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刑侦队长和他的法医男朋友 作者:陆沉 文案: 江渔=日常冷淡机智+恋爱超宠+撒娇精+温柔攻+欲拒还迎诱受 祁树=日常骚里骚气+恋爱超甜+醋坛子+霸道攻+扭捏羞耻软受 【单元案件/互攻/江渔x祁树】 306号别墅客厅正中间,一大滩人血把黄色地板染成了深红色,黑色的长发散落在血泊中,粘稠的鲜血表面有些凝固。 一颗头颅背对着大门,头发显然被人剪了下来,坑坑洼洼的短发贴着头皮,头颅破了一大块,向外淌着脑浆。 尸体被分成一块块鲜红模糊的尸块,零落分布在地板上,旁边一台大型柜式绞肉机里里外外都是血腥的红,有肉粘在绞肉机的齿轮上。 空气中潮湿腐朽的气息和血腥的味道搅和在一起泛滥成灾。 *** 浴室的灯光经过层层叠叠的水汽投射下来,洗发水的味道在狭小的浴室中荡漾,俩人在一片朦胧中接吻。 江渔眼中水汽氤氲,祁树掐了把江渔的脸蛋,扶着他的后脑亲吻。 “不亲了,我得去审人了。” “再亲两分钟,我得去看那堆碎尸了。” 内容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制服情缘 悬疑推理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渔,祁树 ┃ 配角:周珉,翠花,简枫 ┃ 其它:甜文,刑侦 一句话简介:我男朋友最好看最厉害啦 立意:打击犯罪 —————————————————————————— 第一卷 篱园案 第1章 7.11篱园杀人案(1) 今年楠城的夏天不太热,小暑刚过天还阴凉凉的,知了趴在树上吱吱叫个不停,惹得人心烦。 太阳要落不落,灰色的天空里还留着一抹橙黄的余晖。 汽车尾气从城市核心区一路跑到了近郊,将此起彼伏的汽车鸣笛声和嘈杂叫骂声甩在了身后。富二代和各式各样的俊男靓女们从一辆辆豪车上下来,名牌奢侈品鸡零狗碎地堆了一身,嬉笑着走进了篱园。 人们在推杯换盏间把篱园的女主人从头到尾巴结了个遍,音乐一直喧闹到了半夜。 穿着白衬衫的年轻男人学生气很重,他从二楼书房走出来的时候闻见楼下客厅里飘来烟草烧焦的味道,大ma味在整个别墅里纷飞。 年轻男人笑了一下和一个中年男子告别,正准备下楼的时候一个佣人叫住了他:“叶先生,小姐让您去她卧室。” 叶珣的皮肤很白,二楼走廊上昏暗的白色灯光打在他纤长的后颈上,他的脸像是遮了一层朦胧的月色。 佣人低着头不敢看他,盯着深黄色地毯上错综复杂的花纹,交叠的双手几不可见地颤抖。 “哦。”叶珣并没注意到佣人的异常,他伸手推了一下无框眼镜,冷淡地应了一声就转身往卧室去了。 *** 仲夏早上七点半的太阳黄澄澄的,周末街道上的人不多,篮球拍地的声音断断续续,几个老大爷聊天的嗓门特别大,哈哈一笑整个小区都能听见,楼下摆摊卖萝卜饼的香味直直钻进了江渔的鼻子里。 睡梦中的江渔吧唧了下嘴,迷迷糊糊间揉了揉鼻子,一个翻身压在了祁树身上。 祁树闷哼一声没张眼,抱着江渔的大头接着睡。 阳光透过白色窗帘射进这个街道边的小房子,毛茸茸的空气里满是温暖的光影。 不知道哪里来的一只鸟儿停在了泛黄的空调外机上,刚低头啄了两口羽毛就被一阵手机铃声吓跑了。 “好运来~祝你好运来~好运带来了喜和爱~” 江渔一脸烦躁闭着眼睛摸到手机,顺手砸在了祁树脸上。 “好运来我们好运来~” 祁树不情不愿地把眼睛开了一条缝,伸手在手机屏幕上划了一下,迷迷糊糊“喂”了一句。 手机那头的周珉一口嫩出水的少年音:“江队,别睡啦,市局这边接到报警,您老快来上班吧!” 祁树皱着眉头睁开眼,看了下手机显示时间,起床气一时半会儿还没消下去,此时另一股无名火又窜起来:“行了行了知道了!谁他妈星期天早上七点半上班?还让不让人消停会儿了!” 周珉不动声色地“啧”了一声,“哎呦,是我祁哥啊。刚好你也过来现场看看吧,大周末就别劳烦老张了!你俩可快点儿啊,待会我发个定位给你,咱几个已经在路上了。” 江渔,楠城市公安局刑侦支队队长,毕业于楠城警校,32岁,刚刚上任的祁树大爷的男朋友。 祁树,楠城市公安局刑侦部门法医,毕业于楠城医科大学,28岁,刚刚上任的江渔队长的男朋友。 “行了行了这就去。”祁树没好气地挂了电话。扒拉了一下江渔的大脑袋说“起来了,出现场去。” 周珉挂了电话,看着屏幕上的通话记录,心里琢磨着我这打得不是江渔的电话号码吗?大早上七点半祁树接电话算怎么回事? 祁树把江渔拉起来,俩人三两下洗漱完毕出了门,祁树走前还不忘在镜子前抹了一把头发,不免感慨大爷我二十八岁依然青春如斯,素颜就能吊打一堆小鲜肉。 江渔用看神经病的眼神从镜子里瞥了祁树一眼,一刻也待不下去地转身出门。 江渔总算买到了在梦里一直诱惑他的萝卜饼,上车扔了一袋给祁树。 祁树接过萝卜饼放在一边,边开车边说:“先去市局吧,我拿上东西再去那地。” 江渔坐在副驾驶座位上,斜倚着车窗一手把两个萝卜饼齐齐送入嘴中,一手扒拉手机,闻言点点头。 祁树开车只好饿着肚子,任由萝卜饼的香味在他鼻子里窜进窜出,咽下口水问了一句:“什么情况?” 江渔看着手机上新发来的消息,嚼着萝卜饼含含糊糊说:“说是昨晚近郊的一个别墅开party,今早发现里头死了个大学生。” 祁树飞快地看了江渔一眼说:“还有点儿距离,你先在车上补会觉。” 江渔抬手抹了把嘴,双手抱胸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神态自如,道:“还用你说。” 祁树:“……” 祁树停好车狠狠咬了一大口萝卜饼,看着别墅大门上“篱园”两个大字,说:“这家人有矿。” 江渔下了车,向四周看了看。 这一片都是别墅区,篱园旁边挨着另一家别墅的院子。 这家的设计挺独特,前院大,后院小。别墅在近郊,垃圾区设的远,为了方便扔垃圾,特意在厨房开了个小门,离后院门很近,运垃圾从后门出去,避免穿过篱园的大前院。 江渔走进篱园的主建筑,一进门就闻见一股烟草烧焦的味道,那味道仿佛隔了夜更加刺鼻。 几个衣着暴露的女人脸上还挂着残妆在接受警察询问,几个宿醉的男子支支吾吾,还有几个人衣衫凌乱骂骂咧咧,叫嚣着怎么还不放人走。 更多人围在二楼卧室,江渔上了楼,周珉看到江渔时喊了声“江队。” 江渔点点头没说什么,走近了看见卧室地板上一名年轻男子的尸体。 尸体躺在血泊中,脖子上一道大刀口子,带着血迹的水果刀就躺在一边,流了一地的血的表面已经凝固。 年轻男子戴着无框眼镜,皮肤是一种病态的白,头发有些凌乱,除了脖子上一个刀口身上基本没有其他痕迹。 祁树走近放下了勘查箱,盯着死者的脸,摸了摸下巴,评价道:“这人长的还不错。” 江渔翻了个大白眼。 江渔问周珉:“什么情况?” “死者叫叶珣,是楠城大学的大学生。这家别墅的主人叫沈黎,据她家佣人说叶珣是沈黎的男朋友,俩人同一所大学的,差不多在一起半年了吧。” 江渔问:“他俩经常来这座别墅吗?佣人怎么知道他俩在一起半年了?” 周珉“嗐”了一声说:“听说沈黎很喜欢这座别墅,没事就爱来这儿玩,基本上每周末都要过来,一来还带一帮人。佣人见多了叶珣也不奇怪。这个月十一号,就是昨天,刚好沈黎过生日来这开party,叶珣也跟着来了。” 江渔点点头往楼下扫视了一圈问:“沈黎人呢?” 周珉撇撇嘴说:“不知道,按理说昨晚还在,今儿早上我们来的时候就已经不见了,问人全说不知道。翠花已经去另外一座楼拿监控了。” “谁打的报警电话?” 周珉下巴朝一边的佣人指了指说:“站在边上那个,叫苏再。” “行。”江渔拍拍手说“先把这别墅里里外外翻一遍,痕检把该捡的都捡回去,等祁树看完把尸体运走。笔录都做全,周珉你找个人一块儿再仔细问问楼下那几个卖yin的吸大ma的,该拘拘该罚罚,让扫黄队和禁毒队来拿人。” “诶。”周珉应一声就要下楼,江渔抓着他肩膀说:“等小崔来了让她把监控给我,别老给人起外号。人叫崔婳,什么翠花。” 周珉嘿嘿一笑,肩膀撞了下江渔说:“江队,您老出警怎么还捎上祁哥了呢?他那起床气,啧啧啧,大早上我可真不敢叫他。” 江渔把周珉推开说:“别总是我老不老的,我才三十二。你也就声音像个高中生,跟我站一块儿真看不出来谁年龄大。少在这挤眉弄眼地你祁哥长你祁哥短,给你捎上了你就别废话!干活去!” 周珉闭了嘴,不再八卦,一溜烟跑下楼了。 江渔走到苏再面前问:“苏女士,你在这干多久了?” 苏再是个四十多岁的妇女,穿着佣人的衣服,又高又瘦,站在一边背缩起来,显得身形特别单薄。她低着头,细声细气带着点口音回答:“有三四年了。” 江渔问:“沈黎一般多久来篱园一次,都带什么人来?” “小姐在大学周边有一个公寓,但是她不爱住。一到周末或者放假就来这儿。我听小姐说叶珣是她男朋友,其余的我也不认识,应该是她的同学朋友之类的。” “昨晚party上有几个人?” “十几个吧。有的昨晚就开车走了,剩下几个喝多了躺在客厅沙发上也叫不醒,就由着他们睡了。” 江渔盯着苏再的脸,心里有一股说不上来的怪异感,他问:“昨晚都是哪些人,你有名单吗?” 苏再微微抬眼瞄了江渔一眼,年轻的警官一身便服,身姿挺拔,一双深邃的眼睛黑而亮,神情严肃而冷淡,往那一站就有令人不寒而栗的气场。 苏再被他盯得心底一颤,低声答道:“没有……小姐带人来玩一直很随意,从来不说带谁来,我们也不敢问。” 祁树把东西收拾妥当,脱下白手套,径直走向江渔。 祁树从背后拍了下江渔,一只手顺势就勾上了江渔的肩膀,说:“江队长,我看完了。” 江渔对苏再点点头说:“谢谢配合。” 痕检到得早,这会儿也差不多准备收工了,江渔和祁树下了楼。 祁树说:“初步判定死者是死于昨晚十点半到十二点半,死因应该就是他脖子上那刀口。干净利落切着大动脉了,要不也流不了那一地的血。没有发现打斗痕迹,指甲缝里也看了,没什么残留。具体情况还得回市局再看看。” 江渔:“这么看熟人作案的几率很大。” 祁树:“可不是,我也这么觉得。刚刚那边问话我听了一耳朵,篱园的主人沈黎是死者女朋友,据说这对小情侣感情可不太和睦啊。” 江渔不置可否,看到崔婳跑进来喊了一声:“小崔!” 崔婳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递给江渔一个贴满了大头贴的U盘,说道:“这家人在别墅里自己装的几个监控我都拷出来了,外头路上的得回局里再联系交通部门。听周珉说沈黎不见了,我就把从昨天下午到今天上午的监控特意单独拷了一份。在监控室里我看了一下,我怀疑,这人八成就是沈黎杀的,这会儿已经跑了。” 江渔皱眉向外走:“去车上。” 江渔坐在车后座打开笔记本电脑,把贴满大头贴的U盘插进去打开。 祁树站在一边点点崔婳的脑袋:“你这上头贴得是什么玩意儿?” 崔婳,毕业于楠城警校,算是江渔的师妹,还是个刚出大学门没几年的小姑娘,一脸胶原蛋白,笑起来还有两个梨涡,人机灵脾气好,能和刑侦支队一帮大老爷们打在一块儿。 她笑嘻嘻地说:“祁哥,你不懂。这是李泽言,我的新晋老公。” 祁树笑了一声说:“上次不还对着许墨喊老公喊得要死要活的吗?不到一星期怎么又换成李泽言了?” 崔婳“戚”了一声不再答话。 电脑上正播着崔婳单独拷出来的监控,摄像头装在主建筑的门头上,正对着主干道。时间已经调到了七月十一号下午六点,一辆银色宝马从篱园大门口驶进。 江渔凑近了看,副驾驶座上的男子戴着无框眼镜,穿着白衬衫,正是叶珣。驾驶座上一个女人披着头发穿一袭鹅黄色的裙子,手正扒着方向盘准备把车拐进车库。 崔婳指着女人说:“师哥,这就是沈黎!” 江渔不言语,开倍速把时间调到了十点半,主干道上没有灯,监控拍得模模糊糊,约莫十一点半的时候监控里再次拍到一个披着头发的女人穿着鹅黄色长裙从主建筑里跑出来,监控只拍到背影,后背被长发遮了大半。从身形看很像沈黎,跑的步子很乱。 江渔暂停了画面,皱着眉说:“今天市局里大黄值班,小崔你给大黄打个电话,让她联系交通部门尽快把篱园周边的监控传过来,再查查沈黎的社会关系,家庭学校全部问到,如果真是沈黎杀的,看她能跑到哪儿去!” 崔婳重重点头,捏着手机说:“是!我这就给黄姐打电话!” 江渔把U盘抽出来的时候看了一眼上面的大头贴,觉得自己有必要了解一下年轻人的兴趣爱好,抬眼望了一下崔婳,真诚地问道:“这就是你上次说喜欢的那个周棋洛么?” 崔婳脸红了一瞬,好不尴尬地笑了一下,打开手机,壁纸上的白起笑得格外阳光灿烂,崔婳转身打电话去了。 江渔不明所以,抬头撞上了祁树笑意盈盈的目光。 江渔一挑眉把电脑放下,说:“差不多,如果人真是沈黎杀的,那叶珣就应该死于昨晚十点半到十一点半。” 祁树把江渔从车里拉出来,关上车门,手臂勾着江渔的脖子,笑嘻嘻地说:“走吧,男朋友。” “去哪?” “那边差不多了,你不搭把手帮我把尸体抬出来?” 江渔闻言推开了祁树,整整衣衫颇有正人君子的风范,道:“工作时间不准谈恋爱,什么男朋友不男朋友的,少跟领导套近乎。” 祁树双手抱胸,醋味一飘就是几里地:“呦!刚才翠花喊你师哥的时候你倒是挺受用,那时候你怎么不说少跟领导套近乎?” 江渔笑着说:“那你也喊声师哥来听听,说不定我一高兴就帮你把尸体搬出来了呢。” “去你的。” 江渔笑着忽然想起一件事,他脚步一顿转头看向祁树。 祁树疑惑地也看着他:“怎么了?” 江渔问道:“今天早上是周珉打来的电话吗?” “是啊。” “出现场的话,他为什么打电话给你,不打给我?” 祁树莫名有点心虚,走近了揉了一把江渔的头说:“宝贝儿,他打的就是你的电话。” 江渔突然意识到什么,翻开手机通话记录,精神一下就开始暴走了:“打给我?打给我?我的来电铃声能是好运来?” 祁树开始双眼飘忽:“那啥,我也就是开开玩笑,给你换了个喜庆点的来电铃声,给你招点好运嘛……哈哈哈哈……” 江渔瞪了他一眼低头换了来电铃声,走进篱园。 祁树又凑过来说:“我说你就是对我不够重视,我的来电铃声几百年不换你应该知道的呀,我的来电铃声怎么可能是好运来!” “对,是五环之歌。”江渔对于祁树的倒打一耙无动于衷,麻木道“这下好了,周珉得知道周末大早上七点半,你和我在一起,还接了我的电话了。” 祁树立马表态道:“这不挺好的吗?趁此良机顺带出个柜嘛,怎么江队不会还想跟我搞地下恋吧?” 江渔一脚踏在主建筑的地板上,按住祁树的左肩,咬牙道:“恋个头,滚去抬你的尸体去。” 祁树摇摇头往楼上走:“果然,爱会消失对不对?” 周珉看热闹不嫌事大,一脸奸笑凑过来问:“祁哥,什么爱不爱的?” 祁树一把勾住周珉的脖子带上了楼:“好说好说,你江队不帮我抬尸体,以咱俩之间的同事爱,你还能不帮我吗?” “啊———”周珉欲哭无泪。 -------------------- 作者有话要说: 祁树盯着叶珣的脸,评价道:“这人长的还不错。” 江渔翻了个大白眼。 祁树摸了摸下巴又道:“但是没有我们江队好看。” 江渔把眼珠子从眼皮底下放了下来,一双深邃的眼睛依旧又黑又亮。 第2章 7.11篱园杀人案(2) 在灯火通明的背面,圆月高悬,没有云层的遮掩,月亮在它的周边肆意渲染昏黄。 穿着蓝灰色T恤的男人抱着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在无人知晓的暗处带女人一步步走向刑场。 夏日夜晚的凉风吹动了树叶,簌簌声惊动了睡在树上的鸟儿,鸟儿扑哧扑哧翅膀飞跑了。 *** 刑侦支队一回局里就忙开了,交通部门和楠城市局的关系一向好得不分彼此,江渔到市局的时候大黄已经拿到了篱园前后两条路的监控了。 翠花看着监控录像,江渔站在她身后眉头皱了起来,沈黎从篱园跑出去的时候上了一辆黑色小轿车。 翠花暂停画面,沈黎坐在后车座低着头,驾驶座上是个男人戴着口罩,帽子压得很低,看不清脸。 夜晚里微弱的灯光打在黑色小轿车上,翠花放大画面,截了图把车牌号发给大黄。 江渔拍了拍翠花的肩膀道:“辛苦了。” 翠花摇摇头接着开了倍速看监控录像。 周珉领着一个中年男人走进来,喊了一声:“江队。” 男人穿着剪裁合体的西装,头发一丝不苟向后捋,手腕上戴着名牌手表,身上散发着淡淡的男士香水味,举手投足之间都显示出他的涵养。 男人向江渔走来,伸出手道:“警官好,我是沈黎的舅舅,我叫李淮,接到警局电话就过来了。” 江渔记得这个李淮,刚才的录像里他看到李淮在昨晚八点出席了沈黎的生日聚会,在十点半的时候率先离了场。 此时李淮脸上不咸不淡,甚至还带着一点礼貌的微笑,仿佛目前成了杀人嫌疑犯的沈黎不是他亲外甥女。 江渔挑了挑眉,对于这个李淮实在没有好感。 江渔冷淡地看着李淮,说:“李先生好,让您赶来的大致原因想必您也清楚了,还请李先生配合我们问话。” 李淮收回了手,依旧礼貌地答道:“警官客气了,我也希望警方能够尽早查出真相。” 江渔带着李淮进了会客室。 江渔倒了两杯茶,问:“不知道李先生和沈黎的关系怎么样呢?” 李淮接过茶道了谢,答道:“沈黎父母不是本地人,俩人年轻的时候来楠城打拼创业,有了一番基业。我来楠城读了大学,大学毕业后就一直待在楠城。后来沈黎上高中的时候,父母出车祸都去世了,家里也没什么来往的亲戚,所以我就时不时照顾一下我这个外甥女。” 江渔:“昨晚沈黎过生日,她的生日派对你去了吗?” “去了。” “你在party上待了多久?” “不算久,十点半就走了。”李淮似是自嘲地说“聚会上都是一帮小孩子,我待着也没意思。” 江渔喝了口茶,盯着李淮问:“沈黎的同学说,在昨晚的party上,看见你和叶珣一起进了书房。” 李淮毫不闪躲地也看向江渔说:“是啊,听沈黎说叶珣是她男朋友,我俩就聊了一会儿。” “你和叶珣熟吗?” “不算熟,沈黎毕竟不是我亲闺女,我总不能管得太多。更何况,江警官大概也有所耳闻,沈黎的脾气一般人也管不住。” “那倒是,是听说了一些。”江渔说“你俩不熟怎么还要一块进书房,聊什么呢?探讨探讨小情侣的感情问题?” 李淮看着江渔的眼睛,不紧不慢道:“我嫌外头吵,警官。这有什么问题吗?刚好碰见叶珣,我看他也不乐意待在聚会上,就问他要不要一起去书房坐坐。” 李淮靠在沙发上说:“叶珣不喜欢沈黎,是个人不瞎都看得出来,可是拧不过我的外甥女一厢情愿。叶珣不想待在外面,跟着我这个唯一的舅舅走总不会得罪沈黎。江警官,我以为你们叫我来是让我提供一些关于沈黎或者叶珣的线索,可是我看您的问话明里暗里都像是戳向我。” “哦,李先生想多了。”江渔喝了口咖啡慢悠悠道“这只是正常问话,警方想尽量还原一下当晚的情形。毕竟,您走后不久,叶珣就遇害了。” 李淮靠在沙发上,轻轻笑了一下:“好吧,虽然江警官这话说得实在不好听,但是我能理解。” “理解就好。”江渔把杯子放在了案几上“李先生和叶珣在书房待了多久呢?” “不太清楚,大概一个小时吧。我们都是化学系的,找到共同话题就多聊了一儿。” “你们俩一块进的书房吗?” “哦,还有一个人,是我的司机。” “司机?”江渔看录像的时候也注意到李淮身边一直带着一个人。 “嗯,我嫌开车累,司机就送我来了。我想篱园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周边又没有酒店落脚,司机跑来跑去不方便。又不好让司机在车里等我,就让他跟我一块进去了。去书房的时候他也跟着我。” “嗯。”江渔点了点头继续问“对了,你知道沈黎和叶珣在一起多久了吗?” “应该有半年了吧。” “沈黎喜欢去篱园玩?” “好像是吧。” “为什么?” 李淮笑道:“警官,这您得问她自己,也许是沈黎大小姐病犯了住不惯公寓,所以爱往别墅跑呢?” “你最近是否发现沈黎有什么异常?沈黎吸毒吗?大ma也算。” “我不知道,我很少和沈黎见面。” 江渔向旁边看了一眼,小刘已经做完记录,他站起来说:“谢谢配合。请李先生这几天手机保持畅通,有消息警方会再联系你。” 李淮也站起来,看着江渔冷淡的脸似笑非笑:“好的。江警官不仅声音性感,人长得也好看。” “谢谢,你刚刚还说我讲话不好听。”江渔不咸不淡地回击,径直走出了会客室。 李淮在后面喊了一句:“江警官,不加个微信吗?” *** 当祁树兴高采烈地从外卖小哥手里拿过两份外卖,走向江渔办公室,经过开放式办公室的时候,成功听到了一群嗦泡面的人民公仆同样兴高采烈地八卦他们的队长。 周珉同学一手举着撕开了口的乡巴佬牌卤蛋,一手握着桶装泡面的叉子,抑扬顿挫道:“我说我们江队就是那个啥,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只见一面,就连嫌疑犯家属都迷的神魂颠倒呀!我领着那西装男进来的时候,真没看出来他是这么个东西,居然觊觎上咱们江队了!” 祁树拿着外卖停在那里:“……” 翠花一手拿着卫龙辣条,一手握着还滴油的叉子激动不已,被爆椒牛肉面辣的通红的小嘴张张合合:“对对对!你听见那西装男最后说什么了吗!他找咱们江队要微信!我可听小刘说了,他还夸师哥长得好看!” 祁树走了一步又停了下来:“…………” 简枫:“我听说了!西装男对江队一见钟情,一片痴心!都准备下聘了!” 周珉:“啊!这么下去俩人岂不是得讨论去哪结婚了!” 大黄:“也对,咱们江队三十二了,老大不小也该结婚了!” 翠花:“那下一步就得找代孕了!可是国内代孕也不合法呀,还得去国外。 ” 祁树不知道该不该走:“………………” 祁树口袋震了一下,打开看到江渔发了条微信:“外卖怎么还没到?” 祁树:“……” 江渔:“???” 祁树心想:外卖小哥被客户的八卦捆住了双腿。 祁树走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走了翠花的辣条,义正言辞道:“女孩子家家吃什么辣条,你头上那青春痘能吓死人!” 祁树一手提着外卖,一手拿着刚刚缴获的辣条转身走进了江渔办公室。 只剩翠花在背后大喊:“祁树你个老畜牲!您老人家吃辣条小心胃受不了!” 周珉见状立马把举着卤蛋的手缩了回来,一口将卤蛋包进了嘴里。 祁树刚一进门,江渔就看见他咬了一大口卫龙辣条。 祁树把两盒外卖放在案几上,江渔从办公桌后走过来,看着不知道为什么气呼呼的祁树,关心道:“这么大口吃辣条,胃受的了么?” “……”祁树一下就丧了气,憋出一句“受得了。”就坐下摆弄外卖。 江渔坐下来,抽出一根辣条塞进嘴里,推了一把弯着背的祁树,含混不清地问他:“怎么了你?” 祁树回头看了一眼正在漫不经心吃辣条的江渔,一阵心酸泛上心头,顺势就靠在了江渔身上,委屈巴巴地小声说:“他们说有个西装男看上你了。” “哈?” 祁树把头埋在江渔的锁骨上蹭说:“他们还说西装男已经下聘了,你们俩都在讨论去哪结婚了!” 江渔敲了敲祁树的脑袋,没听出来里面有水声,他问:“你发什么神经?” 祁树抬头幽怨地看着江渔,那模样活像一个受尽了委屈不敢言的小媳妇儿,他说:“他们还说你们准备找代孕生小孩了!” 江渔:“你正常一点。” 久久得不到回应的小媳妇儿翻了个大白眼,拿起筷子开始埋头吃外卖。 江渔一边吃饭一边观察自己的小媳妇儿,拿筷子头戳了戳祁树的筷子,把自己的鸡腿夹进祁树的饭盒里,问:“你听谁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祁树坐正了看着江渔:“周珉和翠花,说今天有个嫌疑犯家属对你有意思,夸你好看,还要你微信。” 江渔思索了一下,觉得自己没有什么表现不当的地方,抬眼望了一下祁树边扒饭边说:“这有什么?我也没给他微信啊。” 祁树:“我没有安全感。” 江渔:“……哦。” 祁树:“你这时候应该问我为什么没有安全感。” 江渔:“……你为什么没有安全感?” 祁树终于找到了机会,脱口而出:“因为咱俩没公开关系!等咱俩出柜了,别人看到我们在一块儿都觉得是在秀恩爱嫌恶心绕着走的时候,我就会很有安全感了!” 江渔:“……”感情是在这堵着我呢。 江渔在祁树的注视下,伸筷子把自己的鸡腿从祁树饭盒里夹了回来,然后一把将祁树的头按进盒饭里,咬牙道:“吃你的饭!” *** 夏天的雨总是来势汹涌,一场大暴雨突然席卷了楠城,市局地板上因为回潮都滑溜溜的,空气中某种潮湿腐朽的气息在泛滥。 江渔看着监控画面,画面中沈黎出了篱园上了一辆黑色小轿车,那辆车毫不避讳趁着夜色一路跑上高速,半路下了高速就没影了,监控再也没拍到。 翠花说:“黄姐查过车牌号,是辆tao牌车。车上另一个男人全副武装,基本上整张脸都被遮住了,数据库比对不出来。” 江渔思索着什么:“沈黎上车后就一直低着头?” 翠花:“嗯,监控可以说是没拍到两人的脸。” 周珉走过来说:“指纹比对已经出来了,水果刀柄上有沈黎的指纹,呈握状,大半个手掌都映在上面。我特地去了趟法医室,祁树说可以确定水果刀就是凶器。” “行。”江渔说“小崔和大黄再查查叶珣和沈黎的社会关系,周珉和我带几个人去他们下高速的地方走一趟。” 一行人到达的时候天空已经全阴了,乌泱泱的云淹没了夏日的最后一束光,倾盘大雨打在警车上,在车窗上滑落留下一道道狰狞的疤痕。 江渔下车的时候瓢泼的大雨淋了他一身,一行人打着黑伞脚踩泥泞,没走多远就发现一辆黑色小轿车停在草坡上,车牌没摘,就是沈黎上的那一辆车。 江渔走近的时候就闻到一股怪味,车门缝向外滴着红色的粘稠液体,哪怕是查办过无数奇案怪案的江渔,打开车厢门的时候都惊了一瞬。 车子被人里里外外全部泼了红色油漆,油漆数量之足让整个车厢内都一片血红。 红色液体在车内缓缓流动,隔绝了外面生冷的大雨,在一辆黑色轿车内寂静地流淌。 一滴红色滑出车门,滴在了江渔的靴子上。 两套衣服被丢在车后座上,颜色被染的通红,看形状江渔能勉强辨认出一套应该是男子的皮衣皮裤,一套是沈黎的那套鹅黄色长裙。 浓郁的油漆味和雨水味混杂在一起直冲鼻腔,江渔捂住鼻子后退了一步,皱着眉头说不出话。 大雨冲刷走太多痕迹,车子又被泼了油漆,里里外外找不到任何线索。 这个地方往下走是农村,成片的村庄找两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更何况还不知道他们往哪里跑。 平日里嘻嘻哈哈的周珉也皱起了眉,沉声说:“江队,这个案子太诡异了。痕检在水果刀上发现了沈黎的指纹。一边杀人干净,跑的利索,一边留下这么重要的证据。要是激情杀人tao牌车怎么会刚好等在那里?要是设计好的就不应该在凶器上留下指纹。这案子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江渔没答话,手机一震,祁树发来了一条消息。 祁树:“进一步尸检后确定了叶珣死于7月11日晚十点半到十一点半,死因就是脖子上那刀口,凶器是现场的水果刀,一刀毙命。叶珣死前酒都没喝多少,什么迷药毒品完全没有,确定是清醒的时候被杀。身上没有打斗痕迹,也找不到什么有用信息。” 江渔盯着手机屏幕,上面显示时间已经下午六点了。江渔没由来的想起,就在昨天下午六点左右,沈黎和叶珣一起到了篱园,准备庆祝沈黎的20岁生日。 祁树又发来一条消息:“这人杀得实在太干净了。” 江渔发消息问祁树:“一般对芒果过敏的人,还会对什么过敏?” 祁树:“芒果属于漆树科,对芒果过敏的人有可能会对艾蒿、桦树花粉、芹菜、胡萝卜、油漆等过敏。” 祁树:“宝贝,你对芒果过敏吗?” 简枫走过来问:“江队,没什么发现,要接着往下面的村庄搜吗?” 江渔关了手机,一双眼睛又黑又亮,他表情动了一下,却看不出情绪,他说:“不用搜了,都上车,我知道该去哪里了。” 第3章 7.12别墅碎尸案 一场雨越下越大,昏暗的雨幕笼罩了整个城市。 霓虹灯光已经亮起,撑着伞的人们行色匆匆。雨滴在汽车指示灯的照射下清晰地下坠,此起彼伏的鸣笛声盖过了人声喧闹。 柏油路经过浸泡黑得格外深沉,垃圾桶底的脏水联合雨水一同在路边徘徊迟迟找不到出路。 红绿灯光闪烁把人脸分成两半,光的怪物潜伏了一整天,终于在黑暗中扑出来,露出青面獠牙。 市局里的LED管状灯照亮了整个开放式办公室,在雨夜中投射出冷白色的光。 地板上因为回潮都滑溜溜的,倒映出天花板上快速转动的电风扇和一个个埋头忙碌的警员。 祁树从法医室走出来,并不着急下班,站在窗边看着手机上没有回复的微信界面,叹了口气。 沉静被一阵来电铃声打破,翠花接过电话站起来连说几声“是!”就把手机放下了。 翠花在一片注视中沉声说:“咱们得去跑一趟现场了,师哥他们发现了一具尸体。” 祁树走过来问:“在哪?” “老地方,篱园边上的一栋别墅。” *** 警车闪着红□□光一路奔驰穿过大半个楠城,在靠近别墅区的时候息鼓偃旗,在黑暗中穿梭。 江渔的声音通过对讲机传出来:“周珉,你带着你车上的人走篱园前门那条路,我带着简枫从后面的路上包过去。目标不是篱园,是篱园边上的一栋别墅,306号,篱园小门对着的那个。我猜嫌疑犯还在别墅里,一举抓获,别让人跑了!” “收到!” 江渔开着警车在离306号别墅还有几百米的地方,简枫坐在副驾驶座上突然看见一团黑影从空中滑下,在墙头跳下来三两步奔到一辆黑色大车上! 一系列动作只发生在几秒之间! “简枫!”随着江渔的一声大喊,简枫的半个身体已经探出车外,一声枪响子弹直冲轮胎,黑色大车犹如夜里的怪物,遽然大拐弯躲过子弹! 轮胎和路面摩擦发出刺耳的惨叫,地面被划上了S形的伤疤! 江渔紧踩油门,把车飙上百码,穷追不舍。子弹把黑色大车的车屁股打下去好几个窟窿,前方车拐了好几个弯依旧稳当当地向前。 江渔感到一阵冷风从耳边刮过,另一辆大奔超过警车向前!就在一瞬之间,黑色大车急转弯直直挡在路中央! 江渔急踩刹车,猛转方向盘,只见一个穿着蓝灰色T恤的男人从黑色大车中跑出,一步跨上旁边的大奔! 江渔左臂和头探出车外,在他一枪打在男人的小腿上的瞬间,他看见穿着蓝灰色T恤的男人转过头来比了个倒中指,冲他极富挑衅意味地一笑,男人随即扒上大奔扬长而去。 警车将横在路中央的黑色大车一把推翻,向前滑了几步停下来。 江渔看着已经跑没影儿的大奔,将拳头重重捶在方向盘上:“操!操!” 青筋爬上了江渔的脑门,江渔气得整张脸都红了。 江渔从警十余年,担任刑侦支队队长已近两年,从来没有遇到过犯罪嫌疑人在眼皮子底下逃脱的情况。 江渔重重呼了口气,拨通了周珉的电话:“周珉,你们那边怎么样了?” 周珉:“我们进了306号别墅,在这里发现了碎尸,已经打给市局来人了。” 江渔沉声说:“好。我现在过去。” 江渔赶到306号别墅的时候,刚好看到祁树提着勘查箱从一辆警车上下来。 江渔低头发了一个地址给简枫,附上一张照片,说:“这儿不需要太多警力了,你让小孙跟你一块去抓人。照片里这人叫苏再,篱园的佣人,地点是她家。” 简枫有点为难:“呃……直接抓人么?” 江渔拍拍简枫的肩膀说:“直接抓,其他的不用管。抓着了关局里,等我回去审。天晚了,你洗个热水澡回家休息吧。” “是,江队!”简枫点头下了车。 江渔也下了车,定定地站在车边,看着祁树举着一把伞在墨色的雨夜里向自己走来。 江渔浑身被雨水淋湿了,刘海一缕一缕搭在头皮上,直往下滴水。靴子上那一点红色油漆已经被冲刷干净了。 祁树站定,伞向江渔倾斜,他盯着江渔已泛血丝的眼睛,轻声问:“怎么了?” 江渔抹了把脸,把头发向后捋,哑声说:“我把人追丢了。” 祁树一手举伞,一手提着勘查箱,他现在很想拥抱江渔,想伸手把江渔皱着的眉头捋平,可他只是轻声说:“先进去看看吧。” 江渔刚走进别墅就后悔了,他刚刚应该让简枫待在这,自己去苏再家抓人。 周珉推开江渔跑出去,受不了地在雨中弯腰狂吐。 泼天的红能灼伤人的眼睛。 306号别墅客厅正中间,一大滩人血把黄色地板染成了深红色,黑色的长发散落在血泊中,粘稠的鲜血表面有些凝固。 一颗头颅背对着大门,头发显然被人剪了下来,坑坑洼洼的短发贴着头皮,头颅破了一大块,向外淌着脑浆。 尸体被分成一块块鲜红模糊的尸块,零落分布在地板上,旁边一台大型柜式绞肉机里里外外都是血腥的红,有肉粘在绞肉机的齿轮上。 血粘在白骨上像是陈年的锈迹。 昏暗中还有一套女性衣服被随手扔在角落。 空气中潮湿腐朽的气息和血腥的味道搅和在一起泛滥成灾。 铺天盖地的红冲得江渔一阵眩晕,他强压一口气回头看了看祁树惨淡的脸色,他扒着祁树的肩膀,在祁树耳边艰难地轻声说:“法医男朋友,你加油。这次只要你捡完了尸体,我一定帮你抬。我……我先出去缓一会儿……” 江渔说完头也不回地一溜烟跑了出去,在大雨中将中午吃的鸡腿吐了个干干净净。 祁树:“……” *** 祁树回到市局之后将尸袋放在了法医室,拿上换洗衣物抬腿就奔向了洗浴室,浑身湿淋淋的江渔小队长拿着干净衣服站在洗浴室门口看着祁树,舌头当即打了个结:“一……一起洗……” 祁树:“不是说上班时间不准谈恋爱吗?” 江渔:“哦,那等我洗完你再洗吧。” 祁树一把将江渔拉进浴室,顺手把门反锁了。 血腥味,油漆味,夏雨味,都被温热的洗澡水一股脑冲进了下水道里。 浴室的灯光经过层层叠叠的水汽投射下来,洗发水的味道在狭小的浴室中荡漾,俩人在一片朦胧中接吻。 江渔眼中水汽氤氲,祁树掐了把江渔的脸蛋,认真问他:“宝宝,你对芒果过敏吗?” 江渔深感和祁树不在一个频道,寻着祁树的嘴唇咬了下去,含含糊糊说:“不啊。” 祁树扶着江渔的后脑勺亲吻。 “不亲了,我得去审人了。” “再亲两分钟,我得去看那堆碎尸了。” *** 江渔走出浴室的时候抬手抹了下通红的嘴唇,一脸正经地走进审讯室。 审讯室里苏再坐在桌前,冷白色的灯光打在她脸上,在她深凹下去的脸颊投下阴影。 江渔拉出椅子,在苏再对面坐下来,将两张照片放在桌上递给苏再,一张照片是306号别墅的正面照,另一张是徐晓的证件照。 通过监控截图,从数据库找出了穿着蓝灰色T恤的男人,其实不跑数据库的话也并不难找,因为他是沈黎的前男友,叫徐晓。 江渔左腿架在右腿上,食指慢悠悠地敲着桌面,发出的声响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 苏再又看见了江渔眼睛里那种让她心底发颤浑身害怕的东西。她放在桌上的双手开始颤抖,她依旧缩肩驼背,垂着眼皮牙齿轻微打战。 江渔说:“徐晓已经招了,我们到达306号别墅的时候,他还沉浸在分尸之中呢。怎么样?苏女士,如果你能为我们提供一些详情,我们可以从轻处理。” 苏再抬起眼皮看向江渔,她的眼眶里布满了血丝,出口的声音在颤抖:“不……我什么也没有做……无论徐晓说了什么……我本来就什么也没有做。” 江渔的眼睛乌黑:“苏女士,我从今早一见到你就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所以我让人查了你的住址以及一些家庭信息,那边消息来得很快,就在几个小时前,我已经拿到了你的银行账户流水。现在,你应该可以安心说出你所知道的所有细节了吧?” 苏再在听到账户流水几个字的时候眼神呆滞了一瞬,旋即突然发疯一般抓住江渔的手,不停摇头喊道:“我没有!我是被逼的!我本来就什么也没做!我没有!我也不想!我是被逼的!” 江渔盯着她沉声说:“7月11号是沈黎的生日,在那个夜晚叶珣死在了篱园,沈黎的尸体被分成一块一块到现在还没拼起来!你敢说和你完全没关系吗?没有你的帮忙,徐晓能完成他的计划吗?” 江渔狠狠把手抽出来,手腕上已经多了一道红色的印子,江渔说:“这世上无数人都有各种各样的无奈,但这不是人们选择犯罪的理由。你不能自欺欺人原谅自己,你还记得叶珣躺在血泊中的样子吗?你能想象沈黎的身体被绞肉机的齿轮一遍遍碾压过吗?给自己找借口,你有资格吗?” 苏再眼神又呆滞了下来,她把头埋在掌心里,突然失声痛哭起来,泪水从她的指缝漏出来,啪嗒几声滴在桌面上。 审讯室里凄惨的哭声传出,周珉站在外面头皮发麻。 江渔只是神情冷漠地盯着苏再,看着苏再在抽噎中录制口供。 “在大约一个星期前……徐晓突然找到我……他告诉我只要我帮他做几件事,他就能给我一笔钱……我可以拿着这笔钱去要回我的儿子。 我挣扎了几天,最后同意了。在十一号下午五点半,我替徐晓引开了其他人,徐晓从后厨小门进了篱园,藏在了沈黎的卧室。并且让我端着一盘水果,上面放着水果刀,放在卧室的茶几上。 大概晚上十点半的时候,我告诉叶珣,沈黎让他去卧室,叶珣没有怀疑。后来我就离开了,徐晓怎么杀的人,我不知道。” 苏再说到这里的时候停了下来。 江渔问:“然后呢?” 苏再听到江渔的声音轻微颤抖了一下说:“我不知道,我只是时刻注意着不让人进卧室。沈黎一晚上都待在一楼客厅玩,后来很晚了,来聚会的人走了一大半,剩下的几个都喝醉了睡倒在客厅沙发上。 我再看到沈黎的时候是我推开了厨房的小门,看见徐晓抱着赤果的沈黎,走向了旁边另一座别墅。” 江渔问:“厨房没有厨师吗?” 苏再说:“厨师在八点钟的时候做完了所有工作就下班了,剩下的端菜洗盘子都是篱园的佣人做。” “11号晚上篱园有几个佣人?” “两个,徐晓给了我一包药,我给另一个佣人下了药,她九点后就回了佣人房,昏睡过去了。” 江渔停顿了一会,抬脚准备走。 苏再低声说:“警官,你可能已经知道了,我的父母只会追着我要钱,我的丈夫常年家暴我,还要抢走我唯一的儿子。我兢兢业业了一辈子,到头来什么都没有。可是沈黎呢?” 苏再突然低吼起来:“沈黎她只会拉着一群人没日没夜地抽烟,吸大ma,喝酒!所有人都围着她,巴结她,她脾气上来可以对任何人拳打脚踢!可她却拥有我们这种人一辈子都不能拥有的财产!凭什么?凭什么!” 怒张的青筋爬上苏再的脖颈,这个胆小的女人终于抬起了头,不再掩饰她布满血丝的眼睛里的愤恨与不满。 冷白色灯光从她的头顶上投射下来,半张脸浸在阴影里,半张脸惨白。 篱园像是一个欢乐园,它供人们吞云吐雾,昼夜狂欢,终于在一片纸醉金迷中变成了啃噬人心的屠宰场。 江渔回头看着苏再,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和一双爬满血丝的眼睛第一次对视,空气中细小的浮尘在他们目光交汇处飘荡。 江渔看见苏再深凹下去的眼睛和眼角的皱纹,江渔在心里默默想“十年。” 他没有再说话,转身走出审讯室。 周珉跟在江渔身后问:“江队,你什么时候去查的苏再?” 江渔说:“没查,诈她的。” 江渔经过开放式办公室的时候看见翠花和简枫等人停下手头工作注视着自己。 江渔靠在办公桌上说:“有什么问题,问吧。” 翠花:“师哥,你怎么知道监控里跑出去的不是真正的沈黎?” 江渔:“大黄给过我沈黎在医院的就诊记录,她对芒果过敏。今天下午我和周珉去高速公路找到那辆从篱园门口跑出去的黑色小轿车的时候,车里里外外都被泼了油漆。 祁树告诉我,对芒果过敏的人,有可能对油漆也过敏。” 翠花:“这只是可能。” 江渔:“可是我们今早去篱园的时候,我看到篱园的建筑外头贴的是瓷砖,里头贴的是墙纸,家具基本用的是原木,没有油漆。 车子被里里外外泼满了油漆,一定是想掩盖什么。 我能想到的就是指纹,各式各样的指纹,不只是车上两个人的,还有各种最近碰过那辆车的人的指纹。可是上面不会有真正的沈黎的指纹。” 周珉:“这太矛盾了,在抓到徐晓之前,大部分线索都指向沈黎杀了叶珣,如果沈黎杀人的时候戴了手套,那么水果刀上不会有她的指纹。如果沈黎杀人的时候和上车的时候都没有戴手套,那么只要开车的男子做好准备,泼油漆简直就是多此一举。” 江渔点点头:“说得对。更何况我们看监控的时候,篱园监控只拍到背影,出了篱园那个假沈黎坐在后座一直低着头,监控拍不到脸。种种巧合加在一起,我才怀疑跑出篱园的根本不是真正的沈黎。 假的沈黎跑出去了,真的沈黎又能去哪。早上去篱园出现场的时候篱园只有一处监控盲点,那是厨房小门门头上的摄像头,那个摄像头才坏了几天,除了苏再,篱园甚至没有人知道有一个坏了的摄像头。 从厨房小门走出篱园后院,再到旁边的别墅,两栋别墅之间的小道根本没有监控能拍到。这么一出狸猫换太子,总不可能是沈黎自己设计自己,那就只能说明,在这背后,有一个真正的凶手还没有露面。” 江渔沉声说:“这个凶手,就一直藏在案发现场的旁边,等着我们上钩。” 翠花耸了耸鼻子,拍拍手掌说:“徐晓这么设计一番可真是用心良苦。他或许不知道沈黎对油漆过敏,这算是一个机缘巧合之下的失误。 但是水果刀上的指纹呢?在他的设计里,假沈黎坐上tao牌车跑了,看上去就是沈黎有计划的杀人,那么水果刀上怎么会留下指纹这么明显的罪证?” 江渔摇摇头:“我也想不通,我猜或许徐晓和苏再根本不知道那把刀上会有沈黎的指纹。 或许是沈黎这种从不入厨房的人,一时兴起去厨房找了把水果刀切水果,然后苏再拿错了,把这把刀放在了沈黎的卧室里。 毕竟徐晓为了让一切线索指向沈黎,用篱园内本身就有的水果刀是最好的选择。 话说回来,这一切详情还得等抓到徐晓再说。” “操。”周珉骂了一声“杀两个人,让一个死人给自己替杀了另一个人的罪,徐晓这孙子真他娘的有想法,玩儿消消乐呢?” 江渔从裤子口袋摸出手机,已经晚上十一点了。 江渔呼了口气说:“我请各位吃宵夜,大家累一天了,吃了饭就下班吧,让轮班的人来换岗。顺着徐晓上的那辆大奔找到人的几率不大,估计徐晓背后八成还有团伙。” 翠花问:“那个假沈黎呢?” 江渔说:“等痕检吧,那边会有消息的。” 第4章 7.15楠山遗尸案 徐晓捂住淌血的小腿,靠在车座上重重呼了口气。 正在开车的老龙单手把手机递给徐晓,徐晓接过手机笑了一声说:“人来的还挺快嘛。” 电话里传出男子紧绷的声音:“哪来的录音?” “哈哈哈,叶珣手机里的好东西可真不少。李老板,你被人卖了,还不知道呢。” “你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送我到安全的地方,咱俩就都没事儿。你最好别耍什么花样。只要我死亡的消息一传出,我的人就会立马送一点儿东西到楠城市局。你的命可比我的命值钱,你应该不想是这样的结局吧?” *** 江渔办公室的案几上琳琅满目,两大碗麻辣烫,成串成串的烧烤,一整只炸鸡,麻辣小龙虾,螺蛳,卤毛豆,还有一打青岛啤酒等等等等把案几堆得满满当当。 祁树瘫在沙发上,江渔背靠祁树瘫在他身上。 祁树看着茶几,拍了一下江渔的手,哑声说:“我算是知道咱俩为啥不能换新房子住了。” 江渔拿后脑勺撞了一下祁树的肩膀说:“你还要不要脸,刚在一起没几天就住我房子用我东西,多买点吃的你还要怪我吃没了咱俩的新房子?” 祁树被江渔撞得倒抽一口凉气。 江渔不管不顾,瘫在祁树身上一动不动,抱怨道:“晚饭就没吃,去趟别墅还把午饭全吐出来了,饿死我了。” 祁树揉了一把江渔茂密的黑头发说:“那你吃呗。” 江渔翻了个白眼把头挪开,说:“你没有手吗?为什么要我自己吃?” 祁树瞪大了眼睛看着江渔,惊讶道:“还能这样?” 江渔从祁树身上挪开,瘫在了沙发上:“跑了一天,想了一天,累死小爷了,没力气吃饭。” 祁树俯下身剥了个龙虾,笑着说:“呦,刚刚在这个门外你不还是威风凛凛的江大队长吗?这会儿就弱不禁风了?” 江渔闭着眼睛枕在沙发上,伸腿轻轻踢了祁树一脚说:“你出了这个门还是……” 江渔突然睁开眼坐正了,又离祁树坐远了一点。 祁树手里拿着刚剥好的小龙虾,正准备喂给江渔:“???” 江渔:“你手洗干净了吗?” 祁树:“???” 江渔:“一天天的摸尸体的手还摸来摸去,离我远点,我自己吃饭。” 祁树:“我……” 江渔小队长上一秒对男朋友浓情蜜意,下一秒毫不掩饰对男朋友的嫌弃。 面对如此善变的男朋友,祁树表示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翠花敲敲门,拿着碗笑嘻嘻走进来说:“师哥,我来你这儿加点菜。” 翠花看到祁树的时候眉头一皱,自觉就担起了紧锁刑侦支队柜门,保护我方江渔小队长的大任,筷子头一指祁树说:“你你你你你,你怎么又来江队办公室吃饭?” 祁树怒道:“不来这儿,我他妈在法医室怎么吃?” 说完把龙虾一把塞进嘴里,和翠花大眼瞪大眼。 翠花眨眨眼睛,摸了摸头发说:“好像……也有道理哈。” *** 下了一夜的大雨终于抵不过太阳升起,绿油油的叶子不堪重负,从叶尖滑落一颗水珠滴在行人头上。 大雨把浮尘卷成泥土扔在地上,然后将他们藏进行人的凉鞋里。野猫抖了下身体,趴在垃圾桶旁边继续翻垃圾袋。 江渔今早八点半一走进市局就听见老人声嘶力竭的哭声。 江渔经过会客室的时候往里看了一眼,叶珣的爷爷奶奶已经很老了,老人头发稀疏斑白,神色也很惨淡,坐在会客室的椅子上轻微颤抖,大黄蹲在旁边不停地安慰。 江渔停了一下就走进办公室了。对于这种情况,他一直手足无措。 江渔坐下来抽出抽屉里的一份档案袋,两张照片从档案袋里滑了出来。 一张照片上是穿着白色T恤的叶珣,叶珣戴着一副厚厚的无框眼镜,脸庞消瘦,神情严肃。照片背面写着“叶珣,男,20岁,身高一米八,楠城大学化学系大三学生。” 另一张照片上是化着浓妆的沈黎,沈黎笑着看向镜头,眼角的亮片闪成四芒星的形状。照片背面写着“沈黎,女,20岁,身高一米七三,楠城大学音乐系大三学生。” 祁树也不敲门直接走进来,将一杯咖啡放在江渔桌上,看着叶珣的照片问:“这俩人是怎么在一起的?” 江渔喝了一口咖啡,早上的嗓音有些哑:“叶珣出生农村,家境贫困,父母吸毒早逝,爷爷奶奶带大的,两位老人身体不好,一没钱读书,二没钱给爷爷奶奶治病,就和沈黎在一起了。” “沈黎追的叶珣?” “嗯。” “那个杀人凶手是怎么回事?我早上听翠花说什么前男友,神神叨叨的。” 江渔:“哦,杀人凶手是沈黎的前男友,被劈腿了。” 祁树挑眉:“怪不得,我来的时候翠花说什么以后自己再也不花心了,只喜欢凌肖底迪一个人。” “凌肖底迪又是谁?”江渔随口问了一句,抬起手肘撞了祁树一下问他“尸检怎么样了?我看到叶珣的爷爷奶奶已经来了,估计不久就得要求领尸体了。” “哦。叶珣的没什么问题,待会儿去办个手续就行。”祁树坐上了办公桌,摸了一把江渔的下巴,正打算上班时间偷个小懒调戏一下官府差爷,好巧不巧就响起了敲门声。 江渔立马坐正,清了清嗓子说:“进。” 周珉走进来递给江渔一份档案,说:“痕检有消息了,在306号别墅现场提取了两份指纹,一份是徐晓的,一份是另一个女人的,进数据库找了一下,那个女人叫吴孟。” 江渔边拆开档案边问:“306号别墅原先有人住吗?” 周珉说:“这个我们去调查了一下,306号别墅原先是一对老人的,这两年年纪大了跑海南养老去了,房子就空了下来。” 周珉“诶”了一声双手撑上了办公桌:“我们之前都看过那片别墅区的监控啊,沈黎有个前男友叫徐晓我们也注意到了,排查沈黎关系的时候都说不清楚徐晓的行踪。我就奇了怪了,他要是去了306号别墅,是怎么躲过监控的?” 江渔打开了周珉的手,看着档案不紧不慢道:“那片别墅区道路的监控每七天自动覆盖,徐晓提前七天进去就行了。撬个锁再把306号别墅里的监控全拆了,我猜篱园后门坏了的那个监控也和徐晓、苏再两人有关系。” 祁树坐在办公桌上晃腿,挑眉怀疑地看了一眼周珉:“现场你没仔细看?那么多干粮包装袋在里头,徐晓肯定在那儿待了很久啊。” 周珉笑骂道:“就你能耐了,江队说完我也知道了啊!怎么你昨儿晚上捡那么多尸块,还有精力注意注意人家犯罪分子吃什么啊?” 江渔心想,祁树不光注意了,还在现场捡起一包检验过没什么问题的饼干嚼碎吞了,撕开饼干包装袋的时候还问我要不要吃。 “那必须。”祁树也笑了起来。 江渔拍拍祁树的后背说:“你晃的我还以为发地震了,从我桌上下去!” 祁树这才终于把屁股从江渔小队长的办公桌上挪开。 “周珉,你们跟着吴孟的信息去找人。”江渔说着就站起来准备向外走“我去申请通缉令抓徐晓。” “成。”周珉和祁树勾肩搭背,一边走出门一边调笑道:“呦,祁大法医怎么三天两头往我们刑侦支队队长的办公室里钻呐?快,从实招来。” 祁树笑道:“这不是想se诱我们江队没成功嘛!你要是再晚点儿敲门,说不定江队就已经被我迷的神魂颠倒了!”祁树那双天生含情的桃花眼一挑快速看了江渔一眼。 江渔:“……” 周珉“啧啧”两声,立马松开了祁树的肩膀,嫌弃之情溢于言表:“祁树,你这怎么在法医室呆了几年越来越骚气了呢?兄弟,你别是天天对着尸体憋坏了吧?” 祁树笑道:“好说好说,这不是在我可尊可敬的师父的带领下么,牺牲自我,共同推动我们法医室为人民做贡献!” “做贡献是我带领的,发骚倒不是。”老张端着保温杯,头顶上可怜的几根头发在电风扇的吹拂下在空中飘荡,站在祁树背后悠悠说道。 祁树那张痞气的脸瞬间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转头就笑嘻嘻地接过了老张手上的保温杯,特别浮夸地说道:“呦!师父,您来啦!” 张老头含着笑“哼”了一声,说:“我哪天不来上班?整得跟你几百年没见过我似的!我在法医室的时候你也待不住啊,有事没事往人家江队那里钻!” 江渔适时地补充道:“说得对,小祁啊,你多在法医室待待,别没事老往我这跑!” 祁树:“……” 老张向江渔投去赞赏的目光,语重心长道:“小祁啊,好好待在法医室,别出来瞎晃悠,那儿还有一堆碎尸等着你呢!” 江渔附和:“小祁,上班别想摸鱼!” 老张已经抬脚往法医室走去,祁树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江渔,只见江渔拍了拍自己的肩膀,憋着笑道:“小祁啊,多多关照空巢老人,去吧!” 小祁同志一句话也说不出,甩开了江渔的手,瞪着卡姿兰大眼睛,举着老张的保温杯,一步一跺脚地走了。 *** 刑侦支队搜查了两天,终于在一个偏远的村庄里找到了吴孟和她的丈夫郭飞,俩人不经吓,抓进局里全都一股脑说了出来。 吴孟身高一米七二,高高瘦瘦背影确实很像沈黎。他们在路边摊吃饭的时候被徐晓找到。夫妻俩收了徐晓的钱,决定帮徐晓办事。 徐晓担心自己这个被劈腿的沈黎前男友身份引起怀疑,又担心吴孟的身形引起警方注意,为了避开监控,特意和吴孟提前七天进入306号别墅。 7月11日晚,大概十点钟的时候,吴孟躲在了厨房,徐晓没有让吴孟等太久。 吴孟看见徐晓拿着一部手机打电话给沈黎,接通后立马挂断,低头打字让沈黎来厨房。吴孟认出那不是徐晓常拿的一部手机。 沈黎推开厨房门的时候徐晓用沾了迷药的毛巾捂住沈黎的口鼻,沈黎甚至来不及挣扎就晕了过去。 吴孟换上沈黎的衣服,低着头从此时已安静的篱园跑出去。在篱园门口上了一辆车,车上的司机正是郭飞。 俩人按照徐晓的计划下高速公路然后弃车,泼油漆也是徐晓的指示。 案件到此似乎已经明晰了,徐晓的通缉令从全省发到了全国,却一直没有发现踪影。 7月15日有人报案,在楠山村往北的荒郊发现了一具尸体,尸体头部被黑色塑料袋裹住。 警方拆开塑料袋,发现里面有一部手机。由受害人指纹解锁,在手机里发现一段录音,备忘录上还有一个地址。 最终确认受害人叫肖龙,死于7月12日晚上,死前经过剧烈挣扎,留下的手机上发现徐晓的指纹。 备忘录上的地址是靠近楠城大学的一个小公寓。公寓里摆满了化学器材,警方到达之后,从中仅提取出了叶珣的指纹,公寓是叶珣的制毒研究基地。 录音里叶珣为李淮制作出更高品质成瘾更快瘾性更大的新毒品。录音录于7月12日晚上九点半到十点半之间,就是叶珣和李淮共同在篱园书房里的那段时间。 录音中有另外一名男子亲身吸毒检验成品,后来确定那人就是李淮带进书房的司机。 7月16日警方从中缅边境发现小腿带伤的徐晓并捉拿归案。李淮跑了几天最终也被抓获并转交给禁毒队查办。 徐晓说:“地址是我长期跟踪叶珣发现的。录音是从叶珣手机里发现的,他刚刚录完就被我杀了,还没来得及存进电脑。” 徐晓说:“我把录音从叶珣的手机传到我的手机里,后来7月12号晚上发现有警察又来了,就把录音和地址发给了李淮,让他派人来带我走。” 徐晓说到这的时候笑了一声:“李淮吓坏了,他可能真得以为我还有什么同伙在得知我死后把证据寄给警方。其实我没有同伙,我也不相信李淮,所以我把肖龙杀了,把录音又从我手机传到他手机上,并且留下了地址。” 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跑出境,但是我总得拉李淮下水。” 徐晓坐在审讯室里盯着空气中的某一个点沉声说:“你知道吗?李淮是个畜牲,霸着沈家的公司不放,沈黎没成年的时候父母就去世了,李淮还要来抢沈黎爸妈留给她的遗产!” “沈黎也他妈是个畜牲,老子掏心掏肺地对她,她背着我跟一个小白脸好上了!那个小白脸有什么好!妈的!” “对了。”徐晓抬起头笑着看向江渔“不知道你们有没有拼好沈黎的尸体。你知道我把她切成了几块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徐晓突然发疯般狂笑起来,血丝爬满了他的眼睛,在审讯室冷白色灯光的照射下张牙舞爪“214块,整整214块,我一块块地切,一块块地剁,一块块地数!不过你们应该凑不齐了,因为有的已经被绞肉机绞成一摊烂泥了。哈哈哈哈———” 徐晓突然停下来,看见坐在对面盯着自己不说一句话的江渔,轻声问:“警官,不好笑吗?你一进门就是这样一副神态。穿着警服像是热血执枪的正义者,其实也不过是个冷漠的旁观者,对吧?” 江渔不为所动,脸上的神情依旧冷淡,他反问道:“你知道叶珣为什么会录音吗?” 徐晓似乎没想到江渔会突然这么问他,他愣了一瞬,说:“我怎么知道,也许他想留个把柄以后好要挟李淮这个伪君子呢?” “叶珣的父母在他七岁的时候,双双吸毒而死,这是叶珣家庭贫困的根本原因。”江渔站起来,抬腿向外走。 将要关上审讯室门的时候他脚步顿了一下,市局明亮的灯光照射在江渔的脸上,他的后背却投下一大片阴影。 江渔头也不回地说:“对了,我并不是冷漠地旁观者,我只是觉得和你说话,太脏了。” 7.11篱园杀人案,7.12别墅碎尸案,7.15楠山遗尸案合并处理。徐晓,苏再,吴孟,郭飞,全部缉拿归案,交由法院判刑。 江渔走向办公室,刚好听见周珉捧着个马克杯,对翠花说:“不知道李淮还想不想要咱江队的微信。” 江渔:“……” -------------------- 作者有话要说: 老张:“别有事没事往人家江队那里钻!” 翠花:“嗯??往江队哪里钻??” 第二卷 红心发卡连环杀人案 第5章 7.21浴室杀人案(1) 成排的白炽灯在一瞬间熄灭,静谧的夜里抱怨和嬉笑的声音显得遥远又空洞。 蚊香燃起白色的烟在空中弯弯曲曲绕着圈,一只蚊子刚一靠近就被熏得砸在地上没了知觉。 靠在床头的少女打着手电筒看书,轻声背着课文。直到夜色又深沉几分,她才合上书,轻手轻脚地从上铺下来。 她在黑夜中解了高高的马尾,一头乌发墨水般垂落下来,遮住白皙而细腻的后颈。少女伸手将鬓边的头发别到耳后,露出一只小巧可爱的耳朵。 她摸黑拿起衣服,提起一只装满洗漱用品的白桶,走出了寝室。 季夏的夜里只见零散几颗闪光的星星,不见潋滟的圆月。浓墨色的夜只依稀描摹出一个少女的倩影,一步步走向亮着白光的浴室。 *** 七月末的时节天没亮一会儿,太阳就已经明晃晃的霸在天上了,黄澄澄的阳光打在楠城八中白色的外墙上直刺人眼。 江渔边下警车边把最后一口萝卜饼塞进嘴里,走进了楠城八中的女生宿舍楼。 女生宿舍三楼的公共浴室没有窗户,大白天也光线昏暗,空气中飘浮着细小的水珠。一排帘子已经褪色成了白色,仔细辨认才能发现上面还残留着一点淡黄。 贴满白瓷砖的墙体隔开一个个淋浴头,形成独立的沐浴空间。一扇木门带着潮气,浴室地上常年淌着水,沐浴露洗发液的气味和血腥味混合在一起形成难闻的怪味。 公共浴室最里头的一个带着少许黑霉点的帘子已经被拉开,楠城八中的红色女生校服压在穿起帘子的绳子上,地面白色瓷砖上躺着一个□□的女学生。 女学生乌黑茂密的长发散落在地上,发尖顺着水流方向绞在排水口里,前胸正中部偏左心脏的位置一片血红。 她的眼睛柔柔闭着,俏丽的脸上没了血色,指尖因为浸水已经泛白。 死者名叫陈青遥,16岁,楠城八中高二六班的学生,家在楠城城乡结合部,住校,住303号寝室。 陈青遥赤果的身体上唯一的配饰奇怪而显眼——她的左耳上夹着一只精致的红心发卡。 祁树默不作声蹲下来检查尸体。 浴室外面楠城八中的副校长李宗不停搓手,嘴里念念叨叨凑上来问:“警官,看出什么没呀?我们学校得……” 周珉一把捞过李宗,打断他,指着楼道的天花板的角落厉声问:“你们学校怎么做的安全措施?这个楼道里他妈的不装监控?” 李宗仿佛不把手搓出泥誓不罢休,他垂着头道:“这个楼道一边只有女厕所和女生的公共浴室,另一边就是寝室的墙了……这……为了保护学生隐私,这边就没装监控……警官你看拐角那个走廊的一边全是寝室的门,那个走廊是装了监控的呀!你说……谁能想到出这事儿对不对……” 周珉一推李宗说:“去你的保护隐私!” 江渔走过来问:“这学校是有多穷,什么年代了还是公共浴室,教育局不给你们批钱?” 李宗的脸拧得像个麻花:“警官,我们原先是楠城炼油厂办的子弟学校,前几年国家要给企业减负才把学校独立出来,划给市教育局管,改了名字叫八中。我们学校原先就是在工厂的基础上改装的呀。那个教学楼原先是厂里的办公楼,这个女生宿舍原本是厂里的职工宿舍,十几年前建楼的时候一个寝室就住一两个职工,那用公共浴室……待遇已经很不错了呀。” 女厕所和女浴室门前的楼道一头连着楼梯,一头是一扇黑色的铁门,一把泛锈的金黄色的锁挂在缠了好几圈的锁链上,从铁门望去可以看到楼道连着一个长走廊直通往另一栋楼。 李宗顺着江渔的目光解释道:“对面那栋楼是炼油厂原先的实验楼,那时候为了员工来回方便才有了这个走廊设计,现在对面的楼成了艺术楼,就用铁门隔开了这个走廊。” 李宗紧跟着江渔说:“警官,这个,我们学校安保其实还是很有保障的,这个楼道里少个摄像头也是可以原谅的吧?从炼油厂独立出来后八中就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厂里是不给钱了,教育局也不乐意管……警官您再看看,我们学校其他地方的安全措施做得还是很可以的……” 李宗话没说完,就看见江渔从口袋里摸出一串钥匙,从钥匙扣上解下一圈铁丝,左手托着金黄色泛锈的锁,右手拿着铁丝不到两秒就撬开了锁,三下五除二地把缠了好几圈的锁链绕开搭在一旁。 “安全措施做得还是很可以的。”一句话被被拆成一个个黑色加粗正楷汉字掉在地上砸了个粉碎。 江渔把铁丝绕回在钥匙扣上,转头看了李宗一眼。 李宗废了好大的劲才把下巴归了位,伸出大拇指赞美道:“警官好手法。” 场面一度非常尴尬。 广播里传来的声音及时救场:“同学们,由于突发事件,今天学校先停课一天,请各位同学不要传谣造谣,也不必恐慌,停课不停学,同学们要自己把握时间好好学习……” 周珉燃起了近十年前的学渣之火,忍不住开始叨逼叨:“神他妈好好学习,都七月末了还在上课,别人家的孩子暑假都快过一半儿了——诶,李校长,你说你们学校要是不补这么多课,人能死学校里头吗?” 李宗摸摸头发说:“这……谁能想到啊……再说那么多学校都补课也没人管啊,人家一中二中的高中学生哪有假期啊……警官,你说这学生不补课……” 江渔打断他说:“行了行了,你去学校广播里再播一下,住女生宿舍的都别停课跑回家了,全都好好待在学校,待会儿可能还要问话。给学生做做工作,别让他们瞎传故事,更别传播照片。” 李宗本来就是八中校领导里好说话的一类人,摊上事了才打发他来应付。他从来没见过一具尸体不加掩盖生生摆在眼前,早就想溜了。 更别说刚刚才被这位一根铁丝两秒开锁的警官震住了,李宗连忙应下来说:“诶,好!人都死了,传她果照也太缺德了。警官,我这就去!” 江渔走到连接艺术楼和宿舍楼的走廊上,对面艺术楼也是一扇铁门隔开,楼里的教室都上了锁,地面上积了灰,看起来比其他几栋楼脏不少。 这是正常的,因为现在学校不太在乎音乐美术一类的科目,暑假补课期间更不可能排这一类的课,艺术楼的使用频率低很多。 江渔没什么发现,和周珉走进了303号寝室。寝室两边分别摆着上下铺的两张床,中间摆着几张课桌,上面堆满了生活用品和书本,抽屉里塞着各式各样的零食。床边床底都塞满了东西,两边狭小的通道堪堪可以容纳一个人通过。 周珉一进去就炸开了:“一个宿舍八张床,住八个人?猪圈也不是这么个住法儿啊!” 江渔:“你怎么一进学校就这么多怨念?” 周珉愤愤道:“这不能怨我爆发学渣的怒火,主要这学校也确实不当人啊……” 江渔没理他,说:“陈青遥看起来和室友的关系不怎么样。” 周珉问:“怎么?” “一个寝室里八张桌子,应该是一人一张。刚刚浴室里死者把换下来要洗的衣服都分门别类地搭好,看起来多少有点强迫症。” “最里头那张桌子上的书本明显泛旧,却没有卷角,堆放得整整齐齐,应该是她的。” 江渔指指其他两个桌子:“你看,其他桌子都靠得很紧,两个笔盒放同一张桌子上,洗面奶也放重了,应该是其他人关系好,东西都杂乱放在一起。只有她的桌子明显隔开一段距离,东西也很整齐,桌上有空着的地方也没有其他人的东西。” 周珉走过去翻最里头桌上的课本,扉页上果然工工整整用绣花小楷写着“陈青遥”三个字,周珉边翻书边说:“一个寝室的成员不对付,分成几派很正常,不至于七个人都一块儿排挤一个人吧。” 江渔也走过去翻开一本书,说:“那可能是陈青遥有什么特点和大家格格不入吧,或者她自己不想融入这个小群体。” 周珉看着书摸摸下巴念了出来:“文化作为一种精神力量,能够在人们认识世界、改造世界的过程中转化为物质力量……括号万金油?” “凯恩斯被称为战后繁荣之父和滞胀之母……好家伙,老爹老妈全让他一个人当了。” 一只手摸过来拿走了江渔手上的数学书,祁树翻了翻说:“这人学习是不是不行啊。” 江渔:“你又知道了?” 祁树打开了孔雀尾屏,笑着说:“这不很简单嘛,相似三角形初中学的东西,高二了还往书上抄定义。立方差公式我都翻到她抄了两遍了。” 祁树察觉到什么,坏笑道:“江队不会连这都没看出来吧?” 江渔按下那点儿心虚,不动声色说:“我刚刚在思考其他线索——再说我距离高中毕业已经十五年了,教科书都不知道改版几轮了。” 江渔不给祁树回答的机会,立马问:“在浴室凑那么近看出什么了没?” 祁树说:“初步判定死者死于昨晚十一点至一点之间,脖子处有勒痕,看起来像是用绳子。心脏处有v形伤口,应该是用水果刀一类的器具。刀口很深,足够致命,但是我不确定死者是否死于心脏处的刀口,因为切得太干净了。” “在死者指甲缝里发现皮肤组织,不过死者指甲剪得又整齐又短,估计是个爱干净的人,抓下来的皮肤组织不多,浸了水可能还冲散了点。加上死者后脖颈处发现轻微淤青,判断死者生前应该经过剧烈挣扎,而且凶手手劲儿看来不小。” 周珉点点头道:“这样看来凶手在争斗中很难仅仅一刀就切中要害,更何况如果是刀,第一刀的伤口就足够致命,第二刀应该是凶手为了完成某种仪式,再加上去成了v形伤口。” 江渔:“我更倾向于死者是被勒死的,剩下两刀像是为了满足凶手的某种心理需求。” “具体死因回局里我再看看应该能知道——哦,对了。”祁树瞟了江渔一眼“死者处女mo完整,是个处。” 江渔没注意祁树的眼神,点点头对着对讲机说:“收队吧。” 周珉吐槽:“这年头当柳下惠的凶手不多了,把人漂亮女孩脱光了什么也不干,是个人才!” 江渔思索着什么:“漂亮女孩……小祁,你怎么看?” 周珉:“???” 祁树:“???” 话题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转得祁树一脸惊恐犹疑,支支吾吾说:“我……我觉得……” 江渔看着祁树,一脸认真地问:“从法医的角度看,这女孩儿不会太瘦了吗?” 祁树心里松了一口气:“呃,是有点太瘦了,不过现在女孩儿都追求瘦吧,这有什么奇怪吗?” 江渔略带锋芒的眉毛皱了一下:“说不上来,先走吧。” 江渔在祁树自然而然坐上了副驾驶的后一秒把车门锁了。 周珉在外头用力拉后车门死活拉不动还趔趄了两步,不可置信地看着坐在驾驶座的江渔:“???” 只见江渔探出车窗,嫌弃地说:“后面那几辆车又坐不满,你老跟着我挤车干什么?你知不知道你那脚臭能熏死人。” 周珉又喊出了那一嘴脆生生的少年音,理直气壮道:“我脚臭?我脚臭?哪个大老爷们不脚臭?祁树他脚不臭吗?” 祁树挑眉笑道:“不好意思,我不脚臭。” 江渔同情地看着周珉说:“我也不脚臭。” 周珉努力瞪圆了自己的小眼睛,脸上的小雀斑快要飞出来,他一甩头,哼哼唧唧地转身走了。 祁树笑着露出一颗小虎牙,左手刚刚摸上江渔垂下来的白皙纤长的手指,就看见翠花笑容灿烂地站在车窗外。 翠花说:“师哥,我听说你和祁哥都不脚臭,就想过来坐这车,后边那几辆车都……emmm……你懂的。” 江渔抽回了被祁树握住的手,搭在方向盘上,叹了口气打开车门锁说:“进来坐吧。” “好的师哥!”翠花高高兴兴地上了后座。 翠花兜里的手机振动一下,她解锁打开。 市局刑侦支队的微信群“神仙保佑,诸魔退避”里祁树发了一条淘宝链接,附上一句“兄弟们不用谢”和一个小黄脸微笑表情。 翠花点开链接,几个大字格外醒目:“去脚臭神器!”“去汗去臭,即刻见效!”“您的脚臭,我们来治!”“现在购买享特惠,买二送一哦!” 翠花:“……” -------------------- 作者有话要说: 翠花:“祁哥,你为什么会有这种链接?” 江渔回头看了翠花一眼,给她一个“你懂得”的眼神。 第6章 7.21浴室杀人案(2) 昏暗的房子里,飞虫钻进台灯的灯管间,扑哧翅膀发出轻微的声响。立地电风扇呼呼地转着,不时甩出黑色尘絮。 房间角落里手机屏幕射出微弱的亮光,一人坐在地上靠着墙,昏暗光线中勉强看见那人的嘴角扬起弧度,眼里藏了一只饱食后发出沉沉呼声的野兽,带着珍重与满足。 黑色手机屏幕上,一si不挂的少女静静躺在地上,血红心脏处依稀可见v形的伤口,和左耳上红心发卡相映生辉。少女高耸雪白的胸脯和不盈一握的腰肢被那人隔着屏幕抚摸了千千万万遍。 黑夜里的眼睛在珍重之余,又有丝丝缕缕的恶毒渗出,泛滥着为静谧的夜染上深沉的墨色。 *** “红心发卡……?这也太奇怪了。”周珉瘫坐在人体工学椅上,双脚在地上扒拉两下连人带椅子一齐滑到了翠花桌前问“翠花儿,你是女生,有什么想法不?” 翠花一口吸完半瓶豆浆,抹抹嘴说:“这会儿你想起我是女生啦?” 翠花用下巴指指电脑屏幕上的淘宝页面说:“这种一字夹上带个红色爱心的,十块钱包邮能买三个,不怕掉漆一块钱一个都行。这种款式的现在已经很不流行了,我老觉得是上山下乡那会儿年轻的女知识分子们一人耳后别一个。” 豆浆已经喝完,翠花咬着吸管磨了一会儿说:“我觉着吧,这凶手大概是有什么情结。古人不是用头发说什么永结同心嘛,发卡这种东西又有点少女情怀,死者才16,年龄上是符合了。” “不过我没明白,把发卡夹耳朵上是什么毛病?” 翠花把豆浆瓶投进了垃圾桶,撇了撇嘴“诶,我说,咱局门口那个卖早点的往豆浆里掺水越来越严重了,就这还好意思卖三块呢,就两块钱喝的是水,一块钱喝的是豆渣呗?” “得了吧,你喝瓶怡宝不也得两块五,五毛钱给你饶点豆渣不错了。”周珉滑回自己的桌前。 翠花不以为意:“切,怡宝我还能咂摸出点甜味,这豆浆就只剩一股子刷锅水味了。” 简枫探着脑袋真诚道:“别去那家买早点,上次我吃了他家的肉包子,拉了一上午肚子。江队还怀疑我上班摸鱼,蹲坑打游戏把手机掉坑里了,冤死我了。” 周珉撇着嘴摇摇头:“每一个人民警察被早点铺老板毒死的时候,没有一个市局食堂厨师是清白的。” 翠花和周珉隔空击了个掌,周珉和简枫隔空击了个掌,简枫和翠花隔空击了个掌。 “干啥呢?挺有闲情逸致,在这玩什么呢?没事儿干了?”江渔悄无声息地从背后走过来。 翠花立马站起来,谄媚地端了杯水给江渔说:“没有没有,在讨论案子呢。” 江渔没接水杯,拉过椅子坐在在案情分析板前说:“初步判定死者陈青遥死于7月21号晚上十一点到一点之间,楠城八中女生宿舍的三楼公共浴室为第一案发现场。简枫。” 简枫翻开记录说:“楠城八中夏季作息是每天十点半下晚自习,十一点半以后寝室、走廊通通熄灯,只有浴室和厕所这两个地方彻夜亮灯。 十点半到十一点半这一个小时内有一层楼的女生去三楼公共浴室洗漱,不可避免地有人需要排队等待。每天十一点前后宿舍管理员会检查一次住宿学生是否到齐,十一点半熄灯之后再检查一次,大部分是为了阻止学生偷偷熬夜玩手机,不允许宿舍出现亮光。 通过询问陈青遥同寝室的室友得知,陈青遥学习很用功。为了节约排队洗漱的时间,她常常等到十一点半后宿舍管理员检查完毕,再一个人前往浴室洗漱。这个学期她几乎每天都保持这样的作息,宿舍管理员一直没有发现。” 简枫合上文件夹,周珉搭话说:“我们查看了三楼寝室门前的那条走廊的监控,陈青遥在十一点五十的时候一个人走出了303寝室,手里提着一个小白桶,估计装的是洗漱洗衣用品以及换洗衣物。结合宿舍管理员的查寝记录,可以确定那个时间浴室里只有陈青遥一个人。没有发现目击证人。” “我有一个问题。”翠花举起一只手疑惑道“这个案子的报案时间是今早六点,有学生去浴室刷牙才发现的。陈青遥一晚上没回寝室,她那么多室友就没人发现吗?一个寝室一晚上都睡那么沉?” 周珉说:“诶,还真没人发现。陈青遥通常是303寝室最晚睡的,洗漱完回寝室也都小心翼翼安安静静。每天宿舍管理员熄灯之后的检查,她都已经拉上床帘假装睡了。据说昨晚303寝室有两个人起夜上厕所,都以为陈青遥已经洗漱完回来睡下了。” 江渔靠在椅背上说:“昨晚发现的作用也不大,看现场情况应该是陈青遥正在洗澡的时候被杀,那个时间点也不会有人怀疑陈青遥怎么没回寝室。 三个方向,第一是查清楚楠城八中里里外外的监控,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人。凶手的目标明确,具备一定反侦察意识,并且对八中的布局很熟悉,很有可能在楠城八中就业、读书,或者是经常出入八中的人。 第二得从陈青遥日常接触的人入手。死者处女mo完整,又是个学生,排除贪财贪色的杀人动机,情感关系上就有很大可能。再说陈青遥每天晚上一个人去洗澡的作息习惯总不会人尽皆知,凶手有可能和陈青遥很亲近。” 江渔停顿了一下。 翠花边记边问:“师哥,第三呢?” 江渔的食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第三个方向是从尸体上找答案。抛开红心发卡夹在左耳上的奇怪含义我们暂且不能确定。更让我感到奇怪的是,死者后颈处有淤青,指甲缝里有皮肤组织残留,这说明陈青遥死前经历过挣扎—— 然而尸体上除了后颈的淤青,脖子上的勒痕,以及心脏处那个干净利落的v形伤口外,基本没有其他创伤痕迹。凶手明明是带着刀和绳子的,在争斗中却没有用来制服陈青遥。 我认为凶手很在乎尸体的皮囊,一方面爱惜死者的身体,一方面却不染指,像是——” 众人和江渔一同皱起了眉。 江渔:“就像是凶手在刻意制造一个漂亮的尸体标本。如果凶手不是和陈青遥有感情联系的话,那他大概是个心理变态。” 江渔站起来重重呼了口气,皱眉说:“我希望凶手不是后者。因为从尸体上可以看出凶手似乎很享受杀人这个过程,如果他是个心理变态,就很有可能再次作案。为了减少有人无辜受害的可能,我们必须抓紧时间尽快破案。” “是,江队!” 江渔手捧一杯咖啡走进法医室,祁树没摘白手套,走过去就着江渔的手喝了一大口咖啡。 祁树被热咖啡烫得重重呼了口气,说:“你少喝点速溶咖啡,热量高容易胖。和老张学学喝荷叶茶不挺好的吗?” 江渔靠在桌子上抿了一口咖啡说:“荷叶茶太苦了。” 祁树走回解剖台看着陈青遥的尸体说:“咖啡也不甜啊。” 江渔挑了下眉毛:“你就是嫌我胖了呗。” 祁树立马抬起头一本正经地看着江渔说:“怎么可能,没有的事。” 江渔把咖啡放在桌上,问:“尸体有什么发现吗?” 祁树说:“死者体内发现大量肺泡,符合勒死的特征。身上基本没有防卫性伤口,指甲里却有皮肤组织残留,看起来凶手不太想在陈青遥死前伤害她。” 江渔问:“心脏处的伤口呢?” 祁树说:“v形伤口外翻,是死后形成的。需要注意的也是这个,对于普通人行凶来说,v形伤口和心脏的位置重叠面积算大的了。我怀疑凶手不仅手劲大,而且具备一定的相关知识,不太可能是个人体器官分别在哪都找不准的人。” 江渔点点头。 “哦,对了,”祁树看着江渔说“你不觉得v形伤口很像个爱心吗?又是在心脏处,结合那个带着爱心的土不啦叽的一字夹,三颗心了。凶手反复强调心,会是情杀吗?” 江渔:“我们在排查陈青遥社会关系的时候了解到她本身没有男朋友,听她同学说她连恋爱都没谈过,技术队翻遍她的手机也没发现什么恋爱迹象。她是农村人,亲人也基本不在楠城市区。” 祁树脱下手套,偷喝了一口江渔的咖啡,靠在旁边说:“陈青遥长相秀丽,有可能是谁暗恋她爱而不得心理变态了呢?” 江渔挑眉:“都暗恋了还怎么找?我去把八中男生全都叫过来扳手腕,谁手劲大谁就暗恋陈青遥并且杀人了?” 祁树眨眨眼睛笑道:“倒也不是不行哈。” 江渔轻轻踹了祁树一脚:“去你的。” 祁树把脚轻轻踩在江渔鞋上问:“那你有什么想法?” 江渔:“我在想那个发卡。夹在耳朵上似乎是当做耳环。而耳环的由来据说是丈夫为了阻止妻子偷情才发明的,这从侧面可以印证凶手对陈青遥的占有欲,以及……要求陈青遥对感情忠贞?” 江渔换了个姿势靠在桌上,一只脚仍然由着祁树踩。 祁树漫不经心道:“罪犯的心理是很难完全理解的。比方说要是你不穿衣服站在我面前,我就忍不了。” 江渔垂着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你说什么?” 祁树犹豫着要不要收回自己的脚:“额……我开个玩笑。” 江渔一把抽回了被祁树踩住的脚,站直身体看着祁树说:“祁树,你还记不记得,耳环只戴在左耳代表什么?” 祁树思索了一会儿立马说:“同性恋!” 翠花推开法医室的门冲进来说:“师哥,不好了,楠山书院附近发现一具女尸,尸体特征和陈青遥相似!” -------------------- 作者有话要说: ①祁树面对叶珣:“这人长的还不错。” ②祁树:“陈青遥长相秀丽。” ③祁树:“我男朋友真好看!我男朋友最好看!” 结论:祁树颜狗实锤。 第7章 红心发卡连环杀人案 肤白瘦弱的女孩笑嘻嘻地提了一袋子零食和同学嬉戏打闹出了超市,她走回三中大门前,上了旅游大巴和一群年轻的同学在一起开玩笑聊天。 上山的时候女孩手上拿着老人机坐在窗边,窗外的绿树倒映在黑色屏幕上,随着大巴车的移动而不停滑走,像是变幻的影子拍成的电影。 *** 楠山书院是楠城的著名景区,南唐时设立,曾经奏请赐额和御书的那种,是国内教育文化的重要发祥地之一。 一行人赶到楠山书院的时候已经黄昏,酡红色的落日只剩一点边边角角,橙黄的光透过高大苍老的古树散落在双层飞檐上,天空被一层层染过,到达人间时只剩暗淡的暮色。 夜色没能驱散夏日的热风,古代书院的墙面透出隐晦的冷白色,摇曳的竹林浸泡在墨色里,书院门前的潺潺溪水清澈凉爽。 蚊虫飞行和知了鸣叫的声音被放大,和嘈杂的人声混在一起整齐地发出嗡嗡声。 十几号警员额头冒着细汗,在现场检查取证勘验维持秩序。 几个警员打掉一个个举起来的的手机,揪着黄色警戒线外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围观群众们删照片删视频。 “别拍照了,无关人员都离远点儿!”周珉忍无可忍地吼道。 周珉走回江渔旁边看着痕检正在还原现场,压着声音咬牙道:“都他妈憨批,人小姑娘死了还拍果照。” 江渔看着地上赤果的年轻女孩皱眉。 女孩名叫乔梦,十五岁,初中刚毕业。中考放榜后的第二天就被楠城三中录走了。 为了防止优质生源流失,三中硬生生在中考放榜第二天就压着一群刚忽悠来的学生补了一个月的课。然后在一个月的抢人大战结束,一切都尘埃落定后宣布放暑假,并且在放暑假前一起去楠山书院游学旅行。然后在今天发生了这样的惨案。 这个时间点卡的真绝。 乔梦的左耳上夹着一只精致的红心一字夹,脖子上有青紫色的勒痕,心脏处的v形伤口一片血红。尸体特征和陈青遥基本一样,楠山分局一了解情况就立马报给了市局。 乔梦的衣服和鞋子在不远处的竹林里被找到,衣服和鞋子被分开扔在不同的地方,竹林的泥土地上有被什么东西拖过的痕迹。 “江队,什么看法?”周珉看了一会儿用胳膊肘撞了一下江渔。 江渔沉声说:“乔梦的尸体所在地不是第一案发现场,凶手应该在竹林里将乔梦杀害,然后把尸体拖出竹林。” 江渔指了指地上的痕迹:“从拖尸的痕迹来看,凶手应该是竖抱着乔梦向后退,乔梦双脚在地上拖行,从而覆盖凶手的脚印。 并且为了保证尸体美感,那时候乔梦的鞋子还没被脱下,乔梦的鞋子和衣服被扔在不同地方,帆布鞋后跟上沾有泥土而乔梦的尸体十分干净,这些都恰好印证了这点。” 祁树也站起来说:“看这刀口手法基本可以确定是同一个人了。” 距离陈青遥案报警刚过十二小时,这边乔梦的尸体就躺在了楠山书院附近。 楠山书院作为不收费景点,又坐落在楠山之上,是很多楠城本地人的避暑首选地。人们可以直接顺着盘山公路自驾游上山,到了山上停车场,步行到各个景点。 当然也可以坐缆车,但是出于价钱考虑,三中的游学旅行显然是选择了几辆大巴绕着九曲十八弯的盘山公路上山。 而凶手是怎么上山的就不得而知了,很多人进去一趟身份证都不曾出示,更何况山上一天有成千上万名游客,要想从中筛选找到凶手无异于大海捞针。 案发地和抛尸地显然都不在监控范围内,问了一圈也没找到可靠的目击证人。 下山后江渔给简枫发了条信息,简枫开车换了个方向跑了。 一行人气氛沉闷地收队回了市局。 江渔刚进市局口袋里的手机就开始疯狂震动。 江渔拿起手机看着来电显示叹了口气,调低通话音量,指尖慎重地划向了绿色圆圈那一边,接通电话立马大步流星直奔自己办公室。 办公室门被关上的同时手机传来的吼声也直震江渔耳膜。 副局长孙浩年老体壮,声音洪亮:“你去看看同城热搜!看看那热度过不了两小时就能在热搜榜高高挂了!人家被害人照片被拍得清清楚楚,贴吧论坛都闹翻天了!网警都跑去干扫黄了,连夜加班都是你们队害的!你瞧瞧你办的什么破事儿!” “是是是。”江渔拿远了手机以保护自己在孙浩面前略显脆弱的耳膜“我不是推卸责任,孙局,案发现场一个在学校一个在景区,我们赶到的时候人都围了一圈了,人家拍照录视频根本拦不住。早上陈青遥已经被压下去了,这下乔梦带着陈青遥一块儿上热搜了。” 孙浩的声音略微低下来一点:“行啦我也知道。” 江渔心道:知道你还吼。 孙浩又厉声说:“但是这次案件性质非常恶劣,死者都是年纪轻轻的女学生,在这种人群密集的地方犯罪简直就是对我们警方的挑衅!如果不尽早破案,舆论压力只会越来越大!从乔梦案报警开始算,三十六小时内必须抓到凶手!” 江渔说:“我觉得……” 孙浩大声打断道:“好了!小江,我相信你的能力,就这么说定了!要是没完成你就等着瞧吧!”说完生怕江渔还要说话似的一把挂了电话。 江渔看着已经结束通话的手机屏幕,烦躁地揉了一把头发。 天已经全黑了,蚊子飞虫拍打在纱窗上,夜晚一点儿风撩动市局的窗帘。 江渔走进会议室,拉过人体工学椅坐下对众人说:“刚刚孙局来了电话,乔梦和陈青遥的案子已经上热搜了,要求我们三十六小时内必须抓到凶手。时间紧迫,大家辛苦一下。” 众人沉默地点点头。 江渔问:“小崔,陈青遥那边有什么发现吗?” 翠花说:“我们排查走访了陈青遥的社会关系,从她的同学、老师,家人身上都没发现什么问题。监控方面……”翠花顿了一下。 江渔:“怎么了?没拍到?” 翠花细细的眉毛拧在一起,呼了口气说:“确实没拍到。7月21号深夜有人摸进八中,他——有光源直接打在摄像头上!” 周珉看向翠花问:“什么意思?” 翠花气得脸鼓起来,说:“可能是用手机上的手电筒功能,也可能直接打着手电筒,把光直接对着摄像头照!这样一来就导致过度曝光,除了一团白光什么都看不见!而且那人绝对对八中的监控分布非常熟悉,因为有摄像头照射的重叠区域,两个摄像头都被怼着照了……” 翠花垂下头说:“这可真是实实在在的灯下黑。” 江渔问:“打开灯光的那一瞬间呢?也看不见?” 翠花说:“技术队已经出分析结果了,周边太暗,速度又太快,那一瞬间监控拍到的就是一团糊影。技术队的人眼睛都快看瞎了,才看出那团糊影看起来很像人的腿部,估计是把光源放在腿部再对着摄像头打开的。之后监控一片白光,那人只要保持光源对着摄像头,怎么活动都拍不到了。” 周珉歪头倒在椅背上,低声道:“这个反侦察能力也太……” 没监控没指纹没目击证人,看似是享受杀人注重尸体美感的心理变态,实则心思十分缜密。 翠花打断周珉:“八中的教师学生确实都有不在场证明,连八中的保安大爷和扫地的大婶我们都没放过,就差逮着那只在八中上窜下跳的猫盘问了。” 周珉坐没坐相,猫似的把脚踩在电脑椅的万向轮上说:“我在想凶手是怎么知道乔梦今天要去楠山书院的?凶手昨天晚上才杀的陈青遥,今天下午就连着杀了第二个人。陈青遥和乔梦都是十五六岁的学生,凶手针对性很强,总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就跑去楠山书院蹲点吧——嗯?江队,你在看什么?” 会议室的门被猛得推开,吓得周珉大喊一声:“市局的门不要钱是不是?” 只见简枫闯进来拿着u盘说:“江队,好利超市的监控我拿到了,乔梦今早去了那个超市!” 监控在大屏幕上倍速播放,今早七点左右乔梦和同学一起进入利好超市。 周珉看着监控录像问:“这是什么?乔梦去超市买东西跟案件有什么关系?” 简枫看着周珉疑惑的表情,有点莫名的开心,他双手搭在椅子扶手上说:“老周啊,这你还没明白?” 江渔也看向周珉说:“知道三中今天有游学活动并不难,三中和八中没隔多远,那一片最大的超市也就是利好超市在三中附近。在楠山书院现场的三中老师说,他们是今早八点在三中门口坐大巴车出发,而三中的高一新生昨晚还在上晚自习。那个大型超市又是二十四小时全天营业。” “就算去游学的学生选择今天一早去超市买点零食啥的带去玩,凶手昨天晚上刚杀了人,一大早的没事跑去超市干嘛?还有闲心买菜吗?”周珉立马反驳。 江渔盯了周珉一眼:“我话没说完你在那儿叨叨什么?” 周珉拍了自己一巴掌悻悻闭了嘴。 江渔收回目光:“凶手很有可能去那个超市。因为他显然对作案有独特地要求,把尸体当做标本十分注意美感。大部分犯罪分子会在案发之后重返现场,尤其是发现出警之后,出于欣赏自己作品的需要,他会想要出门经过八中,去超市是个普普通通的理由。到超市的时候他还处于完成犯罪的极度兴奋之中,这种兴奋促使他盯上了乔梦。” 简枫点点头问:“江队,现在怎么办,跟着监控去查超市里出现的人吗?” “先让人查着吧,不过确实有点慢。”江渔关了手机,不再看屏幕上显示的地图,食指不自觉地敲着椅子扶手“更何况我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不过我想……既然在八中校内找不到凶手,也许凶手在校外。 八中附近的居民区,靠着学校围墙的那一栋楼,只要有人站在三层及三层以上的高楼上,拿个望远镜就能把八中宿舍附近的所有监控布局看清楚。小崔也说了嫌疑人不是从大门进去的,找个监控盲点翻进去,然后用手电筒或者手机应付摄像头,学校里大半夜的也没人在外面赏星星看月亮。” 翠花问:“那凶手岂不是得一直盯着女生宿舍那栋楼,数着哪些女生出了寝室又回了寝室,要不怎么能知道就陈青遥一个人在浴室?” 江渔点点头:“不排除这种可能。” 翠花哆嗦了一下说:“大半夜有个变态一直拿望远镜盯着个女生,想想就瘆人。” 江渔说:“这只是我的推测。但我还是觉得凶手对陈青遥有某种特殊又复杂的情感。” 周珉扭着屁股让椅子晃了两下问:“什么感情?” 江渔:“凶手选择在人群密集处杀人,不应该单单是挑衅警察。在浴室还好说,凶手在竹林里杀了乔梦后又冒险把乔梦拖出竹林外,这种行为——像是炫耀或者行刑。” 周珉认真地问:“炫耀什么?作案手法的高明吗?” 江渔说:“不知道,我又不是凶手。我只是觉得凶手除了是个天天拿望远镜看女宿舍的变态之外,应该还有别的身份。 更重要的是,陈青遥案今早六点钟有人报警,十分钟之内有警察到现场,等到分局告知市局案情,大批市局警员到达的时候已经六点四十。从八中到利好超市,也就二十多分钟的车程。七点到七点半,乔梦一直都在利好超市。这个时间线恰好对上。 还有一点,陪乔梦去利好超市的那个女同学身材比较肥胖,而乔梦和陈青遥一样都是很瘦的女生。 我现在必须得去验证我的猜想。” 江渔拿起桌上陈青遥的照片,站起来说:“小李小孙去调八中到利好超市道路的监控。周珉简枫小崔还有你们几个换上警服跟我走一趟,陈青遥的照片记得带上。 剩下的人接着查乔梦的社会关系和楠山书院附近的监控,利好超市监控里有机会听到乔梦谈话的人也要逐个排查。——凶手大概率是个肥胖的中年女性。散会!” 周珉思索了一下站起来,然后看着江渔径直走出去,又看着简枫取代自己的位置跟在江渔身后走出去。 周珉走出会议室时还有点恍惚,抓住翠花认真问:“翠花,你说江队是不是不爱我了,为什么抓苏再调监控都让简枫去,今天居然还瞪我,难道……他终于移情别恋喜欢上简枫了吗?” 翠花一脸无语地试图抽出自己被牢牢锁住的手臂:“是的,你终于发现了,师哥根本不爱你。” 周珉瞪大了圆圆的眼睛,锁住翠花手臂的手又收紧几分:“为什么?!江队怎么可以这样?!我哪里不如简枫,简枫难道比我帅吗?!还是他身材比我好?!” 翠花放弃了挣扎,生无可恋地说:“是是是,你趁早放弃吧,师哥是你永远也得不到的男人——诶,你把我手松开。” 端着两杯咖啡准备送一杯给江渔的路人祁树:“……” 祁树抿了一口咖啡,心里感慨自己和周珉的友谊将要就此止步。 祁树直接无视掉周珉,走过去把另一杯咖啡给了翠花,拍拍翠花的肩膀投去赞赏的目光,语重深长道:“翠花啊,好好干,加班辛苦了!” 祁树在翠花看神经病的目光中转身离去,留下一个无奈又做作的背影。 祁树看着咖啡叹了口气,唉,是我的男朋友太优秀了吗,为什么总有那么多人觊觎我的江渔小队长。 -------------------- 作者有话要说: 光对着摄像头照那段是我猜的,我也没试过,玄幻刑侦文qaq 第8章 红心发卡连环杀人案(2) 夜色披在夜行的人身上,染黑她的魂魄。 女子低着头,身体微不可见地颤抖,她的眼眸里闪着兴奋的光。 看到唯一亮着灯的门卫室时她脚步顿了一下,嘴角微微弯起弧度。 夜风吹动树叶发出沙沙声,地上的塑料袋被卷起来转了个圈又飘回了地上。 *** 几辆警车在柏油路上飞驰,带起夏日黑夜里的一阵风。 噔噔咚。 江渔的手机震了一下,他拿出手机看见屏幕上弹出一条消息。 祁树:“宝贝,吃饭了吗?(卖萌表情)” 噔噔咚。又来了一条。 祁树:“要不要我帮你点外卖?(卖萌表情)” 噔噔咚。 祁树:“想吃什么?送到哪儿?(卖萌表情)” 噔噔咚。 祁树:“宝贝你在忙吗?为什么不回我消息?(心碎表情)” 噔噔咚噔噔咚噔噔咚噔噔咚…… 江渔解锁手机,看着祁树的消息心情十分复杂,抬手在聊天输入框刚打出一个“没”字,在旁边开车的周珉把脑袋探了过来。 江渔立马按下删除键再关了屏幕。 晚上路上没什么车,周珉分神看了江渔一眼,目光转回路上,一边打方向盘一边问:“怎么了江队?谁发消息一条接着一条啊,是案子有什么新发现吗?” 江渔把手机放回口袋,没有表情地说:“不是。” 周珉心下一沉,试探地问:“江队,刚刚发消息的不会是简枫吧……这大晚上的,又不是有关案子,办公室潜规则也……” 江渔看着周珉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果断打断他:“不是!” 周珉更惊讶了:“那就是你女朋友了?江队你背着我们谈恋爱了?” 江渔无奈地说:“有人拉了个淘宝抢券捡漏群,你还要问吗?” 周珉忙说:“不敢问不敢问,嘿嘿,额……江队,你买东西也抢券啊?” 江渔:“………开你的车。” 周珉:“诶,好!” 车里顿时安静下来。 江渔的食指在车窗上不自觉敲着,周珉心想江队真是人民好警察,这一天天太辛苦了,坐车上还在想案子,江队真是我们的好榜样…… “咱们局法医最近是不是很闲?”江渔一句话打断了周珉的暗自煽情。 周珉:“啊?” 后座传来翠花悠悠的声音:“法医是不是都闲我不清楚,祁哥看起来倒是很闲。” 江渔偏头问:“怎么?” 翠花把贴在手机上的目光挪开,看着江渔说:“我关注了祁哥的某乎账号,他刚刚回答了一条‘和警察谈恋爱是什么体验?’的问题。” “非常不好,姐妹们千万不要和警察谈恋爱,发消息从来不回,看见了也不回!我都看到他正在输入中了,等了半天啥也没有!”翠花声情并茂地朗诵道。 江渔嘴角轻微抽了一下。 周珉一脸疑惑,抓住重点:“姐……姐妹们?” 翠花把手机砸回座椅上,义愤填膺:“他这不是给咱们警察抹黑吗?我看他就是成天没事闲的慌!还不回消息,他跟警察谈过恋爱吗他就在那儿欺骗无辜群众?” 江渔:他还真和警察谈过恋爱。 周珉反应过来立刻拉祁树下水:“江队,祁树上班玩手机,这得扣钱吧?” 江渔轻咳了一下转移话题,问周珉:“你为什么总对祁树意见那么大?” 周珉愤愤说:“因为我觉得他和简枫一样都想勾引你!妄图利用办公室恋情从上司那里讨好处!简直是心术不正!” 江渔:“………啊是吗?” 周珉又道:“简枫长那样的就算了,估计成功概率也不大。但是江队你看看祁树,一天天自诩好看在那儿搔首弄姿,他上班还抓头发!咱们局里除了黄姐和翠花都是大老爷们,黄姐孩子都能打酱油了,翠花就更不必说了,你说他抓头发干什么!” 江渔心里想抓头发给我看,眸子瞬间就亮了一下。 翠花闻言道:“不是,周珉你什么意思,什么叫我就更不必说了?” 江渔小队长十分护短:“行了行了,你嫉妒祁树长得比你好看就直说。” 周珉瞪着圆眼睛说:“啥?江队,这都被你发现了吗?额不是……祁树那工资跟奖金还扣吗?他上班玩手机……” “开你的车,话真多!”江渔打断他。 周珉悻悻闭了嘴。 江渔摸摸口袋里的手机,抬头瞪了一眼又准备偷瞄的周珉,周珉只好转过头认真开车。 江渔打开手机输入:“不用了,你吃吧。” 发送过后想了想又说:“你头发抓得挺好看。” 思考片刻再发送了一个爱心表情。 周珉看着车内后视镜里江渔温柔微笑的表情,暗暗惊叹,这到底是抢了多少优惠券,才能美成这样啊。 屏幕那端祁树看见江渔的信息愣了一下,关上手机对着黑屏幕照了照自己油了好几天随手往后一抓的头发。 当即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少洗头,没想到江渔原来喜欢油头,我男朋友就是不一样! *** 警车停在了小区门口,江渔打开手机,已经晚上九点了。 江渔下车看了一圈检查众人都已经换好警服,说:“大家着重看看小区里有没有什么补课机构,除了挂着补课广告牌的,可能有人在自己家做兼职补课的也不要放过。 小金小关你俩去找小区物业要住户档案,重点注意小区里有孩子在读高中或者初中的住户。敲他们的门,一般是问母亲,今天八中放假,有孩子在家的问问孩子,他们对于附近补课的情况了解多一点。问他们小区里有没有老师给学生补课,拿上陈青遥照片问问有没有人见过。 对了,小区里靠近八中围墙能看到宿舍的那栋楼着重排查,一家一户地找! 时间紧迫,扰民也没办法了。到人家门口先出示证件,说明目的,态度好点儿,别让民众投诉我们,行了这些不用我说了吧。 ——简枫把你嘴上的油擦擦,车上吃泡面吃嘴巴外了。 大家分组分头找,笔录做全也要注意节约时间,再晚点就不好敲门了。行了去吧!” “是!”一群人在偌大的小区里四散开来。 江渔叫住周珉翠花:“周珉和小崔跟我去门卫室看看监控。” 江渔走进门卫室,不等保安反应就拿出警察证说:“警察办案,查一下小区监控。” 门卫室里两个保安一个是个刚过五十的男性,黄皮大嘴死鱼眼,头发稀疏将将遮住头皮,眼里泛着乌黑的精光,自警察进门起就没开嘴说过话。 另一个话多一点的说自己叫莫山,过几个月满三十五岁。塌鼻子绿豆眼,个子挺高,五五□□材,顶着一张被岁月厚待的胖脸,笑起来格外爽朗。 莫山调出监控,笑嘻嘻地问:“警官们办什么案子啊?我看网上说八中死了个女学生,是不是和这个有关啊?诶,警官你们大半夜工作有加班费吗?工资是不是特别高啊?” 江渔敲敲莫山坐着的电脑前的椅子冷淡地说:“和你没关系,找一个人。” 江渔说着拿出陈青遥的照片问:“这个人你见过吗?” 莫山摇摇头说:“哎呀这小区老大啦,我估摸着至少得有四千户吧,人数就得翻倍儿地往上增,上万人口都差不多时候进进出出我哪记得啊!照片上这人是学生吧,我们这挨着八中,很多学生在这里租房住的。他们穿上校服都一个样,就是黄蓉她妈来也记不住,张松在世也得糊涂!” 周珉说:“呦,没看出来啊,你还知道张松呢?” 莫山一笑说:“嘿嘿,玩三国杀嘛,今儿晚上要不是你们来,我又能多杀几盘了! ” 周珉也笑说:“行吧,就那个长得跟光头强似的张松呗。” 江渔又敲了敲椅子说:“行了,还唠上了。” 莫山这才收住了满脸灿烂的笑容,反应过来立马站起来让了坐,从口袋摸出根烟递给江渔,嘿嘿笑着说:“警官,您坐,我不打扰你们办案!来,大晚上的抽根烟醒醒神!” 江渔抬手拒绝道:“不用了,我不抽烟。 ” 江渔看着电脑上已经调出来的监控录像,调了倍速看。翠花拿着小本子走过来一起看。 周珉看了一眼监控,转头问莫山:“小区怎么排班啊?昨儿晚上谁值班?” 莫山笑得见牙不见眼,说:“还是我和旁边那位老大哥呗,叫黄衡,嘿嘿他不爱说话。咱们这两天都值晚班,明天就又能休息了。休息两天我准备带上我的小女儿一起去游乐场玩玩儿!话说我跟黄老哥贼有缘分,一个衡一个山,这不刚好就是衡山嘛……” 周珉叼了根烟,没点火,说:“行了吧,没问你这些,晚班是几点到几点。” 莫山说:“哦,晚上六点半到早上六点半。一上十二个小时的班,黄大哥又懒得跟我唠嗑,憋死我了,难熬哦!” 香烟随着周珉说话上下摆动,周珉说:“那你们一晚上就在这干坐着?晚上没什么人的时候也这么坐着?” 莫山说:“那倒也不是,我也打打游戏啥的。哦,夜深没人没车了,我俩就换着睡一会儿。警官,您不知道现在年轻人多能造,九、十点根本安静不下来,一哥们儿成天在屋里唱《爱是你我》,唱得好听也就算了,他唱得跟鬼哭狼叫似的!” 周珉笑了一下没说话。 江渔站起来让座,面色不太好,对翠花说:“小崔,把录像拷下来就走吧。” 翠花点点头坐上椅子拷贝监控。 周珉看着江渔的脸色有点疑惑,江渔皱皱眉:“出去说。” 莫山在门口喊:“警官不再坐会儿?” 莫山转头又自来熟地和翠花说:“小警官,你多大了呀,找男朋友了没?” 翠花:“………” 莫山:“刚刚跟我聊天那个圆眼睛警官看起来人不错呀,你俩看着也差不多大,咋不试试在一块儿呢?” 翠花:“……” 翠花拷完录像,站起来说:“不劳大爷您费心,我先走了!” 莫山靠着翠花飞速跑出了门,摇摇头叹了口气。 黄衡坐在旁边,笑了一下。 门卫室外,周珉叼着烟和江渔站在一起。 江渔沉声说:“也许是我的推理方向错了,监控里昨晚十一点半之后没有人再进出小区。十点之后倒是有人进来,不过都是开着车。” 周珉也皱眉:“不是说翻墙吗,靠八中那边的监控呢?” 江渔说:“没有人。” 一只白猫窜过来,眼睛泛着绿光,看着江渔,趴在地上用脸蹭爪子。 翠花走过来说:“诶,这不是那只在八中上窜下跳的猫吗?” 翠花夹住白猫的腋下抱起它,抖了抖猫咪的身体,看着猫咪的脸甜甜地问:“小猫咪,泥肿么在这儿鸭?泥主人嘞?” 江渔:“………” 周珉:“………” 猫咪对着翠花喵了一声。 翠花认真说:“什么?你主人不要你了?” 周珉眉毛一抽:“……怎么着,没看出来啊,你还懂猫言猫语呢?” 翠花瞪了周珉一眼,抱着白猫在门卫室门口问莫山:“这猫有主人吗?怎么大晚上在小区里乱跑?” 莫山说:“不知道哇,我也见过这猫几次,看着干干净净也不像是野猫啊,可能它主人心大不管它,让它半夜跑出来了吧。” 门卫室的灯光打在白猫身上,猫咪伸出舌头舔舔自己的脸,瞳孔变成淡淡的琥珀色。 “等等。”江渔突然注意到什么,走过去看着趴在翠花怀里的猫咪。 翠花也看看猫咪,问:“怎么了?” 江渔摸了摸猫咪的左耳说:“这是染的。” 小猫全身雪白,唯独左耳下方一小块地方是橙黄色的毛。 周珉默默点燃了烟,把打火机塞回口袋,在一片烟雾中轻声说:“这可真他妈的山穷水复啊。” 第9章 红心发卡连环杀人案(3) 翠花疑惑地问:“染的黄毛?” 江渔说:“不像,应该是染了之后褪色成了橙黄色。” 简枫走过来说:“江队,敲了一圈门,有几个人只说好像见过陈青遥,不过没提供什么有用信息。小区里挂了广告牌的补课机构有四个,私人在家补课的统计了一下有十个。私人补课只是根据小区居民所说统计的,不确定是否准确。 那栋可以看到八中宿舍楼的也就是在13号楼,我们一个个敲了,不在家的七户,看到家里有望远镜的五户。没有证据不好进门搜,望远镜统计不准确,具体信息我们得回局里排查。” 江渔问:“13号楼里有补课机构或者私人补课的吗?” 简枫摇摇头说:“没有。” 江渔呼了口气道:“行吧,先回局里吧。没吃饭的在车上可以先订外卖,中途路上买也行,别耽误太久。散了。” 警员们收拾东西陆陆续续上了车。 江渔对翠花说:“这个猫先带回局里。” 翠花应了一声说:“好嘞,回去换我开车吧。” 江渔揉揉眉心疲惫地说:“行,去吧。” 翠花抱着猫放在了副驾驶座上系上安全带,边开车边问坐在后座的江渔:“这猫怎么办?” 江渔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说:“回去拔两根毛给祁树检测一下,要是最开始染毛的颜色是红色的话,那就太巧了。” 白猫趴在椅子上十分乖巧地喵了一声,丝毫不认生。 江渔看了一眼盯着自己的小猫继续道:“要真的是红色,天一亮随便去哪忽悠几个刚来的新人去贴寻猫启事,别浪费我们队的警力,看看有没有人认识这猫,提供点线索。 小崔你不是说它在八中上窜下跳吗,明天带人去八中问问,说不定这是凶手的猫,就靠着找猫为借口进入八中探查八中监控系统。” 周珉闻言笑起来说:“新来的造了什么孽还得帮咱们找猫,关键猫就在我们手里跑去贴寻猫启事,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渔踹了旁边的周珉一脚说:“笑声太难听了,闭嘴。” 翠花扑哧笑了一声立马忍住了。 周珉无奈闭上嘴,和江渔坐在后座一同闭目养神,一车人十分安静地向市局奔去。 市局里本就飘荡已久的泡面味又浓重了几分,空气沉重不住,将泡面味直直砸在地上,四溅开来。 江渔进了办公室,瘫坐在椅子上,回想案件脑子里一片混沌,听见开门声睁开眼睛。 江渔看着祁树打开门站在门口,轻声说:“锁门。” 祁树反锁上门,大步走到江渔面前,转过椅子,双手撑在椅子扶手上俯身亲吻江渔。 唇分后祁树笑笑,舔舔自己的嘴唇问:“给你点外卖?” “算了,吃不下。”江渔靠在椅背上望着祁树。 祁树没再强求,笑着看江渔的眼睛。 江渔受不了地转移目光,说:“法医室最近不是没什么事吗?你怎么没回去休息?” 祁树也移开目光说:“回去也是独守空房,还不如在这等你。我最近跟着你天天加班,老张都夸我工作怎么这么起劲。我一个人顶三个人,法医室当然没什么事。” 江渔眼中带笑:“别卖惨了,还独守空房。你不独守空房的时候不也拒绝我吗?” 祁树靠在江渔面前的桌子上,笑着说:“那是方位问题。” 江渔看着祁树,伸手压下他的脖子,抬头将细碎的吻落在嘴角,气息细细蹭在祁树的脸上。 江渔的音调黏连缠绵,他说:“孙局说了,这个案子办完就给我放假。” 祁树迷失在江渔湖水般的眼眸中,魂不守舍地出声问:“放假干嘛?” 江渔看见祁树红了耳朵,笑了一下说:“带你去见我爸妈。” 祁树回过神来,盯着江渔打趣问:“不搞地下恋了?” 江渔:“什么时候搞过?” 祁树毫不留情地翻旧账:“你以前……” 江渔又抬头吻上了祁树:“别瞎说。” 祁树不依不饶:“搞地下恋的都是渣男。” 江渔:“嗯……周珉说你上班玩手机。” 祁树:“我就看了五分钟,还是关心咱们江队的身体健康。” 江渔:“上某乎也是关心我?” 祁树:“什么某乎,某什么乎?周珉他怎么不说我上班跟队长洗澡亲嘴呢?” 江渔眼睛弯成月牙,轻声说:“去你的。” 江渔把祁树抱下桌子,放在腿上。 祁树坐在江渔身上,腿部肌肉撑满西裤,一只白皙的手扶上自己收紧的腰部。 四目相对,鼻息相闻,两颗心脏偷跑出胸膛,在对方的身体里跳动。 祁树试图挣扎:“我有时候觉得你把我当成你的小娇妻,比如现在这个姿势就很别扭。” 江渔扣住祁树的腰不让他乱动:“不是独守空房的小怨妇吗?” 祁树:“一点都不男人。” 江渔:“你男人够男人就行了。” 祁树:“我得扭转一下方位来扭转一下自我认知和你对我的印象。” 江渔:“不用扭转,我对你的印象很好。宝宝特别棒。” 祁树:“我觉得不好!” 江渔又忍不住咬祁树的嘴,含含糊糊说:“行吧,你说不好就不好吧。” 祁树:“你说你爸妈会觉得咱俩方位是啥样的?” 江渔:“你未来公公婆婆肯定正确地认为我在上面。” 祁树忍不住伸手狠狠揪了一把江渔的腰:“怎么着,自己破不了案子就怼我。” 江渔摸摸祁树的头发笑着说:“小怨妇掐人了,啧啧啧。” 祁树白了江渔一眼,偏头躲开江渔的手,继续说:“我爸妈也觉得我在上面。那两家见面岂不是很尴尬?互相送聘礼?” 江渔把祁树紧紧搂在怀里深吻。 江渔:“想挺远啊小娇妻,孩子叫什么想好了没?” 祁树坏笑起来:“叫江憨渔。” 江渔:“嗯对,姓江。” 祁树:“呸,嘴瓢了,姓祁。” 江渔:“那叫祁傻树。” 祁树:“叫祁树帅!” 江渔笑道:“名不符实啊。” 祁树蹭蹭江渔的鼻尖,轻声说:“叫祁爱江。” 江渔忍不住笑出声说:“土死了。” 祁树笑着露出一颗小虎牙,指着江渔说:“你再怼?!” 江渔:“我也爱你宝宝。” 祁树:“呕。” *** 江渔抽出纸巾擦了擦红润的嘴,拉平腰间衣服上的褶皱,又恢复了那副淡然冷静的神色。 祁树看着江渔的动作直想笑,在江渔的第七七四十九遍催促下无奈先行出了办公室。 祁树一出门就看见周珉翘着二郎腿坐在开放式办公室边扒饭边瞟了祁树一眼。 祁树走过去敲敲周珉的脑门,心情颇好地说:“可以啊你,小日子过得不错啊,别人都在吃泡面,你在这儿吃牛肉焗饭?” 周珉又扒了两口说:“你看看简枫一吃就吃四桶泡面,可不比我一盒饭便宜。” 周珉眨巴眨巴圆眼睛问:“你刚在江队办公室聊什么呢?还锁门。” 祁树从周珉眼里看到了八卦而警惕的光,十分疑惑:“啊?你怎么知道锁门了?” 周珉鼓着塞满了饭的嘴说:“咔哒那一下落锁,外头站的半个支队的人都听见了。” 祁树:“………哦,没聊什么,聊案子呢。” 周珉咽下最后一口,连筷子带饭盒放在了桌上,盯着祁树问:“你就扯吧,聊案子用得着锁门?” 祁树看着周珉心里坏笑一下,装模作样地思索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欲言又止,看得周珉直心痒痒,祁树才慢慢靠近他意味深长地低声说:“其实吧,是江队要求我锁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江队最近好像有点怪怪的,哎呀说不上来……我总感觉江队他——” 祁树看着周珉瞪圆了眼睛,一副惊恐的样子,立马靠远了道:“唉不说了不说了,一定是我想多了,江队他怎么可能是——那种人呢?” 祁树特意加重了“那”字,欲说还休一句不说了简直令人浮想联翩。 周珉偏开脸侧视祁树,满脸怀疑。 祁树看着周珉,抿着嘴严肃地点点头,叹了口气低声说:“虽然江队经常主动要求一定要给我点外卖,对我嘘寒问暖,很体贴地为我开车,还常常邀请我去他办公室一起玩儿……但是,唉。我怎么样不重要,只希望江队他不要太受伤,唉,都是我的错。” 祁树每说一句,周珉的圆眼就又瞪大了一分。 周珉被这巨大的信息量冲击到了,咽下最后一口饭,由衷发出感慨:“哦——霍——哇——呀——卧槽!” 刚走出办公室还不知道自己是哪种人的江渔闻声盯了周珉一眼。 周珉对着江渔亮出了标准营业假笑脸,立马转过头当做什么也没发生,摇摇头自言自语:“想不到想不到,江队一朵鲜花,居然看上祁树这坨牛粪了。” 祁牛粪和江鲜花对视一秒,轻轻舔了下嘴唇,心里憋着笑,转身走向了法医室。 江渔装作没看见,拉过椅子坐下,对众人说:“差不多工作吧。——简枫你把泡面放下,照你这个吃法迟早发福。” 简枫面前叠了三桶吃空了的泡面包装盒,手里还抬着一盒滋溜滋溜地吸面条,闻言抬起头,也不顾嘴里还包着面条说:“江队,我还在长个儿呢,吃不胖!” 翠花笑道:“行了吧你,二十七了还长个儿,唬谁呢?” 简枫撇撇嘴把面放在了桌上。 江渔:“别贫了。把陈青遥和乔梦日常接触到的人员再逐个排查一遍,以八中为中心排查周边补课机构,陈青遥家庭条件不好,收费低的补课机构优先。楠山监控还是接着查,利好超市那边……拿着13号楼的住户档案比对一下吧,肥胖的优先,其次是女性。凶手很可能再次作案,我们必须抓紧时间。” 周珉迟疑了一会儿说:“那小区的监控……?” 江渔皱眉说:“死马当活马医,我俩再看看吧。” 风遇深夜终于凉爽下来,吹动不眠人的衣角。 周珉摸出一根烟叼着说:“我眼睛都要看瞎了,角角落落都仔细盯了,昨晚十一点半之后确实没人进出,江队,是不是压根就不是这个方向。” 江渔揉揉眉心,没说话。 周珉顶着熬红的眼睛抱怨:“哎呦,我困得快要站着睡了,江队,我先出去抽根烟提提神。” 江渔点点头继续看监控。 一边的简枫边低头忙碌着边低声嘀咕:“这二手烟闻着挺香,周珉那孙子不知道抽什么好烟呢。” 翠花疲惫地回了一句,音调拖拉着:“都是二手烟,还分什么香不香的。” 江渔正看着监控画面,听到两人嘀咕,突然意识到什么。 回头看见周珉正站在阳台抽烟,黑暗中树叶摆动发出沙沙响声。一阵风吹散了烟雾,烟香漫进了屋里。 江渔喊了一声:“周珉。” 周珉闻言回过头:“哎呀,我还没抽完呢——嗯?江队,怎么了?” 江渔坐在椅子上向后滑了半步,下意识离电脑远了一点,沉声说:“你们过来,这个监控有问题。” 周珉揿灭了烟走去,众人眼睛一亮,立马不犯困了,纷纷停下手头的事,围过去看着监控录像。 江渔先后调出两个摄像头的拍下的录像说:“几小时前我们还在小区里,可以知道两个摄像头拍下的这两个地方都位于两栋楼之间,按理说它们绿化带上灌木丛的吹动方向应该是一样的。虽然风力很小,仔细看还是可以看出一个吹的是南风,一个吹的是东风。” 江渔又调出小区里其他地方的监控,说:“八中监控录像显示二十号晚上十一点之后吹的是南风,和小区的监控大部分显示一致。唯独这个录像里吹得是东风,它拍的地方是13号楼背后的绿化带。” 江渔说:“监控被人换了。” 周珉想了一会儿说:“昨晚十一点的监控,今晚我们九点多拿到时就已经被换了。能这么及时进行这项操作,和门卫室保安脱不了关系。” 江渔食指敲着椅子扶手:“对,13号楼背后绿化带的监控在两点之后的风向和其他监控拍摄的一致,看来是十一点到两点钟之间凶手完成了犯罪。” 周珉:“昨晚六点半到今早六点半值班的保安和今晚值班的保安都是莫山和黄衡,江队,现在去把人抓回来审问吗?” 江渔说:“先找两个人去偷偷盯着。小崔,13号楼的住户和今早进入利好超市的人员比对出来了吗?” 翠花拿过一叠纸说:“比对了一大半,除了13号楼住户,我在利好超市的监控里还看到了莫山和黄衡。” 翠花递给江渔一张纸:“另外还有几个住户也出现在利好超市,都在这儿了。剩下九户没看完。” 祁树走进来,站在办公桌对面敲敲电脑屏幕说:“一个好消息,那只白猫左耳上之前染是红色。” 第10章 红心发卡连环杀人案(4) 隐约有光从地平线上升起,黑夜被撕开了,露出一点鱼肚白的天。 打印机发出嗡嗡的声响,向外吐出微烫的纸张,翠花打了个哈欠,把一张张纸拿出来夹好抱走。 叩叩叩。 江渔从椅子上坐正,灌下一大口已经凉了的咖啡说:“进来。” 翠花推开门就看见祁树躺在江渔办公室的长沙发上,两条长腿放不下,半个小腿都悬空着,身上还披着江渔的外套,睡得正沉。 翠花:难道是我太困了?怎么还出现幻觉了呢? 翠花揉揉眼睛又看了一眼,只见祁树翻了个身侧躺在沙发上。 翠花看向坐在办公桌后的江渔:“???” 江渔面不改色一本正经一身正气道:“祁树怕凶手短时间内再次杀人,为了快点出现场就没回去,在我这先休息一会儿。查得怎么样了?” 翠花来不及思考江渔和祁树之间这诡异的和谐感,回过神来答道:“师哥,13号楼住户在7月21号早上6点半至七点钟驾车离开小区,前往利好超市的共有十人,其中一对老年夫妻共骑一辆电瓶车,一个中年男性开车带一个大约五六岁的小女孩,还有两个男性都开小轿车,四个中年女性一个骑单车三个开小轿车,其中两个开小轿车的女性都符合较肥胖特征。” 翠花递过去一个文件说:“其中一个开小轿车的肥胖女性名叫张丽,30岁,我们发现她名下除了13号楼503这套房,小区里2号楼的202房也是以她的名字买的。” 翠花看向江渔说:“师哥,你真是神了,202房是个补课机构的地址。她的嫌疑应该最大。” 江渔打开桌面上的文件夹,第一面就是两张照片,其中一张是名中年女性的证件照,下面写着“张丽,女,30岁,自由职业(补课机构老师)”。 另一张是张丽开着一辆白色大众,正在驶离小区的照片。 江渔没说话,快速翻看文件。 翠花继续说:“张丽原本是溪虹市人,四年前到楠城来买了套房,户籍就迁过来了。一直独居,户口本上只有她一个人,她家具体情况还得去溪虹市调查。监控显示张丽自7月21日早上六点五十离开小区后就一直没回来,简枫也说昨晚去503房敲门的时候没人开门。” 江渔抬头看了一下墙上的挂钟,时针刚刚指过四点,江渔合上文件夹说:“你找个地方先休息一会儿,换班让人去交警监控中心拿监控录像,跟着监控找这辆白色大众。” 翠花点点头说:“行,诶——师哥,你去哪?” 江渔看了一眼正在熟睡的祁树,站起来说:“我再去会议室看看利好超市的监控,对了,周珉现在是不是还睡着呢?” 翠花不明所以:“啊?没见着他,应该吧。” 江渔说:“睡了快三个小时差不多得了,一晚上也没几个人休息,你叫他起来给全支队的人买早点去。” 翠花下意识问:“可是祁哥不是应该睡得更久吗?为啥不让祁哥去买早点?” 江渔催促道:“快去!” 翠花被吓得一个激灵,立马应声道:“啊……哦!我这就去!” 翠花走出办公室皱眉歪着头想了一路,终于一拍手果断道:“这一定就是传说中感天动地的社会主义兄弟情了!” 翠花低声感慨:“师哥和祁哥真可谓是英雄惜英雄,好汉惜好汉啊……” 一小时后。 周珉顶着鸡窝头和大黑眼圈,左右手臂各挂了一列装满早点的塑料袋,走进开放式办公室,张开双臂活像街头卖工艺品的小贩。 众人立马奔去迫不及待地拿下早餐挑拣着准备开吃,完全没人顾及周珉一脑门的黑线。 周珉拿起包子狠狠咬了一口后怒道:“什么意思啊?江队请客,为啥要我出去买?我连三小时都没睡满就被拉起来买早点?我要反抗!我要起义!我要打倒江渔这个成天不睡觉还精力过剩的暴君!” 众人吃着暴君请的早餐,无暇理会小小外卖员的怒火,敷衍地应了几声依旧扒饭的扒饭,嗦粉的嗦粉,吃包子的两口吞下一个。 大黄喝了一口汤,打趣道:“周珉珉同学,你要反思反思,是不是哪里得罪咱们江队了。” 周珉泄了气,坐下来道:“怎么可能?我得罪的只有祁树而已。” 刚被吵醒的祁树从江渔办公室走出来,捋捋头发,骚气十足,顺手就挑了两袋早点正准备离开,周珉扔了一杯豆浆给祁树没好气地说:“你一个人得吃两人份的?睡着的人还没吃呢,祁大爷,给你亲和友善的队友们留点儿好吗?” 祁树接过豆浆,笑着说:“不要乱攀亲戚,我的基因不允许我有像你眼睛这么圆这么小的侄子。简枫醒了还得吃四人份的,更何况还有一份我是给江队带的。” 周珉还没想好怎么怼回去,就看见祁树刚走了两步又返回来对自己说:“下次买早点要记得买萝卜饼。” 周珉瞪圆了小眼睛,嘴巴张张合合憋不出话,只好又狠狠咬了一口包子,轻声嘀咕道:“翠花不是说祁树在江队办公室睡着了吗?他怎么知道是我去买的早点?” 祁树笑眯眯地走进会议室,递给江渔一袋早点,拿吸管戳进豆浆,思索了一下又递给了江渔。 江渔接过豆浆只喝了一口立马放下了,嫌弃道:“一股刷锅水味儿。” 祁树:“……” 江渔只啃了一口粉丝包子,又放下了对祁树说:“你是故意把不好吃的留给我吧。” 祁树:“嗯???” 江渔:“要不为什么你准备喝刷锅水的时候犹豫了一下又递给我?” 祁树:“我要怎么解释我是冤枉的?” 江渔指着一个包子说:“把你那袋里的萝卜包子给我。” 祁树疑惑道:“你怎么能分辨那个是萝卜包子而不是粉丝包子,两个看起来有什么区别吗?” 江渔精准地在祁树的早餐里拿起一个包子,毅然决然地撕开,就在这见证奇迹的时刻——两人一齐看见里头的粉丝馅。 江渔愣了一下放下包子说:“好吧,我相信你是冤枉的了。” 祁树大笑:“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渔生无可恋地把粉丝包子塞进祁树大张的嘴里。 祁树边陪江渔看监控边啃包子问:“你看出什么了没?” 江渔说:“张丽确实可以接触到,至少正常情况下可以听到乔梦与她同学的对话。我在找张丽与莫山,黄衡俩人的接触,也许可以是线索或者证据。” 江渔自从了解到所有包子里都没有萝卜包子后,宁愿忍着饿也不动嘴吃一口。 祁树注意江渔的脸色,抢过江渔手上的遥控按下暂停键,对他说:“你要是真得吃不下这些,我现在就出去给你买点吧?” 江渔摆摆手看着屏幕说:“大早上没胃口。” 祁树站起来准备走:“你昨天晚上也没吃,还没胃口,我看你就是嘴挑,我就没见过你主动吃比萝卜饼更有营养的东西。” 江渔盯着屏幕,突然指着利好超市里一个堆放饼干的矮柜子,又转头拉住祁树的手把人拉了回来:“你看!” 祁树瞟了一眼屏幕:“看什么?你想吃饼干了?我这就去买!” 江渔一只手拉回了又想走的祁树,一只手摸到遥控器在屏幕上指了个圈说:“……不是!你看这儿,放饼干的那个盒子里,靠着盒子内壁的地方。” 祁树皱眉说:“你想吃黑皮饼干?是旺旺雪饼不好吃了吗?” 江渔:“……” 祁树:“好好好,我认真说,那个盒子里有个露出角的白色的……额,应该是纸吧?” 江渔摩挲着祁树的手说:“我觉得差不多,你这什么手啊,随便点个暂停都能让我找着点东西。” 祁树笑着说:“幸运女神眷顾的手,你亲一下,给你带来好运。” 江渔松开祁树的手:“去你的。” 祁树坐下来意味深长地说:“行吧,小鱼儿离了水就不浪了。” 江渔没理祁树奇奇怪怪的话,看着屏幕正欲说什么,就被祁树打断了。 祁树:“诶,我先说,我猜这张纸应该是利好超市储物柜的一次性密码纸。打个赌吧,说对了你得吃早饭,说错了……你得让我喂你吃早饭。” 祁树说着就贱兮兮地对江渔挑了下眉,一只脚轻轻踩在江渔鞋上。 江渔非常不能理解祁树喜欢踩自己鞋的行为:“凭什么让你猜,我原本也觉得是储物柜的密码纸。” 祁树的手刚要一步步摸上江渔的手,就被顶着鸡窝头推门而入的周珉打断了。 江渔不动声色地颠了颠桌子底下的脚,把祁树的脚抖了下去。 周珉一见祁树就开始阴阳怪气:“呦,祁大爷,您昨晚睡得怎么样啊?” 祁大爷露出真诚而欠揍的微笑:“非常好,江队办公室的沙发特别舒服。我特别想和我亲爱的同事周珉同学分享一下,奈何江队就只让我睡呢,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呢。唉。” 江渔有一瞬间出现了祁树变成说着“求皇上雨露均沾可皇上非是不肯呢”的宋小宝的幻觉。 周珉自觉找了不痛快,低声骂了一句,大概是狐媚祸国卖身求荣诸如此类的话语。 周珉拉过椅子在江渔对面坐下,看着屏幕问:“这是利好超市的监控?” 江渔:“对,祁树发现盒子里露出来那个角应该是储物柜的一次性密码纸。” 周珉极其不屑地白了祁树一眼。 祁树十分礼尚往来地回给周珉一个大白眼。 江渔:“……别贫了。” 祁树:“没贫,比谁眼睛大呢。” 江渔看着祁树带着极具诱骗性质的孩童般的纯真无辜的眼睛,毫不犹豫道:“哦,这个不用比,周珉的眼睛明显更小。” 周珉表示内心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江渔默默调出利好超市储物柜附近的监控,三人看着录像不再说话。 监控显示七点过十分左右张丽曾将一个女士手提包存入利好超市的储物柜,随后进入超市。 江渔往后调了十五分钟,只见莫山侧身靠着储物柜,背对镜头,身躯刚好挡住存物按钮和密码纸吐出口。 莫山在储物柜旁边站了大约一分钟,动作都被身体挡住,在七点半之前黄衡从一边走来,莫山背着黑色背包和黄衡一齐离开利好超市。 周珉眯起了自己的小眼睛,丝毫没有神秘又危险的气质:“这是什么意思?莫山拿走了张丽故意留下的储物柜密码纸?他们在借利好超市的储物柜来传递东西?” 江渔:“我猜是莫山帮张丽修改偷换监控的报酬。张丽去利好超市不只是一时起意,很有可能是早就计划好的。” 周珉猴似的挠了挠脑袋:“他俩绕这么一圈干什么?找个没人没监控的地方给钱拿钱不就好了吗?” 祁树嫌弃地瞟了周珉一眼说:“你傻呀,警察要是万一查到这俩人身上,从小区监控到道路监控,肯定得方方面面彻查两个人的行踪,没监控的地方好找,一路没监控的地方找不着几个。去了某个不常去的地方不就成疑点了吗?” 周珉:“那去超市干什么?” 祁树毫不留情:“你是把智商当成早点给吃了再去厕所拉出来冲了吗?” 周珉下意识点点头,思考了一会儿反应过来,站起身作势就要撸袖子骂道:“诶——祁树我□□大爷!” 江渔挥挥手示意周珉坐下,余光中看见祁树得意的表情,对于两个人莫名其妙剑拔弩张的关系感到十分无力。 祁树翘着二郎腿,二五八万地说:“周珉珉同学,来来来,祁大爷我告诉你!因为就算警方怀疑他们选择在利好超市支付报酬,张丽也可以说自己是不小心遗失了密码纸,莫山可以说自己是无意中捡到了密码纸,安个小偷小窃的罪名。 何况也没人知道张丽的手提包里放的是什么,要是两人通了气都说包里什么也没有,莫山就偷个普普通通的包,警局也不会立案哒!说你笨你还不相信!” 周珉憋红了脸:“我我我……我没睡醒行了吧!” 祁树噗呲笑了一声。 江渔任由祁树欺负周珉,无动于衷地摸摸下巴上刚冒出的青胡茬,说:“现在看来只能找到张丽,或者找到那个推测中的赃款才能有证据了。自始至终凶手没留下一点儿抓得稳的痕迹,我们目前的结论全都建立在推理上。” 祁树:“等天亮了翠花去八中问问那只染了毛的猫,如果确定是张丽的猫,这事儿基本没跑了。 不过楠山的景点也实在太多了,每年对于楠城的GDP贡献巨大,等到申请关闭景区或者封山的审批一层层下来,咱局门口生命力堪比白居易古原上那草的野花儿,估计都得谢了。张丽这人咱们只能自己找了。” 江渔皱眉依旧思索着什么。 祁树拍拍江渔的肩膀笑道:“怎么样,江队,现在能赏脸出去跟我吃个饭吗?” 周珉:“嗯???”你们去吃饭不带我? 江渔闻言应了一声,临走又折回来不忘嘱咐一句:“周珉你去盯着监控,看张丽从利好超市离开后的去向。还有小崔那边,一有消息立马通知我。” 周珉:“嗯???”你们去吃饭不带我还要留我看监控? 祁树回来搂住江渔的脖子把人带出会议室:“走啦,江、队!” 第11章 红心发卡连环杀人案(5) 某餐厅包厢内,江渔与祁树的目光穿过空荡荡的大圆桌在空中交接。 祁树灌了口热茶说:“额……这饭店上菜挺慢哈。” 江渔瘫在椅子上,看着祁树说:“算了吧,能找着一家离市局又近,还24小时营业的餐厅。 两人的身形隐入对方的瞳孔里,目光将对方的脸庞来来回回描摹了好几遍,眼里的情意不加掩饰,弥漫在这供人独处的包厢里,一燃即爆。 江渔望着祁树轻声说:“我想吻你。” 祁树靠在椅背上笑道:“那你过来。” 江渔:“你过来。” 祁树:“你过来。” 江渔站起身走向祁树,在祁树片刻不离的目光中拉出椅子靠着祁树坐下,捧起他的脸闭眼亲吻。 祁树趁着江渔不注意,揪着江渔的领口将人带起来压在餐桌上,随即覆上急促又粗暴的吻。祁树一只手压住江渔的肩膀,另一只手却隔着薄薄的布料一路向下点着火。 江渔踢了祁树一脚,没注意挥手打翻了一个瓷杯,好不容易嘴唇才得以解放,喘着气低声抗议:“你别乱摸。” 祁树俯身轻轻舔掉江渔嘴角的水光,一只手依然肆无忌惮,满不在乎道:“我就摸摸,又不干什么。待会给你找两根烟冷静冷静?” 江渔单手搂住祁树的脖子,指尖插进祁树脑后的黑发:“我看你更需要冷静冷静,两根够吗?” 祁树一点点啃江渔的唇,含糊道:“你不抽烟是装的吧?” 江渔笑起来,眼里盛满星星的碎屑,故意吐气在祁树脖子上:“偶尔剧烈运动之后也会抽一点,不过你之前都晕过去了,没见着而已。” 祁树的脖子红了一大片,连带着耳朵也飞了红,又压近几分顶着,抓住江渔的头发深深地吻起来。 江渔被摸得不自觉哼出一点气声,上衣被推至胸膛,露出大片白皙温润的皮肤。祁树忍无可忍正要把江渔翻过来做点什么时,响起的敲门声格外刺耳。 祁树赶紧回头喊了一句:“别进来。” 江渔半个身体躺在餐桌上,看祁树红了的脸,喘气笑着说:“嗯,我不进去。” 祁树重重咬了一下江渔的耳垂,低声说:“你把茶杯打翻了,人家听着声儿来收呢,江警官。” 祁树在江渔眼里看见了碎在湖面上潋滟的月色,听见他的声音带着点不明显蛊惑意味的笑意忽远忽近,气息扑在自己耳畔上“故意打翻的,救我一命。” 祁树松开了江渔,直起身低声骂了一句:“妖精。” 江渔整整衣领笑着从餐桌上下来,看了一眼在椅子上正襟危坐的祁树,真诚地提议道:“要不你还是拿桌布挡挡吧,其实挺明显的。” 祁树瞪了江渔一眼,在敲门声第三次响起时,终于放服务员进来收拾了碎在地上的白瓷杯。 菜陆陆续续上完了,祁树卷了一叉子意面,边吃边捏捏江渔的膝盖,偏头看见江渔心不在焉地切牛排,咽下满嘴的面,喝了一口茶问他:“想什么呢?没看出来啊,江警官亲个嘴儿也能晃神这么久?” 江渔把祁树搭在自己膝盖上的左手挪开,叹口气说:“想案子呢,孙局让我从乔梦案报警开始算,36小时内抓到凶手。” 祁树的手又搭上了江渔的腿,卷着意面说:“现在也就过了12个小时,时间还好吧。” 江渔:“我是担心凶手再次杀人,还有热搜压了又起来,有可能催生模仿作案。” 祁树放下叉子,思索了一下问:“那俩保安你是怎么处理的?” 江渔:“我让人分别盯着了,7月21号晚上我去小区拿监控时见过那两个人,以他们的心理素质,在我们拿不出证据的情况下审问出有用线索的希望很渺茫。我想先盯着,不放出风声,等他们放松紧惕露出马脚。” 祁树皱眉:“这个思路是没错,但是万一除了张丽,俩保安也杀人呢,能盯得住吗?” 江渔:“不会,我确定连环杀人案的凶手是个肥胖女性。更何况派出的都是资深警察,武力高观察强,每两个警察盯一个保安,他俩要想杀人一定能盯住,还能抓住证据。” 祁树嚼了一大口意面,点点头说:“好吧。” 江渔回过神来,看祁树鼓起来的半边脸打趣道:“你不是说要喂我吃吗?” 祁树依旧低头自顾自吃面:“你不是说不算吗?” 江渔:“其实也可以算一算。” 祁树笑了一下,偏头看着江渔说:“其实啊,我也没想到一下就猜对了,我觉得还挺像某套的包装呢。” 江渔踹了祁树一脚:“去你的。咱俩之间还能有点健康的话题吗?” 祁树挑眉看了看自己被轻轻踹了的腿,撒娇似的在自己心尖尖儿上挠着痒,说:“不能,江队今天的受性荷尔蒙格外旺盛啊?” 江渔笑了一声:“你到底喂不喂?” 祁树往下扯了扯桌布,哼哼道:“不喂,我们这种年轻人不比老年人,怕擦枪走火,爆了整个餐厅。” 江渔吃着牛排,不满道:“什么叫老年人?我哪老了?” 祁树:“江警官不知道吗?三十岁就是男人步入老年的第一道坎。” 江渔:“不知道,难道不是三十一枝花吗?” 祁树:“你别听这些胡扯,花朵这词只限于形容那些戴着红领巾的少先队员。男人过了三十再不注意注意,发福是迟早的事。 你看看孙局那个啤酒肚,啧啧啧,自打我进入市局以来,我就琢磨着怀哪吒也就三年零六个月,孙局这胎怀了四年肚子越变越大,到时候分娩可不得创造医学奇迹、历史奇迹、神学奇迹大满贯啊。” 江渔笑道:“孙局可不止怀了四年,自从我认识他,他就已经挺着个大肚子了。” 祁树语重深长地摇摇头:“啧,十年孕一胎,深藏功与名。孙局为了人类医学到底是做了多少牺牲啊!有机会我得给他送面锦旗!” 江渔脑海中浮现出写着“十年孕一胎,深藏功与名”的大红色锦旗,仰头大笑起来。 祁树就势挠江渔大腿内侧,江渔按住祁树乱动的手,止不住笑地问:“你老挠我是什么毛病?” 祁树装作震惊的样子:“啊,我腿痒挠挠啊,难道挠得是你的腿吗?是吗?是吗?” 祁树貌似无辜却双手齐上,一刻不歇地依旧挠着江渔,挠着挠着就搂上了江渔的腰。 江渔笑倒在祁树怀里,骂道:“神经病。” 祁树逗江渔:“不是吧?不会吧?真得挠的是你吗?” 江渔头靠在祁树肩膀上,胡乱推着他的手:“你他妈都挠腰上了,你腰也痒吗?” 祁树:“你腰不痒吗?” 江渔:“你大爷!” 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两人的亲吻。 祁树看着江渔从自己腿上下来,擦了嘴轻咳一声站起来接电话,一系列动作熟练得宛如提上裤子不认人的渣男。 随后江渣男整整衣裳挂断电话,居高临下地挑起祁树下巴说:“走吧,祁爷,大概找着张丽了。” 祁树低头咬了一口江渔的指尖,站起来说:“我跟你一块儿去。” 两人开着车一路上山,到达楠山后与周珉一行人汇合。 周珉拿出纸质地图给江渔,上面大致圈出一个范围,周珉说:“这周边能有的监控我们都拿了,凑着拼来拼去基本可以圈定张丽基本就在这附近了。没开警车,都穿便服,不会惊扰群众,张丽应该还没反应过来。” 江渔:“把楠山出口,停车场,缆车出入口都堵了,剩下的人开始搜!” 艳阳高照,晨曦蘸在人们身上,便衣警察散在人群中。太阳熔成金灿灿的汗水淋在警员们头上。 遍地的绿树、竹林随风摇晃,叶子飘了几圈着地。蝉鸣聒噪,飞虫盘旋,蜻蜓在倒映着绿树烈日的水面上点出一圈圈荡漾的涟漪。一只蝴蝶落在野花上,又悠悠飞走了。 一只晚起的鸟儿正立在老树上啄啄羽毛,倏忽惊叫一声翅膀扑哧扑哧像是快速运转的直升机顶部扇叶。 江渔闻声抬起头来,矮下身体快速前奔,子弹穿过灌木,擦过老树,精准打断了张丽手中的麻绳。 张丽指尖擦过子弹,被烫得松手惊恐地望向江渔。 江渔枪指张丽眉心,一步步靠近:“不准动!” 张丽立于树荫之下,脚边躺着一个女孩正在剧烈咳嗽,麻绳被打断成两段散在地上。张丽只一秒又换了面孔,脸上惊恐之意一扫而光,她微微笑着,双手举起来,嗓音甜糯如少女:“你是谁呀?干嘛拿枪指着我呀?” 祁树紧随其后,扶起女孩,掏出证件在张丽眼前抖开,说:“警察办案,跟这位警官走一趟吧。” 江渔一手拿枪顶住张丽的后脑,一手拿着对讲机说:“收队,张丽在我手上。” 张丽看见警察证上楠城市公安局六个字,目光沉了沉,却不反抗,只是笑着对江渔说:“警官,我犯了什么罪你们要把我抓起来,刚刚躺地上的小女孩儿不也什么事都没有嘛。” 祁树扶着女孩说:“别在那扯有的没的,杀人未遂也够你吃的!” 张丽道:“什么杀人未遂?我可没想杀人,我就是跟小姑娘闹着玩呢!” 女孩也不是吃素的,刚刚经历了一场生与死的挣扎,也不露惧色,当即指着张丽怒道:“放屁!你就是准备杀人!要不是警察来了我都已经躺那儿双腿一蹬一睡不起了!” 张丽:“你怎么知道我准备杀人?你死了吗?现在不是好端端的吗?” 女孩:“咱俩又不认识,你用那么大手劲拽我,捂我嘴不让我叫,拿麻绳往死里勒我,不是准备杀人是准备做什么?” 张丽:“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怎么想的,我就想跟你玩儿不行吗?要是想杀你为什么不用刀捅呢?仅凭你的一面之辞怎么能认定我打算杀人呢?” 女孩反应过来:“对对对,正常人哪会随身带着麻绳和刀!” 张丽:“我喜欢随时随地玩捆绑游戏,还喜欢带个水果刀削指甲,你有意见吗?” 拿枪指着张丽的江渔:“……” 扶着女孩一条胳膊的祁树:“……” 女孩:“……你你你你你!颠倒黑白!” 张丽:“警官,我实在是冤枉啊,你们抓我真是……” “闭嘴!”江渔厉声喊了一句,一群人过来接走了张丽和女孩。 祁树上车的时候,江渔正在驾驶座上皱着眉头接电话。 江渔挂了电话,沉声对身旁的祁树说:“我算漏了,黄衡死了。” 第12章 红心发卡连环杀人案(6) 凉风袭人,弯月孤灯似的高悬天空。 躺着的女孩眨眨眼睛,忽然笑着起来,端着一盏小夜灯背靠着寝室窗户找好角度自拍。 女孩拍完又悄无声息地爬上了床,她纤细的手指滑过手机屏幕上的照片。一张年轻而漂亮的脸蛋夺走了月亮与星辰的光辉,带着少女特有的甜美笑意,摄人心魄于无意之间。 女孩笑着露出两个小巧的梨涡,她似乎叹息了一声,无辜而明亮的双眸垂下来,带着点惋惜的意思,低声喃喃道:“听说光打在摄像头上……会过度曝光啊。” *** 简枫两腿搭在扶手上,头刚沾椅背就坐在椅子上歪头睡了,梦里老有各式各样的早点诱惑着他,哈喇子蠢蠢欲动,刚流出一点到嘴角,又被简枫一舌头卷走咽下去了。 “女人花,摇曳在红尘中~女人花,随风轻轻摆动~” 突如其来的手机铃声吓了简枫一大跳,一个没留神头重脚轻从椅子上翻下去。 脑袋撞在椅子上生疼,简枫蹲在地上捂着脑袋,“嘶嘶”地哈气,还没缓过神儿,江渔的第二个电话已经打过来了。 简枫看着来电显示,赶紧按了接听,桌上的手机烫手似的捡了好几次才稳稳当当拿起来。 简枫疼得声音都抖了一抖:“喂,江队。” 江渔的声音略显严厉:“你怎么回事,接个电话还磨磨蹭蹭的?” 简枫:“啊……哦,那个,江队,是有什么事吗?” 江渔:“我派去盯黄衡的人说黄衡死在自己家了,没看见凶手,我和周珉在楠山上走不开,你带队去黄衡家看看。” 黄衡的死讯让简枫内心惊了一下,他忙说:“是!我这就去!” “去吧。” 在江渔挂电话前,简枫隐约听到电话那边祁树疑惑的声音:“简枫这孩子怎么还赖床呢?” 简枫看着挂断电话的手机屏幕:“……我赖你大爷床!” 简枫带人到达黄衡家的时候人已经躺在床上死了。 简枫屋里屋外转了三圈,喃喃道:“独居,周边没监控。” 老张拎着个袋子走来,指指袋子里装着的白色塑料药瓶子上的标签,说:“这是抑制早期肺癌和抗炎的药物,里头还剩四片,但我怀疑里面的药被换了,看黄衡的死状,像是安眠药。” 简枫疑惑道:“早期肺癌?那不用吃药啊,直接做手术不就行了?黄衡的工作不至于让他做不起一个治疗早期肺癌的手术吧?” 老张的脸皱在一起,头顶的两根毛无风自飘,说:“对头,一般来说早期肺癌做切除手术就可以治愈,单纯的肺癌手术五到六万就能做,更何况还有医保会报销大部分费用。不过啊——” 老张拍了拍简枫说:“很多老人思想里是很抗拒做手术的,他们打心眼里就接受不了在身上动刀子。” 简枫点点头说:“这也有可能,尤其是黄衡这种独居老人,一般更抗拒做手术,所以才拖着只吃药。” 一边的警员小关耸耸鼻子,凑到简枫身边问:“江队不是说他派来盯着的人没见着可疑人员嘛,黄衡这是不是畏罪自杀啊?” 简枫抬手肘撞了小关一下:“去去去,整个支队的平均智商都被你一个人拉低了!你见过谁吃安眠药自杀还留四片在瓶里的?这次没死成下次接着用?” 老张摇摇头叹了口气,得意之□□盖弥彰:“草包嫌草包,都比不上我徒弟。” 老张扬长而去,只剩两根头发在空中飘荡。 简枫眉毛一抽,盯着老张的背影咬牙恨恨道:“我算是明白祁树为什么总是那么嘚瑟了,感情他师傅就是他自信的源泉呗?” 小关低头思索了片刻,低声说:“嗯,张老不愧是张老,看人还是很准的。” “……”简枫感觉自己的脑袋更痛了。 江渔一行人回到市局时,黄衡的尸体已经抬进了法医室。莫山也被抓回市局。 江渔推门走进办公室,车钥匙随手甩在桌子上,坐下来眉头紧皱问站在自己前面的四人:“什么情况?什么时候把人盯死了都不知道?” 负责盯着黄衡的杨格答道:“我们俩一直跟着黄衡,他没有发现我们的迹象,周边也没出现任何不对劲的人。今早六点半黄衡下班回家,大约七点左右黄衡到家,简单洗漱之后就睡下了。一连睡了几个小时之后我意识到不对劲,决定冒险入室查看,发现黄衡已经没气了。” 江渔接着问:“莫山呢?黄衡死的时候莫山在哪?” 一名负责盯着莫山的警员回答:“他下班之后在小区门口等了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俩人在附近的早点铺吃了早饭,女孩就进八中了。 莫山回到小区门口陪他同事站了一会儿岗,然后去了一名中年男子家里。一直到杨格发现黄衡死了,您让我们直接抓莫山的时候,莫山都一直在我们视线范围内,而且和黄衡隔着一段距离。” 江渔:“十五六岁的女孩?你们拍照片了吗?” 警员:“为了防止被发现,我们没有拍照。如果需要的话,我们可以一个个看八中女□□来指认。” “不用了,直接调道路监控看就行。出去,我要锁门了。”江渔嫌弃之情溢于言表,四人好不尴尬地出了办公室。 江渔大步走向会议室,会议室里众人齐聚,黑压压围坐在桌子周边,纷纷喊“江队。” 简枫简要说明了黄衡家的情况,江渔点点头问:“小崔,你那边呢?” 翠花拎起趴在自己脚边的白猫说:“我们拿着张丽照片在八中问了一圈,看门的老大爷说在大约五六天之前见过张丽来校园里找猫。我们按照大爷提供的线索划定区间找了特定时间段特定摄像头拍下的监控录像,张丽确实以找猫为借口进入八中,后来也抱着猫离开了。” 翠花摸着猫背,摇摇头说:“师哥,人我们应该没抓错,但是我们找不到证据啊。从找猫到利好超市丢了包,一套说辞全都有理有据。张丽还在审讯室里吵着放人,莫山一口咬定我们抓错了,我们总不能凭推理结案吧。” 江渔揉揉眉心说:“以八中为中心,向周边拓展,寻找能开出安眠药的药店和医院,一次性开出大剂量的优先。再查查张丽和莫山的社会关系,这么强大的心理素质和反侦察能力不多见,我怀疑他们中有人不是初次作案。溪虹市离楠城不算远,查不到就去溪虹市,机票车费市局报销,破案时限还有16个小时,大家抓紧时间!” “是,江队!” 江渔走进法医室,看见祁树正在帮老张解剖尸体。 祁树停下手头动作对江渔说:“黄衡的气管内发现食物残留和胃酸,应该是食用大量安眠药之后身体麻痹,进而导致胃部痉挛,胃部的胃酸和食物反流呛入气管,最终缺氧死亡。 人死于一个半小时之前,服用过量安眠药一般要四个小时之后才会发挥作用,五个小时之后死亡。死前黄衡的身体已经无法正常活动,杨格要能早几个小时发现不对劲,黄衡说不定还能抢救回来。” 江渔不动声色地低声骂了一句:“草包。” 祁树看着江渔,嘴角扬起一点弧度,又立马压下了,接着说:“具体的药物检测还需要时间。不过根据现场的发现来看,检测确定是安眠药对于目前限时破案的意义不大了,只能填在死亡报告上。” 江渔说:“这儿交给老张吧,你跟我去一趟张丽家看看。” 祁树摘了白手套,边脱大褂边问:“怎么让我去?” 江渔叹口气:“就你精力还算旺盛了,剩下的都在超负荷到处找证据,挪不开人手。” 13号楼503房里,屋子干净,物品归置整齐,一台望远镜架在窗边,正对着八中女生宿舍。窗户扒开了一点缝,刚巧能容纳一只猫进出。 祁树戴着手套打开屋里唯一一台笔记本电脑,转头问正在沙发底下同样戴着手套捡猫毛装进证物袋里的江渔:“你能破解电脑密码吗?” 江渔摸出一个U盘启动盘插入电脑,重启电脑后进行了一系列骚操作,几分钟之内成功打开了电脑。 “看来我的电脑放你家不太安全。”祁树拿起鼠标,乱点一通后发现了一系列岛国女女小黄片。 祁树叹为观止:“啧啧啧。” 江渔看着电脑屏幕上不可描述的画面,眉梢微挑,无奈地对祁树说:“我还以为你有什么发现,原来就是找这个?” 祁树笑道:“凶手是个女同性恋可是我们一致的推测,迫不及待想证实一下嘛。” “想要证实只要打开一个就行了,不用一个接一个地点开,我还以为你是想和我一起看女人。”江渔关了电脑放进证物袋里。 祁树摸摸下巴:“也不是不可以。” 江渔盯了祁树一眼。 祁树立马真诚地看着江渔说:“但是没必要,完全没必要。” 2号楼202房空无一人,签到本上按着日期签了一串学生名字,每个人的学费课费书本费都清清楚楚地记着。 祁树拍了照片,把签到本装进证物袋。 两人走出小区。 祁树喃喃道:“不是张丽,不是莫山,换了黄衡药的另有其人,这案子背后至少还有一个人没有露面。” 江渔说:“而且黄衡的死一定是有预谋的,莫山今早下班之后反常地一直待在外面而没有回家补觉,并且都是去有人的地方,这说明莫山不知道有警察在盯着他,他在多此一举地给自己的不在场证明创造证人。” 祁树问:“张丽和莫山问出什么了吗?” 江渔:“莫山逢问题就闭口不谈,还问周珉能不能把手机给他来玩几局三国杀,小崔当场就怒了,说自己还想玩五个野男人。张丽一见我进审讯室,反反复复就说一句话,警方没有证据,24小时传唤时间到了之后必须放她出去。” 祁树:“五……五个野男人?” 江渔:“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游戏,你想玩我可以帮你问问。” 祁树:“毫无兴趣,非常不想玩。” 江渔呼了口气:“还24小时,十几个小时之内再找不到证据破案,我一定得被孙局揪起来劈头盖脸地骂,奖金、加薪、升职全都打水漂。” 祁树揉了把江渔的头发,此刻只想把江渔拉上车锁在怀里好好安慰一番。 八中的上课铃声响起,祁树抬头望见走廊上的学生们都有气无力一脸愁容地走向各自的教室,余光中仿佛觉得有人在看自己,他偏头对上一个女孩的目光,女孩似乎惊了一下,快速移开目光。正巧有同学从她背后经过,俩人拉着手转身也跑进了教室。 祁树皱了眉,脑海中飞速闪过一张画面。 江渔看着祁树问:“怎么了?” 祁树想起来什么,问江渔:“你是不是一直觉得,张丽应该是对陈青遥爱而不得才起杀心的?” 江渔疑惑地问:“不对吗?” 祁树果断道:“不对,不应该是陈青遥。” 祁树拉着江渔进了八中校园,经过一个个路边的立牌,终于在一个立牌面前停下来。 祁树拨开挡在立牌上的树叶,露出一张女孩笑着露出两个梨涡的漂亮脸蛋,一只红心一字夹夹在女孩耳后,显得格外刺眼。 立牌上写着,高一新生学雷锋榜样:赵陌。 祁树转头对江渔说:“202房的签到本上也有赵陌这个名字。” 江渔目光一沉,低声说:“合理传唤,现在就抓人去局里。” 赵陌被拷上手铐的时候面色不佳,一双大眼睛几乎要在江渔身上盯出个窟窿出来。 江渔发了张照片给之前盯着莫山的警员。 祁树从驾驶座上下来,丝毫不怜香惜玉地拽着赵陌押下车说:“盯什么盯!刑侦支队的队长也是你能盯的?”我男朋友也是你能盯的? 赵陌白了祁树一眼,看着市局的大门冷哼道:“警官,我可是三好学生,什么坏事都没做过,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我还要回去上课呢。” 江渔押着赵陌进了审讯室,随手拉了一个警员过去做笔录,打开手机给赵陌看立牌上她的照片:“没抓错,抓得就是你。” 赵陌似乎仔细回想了一会儿才说:“这是我没错,不过是什么时候拍的啊?” 江渔收了手机:“两年以前,你刚进八中的时候,学雷锋榜样。” 赵陌毫不在意:“哦,我学习挺好的,学校榜单上基本都有我的照片,我都快记不清什么时候拍了这张照片了,谢谢提醒啊。” 江渔看了一眼窗外的祁树,对赵陌说:“不用谢,要不是你这么优秀,外面那位祁警官也不会昨天早上去八中的时候,无意间就能瞥见你的照片和你耳后的发卡。对了,你应该知道警察昨天早上去八中是为了什么吧?” 江渔笑了下,眼里却没有笑意,问赵陌:“你认识陈青遥吗?” 赵陌端坐在江渔对面,终于有机会仔细看着面前这个男人。 他乌黑的眼里隐着湖光月色,眉尾锋利,唇角温和,刀削的下巴却温润收尾,白玉般的脸上不见一点瑕疵。 赵陌看了莫名生出股既自惭形秽又嫉妒的情绪,却挪不开眼睛,如实说:“认识。” 祁树透过窗户看见赵陌目光紧紧贴在江渔脸上,醋坛子当即翻了个彻底,酸得自己牙疼。 江渔目光不善地盯着赵陌,接着问:“你跟陈青遥是什么关系,怎么认识的?” 赵陌迎上目光时轻微瑟缩,移开视线,装作不在意的模样回答:“校友关系,她们班靠我们班隔壁,她长得还可以,我就知道她了。” 江渔:“你和陈青遥有没有什么接触?” 赵陌:“没有,我都不知道她认不认识我,走廊上女厕所里见面都不打招呼的关系而已。” 江渔食指轻轻敲着桌面问:“真的?” 赵陌被这轻微而有规律的敲击声弄得头皮发麻,有点烦躁地回答:“当然是真的,骗你干什么?” 江渔:“那你认识张丽吗?” 赵陌:“哦,她是我的补课老师。” 江渔:“你不是学习成绩很好吗?还要去补课?” 赵陌:“就是补课所以成绩才好。” 江渔:“你最近几天见过她吗?” 赵陌:“最近几天都不是周末,没法补课我怎么见到她?警官你问问题真是莫名其妙。” 被拉来做笔录的警员笔尖一顿:“……” 江渔:“……” 江渔低头看了一眼手机,点开一张照片推给赵陌问:“你认识他吗?” 赵陌看清楚照片上的人,眼神只一瞬间暗了下去,随即又眯起来好似在仔细辨认:“这人有点眼熟,但我应该不认识。” 江渔靠在椅背上:“哦,原来你喜欢和不认识的人一起吃早餐吗?” 赵陌愣了一会儿,随即笑着露出两个小梨涡说:“什么呀,原本觉得这种事没必要说的,他是我的一个三十多岁的追求者,这个答案警官满意吗?” 江渔点点头:“还可以吧,你和他是怎么认识的?” 赵陌:“我周末去张老师那里补课,他是小区的保安,老是给我送早餐,也没什么过分的举动。他要送我就吃,这也有什么问题吗?” 江渔:“不太道德,但是问题不大。7月21号八中全校放假,你去了哪里?” 赵陌:“我回家了。” 江渔:“可是学校档案里说你住宿。” 赵陌:“档案里应该也有我家的地址,其实不远。” 江渔:“那你为什么住校?” 赵陌:“住宿费便宜。” 被拉来做笔录的警员笔尖再次一顿:“……” 江渔看似轻巧地拍了桌子,桌面却发出巨大响声在小屋里炸开。 周边气压骤然下降,他沉声道:“我问你为什么住校?别在这插科打诨!你觉得警局很好玩儿吗?” 赵陌吓得往后一哆嗦,大眼睛忽闪像是洋娃娃的,声调带上点难以发觉的颤抖:“因为我跟我妈关系不好,我……不想回家。” 手机铃声响起,江渔接过电话,电话那边的翠花简直喜出望外:“师哥!我们有证据啦!” 赵陌仰视着那张玉雕的脸,嘴角微微扯了一下,带出一个奇怪的弧度。 江渔挂了电话,低头看着赵陌:“你想回学校上课?” 赵陌立马变了表情,扑闪着眼睛小动物似的点点头。 “你暂时回不去了,先好好在警局待着吧。” --------------------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非专业人员,本书中一些理论、资料大多来自网络,请各位不要当真。 感谢观看,鞠躬。 第13章 红心发卡连环杀人案(7) 十四年前,七月,溪虹市第一中学。 傍晚时分的天空绚烂而温柔,在背着书包的少男少女们身上投下温暖的光影。夕阳把光芒捣碎了,蘸在一张张天真活泼的笑脸上。 名叫郑莉的女孩被两个蹦蹦跳跳的女同学围住,三人拉着手,撞在一起嬉戏打闹地出了校门。 郑莉在校门口与人挥手告别,回味起刚才同学讲的笑话,不禁轻声笑起来。 郑莉双手抓着书包肩带,迎着夕阳,抬头笑着眯起了眼。 可就在下一秒,她看见了那辆黑色奔驰的车牌号,笑容瞬间消失不见,恐惧从眼睛里漫出来爬了满脸,整个身体开始轻微颤抖。 中年男人吐出一口烟雾,夹着香烟的手搭在车窗上,眼神幽暗而冰冷地睨着郑莉。 看着郑莉僵在原地迟迟不动,男人终于暴躁地下车,香烟被扔在地上踩灭了。 男人粗暴地将郑莉扔进了车内:“不是跟你说了,不准跟任何人交朋友吗?” 郑莉抱住自己,清亮的眼睛流出眼泪,颤声反驳:“我没有,我没有。” 郑莉终于惊惧地尖叫出声:“不!不!别在这!别在这里!” 夕阳终于落下,夜幕降临笼罩整个城市。 所有人共享同一片星空。 *** 江渔刚出审讯室,就见翠花衣角如鸟飞,一步并两步地奔来。 “师哥!”翠花捧着手机放在江渔面前,笑出一口白牙“您看同城热搜!有人自拍刚好拍下张丽了!” 江渔接过手机,看见某博主发的一张自拍,已经被顶上了热搜,配文是“新买的小夜灯好好看”。照片背景正是八中女生宿舍附近,右下角是手机相机自带时间7.20.23:57,照片左下方是一盏彩色的精致小夜灯,左上方刚巧可以透过寝室窗隐约看见一个人的侧影,而照片的绝大部分,都是一个女孩年轻而漂亮的脸。 江渔看着这张脸,眼睛大而黑,五官比例刚刚好,笑起来有两个小小的梨涡,任谁看都会觉得清纯又可爱。可是江渔没法这样觉得,因为这张脸的主人现在就坐在审讯室里,她是赵陌。 翠花笑嘻嘻地说:“这个博主是个业余颜值博主,有一万多粉丝,还是个八中的学生。今天上午发的博,她的粉丝眼尖就发现了后头的侧影,加上最近的连环案闹得人心惶惶,几个小时内就被顶上了热搜。 技术队拿去看了,原相机拍的,没p图,下面的时间也是因为打开了手机拍照自动记录时间功能才有的。通过处理,可以认定那个侧影就是张丽!天降证据啊师哥,孙局正激动呢!这是不是可以结……” “结什么案。”江渔皱眉“黄衡的死怎么解释?乔梦死后张丽就一直没下楠山,莫山的不在场证明完备充分,谁换了黄衡的药都没查明白,不能结案。” 翠花愣了一下,冷静下来说:“仔细想来莫山和张丽的不在场证明都不够充分,我们找到了给黄衡开药的医生,他说是让黄衡每天早上吃。也就是说只要在昨天早上到今天早上之间换了药就行。而莫山和张丽的不在场证明都只限于昨晚到今天。难道是他们三个黑吃黑,一开始就没打算留着黄衡的命?” 江渔摇摇头,问:“你知道照片上那个自拍的女孩是谁吗?” 翠花没想到江渔突然问这个:“我看有评论说是八中的学生,叫……赵陌?” 江渔望了一眼审讯室的方向:“赵陌刚刚被我押回审讯室,她是张丽的学生,两年前刚进八中时还戴着红心一字夹。” 翠花惊了:“啥……啥?” 江渔:“别管孙局多激动,这个案子先不能结,这个女孩一定有问题。她说自己和她妈妈关系不好,可能是单亲家庭,去查她的社会关系和近几天的行踪,重点是她和莫山的关系以及她有没有渠道能拿到大量安眠药。” 翠花:“哦,好!我这就去!” 江渔叫住翠花:“周珉去溪虹市了?” 翠花:“他这会儿在飞机上,应该还没看到这个热搜。” 江渔:“让他抓紧时间赶快查。” “诶!”翠花顶着个熊猫眼一溜烟跑了。 祁树跟着江渔进了办公室,一只手搭在江渔肩头把人按坐在了沙发上,说:“我觉得翠花有一句话说得有点道理,你还记得利好超市的监控吗?我们猜测张丽通过超市的储物柜把报酬给莫山,莫山和黄衡明明是一起去的超市,拿报酬的时候却是莫山一个人,黄衡被支开了。张丽和莫山更像是伙伴关系,黄衡像是中途插进来的,他俩一开始就没想带上黄衡。” 江渔说:“是我们昨晚去小区,给黄衡提了醒。” 祁树伸手捋平了江渔皱着的眉头:“什么?” 江渔拉住了祁树的手臂:“被替换的监控录像是7月20号晚上十一点到7月21号凌晨两点钟,这个时候张丽已经完成犯罪回到了503房。掌握替换监控的技术虽然不难,但我更倾向于认为是相对年轻的莫山在操作。 21号晚上我们去小区调查,周珉问出夜深没人的时候,保安中会有一个人先休息,两个人轮番换岗。” 祁树:“你觉得是莫山趁黄衡睡觉的时候替换了监控?” 江渔:“嗯,黄衡半梦半醒间可能看到莫山坐在电脑前,但是被莫山糊弄过去了。在21号早上六点半,两个人下班之后,莫山要去利好超市拿自己的报酬,黄衡想要跟着莫山一起去超市,莫山甩不掉,决定去超市拿报酬的时候支开他。这个时候黄衡还没意识到莫山换了监控。 但是21号八中集体放假,陈青遥案在周边传开,热搜是警方强行压下去的,黄衡必然会听到一些传言。加上21号晚上我们去小区调查,但凡黄衡有点脑子,都会意识到莫山之前坐在电脑前是在换监控。” 祁树坐下来:“这样就说得通了,黄衡在昨晚才意识到莫山帮陈青遥案的凶手打掩护,他独自一人又需要买药钱,所以等警察走后他跟莫山摊牌想要敲诈一笔钱。然后今天早上吃的药就被人换了,这么分析的话莫山最有动机杀人灭口。” 江渔:“可这样算换药的时间又被缩回了昨晚警察离开小区之后,那时候莫山和黄衡一直在一起值班。今天凌晨一点左右发现监控被换之后,我就派人盯上了两人,莫山没有时间,他只能让其他人帮他去换药。何况他今天上午一直在给自己创造不在场证明,他担心警察怀疑他,不敢亲自动手。” 祁树:“你觉得是赵陌?” 江渔:“不得不怀疑她,学校档案上她家的住址可是很巧。我给小崔打个电话。” 祁树倒了杯凉白开。 江渔:“关于安眠药的搜索范围变更一下,以八中为中心向外拓展,找21号晚上开出大剂量安眠药的单子和长期买安眠药的人。莫山所有能够通讯的机器都看一遍,让技术队恢复被删的信息,赵陌的也直接翻吧。” 翠花:“好的!” 祁树看江渔挂了电话,把水递给他说:“我其实不太希望是赵陌,因为她太小了。但我也希望是她,因为我不想这个案子里又牵扯出一个人,这个人还很可能杀了人。” 江渔一手接过水,一手捏捏祁树的脸:“看不出来,你还挺感性。” 祁树没心思打趣,拿下江渔的手顺势交握住,疑惑道:“赵陌怎么能大半夜起来自拍刚巧就拍到了张丽?她如果和张丽是一伙的,为什么又要自爆照片?或者说她只跟莫山接头,压根不知道张丽的计划,也没注意到后面的人影,无意间拍照片晒照片给我们提供了证据?” 江渔不太同意:“这巧合也太多了。” 祁树瘫倒在江渔腿上,毛茸茸的脑袋蹭蹭他的腰。 江渔摩挲着祁树的手背:“有一点我没明白,你说张丽喜欢的应该是赵陌而不是陈青遥,既然张丽对陈青遥爱而不得的前提不成立了,那她为什么要杀陈青遥呢?” 7.22. 18:00 楠城。 天空像是逐层钝锈的铁,橙黄暗红赖在地平线上迟迟不退。车鸣声闹翻了天,堵车的人们扒在窗口撅了嘴,一个不当心就被黄昏刺伤眼睛。 高高的天空压下来,像是满脸皱纹的老人,在弥留之际依然要发疯歌舞,让人见了喘不上气。 市局里不见闲人,敲击键盘声此起彼伏,一阵电话铃声打乱了浓重欲坠的空气。 江渔几乎是立刻就接了电话。 周珉:“喂,江队。” 江渔:“你说。” 周珉:“我到溪虹市调查了一下,你猜怎么着?张丽和莫山是亲兄妹!张丽原名叫郑莉,兄妹俩人一个跟爹姓,一个跟妈姓。他俩被一对便宜爹妈一块儿扔进了乡下福利院,后来张丽十岁那年被一个男人领养走了,一路读书毕业看起来还顺风顺水,直到四年前溪虹市出了个性侵案。 张丽收集证据告她养父□□未成年养女,法院判了十年。之后张丽一口气吞了她养父的小公司。被当做受害人保护起来了,信息也没向外透露。后来张丽就卖了公司股份,迁户口来了楠城,也是那时候改了名字。奇怪的是张丽还在溪虹市的时候也不胖,长得还算清秀,到了楠城反倒体重猛涨。” 周珉接着说:“莫山一直在乡下福利院长大,没读什么书,在溪虹市打拼了几年跑楠城来了。咱们这儿房价匡匡涨,莫山买不起房那户籍也迁不过来。汇总之前的消息,张丽四年前来楠城就一直住在八中边上,两年前莫山入职当了小区保安,他俩那时候就应该打过照面了。你说巧不巧,两年前也是赵陌考上八中,开始读高中那一年。” 江渔:“但是张丽和莫山的邻居都不知道他们俩这一层关系,甚至都没见过俩人往来。” 周珉:“二十年前他们分别那会儿手机还没普及,张丽的养父又是个控制狂,二十年年没联系再亲的血缘也疏了吧。当保安的哥哥没脸见当老师的妹妹,被性侵多年的妹妹名字都改了,不乐意想起前事吧。” 江渔:“莫山帮张丽换监控,天刚一亮就迫不及待拿报酬,可不像你说的那种人。” 周珉:“啊……也是哈。” 江渔:“查完了就回来吧。” 周珉:“诶,好!” 江渔推门出去,刚巧碰上抱着文件来找自己的翠花,江渔连翠花带支队的人一齐叫进了会议室。 江渔简要说完周珉的调查结果后,翠花把文件递给江渔,说:“以八中为中心,五公里为半径,7月21号晚上九点到7月22号早上七点之间,没有开出超过十颗安眠药的单子。赵陌这边的发现比较多,她是单亲家庭,母亲患有严重的焦虑症,长期服用安眠药。 赵陌、黄衡、莫山,都住在距离八中大约30分钟脚程的一个老旧小区,7月21号八中放假,赵陌回家,7月22号早上六点赵陌离开老旧小区去上学,六点半左右还和莫山一起在校门口吃了早点。” 翠花:“赵陌具备充分的作案时间,也有渠道接触到大量安眠药。” 江渔问:“证据呢?” 翠花:“莫山说自己手机弄丢了,我们还没找到,赵陌身上带的手机没有和莫山联系的痕迹。我们去了赵陌家,在她家附近的垃圾桶里翻出一只已经碎了的老人机,修不回来了。 据赵陌的邻居说赵陌妈妈的焦虑症很严重,急起来常常家暴赵陌。我们过去时赵妈精神不太好,一会儿说自己好像以前丢过几片安眠药,一会儿又说自己没丢过,奇奇怪怪的。” 江渔说:“一点一点地丢过吧,赵陌可能从就一两年之前开始攒了安眠药。” 坐在一旁的简枫忍不住问:“她攒安眠药干嘛?” 江渔面不改色道:“想杀她妈吧,不过后来都用在了黄衡身上。” 简枫望望翠花,翠花看看简枫,俩人面面相觑。 江渔:“按理说赵陌和她妈妈关系不好,应该会想考去远一点的高中,离家最近的八中不像是赵陌自愿的选择。 赵陌家虽然在老旧小区,但是自上高中开始,她妈妈就一直给她支付了不算少的补课费用,却不肯支付住宿费让女儿住校,因为单亲母亲一般比双亲家庭的母亲对孩子会有更强的控制欲。 学校档案上赵陌开始住校是在高二下学期,那时候赵陌在网上有了一点名气,靠着当博主的收入足够给自己付住宿费。 安眠类药物保质期一般是两年,赵陌走读的一年半里她要是一点一点地偷她妈的安眠药,攒够二十多片不成问题。宿舍出入记录显示赵陌住校后在周末也基本会回去,可能是觉得安眠药要到期了,一直在犹豫要不要下手吧。” 简枫感叹地摇摇头,又问:“照这么说,赵陌精心准备了那么久的安眠药,什么理由能让她一夜之间转而用到了黄衡身上呢?我们去走访调查的时候可没居民说小区里黄衡和赵家母女不合。” 翠花撇撇嘴:“这估计得问那个碎了的老人机,我最怕这种又聪明又漂亮的坏小孩了。” 江渔的食指不自觉敲着桌面,嗓音低沉:“我大概捋清楚他们的关系了。” 江渔站起来屈指敲敲案件分析板说:“我和祁树在张丽的笔记本电脑里发现了les电影,红心发卡夹在耳朵上可以看做耳环,只戴左耳有同性恋的意思,由此可以判断张丽是个同性恋。可能是先天的,也可能是因为太小就遭遇养父□□而留下的阴影。 后来张丽来了楠城,遇见并且喜欢上赵陌,张丽在家用望远镜看得也应该是赵陌而不是陈青遥。红心发卡的来源是当时赵陌刚读高中时耳后的头发上夹着一只红心一字夹。 莫山和赵陌同住一个小区,也许更早相识。不过据赵陌说,自己认识莫山是因为两年前莫山刚好在张丽住的小区当保安。那时候莫山认出自己的亲生妹妹学历高有钱又有好工作,自己离了婚一穷二白还带着刚出生的女儿,找张丽要钱的概率比较大,一来二去找张丽的时候就看中了赵陌。” 翠花反应过来:“我明白了,这是场年度伦理大戏啊!张丽莫山两兄妹同时喜欢上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而赵陌在单亲家庭长大,自己老妈又不太正常,这种小孩从小就渴求父爱,喜欢比自己大十几岁的男人也不足为怪。赵陌就是因为收到莫山的求助,才帮他潜入黄衡家换药的!” 翠花又问:“可是张丽为什么要杀陈青遥呢?赵陌又为什么要提供张丽犯罪的证据呢?” “查莫山和张丽的银行流水吧,再去八中问问赵陌和陈青遥是不是有什么过节,总离不开情和钱。”江渔揉揉眉心“当前最重要的还是找不到赵陌换药的证据。” 会议室里沉默了一阵。 而后轻微的推门声引起人们的注意。 法医室的小李在众人注视下走进来凑近江渔,在江渔耳边自以为低声地说:“祁哥说给您发消息不回,要是有空还是去吃一口饭,外卖都快凉了。他还说江队您要注意身体,自己不吃也不要带着全队的人饿着肚子开会。” 坐在旁边听得一清二楚的翠花:“……” 坐在旁边同样听得一清二楚的简枫:“……” 会议室里听得一清二楚的肚子咕噜咕噜叫的大半个支队的警员:“……” 发现满屋子人都可怜巴巴看着自己的江渔:“……” 江渔挥挥手:“先去吃饭吧。” 第14章 红心发卡连环杀人案(8) 阳光洒在红彤彤的充气拱门上,又土又喜庆的气球飘在八中校门上方。 家长们和学生们一齐步入校园,有人笑容洋溢,有人满面愁容,大庭广众之下骂骂咧咧者更不缺乏。 开家长会时,赵陌等在教室外,百无聊赖地扯走廊上盆栽的叶子。赵陌在走廊上看见一个女生,她也等在教室外,时不时往里看几眼。 赵陌呼噜下来一把叶子才想起来,那个人是陈青遥,隔壁班那个长得还不错,学习认真又刻苦,但是成绩一直在中下游的女同学。 赵陌想起刚刚好像看见陈青遥的父母衣着朴素,浑身乡土气息,进来时风尘仆仆,像是赶了很久的路。赵陌冷哼一声,不屑地想乡巴佬。 赵陌又开始折腾那盆盆栽,叶子被揉碎了,染青了自己的手心。赵陌有点想不通,为什么陈青遥的父母面对明明成绩不那么好的女儿,脸上却总能带着幸福又满意的笑。 赵陌还有一点也想不通,为什么自己明明方方面面都做到最好,老妈还要拿衣架打自己的背,拿抹布塞自己的嘴,让自己跪下来吃打翻在地上的米饭,骂自己是最烂的那一撮脚底泥。 其实赵陌也慢慢有一点想通了,比如自己就很喜欢看那些被自己拒绝的男生,她一定要在大庭广众之下高声拒绝又羞辱,然后看他们痛苦的表情,听见脆弱的自尊被扔在地上踩碎的声音,那样的快感无可比拟。 这个世界真得很奇怪,乡巴佬和城里人同住一栋楼,单纯的邪恶的非要遇见彼此,谁也不比谁高贵,谁也不比谁开心。 不过这些也没关系了,赵陌拍走手上的碎叶子,转头看了一眼教室里从来没有好脸色的女人。 赵陌嘴角挑了一点,漫不经心地想,反正你也活不了多久了。 *** 江渔走进办公室,没有注意到祁树看见自己时露出的笑容,疲惫地说:“我要忙死了,你还打趣我。” 祁树听见江渔略带抱怨的语气,莫名有点不高兴:“你要有事就还是先忙吧。” 江渔靠在沙发上闭目想案子,一言不发。 祁树一个人吃着饭,吃着吃着就觉得江渔这副态度让自己着实不太高兴,转念又觉得江渔也很辛苦应该怪自己变矫情了,再一转念又觉得还是不太高兴,于是一口也吃不下去,不太高兴地放下了筷子。 其实放下筷子的声音不大,只是办公室里太过安静,听起来就格外清楚。 江渔睁眼看祁树,祁树不看江渔,背对着他拿起筷子又接着吃。 江渔总觉得祁树哪里不太对,但是又说不上来是怎么个不对,于是倾身去抱祁树。 祁树下意识推了一把,江渔更觉得不对了,把人半环抱地锁进怀里,下巴枕在祁树肩上,撒娇似的问:“宝宝,你怎么了?” 祁树觉得自己很矫情:“没怎么。” 江渔的鼻尖轻轻蹭祁树的耳廓:“什么没怎么?” 祁树红了耳朵:“就是饿的,你放开我,我要吃饭。” 江渔双臂打开,眷恋地亲亲祁树通红的耳朵说:“刚刚看你那样,我还以为你要跟我说你怀孕了呢。” 祁树:“……”这已经不是撒娇了,这就是□□裸的撩拨! 江渔又摸摸祁树的头发说:“你以后别等我了,饿了自己吃就行。” 祁树彻底消了气,又觉得不能表现得特别好哄,于是不咸不淡道:“……哦,你也吃吧。” 俩人吃着吃着又聊起了案子。 祁树说:“破案时限剩的时间不多了,反正张丽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你不如跟孙局商量一下,先放出张丽那部分的案情结论,对外宣称结案,对内再接着查,即能有效缓解舆论压力,查赵陌的时间也会更宽松。” 江渔:“再等等吧,张丽为什么选择第一个杀陈青遥我还没弄清楚,我想在36小时内全部查明白。” “好、吧~”祁树给江渔喂了一粒豌豆,“不过你为什么一开始就觉得凶手比较肥胖呢?” 江渔嚼了豌豆:“因为陈青遥和乔梦都是比较瘦的女生,凶手一边杀人一边又珍重尸体的仪表,肯定不会是随便拉个人来杀。凶手对于十五六岁的少女有一种执念,杀人后脱光衣服我总觉得她在行刑,可能是年少的遗憾和嫉妒瘦的人两种情绪交叠在一起吧。” 祁树乐于寻找并嘲笑江渔的错误,幸灾乐祸道:“可是周珉说四年前张丽并不胖哟,哪来的遗憾?” 江渔捏捏祁树的鼻子说:“怎么不是遗憾,你说张丽为什么来了楠城之后突然体重暴涨?” 祁树不确定道:“一朝得到解放控制不住狂吃?哎呀,你别笑,揣摩罪犯的心理我没你厉害,你说是为什么?” 江渔止了笑说:“因为她害怕被认出来,虽然性侵案中张丽的信息被保护起来,但是她的养父从她十多岁开始就实施性侵,加上那么大一个案子,网上找不到张丽的信息,周边的邻居和同学总是会知道一点的。 再说好不容易摆脱了一个控制自己多年的恶魔,一般人不会立马觉得放松,那种恐惧还是会笼罩着张丽。张丽来了楠城还是很害怕有人能够认出自己,她是故意增肥来寻求安全感。” 祁树没明白:“那怎么说是遗憾,又说是嫉妒呢?” 江渔:“一个女生最漂亮的年华被一个恶魔毁了,之后又因为那个恶魔一直处于肥胖状态,可不是遗憾吗。至于嫉妒…… 张丽成绩不错,名牌大学毕业,以前在学校应该也挺受欢迎的。对于十五六岁她有一种执念,我猜她应该很喜欢那个年纪自己在学校远离养父的日子,这也是为什么她四年前来楠城选择住在学校旁边,又从事教师工作。 在这种执念的作祟下,她喜欢漂亮又聪明的赵陌也不奇怪。陈青遥没什么学习的天赋,这是我判断张丽没有喜欢上陈青遥的原因之一。 她戴着滤镜,主观地把赵陌当成只有美好一面的曾经的自己,现实中经历了一切的她面对虚构出来的曾经完美的自己,你说她是什么心情?” 祁树点点头:“自卑又怨愤,张丽把这种自卑归结于自己的肥胖,但是增肥容易减肥难,她开始嫉妒那些一开始就有权利瘦的人。脱光衣服也是在暗示她被养父性侵吧?” “真聪明。”江渔重重亲了祁树一口,把剥好的虾喂给祁树。 祁树边吃虾边说:“别说我聪明,我现在一听聪明两个字就想起赵陌,心里闷得慌。” 江渔:“那……真可爱?” “真帅会更贴切一点。”祁树顺势就歪在了江渔怀里。 江渔摸着祁树的脑袋,若有所思道:“张丽和莫山两个都是老姜,真正入手审问还得从赵陌开始。——其实你不觉得赵陌虽然聪明,但对待感情还是挺天真的吗?” 祁树表示不能再赞同:“赵陌在亲情方面受了伤,对待爱情却是一张白纸。反正换我,我是不会相信一个中年男人能一面拿自己亲妹妹的隐私作为要挟找亲妹妹要钱,一面居然能纯情地爱上一个十五六岁的黄毛丫头。” 江渔拿起手机,思索片刻又放下。 祁树一脸疑惑:“你干嘛?” 江渔面不改色:“让他们再吃十分钟,然后帮我做份张丽的假遗嘱和假病历。” 祁树笑起来:“你真是绝,又要开始用你这张脸去骗少女了吗?” 江渔揉揉祁树的头发,不满道:“什么叫用脸。” 祁树有点儿吃味,哼哼道:“赵陌自从见到你,就差没把两颗眼珠子贴你脸上了。” 江渔低头看着祁树不太高兴的模样,笑问:“是吗?” 祁树:“你还挺得意是怎么回事?” 江渔:“我是觉得我男朋友眼光好,审美高。” 祁树弓起身体,抬头吻上江渔的唇,单手扶住江渔的后颈,索求更深的亲吻。 江渔用拇指擦去江渔唇角暧昧的水光,提议:“要不你别跟老张干法医了,直接跟着我分析案子出现场不好吗,见面时间直线上升。” 祁树笑道:“所以你是想通过□□,让我背叛师傅跟着你吗?” 江渔想了一瞬说:“□□比较准确,背叛就很不对。” 祁树抬手揉捏江渔的喉结,说:“我才不去。下半年我师傅就要退休了。” 江渔任由祁树手欠:“你怕法医室没人管得来?” 祁树被江渔逗笑了:“怎么可能,当然是因为师傅退休后我就要升职成为法医室主任了啊。你想什么呢?等着吧,到时候老公我升职加薪好好养你!” 江渔不同意:“不行,还是让我养你吧,我是你老公。” 祁树心里憋着笑:“这样吧,你叫我一声老公,我也叫你一声,公平公正。” 江渔有点怀疑:“真的?” 祁树:“真哒~” 江渔:“没诓我?” 祁树:“不诓你。” 江渔犹豫一下,还是道:“好吧……咳……老公。” 祁树立马得意地从沙发上跳起来:“诶!老婆!” 江渔:“你——” 祁树跳着突然扶住侧腰弯下身抽气:“嘶……哎呦我去,闪着爷腰了。” “噗。”江渔忍不住笑出了声。 *** 江渔打开审讯室的灯,冷白色灯光打在赵陌洋娃娃似的脸上。 江渔坐下来把两张纸放上桌,推到赵陌面前。 赵陌警惕地看着江渔,问他:“这是什么东西?” 江渔只说:“看看。” 赵陌低头看着那两张纸,指间微微颤抖,攥皱了纸张的一个角,低声问:“这是什么意思?” 江渔看着赵陌冷下来的表情说:“哦,你可能看不懂。” 江渔拿过病历,敲着纸张上一个个专业术语说:“库欣综合征,由肾上腺增生导致肾上腺糖皮质激素分泌太多而造成的,严重的会引起脑血管病,血栓栓塞等多种并发症,很多患者死于心血管并发症。对了,库欣综合征的一大特征就是肥胖。张丽病情太严重,治疗太晚,没救了。” 赵陌冷冷一笑,盯着江渔问:“警官,这病我没听说过,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在骗我这个高中生呢?” 江渔心想自己这张脸完全没发挥作用,根本不能让赵陌立马就相信自己:“你不相信也没办法,遗嘱你总应该看得懂,不需要我解释吧。” 赵陌看着那张遗嘱,字迹签名都太过逼真,真假难辨,上面一条一条罗列了一整面,张丽几乎要把所有财产都交给自己。 江渔担心赵陌仔细看太久,会发现破绽,于是把握时间问她:“张丽跟你表过白吗?” 赵陌晃神:“什么?” 江渔:“张丽虽然孤身一人,但也不至于死后把所有财产都交给她一个学生吧。她喜欢你,难道你不知道?” 赵陌眼神闪过一瞬慌乱,愣在那里没说话。 江渔等了一会才不紧不慢地接着说:“你想脱离你母亲的控制,最需要的就是钱。有了钱你就可以选择自己想去的大学,断绝母女关系,甚至和莫山在一起。 你知道莫山和张丽的关系,莫山要想拿走张丽的所有财产,最好就是张丽死了,莫山作为张丽唯一的亲人,合法继承财产。张丽活着是你步入理想生活的唯一阻碍,对吗?” 乌黑的大眼此时显得格外空洞,那里有令人窒息的容纳一切的黑色深渊。 赵陌紧抿着唇,似乎是花了很大力气才冷静下来反驳:“你说什么?我听不懂。我说了莫山只是我的一个追求者,我也很敬重张老师,警官你到底在说什么?” 江渔盯着赵陌的眼睛:“完美的犯罪太难,所以你让你想杀的人去犯罪,制造冤案不容易,干脆就让张丽成为真正的杀人凶手。你暗示张丽帮你杀人,让法律去制裁一个杀人犯。如果警方抓不到张丽的证据,你就出来给证据。” “可是你想错了,那笔钱本来就该全属于你。” 江渔笑了一下,眼底却没有笑意,“你不如猜一下,你眼前的这两份文件,莫山有没有见过呢?” -------------------- 作者有话要说: 再次强调本文中的一些理论,疾病之类的都请不要当真,作者也不了解,只是剧情需要搜索一点点相关资料写下而已。 第15章 回家去咯 夜里起了雾,蒙蒙散开一片,吸附走了白天的暑气,带着点夏日里难得的凉意。 市局的白瓷砖地板倒映出明晃晃的灯光,忙碌的人们匆匆踩在上面,没注意淌在湖面上空明的月光。 周珉快步走来,把一部黑色智能机交给技术队,顺了急促的呼吸,说:“赵陌手机上的定位显示,莫山这手机今天在城里转了一天,晚上又带回来了,这他妈是图什么呀?” 江渔双手交叠抱臂道:“不图什么,故意方便咱们好找。” 周珉没反应过来:“哈?” 技术队警员接过手机快速操作,键盘声利落干脆,他顿了一下,抬起头看向江渔说:“江队,莫山反向定位了另一部手机。” 江渔站立在灯光下,眉眼清冷又疏远,他笑了一下,嘴角露出优美的弧度,轻声宣判:“赵陌完了。” *** 审讯室里,江渔把一张打印出来的定位路线记录放在赵陌面前。 江渔的声音在这个静谧狭小的空间漫开,一遍遍回荡在赵陌耳边:“告诉你个消息,通过你对莫山手机的定位,我们找到了莫山号称丢了的手机。你可能想象不到,莫山的手机反向定位了你的手机,定位记录显示,今天早上五点四十分左右,你去了黄衡家。” 赵陌愣了一瞬,忽然笑起来,先是低头泄出一点轻笑,在看到自己手上的手铐时,目光凝滞了一下,而后止不住似的干脆仰头大笑起来。 赵陌抛弃了她的甜美,脸扭曲在一起疯狂地大笑。 笑声凄惨而尖利,似愤怒似嘲讽似绝望,咆哮着的恶魔和喊冤的女鬼此刻重叠在一起,只在大笑之后不自觉溢出一滴泪来。 赵陌止住了笑,仅有的一滴泪水在年轻而美丽的脸上留下滑落的轨迹,滴溅在冰冷的桌面上。 她咬着牙,清晰而缓慢地轻声说:“操、他、妈。” 江渔把赵陌的情绪尽收眼底,表情却没有一丝起伏,他依旧冷淡地问:“我们现在需不需要走个程序,问问你去黄衡家是做什么呢?” 赵陌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看着江渔,悠悠说道:“需不需要警官您不比我清楚吗?” 江渔微挑锋利的眉角:“我有个问题,为什么是陈青遥?” 赵陌盯着空气中某一个飘浮的点,眼神空洞,答非所问,喃喃自语:“她已经死了,她的家庭再也不会幸福了。” 静默了一会儿,赵陌的声音冷下来,问:“黄衡其实没有掌握莫山的证据对吧?就算掌握了,也是莫山故意泄露给黄衡的对吗?” 江渔看着赵陌:“我可以帮你问问他,不过他大概率不会说实话。 ” 赵陌噗呲一声笑得格外讽刺,她俯下身趴在桌上,半边脸贴在冰冷的桌面上发呆,像每一个上课走神时百无聊赖的少女。 她似乎是不经意地问:“你给我看的张丽的病历和遗嘱,是真的吗?” 江渔坦然道:“假的。” 赵陌无声地抿嘴笑了一下,疲倦又厌烦地把脸埋进自己的臂弯里,过了许久才轻声说:“我没成年,我要见我妈,让她给我找律师。” “会转告的。”江渔犹豫了一下,转身离开了审讯室。 *** 周珉飞速拿走简枫刚捧在手上的泡面,卷了满满当当一叉子面条,侧身躲过简枫的争夺,低头一口把面条嗦进嘴里,抬肘推开简枫的手,含含糊糊说:“你珉哥吃你一桶泡面怎么了?我是怕你吃太多又长胖。” 简枫怒道:“你放屁!比我矮还比我重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周珉皱眉“啧”了一声,“得得得,就你高,都要把咱们局天花板捅破了行不?” 翠花坐在椅子上转了半圈,抬手看见手表上时针刚过十二点,伸了个懒腰说:“可算完了,距离破案时限还剩六小时,咱们也算提前完成任务了!” 周珉边嚼面边说:“这反转来得太突然,莫山这招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 简枫扔了个卤蛋给翠花,摇摇头道:“莫山这种男人太可怕了,先利用赵陌让张丽杀人,后来又拉赵陌下水。啧,虽然说他和赵陌的聊天信息很隐晦吧,但是莫山也难免说不定得落个教唆杀人的罪名,图什么呀?” 翠花用牙干脆利落地咬开了卤蛋包装袋,边把卤蛋往外挤边说:“嫌赵陌太麻烦呗。我觉得让'想杀的人去犯罪'这种想法像是赵陌的,在黄衡死之前,赵陌是三人中参与实施最少,也最抓不到证据的一个。要不是祁哥那惊人的记忆力,赵陌和莫山就能如愿以偿地等张丽判了死刑,拿着张丽的钱潇洒人间了。” “诶我去!”翠花说着话一个没注意把卤蛋挤出来滚在了地上。 周珉端着泡面,俯身帮忙把卤蛋捡起来扔进了垃圾桶,哼哼道:“翠花你就不配吃卤蛋。” 翠花一摆头:“切。” 周珉接着说:“但是莫山不肯和赵陌分钱,按他俩关系看,赵陌就是傻乎乎吃了亏还非觉得能跟莫山在一起的那个,莫山一个带着小女儿的中年男人,根本就没想和赵陌一直在一块。赵陌又属于聪明难缠的那种,把她送狱里就断得一干二净了。” 简枫摇摇头:“真狠。” 翠花撇撇嘴:“渣男。” 周珉嗦了一大口泡面:“真香!” 简枫:“……” 翠花:“……” 江渔走来敲敲桌子说:“今天先下班吧,后续的收尾工作让换班的人来。” 翠花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飞快抓起笔,翻来记事本,闪着星星眼问:“师哥,你是怎么把莫山那混蛋的心理推理得那么准确的?最后居然是莫山为我们提供了赵陌的证据,还是赵陌帮我们找到莫山的手机,师哥教教我呗!” 江渔欲言又止:“其实……” 周珉:“额对!我也想知道!” 简枫:“我也听听!” 江渔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嗯……其实不难,你们多看看相关的书,经验丰富了自然懂。” 祁树大步过来拍拍江渔的肩说:“聊什么呢?不是说下班吗?” 江渔立马说:“嗯,走吧。” 祁树无比自然地勾上了江渔的脖子,俩人无比自然地走出市局,而后无比自然地上了同一辆车。 周珉手里的叉子掉进了泡面汤里,疑惑地问:“道理我都懂,但是江队和祁树下班回家,祁树为啥要坐江队的车?” 翠花握着笔,更疑惑道:“师哥刚刚说了个啥,我要记下来多看相关的书吗?相关的书是哪些书?” 简枫眨眨眼睛,对周珉说:“你手里那桶泡面六块钱,加上我人工给你泡好了一共八块,你是现金还是转账?” 周珉骂骂咧咧掏出手机:“你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江渔坐在驾驶座上,叹了口气,十分无奈地说:“我本来是想诈赵陌的,也没想到莫山给我们留了赵陌的证据。你说我嘴不会是开光了吧?” 祁树笑道:“我去你的,你刚刚在那儿一本正经,我还以为你真得是推理出来的呢!你是不是得感激我及时赶到救场?” 江渔也笑起来:“你及时赶到难道不是为了蹭我的车吗?” 祁树十分无赖地拍拍车椅,说:“怎么的吧,不止蹭车,还得蹭房蹭床,蹭吃蹭喝蹭睡。” 江渔打方向盘拐了个弯,笑着没说话。 祁树打趣:“提前完成任务,得捞一功升职加薪了吧?” 江渔:“谁知道呢,加不加薪工资卡都给你。” 祁树:“真的?我一直挺好奇咱们刑侦支队队长一个月到底领多少薪水。” 江渔:“真的,你把你工资卡给我就行,我也挺好奇法医一个月领多少钱的。” 祁树笑着说:“那我赚了,你的肯定比我多。” 正遇红灯江渔停下了车,转头看着祁树。 夜又静又美,路灯把光柔柔洒在俩人身上,路旁的树也歇下了,几只飞虫不慌不忙地晃悠,静谧的柏油路承下肆意漫开的月光。 祁树看见江渔眼里的温柔,听见他轻声问:“想不想我?” 祁树露出一颗小虎牙,却扭头故意说:“不想。” 江渔凑过去亲了一口祁树:“回家干你。” 祁树叹了口气:“果然啊,办完正经事儿就不是个正经人。人前衣冠楚楚,人后色/欲熏心。” 绿灯亮了,江渔边开车边笑着说:“行啦,明晚让你,小怨妇。” 小怨妇眼睛一亮:“成交!回家去咯!” 车入库里,人进屋内。 昏暗中依稀可见两个交叠在一起的人影,静谧的夜里只听见重重的喘息,偶尔渗出一点细微的呻/吟。 拉扯间衣服散落一地,裸露的肌肤融成旖旎的雪,一握即化。 江渔托着腋下扶起祁树,压得又近一分,胸膛相贴,两颗心脏的剧烈跳动勾缠在一起,泼了油让一把火直蹿天空,烧红了漫天的云。 两人搂在一起,唇舌不分,跌跌撞撞磕在床角上,窗户被滑上时玻璃带着整个房间都在震动,窗帘被拉扯得像是湖面上猛然晃荡的波浪。 一切均被隔在窗外,悠远又宁静,隐蔽而热烈。 江渔推着祁树上了床。 深色的布料被攥紧又松开,褶皱的轮廓肆意伸展。 挣扎中什么东西被甩在地上,银制品敲打地板发出清脆的声响。 江渔吻着祁树,吻他雾蒙蒙的眼睫,吻他乌黑的头发和唇齿间暧昧的血迹,吻他身上斑驳的红痕。 月牙似的镣铐在脚踝处流淌,蜿蜒的领带在交错的手腕上拐了个结,一半垂在地上的皮带倒映出夜的流光。 悄然偷窥的月色为宽阔的背脊披上水的神袍,几道鲜红的指甲印在汗液的浸润下熠熠生辉。 雾气从山间湖面而来,给交叠的人影笼上一层薄纱。雾气漫上了眼睛,月亮在里头跳跃着晕出一星浮光。 呢喃的爱语和破碎的呻/吟交织。 眼角的水光晶莹剔透映出瞳孔里陡然升起的燎原大火。 江渔:“乖宝,没事,不疼。” 祁树:“闭嘴。” -------------------- 作者有话要说: 真男人说干就干(手动大拇指) 第16章 回家去咯(2) 太阳升起来,人声闹起来,萝卜饼的香味一如既往飘上了高楼。 江渔拉开窗帘,看见窗外叽叽喳喳的鸟儿站了一排。 祁树还在睡梦中,感受到强光皱了眉头,闷哼一声翻身把脸埋进了枕头里。 江渔看着祁树乱糟糟的鸡窝头,笑了一下侧躺在床上,伸手拍拍祁树的脸蛋。 祁树偏头躲开一点,挪了位置往江渔怀里钻,半睡半醒间声音黏糊糊的:“别闹我。” 江渔把钻进自己怀里的大脑袋扒拉出来,轻轻咬了一口祁树的鼻尖,低声说:“起来了,不是说今天去见我爸妈吗?” “嗯……”祁树闭着眼睛勉强找回了一点意识“不是晚上吃饭吗?再睡会儿。” 江渔把祁树拖起来靠在床头说:“我爸妈这几年住乡下,我们得开好几个小时的车才能到,快起来。” 江渔没听见回答,拿好干净衣服,转身就发现祁树身体一歪又栽倒在了床上。 江渔:“……” 等江渔给祁树套好外裤,祁树总算睁开了惺忪睡眼,理所当然地享受着小渔子的服务。 小渔子拿着衬衫,站在床边对祁树说:“抬手。” 祁树没理,轻微撇了嘴,自顾自地指了指自己青红交错的侧腰,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哑声问江渔:“你弄的,漂亮不?” 江渔思索了一下说:“还行,挺漂亮的。来,抬手。” 祁树强忍着全身酸痛,一把扯走了衬衫:“我自己穿。” 江渔看着祁树穿上衬衫,动作实在称不上温柔,噗嗤一声笑出来:“要不我给你亲亲腰就不痛了?需不需要再哈两口气啊宝宝?” 祁树翻了个白眼,哼哼道:“说好了今晚归我,爷到时候肯定给你哈两口气。” 江渔笑道:“等着呢。能下床吗?” 祁树抬手顺了顺头发,耳朵飞了点红:“去去去。” “妹妹你坐船头啊~哥哥在岸上走哇~” 离家不远的大型超市里,广播音乐喜气洋洋。 江渔把薯片、薯条、方便面、锅巴、辣条等等等等一股脑扔进了购物车里。 “恩恩~爱爱~纤绳荡悠悠~” 在江渔拿起一打可乐时,祁树终于忍不住挡了下来。 祁树拦下可乐,换了一瓶无糖的递给江渔,假笑道:“行了宝贝……喝无糖的,无糖的。” 江渔接过无糖可乐放回架子上,颇为嫌弃地问:“无糖可乐和刷锅水有什么区别吗?” 祁树立马说:“那就不喝了。” 江渔看了祁树一眼。 祁树解释道:“我是在为我日后的婚姻幸福着想,照你这个吃法和毫无规律的作息,我真得很担心我男朋友的身体健康。” 江渔毫不留情地戳穿:“把可乐换成无糖的也不能让我健康多少,你就是担心我长胖了呗。” 祁树脸不红心不跳:“长胖了也会带来很多健康隐患,扼制发福和保持健康二者并不矛盾。” 江渔拿起一包辣条,看着成分表皱起眉:“为什么辣条里完完全全没有一丁点甜味还要往里加白砂糖?一包辣条就三口的量,里头凭什么有2000多千焦的热量?” 祁树把江渔手上的辣条抽走,笑嘻嘻看着江渔说:“所以说啊,不划算。每天少吃一点,男朋友爱你多一点。” “大庭广众也不害臊。”江渔义正词严低声说了一句,转头笑弯了眼睛,轻轻哼着小曲儿把最后一盒卤鸡腿扔进了购物车里,拍拍手说:“走,结账吧。” 祁树把满满当当一购物车的商品扒拉了个遍,抬头望着江渔问:“你就买了你吃的东西?” 江渔不明所以:“没啊,还有半车不是你爱吃的吗?” 祁树有点无奈:“不是,我是说我去你家,不给你爸妈带点什么?” 江渔皱眉思考了好一会儿,才提议道:“那要不……再买两盒脑白金?” 两盒脑白金放进购物车,包装上的小老头和小老太太笑开了花,江渔和祁树在滋补品保健品专区迷茫地对视。 祁树摸了摸下巴,一个个看过去之后终于理出头绪,当即果断地做了决定,指着一大袋滋补品认真说道:“拿这个吧,这个最贵。” 江渔闻言把滋补品放进了购物车。 祁树问:“你爸妈有没有什么爱好?” 江渔:“他俩喜欢种菜,但是种了三年从来没成功过,我至今都没吃上他们口中自家产的纯天然绿色食品。” 祁树打了个响指:“那要不我们去书店多买几本农业生产类的书籍送过去怎么样?” 江渔趁周围没人,握住了祁树打响指的手笑着说:“算了吧,这种礼物我怎么看着充满了嘲讽意味呢?” 祁树叹了口气,低着头继续苦思冥想。 江渔晃了晃和祁树交握在一起的手,问他:“那什么牛奶水果是不是得带?我看网上是这么说的。” 祁树眼睛一亮,瞬间又暗了下去:“可是我看电视剧里小媳妇儿拿着牛奶水果见公婆的,最后都被扫地出门了,那水果被砸得稀烂!” 江渔单手提了箱老年牛奶放进购物车,挑眉问祁树:“你看的什么电视剧?” 祁树:“就以前老循环播放的八点档家庭伦理剧啊,为所有爱执着的痛的那个。” “你一天到晚看些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江渔一手推车一手拉着祁树直奔果蔬专区“丑媳妇儿迟早要见公婆的,别紧张,昂?” 祁树抽出被握住的手:“我是见岳父岳母,什么公公婆婆。” 江渔对着祁树扮了个鬼脸,俩人一起拿上水果推车出了超市。 一辆车穿过人群,载着欢声笑语一路前进。 暑气和喧闹声褪去,凉风和蝉鸣声就拂来了。 山峦描上金边,路边水田里蹲着几只□□呱呱叫唤,黄蝴蝶追着叶子打转,蜻蜓停在荷叶上倏忽飞跑了,袅袅炊烟飘上了天,车子缓缓挤过狭窄的水泥路,驶进被东倒西歪的青菜占据的小院里。 俩人刚下车拎着东西就看见一位穿着翠绿色百褶长裙的女人打开了门,江渔正准备介绍就听见祁树迟疑地问:“胡……胡老师?” 江渔没反应过来:“嗯?” 胡海女士完全忽略掉许久不见的亲生儿子,走近了问:“祁树同学?” 江渔:“你们认识?” 胡海拉着祁树的手,无比热情道:“来来来,好多年没见了,快进来坐坐。” 胡海一边拉着受宠若惊的祁树,一边扭头吩咐愣在原地的江渔:“愣着干嘛呀,快把东西拿进来啊。” 江渔:“……?” 祁树被按在沙发上坐立难安:“胡老师我给您倒杯茶!” 胡海笑得见牙不见眼,一把拉住准备站起来的祁树说:“别别别,让江渔来。” 江渔无奈地倒茶,看看额头冒汗的祁树,又看看笑眯眯的胡海,疑惑地问:“妈,你俩认识?” 胡海拍拍祁树乖巧交叠放在膝盖上的手,笑道:“当然认识啦,我是祁树的初中班主任呀!祁树同学真是我教过的印象最深刻的学生了。” 完全不明真相的江渔点点头,不自觉有点得意道:“嗯,祁树初中成绩应该挺好的 ,印象深也正常。” 祁树有点心虚:“额哈哈哈……是吗?” “是的呀!”胡海一个个数着拇指,“我可从来没见过比祁树还调皮捣蛋的学生!什么用竹棍子戳蜂窝啊,上树掏鸟蛋啊,翻墙跑去网吧打游戏啊,爬水管去我办公室里偷试卷啊,上课用粉笔雕刻懒羊羊啊……” 江渔看着祁树问:“……雕刻懒羊羊?” 胡海反应过来说:“哦不,是懒羊羊的头上那一坨发型。用完了整整一盒彩色粉笔呢,五颜六色的,说是一盒彩虹,教师节那天全送给他数学老师了。给数学老师那个感动的呀,跑到我办公室一把鼻涕一把泪,说他一个理工男,从来没有收到过这么浪漫又用心的礼物……” 祁树看着江渔难以置信的表情,立马挤眉弄眼快速摇头,无声地呐喊:不是你想的那样!你男朋友以前没那么憨! 胡海从往事中回过神来,看着祁树摇成了拨浪鼓的脑袋问:“诶,你俩在干嘛?” 祁树转过头好不尴尬地说:“往事不堪回首……不堪回首,那个胡老师您喝茶!” “嗯,好孩子。”胡海女士带着长辈专属的欣慰微笑喝了口茶。 江渔见势立马搬出了那两盒脑白金,真诚道:“妈,祁树听说要见你,特地提前一个星期查了无数资料,好几个晚上辗转反侧地睡不着,反复斟酌思考许久终于选定了这盒脑白金送您!” 祁树立马笑道:“……也没有也没有,就四五天想着这事儿没睡着而已,老师您喜欢就好!” 胡海看着脑白金上欢天喜地的小老太太,眉毛抽了一下,笑着接过就扔在了一旁,慈祥地摸摸祁树的头发说:“有心了有心了,这么多年送礼物的风格还是没变啊。” “啊哈哈哈哈……” 江渔看着祁树格外乖巧地低头给胡海女士抚摸头发,憋了一口茶水差点笑喷出来。 可惜还没等江渔笑意蔓延开,就听见胡海叹息一声说:“当初真是没看出来,这么好一孩子居然被我儿子糟蹋了!” 江渔:“……嗯?什么?” 胡海瞪了江渔一眼,转头又笑盈盈地看向祁树,起身说:“你们聊哈,老师给你做饭去,江渔他爸马上就回来。” 祁树也起身:“我去帮您!” “不用不用!”胡海忙摆摆手走了。 江渔拉住祁树坐下,挪近一点低声说:“别去了,我怕你把碗给摔了,印象更不好。” 祁树心想摔碗是大概率事件,于是只好坐下撇撇嘴说:“真没想到,见岳母秒变见班主任,我说一进门怎么就觉得你家格局这么像我班主任办公室呢。别人家管岳母叫伯母,我管她叫老师。我鸡飞狗跳乱七八糟的青春这下全都被唤醒了。” 江渔轻声笑了一下说:“那也挺好的,以前我妈请你喝茶,现在你让她喝茶。” 祁树没搭茬,搓搓手问:“那什么我被你糟蹋了是什么意思啊?我是不是哪儿没表现好?” 江渔揉揉祁树的后脖颈说:“没那意思,一般都是在下面那个是被糟蹋的那个。我就说我爸妈对于方位问题一定认知正确。” 祁树不轻不重踩了下江渔的脚。 江渔灌了口茶水,忽然想起来似的问祁树:“我是不是忘了告诉你我爸叫什么?” 祁树了然:“叫江河。” 江渔:“你怎么知道?” 祁树生无可恋道:“那是我初中数学老师,我还送过他一盒彩虹,把他给感动哭了。” 江渔:“……” *** 村庄靠着江水,夜静时一点潺潺流水声偷溢出来,一阵欢呼掀翻了平静,巨响声刺激人们兴奋的神经。 花火在深蓝色的空中轰然绽放,天边坠下闪着光的流苏,星芒拖着长尾巴奔向人间。 江边的人们被夜模糊了身影,呼喊着起舞奔跑。星光碎在祁树盈满笑意的眼底,他在花火的光影里亲吻江渔的乌发。 不远处烟花绽放爆响,江渔笑起来,望向祁树说:“我觉得我们应该去看烟花。” 祁树也着迷地看着江渔:“我觉得应该和你接吻。” 于是俩人搂在一起,顺着光的指引,细碎的吻落在山根上,鼻尖上,掠过鲜红的唇,啃住瓷白的下巴。 江渔的鼻息细细扑在祁树脸上,他轻声问:“就接吻吗?” 祁树气息沉重起来:“还得糟蹋糟蹋你。” 外裤滑落下来被踩住,纽扣拖着线飞出来,留下一道优美的弧线后倒落在地。 江渔后腰撞在窗台的白瓷砖上,闷哼一声搂住祁树的脖子,水汽熏亮了他的眼睛:“你确定要今晚?在这?” 祁树俯首亲吻温凉的皮肤:“必须今晚,明天你又得耍赖。” 江渔不明显地笑了一下:“我的爸妈你的老师就在外面,老房子隔音不好。” 祁树闭上眼睛亲亲江渔的鸦色的睫毛,再睁开时眼里藏了某只发情的猛兽,他吻去江渔滴落在锁骨的汗珠,用两根手指搅弄鲜红的唇舌,轻声说:“那你小点声。” “嗯——”江渔被狠狠撞在窗户上,玻璃剧烈震荡起来,江渔倒抽一口气,“你慢点。” 祁树道歉似的扶住江渔的后脑,唇贴在充血的耳垂上细细亲吻。 江渔踉跄一步,就被压在了书桌上,他凝视着祁树硬朗的脸庞,一只手揉揉祁树的侧腰,轻喘着气笑问:“你能行吗,刚闪了腰。” 祁树捏住江渔的下巴,居高临下地重重咬了一口红润下唇,坏笑道:“小东西,你待会儿就知道我行不行。” 江渔舔走唇角的水光,眼睛弯起来:“一会儿嫌我老,一会儿又叫小东西。” 祁树露出一颗小虎牙:“那要不叫老东西?” 江渔作势要发力把祁树掀下来:“我看你今晚还是想在下面。” 祁树立马扣住江渔的手腕,抓过来凑近亲吻他的指尖:“不不不,宝贝让我一次。” 江渔挑眉没说话。 祁树边吮吸柔软的唇边含含糊糊埋怨:“你把警校学得那点东西全用我身上了,就欺负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医科学生。” 江渔:“手无缚……鸡?之力?” 祁树:“……” “嘶———”江渔吃痛。 祁树:“看来缚鸡之力还是有的。” -------------------- 作者有话要说: 甜甜甜(x) 颜色颜色颜色(√) ? 第17章 回家去咯(3) “小鱼儿啊在江里浪呀么浪嘞~” “啪”的一声江渔抓起内裤稳准狠地砸在了某人扭来扭去毫不害臊的腚上。 祁树把地上最后一件衣服捡起来摞好,笑嘻嘻地爬上了床,扑在江渔身上重重亲了他一口,丝毫不在意江渔因为被某人哼歌吵醒而十分不善的目光,露出一颗小虎牙,亲昵地叫道:“渔~” 江渔把祁树半边脸推开。 祁树刚侧过脸又立马转正了笑嘻嘻地看着江渔,尾音都腻得转了十八个弯:“渔~” 江渔仿佛看到自己身上趴了一只吐舌头摇尾巴的二哈,嘴角忍不住上扬,揉揉二哈的头,抬起脖子咬他。 舌头伸进去攻城掠地,又退出来一点扫一圈他的唇,然后舔走水光,乌亮的眼睛一眨不眨看着对方。 江渔轻声道:“早。” 祁树笑起来:“你没刷牙。” 江渔挑眉:“怎么?” 祁树更紧地搂住江渔,舔舔嘴角笑弯了眼睛说:“香。” 江渔闭上眼睛,把二哈从自己身上踹了下去,说:“你去客房,待会儿别被我爸妈发现了。” 祁树一个翻身侧躺在江渔旁边,一只手支撑着大脑袋说:“晚了,你是不是没看现在几点了?” 江渔撩起眼皮问:“几点了?” 祁树晃晃手里江渔的手机,笑道:“九点多了,小鱼儿同学。” 江渔拿过祁树手中的手机,看清屏幕上显示时间后瞬间心如死灰。 祁树趁机又搂上了江渔的腰,不轻不重拧了一把道:“按照你妈我班主任当年的说法就是,太阳都晒屁股了虫儿都被鸟吃了萝卜饼都卖完了你还在那儿睡,还叫不醒,叫醒了估计还得有小脾气。” 江渔怀揣着最后一丝侥幸,小心翼翼问:“他们……看到你在我房里了?” 祁树蹭蹭江渔的下巴,把脸埋进他脖子处嗅着味,笑道:“那倒没有,就是在门外叫你起床吃早饭一直没叫醒,我就忍不住应了一声。” 江渔重重叹了一口气,用手臂挡住眼睛,生无可恋道:“完了,这下我爸妈都要以为我是被糟蹋的那一个了。” 祁树幸灾乐祸:“没关系,我岳父岳母一看就是很通情达理的人,他们会同意把你嫁给我的。” 江渔悠悠看着祁树:“你清醒一点,那不是你岳父岳母,是你公公婆婆以及初中老师——你下去!” 祁树安如泰山,一边揉捏江渔的脸蛋一边说:“看吧,我就说叫醒了你还得有小脾气。” 江渔偏头躲过祁树的魔爪道:“这跟有没有脾气没关系,你顶着我了。” “哦。”祁树脸不红心不跳地继续扭动身体蹭了蹭,看见江渔逐渐幽深的目光才不情不愿地跳起来,“老公给你做早饭去!” 江渔里里外外洗漱完毕,磨蹭良久终于走出房门,神情淡定地踱着步把家瞟了个遍。 祁树端着一盘土豆丝走出厨房问:“你看什么呢?” 江渔问:“我爸妈呢?” 祁树笑道:“俩老人家吃了早饭就赶忙出去溜达了,啧,估计怕你尴尬吧。” 江渔默默翻了个白眼,拉椅子坐下来看着面前的米饭和土豆丝,然后疑惑地看着祁树。 祁树满眼期盼地看着江渔说:“你快尝尝,我第一次做菜。” 江渔犹豫着拿起了筷子问:“你自己尝过吗?” 祁树点点头催促道:“尝了,挺脆的。快尝快尝。” 江渔艰难地咽下一口,眉毛抽了抽,毫不留情道:“是挺脆的,压根没熟。” 祁树皱眉:“脆生生难道不是这道菜的特色吗?” 江渔意味深长地看了祁树一眼。 祁树出现了一种江渔在看傻子的错觉,说:“你洗个澡磨蹭了快四十分钟,我边等你边又切又炒弄了半小时,这菜居然没熟?” 江渔顿了一下说:“你不用强调我洗澡洗了多久,今天是个例外。” 祁树不死心:“你确定它没熟吗?” 江渔往窗外瞟了一眼:“你看见院里那大扫帚了吗?” 祁树:“怎么了?” 江渔:“你这土豆丝切得有那扫帚把儿粗了。” 祁树撇嘴微微耸了下鼻子。 江渔把土豆都夹进碗里,嘴上却忍不住说:“你不是法医吗?你的专业水平怎么能容忍你把土豆切成这样?” 祁树哼哼道:“我怀疑你是因为我从江家儿媳摇身变成江家女婿而嫉妒我挖苦我,你明明就吃得挺香的。” 江渔嚼着满嘴土豆说:“我怀疑你是想毒死你男人。” 祁树:“是毒死媳妇儿。” 江渔:“你居然想毒死我?” 祁树笑眯眯地看着江渔:“你自己说的啊,媳、妇、儿。” 江渔面不改色埋头吃饭,被祁树揉了把头发。 江渔:“再揉头皮屑就掉饭里了。” 祁树:“你不是说土豆丝不好吃吗,正好加点料。” 江渔:“………”难道头皮屑好吃吗? 看着空荡荡的菜盘子,祁树同学饱受鼓舞,一连几天潜心研究菜谱,带着那么点几人心知肚明的不轨的图谋给胡海女士端上亲手制作的菜肴,笑容的谄媚程度让胡海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祁小树拿着一张白卷让自己给他满分。 胡海在祁树牌饭菜连续不断的折磨下终于忍不住问正在践行光盘行动的江渔:“渔啊,小祁的菜……做的还挺好的……?” 江渔点点头:“很好吃。” 胡海思索了一下说:“嗯……可能是我口味淡吧,美中不足就是盐有点放多了。” 江渔抬头看着胡海,诚恳地说:“那是因为祁树太喜欢我了,一盘菜都是爱的味道,口味重点儿是应该的。” 胡海:“……” 当天晚上胡海就迫不及待地把江渔撵出了家,并表示爱的味道她没尝出来,盐巴倒是吃了一嘴,请不要强行拉自己亲爹亲妈歌颂你们爱的饭菜。 毫不知情的祁树笑嘻嘻地同江河胡海告别,朗声道:“下次来再给您做饭!” 胡海女士连忙摆手:“人来了就行,不用做饭,真不用做饭!” “别啊,跟我您客气什么!”祁树上了车扬长而去。 祁树望着窗外连接成片的水田,凉风拂面,捏捏身旁江渔的膝盖,轻声哼了句不知名的小曲儿,一手支着下巴欣赏江渔的侧脸随口说:“你那么急着回家干什么?” 江渔问:“怎么?你还想再留几天让我爸妈多尝尝你做的饭菜?” 祁树有点得意:“也不是不行。你就是嘴上不承认我做的菜好吃,最后全吃光不还是你。” 江渔笑了一下没说话。 祁树发现从这个角度看江渔笑起来特别好看,浅浅的一道弧度,一点昏黄的路灯光照射在他脸上,显出瓷白的皮肤。祁树伸头去看江渔带着笑意的眼睛,也笑起来问:“笑什么?” 江渔偏头看了祁树一眼,继续看着路说:“我是看你在公婆家施展不开。” 祁树问:“谁施展不开?” 江渔说:“你啊。” 祁树揉着手底下的膝盖,笑着说:“是你吧,叫不出来。” 江渔:“我可没说这方面的。” 祁树:“回家还有一会儿,少撩拨我。” 江渔几乎是无奈道:“哪里撩拨你了,这位爷。” 祁树俯身,隔着外裤布料唇轻轻碰了下江渔的膝盖。 江渔转头正看见祁树的发旋,默不作声驶车拐了个弯靠边停下了。 祁树看见江渔放下车窗帘,挑眉问:“做什么?” 江渔看向祁树说:“你坐副驾驶我总担心出交通事故,闹腾。” 祁树解了安全带:“我坐后面去?” 江渔锁了车门,微抬下巴:“你去。” 祁树俯身去解江渔的安全带,跨过去捧住江渔的脸亲吻,大拇指摩挲江渔的眉,唇分后鼻尖相抵。祁树几乎是恶意地向前挺进一分,看着江渔乌黑的眼轻声问:“我来吧,好不好?” 江渔摸着祁树的腰,一路向上隔着布料抚摸祁树此时紧实滚烫的背,经过脊柱时手指不轻不重地按压,乌亮的眼睛盯着祁树说:“不好,说好了双日子归我。” 祁树一手扶着江渔的后脑,一手搂住江渔,将他放躺在椅上,嗅着脖颈时薄唇偶尔擦过敏感的皮肤,哑声说:“这不算,上次你第二天早上还压着我。” 江渔的腰硌在扶手储物箱上,他轻微扭动身体调整姿势,一大片侧腰肌肤显露出来,双手没有支撑点,下意识抓住祁树的头发,吐出的气息逐渐湿热:“我先来,之后让你。” 祁树的长腿压住江渔,用力顶开江渔的两腿,不容分说地重重咬了一口他的下唇:“你少耍赖。” “我没有……诶!”江渔试图挣扎,刚发力却被祁树牢牢压在椅上。 祁树重重撞了一下,吐出热气,嗓音里的笑意满得要溢出来:“怎么样?嗯?来吧?” 江渔看着祁树:“你是被宠坏了吧?” 祁树闭上眼睛,气息全部扑在江渔颈侧,吹起了一大片汗毛:“就是。顶撞上司,先顶再撞。” 祁树将江渔翻下身,重重压住。 唇所贴之处都泛了红,身体随着喘息声颤动,偶尔逃窜一点破碎的词句将狭小空间内沸腾的热气燃烧至高潮。 不应景的一阵手机铃声响了又响,江渔问:“你电话?” 祁树咬江渔的耳垂,按住江渔的手说:“你的。别接了。” 江渔挣扎着抽出了手去摸寻手机,身体却被祁树拉住,他一只手掐住祁树的后颈说:“你又换我铃声。” 祁树不管不顾,抬头再次欺身向前,逼出江渔一声闷哼的同时也烦躁地抱怨:“谁他妈这时候打电话。” 江渔终于摸到手机。 “谁的?”祁树狠狠咬上江渔的脖子。 “啊———”江渔没忍住喊出了声,仰高脖子,弓起身体,手略微颤抖后纤长白皙的手指又更用力地抓紧了手机。 牙齿总算松开,江渔吐出一口热气,微微转身一只手抚摸祁树的乌发,像是安抚暴躁的猛兽,声音轻的近乎呢喃:“乖宝,别咬脖子。” 祁树看见江渔接通了电话,动作轻下来细碎亲吻他的侧颈,注意着电话那边的动静。 祁树几乎忍耐不住,不安分地撩动江渔额前的碎发,看见江渔胸膛漫红了一大片,耳垂充血似的鼓胀起来一点,轻轻哼出一声笑,舔舔江渔的耳朵再留恋不舍地把唇贴在那道暧昧的咬痕上吮吸。 江渔挂了电话,眉头微微皱起来,哑声说:“有案子了。” 第三卷 水泥碎尸案 第18章 8.2水泥碎尸案(1) 一位面容略显憔悴的女人走来走去,她举手投足间都显露出优雅的气质,然而略显急促的步伐却瞒不住她此刻焦急担忧的心情。 女人眉头紧缩,看着面前半晌一动不动的男人,忍不住发声问:“怎么了?” 坐在沙发的男人好似才被叫醒,愣怔了一会儿站起来扶住女人的肩。他眼神飘忽不定,似乎花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聚焦在女人的脸上,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才说:“这里我来处理,你先去岳父岳母家,我不在家,你一个人很可能有危险。” 女人慌乱地看着男人,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男人强势的催促打断了:“快去!没收到我的消息不准先回来!” 女人只好赶忙应下来,跑进房间里提了包,就跑出了屋。 *** 江渔整理好外套搭在椅背上,解开衬衫领口的一粒扣子,看向窗外吹凉风。 车在柏油路上疾驰,拐了好几个弯驶进灯光幽暗处,车子颠簸了一段路后平稳停下。 黑暗里有一处光亮集中,人们黑压压围了一圈,见有车进来,周珉第一个跑出人群奔过来,看着江渔和祁树走下车,挥挥手示意在这边,喊了一声:“江队!哟,祁哥也一块儿来了。” 祁树压下一路上那点得不到满足的不快,没理周珉,叫了一声“孙局”就抬步走向人群围住的地方。 孙浩看见江渔,紧皱的眉头松了稍许,迎上前拍拍江渔的肩膀说:“你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小江啊,不是我不给你放假,是真得事儿太多了。总算把你给等来了,刚刚给你打电话,没打扰到你吧?” “没有,离得有点远,久等了。”江渔不动声色挪了半步,隐秘而巧妙地躲开孙浩拍在自己肩上的肥手,问孙浩,“孙局,这是出了什么事?” 孙浩叹了一口气,脸颊上的两坨肥肉都耷拉下来,欲言又止,对周珉招招手说:“周珉,你来给江队说说具体情况。” 江渔微抬了一下下巴,示意周珉说话。 周珉出口的少年音也绷紧了几分:“几小时前一位名叫孟媛的妇人打电话报警,说是她丈夫失踪了。” 江渔觉得有点奇怪:“丈夫?” 周珉点头:“对,据她说她丈夫叫李松,四十五岁左右,我们原先怀疑要么是夫妻俩吵架闹离家出走,要么是那男的找了个三儿扔下妻子儿子跑了。但是孟媛说几天前他们儿子李易被绑架,绑匪打电话给李松,勒索十万块钱并且威胁他们不准报警。夫妻俩按照绑匪要求凑了钱,李松拎着钱来了这栋烂尾楼。 后来孟媛就和李松失联了,孟媛坐不住就跑出来找,真是凑了巧了,她刚出门就发现儿子在离家不远处,正往家里走。母子俩联系不上李松,到了烂尾楼也不敢进去仔细看,孟媛搂着李易心一横就报了警。 本来没满四十八小时是达不到报案条件的,但是耐不住孟媛能闹啊,电话里又哭又吵,而且她说得仔细,听起来不像骗人,又跟绑架有关,市局怕真得错过什么要案,还是派了几个人过来,还说要是谎报警情就按着人进去蹲个几天……结果……”周珉顿了一下。 江渔挑眉:“怎么了?” 周珉看了一眼刚才人群围住的地方,此时空出一小块地方,祁树站立在那里,身形坚毅硬朗,周珉抿了下唇说:“江队,您还是做好心理准备去看看吧,反正刚开始派来的那几个新人是脸一绿眼一翻把隔夜饭都吐出来了。” 孙浩叹了口气,也看了一眼祁树的背影说:“小祁看起来倒是很淡定,不过他怎么好像心情不太好的样子?” 江渔当即否认道:“没有的事,刚刚在车上他还表示为人民服务他觉得很荣幸,他非常感谢组织对他的信任。” 孙浩睁大眼睛由衷问:“是吗?” 江渔点点头,走上前去拍拍祁树的肩膀,目光扫过面前的水泥搅拌器时凝滞了一瞬。 祁树嘴角紧绷,皱眉看向江渔,问:“现在杀人犯都这么变态了吗?” 江渔捏了捏祁树的肩膀,沉默了一会儿才低声道了一句:“加油。”内心十分庆幸还好自己不是法医。 烂尾楼高高耸立围了一圈,空荡的大窗口在夜里扮着哭脸,凹凸不平的工地上立着几台黏满了干水泥的水泥搅拌器。 灯光集中打在一台水泥搅拌器上,仔细寻找可以在凉风里嗅到一丝变了质的血腥味。 水泥和血肉搅揉在一起,还没完全相融,红色和灰色交错中能依稀看出一点破碎的肉块和白骨。 围绕中心旋转的图案使人头晕目眩,恍惚间仿佛看见这水泥搅拌器还没停止,正混着水泥一圈圈搅碎人体,鲜血喷涌出来渗进灰色水泥里,白骨随着清脆的响声猛然断裂,人被裹进水泥,一圈圈向下搅拌后逐渐破碎消失。 夜风吹来觉察到凉意,不自觉打了个冷颤才回过神来,发现衣服已经被汗浸湿了。 “这能看出什么来吗?”江渔绕着搅拌机转了一圈,拿过一边警员递来的手电筒,蹲下来皱眉观察了一会儿,下了结论,“估计是机子太久没用了,碰上了大骨头搅一半没搅动,出故障停了。” 简枫眼神飘忽双目游离目光愣是聚焦不到那台搅拌器上,双脚倒是还算顽强地站在搅拌器边上,身体却向外头至少倾斜了四十五度,整个人要倒不倒。简枫耸耸鼻子,小心翼翼地眯着眼睛看搅拌机,仿佛那里面有什么洪水猛兽能跳出来吃了自己。 祁树白了简枫一眼,夺过他手上的手电筒,放简枫一溜烟跑了,一边仔细照看着搅拌机里的水泥血肉,一边回道:“什么牌的机子,质量不错,停了跟没停似的。” 江渔站起来,也看着搅拌机问:“这出血量是不是偏少?” 祁树摇摇头说:“没法儿看,都跟水泥混一块了,水泥里裹的是头是脚都看不出来,血渗进去你还能看出血量多少呢?” 江渔:“那怎么办?” 祁树摸摸下巴,无奈地挑了挑眉尾:“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先弄回去看看吧,我想想办法,能留点骨头渣跟肉块都是好的。” 江渔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末了又问:“怎么弄回去?” 祁树掀起眼皮,目光幽深地盯着江渔,一言不发。 江渔被盯得莫名有点慌,手指了指身后说:“我去看看那边有什么发现。” 祁树看着江渔快步离开的背影,拿起一瓶矿泉水,喝了一大口拧上瓶盖,颇为豪气地对一众小警员说:“一个个离那么远干什么,叫辆车来,把搅拌器整个搬回去。愣着干嘛啊,江队说的。” *** “外卖来咯!”周珉拎着满手的外卖大步跨进会议室。 “嘶!嘶——嘶——嘶~~~”简枫随手拿过一盒刚打开就受惊似的扔了筷子,瞪大眼睛问:“这红的是啥啊?西红柿炒番茄?” 周珉忙着分发盒饭,回头瞟了一眼简枫道:“法医室那位祁大爷点的。啧,鸡蛋确实是少得可怜。” 简枫坐在椅子上向后滑了两步,嫌弃地看着那道菜说:“不是,这红不啦叽的怎么吃得下去?” 周珉笑了一声说:“怎么着,看着还挺像人肉的是不是?” 简枫急得乱甩手:“我可去你的吧!” 周珉道:“你站搅拌机那儿身体都恨不得斜到地上了,跟个插歪了的胡萝卜一样,有这么隔应吗?大家不都吃西红柿炒番茄,就你事儿多!” 一群同样隔应西红柿炒番茄的警员们面露难色,欲言又止。 简枫以椅子代步,滑过去踹了周珉一脚说:“你不是和祁哥不对付吗?凭什么让他一个人点了全队的晚饭?” 周珉拍拍裤子上简枫踹上去的脚印,微笑道:“请不要散播我与同事不和的谣言,我对祁树同志非常地友好,我们的同事情谊天地可鉴,日月可昭,情比金坚!还有,吃西红柿炒番茄是因为祁树说江队想吃,诺,还有那个炒秋葵,他说特地点来给江队补补。” 正在吃炒秋葵的江渔一顿,突然觉得饭盒里的菜就不香了。 简枫歪歪脑袋,智商和情商打包了一箩筐一齐丢进了马里亚纳海沟,带着点孩童般的天真无邪问:“可是秋葵不是补肾的吗?” 周珉眨眨小圆眼睛,脸上的雀斑随着嘴角难以抑制的扬起的弧度不怀好意地试探跳跃起来。 江渔抬头看看简枫,吓得简枫立马坐正了低下头滑回去准备吃饭。再看看周珉,周珉立马大吸了一口气抿了唇,把躁动不安的雀斑强行按了回去。 江渔重新拿起筷子,不紧不慢道:“就是祁树自己想补补,因为害羞才拿我当借口,这都听不出来吗?” 周珉,简枫,众警员:“啊是是是,原来是祁哥他不行啊……” 低下头准备吃饭的江渔:“……”饭盒里的菜还是不太香是怎么回事? 分发完盒饭的周珉拿着最后一份坐到了江渔身边的位置,刚一坐下:“嘶———” 江渔皱眉看着周珉:“……?” 周珉:“嘶——嘶——嘶~~?” 简枫:“你椅子上有针扎你屁股了?” 江渔:“你被简枫传染了?” 周珉嘿嘿一笑:“倒也不是。” 江渔:“那是怎么的?” 周珉抿了唇犹豫道:“嗯……这个吧……” 江渔皱眉:“有话直说。” 周珉:“啊哈,啊这,不不不不太好吧。” 江渔盯着周珉,目光愈发幽深。 “额……咳。”周珉挪了椅子更加靠近江渔,在江渔嫌弃的目光下强行凑在江渔耳边轻声道,“江队,您女朋友……牙口不错?” 周珉说完就立马躲开,指了指自己的脖子,憋着笑,雀斑又开始蠢蠢欲动。 “……”江渔摸了摸后脖颈,想起那道暧昧的吻痕,顿了一下,看着周珉的笑脸正色道:“周珉,一脸雀斑是找不到女朋友的,我建议你去医院找个医生好好治治。” 周珉贱兮兮的表情瞬间僵住,筷子掉进饭盒里,脸上打上了三个大问号,虾仁还要猪心呐? 第19章 8.2水泥碎尸案(2) 一次性木筷和饭盒被胡乱堆在垃圾桶里,有人打开窗户透气,夜风吹散了浓稠的盒饭味。 江渔食指弓起,指关节叩叩桌面,推了一张照片给翠花说:“周边没有监控,根据现场痕迹,有车子曾经驶进过,小崔你按照这个轮胎印找找。” “简枫跟你们几个查查失踪的李松最近的行踪。小关去把报案人和那个据说被绑架的小孩带过来问话,小孩的行踪也查下。先等等法医那边的判断,再去找失踪人口登记的档案。行了,都去吧!” “是!”众人点点头抱着东西出了会议室。 周珉看着瞬间空下来的会议室,站在原地指指自己,问江渔:“江队,我呢?” 江渔看着他问:“要不你去治雀斑吧?” 周珉没想到还有这等好事,小圆眼睛当即一亮,抬脚就准备跑:“诶好!谢谢江队!” 江渔一手抓住衣领把人提溜回来:“跟我去问话,想得倒挺美。” 周珉撇撇嘴泄了气,小声嘀咕:“你欺骗我感情……” *** 江渔经过会客室时,透过玻璃门看见里面坐着一位垂着头的女人,从她的着装看,这是一位贵气而低调的成□□人。孟媛坐在沙发上只占一点位置,微卷的长发遮住了她半张脸,看起来仿佛在失神思考些什么。 江渔还没说上来什么感觉,被周珉拍了下肩膀问:“江队,我去问?” “嗯。”江渔和周珉一齐走进会客室,孟媛抬头看向二人。 她的长相很有韵味,初看是不惹眼的美,仔细看久了还能咂摸出另外一些被遮掩的味道。然而此刻孟媛看过来,琥珀色的眼瞳清冷而疏离,砖红色的口红沾染一点在唇边,妆发略显凌乱,不自然的表情让她的脸看起来十分古怪。 江渔坐在旁边听了一会儿,整个问询进行得非常顺利。周珉虽然长得像个高中生,日常蹦来蹦去也没个谱儿,但是各方面的工作能力都很到位,问询都很细致独到。不过让对话顺利进行的另一个重要原因是孟媛十分配合。 据孟媛所说,儿子李易开学就要升初三,整个暑假都在各种补课班兴趣班之间奔走。两天前孟媛下午打完牌回家,发现儿子失踪,打遍了亲朋好友同学老师的电话都不知道李易的行踪,于是把忙于工作的李松叫回家,刚准备报警时一个电话打到了李松手机上,李松接过电话,却听到了李易一声声的惨叫和求救。 经过变声器的加工,绑匪深沉的嗓音混着电磁声重重砸在孟媛与李松的胸口上,他们与绑匪约定了不报警,不伤害小孩,只拿钱。 周珉问:“绑匪让你们不报警,你们就真得不报警?” 孟媛面无波澜,微微撩起眼皮看了周珉一眼说:“我的孩子在绑匪手上,我不想冒险。更何况,十万块钱对我家来说,其实不算什么。” “死有钱人。”周珉在心里暗暗酸了一句。 另外一间会客室里坐着一个十五六岁的男孩,这个年纪的男孩正是抽条长个儿的时候,李易又高又瘦,碎发遮住浓眉,气韵里都藏着孟媛的影子。 问话时李易远没有孟媛那么淡定,他几乎是全程眼神飘忽,额上不断冒出细汗,中间甚至烦躁地拍桌子低吼道:“你们问我干什么?去找我爸啊!” 后续又进行了一些问话,包括李易被绑架的细节,从李易失踪到李松失踪的整个过程,以及李松近期异常的表现等等,问话还没结束,孙浩就过来把俩人带走了。 周珉递咖啡给江渔,叹了口气,摇摇头道:“毫无头绪啊。李易说他被绑架时完全没意识,蒙了眼睛看不见,周边特别安静,唯一听到的绑匪的声音还经过了变音器的加工。” 江渔接过咖啡,随手掐掉了周珉刚点燃的香烟,低头啜饮一口当即表示:“还是祁树泡得好喝点。” 周珉扭着脖子歪着头,白眼翻上了天。 江渔接着说:“孟媛在撒谎。” 周珉眨眨小圆眼睛问:“什么?” 江渔食指不自觉敲着马克杯,道:“我一开始就奇怪为什么一个不满四十八小时的失踪报案,孙局怎么那么快叫人出警,就去查了一下。我找到两年前公布的一条通知,通知上说李松被任命为楠城市政府秘书长。刚刚孟媛却说她不清楚李松的工作,只知道是个公务员。” 周珉问:“这有什么不对?” 江渔悠悠看了周珉一眼:“当然不对,一个正处级的干部,他自己老婆不知道?孟媛说原本绑架也打算私了的,她作为官员家属随随便便来警局,不怕有什么不良影响吗?” 周珉深感自己受到了鄙视:“她干嘛要撒谎呢?一方面求助孙局,一方面又隐瞒李松的官员身份,这不是明摆着的破绽吗?” “明摆着的破绽也没见你发现。”江渔面不改色怼了一句。 周珉一时语塞,缓了缓道:“怪不得孟媛说十万块不算什么,不过谁敢绑架政府秘书长的儿子啊?就瞎猫碰上了金耗子呗?” 江渔:“不排除这种可能,我看李易的穿着很低调,就读的也是普通公立重点中学,也许对外确实没人知道他有个秘书长老爸。抓紧查下李易失踪那天的行踪吧,楠城方圆不知道几百里,我就想不到哪个地方能安静得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诶,好。”周珉应下来。 江渔已经走开,挥挥手一本正经道:“我去看看祁树那边有没有什么发现。” *** 法医室的门被推开,祁树只抬头看了江渔一眼,又低头继续手上的动作,问:“晚饭怎么样?” “秋葵挺好,给你的。”江渔大步走进法医室,端着咖啡递到祁树面前。 祁树就着江渔的手喝了一大口,随即嫌弃地偏头皱眉道:“怎么这么难喝?你泡咖啡的水平急转直下?” 江渔:“………”我就说周珉泡咖啡就是不行。 江渔看向桌面上摆放的一整套木凿工具、大大小小的锤子和小型电锯,:“额……这是?” 祁树叹了口气回道:“凿水泥。” 祁树注意着门关了,朝江渔一撇嘴委屈道:“你老公工作不容易啊,没想到还得干这个。” 江渔问:“没有其他办法吗?” 祁树:“你居然没有反驳你老公这一称呼?” 江渔沉默了一下,而后坚定道:“事实不会因为你的胡说八道而改变,工作时间请我老婆不要和领导扯杂谈恋爱。” “啧,行吧。我是没找到也没想到其它办法,这水泥已经干的差不多了,要是一大锤子砸下去我怕仅剩的一点骨头给敲碎了,只能一点点凿。”祁树说,“哦,对了,我还问了几个大学的老师同学,就是他们听说之后给我送来了这套工具,外加一份辞职信模板,并且告诉我这套工具六百七十三,让我抹个零转账六百八。” 江渔仔细看着刚凿出来的一小块骨头,随口道:“拿上票据,可以报销。” 祁树道:“那可不,我找他们要票据,磨磨蹭蹭拿出来了,只看见上头明晃晃写着四百七十三,昔日同窗居然还想坑我钱,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江渔不明显地笑了一下:“你们医科大出来的学生就是混得不行。” 祁树嘴角幅度微小地抽了一下:“对门的警校也就那样啊。” 某楠城医科大学优秀毕业生和某楠城警校知名毕业生此时此刻在法医室里隔着一具碎尸遥遥对望,两所邻居高校自建校起长达几十年的历史矛盾于一片沉默中燃烧沸腾。时间忽然停滞了,两位年轻人意味不明的眼神里暗藏危机,带着沉重历史气息的冲突在这诡异的气氛里一触即发。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江渔同学忽然使出大招,快速来了个wink攻击,打得对方血条瞬间见底。 “工作时间请我老婆不要和他老公扯杂谈恋爱。” 祁树没忍住轻笑一声,露出一颗小虎牙,左手抓了下右手手腕,察觉到这姿势太别扭又立马松开了接着说,“嗯……这边得等我凿出骨头检测一下骨龄,刚刚找出了几块没搅进去的碎肉块,感觉有点不对劲,你那边有什么线索吗?” 江渔收了笑,垂下眼睛说:“周边没有监控,没拍到有人进去,要不是孟媛报警,这具水泥尸体估计再过几天都没人能发现。根据现场痕迹,小崔跟着轮胎印在找厂家。刚刚问完孟媛和她小孩话。” 祁树:“孟媛身为我市政府秘书长的夫人还挺没架子的?真坐在市局让你问了那么久?” 江渔:“没,最后孙局让我们送走了。” 祁树:“孟媛是不是在暗示你什么啊?不用忌讳李松的身份?” 江渔喃喃:“忌讳……?” 祁树拿起木凿工具,一边认真凿水泥,一边低声缓缓道:“绑架,失踪,碎尸,这个事看起来……” 周珉推门进来,一眼就看见了江渔,说:“江队,那什么,李松找到了。” 第20章 8.2水泥碎尸案(3) 江渔敲门,听见孙浩在办公室里打电话的声音,推开门就看见孙浩示意自己进去。 “实在是抱歉,我刚刚已经回家了,只是手机没带一时没联系上,最近因为我儿子被绑架的事,我太太过于紧张了,给各位警官添麻烦了。” 电话里李松的声音亲和又诚恳,之后又明里暗里表示儿子李易已经回家,颇有想把绑架一案不了了之的意思。 电话挂断,孙浩扬起浓眉,回头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办公室的江渔,摆摆手道:“一场误会,李松没失踪,案子重点还是放在搅拌机里的尸体上。” 江渔不自主皱眉望向孙浩,孙浩似乎知道江渔心里想什么,也盯着江渔说:“一个绑架犯在楠城翻不了天,我会让其他队的人来办。今天辛苦了,你们队的人先换班回去休息吧。” 江渔点点头,驶车回了家。 *** “噼里啪啦稀里哗啦滋啦嘀哩吡哩哔哩哔哩轰……!” 江渔站在洗脸台前,黑发软软耷拉在头上,额前碎发遮住略显锋利的眉尾,他抬手揉了下还藏有血丝的惺忪睡眼,灌了一大口漱口水连着牙膏泡沫一齐吐出,双手疲惫地撑在洗脸台上,抬起头看见镜子里自己生无可恋的表情,重重叹了一口气。 在无法忽视的拆厨房的背景音下,江渔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了祁树面前。 阳光简直要从祁树带笑的脸上溢出来,居家好男人祁树系了围裙,端着菜盘子,看见江渔千娇百媚地啧了一声道:“怎么起来还不穿衣服呢?” 江渔置若罔闻,目光越过祁树直直盯住他身后的厨房,经过了漫长的0.01秒的挣扎后终于认命般地垂下头又重重叹气,有气无力道:“宝,你对于做饭这件事情大可不必这么热心。” 祁树眨眨眼睛:“听说成为一个好丈夫的第一步就是要做好饭。” 江渔不明显地哼笑了一下:“第一步是做完饭之后收拾好厨房。” 祁树走过去揉揉江渔的头发说:“啧,怎么说的呢?家务得合理分配,老公做了饭,老婆不应该去洗碗吗?” 江渔翻了个白眼,在吃完早饭后默默收了碗去洗。 祁树一边接过盘子擦干一边说:“昨天的事也太乌龙了吧,孟媛会因为一时联系不到李松就报警?” 江渔细长的手指上沾了泡沫,缓缓摩挲着已经洗干净的瓷盘。 祁树没注意,接着问:“诶,孙局怎么说?” 江渔把盘子递给祁树,说:“他不想卷入李易被绑架的案子,说重点查水泥搅拌机里的尸体,把案子分开来办。” 祁树问:“是李松自己想压下儿子被绑架的案子吗?” 江渔点点头说:“官场关系错综复杂,说不准绑架犯是谁。也许李易被绑架,李松自己也猜到一点,既然他不想我们查,再查,或者再万一查出点什么,都吃力不讨好。” 祁树轻笑一声说:“是孙局的性格,能撇干净就撇干净。” 江渔轻声道:“我就是觉得奇怪,顺下来看巧合太多,地点,时间,关系,都把握在刚刚好的范围,像是有人在指引我们去探索什么。” 祁树握住江渔的手冲水,偏头啄了一下江渔的眉心,笑着说:“行了,江大队长。该上班了,我过去再看看尸体有什么发现没。” 江渔看着祁树,按着腰把人抱上了洗碗台,手上未干的水尽数洇上祁树的白衬衫,部分湿透的布料贴在肌肤上,侧腰若隐若现。 祁树坐在洗碗台上晃晃腿,露出一颗小虎牙,笑眯眯地凑过去吻上了江渔的唇。 *** 站在办公室窗边稍微抬头就可以看见楠城的天空,那一小片逃离了高楼大厦挤占的狭窄天空。黑色沥青路边一排树木直直挺立,墨色的云瞬间翻涌上来,掩埋夏日午间的阳光,树叶在阴暗下来的背景中绿得分明,随风晃动发出沙沙声响。 整个市局十分忙碌,资料翻动声和键盘敲击声此起彼伏,香喷喷的盒饭味透过门缝一阵接一阵地钻进来。 江渔发了条微信给祁树:“一起吃饭吗?” 祁树:“你过来,有事。” 江渔看着手机笑了一下,刚走出办公室就撞见翠花风风火火赶过来说:“有人报案xx区xx路xx号韵色酒店里死了个中年男性,怀疑跟毒品有关。” “去现场!” 韵色酒店1135号房间非常幽暗,窗户紧闭,某种浓稠的味道隔夜后格外令人反胃。 厚重的窗帘被拉开,墨色的阴暗光线弥漫进来。房间的全貌这才可以看清,床单拖在地上,衣服凌乱丢了满地,暴露的衣服和特殊用品东零西落,粘稠的液体在地板上、墙上、床单上留下痕迹,房间里无一处不宣示着昨夜的靡乱。 滑开独立浴室的门,一个瘦骨嶙峋的男人面色灰白,牙刷插进鼻孔里,靠墙坐在白瓷地砖上已经没了气息。 江渔盯着男人的脸庞,眉头紧皱。 翠花走过来说:“死者叫李瑞,报案人叫秦衣衣。昨晚十一点左右李瑞过来开的房,一小时后秦衣衣就进了1135,今天中午十二点要退房,酒店服务人员过来敲门,根据秦衣衣所说,她是被服务人员的敲门声吵醒的,醒来之后就发现李瑞死了。” 江渔问:“秦衣衣和李瑞是什么关系?” 翠花犹豫了一下道:“额……她说是……偶尔约、炮的关系……” 江渔看了一圈堪称豪华的酒店房间,疑惑地看向翠花。 翠花说:“嗯……这也是合理怀疑,不过□□也很难鉴定了,秦衣衣说她只和李瑞约过几次,就一张嘴当然不会承认钱财交易什么的。不过她承认之前见过李瑞吸毒,而且说李瑞貌似喜欢吸毒后再约,嗯……某方面兴趣也挺特殊的。” 江渔:“带回局里问。” “诶,好!”翠花吧嗒吧嗒跑开了。 祁树摘了手套向江渔走来,说道:“没发现他杀迹象,大概率是吸毒吸多了,精神错乱,把牙刷插进鼻子里死了。看这模样,肯定吸毒好多年了。” 祁树几乎贴上了江渔的耳朵轻声说:“我觉得他长得九分像李松。” 祁树温热的气息扑在江渔耳边,江渔耳根发痒,定定神说:“像。他瘦在身上,脸上不掉肉。” 祁树摆摆手:“随口一提,查着看吧。” 江渔点点头,收队离开了现场。 几小时后,翠花抱了一沓文件给江渔说:“李瑞有个双胞胎哥哥,叫李松,楠城市政府秘书长那个李松。俩人出生农村,李瑞原本是个理发师,李松曾经辗转了好几个城市工作,近几年来楠城后李瑞也过来了,李瑞还搞了个理发品牌,开了好几家连锁店,估计也是他哥投资出的钱。” 江渔:“接着查,不止李瑞,李松,李易,绑架,所有线全部查下去。叫周珉过来,我跟他去李瑞名下住宅看看。” 第21章 8.2水泥碎尸案(4) 女孩今天穿洗得发白的裙子,刘海汗兮兮地粘在额头上,手里出了汗,掌心里的巧克力几乎要被这热情融化掉了,女孩笑起来很好看,甜甜的,腻腻的,有一种逃离了世俗的纯真。 女孩的脚步少有地轻快,巧克力还握在手里不肯吃,细看才能发现她眼里盛满了的笑意。 楠城是个双面兽啊,瓦片房绕着摩天楼,大厦囚住土房,矮小倾斜的水泥墙草率隔开摇摇欲坠的危房和热闹嬉笑的商业街,豪车一列列驶过道路,尘土纷纷扬扬蒙在佝偻的人们脸上。 走近那片房区了,堂皇转入逼仄,黑黝黝的前路上夜色深不见底,女孩的表情慢慢归于近似麻木的冷漠。 一辆车驶出与女孩擦身而过,女孩被车灯晃了眼,偏过头看见车窗上自己隐隐约约的倒影,还有车里那个和自己一样穿着洗得发白的裙子的女孩,两张脸几乎透过车窗在某一瞬间重叠。 水泥墙另一边的音乐声似乎远了,静了,高高挂起的广告牌把红色的光投进车内,照映在车内的女孩脸上和另一个男人身上。 巧克力掉在地上,女孩忽然觉得喘不上气,心口压了块大石头似的难受,冷汗爬了一背,她几乎要干呕了,可是什么也呕不出来。 女孩恍恍惚惚在墙边蹲了好久,空洞的眼睛挤下一滴干涩的泪来。她起身一步步走进那条脏乱逼仄的巷子,脚后带起的那一点灰尘都疲惫又荒唐。 *** 这间高档公寓几乎看不出它最开始的样子,屋子的门窗都死死关着,几只蟑螂吃饱了,动作滞缓地在地上爬行。 衣物,床单,饭盒,满是油渍的盘子,各式各样的垃圾堆积成山,屋里的每一处都喧嚣着,为展示房主人生前的混乱而滑稽地争芳斗艳。 恶臭味掩盖住大部分的血腥味,直冲冲逼得人要缺氧。 周珉捏住自己的鼻子提起来,尽可能隔绝气味,吐槽:“这治好了我多年的洁癖。” 江渔也被气味熏得略感头晕:“我怎么没看出你有洁癖。” 周珉摆摆手说:“哎呀,间歇性的,间歇性洁癖。” 江渔没理周珉,循着味道进了厨房,打开冰箱,看见里面那颗人头。 那是一名女性的头,她双目瞪大至瘆人的地步,脸上的白带着干滞,是失水后的不新鲜的衰白色,薄唇也干涩皱缩着,勉强还能分辨出她是一个年轻的女孩。 女孩的脖子上有多处肉眼可见的不规则砍伤,头皮上也粘着血痂,这里秃了一块,那边光了一片,有些地方耷着毛绒绒的短发,像是个大蚂蚁窝。 头发渣粘在干滞苍白的皮肤上,黑得更加分明,零零落落嵌入耳后,脸颊,脖颈上。 周珉和江渔相对无言。 手机轻微的振动声打破了沉寂,江渔接过电话,听见祁树说:“被李瑞的死讯打断了,我刚想起来之前叫你去法医室是要告诉你,我凿出了一块骨头,检测出水泥碎尸的骨龄大概在十四岁左右,女性,根据尸块我判断死者死了至少三天。” 祁树停顿了一下,接着说:“还有,我记得那天晚上你提了一嘴出血量,我找了动物的血和水泥做实验,出血量果然有问题,结合我们在现场看到的状况,死者的死因应该不是水泥搅拌机,那里不是第一案发现场,或许是为了分尸或者掩人耳目,才把尸体运过去搅碎。” “我知道了。”江渔看着打开的冰箱门低声道,“我和周珉在李瑞家,收了一批毒品,他家的冰箱里还有一具人头,目测是年轻女孩,待会带回去给你看看。” 祁树问:“李瑞家?” 江渔答:“嗯,你没看错,李瑞和李松长相那么相似是因为他俩是双胞胎。” 祁树沉默了一阵,叹气轻声说:“有点棘手啊,看起来是个大案子。我担心你进不了李松的家门。” 江渔说:“整件事都不对劲,我会把所有案件合并来查,水泥碎尸和这具人头背后一定还有其他的什么秘密。” 祁树点点头:“好,我这边还有事,你忙吧。” 江渔出声阻止了祁树挂电话,说:“别忘了吃饭。” 祁树的轻笑声钻进江渔耳朵里:“好,听老婆的。” 江渔也笑:“挂了。” 江渔在周珉疑惑的注视下,收了笑容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搬动那颗人头,耳边那一抹娇粉嫩红格外亮眼。 夜已经深了,黑云沉沉压下来,一道闪电轰隆劈开天空,下一秒大雨就噼啪打下来。 江渔脱下带着雨腥味的外套,随意将额前湿了的碎发向后捋,径直走向法医室。 祁树看见江渔,走上前说:“一个好消息,我已经确认了人头和水泥搅拌机里的肉块属于同一个人,没有再出现新的死者。” 江渔走过去抱住祁树,把脸埋在祁树脖颈处,唇捕捉到衣料掩盖不住的地方,循着脖子至肩膀落下一路细碎的吻。 祁树笑着扶住江渔的头发,低下头迎上江渔的唇,结结实实舔了一圈,才分开来摸摸江渔的头说:“头发都湿了。外面下雨了吗?” 江渔说:“刚开始下,就湿了一点,没关系。” 祁树:“楠城的天气就是多变。” 江渔的拇指抚摸过祁树的嘴唇,一触即分,转身靠在空白的解剖台上说道:“鲁米诺反应显示出血量非常不足,李瑞家也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祁树说:“死者脖子上的刀口很钝,割头颅的人动作也不利索,看伤口应该砍了十余刀,而且很多次砍的位置明显偏离致命处。脖颈和脸颊有多处伤口里合而不是外翻,是死后创伤,也就是说在这女孩死后,凶手没有立刻停下来,而是继续施害,凶手应该处于极度兴奋状态。” 江渔问:“作案工具呢?” 祁树思索了一下答:“锄头一类。” 又说:“死因还不确定,我不知道凶手是不是在被害人死后再割头,人家身体成一摊泥了,无法得知还有没有其他致命伤。不过我总觉得李瑞杀人之后还把头割下来藏在自家冰箱里,这种行为太降智了。” 江渔:“毕竟他是吸毒吸到神经错乱用牙刷捅死自己的人,不能算是高智商罪犯。” 祁树:“但是把尸体放进搅拌机碾碎还和水泥搅和在一块,确实给我们带来了很多麻烦。” 江渔:“李瑞的死是他自己不能掌控的,如果他没有吸毒致死,我们根本查不到他家里去,也不会发现水泥碎尸的身份。” 祁树望着江渔,意见相背:“李瑞死的时候我们可不知道,隔了一晚外加一上午,今天中午赶过去的时候人都死透了,还有那个秦衣衣,中间有多少人可以比警方先得到消息呢?” 江渔捏捏祁树的后脖颈,说:“李瑞的死谁也不能控制,就算背后有人引导我们探索什么,手法也不够成熟。更何况李瑞家没有被整理过的痕迹,提取的指纹有他自己和多个女人,我们正在一一调查行踪。” 祁树把江渔的手从自己脖子上拿下来,握在手里捏捏,说:“好吧,我们各自保留意见。不过你查李瑞,没受到什么阻碍吧?” 江渔若有所思道:“暂时没有。” 祁树问:“暂时?” 江渔:“我没来得及要搜查证,去李瑞家就周珉和小崔知道,没想到在他家能发现那颗人头,看来晚上得补报告写检查了。” 祁树问:“怎么进去?撬锁?” 江渔一脸“你在说废话要不然还能怎么办呢”的表情。 祁树叹了一口气:“啧,太不公平了。” 江渔:“什么?” 祁树甩开了江渔的手,简直要出离愤怒了:“每次我洗澡锁门你都直接撬门而入,你洗澡锁门的时候我就只能扒在外面等着听水声!太不公平了!” 江渔:“………” 祁树:“太不公平了!(▼皿▼#)” 江渔:“我其实没有撬过浴室的锁。” 祁树:“骗鬼呢?我那么多次洗澡明明锁了门你说说你是怎么进去的?” 江渔:“我只是去配了备份钥匙而已。” 祁树:“………” 江渔:“其实你也可以去配一份,我不介意的。” 祁树:“你在嘲笑我的智商吗?” 江渔:“当然没有。” 祁树:死亡凝视。 “咳。”江渔轻咳一声,转移了话题,“那个人头属于一个十四岁的初中女生,名叫舒欢,查到的信息上写她户口在楠山村,我刚刚就是从楠山村回来。” 祁树:“然后呢?” 江渔:“舒欢是被收养的,养父叫周烽,在乡下读的初中。家里还有个大两岁的姐姐,叫白稚,也是被收养的,目前在读高中,就读于楠城十三中。” 祁树扬眉:“和李易同一个学校。” “嗯。”江渔揉揉眉心“周烽声称舒欢被自己的朋友带出去旅游,根本没想到她已经死了。社会关系,行踪,监控都还在查。” “对了。”祁树突然想起来什么,边快步走到一个桌台边,边催促道,“过来给你看个东西。” 江渔走过去看着被小心翼翼安放的某件巨大的逼真的代表男性第一性征的器官模具。 祁树:“看!” 江渔:“…………” 江渔:“………………?” 祁树解释道:“痕检拿过来的,说是在韵色酒店1135号房床底下发现的。我检测了一下,模具上的液体是李瑞的。” 江渔挑眉。 -------------------- 作者有话要说: 吸毒吸到神经错乱把牙刷插进鼻孔自杀是真实事件。 第22章 8.2水泥碎尸案(5) 坐在镜子前的男人奇丑无比,黄而肥的大脸油腻得可以刮下几斤猪油,一双眼睛似是属于恶煞的,大而宽的鼻子像是一坨土耷在脸上,不时耸动发出巨响,肥厚下垂的嘴唇张张合合间把唾沫尽数喷在凹凸不平的镜子上。 男人的嗓门粗而大,污言秽语一口气不间断地全喷出来,他指着自己的宝贝金蛋脑袋一会儿这不满意,一会儿那不称心,恶狠狠瞅一眼镜子就要起身来对身后瘦弱的年轻人挥拳头。 年轻人怕得浑身颤抖,拿着剪子不停赔笑,两个嘴角使劲往上拉,低声下气好容易安抚下来客人,又颤巍巍地拨弄那颗大圆脑袋。年轻人茫茫然挥动剪子,咔嚓咔嚓头发掉到地上,这边又短了,那边又长了。 年轻人双腿发抖,恍恍惚惚踩在棉花上似的站不住要倒了。他忽然看到那头发疯长起来,怎么剪也来不及,头发一瞬间变成蛆虫从脑袋里钻出来,钻出来,喷涌而出了!他抬头看一眼那凹凸不平的镜子,人脸都变了形了,扭曲得不成样子! 那男人也顾不上满头的蛆虫,骂声还一刻不歇,却又忽而停了。肥头跟机器似的旋转一百八十度,直直面对着年轻人,蛆虫瞬间从脑后一股涌进男人七窍里,啃噬男人五官,那张嘴不再张合了,那张脸也变成了一滩鲜红的烂肉。 血滴下来越涌越多,满地长长短短,干涩顺滑的头发全都变成了蛆虫,在鲜血中蠕动着,前进着,全向男人奔去,围住男人,啃噬男人。 年轻人看见男人的一只耳朵被啃下来了,双腿发软只想跪倒在地,突然发现自己手上的剪子不知何时也沾染了鲜血,淅淅沥沥要命地向下滴。 *** 秦衣衣穿一袭吊带紧身短黑裙,蕾丝边歪歪扭扭走线不齐,脸上化着十分夸张的浓妆,烫染过的头发披在背上,唯有从她的眼睛里还能看出一些美目盼兮的意思。秦衣衣很不耐烦地坐在审讯室里,身体左挪一下,右扭几下,怎么也找不着一个舒坦的姿势。 直到江渔走进来,秦衣衣才停止了动作,直直盯着江渔,面目不善。 秦衣衣后仰在椅子上,一只手顺着垂下的头发捋下来,食指转着圈玩弄头发,懒洋洋问江渔:“警官,能抽根烟吗?” 江渔拉过椅子坐下,淡淡道:“不能。” 秦衣衣的红唇扯了扯,说:“为什么不能?电视剧里警方不都会跟被审讯人讲条件,先抽根烟什么的?我还想楠城市局应该不赖,能给我来根贵的呢。” 江渔淡淡看了秦衣衣一眼,说道:“这跟市局没什么关系,我不喜欢烟味而已。” “行吧。”秦衣衣抱臂,点点头。 江渔把一张照片推过去,直奔主题问:“这是在韵色酒店1135号房间发现的,用来干什么的?” 秦衣衣依旧仰躺在椅背上,垂下眼睫看向那张照片,哼笑一声,抬眼看向江渔,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的戏谑不加掩饰。此时若是如秦衣衣所愿,给她一根烟,点燃那根烟的瞬间,烟雾弥漫中她就能当场把警局的审讯室变成专供富豪们纸醉金迷一掷千金的顶级赌场。 这段被锁了,简单来说就是审问秦衣衣得知李瑞对自己的哥哥既有变态的爱恋,也有怨念。 江渔推门走出审讯室,对门外的翠花说:“通知大家开个会,捋一下案情。” 翠花头一点脚一蹬就跑出去了:“好嘞师哥!” 周珉看着翠花即将消失在视线里的背影,道:“我总觉得咱们警局耽误了一名优秀的短跑运动员。” 江渔抬步边走边说:“我还觉得我们警局耽误了你这个不入流的相声演员呢。” 周珉:“江队,你最近怎么跟祁树似的,越来越毒舌了。” 江渔笑笑:“是他像我,随夫。” 周珉:“???” 会议室里。 翠花指着案情分析板,一条时间线顺下来说:“八月二号晚上七点李松曾带着十万块钱的现金前去发现水泥碎尸的那个工厂。八点左右我们接到孟媛报警,说她的儿子李易遭遇绑架,她的丈夫李松失踪。在晚上十一点左右孟媛从警局回到家里,又打电话跟警方说李松已经回家。 八点到十一点期间李松和孟媛没有取得联系,因为李松说他在七点出门时没有带手机,而孟媛来到警局接受问话,出警局才发现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八月三号中午,秦衣衣报警,李瑞在韵色酒店1135号房间吸毒致死,祁哥判定李瑞的实际死亡时间在八月三号早晨,而秦衣衣当时睡熟了并不知道。 我们排查了楠城十三中周边监控,发现李易在七月三十一号放学之后,李易徒步离开学校,走离主干道后就不见了踪影。 据孟媛称李易是被绑架了,绑架犯曾经给李松打电话勒索十万人民币,但是应该是应用了一些软件拨号,我们查不到通话记录。 另外我们排查了李瑞的社会关系,确认了他是李松的双胞胎弟弟,俩兄弟自小单亲,母亲在三年前也去世了,没有其他直系亲属。李瑞是高中学历,以前是理发师,现在是一家连锁理发品牌店的老板。” 江渔问:“废弃工厂现场出现的车轮胎印呢?” 翠花说:“里面出现了好几种轮胎印记,我们排查了一下,其中有一种轮胎印与李瑞的一辆车车胎符合。” 祁树靠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双臂撑在扶手上,修长的手指松松垮垮交叠着,说道:“李瑞是个瘾君子了,看情况至少吸了三年毒,从现场来看没有发现任何他杀迹象。 另外就是水泥碎尸和冰箱里的人头,死者舒欢颈部有多处砍伤和闭合创伤,判断作案工具是锄头一类,凶手处于兴奋杀人状态。 李瑞家和废弃工厂都不是案发现场,在李瑞家也未发现作案工具,根据尸检舒欢应当死于七月三十号之前,我建议排查李瑞七月三十号前后的行踪,尤其注意可能出现锄头的地方,比如私家花园等等。” 江渔说:“除了人头,还有运尸这一条线,把废弃工厂七月二十八号至八月二号周边所有监控都调取排查。” 祁树晃晃腿,鞋尖在桌子底下蹭蹭江渔的裤脚,一本正经道:“我没想通绑架和这起案子的联系是什么?难道就是巧合定了个地点,巧合地让我们发现水泥碎尸,巧合地第二天李松弟弟刚好死了?最奇怪的是,我们至今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这起绑架案确实存在过。” 简枫道:“我其实捋出了一点头绪,也许是这样的,李瑞杀人,李瑞把人头剁下来藏家里了,李瑞抛尸碎尸去了,被自己亲哥给发现了,设个局把警察引过去帮他把李瑞抓了,没想到还没抓着,李瑞自己恶人有恶报吸毒导致神经错乱把自己捅死了。” 祁树一边挠痒似的继续蹭蹭江渔的裤脚,一边反驳道:“那李松为什么不直接报警?还能落个大义灭亲的好名声。” 江渔疑惑地看看祁树。 祁树感觉到江渔的目光,*********,似笑非笑地看着江渔。 江渔皱眉。 祁树笑:“怎么了,江队?” 周珉在一片静默中颤颤巍巍举起了半个手掌,看看满面笑容的祁树,又看看眉头紧锁的江渔,欲言又止,感受到那作孽的脚又要不安分后实在忍无可忍道:“那什么,祁树,你说的很有道理,我们都很赞同。” 祁树一挑眉:“嗯。”那当然必须十分非常很有道理。 “但是你的鞋能不能不要蹭我的腿?”周珉向下看了一眼,嫌弃得两根眉毛拧成了麻花,赶紧干净利索毫不留情地一抽:“*********,你这么热情我实在是很难办。” 祁树好不尴尬:“啊哈哈哈咳咳咳咳咳,啊这个,那个,嗯……哎呀,开个玩笑,开个玩笑,真是的,讨厌。” 江渔:“………” 第23章 嫁给我吧,求求你了 红日乘着漫天流云离去了,在月亮还不明显的傍晚时刻,枯草直立在寂静的夜里发出颤抖的声响。 大量液体被泼在地上,冲刷掉满地的血迹,匍匐在地上的人缓缓抬头看见那张黑白相片,相片里女人的目光直直盯着他,微弱的红光还在闪烁。 夜一层层染黑了天空,整个房子在黑暗中瞬间幻化成深不见底的牢笼。 带着腥气的血液从身旁淌过,都像是燃烧的岩浆。 *** 江渔呼了一口气,对大厅里一众警员说:“找到了。” 一众警员迅速围过来,看着台式电脑屏幕上灰色的监控录像。 江渔指了下录像中一名中年男子说:“从监控来看7月31号李瑞曾经出门,经过一段没有监控的道路后,再出现在监控时车后座坐着一个女生,她应该是受害人舒欢。这个方向刚好通向韵色酒店,中途李瑞李瑞停车接了电话,之后就转了方向,监控一直拍到他驶入一个别墅小区。 后面他再出别墅区监控只拍到车里他一个人,李瑞回到他自己那间公寓房,楼道监控显示他背着一个黑色背包。背包里很有可能就是舒欢的头。 小崔,你查一下李瑞和李瑞母亲的名下财产,看看小区里有没有他们的别墅。简枫,你找两个人一块去查李瑞开的车的型号,看下原装轮胎以及那辆车的去向。周珉,你带人去查李瑞的通话记录,我得知道李瑞接了谁的电话。” “是!” 不一会儿,翠花抬起头说:“找到了,李瑞名下的别墅,418号。师哥,我去联系别墅区的物业调下小区里的监控?” 江渔点点头:“可以留作证据。道路监控显示李瑞再出来舒欢就不知所踪了,418号别墅是第一案发现场没跑了。叫上祁树,还有痕检也跟我跑一趟。” 418号别墅的大门被推开,八月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射进来,光圈穿过空中漂浮的尘埃,烧纸的味道淡淡的。 正对大门的墙上挂着一张裱起来的黑白遗像,照片上的女人面容严肃,眼角的皱纹密而深,眼神空洞,直直盯着前方。 供台上摆的水果显出不新鲜的衰败色,电子蜡烛颤颤巍巍闪着红光。 一阵寒意自众人脚底冰冷的瓷砖钻上来。 痕检开始对房子各处角落进行检查,祁树和江渔对视一眼,一同走向后花园。 江渔说:“你说过凶器应该是锄头一类。” 祁树点点头,巡视一圈说:“不过现在这花园里也没什么花花草草,死的死枯的枯。房子里也没什么生活用品,这么大一别墅就墙上那位老太太在。” 江渔说:“别墅是近两年才买的,邻居说老人生前就是一个人住这儿,也没住多久,去年就过世了。李松调来楠城工作三年,李瑞也在他那个小公寓也住了近三年,这一家人挺奇怪的,把老人一个人扔别墅里。” 祁树耸肩,问:“去年七月底过世的?” 江渔说:“那倒不是,老人名叫王艳,七月底是她生日,李瑞应该是接到电话来别墅给王艳庆生的。” 俩人一同走进工具房,祁树指着一套摆放整齐的务农工具说:“这套锄头应该少了一个。” 痕检捏着一个证物袋走过来,目光示意看证物袋里的毛发,说:“目测是年轻女性的头发,回局里检测一下就能确定舒欢来没来过这栋别墅。现场被收拾过了,找不到指纹,鲁米诺反应也受到强烈干扰,可能是用了消毒液,漂白剂一类的东西清洗过。” 江渔:“收队吧。” 祁树环顾四周问:“小珉珉呢?” 江渔:“我让他去找这栋别墅周边的私人监控摄像头了,证据……” 一阵电话铃声打断了江渔的话,江渔接过电话听见简枫说:“江队,我找到了李瑞的那辆车,就停在韵色酒店的地下停车场。车胎和水泥厂的轮胎印迹相符。车厢内我们发现有血渍,提取了毛发,基本确定李瑞在八月二号就是开着这辆车去水泥厂碎尸的。” “知道了。”江渔皱眉,挂了电话。 两天后。 祁树推门进了江渔办公室,一条腿坐在办公桌上,把检测报告递给江渔说:“我帮你去拿了检测结果,418号别墅里的毛发和那辆车里的毛发都是舒欢的。” 江渔靠在椅背上叹息道:“证据链完整,上头已经催着结案了。” 江渔停顿一下,接着说:“以李瑞杀人分首碎尸结案。” 祁树歪歪头,牵过江渔的手放在手里揉捏,问:“监控那边还是没办法吗?” 江渔:“别墅小区物业那边的监控录像都出了问题,说是管理人员操作失误,格式化硬盘把所有录像都删除了。道路监控只拍到李松7月31号进去过别墅小区,再拍到他出来是在另一条道路上,李松坚称自己离开418号别墅的时候没有碰见李瑞,那通电话记录也毫无用处。李瑞死无对证,李松没证据定罪。” 祁树捏捏江渔的无名指指根,沉思了一会儿道:“我想起一个人,白稚。” 江渔和祁树到达周烽家的时候,白稚正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裙子,刘海汗兮兮地粘在额头上。 白稚站在门口似乎等了很久,看到江渔和祁树下车时她奶白的脸上露出笑容。 白稚眼睛亮晶晶的,她奔向江渔,开口说:“警察叔叔,我要举报周烽,他逼迫他的两个未成年养女□□,我有证据。” 手机里的照片一个个都触目惊心,手机自带的显示拍照地点和时间的功能把照片连串起来形成一个个充满悲痛和邪恶的故事。 白稚小心翼翼地从柜子角落找出一个打了结的黑色塑料袋,放在桌上很勉强地笑了一下说:“我听说发生□□类似的事情,可以保存贴身衣物做证据。” 江渔把照片一张张传进自己手机问:“除了这些,还有什么证据吗?” 白稚点点头说:“我有录音,其中一个也许对你们正在查的案子有帮助。” 录音里周烽如同兜售商品的销售员,冷漠而熟练地,不厌其烦地和各式各样的人抬价,讲条件……… “老兄,你没说你把我女儿弄死了啊,你之前怎么跟我说的,我他妈真以为你跟舒欢玩得舍不得回来!” “舒欢死了警察查起来她的身世你也没好果子吃,你女儿死了,我给你补偿,十万,十万块钱好了吧!舒欢尸体臭了怎么办……” 直到最后一段录音里周烽说出水泥工厂四个字时,水面下的冰山才终于露出它冰冷而坚硬的一角。 白稚坐在深红色木椅子上,肩背缩起来,双手紧紧抓住干瘦的膝盖,汗水不停划过她的脸,她身体不住颤抖。 江渔扶住白稚颤抖的手臂问:“你知道和周烽通话,要去碎尸的人是谁吗?” 白稚说:“我知道,我亲眼看见舒欢坐在他的车里离开了,那个人是李易的爸爸,是个大官,我们学校的人都知道。” 江渔指指衣柜角落里隐隐约约露出一角的巧克力包装袋问:“那个巧克力,是李易送你的吗?” 白稚看着江渔,迟疑地点点头。 电话铃声响起,江渔接过电话走出去。 祁树拿过黑色塑料袋,站起来一只手摸摸白稚的头轻声说:“我们会帮你的,谢谢你,小姑娘。” 白稚抬头露出一个惨白的笑容。 祁树走出去迎面碰上江渔,听见江渔说:“周珉刚打来电话,今天别墅区有个住户刚回来,听说418号别墅的事情想起来自己家阳台上装了隐形摄像头,主动提供给我们了。那个摄像头拍到的画面,足够给李松定罪了。” 祁树抬手抚平江渔紧锁的眉头,说:“冰山浮出水面了,案子可以破了,别皱眉。” “可是这个故事太不美好了。”江渔长长地呼了一口气,一只手搭上祁树的肩膀,整个人半挂在祁树身上轻声说:“走不动了,走路太累了,怎么办啊。” 祁树笑了一声问:“怎么了,美人渔时间到了,双腿要变回尾巴了吗?” 江渔将头埋在祁树肩窝瓮声瓮气问:“我尾巴不美吗?” 祁树推开江渔的头无情道:“美是美,就是没什么用。你要是走不了路,我只能把你放地上拉着你的美人渔尾巴拖走了。” 江渔快速翻了个白眼,大步上了车。 *** 7月31号傍晚李瑞来周烽家带走舒欢,开车驶离楠山村时刚好被白稚撞见,因为双胞胎长相相似,白稚将李瑞错认成李松。 在路上接到李松电话转头去418号别墅给王艳庆生。 当天晚上,舒欢在418号别墅里被残忍杀害分首,人头被李瑞放在背包里带回公寓,尸体藏在汽车后备箱,尸体气味掩藏不住,李瑞情急之下找周烽想办法。 周烽给李瑞提出水泥碎尸,于是8月2号李瑞开车前往水泥工厂运尸。 周烽和李瑞打电话被白稚录音,白稚用绑架一事让孟媛报警让警察找到水泥工厂。 周烽和李松分别入狱。白稚去了福利院,申请了福利供她读完大学。 后来调查李松查出李松学历造假,得知二十余年前,由于王艳偏心,让成绩不好的哥哥李松代替成绩好的弟弟李瑞上了大学,后面李瑞复读几年却再也考不上大学,成为理发师。 兄弟二人互换身份,互换名字过上了不同的人生。 简枫问:“江队,我有个问题,为啥道路监控拍到了李瑞出别墅小区,没拍到李松出来?” 江渔:“李松躲在李瑞车里,趴地上呢。” 周珉说:“但是我总觉得,李瑞是为了维护他哥自杀的。你们记得秦衣衣那句话吗,李瑞在床上喜欢叫哥哥,我总觉得李瑞和李松的关系不太对劲。再说在418号别墅,一家三口人二十几年的恩怨,何至于杀无辜的舒欢呢?” 祁树:“所以我一开始就觉得杀舒欢的是李松,连砍十余刀,杀人状态可谓癫狂,李瑞才是那个分首碎尸自杀顶罪的。也许,孟媛也正是知道点什么才会那么配合白稚。” 江渔叹息:“谁知道呢。” 祁树勾上江渔的脖子,笑嘻嘻道:“总算结案了,时候也不早了,我就先跟你们江队回家啦!” 翠花看着祁树推走江渔,俩人勾肩搭背走出门,“嘤”得一声露出标准的姨母笑。 周珉一推翠花的脑袋,十分嫌弃地问:“干啥呢?笑成那傻样?” 翠花揉揉脑袋,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磕……磕到了……嘤。” 祁树推着江渔进了家门,江渔刚趴在沙发上就被祁树翻咸鱼似的给翻过身来。 江渔靠在沙发上闭着眼睛模模糊糊喊了一句:“美人渔要喝水。” 江渔没听见动静才缓缓睁开眼睛,看见祁树单膝跪地,拿出戒指笑眯眯地望着自己。 祁树笑道:“本来是想等你跟我求婚的,等来等去也没等到,实在等不及了,就我来跟你求婚吧。” 江渔笑了一声又立马强行忍住:“你就这么求婚的吗?” 祁树立马道:“你要花儿吗,九千九百九十九朵大红玫瑰那种,我现在就去买!” 江渔一把拉回就要往外跑的祁树,笑道:“别别别,我承受不起。” 祁树被拉回来,蹲在江渔腿边,下巴蹭蹭江渔的膝盖,捧着戒指眼巴巴望着江渔,撇嘴委委屈屈说:“嫁给我吧,求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