了我,“毕竟苏姑娘以后也会嫁进这皇室,早晚都是一家人,切莫失了和气。” 玉瑾辰却开口道,“这里是后宫,恐怕不是国师该来之地。” 殷无评笑道,“殷某近日正好又研制了不少丹药,可驻青春保身健,这才进了宫来刚献给皇上,且贵妃体弱,我这做父亲的甚是担忧,皇上体谅我一颗为父之心,特允许我前来看望贵妃娘娘,却不想在这路上碰见了三皇子和苏姑娘。” 玉瑾辰忽然面色微变,像是想到了什么,眉目紧皱,他冷哼一声侧过头去,忽然大步离去。 殷无评摇摇头笑道,“三皇子的脾性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了。” 说着,他看着我道,“苏姑娘,你无事吧?” 我点点头,摆了摆手。 他又道,“我这里有不少丹药,治嗓灵药更是不乏,苏姑娘若是不嫌弃可稍后随我去国师府中取药。” 我摇摇头,努力吐出话来,“不必了,一点小事,不打扰国师了,告辞。” 我向前走去,清风微拂,迎面扑来,倒是微微缓解了脖颈的疼痛,头不经意一侧,只见国师仍然站在原地看着我。 见我目光移了过去,他拱手对我微微一笑。 我不觉一怔,这国师的目光竟有一种让我说不清的味道,说上来,我对这国师并无多了解,回去后定要细细打听打听。 我回过头来,继续向宫门走去。 宫外,车夫恭敬的守候在一旁,马车疾驰向前,急风将车帘吹得起起伏伏,窗外阴云密布竟又像是要下雨的样子,这几日的天气总是如此阴晴不定,我微微探出头来,街上行人匆匆,各家铺子都忙着收拾摊子避雨。 蓦地,我心中一紧,街角处却见一双眸子紧紧盯着我,待我再细看,那人却消失无踪了! 马车向前而行,我坐回车内,微微吻了心神后再往外看,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突然又涌上了心头,然而外间嘈杂纷纷,却什么也没发现。 我拍了拍车门,车夫的声音传了过来,“姑娘,何事?” 我道,“走快些。” 车夫应了一声,下一刻,只听一声马儿嘶鸣,车速陡然加快。 回到王府,我便径直去了沁园轩,玉瑾瑜这个时候应当在处理公务,我便不去打扰他了。 才踏入门口,阿灿便迎了过来,见到我,她轻轻啊了一声,“姑娘的脖子这是怎么了,为何上面会有一双手指印?” 我摆了摆手,“小事而已,不要声张。” 她忙打好水拿了帕子给我敷脖子,我看她一眼,沉吟片刻,道,“阿灿,你在皇城多少年了?” 她道,“奴婢自小便长在这里,十八年了。” 我点点头,十八年了,那对皇城应该是很熟悉才是,我问道,“你知道国师么?” 她睁大了眸子,“殷国师么?” 我道,“就是殷无评殷国师,他看着如此年轻,与殷贵妃站到一处倒不像是父女更像是兄妹。” “是呢,听闻国师擅长炼制丹药,皇城里人人皆知国师炼丹有术,这十几年来,奴婢看国师的样貌几乎都从未变化一般。” 我垂眸思索片刻,又问,“那国师夫人你可曾见过呢?” “国师夫人,奴婢倒是没有见过,奴婢只听说国师夫人在生完殷贵妃后便体弱去了,是国师一手带大的殷贵妃,国师与殷贵妃父女感情甚好,即使贵妃进了宫,可每月国师总会去看望贵妃娘娘,这么多年从不漏缺一次。” “国师既然与贵妃娘娘感情甚好,想必娘娘当初嫁入宫时,国师必是极为舍不得的,可是我看贵妃娘娘与我年纪相仿,这般年纪便早早嫁入皇宫且已为人母,这倒是让人惊讶。”我想了想道。 阿灿道,“这姑娘便有所不知了,贵妃娘娘与陛下的故事在皇城之中可是一段佳话呢。” “是么?”我好奇道,“有何佳话?” 阿灿道,“在贵妃娘娘十五岁时,陛下偶然一次去国师府,这便认识了贵妃娘娘,听说当时娘娘对陛下一见钟情当场就表明了倾慕之意,而陛下也十分喜欢贵妃娘娘,可当时国师大人觉得娘娘年纪尚小,陛下便与国师约定两年后迎娘娘进宫,可两人分别后,娘娘由于太过于思念陛下竟然大病一场,陛下听闻这件事后心下不忍极为自责,当年就将娘娘迎进了宫。” 我不由诧异,“殷贵妃进宫还有这等缘故。” 阿灿道,“听说当时国师大人是极力阻止娘娘进宫的,可天子之命又不敢违抗,只能忍痛将娘娘送进了宫,陛下怜惜国师大人爱女心切,特地允许国师大人可自由出入皇宫见娘娘。” “除了这些,你还知道有关国师的其他事吗?”我问。 阿灿摇了摇头,“国师大人行事一向低调,除了这些,奴婢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我揉了揉眉心,“好了,我知道了。阿灿,去帮我倒杯茶水可好?” “奴婢这就去。”阿灿忙去了外间,过了片刻,她便将水递到了我的手上。 茶烟缭绕,我慢慢饮了一口,而后摆了摆手,“阿灿,你下去吧,我这里没什么事了。” 阿灿道是,躬身而出。 听阿灿的描述,并不能知国师此人究竟为人如何,我对国师的了解仍是知之甚少。我不觉叹了口气,脑子里又想起殷国师的目光来,不知为何,竟总觉得心下不安,心中烦乱一片,干脆放下了茶水脱鞋上了榻。 醒来时已是一个多时辰以后,我看了看天色,这个时辰约莫要用午膳了,便忙起了身。 玉瑾瑜这个时候该是忙得差不多了,倒不如和他一起用膳,我让阿灿寻了了块软丝巾系在我的脖颈上,待完全遮挡住脖颈上的手痕,我便出了门。 不多时我便来到了靖园轩外,也许是玉瑾瑜吩咐了什么,守卫如今见了我是再也不去通报了,我径直去了里间,蓦地,里面一个人影匆匆往外走,幸好他及时一把拉住我,否则我险些与他撞上。 “兮兮,你怎么过来了?”玉瑾瑜稳稳扶住我的腰身,见我无事脸色方才好了些。 我道,“我一个多时辰前从宫里出来后在沁园轩小睡了一会儿,想着这会儿该用午膳了便想来看看你。” 他道,“回来怎么不告诉我一声,我可以去宫外接你。” 我摇头,“不了,你自己的事情要紧,再说我不是好好回来了么。” 他抚了抚我的脸,“你今日辛苦了。” 我轻轻一笑,“这有何之苦,只不过是出门了一趟而已,我已经见过朔妃娘娘了,娘娘让我告诉你不用太过于担心于她,御医也说了,娘娘只是近日劳累,待休养几日便可。” “那就好。”他道。 他说着抬眸去看外间天色,我想起他刚才步伐匆匆,问道,“你这是要去哪里,怎么看着如此匆忙?” 他道,“刚才暗卫来报,外面出了点事,我正要出门一趟。” 说着,他眉头紧锁,眸子极为沉重,我从未见过他如此模样,心里也一沉,道,“很严重么?” 他安抚道,“你别担心,我自会解决。” “究竟是出了何事?” “暗卫来报,三皇兄刚才在回府的路上被蒙面人刺伤了,蒙面人下手极重,剑身再歪半寸便可要了他的命。” 我心里一惊,那三皇子之前在宫内还是好端端的,想不到几个时辰之后他便出了事,我看玉瑾瑜一眼,他眸中有几分急色,我微微思虑,轻声问道,“你是不是知道蒙面人是谁?” 他道,“果然什么都瞒不住你。”说着点了点头,“是舒源下得手。” “什么?!” 玉瑾瑜抚了抚额,“自从沈丞相过世之后他便一直想伺机报仇,我恐他报仇心切惹出事端便暗中派人跟着他,想不到这次他真的下了手,明知三皇兄身边高手云集他也不管不顾,他重伤了三皇兄,可他自己也伤了左臂,半个时辰前父皇已经下令全程通缉蒙面人,如今整个皇城里遍街是搜查左臂受伤之人,以他目前的情况,他自然是回不了府。” “那你要去何处寻他?”我问。 “以目前来看,他很有可能在临风客栈。” 我道,“既然城内皆是官兵,沈公子来往不便,倒的确最有可能去临风客栈,临风客栈为沈公子所有,目前对他来说倒的确是最佳躲避之所。” 玉瑾瑜道,“兮兮,时间紧迫,我必须马上赶过去。” 我道,“我也去!” 玉瑾瑜眉目微蹙,在他开口之前我忙道,“留我一人在府邸我是安不了心的,索性你便也带我过去罢。” 他低叹一声,“若是我不允,以你的性子想必你也会自己跟过去,罢了,便带上你,只是你得答应我必须寸步不离跟在我身边才是。” 我随即保证道,“这个容易,我哪里也不会去的。” 他这才似乎放了心。 这次出门,我们自然不能惹人注目,玉瑾瑜换下一身淡白龙纹袍转而穿上了普通白衣,他未带侍从便这么与我悄声出了门。 第50章 设法 临风客栈门口大开,然而厅内却甚是安静,一眼看过去并无客人。 店小二正在柜台边,见我们走进来似乎微微一愣,然而马上便迎了过来。 “见过四皇子。” 玉瑾瑜直接道,“带我去见你们主子。” 店小二忙道是,带着我们上了二楼的房间,我看了一下这个门房,这客房正是上次玉瑾瑜与沈舒源落脚的地方。 房间里却什么人也没有,玉瑾瑜却看上去并不奇怪的样子,他摆摆手让店小二离开。 我道,“沈公子去了哪里?” 玉瑾瑜指了指对面的墙壁,我往前一看,那墙上正挂着一幅山水画,画作甚是普通,并无奇特之处,却见玉瑾瑜走了过去,将画取了下来,我这才发现原来画后面竟是一个机关,他在上面一按,瞬间墙壁侧移,出现一个密室来。 原来玄机竟在这里。 玉瑾瑜带着我走了进去,密室里飘散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我头微微泛晕,脚步一顿,玉瑾瑜忙扶住我。 “你还好么?” “不要紧。”我摇摇头,待这股头晕缓过来以后,我与他走了进去,刚走进密室之内,我便看见了沈舒源,他坐下一个木桌旁,脚下是一盆血水,他的左臂上深深一道刀伤,殷红的血液溢了出来,他正清理着伤口。 玉瑾瑜看着他道,“你果然在这里。” 沈舒源用纱巾将伤口紧紧缠绕起来,闻言看了我们一眼,脸上看不出情绪,手上动作却不停,只道,“我知道你一定会过来,却想不到这般快。” “你的伤怎么样?” “皮肉之伤而已,还死不了。”沈舒源淡声道。 玉瑾瑜神色微松,又道,“此刻外面全是搜索的官兵,父皇已经下令要彻查此事,每一户每一间屋子都不会放过,这客栈迟早会有人进来搜寻。” 沈舒源道,“我既然已经做了便是豁出去了,要杀要剐随便,只是可惜没有要了玉瑾辰的命!”提到玉瑾辰他目光蓦地一暗,脸上恨意显然。 玉瑾瑜目光看向他的伤口,“如今他身边高手如云,我知你报仇心切,可你如此着急并不可取,你也知如今时机特殊,姜国国主明日便要来皇城拜访,此事关系两国邦交安稳,父皇对此极为看重,你此刻生事岂不自找麻烦?” “我看着他就那么从我眼前经过,想起父亲,我怎么可能忍得住,我已经忍耐的够久了。”沈舒源站了起来,低头道,“你这次过来,是来笑话我的么?” 他声音很轻,微低着头看不见他的神情,只能看着那一排长睫轻颤,他报仇未遂,此刻又被迫隐身于这客栈,心绪必定不稳,我道,“瑾瑜猜到你定是在这客栈片刻不敢耽误便赶了过来,他很担心你。” 沈舒源沉默着没有说话。 片刻后他微微侧过了头,低声道,“对不起。” 玉瑾瑜走上前,轻按住他的臂膀,道,“我们之间哪里用得上这三个字,我知道这段日子你心里也不好受。” 他话音落下,沈舒源紧紧闭上眼,道,“当时只一心想取走他性命,这次的确是我鲁莽了。” 玉瑾瑜叹道,“当务之急是要将此事遮掩过去,皇城里不少人知道这临风客栈为你所有,三皇兄定然首先也会疑心于你,若是沈府查不到踪迹必然会寻来这客栈。” 沈舒源看了眼自己的左臂,道,“我手臂受伤已成事实,他若真的查到我便认了,大不了是个死罢了。” 玉瑾瑜道,“我既然已经来此,怎么会看着你出事,若是真要查你手臂,我定会想方阻止,将此事遮掩过去。” 我看了眼密室门口,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如今我们倒不如大方出去,若是真有人进来搜寻而见不到人只怕会惹人生疑。” 玉瑾瑜看他一眼,“舒源,你相信我。” 沈舒源点头。 然而我们刚一出去,却听见一声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下一刻屋门被打开,便见齐锦镯出现在面前。 她行色匆匆,面色紧张,目光紧紧盯在沈舒源身上,“我去府邸找你却没见到你,本是想试试运气,想不到你真在这里。” 沈舒源眉目微蹙,“你寻我做什么?” 齐锦镯道,“今日三皇子遇刺了。” 沈舒源侧过头道,“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齐锦镯哼笑一声,忽然一把冲了屋来就要掀起沈舒源的衣袖,沈舒源右手大力一甩,“你究竟是要干什么?” 齐锦镯死死盯着他,“刺客是不是你?” 沈舒源皱眉,“你与此事无关,还是早早回齐府去!” 齐锦镯轻轻一笑,“怎么,你不敢给我看么,都说刺客左臂受伤,如今皇城之内但凡左臂受伤之人都被抓进了大牢审问,他们迟早会搜查到你身上,你不敢给我看,是不是你的手臂也受伤了?!” 沈舒源道,“我受不受伤与你无关。” 沈舒源显然是不想牵连齐锦镯,可齐锦镯爱慕于他,这话只怕也会伤了齐锦镯,果然她面色一白。 她开了眼沈舒源,轻声问,“你就这么不想见到我么?” 沈舒源沉默,并不看她。 玉瑾瑜开口道,“锦镯,三皇兄的事你不要插手,天色不早了,赶快回去莫要让齐将军担心。” 齐锦镯低声问,“四皇子,连你也觉得我不该出现在他面前么?” 玉瑾瑜道,“你知道我并无此意。” 齐锦镯轻笑一声,突然看了我一眼,道,“我知道你们都讨厌我,都不想见到我,在你们眼里我任性又刁蛮,自然是比不上苏姑娘,从前四皇子你拒绝我,如今舒源哥哥又排斥我,你们都觉得我烦是不是?” 玉瑾瑜目光微沉,“兮兮是兮兮,你是你,你们不该比较,也做不了比较,没人不想见到你。” 齐锦镯忽然流下眼泪,她捂住了脸,声音哽咽,“可不管我做什么都是错的,都入不了你们的眼。” 她蹲下身,将脸掩藏在膝盖里,模样悲戚。 我心中不忍,走到她身旁,将锦帕递给她,“齐小姐,不要哭了,仔细伤了眼睛。” 她抬起一双湿漉漉的泪眼,定定看着我,却未伸手去接那锦帕。 我将她脸上被泪水浸湿的发丝拨到她的耳后,轻声道,“齐小姐你刚才行色匆匆,定是为了沈公子急坏了,我知道你定然很担心沈公子。” 她目光委屈,却终是将帕子接了过去。 一旁沈舒源叹息一声,道,“罢了,你要看便给你看。”说着,他掀起自己受伤的左臂,之前缠绕的布巾上此刻已经沁出一丝鲜红。 齐锦镯站起身来,看着那伤口道,“父亲知道我心系于你,所以才决定在朝堂上助你,条件是你要娶我为妻,他已将所有的事都告诉了我,包括沈丞相的事,我这些日子都与你在一起,每每遇见三皇子,你的目光便变得不一样,我猜想三皇子遇刺一事与你,看来有关果真如此。” 她低下头,轻轻触摸那伤口,眼泪又流了下来,“痛不痛?” 沈舒源垂眸看她,顿了片刻,轻声道,“不痛。” “怎么可能不痛,你都流血了。”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哽咽道,“父亲说皇上下令不放过任何一人,即使皇亲国戚都要彻查,只要是左臂受伤必要严问,他们迟早会发现你的。” 沈舒源道,“这件事你不要再管,快些回去吧。” 齐锦镯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忽然抬头径直盯着他的眼,“我知道你答应父亲的要求并不是真心,其实你心里的那个人不是我,这些我都知道,我每天烦你,你一定很气恼……”她忽然一笑,“即使是再讨厌我一点,我也无所谓了……” 她话音刚落,却见她猛地拿起一旁烛台往沈舒源伤口贴去! 烛火闪耀,一股烧焦的气味随即在屋里蔓延开来,沈舒源闷哼一声,吃惊的看着她。 齐锦镯已是泪流满脸,只看着他喃喃道,“对不起……对不起……” 玉瑾瑜猛地将她拉过来,“锦镯,你在做什么?!” 她怔怔看着沈舒源,“舒源哥哥,我好怕他们把你抓走,只要他们认不出刀伤,你就不会有事是不是?” 齐锦镯一步步后退,忽然抽出腰间短剑猛地在自己左臂一划! 霎时鲜血溢出,她却不管不顾,只紧紧看着沈舒源,哭着道,“我伤了你,便把这条胳膊还给你!” 血腥气入鼻,我的头又开始晕乎乎的了,玉瑾瑜目光担忧的看着我,我向他摇摇头。 所幸血腥气并不浓厚,眩晕感很快便消失了,齐锦镯伤口的血不能不顾,我欲将她伤口包扎好,她却是一直哭,只道,“快看看舒源哥哥,先看看他的伤……” 沈舒源的伤口全是烫伤的红痕,已然看不出曾经的刀伤。 玉瑾瑜走至长廊边,似在对店小二说话,“去寻大夫过来。” 随即我便听见有脚步声跑出了客栈。 玉瑾瑜走回来,看着哭泣的齐锦镯道,“你这又是何必,有我在,我自然不会看着舒源出事。” 齐锦镯仍是低声抽泣。 沈舒源慢慢向齐锦镯走来,低声道,“罢了,我不要紧,你不要哭了。” 齐锦镯抬眸看他,“舒源哥哥,你真的会恨我么……” 沈舒源目光复杂,最终摇了摇头,他嘴角轻轻一扯,“恨你作何,你又何必弄伤自己?” 第51章 交心 如今沈舒源左臂上的刀伤已经被遮掩,眼下倒是不用再想计策阻止士兵查看他的胳膊,齐锦镯虽然烫伤了他,可这的确也是最省事之法了。 大夫很快将他们二人的伤口的处置好,不过片刻,大批官兵便进了客栈。 见了玉瑾瑜,他们皆恭敬行礼,又看了眼沈舒源,为首的这才道,“四皇子,皇命难违,陛下下令严查三皇子遇刺一事,即使朝中大臣已不能免除,还请四皇子体谅。” 眼下他们即使要查也是查不出什么了,玉瑾瑜摆了摆手,“韩卓,你因公办事,本王自然理解。” 沈舒源自己已经掀开了衣袖,上面烫伤的红痕还未消散,他道,“本官不小心受了点伤,若是大人想详查,可走近了再看看这伤。” 韩卓面色微凝,“沈大人的左臂怎么……” 我与玉瑾瑜同时看向齐锦镯,她的眼圈仍是红的厉害,好在很快她便会意过来,捂住伤口挡道了沈舒源的面前。 “本小姐的左臂也受伤了,你们是不是也要查查?!” 她面露不善,韩卓抱拳道,“行刺三皇子之人身形明显是男子,齐小姐乃女儿身,自然不用查您了。” 齐锦镯哼了一声,“你们来得还真是时候,本小姐刚才正与你们同僚沈大人交手一场,他气我,本小姐不高兴便用烛台烫伤了他,你们如今碍了本小姐的眼,你们说,本小姐该怎么教训你们?!” 说完,她忽然抽出短剑直指韩卓,“你们快滚,若不然本小姐要你们好看!” 齐锦镯乃是当朝大将军独女,她的嚣张任性在皇城无人不知,如今这般行径倒也合乎她平日作风。 韩卓显然是不想激怒她,既然沈舒源不是刀伤,她这么一闹,他想来也不愿再蹚这趟浑水,向一旁玉瑾瑜躬了躬身,他又道,“既已搜查完毕,下官就告退了。” 一行人匆忙离去,齐锦镯看着他们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见,她这才将目光看向了沈舒源,“……我走了。” 她极快的出了客栈,很快便没了踪影。 沈舒源怔怔站在那里,低垂着眸子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此刻的齐锦镯恐怕是极为脆弱的,若是此刻沈舒源不闻不问,她恐怕真的会死心,可我看沈舒源的样子,却又有一丝落寞的意味。如若真的对齐锦镯没有一丝感情,他怎会这么多年如此包容照顾于她,有时候当局者迷,恐怕沈舒源都不曾明白过他自己真实的内心。 我道,“沈公子,天色不早了,齐小姐又受了伤,她此刻匆忙离开,路上无人照应,到底是不妥。” 沈舒源看向门外,片刻之后忽然握紧了手心,奔了出去。 “你倒是用心良苦。”玉瑾瑜看着我,轻笑一声道。 我叹道,“看得出来齐小姐真的很在乎他,而且沈公子并不是所表现的那般对她冷漠,这段日子他们几乎朝夕长处,想来也并不是没有感情。” 沈舒源目前来至少是安全无虞,我与玉瑾瑜便不便停留在这客栈内,很快回了王府。 明日便是姜国国主来访之日,按照习俗理应皇子在城门相迎,如今**讲究长幼有序,然而二皇子如今双目不变,玉瑾辰又受了伤,迎接姜国国主一事便交予了玉瑾瑜,临时受命,他事情便多了起来,刚回到府邸不久,便被皇帝召见进宫。 “我刚接手此事,想来父皇定是有诸多事宜交代于我,今夜恐怕是回不来了。”玉瑾瑜握了握我的手,“你今日早些歇息。” 我点点头,将大氅披在他肩头,“外面风大,此刻又入夜了,仔细身子不要受了风寒。” 他在我额头轻轻一吻,遂上了马车。 只是刚过没多久,管事却来报沈舒源过来求见。 我忙去了大厅见他,他脸色像是有些着急。 我道,“沈公子,如此行色匆匆,是有何事?” 他手里抓着一包东西,隐隐泛出一股草药气息,顿了片刻方道,“我今日赶去齐府见锦镯,她却闭门不见,她的侍女说她回去以后便不吃不喝,如今她刚受了伤,且伤口只是简单包扎而已,我恐她身子吃不消,可却见不到她人,兮兮,我……” 他蹙眉,模样纠结。 我微微一笑,“沈公子是不是希望我去齐府看看齐小姐?” 他终是点头,又道,“我知道这事恐有不妥,锦镯性子娇蛮,对你一直有所误解,只是我实在找不到合适之人,若是兮兮你不方便的话……” 我道,“这有何不方便的,我去就是了,整日待在这府上也甚是无趣,我还要多谢你给了这机会出去看看呢。” 我将他手中药包接过,“这是给齐小姐的?” 沈舒源点头,“都是上好的疗伤药,想来对她伤口恢复该是有效。” 我道,”沈公子放心,此事我一定办妥。” “多谢兮兮了。”沈舒源一双眸子终于带上浅浅笑意。 齐府大门之外,我报了名字后,那侍从道是将军进宫了,他将我迎进了大厅,说是去禀告小姐。 只是我等了许久也未见到齐锦镯,那侍从满是歉意看着我,我笑道,“沈公子托我带了东西给你们小姐,这东西我是定要交到她手上的。” 想了想,我又问,“你们小姐还是不曾进食么?” 侍从叹了口气,“小姐从回来后便一直不吃不喝,将自己关在房里。” 我摆摆手,“请她出来想来是不可能了,倒不如我自己却见她。” 齐锦镯的房间门紧闭,她的侍女在门口擦着眼泪,手里端着膳食,我问,“一直不曾开门么?” 侍女道点头。 我拍了拍门口,“齐小姐,苏兮兮前来拜访,齐小姐可有空见上一面?” 门内安静无声。 我又拍了拍门,里面她还是不曾理会。 这样下去可不行,我对那侍女道,“去找把斧头来。” 那侍女一愣,我道,“总不能在这里空守着,若是你们小姐出了事,不幸做了傻事,那麻烦可就大了。” 侍女许是被我吓住了,忙起身跑开,不过片刻果真寻了把斧头给我,我对着那门便是狠狠一锤。 侍女像是有些惊吓,“苏姑娘,这能行么?” 我边锤边道,“怎么不行,我从前这事干得可不少,放心,再一会门就能打开了。” 使劲锤了几下,那门果真被我打开了,我走进一看,齐锦镯正蹲在墙角,许是听到脚步声,她的脸从膝盖里抬了起来,泪眼模糊的看着我,模样甚是可怜。 不可一世的齐大小姐何曾有过这幅面孔,我走了过去蹲在她身旁道,“你该不会是从回来就一直哭到现在吧?” 她撇过了头,声音沙哑,“不要你多管闲事。” 我道,“我是不想管,可有个人拜托我来管,你不见他,他急得没办法,只好寻了我过来。” 齐锦镯抿着唇不说话。 我道,“你那么喜欢沈公子,如何为何又拒他千里之外?” 她却只道,“这是我的事,这是我家,你出去。” 我啧啧看着她,“好歹我是好心来看你,毕竟你曾经多次对我拔剑相向,我如此不计前嫌,你就这么对我啊?” 她怒瞪着我,我轻轻一笑,“既然如此,那我便回去了,明日我便告诉沈公子,让他不要再担心于你,反正他托我拿来的这疗伤药你也不会要的。” 说着,我将那药草在她眼前晃了晃,语带惋惜,“真是可惜了这上好的药,听说沈公子寻了好久呢。” 我作势便要回去,然而刚走至门口,她却忽然喊住了我,“慢着!” 我轻轻一笑,“怎么,想通了?” 她晶亮的眸子看着我,“舒源哥哥,真的很担心我么?” 我道,“人心都是肉长的,你为了做了这么多,他嘴上不少,可想必定是记在心里。” 她却低垂了眸子,“我真的很喜欢他的,可我知道他心里的人不是我。”说着,她抬头看着我,“舒源哥哥喜欢的是你。” 我看了眼手中的草药,“可能以前是吧,但是如今他心里的人或许早已换了,你与他这些时日朝夕相处,真的感觉不到他对你的温情么?” 她摇了摇头,眼泪忽然又流了出来,“他是对我很好,可是我怕,怕他是兄妹之情,我以前想着,只要别的女人近不了他的身,他就只会是我的,可是后来我才知道自己错了,一个人心里没有你,不管你做什么他的心意都是没法改变的,就像是我那般小心翼翼阻止别的女人靠近他,可他后来还是爱上了你。” 她捂住了眸子,哭道,“我一看到他对你不一般,我就控制不住自己,我很害怕失去他,所以我讨厌见到你。” 我叹道,“你多虑了,我的心里……早已经装了别人了,而且沈公子早已对我表明心意,他什么都告诉了我,沈公子说过他不会与我有任何纠缠,想来在说这番话时,沈公子的心里想的那个人定然是你。” “是么?”她轻声道,“我后来发现你喜欢的是四皇子倒是放心不少,可是即使知道你心有所属舒源哥哥还是忘不掉你,他看着你的眼神那么温柔,我真的好嫉妒你。” 我看着她一笑,道,“齐姑娘,你太过于关注沈公子对我的看法了,想来已经忽视了他看你的目光,你不知道他今日来拜访我时着急之色,若是心底没有你,他不会有那种神情。” 齐锦镯微微怔愣。 我道,“或许你已经走进了他的心里,只是齐小姐你不曾发现而已。” 第52章 惊闻 齐锦镯终于笑了起来,“他真的在乎我?” 我点头道,“这得问你自己的感受了。” 她站起身来,向我伸出手来,“把草药给我吧。”我递了过去,她捧在手心里深深闻了闻,像是在闻着什么稀世的宝贝一般。 侍女适时将饭菜端了进来,这次她倒没再拒绝,拿起碗筷自己吃了起来,颇有点狼吞虎咽的意味,我笑道,“是不是早就饿了?” 她脸色绯红,撇着嘴道,“我的肚子早就空了,不进食的滋味实在太难受了,本小姐再也不要尝试了。” 她将嘴里大口饭菜咽下去,看了我一眼,却又撇过头去,轻声道,“这次谢谢你过来看我。” 我道,“我也是受人所托而已。” 她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忽然道,“其实我很好奇的,四皇子那个人冷冰冰的,而舒源哥哥体贴温和,你怎么会看上四皇子而不喜欢舒源哥哥呢?” 玉瑾瑜冷冰冰? 是了,在与他不熟悉之前,他的确是那个寒凉的模样,可是后来我发现他并不是如表现的那般漠然。 我道,“大概是与他相处久了的缘故,在我眼里他从不自持身份,他重情重义,能为了朋友身犯险境,这样的人自然让人心生好感。” 齐锦镯斜睨了我一眼,“其实我以前喜欢过……四皇子,你听说过么?” 我道,“齐大小姐你的行径在这皇城之内怕是无人不知,我又怎会漏掉这个风声。” 她脸色一红,捋了捋胸前的发丝,“你不介意么?” 我笑道,“像他如此优秀之人你曾经爱慕乃是自然。” 齐锦镯“啧啧”道,“听这语气看来你早已将四皇子当成自己人了,看这显摆的样子。”说着,她忽然凑近我,“我倒是很希望你们最后真能终成眷属,这样我便也没了后顾之忧,可是本小姐还是要好心提醒你一句……” 她眼里似乎带着看好戏的意味,慢悠悠说道,“听说这次与姜国国主一起前来拜访的可是他唯一的女儿明月公主,那明月公主听说长得可美了,你说一国之主来拜访,拉着自己女儿前来有何目的呢?” 我抱胸看着她,“所以呢?” 她瞪大着一双眼,“你不担心玉瑾瑜被抢走么,他如今可是唯一没有正妃的成年皇子。” 我轻轻一笑,“我相信他。” 她似乎滞了一下,摇了摇头,“好吧,但愿他不会辜负你的信任。” 从齐府出来时已是月上中稍,我上了马车径直回到了王府,书房里漆黑一片,玉瑾瑜今夜果然没有没来,我回到沁园轩,收拾一番便上了榻。 床榻上散发着淡淡清新之气,我不觉用脸颊在锦被上蹭了蹭,这是玉瑾瑜的味道,才几个时辰没见,我却有些想他了。 第二日我早早便起了身,然而府里却仍不见玉瑾瑜的踪影,他说过今日要去迎接姜国国主,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 直到午膳时间,却不想玉瑾瑜突然进了屋来。 他仍穿着朝服,想来是刚从宫里回来,我忙放下碗筷奔向他,“回来怎么也不通知一声?”我看他脸色疲倦,如今姜国来访一事皆由他一人主掌,想来他也是累了,我拉着他在桌旁坐下,“用没用过午膳,要不要吃一点?” 他揉了揉眉心,点头道,“也好。” 阿灿很快添置了一副碗筷,他吃了几口,却像是有些心不在焉的模样,我道,“怎么了?” 他放下碗筷,脸色突然变得郑重起来,深深看着我,“兮兮,我们成婚吧。” 我不觉诧异,“怎么说起这话?” 虽然我是很想嫁他,可是如今圣上与朔妃的态度摆在那里,想嫁给他却是不易,玉瑾瑜曾说过会等待时机,如今这么提了出来,倒是出乎我的意料。 他垂下眸子,轻轻叹道,“我只是不想再等了。” 我忽然想起昨夜齐锦镯说过得话,我看着他道,“传说姜国国主带了明月公主前来,不知是否有此事?” 他诧异看我,“你怎么知道?” 我道,“你昨日走后我便去了将军府,是齐姑娘告诉我的。” “原来如此。” 他忽然握紧了我的手,“兮兮,不管你听到了什么,都要记住我的心里只有你,此生绝不负你。” 我轻轻一笑,“我自然是信你的,你不用如此郑重保证。” 他温柔将我拥入怀里,耳畔是他咚咚心跳,沉重微快,我抬起头看他,“是不是宫里出了什么事?” 他却只道,“你不要多想,凡事交给我解决就好。” 他用过午膳后便又匆匆离了府邸。我闲来无事,便去了后花园散步,那处小山泉风景颇美,如今是我每日都必去之所,只是还没在碧石上待多久,便有侍从来报,说是宫中殷贵妃有请。 我从未接触过殷贵妃,与她并不相熟,她如今想要见我,我却是想不通到底是有何理由,玉瑾瑜此刻不在府里,我连一个商量的人都没有,来得人据说是殷贵妃身旁颇为看中的公公,他一张脸带着笑,躬身站在我面前,似乎只要我不点头,他就能一直这么弓着身等着。 我心里不觉叹了口气,去便去吧,玉瑾瑜曾对我说过不要与那殷贵妃有何交集,可如今看起来却是由不得我了。 我出了府,门外早已有一辆马车等着我,车身华丽,轿顶上悬垂的流苏精致带金,纹理清晰,满是大气雍容之感,连挡帘上都纹着彩凤,栩栩如生,一看就不是普通之物。 那公公玩弯着嘴角道,“这是娘娘专用之物,今日特命奴才带来迎接苏姑娘。”说着,翘着兰花指做了个“请”的动作,我思量片刻,如今已是骑虎难下,终是坐了进去。 马车径直到达皇宫之中,一路畅通无阻,直到在贵妃的殿前停下。 我下了马车,被那公公指引着向内走去。 “启禀主子,苏姑娘到了。” 过了片刻,从殿内走出一名侍女,对我道,“苏姑娘有请,娘娘已经候您多时了。” 我随着她进了屋,屋内殷贵妃抱着暖炉坐在锦榻上,她微微弯着身子,微微眯着眸子,从我进屋那刻开始目光便一直停留在我身上。 我向她道,“苏兮兮见过殷贵妃。” “苏姑娘快请坐。” 头顶传来一声轻笑,随后我听她道,“还不去去给苏姑娘备茶。” 我坐在她卧榻下方的椅上,今日天气并不算严寒,外间艳阳高照,室内温度也颇为适宜,可她却像是极冷似的,一张脸泛白,暖炉一直抱在怀中未曾离手。 我道,“不知娘娘唤苏兮兮前来所为何事?” 她眼眸带笑,即使是微微一笑,可却像是有无限风情,这样如花的年纪,这般魅/惑的笑容,在她身上像是带着无尽的魅力,怪不得皇上会如此宠爱于她。 她道,“本宫最近身体欠佳,无暇照顾衡儿,衡儿近日一直寄居在朔妃那里,本宫听闻兮兮姑娘常去拜访朔妃娘娘,更是连本宫的衡儿也时常照应,本宫心里感激不尽,今日邀苏姑娘前来只为一表谢意。” 谢意? 我看她一眼,若是真要论谢意,她更要感谢的应是朔妃才是,我道,“娘娘言重了,若要论照顾五皇子,朔妃娘娘才是更尽心尽力,苏兮兮不敢居功。” 殷贵妃却掩嘴轻笑,“果然是四皇子身边的人,如此替未来婆婆说话,朔妃以后有你这样的儿媳是朔妃的幸运。” 她摆了摆手,侍女已将茶水放置在我的面前,只听她道,“此乃今年臣子进贡的茶水,味道甘醇,承蒙皇上怜惜,将这茶水赏赐给了本宫,苏姑娘尝尝味道如何?” 茶香四溢,热气袅绕,我吹了吹杯中热气,品茶一向是我乐意之事,这茶水闻着不一般,正合我意,我慢慢饮了一口,只觉肺腑留香,我道,“果然是好茶,多谢娘娘了。” 殷贵妃笑道,“苏姑娘爱喝就好,本宫还怕不合苏姑娘的口味,如今看来是多虑了,一人饮茶无趣,苏姑娘以后可常来本宫这里走动。” 我对她微微一笑,又饮了口茶,只觉得这殷贵妃热情的让人摸不着头脑。 “本宫生在皇城,长在皇城,从未离开过这里,听说苏姑娘不是皇城之人,不知是来自何处?”忽然,她开口问道。 我抬眼看她,然而殷贵妃却像是随意问起,脸上笑意不减,目光并未看我,只盯着她手里的茶水。 我道,“一处不知名的小地方罢了,不足提起。” 她却像是颇为遗憾的样子,“本宫一直想要出去走走,可是却从未有机会离开皇城,若是他日有幸外出,定要去苏姑娘生长之地看上一看,看看究竟是何方土地养出苏姑娘这水灵俊秀的人儿来。” 她目光又向我看来,我却没有接过她的话,幻月谷谷规之一便是不可向外人提起幻月谷的存在,如今我出谷来此,自然是不能让人知晓幻月谷的存在。 我看了看天色,道,“时候也不早了,叨扰娘娘多时,苏兮兮……”我正想着告辞,却听她忽然道,“苏姑娘一心为了四皇子,可是世事无常,今日姜国国主与其女明月公主来访,本宫两个时辰前刚听闻皇上已为四皇子与明月公主定了亲事呢。” 我蓦地一惊,不可置信的看着她。 她却是悠悠吹了口茶,这才看我一眼道,“本宫知道四皇子心系苏姑娘,可这里毕竟是皇城,这宫里啊,也是规矩众多,许多事都是身不由己,如今四皇子与那明月公主定了亲,于苏姑娘你而言却是颇为不公,在本宫心里四皇子正妃之位只有苏姑娘才是名正言顺之人。” 我沉默看她,只听她继续道,“其实想要皇上取消四皇子与明月公主的婚事也非不可能,皇上也不是一个听不进劝的人,本宫实在替苏姑娘你不值,待皇上来本宫这里,本宫定会多劝皇上。” “娘娘为何想帮我?”我问道。 她轻轻笑道,“不瞒苏姑娘,本宫对苏姑娘一见如故,只觉甚是投眼缘,苏姑娘在本宫这里只当是自家一样无需拘束,大可时常过来陪本宫说说话,本宫听说苏姑娘对作画颇有造诣,本宫对此也稍有兴致,这里倒是有不少皇上赏赐的画作,若是苏姑娘不嫌弃,本宫就送予苏姑娘如何?” 说着,她就要侍女去取画来,我站起身道,“多谢娘娘好意,只是苏兮兮对画作其实并无多作研究,只是略懂皮毛而已,娘娘的好意苏兮兮心领,打扰娘娘多时,苏兮兮还是告辞了。” 殷贵妃放下茶盏,微微眯了眯眼,“苏姑娘当真要走?” 我道,“天色不早,不敢再烦扰娘娘。” 她站起身来,忽然笑了起来,然而双目却径直看着我,“苏姑娘急着要走,是否是不愿交本宫这个朋友?” 我道,“娘娘身份尊贵,苏兮兮岂敢高攀。” 她定定看我,抚了抚衣摆又重新坐了下来,“既然如此那本宫便不再强留苏姑娘了,苏姑娘好走。” 我向她微微颔首,随即走出了这座寝殿。 方踏出去,我脚步一停,不禁回头看了一眼,殷贵妃这座寝宫奢华气派,她是宫里最受宠的妃嫔,实在没有理由对我这个小小的平民如此拉拢,初次见面她眼眸中的冷意我尚记得清楚,她的眼里那时满是淡漠与不屑,从何而来说得“一见如故”? 可我身上究竟是有何事值得堂堂宠妃如此呢?我却是想不到了。 进宫之时是用殷贵妃的马车而来,如今回去却是要自己想办法走回去,我不觉摇头一笑,回去的路可不近,这回可是要吃些苦头了。 出了皇宫再往前走便是这皇城最为繁华的街巷了,平日马车疾驰,倒是无空欣赏,这时候倒不如好好观赏一番。 酒楼高耸,茶室飘香,眼前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蓦地,一道哒哒的马蹄声从前响起,我往前一看,却是大为一惊,街道正中一女子身骑白马这这么急速向我奔来! 我躲避不及,眼睁睁看着那马就要撞了上来,却在这时忽然手臂被人一把拽了过去,随即我听见了齐锦镯的声音,“喂,怎么走路的你?!大街上策马,你这是拿人命当儿戏么?!” 白马厉声嘶鸣,下一刻高扬马蹄停了下来,我往前看去,这才注意到那马背上坐着的女子身着胡服,乌黑发丝编成细细小辫垂在两侧,一张脸轮廓分明然而却是分外清丽。 “你们是何人?” 马背上的女子问道。 齐锦镯哼笑一声,“本小姐是何人你去问问这大街之上随便哪个人,这皇城之内怕是无人不识本小姐,不过今日你倒是让本小姐大开了眼界!”说着,她狠狠瞪了那女子一眼,又转过头来看我,“苏兮兮,你无事么?” 我道,“幸好齐小姐你及时相救,我没事。” 她点点头,插着腰道,“也多亏你今日遇见了我,若不是今日我欲去这附近的衣铺给舒源哥哥制衣,想必你这条命就要留在那马蹄之下了。” 想起刚才的一幕我不由心惊,想不到以往整日看我不顺眼的齐锦镯竟有一日会救了我,我不由一叹,世事无常啊,“齐小姐,多谢。” 她扬了扬眉,“若是真要谢谢我的话,那以后可要离我舒源哥哥远一些,毕竟我这个人斤斤计较又尤其小心眼,你知道我不喜欢我的舒源哥哥身边有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人。” 我轻轻一笑,她这张嘴真是可以无话不出,哪里有人自己如此评价自己的? 头顶出来传来一道声音。 “你就是苏兮兮?” 我疑惑一看,马背上的那女子此刻正带着探究的神情看着我,见我看了过来,她又道,“你就是四皇子身边的苏兮兮?” 身旁齐锦镯开口道,“你这人究竟是谁啊?” 我打量那女子一眼,她目光直直看着我,带着探究与莫名的敌意。她身上服饰显然不是本朝人士,如今这皇城之内只有姜国来访,敢在这最为繁华的街巷上策马奔驰,若是一般人绝不敢如此,况且她身后还跟着如此多侍卫守护,只怕身份非同一般。 我道,“莫非姑娘就是明月公主?” 她扬了扬嘴角,目带挑衅,“苏姑娘果然聪明,没错,我就是四皇子的未婚妻明月。” 作者有话要说: 榜单字数不达标,俺急急忙忙在以前的基础上把此章节重新加了将近两千字,不想进小黑屋,哇哇哇 第53章 绑架 四皇子的未婚妻? 我抬目看她,她也紧紧的盯着我的眼,忽然她跳下马,走到我的面前,看着我,围着我走了一圈。 蓦地,她哼笑一声,“倒的确是个美人,怪不得四皇子惦记在心里,不过,可惜啊……” 她轻笑一声,却不再说话。 齐锦镯皱眉道,“你这人说话说半句是何意思?” 那明月公主挑眉看她,“本公主的身份想必你也清楚,你是何人,竟敢如此跟本公主说话?” 齐锦镯啧啧道,“能在我面前摆架子的人倒是不多,至于你嘛……”她说着摇了摇头,“恐怕还不够那个分量。” 她这话明显激怒了明月公主,霎时那公主脸色一变,呵斥道,“大胆!” 齐锦镯似乎也不怕她,径直走到她面前,眯着眼道,“怎么,你不服气?” 那明月公主拳头紧握,眼看就要一巴掌朝她脸上扇来,齐锦镯闪身一躲,道,“小小番邦而已,你倒是看得起自己了。” 那明月公主毕竟是来访贵宾,齐锦镯与她如此一闹怕是不太好,此言确实有些过了,我扯了扯她的衣袖,对她轻轻摇了摇头,齐锦镯哼了一声,倒是不再说话了。 我看向那明月公主,“此处乃皇城最为繁华之地,众目睽睽之下,明月公主举止行仪恐怕要合当,您贵为一国公主,周身自有不凡之气,若有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明月道,“本公主自然不会与尔等小民计较。”她目光扫了一眼齐锦镯,目带讽刺与不屑。 齐锦镯朝她撇撇嘴,啧啧了一声。 明月公主淡淡扫她一眼,许是因为想少惹事端,终究是没与齐锦镯针锋相对了,只对我道,“皇上已为我与四皇子订了婚,想必你也听说了,我不管你与四皇子曾经是什么关系,现在他这个人是属于我了,我从小到大最不喜欢别人觊觎我的东西,如果苏姑娘你知趣的话应当是明白该怎么做。” 我轻轻一笑,“敢问明月公主希望苏兮兮怎么做呢?” 她微蹙眉头,“苏姑娘看着是明白人,难道听不懂本公主的话吗?我自然是希望你离开四皇子,离开的远远的,自然的,只要你听话,我也不会亏待你。” 我道,“如何是不亏待?” 她道,“苏姑娘想必也明白你自己的身份,若是有黄金万两,于苏姑娘而言是绰绰有余了,这个交易,苏姑娘以为如何?” 我点点头,“黄金万两?公主出手可真大方。” 她倨傲一笑,“本宫一向不会亏待识趣之人。” 我又点了点头,向她微微探了探身子,“那如果不识趣,公主会如何呢?” 她一下子变成了脸色,“苏姑娘这是诚心想与本公主作对?你与四皇子是不可能的,朱姑娘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 我道,“这就是我的事了,不劳公主费心了。” 她紧紧盯着我,忽然凑近一步说道,“苏姑娘,本宫好话说尽,如果苏姑娘执意听不进去,恐怕以后定会后悔。” 听了半响,始终不言的齐锦镯这时忽然上前道,“你想如何,这里是天子脚下,可不是你随便可以撒野的地方。” 明月公主却是冷哼了一声,回头上了马,狠狠一扬马鞭,疾驰而过,守卫随即跟上了她,不过片刻,大街之上就恢复了原有的安和。 我向齐锦镯微微一笑,“齐小姐,刚才多谢了。” 齐锦镯道,“也就是你脾气好,能忍得下去,她竟然敢这么对你,不过区区弹丸之地的公主也敢在此地放肆,不自量力。” 忍得下去? 依着我从前的性子,怕是早与她打起来了,现在却不能了,我的身后站着的是玉瑾瑜,我就算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他考虑。 我道,“明月毕竟是一国公主,她的身份摆在那里,如今既然她为贵客,齐小姐还是莫与她针锋相对才好,刚才她的话恐怕也是说说而已,初来我朝,她想必也定有顾虑,不会乱来的。” 齐锦镯瞥了我一眼,“你倒是凡事都往好处想。”说着,她看了眼天色,“时候不早了,我还要赶去布铺,就此告辞了。” 我向她微微颔首,齐锦镯随后便离去了。 此时的大街上人来人往,如同往常一样,小贩在身旁不断吆喝着,叫卖着各种物什,我边往前走着边逐一看了过去。 蓦地,我的脚步一停。 那种怪异的感觉又涌了上来。 四周像是有几双眼睛在紧紧看着我,我抬目向身旁望去,行人匆匆擦肩而过,并无任何怪异之处。 我顿了顿,不觉加快了脚步。 然而刚走进巷子,忽然眼前一黑,只感觉被一个什么东西罩住一样,随即手脚被紧紧束缚住,再也不能动弹。 “救命——” 刚喊出两个字,我只感觉脑子忽然一疼,随即晕乎乎的,只觉眼皮异常沉重……… 再次醒来时,眼前是一个黑漆漆的房子,屋子里没有点灯,窗棂破旧,月光依稀洒露进来,带入了微弱的亮光。 手腕火辣辣的疼,我低头一看,双手被紧紧用绳索束缚住,连脚踝也被绑住,丝毫动弹不得。 我这是被……绑架了? 我不由出了一丝冷汗,以往在画本子里看到的情形,这次竟然发生在我的身上。 我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这间房子像是废弃已久,这里究竟是何处? 却在这时,屋子忽然被人打开。 走进来的是一个浑身长着肥肉的大汉,一张圆脸上长满络腮胡,她嘻嘻笑着向我走了过来。 “美人儿,你醒了?” 说着,他伸过手指就要触碰我的脸,我忙将脸侧过一旁,皱眉看着他,“你要干什么?” 他揉了揉自己的眼,似乎是要将我看个清楚,闻言笑道,“美人儿,你可真是个美人儿,老子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女人。”说着又要伸过手来,“让我摸一摸吧,看这细皮嫩肉的。” 这时房间里又有一个人走了进来,一脚踢在那大汉身上,“肥老二,你活腻了你,老板看上的人你也敢碰?!” 那肥大汉摸了摸自己被踢疼的肚子,眼神瑟缩看着进来的人,“老大,我没有别的心思,就想摸一摸,只是摸一摸而已。” “呸,就你手上那糙肉,摸上去还不得像刀子割一样,滚一边儿去!” 肥大汉似乎不敢顶嘴,闻言缩着脖子,乖乖站在了一旁。 进来的这人身形瘦削,长着一张长脸,细长的眼微微眯着看向了我。 我道,“你们为何要绑架我?” 他冷哼一声,“就冲你这张脸能卖个好价钱!” “卖?你们要把我卖去哪里?” 他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不急,马上你就知道了。” 说着,他往我嘴里塞了一块布团,“你也别叫了,叫了也没用,眼下不如乖乖跟我们走,也能少受些皮肉之苦。” 他们蒙住了我的眼睛,我只感觉被人带出了房间,一路行过,隐隐约约的嬉闹声传入耳内。 再次看到光亮时,已然置身于另外一间屋子。 这次站在我面前的是一个浓妆艳抹的妇人,她手里拿着团扇边摇边打量我。 “万老板,你看这次的货怎么样?”那长脸男子道。 妇人点了点头,脸上带上了笑意,“不错不错,上好的货品,你们这次可算没让我失望。” 长脸男道,“这美人儿我们盯了好久,好不容易寻着机会才带了回来,如此费尽千辛,万老板,您看这价钱……” 妇人轻轻一笑,“价钱自然好说,你们既然成功将人带到这里,我自然也不会亏待你们。” 说着,她看向身旁的侍女,“小红,把银两给他们。” 那侍女领着这两男子出去了。 我被他们摔在床榻上动弹不得,妇人微笑着坐在了我面前,轻声道,“的确长得一幅好相貌,得好好取个名字”,她似乎又想了想,片刻后,道,“以后你就是金儿,以后啊得听话,好好为我们这里进金银进来。” 她将我嘴里的布团取了出来,我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们敢绑架于人,天子脚下,你们竟然敢如此胆大妄为?” 妇人轻轻一笑,“金儿啊,你可别太激动,只要不是王孙贵族,这皇城里还没有我动不了的人,既然你已来到了这里还是乖乖听话。” 她言语之中并无惧色,眼神镇定,波澜不兴,莫非是有靠山? 我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快活楼。” 快活楼?这是什么地方?我竟然从来没有听过。 似乎是见我茫然,她又笑道,“快活楼里是让人快活的地方,只要是进了我的楼,想要出去可就难了。” 我大吃一惊,“这里是青楼?” 她面上带了不满之色,“我这里的姑娘怎可与青楼那些俗人比,进了我快活楼的人,哪个不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她手指在我头上拂了拂,“金儿不仅脸蛋生得好,连头发丝儿都这么柔顺,瞧这身上脏的,得去好好洗一洗才是。”说着她拍了拍手掌,不过片刻便进来一个侍女模样的人。 她指着那侍女对我道,“悠儿,去打盆水来,待会好好伺候金儿沐浴。” 那悠儿躬了躬身便离去了。 待门关上,这万老板脸上嘲讽一笑,又对我道,“你瞧我这侍女是不是特别听话呀,她呀,以前可不是这样的,那时候的性子比谁都倔,让她去接客,她偏偏不给我脸,端着她世家小姐的身份在这里大吵大闹,谁都不放在眼里,你看看现在还不是被我驯服了,后来我让她回去,门都敞开了,她却不敢走,死都要留在这里,现在这么柔顺,何必之前倔着性子吃苦头呢。” 她别有深意的朝我一笑,“你可不要学她。” 我道,“这位姑娘也是被你们绑架过来的?” 她掩嘴轻轻一笑,“能来这里,那便是缘分,金儿,你与这里不也是有缘吗?” 第54章 出逃 浴室里热气蒸腾,被人侍候洗浴,我却有些不习惯,可身旁那个悠儿却完全没有离开的意思,我对她道,“我可以自己洗漱么?” 她看我一眼,转身离开,我以为她是要在门外等着,却不想这个悠儿却站在了屏风后,她的声音甚是清冷,“你最好快些洗,万妈妈不喜欢等人。” 我下了水,却无心去洗漱,抬眼瞧了瞧这间房子,除了一扇门,其余全是风不透风的石壁,若是想要逃出去怕是不可能,既然浴室不能逃,那便再出去寻机会,我很快起了身,待换上原先的衣物时,悠儿忽然从屏风外扔进一套衣衫来,“万妈妈让你穿这个。” 我打开一看,这是一件薄衫纱裙,衣裙光滑如丝甚是精美,然而却颇为暴露,上衣堪堪遮住胸脯,下衣除了关键部位勉强遮住,其余的地方皆是透明薄纱覆盖,我将衣物还给悠儿,“我不穿这个。” 悠儿从屏风后走了出来,面无表情的看着我,“你确定?” 我道,“我不喜欢这件衣裳。” “万妈妈喜欢,客人们喜欢,你喜不喜欢这不重要。”她将衣物重新递到我面前。 我看着她的眼,那一双眸子无波无绪,那个万老板曾说过眼前这个悠儿也曾反抗过,可是为何此刻在她的眼里我却看不到任何的不甘,能看到的只是一股死气沉沉,像是了然于世外一般的淡漠。我对她轻声道,“姑娘,你还想继续留在这里么?” 她却像是忽然听到了什么可怕的话,身子猛地一个哆嗦,我道,“我是被迫来此地的,姑娘你应当是同我一样罢,若是我们一起想办法……” “你别说了!”她猛地捂住了头,紧紧闭上眼睛。 “姑娘?” 她睁眸看我,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眼底竟有一丝惧怕,喃喃道,“出不去的,进来了就再也出不去了……” 我道,“姑娘为何如此说?” 她静静看我片刻,嘴角忽然扯出一丝冷笑,随后她掀开了自己的手臂,我却一瞬间惊住,她的手臂上没有一丝完整的皮肤,干瘪的皮肉紧紧长在她的手臂上,像是被什么东西咬过一样,尽是齿痕,狰狞而恐怖,她道,“看见了么,这便是要逃跑的下场,我劝你还是乖乖听从万妈妈的吩咐,不要惹是生非。” 说着,她看了眼那衣衫,冷冷道,“你若是不想穿,我自有法子让你穿上,万妈妈既然将你交到我手上,你最好安分一些,不要连累了我。” 她说完便出了门,随后有两名侍女进来,也不说话,看见我就开始扯我原先穿在身上的衣衫,这两名女子力气极大,我避开她们,“你们不要过来,我穿上就是了。” 那两名女子终是走了,我看了眼挂在屏风之上的薄纱裙,眼下我为鱼肉奈何不得她们,眼前形势不利于我,还是不要惹恼她们才是,寻思片刻我终是穿上了那衣裳。 再次见到万老板时,她啧啧了两声,而后围着我走了一圈,她的眼神让我想到了关在笼子里的鸟,只能任人观赏逗玩,我瞪她一眼,“你看够了么?” 她轻轻一笑,“金儿,如今我敢肯定只要是男人看了你定是走不动路了,瞧瞧你这身段,真正是极品啊。” 她向身旁婢女招呼一声,“快给金儿姑娘打扮打扮,今晚妈妈我就要带她见客。” 一个时辰后我被他们蒙着眼带到了一处地方,待揭开眼前布巾,我才发现这里竟是一处大厅,厅堂下面熙熙攘攘满是人群,其中不少人金缕华服,一看便是身份不凡之人,身边围满了各色娇人,万老板蒙住我的脸,让侍女拉着我上了台,我听她道,“今个儿,奴家这里来了个绝色,来,大家瞧瞧这身段……” 我被她一推,蓦地站在了她的身旁,只听底下一片惊叹声,我紧紧闭上双眼,如此场景不就是似货品一样被人宰割观赏么,我狠狠瞪向那万老板,她却只命人紧紧钳制住我令我动弹不得。 只听她继续道,“我这金儿姑娘不仅身段好看,这脸啊更是尤为漂亮,今晚是她第一次上台,哪位能成为金儿的第一个恩客,那就看各位大爷有多少心意了。”说着,她掩唇一笑,“各位,现在开始竞价!” 我被带回了一间卧房,将我关在屋里后,那些人便出去了,窗子和门都被紧紧锁上,外面竞价声此起彼伏,我不知道等待的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坐以待毙是不行的,得赶紧想办法逃出去。 寻思片刻,我敲了敲门,很快便有声音在门外传过来,“怎么了?” 我道,“人有三急,我现在要出去方便。” 我听到外面的人低骂了一声,“真是麻烦。”但所幸门还是开了。 守门的是个年约三十左右的妇人,她冷看我一眼,“不要耍花样,否则剥了你的皮。” 她寸步不离的跟着我,我边走边看着四周的环境,这里长廊尤其多,长廊两旁站着不少守卫,防卫倒是严密,若要逃走恐怕不易,然而周遭不少小林,看着倒像是一个富家的后院,妇人在身旁道,“不要东张西望。” 她指了指一个小角落,“恭房就在那里,速去速回!” 恭房外还站着两个守卫,一脸戒备的看着我,我慢慢往前走去,经过那两个守卫时,身子蓦地一歪,摔倒在地上。 妇人在后面不耐烦的道,“你又怎么了?” 我按着脚,“我好像崴着了,脚好痛,怕是走不了了。” 她一脸嫌弃的向我走来,那两个守卫也好奇的看着我。 妇人便走边道,“拉她起来。” 守卫便弯下腰来拉起,机会来了!就在他们躬身的那一刻,我极快的将他们腰间短剑抽出,“不要过来!” 那妇人目光像是要杀了我一样,“你竟敢跟我玩手段!” 我道,“你若是继续过来,我就自我了结,反正我也打不过你们,不过我这条命若是丢了,外面竞价的那个人你们怕是不好交代吧。” “你想怎么样?”她狠狠道。 我道,“当然是让我离开。” 她怒笑一声,“放你离开,不是一样难以向人交代么?!” 我道,“你这脑子还算精明啊,不过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这样干耗着吧,反正大不了我刀子一抹,把命留在这里。” 我试探着往前移开一步,那些人眸子一刻不敢远离我,然而却不敢轻举妄动,我一步步往旁边走,他们便一点点跟进,谁也不敢轻易妥协,前面是一个角落,只要我跑得快极快藏起来才有可能脱离他们的目光,目前只有这个机会了,我越过那个角落,拔腿就跑,然而刚跑出来,却胳膊上一紧,一股力道极快的将我拉起,藏身到了上面密密的林叶间。 我垂下头大气不敢出,那些人经过那个角落,很快就继续向前跑去了,我松了口气,这才看向身后,这时却是诧异非常,身后这人正是国师殷无评! “国师?” 他微微一笑,“苏姑娘,有礼了。” “国师怎么在此?” “说来话长,这里的地形我已探查过,我先带苏姑娘出去再说。” 他的武功像是不俗,只一眨眼间,他已带着我越过一排排林子,过了会儿跨过一排墙壁出现在我面前的便是一道长河了。 “这里怎么像是城外?” 国师轻笑道,“苏姑娘好眼力,快活楼依护城河而设,这里的确是城外。” “原来如此。”我道,“国师怎么会出现在快活楼?” 他道,“我今日在城里偶然看见苏姑娘被人尾随,实在担心苏姑娘安危便跟了上去,可没想到那些人竟敢绑架苏姑娘,当时不知那些人来路不好轻举妄动,便一路跟随下去,这才进了快活楼。” 我道,“多谢国师,国师有心了。” 他看了看四周,“这里荒郊野外,我们得赶快回城才是。” 我道,“这是自然”,想了想又道,“国师可知晓回去之路?” 他笑道,“我在这皇城几十年,附近路径早已烂熟一心。” 我点头道,“那有劳国师带路,苏兮兮感激不尽。” “哪里,哪里。”他微微颔首,“苏姑娘,请跟我来。” 我随着他一路向前走,夜风微凉,河畔清风阵阵,不时传来悠悠水声,放眼望去,这条路附近没有一处星火,四周只是无尽的黑,我低叹一声,看来这里偏僻的很,四周并无人家。 只是这黑漆漆的路,不知要走多远。 夜空中只有寥寥繁星,脚下之路看的并不太清晰,越往前走,路却越是凹凸不平,一个不小心便能摔倒,我走得极为小心,国师在前却是健步如飞,像是着急赶路一般,也许是发现我走得慢了,他脚步微微停顿,“苏姑娘,你还好么?” 我抹了抹头上的汗珠,“不要紧,能跟得上。” 他道,“那就好。” 我们继续向前走,然而还没迈开几步,我却是真的摔跤了,我紧紧捂住伤口,可鼻端还是闻到了那股淡淡的清香,我忙抬头看向国师,他却像是什么也没察觉一样,“苏姑娘,若是不嫌弃的话,我来扶你。” “有劳国师……”他走到我身旁来,轻轻拉起我,却在这时我袖带里那小老鼠“将军”猛地窜了出去,片刻之后便不见了踪影。 我急忙要去寻找,然而这漆黑的夜晚却再也发现不了它的行迹。 似乎见我即将要哭的模样,他诧异道,“不过一只老鼠,丢了再买一只养就好,天色不早,还是赶路吧。” 他扶着我向前,见我心情低落,他也不再言语。 这里似乎是一条小道,崎岖的路旁长满了野草,足有半人之高,前方更是看不到尽头,我不由看他一眼,低声道,“敢问国师,还有多久才能进城?” 他的声音从身旁传过来,“不久了,很快便到。” 然而这个很快却像是过了很久很久,借着微弱的星光,我能看到前方似是一座山,城旁有山么? 我脚步不禁慢了下来,国师的脚步随即也停下,“苏姑娘?” 只要我步伐稍慢,他便能及时察觉到,我心中微紧,低着头道,“国师,我脚疼,走不动了……” 过了片刻他的声音才传过来,“苏姑娘,再往前走一段路便可以进城了,若是苏姑娘不嫌弃,我可背……” 他未说完,我忙道,“已经给国师添了不少烦扰,不劳国师了,我想歇一歇。” “那好吧。”他的声音低沉下来,“那便休息一晚,明日天亮再出发。” 第55章 获救 我们在一块大石旁停下,石块冰冷,好似冷进了人的心里一样,不觉让人心头微紧,我侧眸看了一眼国师,他在一旁拾掇火堆,星火燎原,将他的脸庞照得像是涂抹了一层血色一样红。 我握了握手心,片刻后轻声开口,“国师,我……饿了。” 他向我看来,微微蹙了眉头,“苏姑娘能否再坚持一会儿,待天亮进城了我们便能找到吃的。” 我摇了摇头,“我真的好饿,现在就想吃东西,国师武功高强,心底仁慈,可否再助苏兮兮一次,我快饿昏了,等我吃饱了才有力气赶路。” 见我执意,他似乎不好推切,终是道,“那苏姑娘稍等片刻,我去打些野味回来。” 他起身离开了,直到他的背影消失不见,我才大呼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不觉瘫软在石背上。 过了片刻,四周仍是静悄悄的,他似乎真的走远了,我忙站起身来,急忙向前方跑去,所幸脚伤不算严重,虽是一瘸一拐,好歹还能走路,然而我刚跑出几步,忽然只觉身后一震疾风径直袭来,尚未反应过来,头顶一阵闷疼…… 再次醒来时,却是在一处石洞内,这石洞颇大,一眼看去,有桌有椅,桌上竟还放着一杯热茶。 这怎么到了这里? 我被绑在一张椅上,手脚皆被绳索束缚住,动弹不得,脑袋一阵阵泛着痛意,我这才想起来之前不是在那大石处么,后来好像是被什么打昏了过去。 难道又被绑架了? 我看了眼那茶水,茶冒着热气,显然不久之前这里还有人,想来此人定在不远处,我喊道,“有人么?” 有脚步声走了进来,却是一个脸带面具的男子,面具遮掩了他大半脸,只露出一张薄唇,他声音粗嘎,目光直直看着我,“你终于醒了。” 我道,“是你绑架了我?” 他轻笑一声,“何必说绑架,我只是想请姑娘在此歇上一歇。” 他在桌旁坐下,端起茶水悠悠喝了起来,我蹙眉看着他,“你是何人,抓我来此有和目的?” 他道,“我是谁你不必知晓,至于为何请你来此,不急,你很快便会知道了。” 国师就在附近,他却敢将我劫来此地,我只觉好奇,“国师呢?” 他古怪一笑,“被我杀了。” 我吃了一惊,诧异的看着他。 他却拍了拍手,随即有侍从模样的人走了进来,他问道,“东西都准备好了么?” 那侍从弓着腰道,“回主人,一切准备就绪。” 他嘴角勾起一丝笑意,“拿进来。” 很快,那侍从将一个桶搬了进来,在他的手中还拿着一把泛着森白光芒的刀。 我震惊的看着那侍从将桶放置在我腕下,将头高举头顶,恭敬的递给了那面具男子。 “退下。” 面具男接过刀,道。 石洞内只剩下我与他两人,这一刻我清楚的感觉到了他的意图,“你想……放血?” 他道,“不愧是幻月谷圣女,果真聪慧。” 他竟然连幻月谷都知道?! “你究竟是谁?!” 他却不理会我,只一步步向我走了过来,我清楚的看见了他的唇角微微一笑,像是在回味什么一般,“二十多年前,我曾喝过一口圣女血,只需一口便回味无穷,每次想起那种味道,我就思念的发狂,直到我遇见了你……”他目光直直的看着我,轻轻在我头顶闻了闻,“你让我再次看见了希望……” 下一瞬,一股刺痛感出现在我的手腕,他看着刀尖上的血,伸舌舔了舔。 冷。 刺骨的寒意似永无止境。 “滴答,滴答…” 幽香弥漫了整个山洞,我看着手腕处那片殷红,血水一滴一滴蔓延而下落入那备好的容器内。 早已感觉不到痛意,周身只有冷,今日莫非真要死在这里了? 那个人站在我面前,面具下,嘴角上扬,一双眸子肆无忌惮的打量我。 “你不如杀了我?”我道。 他摇摇头,“怎么会杀你,你这样的宝贝我疼惜都来不及,得好生养着。”他蹲下身深深在那容器上闻了闻,一双眼满足了闭了起来,“真香啊……” “圣女之血,血溢而生香,果然名不虚传……”他伸出手在我被割破的手腕处狠狠一按,我吃痛,不由闷哼一声。 他却像是极为高兴,就这样把沾染着血水的手指放进嘴里,细细品味,眯着眼像是在品尝人间美味。 “你真恶心。”我鄙夷的看着他。 他道,“你也只能嘴上逞能了,如今还不是落在我手里,眼下还不如看清形势讨我欢心……”说着伸手就要去触我的脸,我撇过头,却被他一把按了回来。 “好一个美人,切莫浪费了这张脸,若是你伺候得我顺心了……”他阴森森笑了起来。 我看着他一张脸慢慢向我靠近,手脚皆被他绑在这榻上身子半分动弹不得,“你若是再靠近我半分,我便咬舌自尽!” 他的身形一震,阴森的看我。 我道,“你既然想要饮血,想来不应只需这一次,若是我死了,你的美梦也就破碎了,若是一个人真心求死,你恐怕也是拦不住的。” 他冷哼一声,却到底没有再靠近一分。 血留了半桶,他终于有停止的意思了,将我的伤口简单包扎后,他目光直勾勾的看着那桶,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身子似乎隐隐在颤抖一般,迫不及待把桶抱起来,将里面的血水喝得一干二净。 一下子失去了这么多血,我只觉得头晕目眩,连眼前的地面都在不停转动,待过了好一会儿这种眩晕才缓过来,可全身却仍是毫无力气,我费力抬头看向那个人。 他正将最后一滴血倒进嘴里,满足的将嘴角擦了擦,这才将目光看向我,“你说得对,我舍不得你死,这是我喝过最美味的血了,她的血与你的血比起来简直如同嚼蜡,果然最纯正圣女之血,有了你,我再也不用喝那些半成品了。” “半成品?”我轻声道,却不明白他所谓的半成品是何意思。 他却像是心情很好,笑道,“除了今日,这将近二十年里的时间我再未饮过一口纯正的圣女血,圣女的子嗣终究与圣女不同。” 圣女的子嗣? 难道他是在说他身边有幻月谷圣女的后代?我使劲回想,却实在没有想起何时有圣女子嗣流落在外。 将洞门紧紧关上,他大笑着出去,屋子里安静非常,只有淡淡香气弥漫,我轻轻闭上眼睛,脑子里满满梳理着这几日发生之事,不过短短时日,我就遇上了这么个大麻烦,这个人显然知道我的身份,他带着面具是怕我认出他,可是在这皇城里知晓我身份的人并不多。 我如今被困在此,也不知外间情形如何,已经失踪了好几日,玉瑾瑜怕是担心坏了,想到他,我眼眶蓦地一酸,这一刻,竟如此想念他。 接下来几日,那带面具男子倒是不怎么过来了,然而却总会派他的侍从来取血,前几日的那半桶血几乎快将我的半条命拿走了,大概是害怕我失血过多一命呜呼,后来几次取血每次他的侍从皆是只取一碗,那侍从每次来,话也不多说,拿起小刀就往我手腕上割,手腕上如今已有一道道刀痕,着实有些骇人。 这日,那面具男又回来了,他进了石洞,直接在椅子上坐下,揉着眉头看着似乎很是疲倦。 “我实在低估了你的影响力。”忽然,他看向我,目光里却是一丝冷笑,“那些人找你都快找疯了,如今皇城里戒备森严,我每次来此着实不易,得想个法子将你藏入我的府上才是,如此,我也不用如此辛苦每次大费周章过来。” 他的话却让我吃了一惊,我问道,“可是四皇子在寻我?” 他轻笑一声,“你的四皇子对你真是用情至深,如今已是好几日未上朝了,皇城里到处贴满了你的画像,据说四皇子每日彻夜在外寻你。” 我心头一酸,玉瑾瑜对我如何我自是清楚,可他做到如此,我却是又甚是心疼于他。 那面具男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起身朝我走过来,他蹲下身来,双手捧住我的脸,我撇过头去,奈何双手双脚皆被他绑住反抗不得,他摩挲着我的脸,眼里的笑容阴沉又冰冷,“苏兮兮,看看你的眼神,怎么,你是为他伤心了?那可不行,若是你憔悴了,这血质可就会受影响,你得好好养身子才是。”说着他又拍了拍我的脸,“听清楚了么?” 我道,“你如此肆无忌惮,就不怕四皇子发现你?” 他大笑一声,“想要查到我,那可要凭本事了。” 他在我受伤的手腕上用力一按,本就还未愈合的伤口瞬间涌出血来,他笑道,“待会我让手下来取血,你得好生配合,只有乖乖的才不会吃苦知道么?” 他走了出去,石洞里又恢复了安静,手腕处隐隐作痛,我忍着疼痛,看着腕处的血一滴一滴滴到了地面上,很快就将地面染红了一大块。 忽然,安静的石洞里响起一丝声音。 “吱--” 我心中一紧,忙向四周看去。 “吱吱--” 这声音太耳熟了,是“将军”在这里么?声音一点点越来越清晰,我睁大眼睛在地面上寻找,终于石洞门口处看见了一个毛绒绒的小身影。 “将军“从洞门下穿过,径直向我奔来,几日不见,这小东西竟消瘦不少,身上皮毛都掉了大半,几乎快成了个秃鼠。 “小东西,你怎么成了这个模样?” “将军”依偎在我脚旁,不停蹭着我的脚踝,我心头一软,在那荒郊野岭与我走散,这小东西定是吃了不少苦,“将军,都怪我没能照顾好你。” “将军”用湿漉漉眼睛看着我,小眼睛里似带着几分委屈几分欢欣。 忽然这时,石门被打开。 却见那面具男的侍从走了进来,他的手里拿着刀具,向我走了过来,这几日便是由这人一直在此看守我,这侍从心肠同他那主子一般冰冷,每次划伤我的手腕连眼都不眨,此刻“将军”就大喇喇拱着小身子站在我面前,我担心他发现“将军”对它不利,忙道,“你这次准备放多少血,想来你日日看守在破地方也甚是无趣,本姑娘实在同情你的遭遇,放心,虽然本姑娘手腕伤痕累累,但这次放血,本姑娘定会配合到底,让你放个痛快如何?” 我尽力说着话想让他不要去看地上,他的目光果然从我说话那刻起便看向了我,可目光触及我的手腕,他的眼神似乎忽然一变,向我行走的步伐竟加快了些许。 他看着那不断渗血的伤口,目光晦暗不明,我忙笑道,“放心放心,不会影响你取血,这位小哥,这次随便你怎么割,我定不会喊疼了。” 他紧紧看着我,目光竟开始渐渐泛红,我吃了一惊,这侍从今日似乎有些不对劲。 他的嘴唇轻轻颤抖,目光从我手腕移到了我的脸上,一行泪从他脸上划过,我身子一震,只听见他轻声喊道--- “兮兮---” 这一刻,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一眨不眨的看着他,几乎不可置信,可终究还是喊出了那个名字。 “玉瑾瑜?-----” “是我。”他将手放置耳后,忽然用力一扯,一块人形面具蓦地从他手中脱落,出现在我眼前的赫然是玉瑾瑜那张俊逸的面孔。 “你怎么在这里?”我震惊道。 他看了眼地上的“将军“,道,“是它带我来的,我一路跟着它到了城外河畔,它似乎对你的气息很是熟悉,寻了几日便将我带到了此处,我暗中观察了这处石洞,这才设法进了来。” “将军”高昂着头,用小爪子抚了抚自己的头顶的毛发,仿佛那里的毛发不是稀稀拉拉快掉光的而是甚是浓密有型一般,它“吱吱--”叫了一声,微眯着小眼,神情带着几分骄傲。 我不由一笑,“小东西,你总算还有点用处。” 玉瑾瑜很快将我手脚的链子打开,一把抱起我,径直往外走去。 我道,“你不怕那个戴面具的人发现?” 他摇了摇头,目光温柔的看着我,“兮兮,我再也不让你受苦了,至于那个人……”他忽然目光狠戾,“恐怕此刻他已是自身难保。” 他话刚落音,我便听到一阵阵脚步声涌了进来,随即我便听见刀剑相交的声音。 “是你的人到了?” 玉瑾瑜点了点头,“只有先救出你,我才能安心对付那贼人。” 我顿了顿,终究将心里的疑虑说了出来,“我怀疑那个人身份并不简单。” 玉瑾瑜诧异看我,我道,“国师这几日如何?” “怎么问起国师了?” 后面内容请看“作者有话说” 作者有话要说: 亲们,本章节内容含有第一章楔子内容,为了保证亲们每章阅读字数不受影响,俺又在“有话说”里新增了部分内容哟! 我道,“前些日子我被一群来自快活林的人抓走。” 玉瑾瑜目光一沉,“还有这等事?” 我道,“那日是国师出现救了我,可他出现的时机实在太多疑点,我不敢跟着他,便寻了个借口欲离开他身边,却不想还未走远便被人袭击,等醒过来时便是在这里了。” 玉瑾瑜道,“你是怀疑那面具男子便是国师?” 我点头道,“没错,此人对我的行踪很是熟悉,定是认识我的人,再者……”我看了看手腕,看向玉瑾瑜的眼,“其实我有一件事未曾对你提过,此事鲜有人知,可他却知晓,而此也正是这人将我劫来此的原因。” 他的目光微垂,“你是说圣女血的事?” 我却是诧异了,“你怎么知道?” 玉瑾瑜道,“兮兮,喜欢一个人自是想要知晓她的一切,那日舒源突然好转,我回府来却不见你踪影,府中彼时只有你照顾他,我不信他的双腿能行走自如真的是如沈夫人所说是沈丞相庇佑所致,后来我便派人暗中去了一趟幻月谷。” 我道,“原来如此。”我叹了口气,“我此前未曾告诉你,是不想给你徒添事端,圣女血之事谷规森严。” 玉瑾瑜轻轻握住我的手,“兮兮,我都明白。”他将我额前发丝拨开,温声道,“是我大意,这次未能将你护好。” 第56章 变故 外间刀剑相交声越发重,我看向玉瑾瑜,“国师武功不俗,你的人能拿下他么?” 他轻轻一笑,眸中自信显然,“我带的人,他们的实力我自是清楚不过,兮兮,你别担心,我现在带你出去。” 他抱着我一路走了出去,山洞内暗道极多,他却像甚是熟悉,不多时便将我带了出去,外间停了一辆马车,他径直将我放入车内,紧绷已久的心这时终才缓下,我听着耳畔玉瑾瑜沉稳的心跳,眼前渐渐变得模糊。 “兮兮……” 玉瑾瑜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声音带了几分急切,“兮兮,你怎么了?” “好晕……”我只觉得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马车在快速前进,玉瑾瑜紧紧握住我的手,“你失血过多……都是我的错,兮兮,再坚持片刻,我马上带你去见大夫……”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下,我被玉瑾瑜匆匆抱下马车,这个时候眼皮像是完全没有力气睁开了,我只感觉他将我放在一个软塌上,周围声音嘈杂,不时有人进出,手腕上的伤口蓦地一阵清凉,不再火辣辣的疼。 玉瑾瑜的声音轻轻响起,“兮兮,大夫已经在处理了,马上就没事了。” 我很想回应他一声,可嘴却像是被封住了一般张不开,最终连他说了些什么都听不到了,沉沉睡去。 待醒来时,屋子里烛台正散发着微黄的光,房子里很是暖和,我往身侧看去,外间天色漆黑,而玉瑾瑜正站在榻前帮我理着被子。 我握住他的手,他身子一顿,目光向我看来。 “兮兮!” 他的脸色比之前更是憔悴了,我轻轻触碰他的脸,他忙握住我的手,我道,“你怎么不去休息?” “你不醒,我怎么可能安心休息?”他道。 我心中微涩,道,“我没事了,别担心。” 我身子往里躺了躺,目光看向了他,他自然是会了意,脱了鞋便上了榻,轻轻躺下搂住了我。 不论何时,他的身子总是这般暖和,我抱住他腰身,问他,“我睡了多久” “一天一夜。” 原来已经这么久了,我道,“那个人抓住了么?” 他点了点头,“现在他已经被关押在地牢里了,你猜得没错,他就是国师。” 我叹了口气,“我很好奇,他是如何知道我来自幻月谷,他像是对幻月谷很了解,可是我却从未在幻月谷见过他。” “国师这个人谁也不知他的来历,十五年前他突然出现在父皇面前,并且得到父皇赏识,在朝中势力颇大,这些年他的容貌鲜有变化,更是让父皇相信他有能力炼制回春丹,这次虽是捉拿下他,可真要父皇下定决心除掉他恐怕不是易事。” 我道,“兴许可以从那个快活楼查起,我不相信国师真的与快活楼毫无干系,若是得到他更多罪证,想必可增加皇上除去国师的决心。” 他道,“这个法子倒是可以一试,我马上去查。”说着,便要起身。 我忙拉住他,“不急在这一时,先好生休息一会。” 玉瑾瑜看了眼我仍缠绕着纱布的手腕道,“国师这个人我定不会放过”,他目光微沉,“他如此对你……” 他眸光泛红,我心中一动,倾身吻住他的唇,他微微一怔,垂眸看我,我道,“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 他不想我受一丝委屈,所以对于国师,他急于寻找拿下他的方法,可他守护了我如此久,我又何尝希望他毫不停歇便又出去忙碌,这些日子,我曾以为会再也见不到他了,幸好,他又出现在我面前。 我道,“玉瑾瑜,我好累,你陪我睡会好么?” 我将头放在他的胸口,终于他伸手轻轻揽住我。 一夜好眠,待醒来时,身边已没有了玉瑾瑜身影,屋子里只有阿灿静静站在身边,我道,“他呢?” 阿灿只道,“主子出去办事了,吩咐奴婢好生照顾姑娘。” 我重新躺下,身旁他的味道依稀还在,我轻轻嗅了一口,过了片刻,终是慢慢起了身,“阿灿,随我去地牢一趟。” 地牢里,国师被绑在木架上,头发俱散,身形狼狈,手脚上皆是铁链,我在门外静静看着他,他察觉到我的目光,缓缓抬起头来。 他忽然向我轻轻一笑,那笑容这一瞬间看上去却让我不觉有些毛骨悚然,他道,“苏姑娘,你们是赢不了我的。” 他往身上铁链看了一眼,“以为这样便能困住我了么,太天真了,皇上不会杀我的。” 我道,“你究竟是有什么目的,为何假意接近我?” “为何接近你?”他重复一句,随后大声一笑,“我费尽心思屡次示好亲近于你,可你的防备心太强,这才不得已设计了这一出,原本以为救了你,你能放下防备,可我到底还是低估了你,苏姑娘……” 他直直看着我,“我是在想不通,我到底是哪里露出了破绽?” 我道,“你没听过一句话么,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他脸色一滞。 国师每次看我的眼神都让我觉得不舒服,那种眼神莫名向我觉得有一种饿狼看着食物的感觉,他这次是救了我,可救我实在太顺利了,一个敢公然强掳朝中重员妻女的快活林不可能防备如此松散,他只需稍稍探了路就能带我出来? 国师太心急了,心急的让他不愿再花更多心力掩饰。 “竟是如此?”他轻笑一声,“真是百密一疏。” 我道,“你究竟是何人?” 他抬眸看我,我继续道,“幻月谷的事,为何你知道如此清楚?” 他笑道,“幻月谷不只你一人,你不说不代表别人不会告诉我。” 我心中正诧异,他又道,“沈舒源那小子双腿本因中毒而废,可后来却在一夜之间好转起来,那毒是我亲自传授于矮毒王,毒性无解,可你照顾了他一夜,他便好了起来,我自然对你的身份一清二楚。” 他这话却是让我惊骇,“矮毒王是你的人?!” 他眼里带着诡异的笑,“想不到是么,你不知道的事多着呢,可你知道了又如何呢,如今把我困在这里一时,却不能困住一世,皇上不会杀我。” 他模样自信满满,说着大笑起来。 我看着他,最终转过了身去,身后他笑声不停,依稀听到他的声音传出。 “你们是奈何不了我的……” 三日后,玉瑾瑜终于将快活楼的事查清,果然不出所料,那快活楼的幕后之人真的是国师殷无评。 待准备好一切罪证,玉瑾瑜押着国师面圣,玉瑾瑜不愿我一同前去,圣女血之事关系幻月谷,自然是不能让更多人知晓,玉瑾瑜不会在皇上面前提起,而国师更不会给自己徒增事端主动提及自己做过得这等事。 他径直去面圣,而我则去朔妃处问候。 许久不见朔妃,没想到五皇子玉瑾衡仍养在她宫中,朔妃道,“养在我宫中也好,皇上也时常来看望五皇子。” 我道,“贵妃未说过何时将五皇子抱回去么?” 朔妃道,“我看她像是无此意,罢了,她心中打算我自是不知,她将孩子寄在我宫中,我尽心照顾便是。” 没待多久,贵妃却来了,我与朔妃皆是一惊,玉瑾瑜押着国师面圣,此刻在宫中恐怕早已传开,贵妃身为国师之女,此刻不去看望其父,来这里做什么? 宫人迎殷贵妃落了座,她脸上看不出喜怒,进里间逗了逗五皇子,这才出来,“苏姑娘来了?如此体贴的未来儿媳,想必朔妃姐姐很是满意吧。” 朔妃淡淡一笑,“妹妹今日怎么有闲暇来此?” 殷贵妃道,“我儿这些日子全靠姐姐照顾,妹妹感激不尽,今日特意送了些小礼过来答谢姐姐。” 说着,便有侍从将一个锦盒打开,里面竟全是珠宝首饰,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朔妃哪里肯收下,忙推辞,殷贵妃笑道,“妹妹知道姐姐不缺这些,可妹妹实在不知如何报答姐姐,这些东西姐姐就收下吧。”她将锦盒盖上,径直放在了桌上,这才悠悠起身,又道,“恐怕还要麻烦姐姐些许时日,妹妹大病才缓,瑾衡还在放在姐姐宫中妹妹才心安,皇上已经答应妹妹,待过些时日便要妹妹伴随龙驾同游南方,听说那里景致不错,应对养身子颇有益处,这几日妹妹已经在打理要带过去的物什,过会儿还要去挑选衣物,妹妹这就不打扰姐姐了。” 殷贵妃轻轻一笑,带着随从又回去了。 朔妃看我一眼,“她这会儿还有兴致考虑游玩?” 我低头想了想,道,“贵妃的神色竟看不出半分忧伤焦急,这倒是让人想不通。” “罢了罢了。”朔妃叹口气,“她想怎样就怎样,随她。”朔妃说完便在嬷嬷搀扶下去了里间佛堂。 朔妃礼佛,没有两三个时辰是不会出来的,此刻这寝殿厅内只有我一人,这个时节,朔妃宫内景致倒还不错,我索性在院里逛了起来,一来打发时辰,而来也可等玉瑾瑜回来。 然而直到天色漆黑玉瑾瑜才过来,看他神色,我便猜到了些许,他握住我的手,声音带着自责,“兮兮,对不住。” “皇上放过了他?” 玉瑾瑜点头,叹了口气,“父皇不愿杀他,只除去他国师之职,即使已经知晓殷无评暗自买卖官家女子,逼良为娼得以获利,父皇仍然选择保全他,父皇告诫我不可声张此事,我实在低估了父皇对他的依赖。” 殷无评说过皇上会放过他,竟然果真是如此,他的有恃无恐原来是这般,我道,“他毕竟是贵妃之父,皇上宠爱贵妃,考虑之事难免甚多。” 玉瑾瑜却摇头道,“我看却不像,今日在书房之中我向父皇禀明此事时,贵妃恰时来给父皇送参汤,她只远远瞧了一眼国师便离开了,全程未替国师求情一句。” 我想起殷贵妃今日的神色,我道,“贵妃或许是为了自保。” “不,她的眼神不像,那不是一个女儿看着父亲的眼神,国师就跪在她的面前,可她的脸上毫无悲戚,竟有几分快意。” 我道,“真有此事?” 玉瑾瑜揉了揉眉心,“贵妃行事一向谨慎,她今日的反常,我不会看错。” “那国师呢,皇上最后是如何发落的?” 玉瑾瑜道,“父皇说要考虑一番再做定夺。”说着,他看了眼天色,“想来过会儿便会有圣旨传下来了。” 玉瑾瑜估计的没错,半个时辰后,皇上的旨意便在宫里传开了---- “殷无评惹怒圣颜,除去国师封号,调去护龙院研制丹药,没有圣令不可随意离宫。” 究竟如何惹怒圣颜,圣旨未提及半分,显然皇帝仍想保住殷无评。 旨意已下,想让皇帝改变心意恐怕颇难,玉瑾瑜眉目轻蹙,我知道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我道,“此事已然如此,便不用再想,至少殷无评已被禁足,他也算得到惩罚了。” 玉瑾瑜面带歉意,掀开了我腕间的衣袖,看着我,“我说过会给你报仇,便一定会做到。” 我轻轻抱住他,“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做得够多了。” 这些时日玉瑾瑜在外寻我,朔妃久不见亲儿,这次自然是要他留宿,我便与玉瑾瑜一起住在了朔妃宫中。 朔妃为我与玉瑾瑜各安排一间屋子,然而至夜半时分,窗棂忽然被人轻轻打开,我本就没睡,这时便坐起身来,果然就见玉瑾瑜翻窗进了来。 我轻轻一笑,“四皇子的翻窗之技是越来越好了。” 他径直走过来将我揽入怀中,“这些日子,总是要陪着你才安心,我看着你睡。”他说着便拖鞋上榻,将我往怀中一揽,我道,“我竟不知四皇子如今这般主动了。” 他在我唇上一吻,“我真要主动那可就不只是如此了。” 耳畔是他清浅的呼吸声,我抬眸看他,他正望着头顶的纱幔,轻声道,“兮兮,我想过段时日便去幻月谷你爹娘处提亲。” 他说着便垂眸来看我,目光认真,我道,“幻月谷有谷令,圣女不可婚嫁,可我既然认定了你,便不需这圣女的身份,玉瑾瑜,我想永远和你在一起。” 他温柔触摸我的脸,“兮兮,你也不用为谷规为难,据我所查,圣女不可婚嫁乃是你们长老定下的规矩,以往可都没有这一条,规矩是死的,既然能制定那也能更改,圣女为何不能成亲,难道真要一辈子守着圣女殿孤独终老?这条规矩本就不近人情。” 我道,“既然是长老下得命令,我若真要成亲总要知会她一声,我说过我不在乎圣女的身份。” 他轻轻抱住我,月夜安宁,在他的怀里似乎格外温暖,睡意上涌,我慢慢闭上眼睛,然而猛地却听外面一阵喧闹之声。 玉瑾瑜显然也听见了,他坐起身来,披上了衣物。 皇宫规矩森严,最忌讳大声喧闹特别是在众人安睡的夜晚,这喧闹之声便显得刺耳了,玉瑾瑜神色微变,我道,“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他道,“我出去看看。” 我忙也穿起了衣物,“我跟你一起。” 外面灯火明亮,宫侍匆匆行走,远远看去连禁卫军都出动了,玉瑾瑜拉住一名宫侍道,“出了什么事?” 那人躬身道,“回四皇子,护龙院里出事了,皇上命我等即刻去喊御医。” “出了什么事?”玉瑾瑜问道。 “殷贵妃殁了,三皇子也受了重伤。” 那宫侍说完,便匆匆离去。 我闻言却是吃了一惊,玉瑾瑜也是神色诧异,忙拉着我便往护龙院里奔去,护龙院在皇宫最西方,是一座独立的小阁楼,平日主要负责为皇帝研制延年益寿的丹药,我和玉瑾瑜赶去的时候那里已被重重禁卫军包围。 禁卫军自然不敢拦住玉瑾瑜,玉瑾瑜牵着我大步从禁卫军中走过,待我们上了阁楼,这才看到皇帝也在里面。 他淡淡看了我们一眼,却并未说任何话,只是神色疲倦,面容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几岁,呆呆的坐在椅子上。 地上殷红一片,全是血迹,而殷贵妃正躺在地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她的胸口一柄长剑穿胸而过,血水不断从她伤口溢出来,我震惊看着她,明明白日还那么鲜活的一个人此刻却再也没有了生气,就这么躺在地上,再也没有了声息。 三皇子玉瑾辰被禁卫军按在墙角,他穿着夜行衣,身形狼狈,不断挣扎着,目光死死看着地上的殷贵妃。 “放开我,放开我!”玉瑾辰高声哀嚎,眼泪从他眼角流了下来,“怜欢不会死的,她绝不会死的,让我去看看她,放开我,你们让我去看看她!” 然而没有皇帝的命令,谁也不敢放开他。 在玉瑾辰的一旁,同样被禁卫军按压着的正是殷无评,他的脚下放着一把沾了血的长剑,他闭着眼睛,神色安静,谁也不知此刻他正在想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玉瑾瑜问道。 皇帝闭上了眼镜,忽然紧紧握住拳头,猛地起身抬脚便往玉瑾辰身上踢去! “你这个逆子!” 玉瑾辰苦笑一声,“你杀了我吧,杀了我,我便能去陪着她了。” 皇帝抬高手臂,眼看就要给玉瑾辰一巴掌,可手掌在即将碰触他的面颊时却顿住了,他嘴唇颤抖,红着眼看着玉瑾辰,“你竟然背着朕与她苟且,告诉朕,衡儿,究竟是谁的骨肉?” 玉瑾辰慢慢抬眼看向皇帝,“我与她两情相悦,她在这宫中没有一天是开心的,便是那时与父皇您的初遇也是怜欢故意为之,目的只是为了躲避她父亲的迫害,她说过我是她今生唯一的爱人,所以她心甘情愿替我生下了衡儿,如今,她为了救我,死在了她亲身父亲的手上……” 玉瑾辰说着,转眸冷冷看了一眼殷无评,“是我害了她,她不该挡那一剑,该死的人是我,父皇,您要杀要剐,瑾辰悉听尊便。” 皇帝身子一颤,险些站不稳,幸而玉瑾瑜及时扶住了他。 皇帝颤抖着手,指着玉瑾辰,“告诉朕,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57章 终章 玉瑾辰看了一眼前方地上一动不动的殷贵妃,轻声道,“怜欢自幼没了母亲,在外人看来她的父亲殷无评将她照顾得很好,可是却不知这一切都是假象,在国师府里的那些年,每隔一月殷无评便会潜入她的房内,将她割腕取血,表面仁慈道义的国师殷无评其实是一个爱好饮血的魔头,怜欢恐惧了二十几年,这二十几年每一日她都要战战兢兢,甚至为了躲避她的父亲,她甘愿进入最不喜欢的深宫,我说过会照顾她一生,绝不会让殷无评再伤害她,今日她本来跟高兴的,她书信对我说殷无评做得丑事被四皇弟揭发了,他就要受到惩罚了,可是,可是……”玉瑾辰红着眼痛苦的看着皇帝,“可是父皇,你还是放过了那个魔头……” 玉瑾辰紧紧捂住脸,“曾经我为了与怜欢永远在一起,我甚至不惜伤害二皇兄和四皇弟,只要我做了储君,要除掉殷无评便是轻而易举,可是老天爷不给我机会,如今眼看怜欢的梦就要破碎,殷无评调往护龙院,他与怜欢此后便会一同在皇宫内,想要胁迫怜欢更是轻而易举,我不能再眼睁睁看着怜欢担惊受怕,护龙院寥寥几人,殷无评身边再无护卫保护,我本想今日索性一不做二不休除掉殷无评,可是是我技不如人,怜欢为了救我竟然挡下了殷无评的一剑,我再也看不到怜欢的笑了,父皇,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玉瑾辰失声痛哭,皇帝沉眸看着他,终于摆了摆手,“押三皇子玉瑾辰至天牢看守!” 禁卫军得令,带着玉瑾辰出去。 皇帝看着了始终沉默不语的殷无评,沉声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殷无评缓缓睁开眼睛,眸子里竟然有了一丝痛楚,“皇上,我的女儿没了……”眼泪一滴滴从他脸颊滑下,他慢慢跪倒在地上,哑声道,“怜欢是我亲身女儿,我怎会让她日日担心受怕,她是我唯一的女儿啊,皇上,您真的相信三皇子所说的么?” 我看着殷无评,他的神色甚是痛苦,目光哀伤的看着没了声息的殷贵妃,满脸慈爱,他这是要状告三皇子说谎诬陷? 可我实在想不出三皇子诬陷于他的动机? 若是三皇子所言非虚,那殷无评此刻的神色便是假装无疑了,我看向玉瑾瑜,他目光也正好向我看来,似看出我心中疑虑,他轻轻拍了拍我的手。 “三皇子觊觎皇妃,得手不成却嫁祸于臣,望皇上明察。”殷无评凄声道。 皇帝神色疲倦,似乎真的是累了,他摆摆手,连声音都带着几分无力,“将国师带出去严加看守,此事朕必定要严查!” 殷无评被带走后,屋子里安静无声,皇帝看着殷贵妃的尸身久久不语,最终他握紧了拳头,从她尸身跨过,大步走了出去。 侍从看着地上的殷贵妃显得有些为难,没有皇帝的命令谁也不敢擅自处理,都求救似的将目光看向玉瑾瑜,玉瑾瑜沉声道,“抬出宫去,厚葬了罢。” 无论是真与三皇子有苟且还是三皇子觊觎不成一怒杀之,对着威严皇宫而言,殷贵妃身上都有了污点,从皇帝刚才的态度便可知晓,将她带出厚葬反而于她而言是最好的结果。 宫侍领命而出,玉瑾瑜也带我走了出去。 我道,“我觉得三皇子不可能说谎。” 玉瑾瑜道,“我们的感觉不重要,重要的是父皇如何看待此事。” 皇帝对丹药之事看得很重,甚至于刚才也没有严责殷无评一句,我道,“你觉得皇上还会放过殷无评么?” 玉瑾瑜道,“父皇抱着侥幸,在他心里自然是希望殷无评不会如此丧尽天良涂害亲女,可若真有证据,父皇也不会包庇于他。” 我道,“也就是说在找出证据之前,皇上仍然不会动他。” 玉瑾瑜抬头看天,“他也逍遥不了几日了。” 我疑惑看他,“这话是何意?” 他道,“莫非你忘了殷无评还有个徒弟萧尽欢?” “萧尽欢?!”我忙道,“他不是离开皇城了么,婉婉姐姐也随他离开了。” 他道,“他自幼时便跟随国师,不可能不知晓国师的事,只要让他进宫对父皇禀明一切便可。” 我道,“萧尽欢那人我虽然只见过几面,可感觉他也不是任人摆布之人,你有何方法让他心甘情愿交代国师的罪行?” 玉瑾瑜轻轻一笑,“我是没有办法,可有一个人却行。” 我诧异看他,猛地意识到什么,“你是说婉婉姐姐?!” 玉瑾瑜点头道,“就是你婉婉姐姐,她已经怀有身孕,如今与萧尽欢正在赶往皇城的路上。” 我道,“是你让他们过来的?” 玉瑾瑜道,“你与你婉婉姐姐同为圣女之身,萧尽欢对你婉婉姐姐用情至深,我不过是给他了一封信,说出殷无评已知晓你的身份,他自然便知道其中利害。” 殷无评既然知晓我的身份那么自然也会猜到婉婉姐姐的身份,萧尽欢对婉婉姐姐有情,恐怕那时让婉婉姐姐离开皇城也是为了保护她,避免殷无评在知晓她身份后对她不利,如今殷无评已经明白一切,萧尽欢自然更加迫切要保护婉婉姐姐。 我道,“有了萧尽欢的指证,殷无评恐怕不会轻易脱身了。” 两日后,婉婉姐姐与萧尽欢便到了皇城,我没有见到萧尽欢,为了以防变故,从他抵达皇城那刻开始,萧尽欢便被玉瑾瑜带去面圣,而婉婉姐姐也被玉瑾瑜派人送至了我这里。 多日不见,婉婉姐姐面色倒是比之前更为红润了,她刚下马车我便迎了过去。 “兮兮。” 好久没听见她这么唤我了,我眼眶一红,“婉婉姐姐……” 她轻轻一笑,将我脸上泪珠抹去,“傻丫头,哭什么呢?” 我道,“婉婉姐姐,我好想你。” 她道,“是姐姐不好,将你一人留在此地。”她说着也红了眼眶,“好在听四皇子说你一切都好,姐姐这才放心了。” 我拉着她进府,“姐姐,外面风大,你如今有了身子切莫受寒,我们进去说。” 她的肚子不再平坦,高高凸起的肚子倒像是里面塞了一个枕头一般,我好奇的看着她肚子,“里面有婉婉姐姐你的孩儿呢,我就要做小姨了。” 她温柔的摸着腹部,笑意浅浅。 我拉着她坐下,道,“萧尽欢对你好么?” 她轻轻一笑,“刚开始找到他的时候还不是那个样子,对我爱理不理,可是见我受了伤他却一间间药铺给我找大夫,嘴里说着冷言冷语,可他却又对我极为照顾……”说着婉婉姐姐摇摇头,“真是个别扭的人……” 我笑道,“那后来姐姐你是怎么成功拿下他的?” 婉婉姐姐掩唇一笑,“我也是想了好多法子,可他这个人就是对我退避三舍,后来我心一横,干脆豁出去灌醉了他,他喝醉了,我们就……” 她红了脸颊,我顿时明白过来轻轻一笑。 她笑道,“没想到那一夜后我就怀孕了,当时我没告诉他这件事,他对我心中有愧,每日派人来照顾我,好吃的好用的都送到我这里,我全都给扔了出去,我可不稀罕他的愧疚,我索性不见他,他呀,就每晚偷偷潜我屋子里偷看我,他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都清楚着呢,可我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他来表明心意,一气之下我就收拾包袱离开了,谁知这时候他开窍了,骑马追了我一夜将我拦了下来,就这样我们就和好了。” 我叹道,“婉婉姐姐,你与他的故事真是一波三折,足够写个话本子了。” 她微微一笑,“我知道他心里有我,后来他告诉我那时避开我的原因,有一日他亲眼看见殷无评吸食他女儿的血液,一查之下才得知殷贵妃乃是圣女血脉,她身上流淌着一半圣女血,殷无评正是靠着他亲身女儿的血强身健体保有青春,他担心日后殷无评发现我的身份对我不利,这才一再让我离开。” 我却是诧异,“殷贵妃是圣女之后?”我道,“也就是说殷无评的妻子乃是我们幻月谷的人?” 婉婉姐姐点头,“没错。” 幻月谷圣女屈指可数,除了我与婉婉姐姐以外,那便只有------长老?! 我大吃一惊,婉婉姐姐点头,叹道,“圣女不可婚嫁正是长老亲自定下的谷规,还记得她说过么,她说谷外的男人都不是还东西,她定是受了很大的苦才心灰意冷定下此规。” 一切好似都有了答案。 我轻声道,“原来如此。” 在我的印象里,长老是个不苟言笑之人,她总是很严厉的教我规矩,可我也多次看见在她那张冷漠的脸背后,无数次她站在庭院中,仰头看着天边,那时她的目光里似带了无尽的哀愁。 在长老的身上恐怕也有一段沉痛的往事罢。 日暮时分,玉瑾瑜终于与萧尽欢回来了,不出所料,皇上在听闻殷无评的丑事时大怒,欺君之罪与不顾人伦,这是皇帝最为厌恶之事,殷无评恐怕一辈子都出不了大牢的门了。 坏人终于有了该有的惩罚,想起另外一个人,我心里却是五味陈杂,我道,“那三皇子呢?”他终究也是个可怜人。 “疯了。”玉瑾瑜叹了口气,“父皇将他禁足在他的府邸,他如今已是谁也不认识了,嘴里只会喊着殷贵妃的名字。” “五皇子呢?”那是玉瑾辰唯一的血脉,皇帝会如何对待? “母妃跪了一夜为瑾衡求情,到底是从小看着长大的,父皇也不是个心狠无情之人,可看着瑾衡,也在时时提醒父皇他心里有一根刺,就在刚才瑾衡已被送出宫去,至于要交给何人抚养长大,父皇没有告诉任何人。” 三日之后,皇帝召我与玉瑾瑜入宫,短短几日不见,皇帝像是苍老了十岁,两鬓的白发显目异常,他摆摆手,“你们坐。” 他鲜少有对我和颜悦色的时候,可此刻眸子里却少了一份隔阂。 他道,“这段日子宫里发生了太多事,朕老了,越来越感觉力不从心了,而你有谋有略,这江山社稷迟早要交到你手上。”皇帝看着玉瑾瑜,玉瑾瑜忙跪下躬身道,“父皇龙体康健,这些年来励精图治,孩儿怎可与父皇相比?” “我这几个皇儿,每个人品性我都看在眼里,你也不必自谦。”说着又看了我一眼,“寻个好日子,与苏姑娘将婚事办了吧。” 玉瑾瑜蓦地抬头,随即眸色大喜,“父皇---” 皇帝道,“经历了这么多事朕也明白了,能与两情相悦之人结成连理自是再好不过,朕以后不会再逼你,苏姑娘心灵通慧,能做朕的儿媳也是朕的福气,至于明月公主你们也不必担心,朕自有法子解决这件事。” 我与玉瑾瑜出皇宫是在一个时辰后,马车悠悠前行,我掀开帘子,窗外阳光正好,温暖宜人,蓦地,身子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揽去。 我向玉瑾瑜看去,正对上他温柔的笑脸,我道,“再笑,嘴角都要咧到鼻子了。” 他狠狠吻住我,“兮兮,我真的太高兴了,你终于要成为我的妻子了……” 我被他紧紧拥在怀里,耳畔是他的笑声,无忧无虑的,似带了无限满足的笑声,我不觉微微一笑,伸手抱住他,真好。 只要有他,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