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初恋算法
    作者：杯晚
    文案：
    姜屿初见梁岩是在高三那年冬天，十二月末，屋外漫天飞雪。
    她与另一个竞赛生一起站在讲台上做自我介绍。
    班主任喊了梁岩的名字，对她们说：这是班长，以后有什么事你们可以找他。
    他端正地坐在第二排，轮廓深邃，五官俊朗，整个人美好得如同窗外新铺就的积雪。
    姜屿指着梁岩，对班主任说：老师，我要坐他那里。
    **
    姜屿十八岁生日晚上，梁岩将人压到教室墙角，低语：你要坐我哪里？
    ——————
    A大法学院副教授梁岩，清冷禁欲，甫一进校就引爆CC98，荣登新晋男神宝座。某日，梁老师牵着一个娇小可爱的小女孩从植物园走过。
    有人发帖问：“梁老师有女儿了？”
    有人回道：“那是梁老师的白月光，新婚妻子。”
    那是月光里，浸染缱绻缠绵的寸寸情深。
    竞赛保送生女主X高冷禁欲系男主
    算法工程师女主X法学副教授男主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职场 业界jīng英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姜屿 ┃ 配角：梁岩 ┃ 其它：
    第1章 梁岩（一）
    姜屿接到董宁宇电话时，已经洗完澡，正打算入睡。
    手机屏幕上，时间显示为十一点二十三分。
    董宁宇焦急道：“姜姐！姜爸爸！姜奶奶！我求求你了，劳烦你下来接一接好不好？”
    姜屿慢条斯理地说：“时间太晚了，真的不方便。要不你还是打给其他朋友，看看有没有能赶过来的。或者，你先送布彦山回去，送他回他爸妈那里，他家里总有人的。”
    董宁宇叹了一口气，说：“我又不知道他爸爸妈妈的联系方式，总不能跑去小区门口gān等吧？姜祖奶奶，我求你了，我都到这儿了，求你发发慈悲，可怜可怜我吧。”
    姜屿：“你请保安帮忙送他回家吧，这边的保安人都很好的。”
    董宁宇气道：“我跟他说了的！但是这边保安亭就一个人，说不能走的，不然会被扣工资，还要记过啊！我是真的没办法了，才会打给你的，不然我哪能这么不识相，你说是吧？姑奶奶啊，回头我一定请你吃饭，曼殊怀石！”
    电话那头传来男子的呕吐声，不知道是梁岩还是布彦山。司机师傅喊道：“三百啊！吐成这样加三百！不然都给我下去！三百！”
    董宁宇连忙应道：“好好好，师傅，三百就三百，麻烦您再等一下啊。”说完，他对着电话说道：“姜屿，你快下来吧，我这真的没办法了啊！”
    姜屿默默地长叹一声，妥协道：“好吧，你等我五分钟，我换个衣服就下来。”
    董宁宇连声道谢。
    姜屿“嗯”了一下，挂断电话。
    几分钟后。
    姜屿走出小区北门，一眼就看到了停在香樟树下的出租车。
    董宁宇见到人影，立马开了车门，朝姜屿招手：“姜屿！这里！”
    夜色深沉，细碎的秋风chuī得树叶沙沙作响。
    姜屿走过去，扫了两眼车内。
    董宁宇将梁岩推出来，咧嘴笑道：“麻烦你了啊，还好你来了，不然我真是快被这俩祖宗搞死了。”
    姜屿赶紧上前扶住梁岩。
    他醉眼朦胧，身上满是酒气，人都站不稳。
    梁岩本身就长了一副好皮囊，面如刀刻，眉目似画。如今醉得糊涂，那双深邃如潭的眼眸垂眼看着她的时候，眼尾微弯，状似桃花，眼中仿佛溢满浓重缱绻的情愫。
    他的高定西服也皱了，有一股别样的诱人感。
    二人视线jiāo汇，一时间，姜屿心中蓦地腾出难以名状的情绪。
    她匆忙避开眼，转开视线，正想对董宁宇说：你送他上去吧，我在这儿帮你看着布彦山；哪想，董宁宇迅速地说了句“谢了啊”，砰地关上车门，一骑绝尘。
    徒留扶着醉酒梁岩的姜屿，独自在风中凌乱。
    **
    姜屿将梁岩的左手臂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搀住他的胳肢窝，费劲地把他扶上电梯、扶到了九楼901室门口。
    她喘着粗重的呼吸，冷冷道：“把你的钥匙掏出来，掏不出来的话，你就躺门口好了。”
    梁岩半睁着眼，目如一泓秋水。
    姜屿昂着小脑袋，瞪了他一会儿，发现他根本半睡半醒，基本丧失意识了。她没有办法，只好伸手去掏他的裤袋，好在成功掏到了一串钥匙。
    五把钥匙，姜屿认得其中那把开门的钥匙，随即插入锁孔，将门打开。
    她扶他进去，送到沙发上。
    姜屿终于松了一口气，累得瘫倒在侧边的沙发座上。
    趁着这会儿，她终于能好好地端详一番，这个曾经她很喜欢很喜欢的男人。
    他闭着眼，清高的眉棱骨间满满的英气，鼻梁高挺，嘴唇红润。依旧是一副俊朗的容貌，意气十足。肩宽腰窄，身形颀长挺拔。
    经过岁月的沉淀，他身上原有的那股矜重变得愈加沉稳。
    这些年，姜屿见过不少好样貌的男人，与他相像的也不是没有。
    加州理工不缺少俊朗面孔，硅谷遍地青年才俊。
    但是总有这么一个人出现之后，你的眼里就再难看见别的人。
    为了忘掉他，她不是没有尝试过开始新恋情。
    甚至，很多时候，她怀疑新的痕迹早已将旧的痕迹抹去。
    就像硬盘，永久删除某些内容的最佳方式就是覆盖。
    但是，哪有那么容易呢。
    可是，说起来，又能怎样呢。
    都是成年人，大抵只能人前一笑而过，人后，避之惟恐不及。
    姜屿坐了十来分钟，然后给董宁宇打了个电话。
    董宁宇：“喂，姜屿，有事吗？我正要扶彦山下车啊。”
    姜屿缓缓道：“吃饭就不必了，你答应我一件事，今晚的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你明白的，这对我们都好。”
    董宁宇一口应下，再一次对她表示了感谢。
    结束通话后，姜屿起身，又望了一眼长沙发上静卧的梁岩，转身走向防盗门。
    她还未碰上门把，顿时听到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姜屿转过身，几乎是弹指之间，高大的身影倾压下来。
    他双手撑住门板，将人禁锢在胸前狭小的空间中。
    梁岩眉梢微挑，五官深邃，唇角拉成一条直线。
    要不是他身上酒气过于浓重、连带呼吸都喷洒着酒气，姜屿简直要认为他并没有醉，而是故意骗她过来的了。
    姜屿侧过头，避开与他对视，双手往他胸膛上推，道：“梁岩，别闹了，快让开。”
    梁岩醉得糊涂，根本听不清她在讲什么。
    姜屿显然也是明白这一点的。
    她已经想好了怎么挣脱，但是行动前，鬼使神差地，突然很想问一句话。
    姜屿转回头，盯着他深邃沉静的瞳孔，轻声问道：“梁岩，你是不是忘不掉我？”
    梁岩板起脸，说：“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一十九条……”
    姜屿暗自叹了一口气，明知道这傻子现在根本反应不过来她说了什么话的；没想到，自己心里，倒底还是有那么两分记挂。
    梁岩还在继续说：“以盗窃、利诱、胁迫或者其他不正当手段获取权利人的商业秘密的……”
    姜屿失笑，说：“别背你的法律条文了，傻子。”
    梁岩神色一丝不苟，态度庄重严肃：“给商业秘密的权利人造成重大损失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或者单处罚金；造成特别严重后果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
    姜屿受不了他，嘟囔道：“不就问了你句是不是忘不掉我吗？哪有什么商业机密的……”
    梁岩倏然停住，不说了。
    然而，须臾过后，他面沉如水，字句铿锵，肃穆道：“我注册了一个工作室，这辈子我只爱你，就是所有的商业机密。”
    姜屿的脑子轰一下，刹那间一片空白。
    许久之后，她堪堪回过神，笑道：“那么梁律，请问您要判处我多少年的有期徒刑呢？”其实这句话问的不合适，梁岩又不是法官。但是，此情此景下，一切本身就是场荒诞的闹剧，合不合理都无所谓。
    梁岩郑重地开口：“无期徒刑，终身监/禁。”
    他灼热的鼻息喷洒在她的脸上，带着酒味，苏麻缠绵。
    **
    200x年末。
    南方的冬天，寒气蚀骨。
    校园里空气清透，清冷与孤寂铺陈。
    姜屿和叶敏钰走在寝室楼通往教学区的林荫大道上，从葳蕤香樟树下一边呵着气一边往前走。
    风过树叶，浅浅的沙沙声。
    姜屿穿得鼓鼓的——羊绒毛衣外面是羽绒衣，里面还有一件加绒保暖内衣；脖子上绕了两圈红色粗毛线围巾。
    饶是这样，她还是冻得小脸通红。
    叶敏钰笑她：“鱼gān，让你懒，平时死活不肯运动。你看看你这抵抗力，差得要死。”
    姜屿不满地瞅了她一眼，净白的小脸上眼睫毛浓密卷翘。
    姜屿：“靠，你别乌鸦嘴呀，我可还没感冒。”
    叶敏钰咯咯笑了几声，将右手从自己口袋里伸出来，伸进姜屿的口袋中去，握住她冰凉凉的小手。
    叶敏钰：“你这手怎么跟冰棍似的？”
    姜屿吸了吸鼻子，道：“没办法，寒性体质。夏天不热，冬天冻死。”
    须臾，灰蒙蒙的天空骤然飘起了零星的雪花，一朵两朵，如翩跹的蝶。
    姜屿扎着低双马尾，仰面望向天空的时候，侧面看上去像极了少女漫里的女主角剪影。
    叶敏钰撒腿就跑，嚷嚷着喊：“下雪啦，快跑快跑！”
    姜屿被她带着，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姜屿与叶敏钰抵达行政楼三楼的会议室时，其他七个已保送的同学已经在了。
    大家都是竞赛生，之前高一高二以及高三前几个月都在一个班，所以彼此十分熟悉。
    二中有两个校区，新校区在郊区，老校区在市区。
    师资力量老校区无疑高于新校区，但新校区的教学设备更加先进。
    因此，从姜屿这届的前一届开始，竞赛生都是分去新校区。
    其他竞赛生暂且不论，单说对于像姜屿之类搞信息学竞赛的学生来说，机房条件还是很重要的。虽然二中每年的信息学竞赛生都只有寥寥几个，但新校区给竞赛生配了专门的机房，不用做其他用途，而老校区机房少，平日里都是要上课的。
    新校区的中考录取分数线据说也是比老校区要低上不少的，而竞赛生到了高二或者高三，会回到老校区，分入不同的班级中。
    几个男生上前来不带恶意地嘲笑了一番裹成粽子的姜屿，姜屿气得踹他们。
    一时间，闹得满屋跑。
    不一会儿，有个年轻的女教师进来，笑道：“顾主任上午不在，中午再给你们开个jiāo流会。现在，你们先去找各自班级的班主任吧。”
    分班名额昨天就已经通知九个学生了，姜屿和叶敏钰依旧在同一个班，其他七个人都是男生，每个人皆分去了不同的班级。
    众人一齐到了高三的教学楼后，分头行动。
    姜屿和叶敏钰在二班，班主任朱雪娇是英语老师，也是高三年级四个理科实验班中唯一一个教文科的班主任。
    据说，朱老师是位能力特别qiáng的女性。
    姜屿本以为朱雪娇会是比较中性化的穿着打扮，见了之后才发现，竟然是个烫着波làng卷的、和蔼可亲的中等身材女老师。
    约莫四十岁出头的样子，知性大方。
    朱雪娇领着两个女生出了英语办公室，往五楼走。
    朱雪娇亲昵地笑道：“姜屿、雪娇，以后啊，我们班同学平时课业上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就麻烦你们了。”
    叶敏钰笑着回道：“朱老师客气了。”
    说罢，她连忙不着痕迹地扯了扯姜屿的衣角。
    姜屿忙紧跟着说：“是啊是啊。”
    走到走廊上，姜屿望了眼外边，才发现雪已经大了。
    纷纷扬扬，一团一团，一簇一簇，密集轻盈。
    朱雪娇指了指飘雪，笑眯眯地说道：“今年这第一场雪下得倒是晚，而且大。是不是受了什么冷cháo还是寒cháo影响？哈哈，朱老师这方面的知识肯定是比不上你们的。”
    姜屿据实答道：“老师，我是信息学的，敏钰是物理的，这个我们不知道的。”
    说着，她就掏出手机来，“我查一下啊，稍等。”
    叶敏钰对着朱雪娇尴尬地笑了笑，一边赶紧将姜屿的手机塞回她口袋里。
    朱雪娇笑得无懈可击，随口夸赞道：“就是和普通学生不一样啊，有钻研jīng神。”
    正是早读时间，朗朗书声，清脆整齐。
    姜屿听出来，路过的这个四班，正在读的是张若虚的《chūn江花月夜》。
    朱雪娇带着姜屿和叶敏钰继续往前走，走过三班教室外，终于来到了二班。
    朱雪娇从前面进教室，姜屿和叶敏钰先等在门口。
    在全班学生“人随沙岸向江村……”的读书声中，朱雪娇站到讲台上，笑道：“同学们先停一停，停一停。”
    声音停了下来。
    学生们早就知道有两个保送生要分到他们班来，都齐刷刷地望向门口的方向，满脸的好奇与歆羡。
    朱雪娇一边笑着一边抑扬顿挫地说道：“今天呢，有两位已经保送的同学正式加入我们班级。保送t大的姜屿和保送a大的叶敏钰，让我们热烈欢迎两位新同学！”
    教室内掌声雷动。
    叶敏钰和姜屿一前一后走进教室，朱雪娇朝二人招手，示意她们走到讲台边。
    待两个女生走了过来，朱雪娇柔声笑道：“来，敏钰、姜屿，给我们大家做一下自我介绍吧。”
    叶敏钰露出得体的笑容，面朝整个班级的学生，扬声道：“同学们好，我叫叶敏钰。树叶的叶，敏捷的敏，钰是金字旁一个玉石的玉。”
    朱雪娇撷起一根半长的白色粉笔，在黑板上中央写下“叶敏钰”三个字。
    叶敏钰回头看了一眼，笑道：“谢谢朱老师帮我写了名字。”
    她转回头，继续道：“我是全国物理奥林匹克竞赛省一，保送的a大。除此之外，我还获得过化学省二。同学们以后如果有物理或者化学上的问题，欢迎来找我讨论，我非常乐意与大家一起jiāo流进步。谢谢大家。”
    叶敏钰说完后，一阵热烈的掌声响了起来。
    朱雪娇满意地看了看叶敏钰，笑容欣慰且称心。
    朱雪娇笑道：“敏钰既然乐于相助，同学们可要好好把握机会。除了知识点和题目上的疑问以外，同学们有什么学习方法、技巧想要和敏钰以及姜屿讨教的，也都要把握住啊。姜屿，到你啦，来自我介绍吧。”
    姜屿弯着唇角，模样粉雕玉琢、可爱娇俏。
    朱雪娇看了，不免心生欢喜，唇角跟着弯了起来。
    姜屿：“同学们好，我叫姜屿，第一个姜是‘姜还是老的辣’的那个姜，第二屿是山字旁加一个连词‘与’。我是noi银牌，也就是二等奖。接下来几个月期待和大家一起共同度过，谢谢。”
    朱雪娇在黑板上“叶敏钰”三个字旁边写上“姜屿”，然后笑着问道：“姜屿？还有呢？你还有什么其他话想说的吗？”
    姜屿闻声转过头，看着朱雪娇，露出迷茫的神色。
    信息学不需要高考，其他竞赛她没有涉及过，所以……她似乎并没有什么可以帮到同学们的。
    朱雪娇循循善诱道：“比如可以和你一起jiāo流讨论？嗯？”
    姜屿露出恍然的神色，笑着转回头，重新看着底下的同学们。
    朱雪娇欣慰地笑。
    姜屿：“对了，我游戏打得还可以，欢迎同学们找我一起开黑！”
    朱雪娇的笑容僵在了唇边。
    叶敏钰拽住姜屿的手臂，微笑打圆场：“姜屿的意思是，如果同学们对计算机方面的内容感兴趣，有意愿报考计算机类专业，可以找姜屿一起探讨。”
    朱雪娇清了清嗓子，重新笑了笑，说：“这就先不用了，高考结束后填志愿的时候再麻烦姜屿吧。大家现在还是以课业为主，高考就在眼前了。”
    姜屿站在讲台边，往不远处的窗户外望去，能够看到漫天飞雪。
    雪花纷纷扬扬，或飘舞，或盘旋，或奋不顾身地扑向窗户。
    这时，朱雪娇对两个女生说：“这是班长，以后有什么事你们可以找他。”
    姜屿收回目光，看向朱雪娇，又顺着朱雪娇手指的方向看向第三组。
    朱雪娇：“第三组最后第二排，靠右的就是班长，梁岩。”
    第三组最后第二排靠右的男生抬起眼，与望过来的姜屿的视线，相触及。
    他端正地坐着，轮廓深邃，五官俊朗，一双漆黑的眼眸极为清明，整个人美好得如同窗外新铺就的积雪。
    一刹那，姜屿深切地感受到，整间教室似乎都亮堂了起来。
    恍惚间，她似乎听到飞在半空中的丘比龙说：“嘿，姜屿，你的箭，我已经she出去了喔。”
    姜屿遽然回过头，目光坚定地看着朱雪娇。
    她指向梁岩，毫不犹豫地说：“老师，我要坐他那里。”
    第2章 梁岩（二）
    第一节课的下课铃声响了起来。
    趴了一节课的姜屿撑起脑袋，揉揉惺忪的睡眼，望向不远处的梁岩。
    旁边的叶敏钰正算着一道数学题，笔尖在草稿纸上刷刷地划动。
    她听到动静，头也不抬，继续演算，说：“昨晚理论ac到半夜，你现在还不赶快去看看机房？”
    姜屿的目光依旧落在那个坐得笔直挺拔的少年身上。
    初见的画面，在她脑海中盘踞不去。
    眉宇英朗，双眸静谧深沉，棱角带着些许的冷。
    他风轻云淡地看过来，只浅浅一眼，站在讲台前的姜屿就已经心脏颤动。
    那一刻，世界骤然明亮，他周遭一切事物黯然失色，惟有他，灿若星辰。
    姜屿回过神，又揉了揉眼睛，继续盯着少年笔挺的脊背。
    梁岩站起来，往教室后门走，出去了。
    姜屿匆忙起身，一边口中说着“走了走了”，一边飞奔而出。
    叶敏钰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望着双马尾少女急匆匆离开的背影喊道：“你慢点，别跟饿死鬼投胎似的。”
    赶投胎的姜屿脚下生风，不一会儿就赶上了梁岩。
    她飞快地跑到他跟前，转过身，好看的眼中笑意满溢。
    梁岩顿住脚步，俯视眼前穿得鼓鼓的小个子女生，轻启薄唇，问道：“姜屿同学，有什么事情吗？”
    他的嗓音低沉清冽，一字一字如同珠玉落盘。
    冬日的寒风灌进来，裹挟大片大片的雪花。
    他却立凛冽北风与飘雪中，身形修长挺拔，五官深邃英隽，身上带一股冷峻淡漠。
    姜屿昂着脑袋，一时看懵了。
    梁岩的目光意味不明，他再次开口，提高嗓音喊她：“姜屿同学？”
    朔风凛凛，雪花飘打到姜屿的脸上，毛茸茸，冷晶晶，冰寒刺骨。
    姜屿将涣散的注意力拉回来，朝他绽开灿烂的笑容，明眸如星辰。
    她问道：“梁岩梁岩，我可以和你做朋友吗？”
    梁岩面露两分意外，很快就回道：“你和叶敏钰刚到我们班，可能需要一点时间融入集体。我相信不久的将来，你们一定可以jiāo到很多朋友的。”
    姜屿唇边的笑容愈加灿烂，说：“可是现在我只想跟你做朋友，因为……你长得好看。”
    梁岩：“……”
    他抬起视线，绕过她，往前走。
    姜屿追上去，紧跟在他身侧，笑道：“梁岩，你平时喜欢做些什么啊？你长得这么高，打篮球一定很厉害吧？”
    梁岩浅淡地垂眸看了她一眼，没有搭话。
    姜屿笑容不改，继续问道：“梁岩，你平时喜欢看动漫还是打游戏呀？我带你开黑好不好呀？”
    梁岩淡淡道：“我不喜欢打游戏。”
    姜屿忙道：“诶呀，真是好巧，我也不喜欢打游戏呢。”
    梁岩蓦地停下脚步。
    姜屿跟着停下来，话未停：“动漫！你喜欢看动漫吗？海贼还是火影？你喜欢小樱还是雏田？”
    梁岩微微侧过身，低沉道：“姜屿。”
    姜屿的心脏顿时漏跳了一拍。
    那个……他说他喜欢……
    姜屿有些羞涩，轻声应道：“gān…gān嘛…”
    才认识多久啊，这梁岩真是的，这么快就……
    姜屿不由心神dàng漾。
    梁岩：“我想提醒你一下，我们已经走到男厕所门口了，你确定你要跟着我进去吗？”
    ！！！
    这句话，无异于晴天霹雳。
    姜屿立马抬起头望了眼另一侧。
    厕所门口，男厕所的标志格外醒目。
    二中每个楼层只有一个厕所，每楼男女厕jiāo替，五楼西面尽头的这里正好是……男厕……
    落荒而逃的姜屿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回了教室。
    叶敏钰搁下黑色签字笔，看着气喘吁吁坐回座位的姜屿，好笑地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姜屿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郑重地对叶敏钰说：“我好像谈恋爱了。”
    叶敏钰自然不会信她，笑道：“怎么跑出去了几分钟，你就谈上恋爱了？是有人跟你告白了，你答应了？还是你跟人家告白，人家答应了？”
    姜屿：“那个班长，梁岩，我想要和他做朋友。”
    叶敏钰忍不住笑话她：“鱼gān，你这不是谈恋爱，充其量就是单恋。”
    姜屿趴到桌上，不说话了。
    叶敏钰扯了扯她的右侧马尾辫，“哎，鱼gān，你不会真喜欢上他了吧？”
    姜屿撑起脑袋，说：“敏钰，我们换个位子吧，我坐右边。”
    叶敏钰奇怪道：“你不是向来喜欢左边吗？”
    姜屿嗫嚅道：“坐右边离他更近一点。”
    叶敏钰：“……”
    坐在她们俩全面的板寸头男生听到了全程的对话，转过头来小声道：“喜欢梁岩的人可多了去了，但他这人冷冰冰的。你们俩要是谁能鼓动他早恋，我就认谁做爸爸！”
    **
    一小时前。
    姜屿指着梁岩，“老师，我要坐他那里。”
    众人顿时面面相觑，片刻后，教室里一阵哗然。
    朱雪娇拿起三角尺敲了敲讲台，凛声喊道：“安静！”
    一瞬间，教室里又恢复了安静，惟有其他班级响亮的早读声和隔壁一班的掌声。
    看来，分入一班的保送生也到一班教室了。
    朱雪娇道：“姜屿，你们保送生从奥赛班出来后，都是坐最后一排的，很多年都是这样，无一例外。”
    言下之意，就是，你别想坐梁岩那里。
    姜屿看了看朱雪娇不太好看的脸色，明白这是一件几乎不可能的事情，有些失望。她回道：“哦，原来是这样啊。”
    朱雪娇缓了缓面色，恢复了和蔼可亲的笑容，说道：“班长已经帮你们把桌椅搬过来摆好了，第四组最后一排，看到了吗？如果你们想挪到第一组最后一排去，也是可以的。”
    二班原本有四十四个学生，第一组和第四组各五排，中间两组各六排。
    第四组第六排现在新设了两个位置，就是给姜屿和叶敏钰的。
    姜屿忙道：“第四组挺好的，谢谢老师。”
    梁岩坐第三组，她要是挪去第一组，岂不是离他更远了。
    姜屿自然是不肯的。
    有句古话怎么说来着……
    近水楼台，才能，先得月。
    **
    姜屿与叶敏钰互换了座位。
    现在，梁岩的位置就在姜屿的右边的右边的前面。
    总算是更近了一些。
    姜屿叹道：“要是梁岩坐在靠北的位子上就好了。”
    这样，他们俩就是斜对角了——隔着过道的斜对角。
    叶敏钰笑道：“等换组的时候，梁岩到了第四组，你去了第一组，就是最遥远的距离了。”
    姜屿再一次悲伤地趴到桌上。
    第一节 课下课后是课间操时间，但是今天外面正下着大雪，所以早操就取消了。
    姜屿等着梁岩回来，她想继续跑到他跟前去和他做朋友。不过，姜屿未等到梁岩回来，原先奥赛班的班长肖钧倒是先来了。
    肖钧站在二班前门，直接扯着嗓子喊道：“鱼gān，出来了！”
    姜屿走过去，问他：“什么事？”
    肖钧道：“走，去机房啊！”
    肖钧也是搞信息学竞赛的，与叶敏钰一样，保送a大。奥赛班里，一般都是同一类竞赛的坐一块儿。他们这一届参加noip的有五个人，姜屿与肖钧做了两年多的同桌。
    姜屿于是准备和肖钧一道去实验楼。
    临走前，姜屿恰好看到梁岩上完厕所回来。姜屿弯着唇角，朝正要走进教室后门的梁岩挥手喊道：“梁岩梁岩！”
    梁岩止步，抬眼看过来。
    姜屿赶紧拉着肖钧往西边小跑过去，跑到梁岩面前。
    姜屿仰着瓷白的小脸，笑嘻嘻地看着梁岩，说道：“肖钧，这是我新jiāo的好朋友，梁岩。”
    虽然话听上去是对肖钧说的，但是姜屿的目光始终都没从梁岩脸上移开。
    肖钧转过头看了看姜屿，小姑娘望向梁岩的眼里似乎闪着光芒。他转回头，朝梁岩笑道：“同学你好，我是新转入隔壁一班的肖钧。”
    梁岩微微颔首，“你好。”
    姜屿忍不住笑道：“梁岩，你点头都这么好看呢！”
    肖钧：“……”
    去实验楼的路上，肖钧问姜屿：“小鱼gān，我说你不会是喜欢上那人了吧？”
    姜屿但笑不语，眉眼弯弯。
    肖钧：“……”
    不用做早操，学生们都跑出来看雪，嘻笑打闹。
    廊道里满是嘈杂声。
    肖钧：“你别再傻笑了，我看得碍眼。好好的白菜，就这么被猪拱了。”
    姜屿笑得更开心了，说道：“你说的对，梁岩就是我的白菜。”
    肖钧：“……”
    得，这姑奶奶是真中魔障了，上赶着做猪。
    肖钧伸手替姜屿理了理围巾，已经是无话可说。
    姜屿：“哎，等雪下厚了，叫上我们班的人，一起打雪仗堆雪人好不好呀？”
    肖钧笑道：“好啊，虽然现在我们班拆散掉了，不过啊……”
    姜屿自顾自地继续道：“你把吴鲁崎、耿健那几个都叫上，我叫上我们班的梁岩，我们一块儿玩！”
    肖钧：“……”
    肖钧简直想要爆粗口了，神特么你们班。
    姜屿歪着脑袋看肖钧，问道：“肖钧，你说好不好？”
    肖钧扯了扯唇角，说：“你现在别跟我讲话。”
    姜屿低低地“哦”了一声，垂下小脑袋，紧跟在肖钧身侧往前走。
    五秒钟过后，姜屿重新抬起头，笑容灿烂明媚，道：“我再说最后一句啊！肖钧，你有没有觉得我的新朋友长得特别好看？”
    肖钧忍无可忍，警告她：“你再给我瞎bībī，我就……”
    姜屿笑着打断他的话：“肖小钧，你再凶我，我就把你喜欢敏钰的秘密告诉她。”
    肖钧闭上嘴巴。
    姜屿开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关于她想要和梁岩坐但老师不让云云，时不时还要肖钧给出个主意。
    肖钧摆出面瘫脸，“你才认识他多久？才一小时好不好。”
    姜屿喟然叹道：“可是我已经连我们以后的孩子名字都想好了，男孩就叫梁穆煜，女孩就叫梁慕瑜。”
    肖钧：“你想得倒是美，怎么都是他爱慕你。”
    姜屿挺直腰板，笑道：“这当然啦！离我们未来能有孩子只差一步了，就差这步他爱慕我了！”
    第3章 梁岩（三）
    肖钧和姜屿先下到二楼，走到中间那幢教学楼，穿过二楼的空中回廊，进入行政楼。
    他们要去教务处找高一的信息技术老师，拿机房钥匙和课程表。
    信息技术教师一般都会兼任学校内的其他工作，因此多是在行政楼的办公室。
    二中老校区共有两位教信息技术的老师，姜屿和肖钧此番来找的是彭璐英老师。
    彭璐英一见到二人，就热情地招呼他们坐。
    彭璐英抬了抬黑框眼镜，笑道：“哎呀，你们以后可都是高新技术人才啊。而且肖钧长得帅，姜屿长得漂亮，不光聪明，颜值还高，真是人生赢家。”
    肖钧笑着回道：“彭老师过奖了。”
    师生三人聊了一会儿，彭璐英倏然露出一脸八卦的表情，笑眯眯地对姜屿说：“姜屿啊，上一届的林煜瑾是你男朋友吧？真是优秀啊，两个人都如此优秀。”
    姜屿赶紧摇摇头，澄清道：“老师，我和林学长没有什么。那个……我未来的男朋友是……”
    是梁岩呀。
    不过姜屿没有说出来。
    彭璐英见姜屿欲言又止，于是笑道：“原来你们没在谈朋友啊，我和你们朱老师昨天还在讲，你能有这么好的竞赛成绩，说不定是男朋友林煜瑾带得好呢。”
    彭璐英用了一个现在的年轻人基本不大使用的词——谈朋友。
    姜屿骤然想到自己跟梁岩说，要和他做朋友。
    嗯……其实吧……她想要和梁岩做的朋友，就是彭璐英口中的这个“朋友”的这类朋友。
    想到这里，姜屿不免有些羞涩，白皙的小脸浮上一抹绯色。
    谁让梁岩长成这么一副勾人的样子，害得她，只想和他谈朋友。
    彭璐英道：“你们这届还是有点可惜啊，国家集训队一个都没进。不过还好，姜屿你和耿健保送t大，肖钧你和其他还有几个同学也都保送好学校。蒋万青p大降六十分是哇？”
    肖钧：“是的，还有王云平n大一本线预录取……”
    肖钧将其他几个或保送或获得预录取、降分录取的同学都提了一遍。
    彭璐英叹道：“真是好啊，看到你们啊，我就想起一句诗——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她笑着继续说道：“这说的，不就正是你们嘛！”
    姜屿笑道：“同学们都是风华正茂，意气风发。”
    又聊了一会儿，姜屿与肖钧从彭璐英手中接过两把机房钥匙和高一年级信息技术课的课表。
    彭璐英笑着说：“我就不带你们过去了，实验楼五楼的501和502是两间电脑机房。最后一排的电脑基本上都是你们信息学竞赛的学生用，环境之类的应该都没有问题。不过，有问题的话，我相信你们也是能自己解决。”
    **
    到了机房，姜屿从第一组和第二组之间的过道走到最后，打开第二组最后一排靠南边的电脑。
    linux系统，常用的浏览器与编辑工具俱全。
    姜屿简单检查了一遍，然后在终端输入“shutdown -h now”，敲下回车。
    肖钧选的是姜屿右边的电脑，二人隔了一条过道。他瞥了一眼，恰好看见姜屿的操作，不解道：“你怎么就关机了？”
    姜屿站起来，将凳子塞到桌子底下，说：“第二节 课已经下课了，我要赶回去上第三节课。”
    肖钧怀疑自己听错了，掏了掏耳朵后，方道：“小鱼gān，你说什么？”
    姜屿朝外走，“我先走了，你慢慢玩。”
    姜屿踩着第三节 课的上课铃声冲进高三二班的教室，引来同班同学们隐晦不明的目光。她喘着气跑回座位上，坐下来。
    叶敏钰道：“哎，上节课数学老师点你上去做题了。我跟他说，你去机房了。”
    姜屿望了一眼梁岩挺拔的脊背，说：“还好我不在，不然要是做不出来就丢人了。”
    叶敏钰扑哧笑道：“你日天日地小鱼gān，还怕丢人？”
    梁岩转过头，看了看姜屿，眼眸漆黑深邃，目光清冷。
    姜屿心里一颤，还没来得及朝他展露出一个甜美可爱的笑容，他就转回头去了。
    姜屿收回目光，看着叶敏钰，认真地嘱咐道：“你声音轻一点，不要胡说，我明明是循规蹈矩的好学生。”
    一上午的课很快过去了，第五节 课一下课，众人鱼贯而出，争先恐后地赶往食堂。
    姜屿撇下叶敏钰，飞快地赶到梁岩身侧，一边跟着他走，一边笑着问道：“梁岩梁岩，我中午可以和你一起吃饭吗？”
    与梁岩走在一起的几个男生纷纷抑扬顿挫地“哟”了一声。
    梁岩垂眸扫了眼小姑娘满怀期待的脸。
    姜屿怕他拒绝，于是就拉住他的冬季棉衣校服衣角，央道：“我才转来你们班，就只有你这么个朋友，你带上我吃饭好不好？”
    梁岩将目光投向她扯着他衣角的手。
    姜屿讪讪地松了手。
    雪已经停了，风依旧大得紧。
    姜屿跟着梁岩一行人走出教学楼，踏在路面湿哒哒的冰雪上。
    同行的人中，有人好奇地问道：“姜屿，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弄竞赛的啊？”
    姜屿：“初一下学期，那个时候我们学校搞信息学竞赛的基本是男生，老师说要拉几个女生活跃一下气氛，我就被拉过去了。”
    董宁宇笑道：“这老师厉害啊，这一拉，就把你拉进t大。”
    这个男生浓眉大眼，笑起来憨憨的。
    姜屿认得他，他是梁岩的同桌。
    另一男生歆羨道：“你们竞赛生iq都很高吧？保送t大，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啊。”
    姜屿笑道：“其他同学都很厉害，我比较例外，我就只是运气好了点而已。”
    董宁宇大大咧咧地问道：“哎，姜屿，你是不是喜欢我们班长啊？”
    姜屿仰头看向梁岩，他棱角分明的下颌透着一股冷峻。
    其他几个男生见状，纷纷笑起来。
    梁岩倏然低头看着她，眼底温润澄澈，清隽的脸上微微一笑，柔声问她：“好看吗？”
    他的气息gān净温热，萦绕在她的周围。
    姜屿愣了一愣，旋即开心地笑着，眉眼里尽是喜悦与欢欣。她露出一排整齐的贝齿，点头如捣蒜，“嗯！好看，你……啊！”
    扎着双马尾的小姑娘直直地撞到香樟树粗壮的树gān上。
    董宁宇等人见状，正要过去扶她，就见梁岩冷冷地瞥了他们几个一眼，径自往前走了。
    几个男生面面相觑，看出来梁岩这是生气了，再联想到他们自己刚刚编排调笑梁岩和姜屿的样子，于是忙不迭地跟上去。
    灰褐色的香樟树树皮厚实坚硬，姜屿鼻子都快要撞歪了。
    她望着梁岩的远去的背影，嘴巴一扁，简直都想要哭了。
    这丫的，故意用美色来迷惑她，害她撞树！
    成心的！
    太过分了！
    他的背影挺直，如傲然挺立的松柏。
    姜屿深吸一口气，暗自气道：算了，谁让老子这么喜欢你呢。
    她拔腿，刚要重新追赶上去，就被叶敏钰拽住了胳膊。
    叶敏钰笑道：“让你不等我，看吧，被人yīn了一道吧。”
    姜屿有些委屈，但还是嘴硬道：“他肯定是喜欢我了，不然gān嘛欺负我？好多小说里男主喜欢上女主，都会去欺负女主。”
    叶敏钰伸出右手，用手背试了试姜屿额头的温度，“你是不是脑子撞坏了？”
    姜屿垂头丧气，瓮声瓮气道：“可能吧。”
    **
    喧闹的食堂。
    刘瑞杰咬了一口jī腿，踢了踢对面的梁岩，扬起下巴指向东南方向，“那不是我们班那两个竞赛生吗？”
    刘瑞杰是刚刚打完饭后，正巧看到梁岩一行人，才同坐一桌的。他之前并不是和梁岩一道过来的，所以没看到梁岩yīn姜屿撞树的那一幕。
    坐在梁岩右手边的董宁宇转过头，朝着东南边望过去。
    靠近角落的那张桌子上，双马尾女生和另一个眉目温婉的女生面对面坐着吃饭。
    一个是姜屿，另一个自然是叶敏钰。
    董宁宇转回头，朝梁岩笑道：“妹子现在心里肯定是讨厌死你了。”
    梁岩淡淡道：“这不是很好吗？”
    董宁宇：“话说竞赛生大多数都长得歪瓜裂枣的，这回我们班这两个妹子倒是都挺好看的啊，特别是姜屿，好可爱啊，矮矮的，粉嘟嘟的。”
    张功打趣道：“喜欢你就上呗，追到手，你可以的。”
    董宁宇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这哪能啊，人家top2保送生，我一个一本线都悬的人，差距太大了。人家好看又优秀，看不上我的。”
    张功笑道：“别妄自菲薄啊，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董宁宇被他说得有点心动，小心翼翼地问梁岩：“岩哥，我……可不可以追姜屿啊？”
    梁岩漫不经心地动了动嘴唇，“关我什么事。”
    桌上几个男生兴致勃勃地聊着姜屿与叶敏钰，讲起了十分钟前梁岩故意害姜屿撞树的事儿。
    刘瑞杰笑道：“班长，你这过分啊，第一天就欺负新同学。”
    梁岩没有说话，自顾自吃饭。
    董宁宇哀叹了一声，说：“我要是有岩哥的脸就好了，不靠成绩，靠脸就能俘获一大片妹子。”
    刘瑞杰笑道：“这话不对，班长要是没有成绩加成，喜欢他的妹子估计会少一半。”
    梁岩提醒他们：“离高考就剩一百六十七天了，收收心思，好好学习。”
    董宁宇再次哀嚎：“保送生真是慡啊，羡慕死了。”
    梁岩垂目夹起餐盘中的油豆腐，这油豆腐鼓鼓的，他眼前不由浮现出小姑娘那张婴儿肥还未退去的脸。
    粉嫩洁润，纯净可爱，如同暮chūn五月绽放的栀子花。
    她喊“梁岩梁岩”，嗓音软糯清脆。
    梁岩将油豆腐塞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心想，这人太聒噪了，烦人。
    第4章 梁岩（四）
    天色灰沉，泛着些微的青白。
    食堂正门边上的小超市里人来人往，热闹非常。二中是分批次吃午饭，所以此刻超市内虽然进了不少人，但尚不至于拥挤。
    姜屿要拿货架上的肥宅快乐水，多年来，这是她快乐的源泉。
    她刚握上一罐百事可乐，小手触碰易拉罐冰冰冷冷的铁皮不到两秒钟，就被叶敏钰拍开。
    叶敏钰横眉道：“去暖柜拿热的喝，你什么体质，自己心里没数？”
    姜屿翘着唇角道：“可是暖柜里没可乐。”
    叶敏钰眉头一挑，说：“那你不能拿ad钙奶？”
    姜屿嘟囔了一句“只有小孩子才喝ad钙奶”，紧接着，她就看到梁岩迈着大长腿出现在暖柜前，胳膊拉开柜子，熟门熟路地拿走了一瓶ad钙奶。
    姜屿飞快冲过去，利落地打开柜门拿起一瓶ad钙奶，又迅速冲到排队的队伍末尾。
    正好排在梁岩身后。
    姜屿欢快地朝他笑道：“嗨，梁岩呀。这么巧，你也喜欢喝ad啊？”
    梁岩回头看向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她眼眸乌黑明净，纤长浓密的眼睫毛一下一下，规律地眨着。不知为何，他一下子就从她漆黑的瞳孔中注意到自己的倒影。
    梁岩语气平淡地说：“拿错了。”
    说完，他从队伍里出来，自她身侧走过，回到暖柜前换了盒纯牛奶。
    姜屿心道，小屁孩才喝纯牛奶，长高高。
    蓦地，她眼睛登时一亮。
    梁岩长这么高，是不是就是因为纯牛奶喝得多？
    以前，妈妈老是要她喝纯牛奶，但姜屿平生最讨厌的就是纯牛奶了，总是偷偷倒掉。
    现在，矮，到，死。
    不过，她才不要过去换纯牛奶。
    比凉白开还难喝，简直要命。
    叶敏钰怀揣一瓶装奶茶与两包咪咪虾条排在姜屿后面，笑道：“我还以为你会跟过去换一盒纯牛奶。”
    姜屿摇摇头，“不不不，这太可怕了，我这辈子最讨厌喝的就是纯牛奶。”
    这句话，恰好一字不漏地落在梁岩耳朵里。
    他垂眸看着手中的纯牛奶，毫不自知地牵了牵唇角。
    **
    中午教导主任顾明要给全体保送生开jiāo流会，所以姜屿和叶敏钰没有回教室，直接往行政楼走。
    姜屿一走进三楼会议室，耿健、胡祥祥等人就围上来，笑道：“小鱼gān，才一个上午不见，听班长说你都已经找好对象了啊。”
    叶敏钰喝了口奶茶，道：“八字还没一撇呢，鱼gān目前还只是单恋状态。”
    胡祥祥诧异道：“那就是真对人家一见钟情了？”
    会议室里顿时默了一阵，无人言语。
    姜屿咬着吸管，笑道：“你们gān嘛啊，老子难道就不能少女心萌发，谈个恋爱？”
    耿健笑了笑，说：“没，大家就是好奇，毕竟才一个上午，你这让我们措手不及啊。”他顿了顿，问道：“小鱼gān，那猫大呢？你不喜欢猫大了？”
    猫大就是二中上一届保送t大的林煜瑾，固定使用账号名accat，圈内人称“猫大”。这一届二中的竞赛生发挥一般，没有人进入国家集训队候选名单。而上一届林煜瑾和奥数的张城阳都进了国家集训队，林煜瑾在去年七月的国际信息学奥林匹克竞赛中斩获金牌，获得金牌榜第十一名的好成绩。
    姜屿不解道：“我什么时候喜欢过猫大了？猫大可是比教练还教练，我对他只有仰慕和敬畏之心。”
    肖钧笑了声，说：“仰慕不就是喜欢吗？”
    姜屿想了想，回道：“这不一样，我对猫大只是对于大神的喜欢。嗯……但老子对梁岩，咳咳，是男女之情。”
    叶敏钰笑道：“说不定，你就是三分钟热度。我还不清楚你么？”
    姜屿笃定道：“丘比龙在我心上she了一箭，我非常确定。”
    丘比龙是一个卡通形象，原型与取名源自古希腊神话中的丘比特。
    她眨巴乌黑的眼睛，继续说：“不过现在他学业要紧，所以我只想和他做好朋友。”
    胡祥祥等人调侃姜屿几句后，七个男生和两个女生聊起各自的新班级，一直等到顾主任来。
    与顾主任一同进来的，还有一个光着头、笑得满脸褶皱的老师。
    学生们齐喊：“顾老师好，老师好。”
    第二声是叫光头老师的。
    顾老师笑得如沐chūn风，对一同进来的老师说：“这些个就是奥赛班保送的学生，今天刚到各自的新班级去。”
    光头老师背着手，笑着颔首，“好，好。”
    顾老师跟学生们介绍道：“这位是学校的唐校长。”校长姓卢，姜屿等人早就见过了。这位唐校长是副校长，大家之前并不认得。
    “唐校长好。”
    唐校长走到圆桌前，“来来，坐，都坐，你们啊，都是我们二中的骄傲，别拘束。”
    坐定后，顾老师简单介绍了一下在座的每个学生。
    到姜屿的时候，唐校长抚掌笑道：“姜屿看起来小小的，白白净净的小姑娘，噶厉害的啊！前途不可限量啊，以后就是t大高材生。”
    姜屿谦逊道：“校长过奖了。”
    一圈介绍完后，在顾主任的邀请下，唐校长又说了番司空见惯的官话。
    唐校长走后，顾主任切入正题。
    顾主任：“今天又把大家叫一起呢，主要还是有几件事想要qiáng调一下。首先就是纪律，在座的诸位同学都是一只脚踏进名校了啊，就等着明年九月份踏另一只脚了。但是大家现在毕竟都还是高三学生，平时该遵守的纪律还是要遵守的，不要影响到班里的其他同学，知道了吗？”
    众人纷纷点头。
    顾主任继续说：“再来，就是希望大家啊，可以多帮助班里的同学，你们都是学习上的佼佼者，不然也不会取得这么好的竞赛成绩。有学习方法可以给班里同学传授的，希望不要藏私啊。”
    肖钧笑道：“顾老师，说实话，让我们去参加高考，兴许都考不到理想的学校呢。特别是姜屿，估计怎么着都是考不上t大的。”
    姜屿瞪了他一眼，“哎，有你这么说话的么？”
    肖钧笑得更开怀了，道：“还不让人说实话了啊？”
    顾主任笑呵呵地说：“肖钧，你这可就欠打了啊！人姜屿这么优秀，你是不是嫉妒了？”
    姜屿笑着说：“顾老师，肖钧说得也对，真让我去高考，我肯定是考不上t大的。”
    顾主任道：“太谦虚了啊，哈哈哈哈哈。”
    坐在肖钧对面的傅庆笑道：“班长啊，你这么编排小鱼gān，信不信猫大把你头拧下来？”
    肖钧佯装急眼，撸袖子道：“哎哎，不带这样的啊，不准去猫大那里打小报告啊！”
    顿时大伙儿笑作一团。
    顾主任跟着大家笑，时不时揶揄几句，然后问姜屿：“姜屿啊，你和林煜瑾现在怎么样了啊？在一起没？”
    姜屿赶紧否认：“没有没有，猫大不喜欢我这个类型的。”
    胡祥祥笑着插话：“顾老师，你是不知道，姜屿她啊，已经喜欢上……”
    坐在他身旁的耿健清了清嗓子：“咳咳。”同时，抬脚踢胡祥祥的小腿。
    胡祥祥立马止住话，改口开玩笑道：“……喜欢上英姿飒慡的老师您了。”
    大家又是一阵笑。
    顾主任笑着指了指胡祥祥，说：“油嘴滑舌的，姜屿要生气了啊！”
    胡祥祥：“我是说对长辈的喜欢，顾老师您和蔼可爱，我们大家都挺喜欢的，是不是啊？”他转而问在座的其他人。
    大家自然是应和。
    顾主任笑眯眯道：“好了，不跟你们贫嘴了。第三点，平时班级里的卫生啊，大家就多帮忙gān一gān，擦黑板啊倒垃圾啊，都积极点。最后还有一点啊，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前面也提过了。”
    顾主任清咳了一声，继续说：“千万不要影响班级里其他同学的士气，不要打扰到同学们的正常学习。以往几届竞赛保送生都立了好榜样，你们这届可不要砸了学姐学长们的招牌。”
    jiāo流会结束后，九个人一道下楼，从二楼通过回廊走向教学楼。
    胡祥祥笑道：“我听以前的学长说啊，到了下学期，保送生都不来上课的，要么待寝室要么早早地搬回家了。你们呢，打算待到什么时候？”
    姜屿：“老子要正常出勤，老子的梁岩在哪里，老子就在哪里。”
    胡祥祥笑话她：“小鱼gān，那小子不是不喜欢你吗？你还真要追人家？”
    姜屿：“老子当然……”
    她一抬眼，就看到梁岩面无表情地从他们旁边走过去。
    身形颀长挺拔，如同一棵行走的苍松翠柏。
    姜屿赶紧亡羊补牢：“老子的学说影响深远，其所著的《南华真经》博大jīng深，深刻地探讨了美学与人生哲……”
    天，姜屿自己都不知道她这都是在瞎诌些什么。
    傅庆惊讶地打断她，“鱼gān，你说啥？”
    叶敏钰小声道：“刚刚走过去的那个人，就是梁岩。”
    姜屿抚了抚胸口，松了一口气，希望没有破坏她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却不想，叶敏钰毫不留情地给予致命一击：“对了，鱼gān，《南华真经》就是《庄子》，是庄周写的。”
    姜屿扶额，叹道：“这样啊，丢死人了。”
    第5章 谋划（一）
    姜屿在课桌上趴了整整一个下午。
    她觉得中午撞树那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她得要梁岩跟她道歉。
    因为啊，这样一来一往，就能多些jiāo集。
    根据言情小说与偶像剧定律，男女主的感情线，一半以上的几率开始于矛盾。
    整个下午，四节课的时间，姜屿在脑海里联想了各种展开。
    什么写着小情书递上去啊，什么站到讲台上抡起三角尺直指梁岩并进行宣战啊，诸如此类场景，最终一一否决。
    姜屿很明确当前的目标——要和梁岩做朋友。
    至于恋爱的事情，还是要等做了朋友之后，循序渐进，慢慢来。不然，她怕梁岩直接就被她给吓跑了，那她可就要哭死。
    毕竟，爱之箭都she出去了。
    放学铃声一响，姜屿立马爬起来，飞快奔到梁岩桌前，底气十足地说：“梁岩，你中午害我撞树了，你是不是该和我道歉？”
    梁岩慢条斯理地盖上黑色水笔的笔帽，身子往后靠到椅背上，微微抬起头端视来人，眉眼冷淡。
    她娇俏的脸上一双明澈的眼睛扑闪扑闪，唇角微翘，一脸小孩子抢玩具时势在必得的幼稚模样。
    没人走，全班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过来。
    董宁宇嬉皮笑脸道：“哎，姜屿啊，中午岩哥就是跟你开个玩笑，你别介意哈。”说着，他用手肘撞了撞梁岩，急急催促道：“快给人道个歉啊！”
    梁岩收回落在姜屿脸上的目光，好整以暇地整理桌子上的卷子，合上写满错题的笔记本。
    恍若未闻，不置一词。
    董宁宇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对着姜屿笑了笑，接着拍拍梁岩的肩膀说：“梁岩，道歉啊。”
    班里起了窃窃私语声，同学们小声猜测班长和这个新来的竞赛生之间倒底发生了什么。
    坐在第二组第三排的楚彦琳安静地看着梁岩，耳边是同桌莫晓彤叽叽喳喳吵个不停的声音。
    莫晓彤：“这个姜屿一看就是喜欢上我们班长了，胆子真是够大的，早上当着老班的面就那么着急地要和班长坐。楚楚，你说她这是不是太不知羞耻了点？”
    楚彦琳蹙了蹙眉，转头看一眼莫晓彤，轻声道：“别说得这么难听，都是同学。”
    莫晓彤愤愤道：“班里谁不知道你和班长好好的啊，转来第一天就妄想挖你墙脚，我们都看不下去了。”
    楚彦琳温柔地拍了拍她的后背，笑道：“别胡说了，我和梁岩又没什么的。”
    楚彦琳转回头，继续看向梁岩那边。
    她将目光移到梁岩桌前的女生身上。
    姜屿是背着楚彦琳站的，所以楚彦琳并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只能看到对称的两只低马尾扫在石榴色粗线针织围巾上。
    她脑海中浮现出姜屿净白的小脸。
    楚彦琳想起早上姜屿站在讲台上的时候，后排男生轻声道：“操，我还以为布告栏喜报上的照片是jīng心p过的，没想到人长得真这么好看！”
    想到这里，楚彦琳蹭地立起来，视线越过姜屿，看向梁岩笑着喊道：“梁岩，吃饭了。”
    姜屿听到这声婉转悦耳的女声，不由闻声偏过脑袋，望向前边的一个女生。
    蓬松的及肩中长发衬着尖细的下巴，脸部线条完美呈现，五官标致耐看，容色jīng致漂亮。她的唇角弯得恰到好处，笑容温柔美好。
    姜屿倒吸一口凉气，这是……情敌？
    梁岩清越的嗓音响了起来，他说：“好。”
    他的话音一落，姜屿仿佛看到飞在半空中的丘比龙钻进她的胸膛里，将爱之箭生生地拔了出来。
    啊，好痛。
    紧接着，丘比龙又将□□的箭矢狠狠地插回到那颗红通通的心脏上。
    仿佛在说，活该。
    啊，老子痛死了。
    **
    晚上姜屿没有去教室上晚自习，和肖钧一道待在实验楼的机房。
    姜屿恹恹道：“我的梁岩似乎有cp了，我的恋情遇到了空前的阻碍。”
    肖钧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打代码，随口说道：“那就换棵树呗，小鱼gān啊，横刀夺爱这种事情，咱可不能做，做人要有底线，知道不？”
    姜屿有气无力地趴在键盘上，轻轻“嗯”了一声。
    过了几分钟，姜屿：“我真的好喜欢他啊，他长得对我胃口。”
    肖钧提jiāo了代码，拉开椅子，面朝姜屿笑道：“不就是长得帅了点嘛，我觉得吧，这梁岩和猫大长得很像啊。”
    姜屿：“你可能是瞎了。”
    肖钧：“……”
    姜屿叹了一口气，依旧是一副无jīng打采的模样，“明天我去打探一下，要是梁岩真的有女朋友了，我就不去上课了。捱到期末考，回家去，下学期不来了。”
    看不到他，或许久而久之，就能忘掉了。
    肖钧颇为认同地点点头，“也好，正好你可以去北京啊，去t大转转，看看猫大，熟悉熟悉未来的队友们。”
    提jiāo结果，wrong answer。
    肖钧抓起一旁写得密密麻麻的草稿纸，起身走到姜屿身边，央道：“小鱼gān，帮我看看这题的状态转移方程写得有问题没？”
    **
    高三晚自习九点二十分结束，叶敏钰回到寝室，看到姜屿已经洗完澡钻在被窝里了。
    叶敏钰：“鱼gān，你这么早啊？几点回来的？”
    姜屿瓮声瓮气地答道：“八点多就回来了。”
    叶敏钰放下书包，拉开拉链取出几本数学系的教材，“你和肖钧一道回来的？还是你先跑了？”
    姜屿：“没，他们打游戏去了。八点的时候，华胜qiáng胡祥祥他们几个来机房找我们，翻墙出去找网吧开黑。天太冷了，我就没跟他们一块儿去。”
    叶敏钰笑着揶揄道：“你怕不单单是怕天冷，心也凉了好大一截吧？”
    “嗯？怎么说？”姜屿将暖脚的热水袋用脚往上夹了一些，伸手拉扯到手边，然后将原先抱在胸口的热水袋递出被窝，“敏钰，帮我充一下暖宝宝，不热了。”
    她怕冷，晚上睡觉的时候，向来都是手上一个热水袋，脚上一个热水袋。
    叶敏钰走到姜屿chuáng边，从她手上接过热水袋，笑道：“快伸回去吧，睡前有没有泡板蓝根？”
    姜屿点点头，平躺看着上铺的白色chuáng板，“喝了的。”
    叶敏钰：“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晚自习的时候我问了温轩研，关于梁岩和楚彦琳的事情。楚彦琳，就是喊梁岩吃饭的那个女生，长得挺好看的是吧？”
    温轩研就是现在坐在姜屿前排的那个板寸头男生。
    姜屿仍旧是没什么气力，问道：“温轩研怎么说的？”
    叶敏钰笑道：“温轩研说，他们俩平时挺要好的，但现在还不是男女朋友关系。追梁岩的人多了去了，追楚彦琳的人也不少，梁岩和楚彦琳一直金童玉女，但就只是同学关系。”
    姜屿顿时翘起来，满血复活。
    叶敏钰笑着提醒她：“你被子里的暖气可要跑光了啊！”
    姜屿赶紧重新躺平，笑嘻嘻地看着叶敏钰：“敏钰，我好开心啊。”
    这人那还有半点刚才那副虚弱的样，暗淡无光的眼睛瞬间就明亮清透起来了。
    叶敏钰扯了扯唇角，“花痴。”
    叶敏钰：“你说，梁岩是喜欢楚彦琳那样端庄大方的呢，还是你这样的皮蛋呢？”
    姜屿怒道：“你特么才是皮蛋，别再给老子瞎取绰号了。”
    叶敏钰又和姜屿互相调侃了几句，才进卫生间洗澡。
    洗完澡后，叶敏钰穿好加绒睡衣，裹上羽绒服，开始看书。她一边划划记记，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和姜屿聊着天。
    叶敏钰：“老校区的住宿条件真是不敢恭维，厕所小成这副样子，洗澡简直都快踩进坑里了。”
    姜屿：“是啊，而且寝室的桌子也小，还好只有我们两个人。”
    与新校区上桌下椅的六人寝不同，老校区的寝室都是上下铺，八人一间，桌椅靠阳台，两边各三张。
    保送生是分在同一个寝室，因此肖钧他们那边是七人住八人间，而女寝这边，姜屿和叶敏钰住八人间。不是其他寝室没有空余的chuáng位，而是校领导根据以往经验特意进行安排的。
    保送生晚上老是睡得晚，特别到了高三下学期，保送生日夜颠倒是常态，作息与正常高三生完全不同。
    回过血的姜屿将脑袋钻进被窝里，打开手机开始看论文。
    过了一会儿，叶敏钰往姜屿chuáng位望了一眼，已经不见小姑娘的脑袋了。不消多想，她肯定不会是钻进去睡着了，多半在黑漆漆的被窝里捧着手机。
    叶敏钰：“姜屿，你眼睛还要不要了？”
    姜屿：“就看完这篇，粗粗看一下。”
    **
    翌日一早，姜屿和叶敏钰抵达教室的时候，教室里还不到十个人。
    姜屿坐在座位上，抱着丘比龙玩偶，一会儿遥遥盯着教室前门，一会儿就近盯着梁岩那把空dàngdàng的椅子，翘首以盼。
    叶敏钰笑她：“你听说过望夫石吗？”
    姜屿：“我只听过梁山石。”
    叶敏钰：“梁山石？好汉上梁山？”
    姜屿转过头，笑得眉眼弯弯，“梁岩，梁山石。”
    叶敏钰：“……”
    姜屿兴致勃勃地说：“我是岛屿，梁岩是山石，你说我们俩是不是生来就是绝配？”
    叶敏钰：“你是鱼gān，你和猫大生来还是绝配呢。”
    “去你的。”姜屿继续盯着教室前门。
    五分钟后，梁岩从教室后门走进教室。
    第6章 谋划（二）
    姜屿一直盯着教室前门，还是叶敏钰提醒她：“梁岩来了。”
    姜屿转个头，定睛一看——梁岩果然已经端端正正地坐在座位上了。
    好学生梁岩的腰板挺得直直的，如一座巍峨青山。
    少年风发，意气十足。
    姜屿抱着玩偶，跑到梁岩跟前，将玩偶往前一推，笑道：“梁岩，我把我最喜欢的丘比龙送给你，我们做朋友好不好？”
    梁岩抬眼扫视。
    huáng色的玩偶，头顶两只耳朵并排，身后一对白色小翅膀。
    看不出是什么卡通片里的，似乎是一只小蜜蜂？
    梁岩看了一会儿，将目光往上移动，移到小姑娘满心欢喜的脸上，道：“这太贵重了。”
    姜屿直接抓起他的手，将玩偶qiáng行塞给他，笑道：“不贵重，娃娃机里抓来的，一块钱。我们是好朋友，我的东西就是你的东西，你别跟我客气。”
    梁岩垂眸，看着抓着他手腕的那只白皙柔软的小手。
    还有这只白色翅膀的小蜜蜂。
    姜屿兴致盎然地跟他介绍：“这是丘比龙，丘比特的弟弟，是古希腊神话中爱神维纳斯和战神马斯的小儿子。”（标注：本段解释来自百度百科“丘比龙”词条）
    小姑娘的声音清脆舒适，犹如微风拂面。
    梁岩冷淡地问：“你觉得我抱着个你的娃娃，合适吗？”
    姜屿朝梁岩的同桌董宁宇使了个眼色。
    董宁宇忙笑道：“合适啊，我看挺合……”
    梁岩冷冷地睇他一眼。
    董宁宇讪讪地闭上嘴巴。
    梁岩抬眼直视姜屿的瞳孔，缓缓道：“姜屿同学，我和你的小蜜蜂没有缘分，既然是你最喜欢的东西，你就不应该随随便便将它送给一个不喜欢它的人，不是吗？”
    说罢，他挣开小姑娘的钳制，将玩偶重新塞回她手中。
    姜屿垂头丧气地回到座位上，把丘比龙玩偶塞入桌dòng中，脑袋趴到课桌上。
    姜屿：“折戟沉沙，铩羽而归。”
    而且，他说得那么对，令她无力反驳。
    他不喜欢丘比龙。
    就跟他不喜欢她一样。
    真教人难过。
    叶敏钰轻抚她的后背，安慰道：“指不定哪天就有借过周瑜的东风出现了呢？”
    姜屿撑起脑袋，托着腮帮子，看着梁岩挺拔的脊背，吟念：“东风不与姜屿便，铜雀chūn深锁梁岩。”
    倏然，姜屿看到楚彦琳出现在梁岩身侧。
    楚彦琳拿着卷子，言笑晏晏，“梁岩，昨天那道题，实数b的取值范围，我们对一对，看看算得一不一样。”
    姜屿忙翻了翻自己的桌dòng，没看到有卷子。
    姜屿：“敏钰，昨天发作业的时候，我们……”
    叶敏钰好笑地看着她，说：“卷子就四十四张，怎么可能有我们的份？再说了，发给你，你会去做？”
    姜屿理直气壮：“我们也是这个班的一份子啊！”
    说完，姜屿就蹬蹬蹬地跑到楚彦琳身旁，看着梁岩，大声说：“班长，我和叶敏钰同学没有拿到卷子。”
    楚彦琳看了眼姜屿，笑道：“姜屿，我们的学杂费是早就jiāo好的，后面又jiāo了材料费。这些卷子什么的，老师都是已经订好的，可能没有多余的了。”
    姜屿看向梁岩课桌上那张楚彦琳的卷子，字迹娟秀。
    而她自己，只有一手的草书。
    楚彦琳见她眉眼低垂，十分失落的样子，于是笑着说：“姜屿，你们都是保送的了，何必花时间做这些卷子呢。我看叶敏钰都在看大学教材了，想必你也有很多其他的事情要忙吧？”
    姜屿抬头看着楚彦琳和善得体的笑容，呐呐道：“这样啊，那……那打扰了。”她回的是学杂费与材料费早就jiāo了，卷子是老师早已经订好的那话。
    姜屿垂着小脑袋，默默回到座位。
    梁岩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随着她转头看向后边。
    小姑娘就像是只张牙舞爪的小奶猫，收起爪子，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躲回猫舍。
    梁岩突然注意到，这只奶猫，今天还是没有穿校服。
    这是要被扣分的，被纪检值勤的同学看到，会扣班级分。
    楚彦琳：“梁岩？”
    梁岩转回头，心想，算了，班主任说过保送生只要上课不吵闹，就不要管他们。
    **
    楚彦琳一回到座位上，莫晓彤就凑过来喜滋滋地说：“楚楚，你看那姜屿，刚刚像丧家犬似的，真过瘾。就这点斤两还想跟你抢梁岩，简直自不量力。”
    楚彦琳略微有些怫然，轻声道：“好了，别说了，人家t大保送，光这点就比我们qiáng太多，天壤之别。”
    莫晓彤撅嘴：“你不要妄自菲薄。”
    楚彦琳笑了笑，没接话。
    她拿出语文课本，开始背诵文言文。
    事实上，她挺喜欢姜屿的。
    元气满满的女孩子，长得可爱，性格欢脱，足够聪明。无疑，这样的女孩子不管到了哪里都会受欢迎的。
    只是，希望梁岩……
    莫晓彤：“楚楚，你不会是想和她做朋友吧？”
    楚彦琳复又笑了笑，揶揄道：“怎么，你吃醋了啊？”
    莫晓彤撇了撇嘴，说：“你们做不了朋友的，哪有情敌做朋友的？”
    楚彦琳一愣，旋即笑说：“再胡说，我就撕烂你嘴巴啊！”说着，她就上手闹莫晓彤。
    莫晓彤急忙用手臂挡，咯咯笑。
    午休课，楚彦琳与梁岩一起去班主任办公室整理语法清单与作文材料。
    楚彦琳是二班的英语课代表。
    数份数的时候，梁岩遽然开口问朱雪娇：“朱老师，我们班需要多拿两份吗？姜屿和叶敏钰。”
    这些材料是英语备课组的老师们整理后自己影印的。
    朱雪娇点点头，说：“那给其他有保送生的班级，也多数一两份。印的挺多的，应该不会缺。”
    数完后，楚彦琳与梁岩各抱着两沓材料出了英语办公室，往楼上走。
    虽然是数了十六个班级的，但是朱雪娇只教一班和二班的英语，所以二人只拿了这两个班的。
    楚彦琳状似不经意地笑道：“梁岩，你竟然还记得那两个竞赛生啊，特意帮她们拿了材料。不过，她们八成用不着。”
    梁岩淡淡道：“顺手罢了。”
    楚彦琳用云淡风轻的语气问道：“我听穆歧山、董宁宇他们说，你们男生都很喜欢姜屿这样可爱的女孩子啊？”
    梁岩眼前浮现出小姑娘粉嫩娇俏的脸，耳边回dàng起她脆生生的“梁岩梁岩”。他不由皱了皱眉头，“话多。”
    楚彦琳抿起唇角。
    梁岩：“她话太多了，而且，我是不会早恋的。”
    楚彦琳重展笑颜，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姜屿好像挺喜欢你的，你们接触下来，没产生火花吗？”
    这时，董宁宇在前边朝他们喊：“岩哥！”
    **
    教室中扎着双马尾的女生伸了个懒腰，仰头望着在黑板上抄英语范文的男生。
    肩宽腰窄，两条腿笔直修长。
    姜屿单手撑起下巴，喃喃道：“抓紧时间早恋啊。”
    叶敏钰笑道：“你已经是个准大学生了，早恋个屁。”
    姜屿的目光始终落在黑板前的梁岩背影上，缓缓道：“本来早不早恋都是无所谓的，但是遇到他，就觉得吧，不早恋一场太遗憾了。最好所有人都反对我们在一起，但是他就是喜欢我，对我至死不渝。”
    叶敏钰：“……”
    前排的温轩研听到这话，转过来说：“你这中二病有点严重啊，得治。”
    梁岩抄完范文，转过身，细碎漆黑的流海下眸色浓郁。
    他将手中的白色粉笔放回粉笔盒中，拿着参考答案不紧不慢地走回座位上。
    姜屿：“这就是我的那味药，独一味。”
    叶敏钰：“温轩研，你再把刚刚那句话跟她说一遍。”
    温轩研从善如流地重复道：“中二病太严重，得治。”
    姜屿再次伸懒腰，撅嘴道：“不过他现在还是学习重要，不早恋就不早恋吧，能做好朋友就好了。”
    这时，许霆接完水，拿着保温瓶从他们身后走过。
    温轩研喊了一声，笑道：“喂，许霆，你们以前都是一个班的吧？怎么都不打招呼啊？”
    许霆回头看了一眼姜屿，后者粉嫩的脸上那双明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梁岩的方向。他收回目光，然后看向叶敏钰，微笑着点头致意。
    叶敏钰笑了笑，点头回礼。
    几分钟后，姜屿跑到梁岩课桌前，问道：“梁岩梁岩，我英语不好，你可以带带我吗？”
    身为班长，梁岩认真地对她说：“你可以去找我们的班主任朱老师，朱老师会好好帮助你的。”
    姜屿：“可是我只想接受你的帮助呀！”小姑娘明亮好看的大眼睛眨巴，好似忽闪的星星一般。
    梁岩缄默须臾，然后抬起眼，淡淡道：“那我拒绝帮助你，可以吗？”
    姜屿想了会儿，说：“那你可以借我一下英语笔记吗？”
    董宁宇在一旁帮腔：“岩哥，借个笔记又不会死，你就给她呗。”
    梁岩：“要作文还是语法？”
    姜屿：“作文吧。”
    梁岩手中转着笔，白皙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他慵懒地靠到椅背上，抬眼淡淡地看着她，问道：“就只要作文是吗？”
    姜屿点点头，眉眼含笑，灿烂明媚。
    第7章 谋划（三）
    梁岩收回目光，瞥了眼董宁宇，“宁宇，愿意把你的英语作文笔记借给新同学吗？”
    董宁宇惊讶道：“可是，她要借的是你的啊！”
    梁岩于是坦然对姜屿说：“你看到了，他不肯借你，我也爱莫能助。”
    董宁宇忙道：“没没，我不是这意思。”他立马从桌dòng里翻出两本厚厚的笔记本，递给姜屿，笑道：“作文和语法，都借你。”
    姜屿只好接过来，抱在怀中，道谢：“谢谢你啊，同学。”
    她依旧站在原地，酝酿怎么开口问梁岩借。
    梁岩的声音响了起来，“还有其他事情吗？”
    姜屿笑道：“我可以再借一本你的吗？我想对比着看。”
    梁岩缓缓道：“他抄的是我的笔记。”
    姜屿只好抱着两本厚厚的英语笔记本，回到座位。
    叶敏钰笑她：“看，又被人摆了一道吧。”
    姜屿有气无力地趴倒在课桌上。
    **
    周三早上，姜屿与叶敏钰来得比前一日稍迟。
    梁岩还没有来，但课桌上已经堆满花花绿绿的小盒子，仿佛一座小山。
    姜屿问坐在梁岩前面的一个女生：“这位同学，请问今天是梁岩的生日吗？”
    那女生转过来看了一眼身后满课桌的小礼盒，笑道：“今天平安夜呀，送苹果，寓意平安。”说完，她又感概了一句：“送梁岩苹果的人可真多啊。”
    姜屿这才记起，明天就是圣诞节了。
    她得好好想一想，送什么圣诞礼物好。
    姜屿回到座位上不久，方坐下，许霆就过来了。他拿着两只鲜红的大苹果，一只搁在姜屿桌上，另一只递给叶敏钰，笑道：“平安夜快乐。”
    叶敏钰接过苹果，笑着道谢。
    姜屿看都没看许霆，将苹果推到叶敏钰桌上，趴下补觉。
    叶敏钰知晓姜屿与许霆之间闹过不愉快，但面上工夫还是要做的。
    于是，叶敏钰笑着对许霆说：“鱼gān就这小孩子脾气，你晓得的。别跟她计较，我替她谢谢你的苹果了啊！”
    许霆笑了笑，“不客气。”
    许霆走后，叶敏钰扯了扯姜屿的马尾，说：“差不多得了啊，都是同学，都过去过久了，别耿耿于怀了。”
    姜屿撑起脑袋，“这仇我能记一辈子，过不去。我不气他，我气我自己不争气。”
    姜屿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两天先不追梁岩了，好好刷题。”
    然而，不到五分钟，姜屿就不得不自行打脸。
    梁岩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教室，不一会儿，姜屿眼睁睁看着楚彦琳抱着好几个苹果走近梁岩身边。
    从座位到梁岩桌前的一路上，楚彦琳给平日里jiāo好的男生女生都送了苹果，一一道：“平安夜快乐。”
    笑容甜美，声音煞是好听。连姜屿听了，都觉得很是舒服。
    最后，她在梁岩身侧站定，将色泽明艳的苹果拿给他，笑道：“诺，梁岩，平安夜快乐。”
    梁岩笑着指了指桌上的盒子，无奈道：“我都已经这么多了，正在发愁，不知道怎么解决才好，你还是送别人吧。”
    楚彦琳笑了笑，跟他说：“我这呢，就是水果店随便挑的苹果，主要就是给朋友们带个祝福。就是普通的苹果，跟你桌上这些意义不一样。”
    她半开玩笑地补充道：“你要是再拒绝，我可就当你是嫌弃我这苹果没有人家那jīng美的盒子装着了啊！”
    梁岩只好接过苹果，道：“也就你这苹果我敢吃。”
    姜屿看不到他此刻的神色，但她猜想，他一定是对楚彦琳露出了好看的笑容。
    她还没有见过梁岩真实的笑容呢，礼貌而客套的不算。
    哦，连礼貌而客套的笑，他似乎也没有对她笑过呢。
    姜屿发出两声低低的哀嚎，只有叶敏钰听见了。
    叶敏钰摸了摸她的发顶，轻轻地给小姑娘顺毛，但笑不语。
    另一边，董宁宇见楚彦琳给了梁岩苹果，腆着脸笑呵呵地问：“我有没有哪？”
    楚彦琳笑着将手中剩下的那颗苹果送给他，“体委大人，平安夜快乐。”
    姜屿风一样地冲出教室，在众多爬楼梯的学生中逆流。
    迫近打铃时间，背着书包的同学们形色匆匆。
    姜屿蹦蹦跳跳地下楼，不断避让，像一只踩着弹簧的小仓鼠。
    在赶往教室的人流中，也有慢吞吞的学生，恰是胡祥祥与耿健。
    胡祥祥拦住姜屿，笑道：“小鱼gān，gān嘛去？”
    姜屿：“追男友大业，不说了，再见。”
    耿健刚扒拉下书包，从里头掏出个包装好的苹果礼盒，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小姑娘已经跑远了。
    姜屿一路狂奔，林荫大道空dàngdàng，惟有几片香樟树落叶横在水泥混凝土地面上。
    姜屿赶到食堂门口的时候，铃声已经打过了，管超市的阿姨正要关门。
    阿姨见人冲进来，忙出声阻止：“哎哎，那个同学，上课了啊，不好买东西了。”
    姜屿于是抬头看着阿姨，“那我可以在这里等到下课吗？”
    阿姨拿起座机听筒，威胁道：“你哪个年级的？高一是吧？再不走，我就给你们年级主任打电话了啊！”
    姜屿笑道：“阿姨，我是高三的，已经保送了。年级主任不管我的。”
    阿姨一听，忙搁下正在织的围巾，伸手取起一旁的无框眼镜。
    “你是学校前门布告栏上的那个女生是伐，保送t大的那个？”阿姨语气有些激动，露出了慈母般的笑容。
    学校刻着校训的横向石碑边的布告栏、每幢教学楼底楼的布告栏，都贴着姜屿等人的喜讯海报。
    姜屿与耿健作为这届唯一两个保送top2的学生，海报上印了两人的单人照。
    姜屿飞快地抓起两包薯片，朝阿姨笑道：“那您看……”
    阿姨铁面无私地一摆手：“不行，要等到下课才给你刷卡。”
    姜屿想了想，说：“那我付现金可以吗？”早读过后不下课，直接上第一节 课，然后才是早操时间。
    得到阿姨的首肯后，姜屿掏出手机给肖钧打电话，她知道叶敏钰平常手机都是放寝室的，因此只好求助老班长。
    结账前，姜屿在饮料架上的百事可乐前逗留了一会儿，最终拿走了一板ad钙奶。
    靠近门口的货架上摆着四层各式各样的纸盒子，四四方方，图案jīng美。
    肖钧随手拿了两盒，递给姜屿，“给你和敏钰，平安夜快乐。”
    肖钧接过后，跑过去挑了个给肖钧，笑道：“礼尚往来，我也给你一个，平安夜快乐，祝我们都早日脱单。”
    姜屿爬回五楼的时候，早读恰好进入尾声。她站在教室后门等到结束铃响，而后趁老师的身影还没出现，拔腿飞奔至梁岩桌前。
    梁岩缓缓抬眸，面色冷淡。
    姜屿从塑料袋中掏出两大包薯片，一板ad钙奶，一股脑儿丢到梁岩摊开的课本上，笑道：“梁岩，平安夜快乐呀。”
    梁岩睇了一眼她手中的塑料袋，嗓音清越：“我还以为你也要送我苹果。”
    姜屿：“这是别人送我的，不能给你。你要是喜欢苹果的话……”
    梁岩直接打断她的话：“不喜欢。”
    姜屿笑了，说：“我就记得你喜欢ad钙奶来着。薯片是我喜欢的，所以我也给你买了。以后跟着我，ad钙奶和薯片，都给你。”
    全班四十六人，除去姜屿与梁岩，八十八只眼睛紧紧盯住这两人。
    梁岩垂眼，看着桌上鼓鼓的两包薯片，与四瓶一板的ad钙奶。
    他眉眼低垂，皮相生得极好，唇红齿白，可口诱人。
    此刻，他伸出右手，拿起那板ad钙奶。
    手指骨节分明，光洁的指甲上有一牙白色残月。
    姜屿不由恍了心神，所有的注意力都败散，溃不成军。
    以至于梁岩喊出“姜屿”的时候，近在咫尺之间的她压根没听到。
    梁岩提高嗓音：“姜屿。”
    他的双眸沉静如潭，深沉的目光停驻在小姑娘gān净的脸上。
    第8章 姜屿（一）
    姜屿这才回过神，“啊？”
    梁岩的嗓音gān净清冽，带点冷，“上课了，回座位。”
    姜屿回到座位上，将塑料袋往桌dòng里一塞，撑腮凝视梁岩的背影。
    姜屿：“他长得真好看啊。”
    叶敏钰笑道：“这么多人都看着，你竟然不害臊。”
    姜屿笑了笑，露出齐整的贝齿，老气横秋地说：“敏钰啊，这你就不懂了，什么都是要靠自己争取的，畏畏缩缩怎么能追到呢。”
    叶敏钰将她的脑袋按下去，嘲笑道：“得了吧你。”
    又过了两三分钟的样子，这节课的数学老师才姗姗来迟。
    数学老师一来，就将姜屿喊上去做题，好在题不难。
    数学老师笑道：“姜屿啊，你这样的女孩子，就应该跟个数学家谈恋爱，畅游在làng漫的数学海洋中。算法需要数学基础，数学研究也需要计算机辅助，你们正好相辅相成、共同成就。”
    姜屿往梁岩那儿望了一眼，朝数学老师笑了笑，说：“其实，我比较肤浅，我看脸。”
    姜屿回座位后，叶敏钰凑过来轻笑道：“你完了，你说梁岩肤浅。”
    **
    做完操回来，姜屿在自己的课桌上看到了她送给梁岩的薯片与ad钙奶。
    两包薯片，四瓶ad钙奶，原封不动。
    难道真的是因为那句肤浅生气了？
    可是她不是这个意思呀。
    姜屿有些生气，她觉得十分不公平，于是跑过去质问梁岩：“为什么别人的苹果你全收了，就偏偏不要我的薯片？”
    梁岩轻轻瞥了她一眼，淡淡道：“你要是能帮我把苹果一一还回去，我就收你的薯片。”
    自然是不能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个那个都是谁送的，更别说姜屿了。
    姜屿更加生气了，叉腰道：“好生气啊，不行，我要叉会儿腰先。”
    小姑娘双手叉腰，腮帮子鼓鼓的，眼睛显得愈加大且明澈。
    梁岩起身，绕开她，出了教室。
    姜屿慢吞吞地走回座位，从桌dòng里将塑料袋拉扯出来，取出里边的两个红艳艳的、印着麋鹿图案的包装盒，递给叶敏钰。
    姜屿：“肖钧送的，让我祝你平安夜快乐。”
    叶敏钰嘴上说着“谢谢”，手上没有去接包装好的苹果，而是飞快地抢了包薯片撕开，卡兹卡兹吃起来。
    姜屿将剩下的那包烤肉味薯片与ad钙奶都推到叶敏钰桌上，恹恹道：“都给你了。”说完，她趴到课桌上，正式开始今日的补眠。
    叶敏钰一边卡兹卡兹吃薯片，一边开导她：“人家好学生，没其他心思的，你们不是一路人。”
    姜屿探起小脑袋，坚定道：“不，老子一定会和梁岩做上好朋友！”
    **
    中午吃饭的时候，董宁宇绘声绘色地在食堂的餐桌上模仿了姜屿的这一句：“老子一定会和梁岩做上好朋友！”
    刘瑞杰等人顿时都笑出了声。
    张功：“这姜屿真是越看越可爱啊，言语行为都可爱死了。”
    董宁宇叹了一口气，说：“本来想追的，不过可惜，人家妹子对岩哥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
    梁岩唇角拉得平直，“吃饭。”
    董宁宇悄悄观察梁岩的神色，发觉他似乎有一刹那的出神。董宁宇于是咧嘴笑问：“岩哥，你想什么呢？”
    梁岩抬眼睇着他，淡淡道：“吃饭。”
    梁岩有些难以想象，“老子”这个词是怎么从粉雕玉琢的小姑娘口中说出来的，怎么想怎么不搭。直到翌日午休课，他亲耳听到姜屿说出这两个字。
    那时梁岩将班里同学的最新资料表jiāo到教导处，顾主任道：“梁岩啊，你去艺体楼的画室帮我把徐老师叫来。”
    所有教学楼都是一幢一幢连着的，去艺体楼恰好要经过实验楼。
    偏巧不巧，梁岩撞见了许霆与姜屿。
    这并不意外，毕竟许霆以前也是竞赛生，是去年秋天转来他们二班的。
    但是，许霆与姜屿之间似乎发生了一些争吵。
    梁岩停步。
    前面的情况，他没有听到，只听到姜屿怒冲冲地说：“许霆，老子就是喜欢梁岩，关你屁事。”
    原来，她说“老子”的时候，真是一点都不违和。
    学科竞赛出身的女孩子，倒底是不一样，硬气得很。
    梁岩没有料到，姜屿直接从走廊跑了出来，二人正好直面相对。
    小姑娘满脸的倔qiáng与愠怒情绪还未来得及收敛，在见到他后，多加了错愕与懊恼的神色。
    梁岩当作没看到她，面无表情地往艺体楼走。
    擦身而过的刹那，姜屿倏然出声，喊住他：“梁岩！”
    梁岩顿住脚步，但没有回过头。
    不一会儿，姜屿跳跃着蹿到他眼前，脸上已经恢复了没心没肺的笑容，一双大眼睛乌黑明澈。
    姜屿：“梁岩梁岩，你要去哪里呀？可不可以带上我呀？”
    梁岩回过头。
    许霆从走廊走出来，与他对视了一眼，转身往高三教学楼的方向走了。
    姜屿：“梁岩梁岩！”
    梁岩转回头，轻启薄唇，问道：“姜屿，你只是想和我做朋友是吗？”
    姜屿低下头，嗫嚅道：“那个……还想比一般的朋友更……近一步，可……可以吗？”
    说完，她抬起头，一脸期待地看着她，眼里满是希冀。
    梁岩冷若冰霜，沉声说：“姜屿，你太贪心了。”
    姜屿笑了，眼睛弯成月牙形状，“我还动规呢。”
    梁岩默不作声，目光也冷了下来。
    姜屿又一次叉腰，仰头盯住他的眼睛，振振有词：“梁岩我问你，贪心算法招你惹你了？你gān嘛这么嫌弃它？”
    梁岩面色不变，不解地瞅着她，问：“算法还有贪心的？”
    姜屿饶有兴致地解释给他听：“贪心是五大常用算法之一，获得的是当前最优解。贪心只能保证当前最优，不能保证整体最优，所以贪心策略的选择至关重要。”
    梁岩似懂非懂地微微颔首，“嗯。”
    须臾，他问道：“你刚才是不是还说了一种算法？”
    姜屿笑道：“你和我做好朋友，我就全都说给你听。比一般的朋友更近一步，我们做好朋友好不好？”
    梁岩扯了扯唇角，道：“我并没有那么想知道。”
    说罢，他绕开小姑娘，往艺体楼去了。
    走出了好长一段路，梁岩听见姜屿在后面喊：“梁岩！我等着把姜屿说给你听啊！”
    其实，他才不要听，蹦上蹦下，毛毛躁躁的。
    又不是什么动人的情话。
    想到这里，梁岩顿时一滞，轻轻晃了晃脑袋，仿若一切念头都不曾存在过。
    年少不言，山与我石。
    第9章 姜屿（二）
    剑眉浓密，眉峰舒展，眉宇英气十足，满是磊落气概。
    纤长卷翘的眼睫毛微颤，双目紧合，细长的眼尾微翘，十分耐看。
    姜屿咽了咽口水，目光继续往下。
    鼻梁高耸，线条挺直。
    姜屿心道，这梁岩还真是过分，连鼻孔形状都好看。
    再往下，薄唇微抿，唇线分明，毫无唇纹。
    牛奶色的皮肤衬得唇色红润，唇珠饱满。
    真是，好想把他给吃掉啊。
    姜屿再次咽了咽口水，目光移回到他紧闭的眼。
    不知过了多久，梁岩缓缓睁开眼，睡眼惺忪的模样带着一股孩子气。
    他维持趴着的姿势，自然而然地流转了一下目光。
    眼前是一张粉嫩的大脸，两只眼睛乌黑清亮，眨啊眨。
    梁岩吓了一大跳，整个人顿时弹跳起来。
    姜屿蹲在他的桌边，托腮看着他，唇边漾着明晃晃的笑容。
    梁岩深吸两口气，渐渐平静下来，眼中隐有怒意，张了张嘴巴，无声地问她：“你做什么？”
    正是午休课快结束的时间，班里趴倒一大片。
    姜屿只是看着他笑，露出齐整洁白的上齿，小脸粉嘟嘟的，眼眸璀璨。
    梁岩收回目光，离开座位，走出后门。
    姜屿哒哒哒地跟上去。
    天色yīn沉，黑压压的，似乎随时都能倾下一场凛冽的冬雨。
    走廊上寒风刺骨，姜屿吸了吸鼻子，欢欢喜喜地跟在梁岩身后。
    直到梁岩走到男厕所门口。
    目送梁岩走进那扇小门，姜屿垂下小脑袋，独自往回走。
    除了她之外，空无一人的走廊，呼啸的冷风，这场景，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梁岩本来并没有上厕所的打算，只是想出来透透气。
    他听到小姑娘紧跟在身后，这才径直进的厕所。
    他打开水龙头，双手拱着接了点水洗脸。
    真冻啊，冰寒的自来水触及肌肤，令人整个人为之一振，瞬间清醒。
    梁岩抬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想到姜屿，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聒噪的小尾巴，甩也甩不掉。
    **
    梁岩回到教室的时候，下课铃已经打过了。
    教室中人声嘈杂，嬉笑打闹声不绝于耳。有几个同学依旧趴在桌上睡觉，丝毫不受噪音影响。
    而姜屿，正大光明地坐在他的座位上，与董宁宇谈笑。
    董宁宇：“对啊，我也觉得拜月的理论特别有道理，要是我，我就跟着他gān了！”
    姜屿笑道：“少年，你这样的思想很危险啊。我们家梁岩肯定不会这么想，他……”
    梁岩冷冷出声打断她，“姜屿，注意措辞。”
    姜屿听到声音，转过头仰望他，一脸兴奋，“梁岩梁岩，你回来啦！”
    梁岩垂眸睇了她一眼，伸手进桌dòng，掏出苹果，大步流星地走向前门，往东边楼梯口的洗手池走去。
    姜屿兴冲冲地跟上来，一路上，笑着说：“你不是问我dp嘛，我想了想，你都问了，我当然要和你好好说一说才是。”
    梁岩轻轻蹙眉。
    姜屿喋喋不休：“dp，就是我跟你提到的动规，与贪心一样，是五大常用算法之一，全称动态规划。”
    梁岩走到水池前，拧开水龙头，水流哗啦啦倾泻而出。
    姜屿兴致勃勃地给他介绍着动态规划。
    梁岩默不作声。
    她的嗓音清冽动听，犹如溪水拍打青石的声音。
    但是，太聒噪了。
    他想，他是挺讨厌她的吧，甩不掉的小尾巴。
    保送t大的小尾巴。
    明明很聪明，但又傻乎乎的，小尾巴。
    姜屿：“所以呢，动规其实是一种数学思想。问题建模只是初步，怎么去……”
    梁岩骤然关紧水龙头，用洗gān净的苹果堵住小姑娘不断开合的嘴巴。
    姜屿微愣，下意识伸手去接住。
    她的手触碰到他的手，丝滑冰冷，激起一阵苏麻。
    梁岩面无表情地伸回手，转身就往教室走。
    他腿长，步子又迈得大，姜屿要小跑着才能追上。
    **
    楚彦琳抬眼看着教室前门。
    梁岩走进来了，楚彦琳的脸上浮起笑容。
    紧接着，她看到梁岩身后跟着的小个子女生露出脸，正啃着一个圆锥形、颜色浓红的苹果。
    楚彦琳认得，这是她给梁岩的苹果。花牛苹果，上周日下午她特意挑的，给梁岩的这个，个头不大，但是形状特别像变形的爱心。
    她是看着梁岩拿着苹果出去的，而现在，梁岩双手垂着。
    一切，不言而喻。
    楚彦琳的笑容渐渐淡下去。
    其实，她本来准备了圣诞树与驯鹿图案的纸盒子，但是，最终还是没有将苹果装入盒中。
    虽然苹果没有装盒子，但是她将少女心事不着痕迹地包裹起来，与其他苹果一起，不露声色地送出去。
    她对他说，这就是个普通的苹果。
    现在，他就真的将这个jīng挑细选、承载着她心中万千无法言明情愫的苹果，当作一个普通的苹果。
    甚至，他竟然，还把这个苹果给了追求他的女孩子。
    一个样貌可爱、保送top2大学、毫无后顾之忧的女孩子。
    楚彦琳心中顿时生出莫大的无力感。
    楚彦琳一晃神的工夫，梁岩已经走过她身侧。
    梁岩折回两步，向她道歉，嗓音低沉磁性：“楚彦琳，抱歉，你的苹果……”
    他抿了抿唇角，没往下说。
    楚彦琳抬起头，大方笑道：“就是个普通苹果，你别挂心上，谁吃都一样。”
    **
    姜屿又趴了一节课。
    自习课叶敏钰去了物理老师办公室，一回来，她就将姜屿喊起来，问道：“你今天怎么不去刷题？”
    姜屿脸上乐开花，说道：“晚上去。”
    叶敏钰打量了她一会儿，奇怪道：“你怎么回事，chūn风满面？”
    姜屿支起右手，托腮，笑吟吟地小声说：“梁岩把我按在课桌上亲。”
    “！！！”
    叶敏钰满脸惊诧，断断续续道：“什……什么……什么时候？”
    姜屿喜滋滋地答道：“我刚才的幻想里。”
    叶敏钰：“……”
    温轩研听到她们俩的对话，默默地转过头来，默默地瞅了姜屿一眼，又默默地转回去。
    叶敏钰脸上的表情已经从惊诧，转变为无语。
    姜屿尚沉浸在幻想中，两颊绯红，整张小脸明媚可人。她弯着唇角，轻声细语道：“哎呀，好害羞呀。”
    叶敏钰漠然，“哦。”
    **
    下午英语课上，朱雪娇给学生们带了自己烤的小饼gān，圣诞帽形状，暖暖的奶huáng色。
    朱雪娇像每次月考后谈成绩一样，从第一组第一排靠南的学生开始，一个一个依次下来，与孩子们互道“merry christmas”。
    底下的同学们也互道“merry christmas”。
    窗外北风呼啸，暗漆漆一片，屋内日光灯明亮，撑起白昼。
    十分钟后，朱雪娇终于走到最后两个学生桌前。
    她的身后跟着分发小饼gān的梁岩。
    梁岩从rǔ白色手提袋中掏出两包透明包装的小饼gān，先递给叶敏钰，然后将另一包递给姜屿。
    姜屿扬起笑脸，对梁岩说：“merry christmas呀。”
    梁岩浓密纤长的眼睫毛眨了一下，淡淡道：“嗯。”
    朱雪娇与叶敏钰互道完，瞥了眼姜屿娇俏的侧脸，然后朝梁岩说：“班长，你先回座位吧。”
    梁岩转身后，朱雪娇才看着姜屿，微微笑，“merry christmas。”
    姜屿甜甜地笑，回道：“merry christmas，ms zhu。”
    朱雪娇没有回讲台，而是温柔地问道：“在我们班还习惯吗？”
    姜屿点点头，笑道：“习惯的，大家都很好，我很喜欢同学们。”
    虽然，她目前认识的人，两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朱雪娇的笑容和善亲近，道：“那就好。”
    **
    课后，楚彦琳跟在朱雪娇身后，将两个组的阅读练习册搬到高三英语组办公室——朱雪娇自己搬了另两个小组的。
    楚彦琳放下练习册，“朱老师，我先走了。”
    “哎，你先等一下。”朱雪娇叫住她，斟酌了一番，然后笑着问道：“我们班新来那两个保送生怎么样？守不守纪律，有没有影响你们学习？”
    楚彦琳笑道：“两位同学都挺好的。”
    朱雪娇见办公室里没有其他学生，于是直白问道：“姜屿呢？姜屿有没有对其他同学……有什么不良企图？”
    楚彦琳默了一瞬，立马道：“姜屿很好呐，乐于助人，而且特别喜欢和我们做朋友。”
    这个“我们”，其实没有“我”，也没有“们”。
    只有梁岩。
    朱雪娇笑了，说：“这样啊，没有其他了吗？”
    楚彦琳想了想，回答道：“姜屿平时挺遵纪守法的，早上没有迟到过。只不过午休和晚自习常常不在，我看她经常和隔壁一班的保送生一起出去，应该是去电脑教室。”
    朱雪娇颔首笑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楚彦琳走后，同办公室的张旭花老师笑道：“雪娇，你这是操心什么呢？”
    朱雪娇坐到赭色椅子上，叹了一口气，“还能操心什么呢，保送的小祖宗呗。”
    另一个老师笑道：“保送生有什么好操心的，随便他们gān什么去，只要不吵不闹不影响班级纪律，天天不来上课也不要紧。”
    朱雪娇：“我倒是巴不得小祖宗别来上课，就怕她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朱雪娇描述了周一早上，姜屿的言行。
    张旭花笑得前俯后仰，“这女孩子看上去软萌软萌的，没想到这么厉害的啊！”
    提起这个，朱雪娇就来气：“打游戏，还打游戏，我当时真想接一句，高考前你们要是敢和她一起打游戏，我就叫家长，把你们腿都打折了，还打游戏！”
    整个办公室的老师都笑起来。
    张旭花笑了会儿，揶揄道：“梁岩那事儿啊，你就该让她和梁岩坐，看看会碰撞出什么火花来。”
    朱雪娇：“我看小祖宗一双眼睛，跟长在梁岩身上似的。幸好梁岩的这孩子我心里有数，他有分寸，不至于失蹄。”
    张旭花道：“这可说不准，姜屿长得娇小可爱，这个年纪的男生最吃这种了。”
    另一老师补充道：“而且人家现在真可谓是无忧无虑，天真无邪的啊。毕竟竞赛有成绩，t大保送，高考什么的，完全不担心。”
    朱雪娇蹙了蹙眉头，说：“天真无邪这句还是收回来，没点心思能出这么好的成绩？”她顿了顿，又道：“不过，依我看，她在感情上确实算天真无邪，毕竟竞赛的心思又不能用到其他地方。多少竞赛生，都比较难找到对象。”
    办公室里最年轻的女老师笑道：“雪娇姐，可不是每个竞赛生都有姜屿的颜值的。”
    张旭花笑道：“小陈说得对，姜屿的颜值和梁岩可是旗鼓相当。这梁岩吧，高一刚进来的时候我怎么说的来着？梁岩这副好样貌，八成会早恋。你还不信，就等着看吧。”
    朱雪娇轻叹道：“就剩最后不到半年了，最紧要的半年，梁岩脑子不会犯浑的。”
    话虽这么说，但朱雪娇心里倒底有几分忐忑。
    周五早读，朱雪娇将梁岩叫到办公室。
    朱雪娇先是不动声色地点了班里有早恋苗头的两对男生女生，要梁岩平日留意一下。
    梁岩应下，但这种事情，他自然不会真的打小报告。
    朱雪娇状似不经意地提起：“对了，我听说姜屿一直打扰你？”
    梁岩依旧是淡淡的，说：“还好，她们刚来，没有什么朋友。”
    朱雪娇：“你就不要去管她了，随她去。你们当下要务还是搞好学习，考个好学校，姜屿他们不一样。她要是再烦你，你不搭理她就是了。”
    梁岩心想，一直没搭理，但这尾巴，依旧生龙活虎的。
    梁岩：“好的。”
    这时，张旭花扬声笑道：“姜屿啊？朱老师，你们班的姜屿是不是就是那个林煜瑾的女朋友啊？”
    朱雪娇瞅了一眼垂眸的梁岩，笑着回道：“别瞎说，都还是孩子，什么男朋友女朋友的，像什么话。”
    张旭花：“姜屿是准大学生，又不是早恋了咯。说起来，她和林煜瑾啊，说不定日后会成为我们二中竞赛队的一段佳话呢！”
    朱雪娇朝梁岩笑了笑，说：“没其他事了，你回去早读吧。”
    几分钟后，张旭花起身走到门边，关了办公室的门。
    张旭花：“雪娇，快感谢我，中午请我喝奶茶啊！”
    朱雪娇笑着应承道：“好。”
    **
    梁岩从后门走进教室，朗朗书声中，他下意识地看了眼姜屿的方向。
    姜屿右手支着下巴，目光虚投半空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明明有男朋友了，还招惹别人，挺过分的。
    梁岩冷脸坐回座位上，翻开教辅书跟着读背诵课文合集。
    叶敏钰拍了拍姜屿，笑道：“你的梁岩大班长回来了。”
    姜屿的目光顿时投向斜右前方，落到他挺拔的背脊上，聚焦。
    上午的课结束后，去食堂路上，姜屿再一次紧跟在他身后，“梁岩梁岩”地喊。
    梁岩顿住脚步，回身俯视她，眉眼冷俊，“姜屿，以后别跟着我。”
    姜屿仰着头，瓷白的小脸，一双眼睛格外乌黑明亮。
    第10章 心非（一）
    姜屿弯了弯唇角，稚嫩的脸上粉嘟嘟的，说：“我要和你做朋友的呀，不跟着你怎么培养我们的友情呐。”
    一旁的刘瑞杰见状，手肘搭上梁岩的肩膀，笑道：“班长，别这么凶啊，都是同学，友善点。”
    恰好莫晓彤与楚彦琳从后边走过，莫晓彤嗤笑道：“同学？你有本事跟人家做t大的同学去么？”
    刘瑞杰并不生气，转过头朝莫晓彤笑道：“我是没本事，但班长有啊，不过你可能就……嘿嘿嘿，只能和我做蓝翔的同学了。”
    莫晓彤白了他一眼，拉着楚彦琳随吃饭大部队走了。
    梁岩转过身，继续往前走。
    姜屿跟着往前走。
    梁岩蓦地再一次停下脚步，回头，双眸幽暗深邃，冷冷道：“想再撞一次树？”
    姜屿喜滋滋地说：“只要你开心，我就开心，撞树我也乐意。”
    梁岩：“你别缠着我，我就开心。”
    姜屿笑道：“不缠你，我就不开心了。如果非要有个人不开心的话，那还是让你不开心吧。”
    梁岩索性不理她，大步流星地往食堂走，棱角分明的侧脸冰冷。
    姜屿正要提步赶上，就听到有人再喊她的名字。
    她转过头，就看到了耿健等人。
    姜屿站在原地，挥手朝他们打招呼：“哎呀，巧啊！”
    胡祥祥上前来，问道：“小鱼gān，今晚开黑去不去？猫大在寝室和我们一起打。”
    姜屿：“猫大今晚怎么有空？没有课吗？”
    耿健笑道：“这不周末了嘛。”
    姜屿点点头，“好啊。”
    **
    周六正常是要上课的，但凌晨飘起风雪，洋洋洒洒，比周一那天要密得多。
    姜屿早上六点半起来后，裹着毛毯，趴在玻璃门上阳台看。
    每每呵气，玻璃上都雾蒙蒙，两三次下来就要擦一擦才能看清外面。
    叶敏钰躺在被窝里，打着哈欠说：“天气预告说今天大雪，反正是周末，我们就不要去上课了。毕竟集体补课的钱，没jiāo过。”
    其实二中集体补课费便宜得紧，一个学期五十块。
    一顿聚餐的钱。
    不过，以前在新校区，奥赛班不缴纳这五十块。
    周末都是各自的教练带着，忙集训。
    当然，平时周一到周五的晚自习也是要训练的。
    姜屿隔着玻璃看飘散进阳台的片片雪花，喃喃道：“不知道梁岩今天有没有带伞。”
    过了片刻，她又一次喃喃道：“不知道梁岩会不会想我。”
    叶敏钰：“你嘀咕什么呢，快回被子里，别感冒了。你要是感冒了，我可不伺候，你爸妈指不定就来学校把你拎回去了。那你这个冬天，恐怕就回不来了，更别想见到梁岩。”
    姜屿擦了擦鼻子，裹紧厚重的毛毯，默默回到chuáng上，钻进被窝里。
    不一会儿，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梦里，梁岩伸出双手，将她的小手牵入他的大掌中。
    温暖，厚实。
    她不由在睡梦中笑出声来。
    **
    姜屿感觉自己才睡了十分钟的回笼觉，醒来一看手机，竟然都过九点了。
    对面的下铺上，叶敏钰上半身穿着高领羊毛衫与加厚摇粒绒保暖外套，人靠在chuáng头用ipad看剧，耳朵塞着耳机。
    姜屿爬起来穿好衣裤，倒热水，洗漱。
    叶敏钰道：“班长刚才发qq让我问你，昨天那道图论题你有思路了没有？”
    叶敏钰口中的班长自然不是二班班长梁岩，而是原来奥赛班的肖钧。
    姜屿拧gān毛巾，胡乱往净白的脸上抹擦，说：“哈密顿回路的变型吧，我还要再看看。”
    哈密顿回路由天文学家哈密顿提出，指从指定的起点前往指定的终点途中，所有其他节点经过且只经过一次。（参考自“哈密顿图”百度百科词条）
    叶敏钰回了消息，两分钟后，再一次传话：“班长问你今天下午去不去机房？”
    姜屿站在洗手池前，对着镜子中的自己扎双马尾，“给他回，不去，老子下午回家拿笔记本。”
    昨晚组队打游戏，语音的时候，林煜瑾提了一句：“天冷，你们要是不想去机房，可以自己带笔记本到寝室，不要荒废。”
    虽然林煜瑾没有带名字，但显然是对姜屿和肖钧说的。
    叶敏钰笑道：“你可别把笔记本电脑带教室去，我怕丁老师会被你气得吐血。”
    姜屿摇摇头表示不会，然后认真说道：“我发现梁岩对算法挺感兴趣的，你说我能不能借给他科普讲解的由头，和他进一步发展？”
    叶敏钰无奈地把耳机塞回耳朵，“整天梁岩梁岩，梁岩有什么好，哪有猫大好。”
    姜屿弯了弯眉眼，笑容清浅，“梁岩当然好啦，哪里都好。”
    下午，姜大柱开车接姜屿回家。
    姜屿的父亲姜大柱与母亲杨素虹一般都待在老家，上个礼拜才来h市小住。
    作为买房爱好者，姜大柱先生与杨素虹女士在多个城市都买了房子。起初是想这个城市住半个月、那个城市住一个月，但现在除了老家和h市江边的房子，其他都租了出去。
    海南也有套房子，但冬天是不对外出租的。
    姜大柱发动引擎，车子往东边开。
    姜屿瞄了眼姜大柱鼓鼓的啤酒肚，问道：“爸爸，你是不是又胖了？”
    姜大柱：“上礼拜天咱一家人还一道吃的午饭，你当你老爸这几天去整形医院做了脂肪填充？”
    姜屿笑道：“你这肚子，明显更圆了啊，是要给我生个小妹妹还是小弟弟？”
    姜大柱咧嘴笑，说：“我和你妈啊，就等着你给我们生弟弟妹妹了。”
    弟弟妹妹，在老家的方言里常常用来指代晚辈小孩子。
    姜大柱的言下之意，是等着抱孙子。
    姜屿倏然就想到梁岩，红着脸说：“老不正经，回去我要告诉妈妈，让妈妈骂死你。”
    **
    笔记本是姜大柱、杨素虹去商场新买的，最新款的macbook pro。
    姜屿：“我带那台老戴尔就好了，环境都不用配。”
    杨素虹洋洋自得地说：“苹果笔记本色彩好，你看电影看电视剧的时候，体验感会更好一点。”
    杨素虹买了好多菜，又打电话给附近商场一家颇负盛名的菜馆预定水煮鱼和花雕醉蟹。
    姜屿在书房里打了会儿游戏，被杨素虹抓出去择菜。
    姜屿搬个小板凳，坐在冰箱前掰花菜。
    母女俩有一句没一句聊天。
    杨素虹：“怎么没喊敏钰来吃饭？”
    姜屿掰一朵花菜，丢进跟前的菜篮子里，“敏钰今晚有事情，她爸爸组了个饭局，有a大理学院的泰斗教授。”
    杨素虹叹了一口气，用愧疚的语气说：“唉，囡囡，都是爸爸妈妈没用，除了房子，啥都给不了你。”
    姜屿笑道：“妈妈，别这么说，笋gān炒肉丝你可没少给我。”
    杨素虹搁下菜刀，撸起袖子，转身抄起扫把，佯怒道：“好啊，看我不打死你！”
    姜屿把整颗花菜丢进菜篮，起身就跑。“啊啊啊，虎毒食子啦！”
    姜屿跑进客厅，姜大柱从沙发上过来给她挡着，朝妻子笑道：“我们囡囡现在已经是半个t大学生了，哪好随随便便打的啊！”
    杨素虹将扫把一丢，叉腰道：“别说上大学，就算是三十岁，皮的时候我可照打不误啊！”
    事实上，自从姜屿上了初二，杨素虹就再也没有打过她的屁股了。
    每次拿起扫把或是藤条，都是吓唬为主，从来没真打下来过。
    更多的，是类似于今天这样开玩笑的小闹腾。
    杨素虹炒了四个菜，五点半的时候，菜馆的水煮鱼和醉蟹送来了，于是一家人正式开饭。
    空调暖气打得足，姜屿只穿了一件薄线衣。
    姜大柱道：“学校里够冷的吧？特别是寝室，二氧化碳都没教室多。”
    姜屿：“爸爸，可以啊，现在连二氧化碳都知道了啊！”
    姜大柱大声笑道：“现在老家种大棚的人多了，施有机肥增加二氧化碳，你爸爸我当然晓得的咯！”
    姜大柱早年和他的好兄弟一道做木材生意，赚了不少钱，后来早早抽身出来四处买房，家里的几亩地早就荒光了。
    不过，姜大柱与杨素虹还是觉得住家乡最舒坦，邻里都认识，不无聊。反正姜屿住校，于是两口子就一直住在老家。
    父母二人开始谈论北方的房价，姜屿笑道：“您二老还真要在买房之路上一去不返了？”
    姜大柱埋汰道：“我和你妈妈这不是怕你饿死嘛！等我们哪天走掉了，你收收房租总归还是能吃个饱的。”
    杨素虹拍了下丈夫的胳膊，“你下午还说我们囡囡都是t大的高材生了呢！我们囡囡漂亮由厉害，怎么会饿死？”
    姜屿笑，接道：“就是就是，如果以后找不到工作，我就去拿个碗蹲在超市门口要饭，左右饿不死。”
    杨素虹往姜屿碗里夹了跟碧绿的青菜，提议道：“你本身就怕冷，要不元旦过后就请假吧。今年我们早点飞南边去，多舒坦。”
    姜屿夹鱼片的筷子一顿。
    第11章 心非（二）
    思忖片刻，姜屿据理力争：“不成，我要好好体验高三生活，毕竟这辈子就这么一次。”她抿着小嘴，满脸认真，好像真的是对高三生活有多舍不得似的。
    姜大柱于是道：“那就订下个月十二号的机票吧，走之前回趟老家看看长辈们。”
    高三一月九号开始期末考试，十二号的话，学期已经结束了。不过，期末考后有集体补课，姜屿等人没有jiāo过补课费，也没有赖着的道理。
    姜屿点点头，扒了口米饭。
    姜大柱举起倒满温huáng酒的玻璃杯，chūn光满面道：“来，我们一家人一起走一个。囡囡，虽然爸爸妈妈很多地方都帮不上你，但无论你做什么事，爸爸妈妈都会支持你，永远支持你。”
    姜屿不由湿了眼眶，鼻腔涩涩的。
    三人举杯共饮。
    姜屿放下果汁，揉了揉眼睛，“妈妈，你下午说你和爸爸什么都给不了我。其实，我真的很感谢你们，一直都给我支持。我初中搞信息学，很多同学都被父母勒令放弃了，但是你们从来不gān涉我在这条路上做出的选择，谢谢你们。”
    信息学不比其他学科竞赛，数物化生都是高考科目，而信息学只是一门“边缘”学科。虽然整个社会都在chuī捧“信息化”，虽然信息化是必然趋势，但是大多数家长并不愿意让自己的孩子中小学就一头扎进信息学竞赛中。
    这是一条没有其他选择的路，付出与回报不一定成正比，谁也不知道花费大量的时间后，得到的会是什么。
    如果竞赛没有取得理想成绩、保送失败了，重新踏上高考之路的信息学退役选手与其他学科竞赛的退役选手比起来，无疑处在最为劣势的地位。
    姜大柱嘿嘿笑道：“事实上，老爸是觉着吧，你跟我一样，就不是块读书的料，就随你去了。”
    杨素虹白了姜大柱一眼，嗔道：“瞎说什么。”
    姜大柱啜饮一口huáng酒，笑眯眯地说：“没想到我们囡囡这么争气，这么厉害，老爸老妈为你骄傲！”
    姜屿不由破涕为笑，露出齐整的贝齿，笑道：“是啊，幸好爸爸你生了我这么个不是读书料的女儿。”
    **
    翌日吃过午饭，姜屿就回学校。
    二中这周是小周，周六与周日上午都要上课，周日下午放假，允许学生出校门。
    上周也是小周，照理说这周该是大周了，但是下周四就是元旦，所以这周过小周，下周三开完元旦文艺汇演后开始放假。
    姜屿买了两张三点场的电影票，堵在男寝大楼门口等着。
    对于没有事先弄到梁岩的qq和手机号这件事，她后悔不迭。
    姜屿打电话问叶敏钰，叶敏钰自然也没有除去姜屿和班主任朱雪娇外，二班其他人的qq与联系方式。
    姜屿心想要不要给朱雪娇打个电话，要梁岩的联系方式。纠结几分钟后，果断放弃。
    她怕被朱雪娇发现她对梁岩有早恋的心思，那这恋情可就要遭遇多一层阻碍了——姜屿并不知道，朱雪娇早就发现了她那点小心思。
    姜屿两点不到就来楼前等着了，直到两点半都没见到二班哪个男生进出的身影。
    当然，更主要的原因是，班里男生她只认识没几个，其他的就算是进出了，也认不出来。
    叶敏钰发qq消息问她等到梁岩没，得到姜屿没有的回复后，叶敏钰发道：“你可以求助胡祥祥肖钧他们几个啊，让他们在男寝问一圈，不就行了。”
    姜屿赶紧在原来的奥赛班群中发了求助信息，很快，许霆就私聊了她。
    许霆：“我已经跟梁岩说你在楼下等他了。”
    姜屿咬了咬下唇，犹豫稍许，回了句“谢谢”。
    隔了一会儿，许霆又发了条消息过来：“你好自为之。”
    qq群里，一gān男生发了些揶揄的话。
    姜屿没细看，将手机塞回羽绒服口袋中，双手插兜里，垂下小脑袋踢路边的石子玩。
    梁岩走出寝室楼大门，一眼看到两级台阶下面有个小小的黑色身影。
    正是新雪初霁，淡金色的阳光斜斜打下来，她低垂的双马尾泛着金huáng又黑亮的光。
    姜屿听到脚步声，抬起头闻声望过来，见到他的刹那，乌黑明澈的眼睛瞬间弯成月牙。她朝他挥手，“梁岩梁岩。”
    梁岩拾级而下，来到她面前。
    小姑娘的鼻尖冻得红红的，像色泽诱人的樱桃。
    梁岩别开眼，看着不远处的花坛，淡漠地开口：“什么事？”
    姜屿从口袋里掏出两张电影票，喜滋滋地说：“我买了票，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好不好呀？好莱坞的片子，你可以当作是练听力，好不好呀？”
    她仰着头，围巾下白皙细腻的脖颈露出一截。
    梁岩收回目光，落在她满是期待神色的脸上，语气平稳不带情绪：“我错题集没做完，告辞。”
    姜屿看着他象牙色的脸，他的眼睫毛又长又密，看得她心中萦绕起一股莫名的美妙情愫。
    他转身要走，姜屿下意识地伸手扯住他的校服袖子。
    梁岩回过头，冷冷瞥向她抓着他袖子的小手。
    姜屿一脸无畏，就是不松手。
    梁岩慢条斯理地抬起眼，一脸清隽冷淡，“姜屿。”
    姜屿将电影票递到他眼前，委屈道：“就快开场了。”
    梁岩沉默片刻，嗓音微沉：“姜屿，你有男朋友了，不是吗？”
    姜屿瓷白的脸颊浮上两抹羞赧的绯红，支支吾吾、小心翼翼地问道：“啊？你……你吗？”
    梁岩不想和她废话，拉住自己的袖子，一扯，扯回来。
    姜屿急急问道：“你是不是不喜欢看电影？也不喜欢打游戏是吧？那你喜欢gān什么，你说出来，或许我们有共同话题啊！”
    梁岩勾唇，“你要跟我讨论但丁的《神曲》还是李宗吾的《厚黑学》？”
    姜屿一愣，“这这这”了半天。
    这两本书，一听就很无聊啊qaq。
    梁岩将唇角拉回平直的状态，转身就走。
    恰在此时，耿健、胡祥祥一起走出来，与梁岩擦肩而过。
    胡祥祥径直蹿到姜屿身侧，“小鱼gān，走，开黑去！”
    梁岩进了大门，身影很快不见了。
    姜屿摇摇头，说：“不去，我要去趟新华书店。”
    这天，姜屿将两张电影票给了耿健与胡祥祥，独自前往新华书店买了《厚黑学》与三卷本《神曲》。
    《神曲》晦涩，没两行就要翻看注释，姜屿看了一点后就看不下去了。
    她将书堆一边，打开mac，刷题休息一下。
    叶敏钰周一请了假，晚上才回来。
    姜屿照旧按时去上课，趴了一上午。
    到了午餐时间，她紧跟着梁岩，可怜巴巴道：“梁岩梁岩，今天叶敏钰不在，我一个人。”
    第12章 心非（三）
    梁岩看也不看她，淡淡道：“所以呢？”
    姜屿义正词严地说道：“你是班长，你要关爱我。”
    梁岩脸上看不出情绪，刘瑞杰笑道：“既然另一个妹子不在，那姜屿，你就和我们一起吃吧。”
    姜屿偏过头，看着一旁慈眉善目的刘瑞杰，雀跃道：“好呀好呀，这位同学，谢谢你。”
    梁岩垂眸扫了她一眼，迅速移开目光。
    小姑娘就像是一只觅食成功的小仓鼠，有些……
    还是太聒噪了。
    到了食堂，排队的时候，姜屿排在梁岩身后，董宁宇前面。当她打完饭，端着餐盘走出来，黑压压的食堂中人满为患，不到一米六的姜屿根本看不见梁岩哪儿去了。
    幸好，她站了没一会儿，董宁宇就端着餐盘从队伍中挤出来了。
    姜屿跟着董宁宇，顺利与梁岩同餐桌吃饭。
    姜屿打了油豆腐烧肉与jī腿，因为顾及形象，用筷子小心翼翼地将jī腿上的肉戳下来。
    董宁宇咳嗽了一声，语速极快地说：“别装了，上礼拜有天中午，岩哥和我们都看到你手抓jī腿啃了。”
    姜屿：“……”
    她偏过脑袋，瞅了瞅面色冷俊的梁岩。
    梁岩感知到她的目光，抬眼看过来，没说话。
    姜屿压低声音征求他的意见：“那……那……我啃……了啊？”
    梁岩转开视线，问坐在对面的布彦山：“下午体育课打球吗？”
    姜屿兴奋地插嘴：“打啊打啊！”
    布彦山口中正咬着jī腿，目瞪口呆地微微转头，看着姜屿。
    小姑娘笑容甜美，十分可爱。
    布彦山保持目瞪口呆，缓缓转回头，看着梁岩，点点头。
    这顿饭，姜屿吃得细嚼慢咽、特别斯文，到后面大家都吃完了，就等着她。
    姜屿于是不好意思地搁下了筷子。
    梁岩缓缓抬眼，语气清冷平稳：“把饭吃完。”
    姜屿重新拾起筷子，冲董宁宇等人笑了笑，小心翼翼地说：“那个……我还要吃一会儿，要不你们先走吧，把梁岩留下来陪我就可……”
    她的话还未说话，就见梁岩利落地起身，端着餐盘径直往倒饭区走去。
    **
    回到教室后，姜屿趴了一会儿。
    十数分钟过后，三角尺敲击讲台桌面的声音，骤然压下班级里的嘈杂谈笑打闹声。紧接着，梁岩略带磁性的嗓音低沉地响起：“换组，同学们速度快一点，尽量不要打扰到楼下的班级。”
    姜屿撑起小脑袋，看着梁岩从讲台上走下来。
    他的身形修长挺拔，举手投足间气度自华。
    没想到这么快就要换组了，以后她在第一组，梁岩在第四组，真的是好遥远的距离啊。
    想到这里，姜屿不由扁了扁嘴巴，有气无力地靠在椅背上，不想动弹。
    坐在姜屿前排的温轩研与同桌推着课桌从最后面路过，温轩研笑道：“姜屿，恭喜你啊，终于得偿所愿，和班长坐一块儿了。”
    姜屿惊讶地张了张嘴巴，转过头急急问道：“你说什么？”
    温轩研伸手指了指姜屿前面，咧嘴道：“喏，你的班长要来了哦。”
    姜屿赶紧回过头，只见梁岩站在课桌南边，双手推着两张并排的课桌抵达她桌前刚刚空出来的区域。
    几秒后，他立在姜屿课桌前方，不到半米的的距离。
    他的侧脸线条流畅，鼻梁高挺，下颌棱角分明。
    许是觉察到姜屿□□luǒ的炽烈目光，梁岩偏头垂眸，朝她看过来。
    姜屿的心脏顿时漏跳了一拍，暗暗下定决心——赖在这里不走了！
    梁岩回到原来的座位上去搬椅子。
    姜屿正想和隔了条过道的布彦山商量能不能不换座位，转过头去才发现，布彦山岿然不动地坐在原地，拿着笔算数学题，站都没站起来。
    姜屿有点小愧疚，“嘿，布彦山，是不是我占着这里，你们都换不了组了啊？”
    布彦山愣了楞，停下刷刷刷的水笔，转过头朝姜屿笑道：“我们一直都是不换组的，不好意思啊，忽略了现在最后一排不是只有我们四个了。”
    说着，布彦山就率先站起来，“姜屿，你要是想换的话，我们……”
    “不！”姜屿立马打断他的话，鼓起腮帮子，斩钉截铁地说道：“姜屿不想换，姜屿不要换。”
    布彦山：“……”
    怎么感觉好像是他要抢她什么东西似的？
    刺啦刺啦的桌椅拉动声渐渐平息，换组结束。
    董宁宇转过来打招呼：“姜屿，以后多jiāo流啊！传授一下你的秘籍什么的，最好能给我输送一点运气，把我一脚踢进211。”
    姜屿托腮看着梁岩挺拔的背脊与蓬松的黑发，笑嘻嘻地回道：“老子只能把你一脚踢进120。”
    她话音一落，梁岩站起来，从她桌边走过，看都没看她一眼，直接走向后门。
    姜屿后悔不迭。
    完了，大喜过望以至于乐极生悲，一时间口无遮拦。
    姜屿暗自叹了一口气，心想：老子怎么可以在梁岩面前说“老子”这么粗俗的话呢……
    董宁宇笑道：“听你自称‘老子’，有一种反差萌。”他骤然想起什么来，拿起草稿本递给姜屿，“对了，还没加过你qq，方便留个qq号吗？”
    姜屿一听，眼睛遽然澄亮，巴巴地盯住董宁宇，“你能把梁岩的qq号给我吗？”
    董宁宇笑着说：“你还是自己问他要吧，我总不能不经过他同意就随便给qq号。”
    姜屿翻开董宁宇的草稿本，在列了一大堆物理公式的草稿下面写下自己的qq号，一边嘟囔道：“他肯定不给我。”
    午休课打铃前，梁岩上完厕所回来了。
    他坐回座位上，拿出习题册来做，坐姿端正。
    姜屿趴在课桌上，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背。
    突然，董宁宇转过头来，状似不经意地提道：“姜屿啊，说起来，你和叶敏钰是不是都没有加入我们班的班级群？”
    姜屿没放心思在他的话上，所以听不出弦外之意，随口回道：“是啊。”
    董宁宇：“那你还不赶紧加班长qq，让班长把你们拉进去。”
    姜屿抬起小脑袋，喜出望外，朝董宁宇投去感激的目光。
    董宁宇勾了勾唇角，以目光示意她喊梁岩。
    姜屿如他一般，端端正正地坐好，咽了咽口水，字正腔圆地喊道：“梁岩，你可以把qq给我吗？”
    梁岩全程听到了她与董宁宇的对话，自然拒绝不得。
    姜屿乐滋滋地等着他转过来。
    梁岩果然往后转过头，手里还握着黑色签字笔，垂眸道：“你的qq，报一下。”
    他的眼睫毛纤长浓密，如蝴蝶羽翼一般轻轻扇动。
    姜屿一边从羽绒衣口袋中掏出手机，一边说：“这多麻烦呀，你要不直接用我的qq加你的吧！”她满怀期待地将手机递到梁岩面前。
    梁岩抬起眼，看着她。
    她正盯着他，眼中带笑，弯如皎皎月牙。
    梁岩沉下嗓音，一字一句，清寒凛然：“教室内，不准带手机。”
    第13章 蓄意（一）
    梁岩怎么都料想不到，姜屿会蹭蹭蹭地跑出教室，然后站在后门朝他喊：“梁岩梁岩，我现在在教室外边啦，你快出来！”
    一双明眸灿亮生辉。
    他当即别过头，当作听不到。
    姜屿在后门站了会儿，遥遥盯着梁岩端正挺拔的坐姿，默默叹了一口气。
    这个新班长还真是傲娇，出来一下都不肯。
    教室里，董宁宇笑眯眯地问梁岩：“岩哥，你生气了啊？”
    梁岩刷刷写题，淡淡回道：“没。”
    董宁宇继续笑眯眯地问：“姜屿很可爱，是不是呐？”
    梁岩不虞地瞥了他一眼，带了几分威慑力，面色微凝地道：“卷子做完了？”
    晚上，叶敏钰回到寝室的时候，姜屿正在debug。
    叶敏钰眼尖，看到了桌上的《神曲》，笑道：“鱼gān，你这是要提高思想境界吗？”
    姜屿丧气道：“这是梁岩的思想境界，我想努力追赶，但失败了。下面还有一本《厚黑学》，听名字就比《神曲》还看不下去。”
    叶敏钰拿起三本《神曲》，取出压下最下面的黑色封面的《厚黑学》。
    非常有个性的封面字体，一笔一划棱角封面，如同刻在石碑上的一般。
    叶敏钰放下《神曲》，对姜屿扬了扬手中还未拆封的《厚黑学》，“我拆了啊，借我看看。”
    姜屿：“好啊好啊，你看完后跟我说说都讲了些什么。”
    半小时后，叶敏钰将《厚黑学》放回姜屿手边，欲言又止。
    姜屿眨巴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不解地问她：“怎么了？”
    叶敏钰笑了笑，说：“这书……嗯……挺有意思的。”
    姜屿：“哦，对了，差点忘记和你说。今天中午换了组，我们现在坐在梁岩后面啦！”
    叶敏钰笑了笑，道：“你说动朱老师了？”
    “不是不是。”姜屿兴奋地说给她听：“董宁宇跟我说，第二组第三组最后一排，他们都是中间嘛，所以一直都是不换组的。所以啊，这回一换组，我们最后一排不动，梁岩就坐在我前面了呀！”
    叶敏钰拱手道：“恭喜恭喜。”
    为了庆祝顺利和梁岩坐到一块儿，翌日早上，姜屿到学校超市买了包454克的大白兔奶糖，打算分给附近的同学吃。
    爬楼梯的时候，叶敏钰笑话她：“换个座位而已，况且，只是前后桌又不是同桌。你以为订婚还是结婚啊，还发糖。”
    姜屿：“等我和梁岩订婚的时候，不能这么随便发的，要发那种小盒子很漂亮的糖，还要用好看的彩带扎……”
    她顿时止住话，与此同时，停下脚步。
    叶敏钰随之停下来，站在上两级台阶，回头望着下边垂着小脑袋的姜屿。
    低垂的小脑袋，与耷拉的双低马尾搭在一起，颇有一股楚楚可怜的意味。
    叶敏钰走下来，柔声问道：“鱼gān，怎么了？”
    姜屿抬起头，一脸的灿烂笑容：“敏钰，我想到一个攻略梁岩的好主意。”
    叶敏钰：“……”
    叶敏钰：“哦。”
    叶敏钰：“那祝你成功。”
    到了教室，姜屿飞快地蹦达到座位上，弯腰从桌dòng里翻出上周肖钧送的带盒苹果。
    她将盒子打开，把苹果塞回桌dòng。
    姜屿：“敏钰，肖钧送的苹果你吃了吗？能不能把盒子给我？”
    得到盒子后，姜屿在两个空盒中各放入23颗大白兔奶糖，塞得满满的。
    叶敏钰不解道：“你这是要gān嘛？真的送订婚喜糖？”
    姜屿狡黠一笑，“等梁岩来了你就知道了。”
    叶敏钰：“我怎么感觉你好像要把梁岩吃了似的？”
    姜屿笑道：“我要让他心甘情愿地被我吃掉。”
    七点零五分，梁岩单肩背着藏青色jansport书包，与同桌董宁宇一前一后从教室前门进来。
    姜屿右手托腮，笑嘻嘻地看着他走过来。
    梁岩来到座位上，坐下前瞅了傻笑不止的姜屿一眼，没搭理。倒是董宁宇十分热情地打招呼：“姜屿、叶敏钰，早啊！”
    叶敏钰笑道：“早。”
    姜屿：“早啊，梁岩同桌。”
    董宁宇不满：“梁岩后桌，你可不道义啊，我有名有姓，不叫梁岩同桌。”
    姜屿轻轻叹了一口气，道：“我倒是想叫梁岩同桌，嗯……这名字听起来不错，姓梁岩名同桌。”
    梁岩从笔袋中拿出支水笔，搁课桌上发出“啪”一声轻响。
    姜屿听见这声响，就势拉了拉梁岩的冬季校服帽子，“梁岩梁岩，我给你带了糖果。”
    梁岩转过头，看着她净白的小脸，冷淡道：“谢谢，我不喜欢吃糖。”
    姜屿早就预料到他会用一张面瘫脸拒绝她，于是她露出几分沮丧的神色，似乎是自言自语：“你只是不喜欢我，不想和我做好朋友。”
    梁岩不说“是”，却也不说“不是”，仿若未闻地回过头。
    紧接着，他听到身后的小姑娘脆生生地说：“这样真没意思，梁岩，要不我们来玩个游戏吧。要是你赢了，我就再也不往你那儿凑了；要是我赢了，你就和我做好朋友。”
    一旁的董宁宇兴致勃勃地问道：“什么游戏啊？石头剪刀布？”
    姜屿看着梁岩后脑勺的黑发，说：“既然这糖你不要，就比分糖吧。纯看运气，我姜屿不是出尔反尔的人，要是我运气真的不如你，那我认栽。”
    梁岩垂下眼睫毛，思忖了两秒钟。
    然后他将上半身转到后面，抬眼直视小姑娘黑白分明的眼眸，语气寡淡地开口：“怎么比？”
    姜屿心中暗自发笑，但表面上依旧是滴水不漏。
    她蹙了蹙眉头，装作苦思冥想了一会儿，方道：“就分糖，分到最后，谁分不下去了，谁就输！”
    言罢，姜屿将两个纸盒摆好，将靠左的纸盒打开，倒出所有的糖果，堆到一边。
    她一边演示一边认真地说规则：“每次将一个盒子里的糖果全部倒出来，将另一个盒子里的糖果分成两份，分别装入两个盒子。然后就是轮到对手进行分糖，依次来回。既然是分糖，就要保证每个盒子都至少有一颗糖，谁要是分不下去了，谁就输。”
    他的目光投在她分糖果的动作上，神情专注。
    眉骨高耸，面容清隽，唇红齿白，耳朵尖透着一点粉。
    身上还带着好闻的洗衣粉味道。
    姜屿看了一眼，不由心神dàng漾。
    美……美色误人。
    姜屿赶紧收回目光，一心扑在分糖游戏上，又演示了一遍，问他：“怎么样？”
    梁岩微微颔首，嗓音慵懒：“好。”
    姜屿将刚刚演示的糖果，装回到右边的纸盒中，又将最开始堆在一边的糖果装回左边的纸盒中。
    她神色微敛，将一盒糖果放到梁岩面前，另一盒糖果放到自己面前，垂着小脑袋，语气里有两分哀伤：“不管谁输谁赢，这盒糖果都是我送给你的。如果你赢了，就没有以后了，你就当是留个纪念吧。”
    梁岩本欲拒绝，但看到她这么一副委屈的模样，心生不忍，便淡淡“嗯”了一声。
    姜屿深吸一口气，伸手将梁岩跟前那盒糖果推回来，“女士优先，我先来。”
    她话音一落，嫩白的小手顿时被一只宽厚的手掌覆盖住。
    他的体温温热，肌肤相触，通过神经末梢，抵达她的手背，一路顺着血管蜿蜒。
    姜屿不由微颤，欣喜得唇角止不住往上翘。
    四舍五入，这就相当于是牵手了啊！
    梁岩主动牵手啊！
    梁岩的声音低哑：“我先来。”
    姜屿心道：姜屿，稳住！
    她再次深吸一口气，抬头看着他，眼底的雀跃已经收拾gān净，惟有犹疑与不甘，支支吾吾道：“我运气一直不……不太好，你能……能不能……”
    姜屿的话还没有说话，梁岩就斩钉截铁道：“不能。”
    看这小姑娘一副怯生生的模样，摆明了就是有诈。
    那么，他自然不能跳进她挖好的坑里去。
    梁岩勾唇，目光炯炯，问道：“你不是说靠运气吗？谁先谁后有什么问题？”
    他伸出的左手放开姜屿的小手，转而去拿她面前那盒糖果。
    姜屿不去看他，目光落在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上，呐呐道：“没……没有。”
    董宁宇笑，心想姜屿这欲盖弥彰的，也太水了。他有心帮衬一把，于是对梁岩道：“岩哥，你绅士一点，让人家女孩子先来。”
    梁岩盯着姜屿低垂的眉眼，坚定道：“我不。”
    姜屿一脸不甘心地缩回手。
    梁岩将左边的纸盒清空，数了数右边纸盒里的糖果数量，凝神考虑了好一会儿。
    董宁宇催道：“你快点啊，都快早读了啊！”
    梁岩又考虑了一会儿，然后从右边的纸盒中取出九颗糖果放入左边的纸盒。
    他将两盒糖果推到姜屿面前，“到你了。”
    姜屿倒出右边盒子里的糖果，数了数，九颗。
    她利落地将这些糖果用手扫到一边，从左边盒子里数五颗糖果放入左边的盒子。
    梁岩快速心算一番，得出结论——不能留下五颗糖果的盒子。
    于是，他先将右边盒子里的五颗糖果清空，剩下的那个盒子里有九颗糖果。
    九颗，可以分为5+4。虽然把5留给了姜屿，但是姜屿肯定会舍弃5，分4为3和1 。那么，他就只能清空1，分3为2和1 。姜屿自然就把1清空，分1和1 。如此一来，他就输了。这个分法不行，否决。
    九颗，可以分为7+2。这个更不行，轮到姜屿，她直接清空七颗的盒子，把剩下两颗往两个盒子里各塞一颗，那么，他就又输了。
    最后，就只能分为8+1。梁岩已经没有别的选择，没有再仔细考虑这个分发的情况，直接从有糖果的盒子里取出一颗糖果，放入另一个空盒中。
    姜屿拿过两个盒子。
    在姜屿分糖的过程中，梁岩就已经英眉紧锁。
    姜屿自然是清空糖数为1的盒子，然后将剩余的八颗糖分为一盒五颗，另一盒三颗。
    她分完，将两个纸盒推回他面前，笑吟吟道：“到你了。”
    梁岩没有动手，蜷了蜷修长白皙的手指，薄唇抿成一道直线。
    第14章 蓄意（二）
    董宁宇见他不动，出声提醒：“岩哥，就这么几颗糖了，别想这么久了。”
    梁岩：“我输了。”
    董宁宇一愣，睁大眼眶，不解道：“这糖不是还没分完吗？岩哥，你不会是为了和姜屿做朋友，故意认输吧？”
    梁岩抬起眼睛，好整以暇地看着姜屿粉雕玉琢的小脸。
    她眉眼弯弯，唇角也弯出好看的弧度，用难以置信的语气兴高采烈道：“我赢了吗？啊，梁岩，那我们以后是不是就是好朋友了！遇到你，我的运气都变好了呢！”
    梁岩神色端凝，双眸沉静如潭，显得孤傲禁欲。
    他总觉得，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这里边，绝对不单单是运气这么简单。
    姜屿剥了颗大白兔奶糖丢进嘴巴里，一边嚼着奶糖，一边喜滋滋地同他说：“梁岩，愿赌服输，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了。”
    梁岩目光深沉，棱角分明的面部线条透出一股冷俊。
    姜屿笑道：“你不服气是吧？那我们再来一把，这把我先分，怎样？”
    梁岩将目光缓缓移动到她手边的糖纸上，“你刚刚吃了一颗。”
    “那……”姜屿说话又不利索了，再次支支吾吾地犹豫道：“你……你要不也吃……吃一颗。”
    梁岩的目光移回到她脸上。
    瓷白的小脸上，乌黑明澈的眼睛里透露出……
    罢了，根本就猜不出来她倒底是真实反应还是故意的。
    梁岩：“这次两个盒子里的初始糖果怎么分？公平起见，不能你来决定。”
    姜屿的眼睛弯成月牙，“那你来吧，反正上一把你已经输给我了，这一把只能算友情赛喔。”
    梁岩转开眼睛，看向别处，淡淡道：“让第三人来，这样比较公平。宁宇，你来分一下。”
    董宁宇用手指指着自己的鼻尖，惊讶道：“我来？”
    梁岩：“嗯，快点。”
    董宁宇回头望了一眼布告栏上的时钟，快要到早读时间了
    他赶紧将盒子里的糖果都倒出来，与之前被倒出来的糖果混到一起。
    董宁宇数了数糖果，开始往两个盒子里装，一边说道：“一共45颗大白兔，左边……”
    他顿了一顿，想到左右的区分对于梁岩与姜屿来说是相反的，于是改口：“南边的盒子里，我放1、2、3……19颗啊，嗯，这剩下的就是26颗，我放这个盒子里了啊。”
    在梁岩、姜屿、叶敏钰三人的密切注视下，董宁宇分好了两盒糖果。
    董宁宇：“喏，你们快开始吧，早读铃要响了。”
    姜屿清空南边的盒子，将糖果分为一盒19颗，另一盒7颗。
    ……
    最终，姜屿再一次取得胜利。
    早读铃声恰好响了起来。
    梁岩默不作声地转回去，拿出英语课本来。
    董宁宇咧嘴笑道：“姜屿，你好厉害啊！”
    姜屿扬着唇角，谦虚道：“没有没有，我只是运气好。”
    早读结束后，趁着上第一节 课的老师还没来的空档，姜屿拉了拉梁岩的帽子：“梁岩梁岩，你的这盒大白兔还没有带走。”
    梁岩转过头来，眉骨深邃，唇角平直。
    他紧紧攫住她的目光，神色凛然。
    姜屿捧起小纸盒，递过去，灿烂地笑道：“别跟我客气，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了呀！”
    梁岩声音冷肃：“你是不是套路我？”
    姜屿无辜地眨了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我没有啊，第一把是你要先分的，第二把友谊赛，也是你指定董宁宇初始化糖果分配的。”
    梁岩敏锐地抓住关键词，蹙眉，“初始化？”
    姜屿仰头望天花板，“咳咳……咳咳……”
    叶敏钰笑了笑，没说话。
    董宁宇忍不住好奇心，央道：“姜屿，你究竟是怎么做到必定赢的啊？你给我们说说好不好？”
    姜屿低下头，飞快地看了一眼冷脸的梁岩，连连摆手：“没有没有，姜屿没有，姜屿只是运气好。”
    梁岩：“当你留给我1和3，3和5这样的数字的时候，我必定输，而你基本上都能把我bī进这样的情况里。”
    他的脸部轮廓深刻，鼻梁笔挺，目光锐利。
    此刻由于带了些质问意味的缘故，整个人显得愈加俊美锋利。
    姜屿被他看得心虚，只好咬着下唇，昂首鼓起勇气道：“就套路你怎么了！第一把，是你非要抢先出手的啊！第二把开始前，糖我也同意你吃了的啊，是你自己又不要吃了啊！”
    梁岩幽幽地睇着她。
    姜屿趴桌上，装死。
    董宁宇：“哎，姜屿，别卖关子了，倒底怎么回事？你怎么做到必赢的？”
    姜屿不敢去看梁岩，所以依旧保持脑袋趴在课桌上的姿势，解释道：“那个……其实很简单的，如果一开始两个盒子里的糖果数量都是奇数，那么先分糖的人就赢不了；但只要有一个是偶数，那么先下手的人就一定能赢。博弈论，先手必胜策略，嗯……你们可以推导一下，很简单的……”
    这确实是最基础的了，她方才游戏的时候，还怕会被梁岩轻而易举地识破来着。
    不过，幸好董宁宇一直在旁边催他，早读又快开始了，他来不及细想，才会被她钻了空子。
    姜屿越发觉得自己真是太yīn险了，简直……gān得漂亮！
    姜屿又趴了一会儿，一直没听到有动静，于是就伸脚碰了碰叶敏钰的脚。
    叶敏钰小声笑道：“早转回去啦。”
    姜屿这才小心翼翼地撑起脑袋，果然，只能看到梁岩的背影。
    她吁了一口气，内心祈祷，梁岩不会出尔反尔。
    即使他出尔反尔也不要紧，她就名正言顺地缠着他……咳咳……
    又过了几分钟，任课老师还是没有来。梁岩扬声道：“课代表，去张老师办公室找。”字句利落，气势稳重。
    坐在第二组前排的一个男生跑出去找任课老师，过了不久，他回来通知大家这节课改自修。
    姜屿百无聊赖地趴在课桌上，用梁岩恰能听到的声音滔滔不绝地说道：“像这样的糖果游戏，根据规则的不同，可以运用很多种博弈理论。像轮流从一堆里取，巴什博弈啊；三堆里取任意，nim啊；两次……”
    梁岩板着脸转过来：“姜屿，上课时间，请遵守纪律。”
    姜屿：“嗷。”
    第15章 喜欢（一）
    一整个上午，姜屿几次三番想和梁岩搭话，他不是去上厕所就是跑老师办公室。
    姜屿吃不准，他这到底是生气了，还是真的忙。
    于是，成为好朋友的第一天，姜屿没有纠缠梁岩一道吃午饭。
    她问叶敏钰：“我是不是挺过分的，梁岩这么单纯，我竟然欺骗他的感情。”
    叶敏钰额角微抽，“你不是欺骗他感情，是巴不得被他欺骗感情。”
    姜屿喟然叹道：“真想被梁岩欺骗感情。”
    端着餐盘路过的楚彦琳：“……”
    姜屿回到教室时，梁岩还未回来。
    有位班里的女同学来找叶敏钰问物理题，姜屿百无聊赖地翻出打印好的论文看。
    女同学见状，歆羡道：“姜屿，你好厉害啊，看英文原文的论文啊。”
    姜屿不好意思地露齿一笑，“其实我是想要翻译后的，但肖钧那傻叉帮我打错了。”
    女同学一愣，过了一会儿才笑道：“你们学竞赛的女生是不是都特别豪放啊？”
    叶敏钰忙否认道：“不，只有他们搞信息学的格外豪放。”
    说话间，梁岩与董宁宇等人回来了。
    姜屿绽放出自己认为最友善的笑容，问道：“梁岩，早上的先手必胜策略你想明白了吗？要不我们一起来论证一下？”
    梁岩冷冰冰地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无聊。”
    遂坐下，不再理会姜屿。
    姜屿丧气地趴在课桌上，粉嫩的小脸皱成一团。
    午休课打铃前，梁岩照例起身，似乎要去一趟厕所。
    姜屿刚要跟出去，就被董宁宇扯住袖子。
    董宁宇笑道：“姜屿，我有道数学题不会做，你帮我看看呗？”
    姜屿：“题不会，你应该找梁岩啊，找我做什么？”
    姜屿说完，又补充了一句：“我只能带你开黑，而且还是拖后腿那种。”
    董宁宇：“这题很简单的，你的水平绰绰有余。”
    他将紫色封面的五三放到姜屿面前，摊开。
    姜屿意兴阑珊地扫了扫左右页面，问道：“哪题？”
    董宁宇道：“就红笔划出来的那题。咦，我的草稿本怎么不见了。算了，先借用一下岩哥的吧。”
    说着，他一把抓起梁岩桌上的草稿本，送到姜屿手边。
    姜屿：“你这全是红笔勾勾画画的，究竟是哪一道啊？要不从上面这题开始，都……”
    董宁宇撇了撇唇角，指着前年的高考真题说：“就这道，你先演算一下。”
    姜屿定睛一看，这道题的解题步骤，分明已经清清楚楚地用红笔写在题gān下面了。
    她心中疑窦丛生，正要开口询问，只见董宁宇给她翻开了梁岩的草稿本，催道：“姜屿，你快先算一算。”
    叶敏钰不满道：“哎，董宁宇，你找姜屿问题还这么不耐烦？我说你是不是……”
    姜屿目不转睛地盯着草稿页，轻声道：“敏钰，你先别说话。”
    他的字迹肃杀刚劲，笔锋凌厉，兼顾整体气韵与细节。
    内容，是标准的证明题格式。
    关键在于，姜屿一眼就从结论上看出来——这是早上那道分糖题。
    有偶数，则先手必胜；否则，后手必胜。
    他逆推证明了必胜策略。
    姜屿翻到前一页，只见草稿纸上密密麻麻写满多种数字组合。他将所有的可能性都罗列出来，一一比对结果。
    这种做法，在数据结构与算法设计上，有一个名称，叫做深度搜索。
    准确地说，是打表。
    虽然是随手打的草稿，但是他的字迹依旧齐整端正，草稿内容一目了然，清晰隽秀。
    叶敏钰探过脑袋，问她：“怎么了？”
    姜屿合上梁岩的草稿本，将它和董宁宇的五三一起送回去，笑道：“董宁宇，这题我也不会做，你还是等梁岩回来问问他吧。”
    梁岩这回的厕所，上得格外得久，一直到午休课快结束了，都没回来。
    姜屿喊了声董宁宇，说：“梁岩是不是掉坑里了啊，你要不去看看？”
    叶敏钰瞥了她一眼，“估计是去老师办公室了，你以为人人都像你啊，个子还没茅坑高。”
    姜屿：“……”
    董宁宇调侃道：“你就这么记挂我们岩哥啊？”
    姜屿：“我这不是关心同学嘛，毕竟梁岩是我的好朋友。”
    董宁宇笑道：“估计明天过后啊，你就更记挂了。”
    姜屿没有听出他的弦外之意，颔首道：“是啊，毕竟要放元旦了，两三天见不到了呢。”
    直到翌日午后，元旦文艺汇演上，姜屿看到梁岩出现在台上，她才明白过来，董宁宇说得不错，她确实更记挂了。
    虽然姜屿这辈子才过了不到十八年，但是，她毫不怀疑，在日后的不管多少个十八年里，她都会记挂他。
    彼时演出进行到一半，姜屿和叶敏钰、肖钧偷偷溜出去买了薯片，从体育馆的c口进来。
    曲调明朗纯净，舒缓缠绵。
    姜屿对乐曲一窍不通，只觉得有几分好听，于是不由驻足遥遥望向台上。
    那人挺胸直背，小提琴的肩垫部分平稳地抵在左侧锁骨位置。
    燕尾服白衬衣，黑色西裤。
    身形挺拔，气度自华，整个人显得张弛有度。
    恰在此时，坐在c口附近的几个女生激动地小声喊叫。
    女生甲：“梁岩学长真是帅爆了！”
    女生乙：“啊啊啊啊啊，男主人设啊！女主角一定是我！！”
    女生丙：“去年没看到梁岩拉琴，今年终于得偿所愿了啊啊啊！”
    姜屿一愣，快步走上台阶，脱口问道：“你们刚刚说什么？”
    女生们被她吓了一大跳，顿时静默下来。
    姜屿急忙又问了一遍：“你们刚刚说台上是谁？”
    一剪着齐刘海的女生愣了愣，道：“梁岩啊，高三的学长。同学，你是不是高一的，不认识梁岩？”
    姜屿匆忙转过身，面对舞台的方向揉了揉眼睛。
    个头伟岸，腰线细窄，气质清澈温润。
    他独自站在那里，孤高清隽，如芝兰玉树。
    身后的女生还在好心给她做科普：“梁岩学长常居年级前十，成绩好，篮球打得好，人又帅，是我们二中校草级的人物。小学妹，你是不是……”
    女生乙拍了拍同伴的肩膀，小声道：“这好像是保送t大的姜屿学姐。”
    顿时，几个女生蜂拥上来，齐力将姜屿按到她们的座位上。
    蓦然间莫名其妙被按倒的姜屿：？？？
    女生甲一脸的兴奋：“学姐，求buff，我也想上t大。”
    女生乙激动道：“姜屿学姐！有没有人说过你长得特别像吉祥物！！”
    姜屿：？？？
    女生丙：“学姐，我现在学竞赛还来得及吗？能不能保送t大？我很有计算机天分的，真的！我扫雷玩得特别好！”
    女生戊：“学姐，你……”
    女生己：“姜屿学姐能不能分享一下护肤心得？为什么你都不像其他竞赛大神一样满脸痘痘？”
    几个女生叽叽喳喳，你方说罢我就接上，吵得姜屿一个头两个大。
    当叶敏钰与肖钧将姜屿从这堆高二女生中解救出来的时候，梁岩已经下场了。
    肖钧笑道：“真是喜闻乐见的大型百合现场，我就不该……”
    他话还未说话，就见姜屿像一阵风似的飞奔而去。
    肖钧问叶敏钰：“她这是要gān嘛？”
    叶敏钰微笑：“去找梁岩吧。”
    肖钧看着叶敏钰唇边的笑容，缓缓开口：“小鱼gān迟早还是要回到猫大身边的。”
    叶敏钰转过头，冲他明媚一笑，说：“我倒不这么认为，看着吧。”
    第16章 喜欢（二）
    姜屿绕到东北方向，气喘吁吁地冲进后台。
    梁岩方下台不久，正与一个对着镜子补妆的女老师说着话。
    女老师一边擦着粉笔，一边说：“你现在高三，学业为重，不过还是要多练琴。这水平下降得实在太厉害了。俗话说得好，一天不练自己知道，两天不练……”
    这时姜屿恰好冲进后台，一眼就看到梁岩笔直地站在斜前方，瓷白的小脸上漾起喜不自禁的笑容。
    她喊道：“梁岩梁岩！”
    女老师止住话，补妆的动作也停了下来，闻声望向姜屿。
    梁岩也微微偏过头，看向来人。
    姜屿三步并作两步，迅速蹦达到梁岩跟前
    见他还穿着演出服，姜屿赶紧拉开自己的羽绒服拉链要脱下给他：“梁岩，你冷吗？”
    “我不冷。”梁岩顿了顿，继续说：“别脱了，你的衣服我穿不上。”
    姜屿脱衣服的手一滞，有点小尴尬。
    女老师笑着说道：“快把衣服穿好吧，小姑娘经不起冻。”
    姜屿低着小脑袋，把衣服穿好，又整理了一下，才重新仰起头，厚着脸皮问梁岩：“梁岩梁岩，刚才你拉琴我没瞧仔细，你可以再拉一次给我看吗？”
    小姑娘的脸颊在后台灯光的照she下白皙光洁，chuī弹可破。几缕碎发散在她白净的耳廓前，脖颈线条柔美。
    乌黑明净的大眼睛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他，目光澄澈明亮。
    梁岩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眸色漆黑，嗓音低沉醇厚：“不可以。”
    女老师笑着打圆场：“这位同学，曲子是用来听的，不是用来看的。如果你是想要听梁岩拉琴的话，我想他是不会拒绝的。”
    姜屿双眸清亮，眼睛笑成月牙形状，说：“那我可不可以听你……”
    梁岩：“我拒绝。”
    姜屿耷拉下唇角。
    又一次……被拒绝了呢……
    不过就是听首曲子，这梁岩，真小气。
    莫晓彤高声道：“闲杂人等不要挤在后台啊，都够挤的了！”
    姜屿望了一眼几步外那个穿白裙的丹凤眼女生，勉qiáng认出来好像是二班的一位同学。
    莫晓彤见姜屿看过来，于是扬起娇媚的脸，趾高气昂地“哼”了一声。
    姜屿默默收回目光。
    这位同班同学……似乎……对她不太友好……
    还是当做不认识吧，不要打招呼了……
    尴尬……
    **
    高三学生的座位不在看台，而是处于正对舞台的内场。
    二班比较靠前。
    台上演着小品，一张张稚嫩的脸庞扮起医生、护士、工人与老学究等角色。
    姜屿猫着身子跑回座位上，前一排的楚彦琳正在给周围的同学分果冻。
    叶敏钰一边卡兹卡兹吃着薯片，一边问她：“跑哪儿去了？去堵梁岩了？”
    姜屿还没来得及开口，楚彦琳转了过来，递给她两个果冻，笑道：“朱老师买的。”
    姜屿边道谢边接过来，一个是芒果口味的，另一个是水蜜桃口味的。姜屿问道：“有草莓味的吗？”
    楚彦琳于是又从塑料袋里翻了翻，取出个粉色的果冻给她。
    姜屿将水蜜桃味道的还回去，楚彦琳摆摆手笑道：“不必了，果冻有多的。”
    小品过后，是歌唱表演。两个身材错落有致的女孩子站在舞台中央，一个穿白裙子，一个穿红裙子。
    前奏一起，姜屿就拉着叶敏钰道：“是《宝莲灯》哎！”
    台上的女孩子开始吟唱：“拨开天空的乌云，像蓝丝绒一样美丽。我为你翻山越岭，却无心看风景……”
    确实是动画片《宝莲灯》的主题曲，张信哲的《爱就一个字》。
    红裙女孩的嗓音纯粹轻盈，白裙女孩的嗓音空灵沙哑。
    姜屿从叶敏钰腿上拿了包薯片拆开，塞薯片进嘴里，“为什么她们两个的裙子不换一下啊，感觉还是换一下比较合适。”
    坐在姜屿右侧的同班女生笑道：“可能是因为莫晓彤长得太娇艳了，穿红裙会显得比较有攻击性。”
    姜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这样啊。”
    叶敏钰扯了扯姜屿的袖子，指向右前方的看台下侧，“董宁宇好像在喊你。”
    姜屿放下薯片，猫着腰往右边走出去。她到了看台下，董宁宇正好也过来了。姜屿：“你找我？”
    董宁宇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姜屿：“你是不是得了肌肉抽搐症？”
    董宁宇收了笑，靠近一些，小声道：“我和岩哥本来要回教室拿花，我找个借口跑出来了。待会儿，就由你和岩哥一起上去给班主任献花，明白不？”
    姜屿眼睛一亮，点头如捣蒜。
    董宁宇：“还愣着gān嘛！快回教室去找岩哥啊。”
    **
    昨晚才下过一场大雪，天空青蒙蒙一片，松枝上压着积雪。
    室外空气清寒，呼吸之间鼻腔被寒冷刺激得有点生疼。
    姜屿蹬蹬蹬地跑进教室，梁岩正站在座位上叠礼服。
    他已经穿回了冬季棉校服，身形高挑伟岸，鬓角如刀裁。
    听到脚步声，梁岩抬眼望向教室前门，看到姜屿后，重新低下头，整理礼服。
    他慢条斯理地将叠好的正装放置到纸袋中，与另一个纸袋一起，摆在课桌上。
    姜屿笑容灿烂，朝他走过去，“梁岩梁岩，什么时候可以再看你拉琴呀？”
    梁岩慵懒地靠着桌沿，清冷地睇着她，勾唇道：“做梦。”
    姜屿笑容不改，跑到他身侧，仰着净白的小脸，“梁岩，我们现在都已经是好朋友了，你能不能对我温柔一点啊？”
    梁岩：“不算。”
    姜屿：“啊？”
    梁岩：“你使诈，昨天的游戏不作数，不算。”
    姜屿情急之下，怒道：“操，梁岩你太过分了啊！”懒得装什么文明的好学生了，粗口说爆就爆。
    梁岩垂眸，看着小姑娘紧蹙的眉头与微颤的浓密眼睫毛，笑了一声，说：“姜屿，我不想和你做朋友。我跟你，做不了朋友。”
    姜屿不服：“这算什么破理由啊，就算你坐45路公jiāo，我坐18路公jiāo，我们也好歹会在二中这一站同路的啊！”
    姜屿揉了揉眼睛，嘟囔道：“你不过是仗着我喜欢你。”
    空dàngdàng的教室静谧而沉寂，时钟秒针走动的滴答声清晰可闻。
    姜屿是一路跑上来的，所以还略微喘着气，眼睛因濛濛水汽而显得湿漉漉的。
    梁岩静默了许久，终是开了口，嗓音低沉森冷。他再一次问道：“姜屿，你就只是想和我做朋友吗？”
    第17章 喜欢（三）
    姜屿移开目光，望了眼黑板上放的大红字——“努力奋斗拼搏收获”。
    简单的几个字，字里行间，写尽了高三生的坚韧与期盼。
    她知道自己应该再忍一忍，不能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去影响梁岩。
    她本来想要先和他做朋友，等到高考完再正式恋爱。
    姜屿转回头，坚定地看着梁岩，“不是，我想……”
    “姜屿。”梁岩凛然打断她的话，冷冷道：“我提醒你，你是个有男朋友的人。”
    姜屿微愣，想了想，瞬间就明白过来，匆忙解释道：“你是说林煜瑾吗？猫大他不喜欢我这样的，他喜欢高高瘦瘦的，真的！我和猫大是清白的，梁岩你相信我好不好？”
    说着，姜屿双手抓住了梁岩的左手手肘。
    梁岩淡淡道：“不感兴趣，不想了解。”
    姜屿深吸一口气，神色乖巧温顺，双眸乌黑明净。
    她的小脸上一副认真模样，昂着脑袋说：“老子想和你早恋，初恋，你就说个准话，愿不愿意？”
    梁岩睇着她，冷笑道：“呵，不愿意。”
    姜屿默然。
    梁岩勾唇，“怎样？要qiáng取豪夺吗？”
    姜屿：“……”
    姜屿：“咳咳，可……可以吗？”
    梁岩冷笑，“你打不过我。”
    姜屿：“……”
    过了一会儿，她微微叹了口气，惋惜道：“原来你喜欢qiáng取豪夺的戏码，其实我也想对你用qiáng，然后为所欲为。但是现在是法治社会，终究要讲个你情我愿。嗯，我说了这么多，并不是说我打不过你，而是我舍不得打你。”
    她顿了顿，继续道：“我连你受冻都舍不得，就怎么会舍得对你怎么样呢。”
    梁岩自动忽略掉她的这番胡诌，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他盯住她搭在他手肘上的白嫩双手，低声道：“放开。”
    姜屿愁眉苦脸地放下手。
    梁岩走到讲台后面，弯腰打开讲台下面的柜子，抱起两束鲜花。
    一束是粉色康乃馨，huáng莺与满天星点缀。
    另一束是黑纱外包的红玫瑰。
    姜屿跟在他身后走出教室，说：“董宁宇说待会儿让我和你一起给朱老师献花。梁岩，你给我一束吧，我要那束红玫瑰。”
    梁岩于是将怀中的那束玫瑰花递给她。
    姜屿笑吟吟地接过来，紧紧抱住，笑得合不拢嘴：“梁岩，谢谢你送我红玫瑰。”
    梁岩：“……”
    姜屿大步跨上前，与他并肩而行，“梁岩梁岩，你跟我说说话吧。你说的那书啊，我还没来得及看，不过你放心，我保证元旦回去一定看！”
    她说得信誓旦旦，神色十分认真，“虽然我可能看不完，但我一定努力看一点，哦不，是一些，多看一些。我用我的身高做保证，要是食言，我就永远长不到一米六！”
    梁岩再一次冷笑：“呵。”
    姜屿发现，梁岩今天似乎特别爱冷笑，有点不正常，可能是脑子冻坏掉了。
    毕竟，这么冷的天。
    姜屿倏然想到穿连衣裙唱歌的两个女生，不由抖了抖身体。
    梁岩见姜屿颤栗，开口问道：“你冷？”
    她每天都穿成鼓鼓一团，看来是极为怕冷的。
    姜屿偏过小脑袋，笑容灿烂：“在你身边，每一刻都是chūn天呢！”
    梁岩：“……”
    姜屿补充道：“我刚刚那是倒chūn寒。”
    梁岩：“……”
    姜屿不满道：“你怎么又不跟我说话？”
    梁岩维持面瘫脸，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姜屿叹了口气，用梁岩恰能听到的声音自言自语道：“老子这么怕冷的一个人，竟然喜欢上了一根棒棒冰。“
    梁岩：“……”
    **
    与此同时，二班的座位区情势波谲云诡。
    董宁宇与布彦山等人提议，待会儿让姜屿陪梁岩上前献花。
    莫晓彤第一个站起来不同意，横眉道：“什么，让她去？！为什么不让楚楚去？姜屿她算我们班个屁！”
    叶敏钰本来不打算发表意见，但她听不得姜屿被编排。她睨了莫晓彤一眼，冷笑道，“那你岂不是连个屁都不如？”
    莫晓彤的火气一下子窜上来，咬牙切齿：“你……”
    “好了。”楚彦琳拉住莫晓彤，“你先坐下，别影响到后面班级的同学看节目。”
    说完，她轻轻拍了拍莫晓彤的背，以示安抚。
    董宁宇解释道：“楚彦琳啊，不是我不让给你，非要让给姜屿。要说jiāo情，咱俩的jiāo情不比我和姜屿深得多？我和姜屿又没有什么jiāo情的。只是我们吃中饭的时候听说八班那个t大保送生要上台给他们班主任献花的，我们输什么也不能输了阵仗，不是吗？”
    温轩研认同道：“确实，十六个班主任呢，我们得给朱老师长脸才是。毕竟都是要拍照做成宣传册的，有姜屿献花的照片总归要好一些。再说了，不管怎么说，姜屿和叶敏钰都是我们班的一份子，我们大家都是一样的。同学间还是要团结友爱，令人寒心的话以后还是不要说了。”
    莫晓彤梗着脖子，脸都气红了，“温轩研你什么意思？”
    温轩研咂巴了下嘴巴，不耐道：“你说我什么意思？”
    楚彦琳忙摸了摸莫晓彤的头发，“别气了，温轩研说得对，都是一个班的，谁上去都是一样的。”
    安抚完莫晓彤，楚彦琳又看着温轩研，半开玩笑道：“温轩研，你有点过分了啊。既然都是同学，你也说了要团结友爱，就别这么冲了。”
    温轩研挠了挠头，笑道：“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莫晓彤，不好意思哈。”
    叶敏钰倒是觉得温轩研这道歉道得有点莫名其妙，不过这是旁人的事情，她也懒得理。叶敏钰面无表情道：“等姜屿回来，我会跟她讲清楚，绝对不让她抢占贵班的献花名额。”
    董宁宇朝她一顿挤眉弄眼，然后说：“这大伙儿刚刚还说着团结友爱呢，姑奶奶你这又犯什么冲呢，一口一个‘贵班’的，过了啊！姜屿肯定也希望可以和梁岩一起给咱们班主任献花，你就别阻拦了。”
    楚彦琳笑道：“是啊，别因为一点小拌嘴闹得不愉快。叶敏钰，我替晓彤给你和姜屿赔个不是。”
    叶敏钰朝她点了点头，没再开口。
    过了一会儿，梁岩与姜屿回来了。
    梁岩将手中的花束往董宁宇那儿一塞，转身去上厕所。
    厕所里，一个相识的别班男生笑道：“哎，梁岩，你女朋友很可爱啊，什么时候jiāo往上的？”
    梁岩随口回了句：“不知道。”
    年少的喜欢，就像是一颗细小的种子，即使再不承认，它依旧扎在心上生根发芽。有些时候，连当事人自己都难以发觉，无意识中就bào露出细枝末节。
    梁岩上完厕所，顺着通道出来，在体育馆入口碰见瞎转悠的姜屿。
    姜屿一看到他，立马跑上来，扬起明媚的笑容，“梁岩梁岩，我怕你迷路，回不来了。”
    她似乎忘了一件事情。
    在这个校区，待了两年半的人，是梁岩，而不是她。
    二人之间身高差得不少，一个低头垂眸，一个昂着小脑袋。光是就这么站着，便徒增几分暧昧。
    姜屿笑得灿烂如暖阳，喋喋不休地说：“你是不是真的迷路了啊，上个厕所去了好久，我还以为……”
    梁岩居高临下地盯着她，蓦地往前bī近一步。
    姜屿不由往后退了一步，后背抵上墙壁。
    第18章 喜欢（四）
    梁岩的眼眸漆黑如潭, 深不见底。
    他郑重道：“姜屿，我不喜欢你，以后也不会喜欢你，听明白了吗？”
    “那……”姜屿翘起唇角，灵动的眼睛里满是狡黠的笑意，“你会爱上我, 是吗？”
    梁岩心上蓦地chuī起莫名的涟漪, 他匆匆收回目光, 不欲与她多言，转身就走。
    姜屿蹦跶着跟上去，“梁岩梁岩”地喊，清脆动人。
    高三班主任致辞环节, 是在演出接近尾声的时候。
    姜屿和梁岩、董宁宇等五六个二班学生候在舞台左侧。
    朱雪娇第二个发言, 几度哽咽。二班的学生无不动容, 楚彦琳等女生默默落泪, 即使是梁岩董宁宇这样的大男生，也红了眼眶。
    姜屿将怀中的玫瑰花递给董宁宇，董宁宇没有接, 擦了擦鼻子, 朝她摆摆手。姜屿于是转而将鲜花递给另一边的楚彦琳。
    楚彦琳用手背拭去泪水, 浅浅一笑：“姜屿，梁岩代表我们班男同学, 你代表我们班女同学。别慌, 上去吧。”
    梁岩垂目看着姜屿蓬松的发顶, 淡淡道：“走吧，紧张的话就跟在我后面。”
    姜屿闻声转过头，扬起小脸看向他。
    梁岩的眼眶红红的，与白皙的脸庞对比起来看，愈发显得可口诱人。
    英眉微扬，乌眸挺鼻，唇红齿白。
    姜屿咬了咬下唇，心想，我很少紧张的，我只是……心虚……
    梁岩蓦地朝她微微一笑，以示鼓励。他眉目柔和，气质一派温儒清澈。
    姜屿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见他已经绕过她，走上了舞台。
    楚彦琳温柔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快跟上去，加油！”
    姜屿捧着红玫瑰走上了舞台。
    梁岩已经走到朱雪娇面前，送上鲜花，真挚道：“朱老师，谢谢您！”
    朱雪娇捂嘴哭出声，带着哭腔道：“你们都是朱老师最亲爱的孩子。”
    姜屿内心里的愧疚愈甚。
    梁岩与楚彦琳都以为她是紧张，为此，梁岩第一次对她露出了柔和的笑容，情敌楚彦琳也给她鼓舞打气。
    而她……
    姜屿现在只想到一个词，叫做——鸠占鹊巢。
    姜屿深吸一口气，晃了晃脑袋，企图将这些想法统统赶跑。
    与此同时，为了赶紧献完花，她垂着脑袋小跑起来。
    嘭——
    扎着低双马尾的小姑娘，在众目睽睽之下，在镁光灯聚焦的舞台上，在离朱雪娇与梁岩不到一米的地方……
    平地摔成狗吃屎。
    呈现出一个“人”的形状。
    梁岩：“……”
    正捂嘴感动得落泪的朱雪娇：“……”
    周围其他班的班主任老师：“……”
    四个主持人：“……”
    梁岩最先反应过来，刚要上前去扶小姑娘，人小姑娘已经自己利索地爬了起来。
    姜屿抱起地上的鲜花，看着已经被自己给压扁的花朵，愈加……愧疚。
    她慢慢走到梁岩身侧、朱雪娇面前，瓷白的小脸上还沾着地面细碎的彩带。
    姜屿方张开嘴巴，朱雪娇就急不可耐地握住她的手，蓄泪的眼中满含深情。
    朱雪娇道：“姜屿，谢谢你给朱老师送花。不必说了，其他的话都不必说了，你们都是朱老师的好孩子。”
    台下，一脸懵bī的董宁宇问楚彦琳：“你说朱老师是不是怕姜屿会说出什么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话来？”
    楚彦琳略有些吃惊，但瞬间又联想到姜屿自我介绍那次，于是只好呐呐道：“不会吧。”
    姜屿一下台回到二班的座位区，肖钧耿健胡祥祥等人就从各自的班级围过来。
    肖钧：“我的小姑奶奶啊，你这次丢脸可是丢大发了，狗吃屎啊！”
    叶敏钰笑道：“鱼gān吃班长，哈哈哈哈……”
    姜屿正色道：“不许说我的梁岩是屎！”
    叶敏钰：“我说的是肖钧。”
    前一排的梁岩：“……”
    众人：“……”
    姜屿认真想了想，说：“不成，肖钧不能是屎。如果我是狗，吃的屎只能是梁岩。”
    梁岩：“……”
    众人：“……”
    叶敏钰：“……”
    莫晓彤嗤笑道：“张口屎，闭口吃屎的，真恶心。”
    姜屿转过头，看向说话的人。
    是后台那个之前穿白裙的妹子，她现在已经换回了校服。容色秀丽，脸上挂着刻薄的笑容，倒是别有一番风情。
    姜屿撸起袖子，愠怒道：“同学，你说我恶心就算了，但我忍不了你说梁岩恶心，你……”
    莫晓彤一愣，辩驳道：“我什么时候说梁岩恶心了！”
    姜屿：“哎，你这人，怎么……”
    “别说了。”梁岩沉声道：“我不想听你们讨论我和屎的话题。”
    姜屿讪讪地闭上了嘴巴。
    演出结束后，回班级的路上，姜屿紧紧跟在梁岩身后，喋喋不休地道歉：“梁岩，我不是故意摔跤的，也不是故意说要吃你的。虽然我是想吃你，但是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是……”
    梁岩适时偏头，飞过来一个眼刀。
    姜屿识相地把后面的话咽回肚子里。
    **
    元旦假期正式开始。
    姜屿随叶敏钰、肖钧等人到景区跨年，零点过后又到ktv通宵。回到家时已经是凌晨六点多，姜大柱已经起chuáng，在客厅里对着电视机打太极。
    姜大柱一边重复“切西瓜”的太极动作，一边道：“你妈刚才起来给你熬了皮蛋粥，囡囡你去洗个澡就差不多好吃了。吃完快睡觉，女孩子还是要睡得饱，才能水灵灵的。”
    “水灵灵”这个词用方言说出来，似乎有一阵泉水泠泠声。
    沐浴洗漱、吃好早饭，姜屿倒头就睡。
    她醒来的时候已经近huáng昏，窗外北风呼啸，但屋里空调打得暖，安心又舒坦。
    姜屿抓起手机打开qq想要看看有没有新消息，这一打开，就收到了一个好友申请。
    用户昵称“girder”，验证信息：“梁岩”。
    好友申请是上午九点零七分发过来的。
    姜屿抱着手机，兴奋地在chuáng上来回翻滚一阵。
    通过验证后，姜屿立马发了条消息过去：“梁岩，你好哇，我是你的好朋友姜屿。你可以叫我鱼gān，也可以叫我屿屿。”
    嗯……这辈子到目前为止，似乎没有人叫过她屿屿。
    小时候，小伙伴们多是喊她小屿。父母爱喊她囡囡，奥赛班的旧同学喊她鱼gān，其他人基本都是喊她的全名。
    梁岩很快回了消息：“嗯。”
    紧接着，姜屿就收到了梁岩发来的群邀请。
    姜屿进群后，立马把叶敏钰也拉进来。
    姜屿重新点进与梁岩的聊天界面，发消息：“你明天有时间吗，我们出来一起玩呀。”
    梁岩迟迟没有回消息。
    姜屿起chuáng吃了点饭，梁岩依旧没有回复。
    她气哄哄地给梁岩发了句：“梁岩，你真没礼貌！”
    不到半分钟，梁岩回：“嗯。”
    姜屿快要气死了。
    **
    梁岩卧室。
    梁母敲门进来，“岩岩，你爸改完论文了，你去书房写作业吧。”
    梁岩：“好。”
    梁岩将桌上的手机揣进兜里。
    思忖片刻，他又将手机掏出来，关机，丢进抽屉。
    他把数学练习卷、理综练习卷与英语阅读练习册叠一起，带上草稿本和黑色签字笔，离开卧室。
    书房的灯光是冷色调的日光灯。
    梁岩端正地坐在桌前，一笔一划地写“解”，神色专注。
    耳边姜屿脆生生的声音又冒了出来。
    “梁岩梁岩，我可以和你做朋友吗？”
    不可以。
    “梁岩梁岩，我中午可以和你一起吃饭吗？”
    不可以。
    “梁岩梁岩，你要去哪里呀？可不可以带上我？”
    不可以。
    “梁岩梁岩，什么时候可以再看你拉琴呀？”
    呵。
    “梁岩梁岩，你回来啦！”
    呵。
    “梁岩梁岩，我给你带了糖果。”
    呵。
    他勾了勾唇角，心想，照她这么个喊法，他是不是要喊她“姜屿姜屿”？
    呵。
    他眼前浮现出小姑娘瓷白的脸。
    白皙光洁，chuī弹可破。
    乌黑明澈的大眼睛眨啊眨的，盯着他。
    双马尾对称垂在两边，犹如动漫里的角色。
    明明削瘦娇小，脸颊却是嘟嘟的，令人时常忍不住想要捏一捏……
    梁岩蓦地一颤，晃了晃脑袋。
    这都是什么鬼念头？
    肯定是昨天没睡好，才会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又吵又无赖，聒噪烦人。他明明最不想看到她了，怎么会突然想到她那里去？
    一定是刚才正好她发了qq消息来的缘故，如果发消息的是董宁宇或者布彦山，他现在现在走神的时候想到的就必定是董宁宇或者布彦山。
    嗯，就是这样。
    梁岩提笔，仔细看最后一道大题的题面，常规的函数题，并不算难。
    今天的数学题，好像专程跟他做对似的。
    题gān总是读着读着，人就走神了。
    梁母端着温牛奶进来，抚摸儿子的后背，笑道：“做完这张卷子，出来看会儿电视吧。注意劳逸结合，别太辛苦了，会降低学习效率。岩岩，你已经很棒了，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梁岩微微颔首，接过玻璃杯，“谢谢妈妈。”
    牛奶。
    姜屿糯香的嗓音再度响起：“不不不，这太可怕了，我这辈子最讨厌喝的就是纯牛奶。”
    然而，她身上似乎有股似有若无的奶香味，凑得近了才能闻得到，一阵一阵，好像是从婴儿肥的脸上散发出来的。
    梁母温柔地笑问：“在想什么呢？”
    梁岩不动声色地喝了口牛奶，道：“想题。”
    梁母随口提道：“对门你李叔叔家，晨晨早恋，正跟家里闹着呢。”李欣晨比梁岩小两岁，刚上高一。
    梁岩“嗯”了一下。
    梁母叹道：“真可惜，你现在都成年了，早恋都来不及。”
    第19章 喜欢（五）
    晚上竞赛班聚餐, 姜屿对叶敏钰说起与梁岩聊天的事，气得腮帮子鼓得跟塞了整颗苹果似的。
    这次聚餐，全班同学都来了。
    许霆坐在离姜屿隔两个座位的位置，笑道：“你要是能追上梁岩，我跟你姓。”
    姜屿瞪了他一眼，没说话。
    饭吃到一半, 女生们携手出了包间, 上洗手间。
    趁着这个机会, 胡祥祥赶紧扬声问圆桌对面的许霆：“小鱼gān真喜欢上你们班那谁了？”
    许霆风轻云淡道：“三分钟热度吧。”
    有人问肖钧：“班长，你怎么看？”
    肖钧沉吟片刻，经过深思熟虑后，缓缓道：“哥几个都是自己人, 我就直说了。有喜欢鱼gān的, 就趁早到人鱼gān面前去表态。如今这情况, 怕是肥水要流外人田了。”
    吴鲁崎一听, 笑道：“班长，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们怎么能挖猫大的墙脚？”
    胡祥祥等几个男生顿时附和。
    “是啊，小鱼gān和猫大的事情可是我们大家心知肚明的。”
    “小鱼gān再怎么样, 我们也不能和猫大抢人啊。”
    “鱼gān就是爱玩, 等过一阵准没新鲜劲了。退一步说, 既然鱼gān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们再怎么表态, 都是于事无补。”
    “哎, 你胡说什么, 小鱼gān怎么可能真喜欢上别人？”
    “许霆说得对，敏钰之前不也说过鱼gān就是三分钟热度吗？”
    虽然这里大多数人都是参加其他竞赛的，但是对于林煜瑾，众人皆是敬佩与仰慕。竞赛班不分家，所以他们与林煜瑾的jiāo情也都还不错。
    肖钧清了清嗓子，道：“小鱼gān那里我摸过底了，她压根就对猫大没旁的心思。你们猜她说什么？她说猫大就跟教练似的，她对猫大只有敬畏，而对那个梁岩是男女之情的喜欢。”
    胡祥祥喊道：“许霆，你怎么看？”
    毕竟，许霆现在也是二班的。
    许霆：“依我看，梁岩不会喜欢她的。小鱼gān缠了梁岩好几天了，我看梁岩一直都懒得搭理她。”
    胡祥祥听罢，撸起袖子怒道：“卧槽，竟然不理我们小鱼gān。不成，我们要不要组队去给他点颜色瞧瞧？”
    耿健俯身将胡祥祥的袖子撸下来，道：“你要是真去欺负那谁，小鱼gān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胡祥祥抖了抖身子，仿佛当真联想到被姜屿扒皮的场景。
    许霆：“我觉得，这事只能怪猫大迟迟不行动。肖钧，你告诉猫大了吗？”
    肖钧摇摇头，“还没。”
    耿健提议道：“许霆说得对，当务之急还是要通知猫大。不如过年的时候，我们大家一起帮猫大谋划个告白。班长，你跟猫大商量一下，看猫大怎么说，我们大伙儿肯定是会全力支持的。”
    在场的人都还不知道姜屿要去海南过年的事情，因此兴致勃勃地开始讨论林煜瑾告白的相关事宜。
    人生总是这样，处处充斥做无用功的场合。
    **
    节后第一天，姜屿起得晚了些，一到教室，就扯着梁岩的帽子道：“梁岩梁岩，我看了《厚黑学》，好有趣呀！我是不是可以和你聊天啦！”
    梁岩木着脸转过来，面无表情道：“我没有看过《厚黑学》。”
    姜屿露出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说：“我知道的啦，看过，最好不要说看过的。”
    她歪着脑袋想了想，问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了，你是说我要皮厚心黑，还能追到你，是不是？”
    梁岩淡漠道：“我没有看过《厚黑学》，我只是觉得你脸皮厚。”
    姜屿笑道：“哎呀，你这个人，是不是受书中影响，所以看了也要说没看过？”
    经她这么一说，梁岩倒是对厚黑学起了兴致。
    遂在活动课，他撇下一同打球的基友们，来到图书馆想借本厚黑学。
    梁岩找了半天也没找到这本书，于是问图书馆阿姨：“老师，请问《厚黑学》有吗？”
    头发花白的图书馆管理员一听，抬了抬老花眼镜，上下仔仔细细地将梁岩打量了一番。她面露不虞，确认道：“你是说李宗吾的《厚黑学》？”
    梁岩颔首：“是的，我刚刚没有找到，请问……”
    管理员重重一甩登记册，两只眼睛顿时跟要瞪出来似的。她颤巍巍地指着梁岩的鼻尖，怒目切齿道：“小小年纪，不学好，你对得起学校的栽培吗！对得起父母含辛茹苦的养育吗！对得起社会，对得起国家吗！”
    紧接着，图书管理员一顿痛斥，梁岩落荒而逃。
    周二一上午，姜屿老是喋喋不休地在他跟前说些《厚黑学》的话题。
    姜屿：“梁岩，你听我说，这书虽然读起来挺有意思的，但都是一些诡辩论，有失偏颇。这世界哪有那么黑暗啊，你别学书里头，脸厚心黑的。”
    梁岩不得不再次重申：“我真的没有看过。”
    姜屿叹了一口气，用慈爱的目光看着他：“我知道你已经入魔了，奉这本书为圭臬了是吧？无论如何都不承认看过，真的是厚黑到家了。”
    梁岩：“……”
    姜屿：“你看，你还对我用手段。你明明知道你一看我，我的心都快要化成水了，还一直盯着我。唉，果然是心黑的梁岩。”
    梁岩：“……”
    姜屿：“古有曹操舍人为己，今有梁岩对姜屿下手。”
    梁岩放弃与她沟通，掉头就走。
    姜屿小跑着跟上来，喋喋不休道：“梁岩梁岩，你放心，我不会放弃你的。作为你的好朋友，我一定会把你从极端的思想中拉出来。你也不要放弃自己，这世界是充满真情与爱的，并没有那么多虚情假意，像我，我对你就是百分之一百的真心实意。”
    梁岩冷笑：“那我可真是谢谢你了。”
    姜屿热络地勾上他的左手臂，笑道：“不客气。”
    梁岩挣扎着挣脱开来。
    下午第二节 自习课，上心理课。
    二中只有一位心理老师，师资缺乏，所以每个班的心理课是一个月上一次。心理老师栗色长发，偏分流海，知性美丽。
    心理老师让前排的几位同学在小纸片上写下全班的姓名，折起来混乱到一起。
    她将小指团捧回讲台上，随意分成两堆，笑道：“新的一年啊，同学们肯定都有新年愿望吧？这节课呢，我们就不做什么画树画屋子的心理测试了，我们来玩个小游戏吧。”
    有人问道：“老师，我们今天是比谁的运气好吗？”
    心理老师：“嗯……算是吧。老师这边呢，将全班同学的名字分成了两堆。接下来，我会请位同学上来抽签，左边纸团中抽中的同学呢，要尽量满足右边抽中的同学的一个小愿望。当然，左边抽中的同学，有权利拒绝右边抽中同学所提出的愿望。”
    心理老师扫了遍底下的学生，笑道：“第四组最后一排那位扎着双马尾的女生，你愿意来帮助老师抽签吗？”
    突然被叫到的姜屿撑起小脑袋，不紧不慢地站起来，问道：“我吗？”
    她的额头上还残留着趴着睡而压出来的两道红印。
    心理老师笑道：“对，上来吧。”
    待姜屿走到讲台上，心理老师又把抽取的规则讲了一遍。
    心理老师：“我们抽五对啊，现在让我们来看看第一位有机会实现新年愿望的同学会是谁吧。”
    她朝姜屿点头，示意开始抽。
    姜屿从左边的纸团堆中抽出一个，展开纸团，念出名字：“莫晓彤。”
    莫晓彤听见自己的名字，气呼呼地问楚彦琳：“这姜屿是不是成心跟我作对？”
    楚彦琳笑着说：“这都是随机抽的，作什么对啊。希望右边抽到的是我，那我就要你帮我洗一个礼拜的脚。”
    莫晓彤瞪了她一眼，“哼。”
    姜屿抽右边，“被实现愿望的是——布彦山。”
    心理老师看了看姜屿手中的纸条，笑道：“来，先让我们掌声恭喜布彦山同学。”
    教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
    布彦山站起来，浓眉舒展，咧嘴笑。
    心理老师又看了眼左边抽出的纸条，笑着朝布彦山问道：“布彦山，你想让莫晓彤同学帮你实现什么愿望？”
    布彦山望向莫晓彤，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个……莫晓彤，请问我可以帮你打一个礼拜的水吗？”
    顿时有几个男生起哄拍起桌子，教室里笑声一片。
    “大家安静啊！”心理老师笑眯眯地看了看布彦山，然后问道：“莫晓彤同学呢？”
    莫晓彤站了起来。
    心理老师笑盈盈地问她：“莫晓彤，你愿意帮布彦山实现他的这个新年愿望吗？”
    莫晓彤回头看她，说：“我都是和楚楚一起打水的，你帮我打了，楚楚的怎么办？”
    布彦山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说：“我帮你们俩一起打。”
    姜屿笑道：“那就是同意了是吗？”
    莫晓彤转过头，瞅了眼讲台上粉雕玉琢的女孩子，昂着头傲气道：“同意了。”
    董宁宇等人一阵欢呼。
    心理老师笑道：“好了，恭喜布彦山同学啊，你们俩先坐下吧。大家安静下来，我们抽下一对。”
    姜屿撷起左边的一个纸团，摊开，一个熟悉的名字赫然出现在纸上。
    姜屿：“哇，是梁岩哎。接下来，让我们来看看这个幸运的小可爱是谁呢？”
    心理老师问道：“梁岩同学是很出名吗？”她刚来二中不久，平时也不坐班。
    姜屿扬起笑脸，回道：“梁岩是我的好朋友呀。”
    底下有人发出一声嗤笑。
    姜屿抽起右边的一个纸团，口中道：“这个幸运的小可爱会是谁呢……”
    摊开纸团。
    姜屿：“哦，是老子自己啊。”
    心理老师：“……”
    叶敏钰：“……”
    梁岩：“……”
    其余众人：“……”
    不待心理老师开口，姜屿就迫不及待地看着第四组最后第二排的梁岩，效仿布彦山：“梁岩梁岩，我的愿望是，帮你打一周的饭！”
    董宁宇用手肘撞了撞梁岩，笑道：“你gān脆跟莫晓彤一样，说你和我们一帮人一道吃饭，看姜屿怎么说。”
    梁岩靠在椅背上，鼻梁高挺，下颌线条冷峻。
    他的双眸沉静如深潭，嗓音低沉凛然：“我拒绝。”
    话语掷地有声，极具穿透力。
    姜屿眼中带笑，弯着眉眼道：“我就知道你会拒绝，但是没关系呀，我们来日方长。”
    讲台上的小姑娘，肌肤白净细腻，面若栀子，眼如月牙，笑容治愈。
    她唇角恣意上翘，颧骨的苹果肌充盈可爱，卧蚕饱满好看。
    梁岩收回目光，垂眸看着光滑的课桌边沿。
    来日，方长。
    哪有什么来日。
    更遑论来日方长。
    剩下的三对左右组合也很快抽完了，姜屿回到座位上，拉了拉梁岩的帽子，小声道：“梁岩，只有我的愿望没实现，你真是太不给我面子了啊。”
    梁岩沉着脸转过来，眉骨深邃，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威胁道：“你再敢扯我帽子试试看。”
    姜屿微怔，旋即，拉住他的帽子，不轻不重地扯了两下。
    梁岩唇角紧抿，没有看她，沉声说：“再理你，我就是猪。”
    姜屿：“……”
    姜屿：“那我是白菜？”
    梁岩转回头，将椅子往前挪了挪，脊背直得挺拔孤傲。
    心理老师开始讲古希腊先哲苏格拉底与稻穗的故事，然后引申到刚刚的愿望上：“就像我们同学的新年愿望，再说出来之前，我们并不知道……”
    姜屿举起了小手。
    心理老师停下话，“嗯？姜屿，怎么了？”
    姜屿站起来，灿烂地笑道：“老师，我记得苏格拉底的这个故事，是选择伴侣，是吗？”
    第20章 喜欢（六）
    梁岩做了个梦。
    梦里, 姜屿昂着小脑袋，双马尾自然下垂。
    她朝他张开了双臂，说：“梁岩，抱老子。”
    小脸白净洁润，笑容灿烂明媚。
    梁岩站在原地，正犹豫着要不要抱, 梦醒了。
    然后, 他差点从chuáng铺上被自己吓得滚下去。
    吃早饭的时候, 同寝室的布彦山笑道：“班长，你是不是做噩梦了啊，大清早半睡半醒的时候，我睁眼看到你差点滚下chuáng。”
    梁岩看着煎饺的目光微微一顿, 眼前浮现出小姑娘净白的小脸与明澈的眼眸, 淡淡道：“嗯, 做噩梦了。”
    到教室后, 梁岩出去上了个厕所。
    他走回教室路上，姜屿恰好气喘吁吁地爬上五楼。
    姜屿一见到梁岩，立马笑得眉眼弯弯, 不知道哪里来得力气, 蹦达着朝他跑过去, 脆生生地喊道：“梁岩梁岩。”
    梁岩赶紧加快脚步，一个闪身迅速钻进教室后门。
    他是真的害怕。
    怕她会冲上来, 像梦里那般伸开臂弯, 对他说：“抱老子。”
    不知为何, 他总觉得这个场景，可怕得紧。虽然，仔细想来，明明并没有可怖的地方。
    姜屿不免有些丧气，停下脚步。她耷拉着唇角，眨巴乌黑分明的眼眸，问身后不紧不慢走过来的叶敏钰：“我有这么可怕吗？”
    叶敏钰：“洪水猛shòu小鱼gān。”
    坐到座位上后，姜屿开始口若悬河、滔滔不绝：“梁岩啊，我想你和我讲话，可是，我又不想你变成猪。我知道你深谙《厚黑学》，论手段，我肯定是比不过你的，所以就光是我喜欢你，你却一点都不喜欢我。但是没有关系啊，这世界终归是……”
    梁岩忍不住冷声道：“我再说一遍，我没有看过《厚黑学》。”
    姜屿：“哎，梁岩，你其实是喜欢我的是吧？”
    梁岩心脏一颤。
    姜屿：“只不过啊，你受《厚黑学》影响太深，因此非说不喜欢我。是不是李宗吾先生教你的，假如有人问你——嘿，梁岩，你喜欢姜屿吗？你应该说：‘姜屿啊，这个人坏透了，我最讨厌她了！’”
    梁岩经她怎么一说，倒真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过《厚黑学》了。
    姜屿叹了一口气，继续道：“我真是太惨了，竟然只能用这种自欺欺人的方法来巩固我对你的喜欢了。”
    梁岩：“……”
    叶敏钰瞥了她一眼，“鱼gān，你能别叨叨了吗？别说梁岩了，我都嫌你烦。”
    姜屿委屈道：“喔。”
    过了一会儿，梁岩听见姜屿问叶敏钰：“哎，刚才梁岩是不是理我了？”
    梁岩赶紧转过头，目光凌厉地扫过去，否认道：“没有！”
    午休课，姜屿特意去行政楼找心理老师。
    心理老师笑道：“你帮我写了个随机抽签的程序？”
    姜屿颔首，认真道：“老师，你把邮箱给我吧。虽然计算机产生的是伪随机数，但我选取的随机因子能尽量模拟随机数。”
    心理老师不由笑意加深，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发顶，说道：“很多事情啊，不用分得这么清楚。你还小，以后长大了会明白的。”
    冰寒的天气中，一模如期而至。
    一模也是高三的期末考试。
    保送生不参加考试，正式开始放寒假。
    而其他高三生，考完一模后，还要继续留在学校，参加集体补课，直到除夕前几天才能开始放假。
    姜屿自然是想要留下来补课的，但是父母早已经买好了去海南的机票。
    早在姜屿刚签完保送协议那会儿，一家人就已经规划好，寒假要一道早些过去海南过冬。上个月，也已经确认好了。
    叶敏钰笑道：“都说小别胜新婚，说不定你不在，梁岩就会想你了呢？”
    姜屿丧气道：“得了吧，他肯定巴不得我早点走，最好不要再回来上学了。”
    叶敏钰欣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不错，鱼gān，你长大了啊，开始有自知之明，能够勇于面对现实了。”
    **
    没有姜屿在身边闹腾，梁岩一下子清静不少。
    只是，渐渐的，他发觉，生活似乎变得有些无趣，平淡如水，无波无澜。
    明明半个多月前，她没有出现的时候，他就是这样地生活着，并没有任何不同。
    梁岩终于明白，之前那个梦之所以是噩梦，是因为，他在犹豫，要不要抱。
    或许，不知不觉中，她已经成为了他心上的猛虎。
    然而，梁岩自然是不会承认的。
    小年夜，学校里只剩下高三的学生。
    这一年，h市主城区还没有禁止燃放烟花爆竹，空气质量清新自然，几乎从未出现雾霾天。
    晚上七点，天色漆黑，学校在室外体育场放烟花，寓意来年高考的好兆头。
    全体高三考生挤在操场上，抬头观看绚烂夺目的烟火在空中炸开。
    人生鼎沸中布彦山叹了一口气。
    董宁宇勾搭上他的肩膀，扯着嗓子高声问道：“好好的，叹什么气啊！”
    夜晚，布彦山躺在寝室chuáng铺上，睁眼看着黑漆漆的空气，道：“你们有遗憾吗？”
    隔壁chuáng铺的张功问他：“你有什么遗憾？”
    布彦山：“看烟花的时候，离你喜欢的女孩子，那么远。”
    张功笑道：“莫晓彤挺能来事的，我怕你会吃不消。”
    布彦山道：“我也知道她身上有很多不好的地方，可是，我喜欢她，又不是只喜欢她好的地方。”
    刘瑞杰提议：“后天就放假了，你要不找她出去看电影？我听上一届的说啊，等到高考完就来不及了。一眨眼，你的妹子就会跟别人跑了。”
    布彦山：“不见得。姜屿这么好的妹子，也没见有人拐跑。”
    隔了一会儿，布彦山问道：“哎，班长，你为什么不喜欢姜屿？”
    对chuáng梁岩那儿迟迟没有声响。
    张功：“岩哥肯定已经睡着了。”
    布彦山于是轻轻喊了几句“梁岩”，如石沉大海。
    刘瑞杰问道：“你们说，班长是不是喜欢楚楚啊？”
    布彦山：“我跟董宁宇那小子赌了一把，宁宇赌班长迟早会被姜屿俘获。这傻子输定了，班长明明不喜欢姜屿，感情这种事情又不是努力就能改变的。”
    几个人又聊了几句，有人道：“睡了睡了，明天要起不来了。”
    寝室里恢复静谧。
    梁岩翻了个身，侧卧面对墙壁的方向。
    屋外风声紧，呼啦呼啦，蛮横又不讲道理。
    梁岩心想，或许北风本身就是不需要讲道理的，它是冬天必然的存在。
    夜幕深深，不知是谁的呼吸声一下一下地响彻整间屋子，绵长酣然，与屋外的凛冽风声相映成趣。
    梁岩翻过身，闭上眼睛。
    **
    此刻，姜屿房内灯光白如明昼。
    姜屿正和肖钧语音，手指噼里啪啦地敲着代码，“这不就是前年省选那道后缀数组吗？”
    肖钧：“别哔哔，你先ac了再说。”
    几分钟后，姜屿将代码提jiāo到online judge上，等待status页面刷新。
    结果跳出来——wrong answer。
    姜屿挂掉语音，在输入框中飞快地打字：“小意外，我debug一下。”
    肖钧很快回了一个快哭了的表情。
    直到天将亮，姜屿才终于刷到了绿色的通过标记——accept，简称ac，再简称a。
    肖钧的头像已经灰了。
    姜屿将解题步骤与易踩的坑写成博客，链接发给肖钧。
    她洗了澡，打开窗户。
    清寒的晨风灌进来，窗帘被chuī得胡乱飞舞。
    东方的天空露出鱼肚白。
    远处海làng拍打礁石，激起làng花朵朵。
    姜屿掏出手机，对着梁岩的qq头像发呆。
    不知道，梁岩放假了没有。
    h市的冬天那么冷，他是不是一直都穿着那件灰沉沉的冬季校服呢？
    姜屿自言自语道：“我这么惦记你，你会不会偶尔想到我呢？”
    穿着睡衣的杨素虹推门进来，扬声道：“还不睡，要死了啊！”
    姜屿扁了扁嘴巴，“妈妈，你好凶啊，更年期。”
    杨素虹双眉一横，“我看你是皮痒。”
    姜屿赶紧跑回chuáng上，钻进被窝，棉被蒙过头。
    “姜屿睡了，姜屿睡着了。灯和门麻烦关一下，谢谢。”
    第21章 新学期（一）
    捱到除夕, 姜屿借着节日祝福的缘由，给梁岩发qq消息：“梁岩，除夕快乐呀！今晚你要守岁吗？”
    过了一会儿，没回。
    十分钟后，没回。
    半小时后，没回。
    姜屿每隔十几二十分钟看一回手机, 等到chūn晚结束, 也没有等来梁岩的消息。
    新年第一天, 姜屿又给他发新年快乐的消息，什么比喻句排比句都用了一遍，各类祝福词花样齐全。
    过了一会儿，没回。
    十分钟后, 没回。
    半小时后, 没回。
    姜屿每隔十几二十分钟看一回手机, 等到天黑, 也没有等来梁岩的消息。
    翌日清晨，姜屿一睁开眼，就去抓枕边的手机看。
    还是, 没回。
    姜屿仔细看了眼消息列表, 这才发现二班的qq群里有好多条消息。
    她点进去往上翻, 是同学们老师们互道新年祝福。
    姜屿看到了梁岩。
    她的心顿时拔凉拔凉的。
    梁岩是昨晚发的群消息，祝同学们与各位老师新年快乐。
    姜屿鼓起腮帮子, 气道：“过分！”
    她决定将梁岩的qq拉入黑名单, 才要动手, 就改变了念头。
    算了，不回就不回吧。
    等以后追到你了，我也要不回你的消息，气死你，哼！
    梁岩王八蛋。
    **
    新的一年，即将迎来高考的高三学生过了初七就到校参加集体补课。
    一模过后，换了组，梁岩现在搬到了靠窗的第一组。
    到校后第一个晚自习，大家聚在一起讨论题目。
    天气严寒，刘瑞杰戴着露指节的手套，说：“还是在家里舒服，钻被窝里写题，多暖和。”
    楚彦琳笑道：“你可以把寝室的棉被背来，裹被子里写题。”
    刘瑞杰揶揄道：“我帮你们把棉被背来，你和梁岩裹一起？”
    周围的男生女生都发出起哄的笑声。
    梁岩瞥了他一眼，森然道：“有的玩笑不要随便开。”嗓音低沉清越。
    楚彦琳笑了笑，将笔记本翻到下一页，说：“梁岩，你看一下这道。就是前天我在qq上问你的那道题，我还是没算对。”
    她将笔记本往梁岩那边推了一下。
    梁岩看了会儿，在草稿纸上落笔，帮她梳理解题思路。
    董宁宇倏然问他：“岩哥，姜屿和叶敏钰这学期会来上课吗？”
    梁岩的笔蓦地一顿。
    明明已经大半个月没有见过，可那张粉雕玉琢的脸却依旧时常浮现，挥散不去。
    刘瑞杰：“大多数保送生高三下学期都是不来学校的吧？说实话，她们来上课不就是làng费时间嘛！”
    楚彦琳的目光从草稿纸移到梁岩顿住的、骨节分明的手上。
    看到梁岩这一顿，她心里顿时像是被打翻了五味瓶似的，不是个滋味。
    接着，楚彦琳就听到梁岩淡漠地开口：“不知道。最好不要来了，影响班风。”
    楚彦琳顿时吁了一口气，不动声色地微弯唇角。
    晚自习结束后，董宁宇拉着布彦山避开众人，率先跑出教室。
    出了教学楼，北风呼啸，刮得人脸上生疼。
    布彦山：“你是赶去超市买泡面？”
    董宁宇：“买屁个泡面，我带了一箱出前一丁，够吃一阵子。”
    布彦山不解地问道：“那你这么急做什么？”
    董宁宇缓缓道：“我们之前不是打赌，岩哥会不会在上大学前和姜屿在一起吗？”
    布彦山笑，“是啊，你现在反悔了？”
    董宁宇笑得一脸高深莫测，对他说：“我当时说的是九月份之前是吧？那我现在改一改，我赌岩哥会在高考前和姜屿谈恋爱。”
    布彦山笑出声，“哈哈哈哈，你这可是越说越离谱了。班长是什么人？冰山好么，而且还是拎得特别清楚的冰山。别说是我们高考前，就算是到下一届的考完，姜屿也不见得能追上班长。”
    紧锣密鼓的学习中，日子一天一天流逝。
    终于到了正式开学的第一天。
    早上梁岩进教室时，下意识望了一眼西北角。
    第四组最后一排的两个座位，依旧是空dàngdàng的。
    桌上什么都没有，椅子上也没有书包。
    梁岩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默默往自己的座位走。
    同学们渐渐都到了，教室里一片嘈杂。
    梁岩低头背英语作文，隐约间，似乎听到小姑娘脆生生的嗓音在喊——“梁岩梁岩”。
    梁岩微蹙眉头，心想，怎么还是这么聒噪。
    他没了背书的心思，口中重复着作文的语句，神思早已飘dàng开去。
    只是，过了好一会儿，都没人跑过来，反而早读铃声先响了。
    梁岩望了眼第四组末排，依旧是空dàngdàng的两个座位。
    原来，是幻听。
    董宁宇大大咧咧地勾上梁岩的肩膀，故意笑问：“岩哥，你怎么了？我看你心神不宁的？”
    梁岩合上英语摘抄本，“昨天没睡好。”
    一直到上午第二节 课结束，两个保送生都未见踪迹。
    第三节 课是班主任朱雪娇的英语课，朱雪娇一边讲阅读题，一边气得直拍讲台：“跟你们讲过多少次了？高考英语，得阅读者得天下。你阅读题错个三道四道，这一下子就多少分了？还有同学，竟然错了六个！你们当……”
    “报告。”
    两道音色不同的女声骤然整齐地响起。
    梁岩看着练习卷上规整的字母，不自知地蜷了蜷五指。
    知道这次不会是幻听，因为班主任说了句“进来吧”。
    董宁宇小声地说：“哎呀，姜屿和叶敏钰来了呀！”
    梁岩敛目，不消片刻，就压下那阵莫名的情绪。
    他缓缓抬起头，波澜不惊地朝前面望了一眼。
    两个女生已经走到第四组，正往后面走。
    小姑娘依旧扎着低低的双马尾，瓷白的小脸上鼻尖冻得通红。
    **
    “报告。”
    姜屿站在教室前门，迫不及待地朝第四组末尾望去。
    空dàngdàng的座位前，不是梁岩。
    她不由有些失望，无jīng打采地耷拉下小脑袋。
    朱雪娇耳提面命途中被人打断，难免面露不虞。她看了眼门口垂着脑袋的矮个女生，又看了看旁边笑容得体的叶敏钰，点了点头说：“进来吧。”
    姜屿与叶敏钰来到座位上，安静地坐好。
    甫一坐下，姜屿就趴到课桌上，像一颗焉了的小白菜。
    叶敏钰凑到她耳边，轻声道：“鱼gān，你的梁岩在第二组呢。”
    姜屿懒得抬头，淡淡地“嗯”了一声。
    真是，要气死了。
    不回消息就算了，现在竟然还一声不吭地搬走了！
    过分！
    太过分了！
    姜屿气得不想说话。
    虽然她知道，梁岩搬走是因为两周一次换组，但她就是生气，生梁岩的气。
    叶敏钰笑道：“你这是困了？不应该啊，这为了早点见到梁岩，你可是拽着我一路跑上来的。”
    姜屿：“才不，梁岩大猪蹄子！”
    她略有些激动，不由拔高了嗓音。
    于是，整个班绝大多数学生都转头看过来。
    叶敏钰：“……”
    叶敏钰拉了拉姜屿的衣角，姜屿随之撑起脑袋。
    叶敏钰眼疾手快，匆忙将她的脑袋按回去，用气声说：“你还是趴着吧。”
    另一边，梁岩岿然不动，坐姿如松柏。
    董宁宇小声笑道：“岩哥，姜屿给你取了个爱称吗？大猪蹄子，你还喜欢吗？”
    梁岩缄默不语，依旧是一副清隽淡然的形象。
    朱雪娇一甩卷子，哗啦作响。
    她重重拍了两下讲台，怒冲冲道：“都看什么呢！心思都给我收回来！高考还有几天，你们心里没点数？！”
    同学们赶紧转回身，端正坐好，目光平稳地落在卷子上，噤若寒蝉。
    姜屿昨晚睡得迟，现在困倦席上来，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清脆的下课铃声响起，将神思混沌的补觉女生拉回现实世界中。
    姜屿趴得胳膊酸，于是撑起脑袋，靠到椅背上。
    叶敏钰：“你完了，你好像把朱老师彻底得罪了。”
    姜屿不解，蹙眉问道：“怎么了？”
    叶敏钰将方才的状况给她讲了一遍。
    姜屿更加不解，一脸困惑：“我又没有说朱老师是大猪蹄子，为什么……”
    “咳咳。”叶敏钰无语地瞅了她一眼，“闭嘴吧你。”
    温轩研从卫生角扔完垃圾回来，路过第四组，特意过来打招呼：“叶敏钰、姜屿，下周我就坐回你们前头了，这整一轮回啊，你们说是不是？哈哈啊哈……”
    姜屿眼睛遽然澄亮，昂着脑袋问温轩研：“那我是不是也快坐回梁岩后面了？”
    姜屿的声音不小，远在第二组的梁岩一下子就从嘈杂的人声中听到了姜屿的这句话。
    他握紧黑色签字笔，唇角微微一翘，扬起细微的弧度。
    **
    第四节 课，姜屿一会儿趴桌上，一会儿撑起脑袋托腮看着梁岩的侧影，来回折腾。
    叶敏钰：“怎么，想啃猪蹄？”
    姜屿点头，“想。”
    叶敏钰：“又动什么歪心思呢？我不信你会安安分分等三个礼拜。”
    姜屿否认：“姜屿没有。”
    叶敏钰笑道：“姜屿没有，鱼gān有。”
    果不其然，一到下课，任课老师走出教室后，姜屿立马起身。她将课桌往旁边拉了拉，俯身，手臂抱住课桌两侧，往后面走了两步，紧接着转弯，往南边去。
    叶敏钰不问她，也不拦她，笑吟吟地看她搬课桌。
    姜屿搬着课桌走到第二组最末时，梁岩恰好从座位上出来倒水。姜屿见前边迎面过来一个人，于是扬起小脑袋。
    梁岩的身形清瘦挺拔，举手投足间气度卓然。
    走到姜屿身侧时，他略偏了偏身子，停下脚步。
    姜屿的方向随着他而侧了侧。
    她放下课桌，喘着气，露出灿烂的笑容，眉眼弯弯，“梁岩呀，好久不见。”
    梁岩垂眼看着她，鼻梁高挺，双眸如潭。
    他身上有淡淡的洗衣粉香味，与男孩子青chūn的荷尔蒙气息混杂在一起，清恬好闻。
    梁岩轻启薄唇，目光深沉，“姜屿。”
    姜屿将小脑袋往他身边凑了一点点，嗓音有股糯香味：“怎么了呐？”
    梁岩：“你课桌压我脚上了。”
    姜屿后退一大步，看向桌脚。
    果然，课桌左侧桌腿正砸在梁岩右脚的运动鞋上。
    “对……对不起！”
    姜屿赶紧把课桌重新抱起来。
    小姑娘微微喘气，澄澈的眼眸乌黑明亮，眉眼盈盈地看着他。
    梁岩撇开目光，看向板报，语气冰冷淡漠：“放下吧，我来搬。”
    姜屿雀跃道：“喔。”遂，放下课桌。
    梁岩：“……”
    姜屿原封不动地放回原处。
    而梁岩，再一次，被压到右脚。
    姜屿后知后觉地想起这点，尴尬地笑了笑，忙重新搬起课桌，“就几步了，我自己来吧，谢谢啊。”
    她抱起课桌，蹭蹭蹭地搬到靠后门的空地——第一组最后一排的后面。
    梁岩走到布彦山桌边，将水杯往他桌上一搁，问叶敏钰：“需要帮忙吗？”
    叶敏钰不跟他客气，往后拉开椅子，笑道：“好啊，谢了。”
    第22章 新学期（二）
    搬到第一组后, 姜屿和叶敏钰又换了下座位。她坐在靠北侧，与第二组最后第二排靠南侧的梁岩恰好隔着过道斜对角。
    至此，姜屿心满意足，上课觉都睡得更香了。
    午休课，肖钧过来找，拉她去机房刷题。
    下午, 二人各自为阵, 做了z省去年的acm省赛题, 姜屿比肖钧多做出一道复杂模拟题。
    jiāo流思路后，肖钧不服气：“我明明也是这么做的啊，你看我的代码，逻辑跟你的没差啊。为什么我就通不过所有的测试用例呢？”
    姜屿于是随机生成若gān数据, 分别运行肖钧的代码与她的代码, 通过终端比对, 找出不一样的结果。
    调试代码的过程中, 肖钧突然道：“对了，小鱼gān，有人托我找你给小孩子辅导竞赛。一小时一百, 区级以上赛事, 只要得奖, 就额外加五百的酬劳。”
    姜屿正在看没做出来的题目的解题报告，回道：“不要, 老子忙恋爱大计都来不及。”
    肖钧笑道：“你还惦记那梁岩？”
    姜屿不想和他聊梁岩的话题, 就随口问道：“你说的那孩子是初中还是高中？”
    肖钧长长叹了口气, 说：“小学六年级，我听她爸爸说啊，现在有些孩子三四年级就开始搞信息学竞赛了，真是长江后làng推前làng啊！”
    姜屿笑道：“六年级？那你去辅导不就成了，我们俩水平本来就差不多。”
    肖钧道：“女孩子参加这个竞赛的少，所以人家才会特别想请你辅导。估计，是想从你身上汲取一些女生参加信息学竞赛的经验。”
    “嗯？那小学生是女孩？”
    肖钧：“是啊。”
    姜屿略一沉吟，道：“那我考虑一下。”
    四点半，姜屿与肖钧锁好机房，往高三教学楼走。
    肖钧：“你考虑好，周末前告诉我吧。”
    姜屿：“嗯，好。”
    肖钧问她：“以后晚上还来机房吗？”
    姜屿摇摇头，说：“应该不来了，你不是也带了笔记本吗？”
    肖钧：“两个人一起在机房讨论，会比较容易出思路。”
    确实，面对面jiāo流比qq聊天、语音要高效得多，更容易解决问题。
    与中小学信息竞赛的各自为战不同，acm竞赛（大学生程序设计竞赛）是三人一个团队，队员之间的jiāo流与协调至关重要。
    姜屿便道：“等天气暖和一点吧，三月底四月初的样子，晚上再来机房。”
    肖钧：“你上次说要把博客地址迁移到……”
    “肖钧，限你一分钟内消失在我面前。”姜屿飞快地说。
    肖钧挠了挠后脑勺，一头雾水：“哈？”
    姜屿平视前方，迅速道：“不说了，别跟过来，不然打断你的腿。”
    肖钧还未来得及开口，就见小姑娘像一只小仓鼠似的，窸窸窣窣地往前跑去。
    他朝前方一看，只见她朝一个伟岸挺拔的清瘦背影狂奔而去。
    肖钧定睛，无奈地撇了撇嘴。
    得，这傻鱼gān又犯花痴了。
    **
    姜屿扬起灿烂的笑脸，蹦跶到梁岩身侧，“嗨，梁岩，好巧呀！”
    梁岩偏头垂眸看了她一眼，高耸的眉棱骨下目若朗星，眼神带点冷。
    梁岩：“嗯。”
    姜屿昂着小脑袋问他：“梁岩，你是从哪里来呀？不上课吗？你逃课喔，不过看在你是我好朋友的份上，我可以考虑不揭发你。”
    梁岩：“呵。”
    姜屿：“……”
    梁岩转回头，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姜屿跟上去，一本正经道：“梁岩梁岩，你再发出这么yīn险的笑声，我可就……可就……”她“可就”了半天，也没“可就”出下文来。
    梁岩：“呵。”
    姜屿叹了一口气，说：“你再这样，我可就更喜欢你了啊。”
    连冷笑的声音都这么性感呢，真是梁岩祸水。
    姜屿撅嘴道：“真不愧是《厚黑学》的追随者，明明知道自己冷笑的时候有多迷人，还老对着我冷笑。”
    梁岩：“……”
    姜屿说完，立马又补充道：“你可别再说什么没看过《厚黑学》之类的话了，真是欲盖弥彰，把我当小孩子骗么？”
    梁岩用眼角余光瞥了眼身边那个小小一团的女生，心道：你可不就是个小孩子，而且还是熊孩子，缠人又闹腾。
    姜屿：“不过说起来，我们真是天生绝配，我脸皮厚，你心黑，我们加起来才是真正的厚黑。”
    梁岩已经不能反驳她，说自己没有看过《厚黑学》了。寒假里，他特意一个人逛了几趟新华书店，将书店一楼东侧第二排书架上的《厚黑学》断断续续、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梁岩思忖稍许，认真地说：“姜屿，李宗吾先生在书中提及的观点，本意是为了达到反讽的效果。伦理道德、社会政治与物理问题联系到一起，角度新颖，但是还是要辨证地去看待这些问题。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绝对不是一个合适的人生观与价值观。”
    姜屿颔首，双眸澄亮，笑道：“嗯，你说得对。梁岩，你终于想明白了，决定不再对我用手段了是吗？”
    梁岩：“我对你用什么手段了？”
    姜屿掰着手指数起来：“美色香艳，制服诱惑，欲迎还拒……”
    梁岩忍不住打断她：“别说了。”
    这几个词，真是说不尽得……羞耻感爆棚。
    姜屿笑，振振有词：“看，你没有否认。梁岩，你真是太yīn险了，不过啊，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梁岩漠然，唇角拉成一条直线，凛然道：“不要跟我讲话。”
    不一会儿，二人走到教室门口。
    朱雪娇正站在讲台上，本就不好看的脸色，再看到梁岩姜屿一同出现后，愈加yīn沉。朱雪娇手握三角尺，啪啪地拍在讲台上，拧眉质问梁岩：“去哪儿了？班里闹哄哄，吵成什么样子了，你不知道？”
    梁岩不卑不亢道：“顾老师找我讨论百日宣誓的事情。”
    朱雪娇这才消了点气，看了眼梁岩身侧仰着瓷白小脸的姜屿。
    姜屿忙解释道：“老师，我刚刚是去……”
    朱雪娇淡淡道：“没问你。两个人都进来吧，回座位上去。”
    梁岩与姜屿坐回各自的位子。
    教室里鸦雀无声，惟有哗哗的翻书声与刷刷的笔纸摩擦声。
    姜屿呆呆地望着布告栏上方的时钟，坐等吃晚饭。
    朱雪娇来回踱步，在教室里巡视两圈，然后叫上梁岩，从后门走了。
    姜屿这才压低声音问叶敏钰：“这是怎么了啊？”
    叶敏钰：“没怎么，这节自修课，大家都在讲话，朱老师突然就杀进来了。对了，你怎么会和梁岩在一块儿？你也被教导主任拉去讨论百日宣誓了吗？”
    姜屿：“没，我们是半路遇上的。然后梁岩终于承认，他为了俘获我的芳心，对我用了不少手段。”
    叶敏钰张大眼眶，惊讶地下巴差点掉地上。
    姜屿笑道：“你表情别这么夸张，这全是我猜测的。”
    叶敏钰：“……”
    姜屿：“不过梁岩没否认，就相当于是默认了。”
    姜屿将个中委曲跟叶敏钰讲述了一遍。
    叶敏钰真情实感地握住姜屿的手，说：“鱼gān，我要是梁岩，我特么就打死你，然后自杀。”
    **
    高三英语组办公室。
    朱雪娇双手撑住办公桌，一双锋利的眼睛来回在梁岩身上打量，质问的语气有些严厉：“你和那个姜屿究竟是怎么回事？”
    梁岩从容不迫，答道：“半路碰见的，她回教室，我也回教室。”
    同办公室的张旭花笑道：“朱老师啊，你这gān嘛呢！”
    朱雪娇听到同事的提醒，深吸一口气，面色稍霁，缓声道：“梁岩，关键时刻，千万别掉链子。高考可是千万人过独木桥，别让谁拖了你的后腿。”
    梁岩淡淡道：“老师误会了，我和姜屿真的只是半路遇到而已。”
    朱雪娇狐疑地瞅着他，说：“那你跟我保证，你们两个之间没有什么。高考后你们要怎么样我不管，你得给我保证六月前不能……”
    “噗哧。”张旭花笑着打断朱雪娇的话，走过来对她说：“你还要梁岩给你立军令状啊？搞得多严重似的，我听你们俩的话，好像梁岩和姜屿也没发生什么不是？好啦，你就别瞎操心了。”
    朱雪娇默了两秒钟，然后笑道：“对，也是，都是我瞎操心。”接着，她又朝梁岩道：“你是个有分寸的好孩子，我相信你，想必你也不会让我失望。好了，回去吧，安心学习。”
    梁岩走后，朱雪娇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张旭花拍了拍她的后背，笑道：“你让他做保证有什么用？梁岩要是真喜欢上人家了，就算高考前没谈恋爱，暗恋也是避免不了的，不都差不多嘛。雪娇，你真是糊涂了，把场面搞成这么难看，多尴尬啊！”
    朱雪娇微微一笑，说：“你说得对，我还是先私下找几个学生了解了解情况，有苗头再处理。”
    第23章 新学期（三）
    姜屿将椅子挪到后门口正中央, 探出小脑袋望向西边，等着梁岩回来。
    叶敏钰转过头，小声吐槽：“鱼gān，你要不要这么夸张？”
    姜屿：“我总觉得梁岩此去凶多吉少。你说会不会是朱老师知道他对我用尽手段，所以特意警告他？那他要是以后不对我用手段了，这可怎么办呀！”
    叶敏钰：“……”
    姜屿以前也爱叽里呱啦说些不着边际的话, 天马行空。
    但是现在……
    叶敏钰扶额, 决定暂时当做不认识门口这个傻子。
    不多时, 梁岩从楼梯拐弯处上来，出现在走廊尽头。
    哪怕是暗色调的冬季校服，都被他穿出一股少年感满溢的味道。清隽的少年身板挺拔，两条腿笔直修长, 步履沉稳。
    姜屿jīng神一振, 弯着眉眼笑, 守在门口等他走来。
    她喜滋滋地想, 是我的梁岩呢，依旧这么好看。
    随着梁岩的走近，姜屿的小脑袋慢慢昂起来, 从平视渐渐变成仰视。
    梁岩没有看她, 径自走过她面前, 往教室前门走去。
    眉目疏离，神色寡淡。
    他惯常都是这么一副清冷的冰山模样。
    姜屿将椅子搬回原位, 托腮看着梁岩从教室前门进来, 不紧不慢地走过来。到了最后第二排, 梁岩转过身，坐到自己的座位上。
    姜屿恋恋不舍地又盯着梁岩的背影看了会儿，然后继续盯着布告栏上方的时钟。
    秒钟一圈一圈地转动，带走年少的光yīn。一丝一丝，一缕一缕，渐渐抽走时间与青chūn。
    在很久很久之后的后来，姜屿问过梁岩：“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呢？”
    梁岩道：“高三。”
    姜屿不满意他这个答案，“屁，从我认识你到我们在一起，都是在高三好吗！”
    姜屿于是开始猜起来，从高三下学期刚开学的时候开始猜，一路猜到她的生日前。
    梁岩但笑不语，在她插腰、鼓起腮帮子佯装生气的时候，俯身吻上去，天翻地覆。
    其实一见钟情的，从来就不止她一个人。
    布告栏上的时钟，什么都看到了。
    **
    翌日，朱雪娇依次叫了几个班里学生到办公室，旁敲侧击地问他们关于梁岩与姜屿的事情，得到的全是类似的答案——姜屿好像喜欢梁岩，但是梁岩基本不搭理她。
    温轩研：“班长好像还蛮烦姜屿同学的，对她特别冷淡。不过，这事儿也不能怪班长。虽然姜屿同学长得挺可爱的，但是班长可能本来就不喜欢这样的，然后还要一直被纠缠，难免……就比较烦。”
    朱雪娇终于放下心。
    姜屿与肖钧虽然都带了笔记本到寝室，但白天午休课或者下午，还是会经常一起去机房刷题。
    而上午，则专门是姜屿的补觉与看梁岩时间。
    天气依旧寒冷，姜屿掰着手指等暖chūn。
    日子一天天过去，梁岩的话依旧不多，姜屿每每死皮赖脸地凑上去，他只是冷冷的。
    周六，姜屿根据肖钧给的地址抵达翡翠雅苑小区7幢1301室门前。
    来开门的是一个扎着短马尾的女孩子，穿米奇图案加厚家居服。一米六五的样子，一脸稚气。
    姜屿抬头仰望。
    二人四目相对，一时间，彼此都有些尴尬。
    姜屿略一沉吟，笑道：“不好意思，敲错门了，告辞。”
    她才转身，就听见里面传来一个慡朗的女声：“是姜老师来了吗？蔓蔓，快把姜老师请进来啊！”
    姜屿对舒蔓的情况不了解，只知道她是个六年级的小学生。但是舒蔓看过报纸上的照片——姜屿去年刚获得保送资格的时候，当地报刊来采访过。
    倒底还是小孩子，舒蔓直言不讳道：“姜老师，你没走错。对了，老师你长得好小啊，都还没我高。”
    姜屿转回身，连连摆手，“我……我一定是走错了。”
    说话间，舒母一边用围裙擦手，一边走过来笑道：“姜老师快进来吧，外边冷。”
    进屋后，姜屿脱了羽绒服外套。
    屋内空调打得暖和，有点热。
    舒母将姜屿拉到餐桌上，招呼姜屿坐，笑道：“还有一个老鸭汤，姜老师你先吃起来，汤还要炖一会儿。”
    一桌子的菜，色泽诱人，香气扑鼻。
    舒母道：“姜老师不好意思啊，劳烦您自个儿过来。孩子她爸今天出差了，我驾照正在考。”
    姜屿笑道：“您客气了，不用喊我姜老师，直接叫我姜屿吧。您是长辈，我这么听着总觉得有点别扭。”
    午饭过程中，舒母介绍了一下女儿目前的情况，总结起来，就是接触过一点pascal语法。舒母不断往姜屿碗里夹菜，“蔓蔓初中要去十四中读，我们做家长的没有什么大期盼，就是啊，希望蔓蔓上初中的时候进校队，能在起跑线上稍微领先那么一两步。”
    姜屿想了想，建议道：“我觉得你们应该补一补数学，这样比较实际。”
    舒母笑道：“那我们蔓蔓的数学，也就拜托您了。”
    姜屿：“……”
    这天下午，姜屿带舒蔓刷了几道基础题。
    舒蔓一开始还“姜老师”、“姜老师”地喊，在发现姜屿特别随和后，开始改口喊她“小老师”。
    姜屿问她：“你是因为我年龄比你们老师小，还是因为我长得没你高？”
    舒蔓咧嘴笑，“小老师你猜。”
    这份辅导的兼职就这么定下来了，一周一次，每周六下午。
    补课结束后，姜屿打车回学校。校园里静悄悄、空dàngdàng的，惟有寒风chuī香樟树叶的沙沙声。她这才想起，今天或许是大周，同学们都回家了。
    姜屿打开手机，翻看二班qq群的消息，果然有朱雪娇提醒大家回家路上注意安全的内容。她晃dàng出学校，打车回家。
    家里没有人，父母还在海南度假。母亲与她一样，最是怕冷，所以自然要在海南多待一段时间。
    姜屿将空调打开，泡了碗面。
    不一会儿，叶敏钰打电话来，“鱼gān，来我家吃饭啊，带上内裤袜子，晚上我们一起睡吧。”
    姜屿：“不来啦，我都到家吃完晚饭了。”
    叶敏钰：“叔叔阿姨不是还没回来吗，你叫楼下饭店还是吃的泡面？”
    姜屿：“泡面，你知道我挺爱吃泡面的。”
    叶敏钰叹道：“服了你了。”
    吃完泡面后，姜屿刷了两道线段树的题，顺利ac。
    屋外狂风大作，呼啸声尖锐刺耳，呜呜的哀鸣夹杂。
    风撞击窗户，发出响烈的咣咣声。
    姜屿心中一动，掏出手机给梁岩发消息：“梁岩梁岩，你在吗？天好黑，风好大，我好害怕啊。爸爸妈妈去度假了，家里就只有我一个人，风大得好像有人在撞我家窗户似的。”
    没有回音。
    姜屿于是又发了一条过去：“老子躲在我的小被子里，可是依旧怕死老子了呢。这风声好可怕，似乎有人在半空中哭一样。”
    她没有抱什么希望，按灭手机屏幕。
    然而，她刚要放下手机，就感觉到一下振动。
    姜屿打开qq一看，竟然真的是梁岩回了消息。
    他说：“手机号给我。”
    姜屿飞快地输入自己的手机号，发过去。
    不到半分钟，手机滋滋滋地开始振动，来电提醒亮起来。
    姜屿心里甜滋滋的，按下接听键，轻轻“喂”了一声。
    梁岩的嗓音低沉醇厚，十分好听。他说：“你先不要害怕，家里停电了吗？”
    姜屿：“没有，有电。”
    梁岩：“那今晚就不要关灯，你把电视声音开大，看能不能盖住风声。”
    姜屿笑道：“有你陪着我，我就不害怕了。”
    梁岩权当没有听到她这句话，继续道：“你检查一下窗户都有没有关好，以防发生意外。”
    姜屿：“喔。”
    她蹦蹦跳跳地检查每一扇窗户，跟电话另一头的梁岩汇报：“书房窗户关好的。”“客厅窗户关好的。”“东边洗手间窗户关好的。”……
    姜屿打了个哈欠。
    梁岩听到声音，柔声问道：“困了吗？那就睡觉吧，把电话放一边，害怕就跟我讲话。”
    姜屿：“我还没有洗澡，梁岩梁岩，你想听我洗澡的声音吗？”
    电话那头：“嘟嘟嘟嘟……”
    姜屿：“……”
    好小气，竟然直接挂电话了。
    姜屿扁了扁嘴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露出埋怨的表情。
    都怪你，gān嘛作死乱说话。看吧，现在梁岩又不理你了。讨厌鬼，说胡话，讨厌死了！害得我的梁岩都生气了呢！
    姜屿跟自己生了会儿闷死，气鼓鼓地拉上洗手间的门，打开花洒。
    第24章 靠近（一）
    姜屿洗完澡回到房间, 拿起手机一看，唇角遏制不住地上扬。
    梁岩发了好几条消息过来。
    “不要怕。”
    “洗完澡放点舒缓的音乐, 缓解神经的紧张。”
    “要是害怕，给我打电话。”
    “我睡得比较迟，几点都可以打过来。”
    姜屿心满意足地将这几句话来回看了好多遍, 回消息：“梁岩, 以后你就是我最好的朋友, 地位在敏钰之上。”
    梁岩回：“不必。”
    北风呼啸，咣当咣当。
    姜屿自然是不害怕的, 但是因为有梁岩在网络另一头陪伴，她心里倒是生出些矫情来。
    她调出通话记录, 将梁岩的手机号存入联系人中，备注为“谈朋友”。
    姜屿关灯，拉开窗帘。
    半轮明月, 斜斜倚靠在天边。
    风声哗啦哗啦, 月亮一会儿就被遮盖住了。
    过了一会儿, 乌云被chuī走, 月亮又明晃晃地钻了出来。
    姜屿拨通梁岩的手机号。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梁岩清冽醇厚的声音传出来：“喂。”
    姜屿：“梁岩, 我洗完澡了。”
    梁岩：“嗯。”
    姜屿：“我这边月亮好亮啊, 梁岩你那边呢？”
    梁岩：“不知道。”
    姜屿微微一叹, “江畔何人初见月, 江月何年初照人。”
    夜色深深, 风声栗冽。
    姜屿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梁岩亦未开口。
    月亮钻进云朵里，又钻出来。
    姜屿：“梁岩，你还在吗？”
    梁岩：“嗯。”
    姜屿：“我记得去年我刚到你们班的那天早上，隔壁班早读就是在读这首《chūn江花月夜》。好快啊，两个多月一眨眼就过去了。”
    梁岩低低道：“嗯。”
    姜屿：“今天的月亮倒是挺明亮的，应该不会下雪。下雪天是不是不会有月亮呀？”
    梁岩：“不一定。”
    姜屿：“月亮一直都挂在天上，只是我们看不看得见的问题，是吗？”
    梁岩不答。
    过了一会儿，姜屿怅惘道：“这风声，让我想起十五岁去北京参加冬令营的时候。也是这么大的风，可能还要更大一些，呼啦呼啦的，好像要把房子都chuī起来似的。”
    梁岩：“嗯。”
    姜屿：“那次我水平不够，有两天的集训，发挥得特别菜，被教练逮住臭骂了一顿。晚上，我一个人在机房补题，他们所有人都回宿舍了。机房好冷啊，特别特别冷。其实，明明是有供暖的，但是兴许是我的心理因素吧，听着外边的风声，就浑身发冷，好冷好冷。”
    梁岩：“嗯。”
    姜屿吸了吸鼻子，继续道：“后来回到宿舍，我才发现生理期来了，接下来整个晚上睡不着觉，痛经痛得要死。当然，新一天训练赛，又是一团浆糊。教练对我很失望，把我骂了个狗血淋头。梁岩，你知道吗，像我们搞信息学的，教练一般都是不会骂女孩子的。是我真的太菜了，菜得简直làng费这个冬令营的名额。”
    梁岩缓缓道：“你很棒了，姜屿。”
    他的嗓音温柔醇厚，如大雪纷飞里传来炉边烤火的暖意。
    姜屿笑了，揉了揉泪眼朦胧的眼睛，说：“对啊，现在的姜屿肯定比那时候的姜屿棒的呀，而这，正是努力的意义呀！”
    过了一会儿，梁岩道：“嗯。”
    姜屿又开始不正经起来，笑道：“你看，经过努力之后，菜jī姜屿都能保送了。所以啊，虽然你现在还不喜欢我，但是我相信，只要我经常在你身边，日久生情，你心里一定会有我的。”
    梁岩这下不“嗯”了，他冷笑：“呵。”
    姜屿：“哎呀，你怎么又开始对我用手段了，你这个人，很过分喔。”
    梁岩：“呵。”
    姜屿苦笑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我还是想再努力一下。梁岩，今天谢谢你，晚安。嗯……如果你有了喜欢的女孩子，可不可以请你知会我一声，我会放弃的。虽然我真的很喜欢你，但我还是……不会那么死缠烂打的。”
    言罢，她重复道：“梁岩，晚安。”
    隔了一会儿，梁岩道：“嗯，晚安。”
    **
    梁岩的房间是靠北的次卧，结束通话后，他从房间出来，穿过客厅，推开门来到阳台上。
    寒风凛冽，激得人肌骨颤栗。
    空中一轮半月高悬，十分明亮。
    这轮明月，就是姜屿看到的那一轮。
    梁岩心想，此刻，他与姜屿是不是同时在望向这轮半月呢？
    月有yīn晴圆缺，那么人心呢？
    喜欢的人，会一直都喜欢吗？
    梁岩不知道。
    夜幕深沉，不远处的楼栋里，灯火明明灭灭。
    不知她屋里的灯火，是否还亮着。
    **
    周日晚上，姜屿回到学校。
    叶敏钰已经在寝室了，这倒是出乎姜屿的意料。
    姜屿笑道：“我以为你会明天早上来，怎么今天就来了？”
    叶敏钰道：“鱼gān，我爸妈想让我四月份出去游学。俗话说得好，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姜屿歪着脑袋问她：“游学？多久啊？那我是不是要好长一段时间见不到梁岩啦？”
    叶敏钰：“四月中旬去加拿大，半个月，寄宿家庭已经找好了。五月份考虑去日本，正好我有亲戚在大阪。你要是嫌久，可以只跟我去枫叶国或者霓虹。”
    姜屿摇摇头，将脑袋搁到桌子上，“太久了，我和梁岩总共也就只剩下三个月的相处时间。别说是半个月，一礼拜我都嫌长。”
    叶敏钰笑，试图说服她：“鱼gān，你要想清楚啊，日后可就没有这样空闲的好时候了。我们去游学呢，既可以开拓眼界，又可以当做毕业旅行。天气合适，心理负担轻松，多好啊。”
    待到以后上了大学，肯定要忙竞赛忙论文。像他们这样竞赛出身的学生，到了大学里自然不会自甘堕落，所以生活必定会变得愈加忙碌。
    姜屿不为所动，道：“不去，现在我只想和梁岩在一起。而且，我下个月还有比赛。”
    叶敏钰无奈地揉了揉小姑娘蓬松的发顶，问道：“梁岩对你有半点意思没？真以为铁树能为你开花，冰山能为你消融？”
    姜屿一本正经地说：“我最近每天都觉得自己是偶像剧女主角，梁岩就快对我爱得无法自拔了。”
    叶敏钰：“……”
    姜屿：“对了，我跟梁岩说了，以后他就是我最好的朋友，他的地位在你之上。也就是说，以后你是我第二好的朋友。”
    叶敏钰：“其实你可以把我踢出你的朋友队列的，我总觉得我像是你妈。”
    姜屿：“……”
    周一中午，两周一次的换组。
    温轩研搬完自己的桌椅后，过来笑问姜屿：“姜屿，你们要不要搬回第四组？我帮你们搬啊。”
    姜屿点头如捣蒜：“好啊好啊。”
    温轩研和布彦山一人一张课桌，将姜屿与叶敏钰的位子搬回第四组。
    姜屿搬着椅子开开心心地回到第四组，朝隔了一条过道的布彦山道谢：“谢谢你啊，布彦山。”
    布彦山笑道：“客气了。”
    前排的温轩研拍了拍桌子，“哎，姜屿同学，你怎么不感谢我？”
    姜屿朝他狡黠一笑，点破不说破：“你这么殷勤地帮我们搬回来，不就是为了更方便地向敏钰问物理化学题吗？”
    年少的男生女生们，常常把心思都写在脸上，只需浅浅两眼就能教人瞧出端倪。姜屿如是，布彦山如是，温轩研如是。但也有另一部分的男生女生，小心翼翼地藏起小心思，表面上波澜不惊，内心里却早已惊涛骇làng。比如梁岩，比如叶敏钰。
    姜屿趴在桌上，盯着梁岩挺拔的脊背看。
    时光好像回到最初的起点，姜屿坐在第四组，梁岩坐在她右边的右边的前面。
    但是啊，姜屿知道已经不一样了。
    至少，梁岩似乎没有那么排斥她了呢。
    翌日中午，姜屿拿着昨天发的数学卷子来找梁岩。
    站在梁岩课桌前，姜屿巴巴地看着他，央道：“梁岩梁岩，我有道数学题不会做，你可以教一教我吗？”
    小说与偶像剧里，学霸男主与学渣女主是CP标配之一。经典人物楷模——入江直树、相原琴子。
    董宁宇凑过来，学着姜屿的语气嘿嘿笑道：“岩哥岩哥，这道题我也不会做，你可以教一教姜屿吗？”
    梁岩瞥了他一眼，抬眼看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轻启薄唇：“哪道？”
    姜屿赶紧将卷子平摊到他的课桌上，指着第一道大题说：“就这题，第十八题。”
    梁岩垂眼，看了半分钟。
    然后，他拿起卷子，抬手递回到她面前。
    姜屿不解地看着他，双眼乌黑明澈。
    梁岩冷冷道：“拿走。”
    姜屿接住卷子，梁岩立马伸回手。
    姜屿小心翼翼道：“你……你也不会做吗？”
    大红色针织围巾裹着小脑袋，肌肤愈发如绸缎般白皙。
    梁岩没理她，从桌dòng里取出上午新发的英语卷子做起来。
    姜屿站在他桌前不走，字句斟酌后，谨小慎微道：“要不，我们让敏钰给咱俩讲讲这题？”
    梁岩抿了抿唇角，笔下不停，嗓音清寒：“姜屿，我看过你的成绩单，数学没有下过一百三。现在，你来问我这么一道等比数列题，你是把我当傻子，还是希望我把我自己当傻子？”
    他是班长，早在去年姜屿和叶敏钰来二班前，班主任朱雪娇就找他讨论过两个竞赛生的情况。
    当时，姜屿与叶敏钰高一高二的成绩单就摆在办公桌上，他翻看后对朱雪娇说：“两位同学成绩都不错，可以给我们班同学答疑解惑。”
    朱雪娇笑道：“顾主任本来只打算给我们一个同学的，是我抢着把另一女同学姜屿也要了过来。这姜屿啊，保送T大，小小的一个女孩子没想到能量这么大。我跟顾主任说，保送生里就两个女孩子，体恤一下，让俩女生做个伴。”
    姜屿握紧手中的卷子，神色窘迫，呐呐道：“打……打扰了。”
    溜之大吉。
    第25章 靠近（二）
    晚上, 姜屿在寝室里一边压腿一边忿忿道：“你说梁岩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好好的偶像剧剧本，他竟然说我把他当傻子，哼！老子能喜欢上一傻子吗？！”
    叶敏钰正在翻译英文文献，头也不抬地回道：“我都替你尴尬，你就不能去问他最后一题？”
    姜屿鼓起腮帮子, 反驳道：“问最后一题，跟我的学渣人设不符。”
    叶敏钰抬起眼, 看向姜屿。
    日光灯冷白的光芒打在压腿小姑娘瓷白的脸上, 她颧骨处的苹果肌饱满，整张脸泛着健康可人的光泽。
    叶敏钰问她：“你压腿gān嘛？大冷天的, 要跑步去？”
    姜屿：“不是, 我换了个剧本，校霸少女qiáng抢高冷学神做压寨夫人。”
    叶敏钰：“……”
    三分钟后，姜屿痛呼：“嗷——”
    叶敏钰立马放下手头的字典与文献, 跑过去扶起倒在地上的姜屿。
    “姑奶奶, 你这又怎么了？”
    姜屿蹙眉，一脸痛苦, “腿抽筋。”
    压腿压得腿抽筋，所以姜屿只好将校霸剧本搁置。
    姜屿给梁岩发QQ消息：“梁岩，你喜欢什么样的人设呀？”
    梁岩理所当然地没有回复。
    翌日姜屿又趴在桌上幻想了一天她与梁岩的偶像剧剧情，间或瞅上几眼少年挺拔的背影。这几天, 梁岩鲜少往她这边看, 姜屿很是不开心。
    有一种被忽视的委屈。
    虽然, 梁岩向来都是这么对待她的。
    姜屿对叶敏钰说：“我觉得我可能是个受nüè狂, 梁岩对我用尽手段，还对我不理不睬，我却痴心不改。”
    叶敏钰毫不嘴软：“你明明是个幻想狂。”
    **
    周六，姜屿依约去舒蔓家辅导。这次是舒父开车来学校接她过去的，一路上双方来回说了好些客套话。姜屿不禁暗自感慨，成年人的世界真是麻烦。
    姜屿讲题的时候，舒蔓趁她不备，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道：“小老师，你的脸好舒服啊。”
    姜屿搁下笔，双手呵她痒痒。舒蔓咯咯地笑，一边求饶一边连连道：“你脸真的舒服。”
    舒蔓一米六五左右的个头，胳膊细长，尖下巴。
    姜屿倏然就联想到楚彦琳，于是问舒蔓：“你几斤啊？”
    舒蔓：“九十斤。”
    姜屿捂脸，丧气道：“我一米六不到，也九十斤。看来我真的该减肥了，好想哭。”
    舒蔓故意笑道：“一米五就一米五，说什么一米六不到嘛！”
    姜屿：“去你的，明明有一米五七，不对！明明有一米五八一米五九左右好嘛！”
    回到寝室后，姜屿对着洗手台的镜子照了好几遍，发现自己的脸确实够胖的，粉嘟嘟的。姜屿心想，难怪梁岩不喜欢，原来是我太胖了。
    小姑娘当即下定决心——一定要减掉五斤。
    叶敏钰无法理解她的想法，提出疑问：“减五斤能去掉婴儿肥吗？”
    姜屿壮志凌云道：“不管能不能，我都要减肥，我实在是太胖了！”
    叶敏钰：“……”
    姜屿将柜子里的薯片翻出来，统统扔给叶敏钰。
    叶敏钰从几分钟前的无奈加无语，瞬间转变为举双手双脚赞同她减肥。
    **
    阳历进入了三月。
    周一的升旗仪式上，高三举行百日宣誓仪式。
    梁岩代表全体高三学生，站上主席台发表演讲。虽然是高考宣誓，但他引用了梁启超的《少年中国说》，嗓音沉稳：“故今日之责任，不在他人，而全在我少年。”
    chūn日和煦的阳光洒在他细碎的黑发间，他的声音坚定而充满力量。
    英语课上，姜屿问叶敏钰：“敏钰，你有想过要为这个社会做些什么吗？”
    叶敏钰笑道：“我们努力学习，努力生活，日后努力工作，创造个人与社会的价值。”
    姜屿觉得她说得很有道理，其实每一个普通人都在为社会贡献自己微薄的力量。
    上午最后一节课下课后，梁岩与董宁宇去英语办公室将新到的英语完形填空与阅读练习书搬回教室。
    正是饭点，教室里空dàngdàng的，只有第四组最后一排有个小小的身影，趴在课桌上。
    小脑袋上的头发乌黑亮丽。
    董宁宇把完形填空练习书搬到讲台上，扬问道：“姜屿，你怎么没去吃饭？”
    梁岩在他身后进来，手中抱着一摞的阅读练习书。
    姜屿撑起脑袋，本来想问董宁宇，梁岩是不是真的喜欢偏瘦的女孩子。再看到梁岩后，姜屿选择把话咽进肚子里。
    梁岩把书堆到讲台上，淡淡地扫了一远处的小姑娘。
    董宁宇喊道：“姜屿，吃饭去，一起不？”
    姜屿摇摇头，大声道：“不了，你们去吧。”
    董宁宇笑道：“你这是怎么了，饭都不吃了？和你同桌叶敏钰吵架了？”
    姜屿：“不是，我身体不舒服，不想吃。”
    梁岩抬眼望向小姑娘，撞上那双乌黑明澈的眼睛。
    她撑着下巴，白净的小脸上挂着灿烂的笑，眼睛朝他眨啊眨的。
    董宁宇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问道：“需要我们帮你带点什么吗？”
    姜屿继续托腮看着梁岩，翘着唇角回道：“不用啦。”
    “也是，叶敏钰肯定会帮你带，那我们先去吃饭了啊。”董宁宇往外走了两步，回头看见梁岩还站在原地。他唇边浮上一抹了然的笑容，喊道：“岩哥，别看了，走了，吃饭啊。”
    经董宁宇一喊，梁岩才回过神，转头不再看她，出教室走了。
    半小时后，梁岩吃完午饭回来，校服棉外套兜里揣着一罐学校超市暖柜取出来的八宝粥。买的时候，董宁宇笑呵呵地问他：“岩哥你没吃饱啊？”
    梁岩只是冷淡地“嗯”了一声。
    董宁宇嘿嘿地笑了几声，没有拆穿他。
    兜里的八宝粥暖乎乎的。
    梁岩走进教室，看到西北角围了不少女生，除了坐那儿的叶敏钰姜屿外，楚彦琳等人也都在。
    董宁宇咋咋呼呼地跑过去，朗笑问道：“你们在gān嘛呢？”
    温轩研：“她们在讨论减肥的事情，女生真麻烦，要减肥天天晚上去操场跑上几圈不就得了？”
    董宁宇惊讶道：“楚彦琳，你都这么瘦了，还要减肥？”
    楚彦琳笑道：“我这只能算中等身材，离瘦还远得很。不过现在各种营养补上来，就算想减也有心无力，只能等到高考后。”
    姜屿看了看楚彦琳削瘦的身形与巴掌大小的瓜子脸，在心里边默默流泪。
    董宁宇问姜屿：“你中午没吃饭，不会是因为要减肥吧？”
    旁边一女同学孙梦瑶笑着替姜屿答道：“是啊，我们大家正在讨论减肥的方法。我们现在肯定都是不能节食的，但是姜屿可以呀！”
    减肥对于女生来说固然是非常重要，但是与高考比起来，就不足一提。
    梁岩已经走回到座位上。
    他听到那边的谈论，掏出口袋里的那罐八宝粥，随手丢进桌dòng里。
    董宁宇打量了会儿姜屿，说：“你这肉嘟嘟的多可爱啊，gān嘛要减肥？”
    姜屿瞪了他一眼，气道：“再说我胖，老子就踹你了！”
    董宁宇：？？？
    董宁宇扁扁嘴巴，回到座位，故意叹了一口气，跟梁岩说：“原以为这姜屿跟一般的女生不一样，没想到泯然众人矣，唉。”
    梁岩没有搭话，翻看物理错题集。
    本来就是十七八岁的小姑娘，青chūn正盛，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没有什么奇怪的。
    梁岩蓦地想起她电话里说的冬令营。
    一定很冷吧，在那么冷的天里来了例假，还要承受那么大的压力。
    梁岩的心里莫名有些不是滋味，一揪一揪的。
    女孩们的讨论声间或传到他的耳畔。
    “温轩研说得对，你去跑步吧姜屿。”
    “不要，我跑不动。”小姑娘糯糯的声音。
    “饭还是要吃一点的，不然新陈代谢下去了，更加瘦不了。”
    “对啊，只要控制碳水的摄入就可以了，多喝牛奶。”
    “旺仔牛奶可以吗？”小姑娘脆生生地问。
    梁岩暗自生笑，心想，真的还是个小孩子。
    “不吃饭的话，就吃苹果吧，热量少。既能饱腹，又能美颜。苹果是减肥美容神器，真的。”
    几个女生顿时纷纷附和。
    董宁宇：“这帮女孩子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聊减肥能聊这么开心？姜屿一个走可爱路线要减肥，楚彦琳明明那么瘦还说是中等身材？”
    他前面的女生起身，面朝他笑道：“董宁宇，你脸上写了两个字——直男。”
    说完，女生跑到后面，加入了减肥话题。
    董宁宇一脸懵bī，问梁岩：“我可不就是直男吗？我要是弯的，那不就……”
    梁岩勾了勾唇角。
    董宁宇一愣，“你……你gān嘛露出这么yīn险的笑容？”
    梁岩：“……”
    董宁宇奇怪道：“岩哥，你竟然没有怼我？”
    梁岩淡淡道：“我向来yīn险，抱歉了。”
    董宁宇：？？？
    **
    周二早上不到六点半，梁岩就独自一人到了教室。
    开锁，推门而入。
    晨曦静谧，课桌排列得整整齐齐。
    梁岩径直来到姜屿的座位边，从鼓鼓的冬季校服口袋里掏出一个苹果，俯身放到桌dòng靠外侧的地方。
    他直起身，摸了摸她一天到晚趴着的课桌，指腹贴在桌面上，微微有些凉。
    其实，嘟嘟的比较可爱，本身就一点不胖。
    不过，既然你想要减肥，那我就只好支持你了。
    梁岩走回自己座位，放下书包，取出英语作文笔记来背。
    背了一会儿，少年起身，重新走到她的桌边，掏出外套另一个口袋里的苹果。
    他将桌dòng里的苹果取回来，一手一个，放在一起比对了一下大小。
    似乎，还是本来这个要大一些。
    确认后，梁岩将个头较大的苹果放回姜屿的桌dòng靠外侧。
    第26章 靠近（三）
    姜屿双手插在羽绒服口袋里，晃悠进教室, 与身旁的叶敏钰说着话：“这都三月了, 都说阳chūn三月，为什么没有暖洋洋的感觉呢？”
    叶敏钰：“你个文盲, 阳chūn三月说的是农历三月。”
    姜屿撅嘴, 说：“我知道的呀，三月三, 清明前后, 又称上巳节, 是古代的情人节。”
    叶敏钰惊诧：“什么？古代的清明节是情人节？人鬼情未了吗？”
    姜屿明净的眼眸中透露出一股“你真没文化，我不要和你说话”的眼神。
    叶敏钰：“……”
    姜屿特意绕进第三组与第四组之间的过道，蹦蹦跳跳地往后面去。路过董宁宇座位时, 她扬起明媚的笑容, “梁岩梁岩, 早呀！”
    梁岩头也不抬，淡漠道：“嗯。”
    姜屿坐到座位上, 前排的温轩研转过头, 说道：“哎，你就没看到我吗？”
    姜屿：“哎呀, 原来你也已经来了啊！”
    董宁宇等一行人在姜屿之后进教室。
    他开玩笑道：“姜屿, 大早上的就开始欺负同学了？”
    姜屿靠到椅背上, 笑说：“那你还不快过来给我欺负。”
    董宁宇：“你今天看起来心情很好啊。”
    姜屿：“是啊, 昨晚解决了一道卡了两天的题目。”
    网络流上的建模, 姜屿的短板。
    姜屿一上午都没发现桌dòng里的苹果, 直到午休课的时候，叶敏钰水笔写不出来了，问她借笔。她把手伸进桌dòng里，一个不防，碰到边上的苹果。
    这个色泽饱满的红苹果就这么掉到了地上，骨碌碌滚老远。
    姜屿十分意外，“咦，谁给了我个苹果？”
    梁岩听到动静，转过头，就看到蹲在板报下面的小姑娘捧着苹果，双马尾自然下垂。小小的一团身影，如同一只觅食的仓鼠。
    董宁宇“哟”了一声，道：“姜屿好像有追求者了？”
    梁岩转回头，朗声道：“午休课时间，个别同学动作、声音轻一点。”
    姜屿赶紧跑回座位上。
    下课后，没吃午饭的姜屿将苹果洗了吃。
    梁岩听见她清脆的咬苹果声，以及她对叶敏钰道：“这苹果不好吃，一点不甜，白长这么红艳艳的。”
    呵。
    爱吃不吃。
    没有下一次了。
    不久，肖钧来喊姜屿去机房。小姑娘蹬蹬蹬地跑到教室门口，又蹬蹬蹬地跑回来，专程绕到梁岩桌边。
    梁岩抬眼，以目光询问她何事。
    姜屿踟蹰了一会儿，直到站门口的肖钧开始扬声催她：“小鱼gān，你快点啊！”
    姜屿转过头远远地横了他一眼。
    梁岩气定神闲地靠至椅背，开口问道：“有什么事情吗？”
    姜屿转回头，浅浅一笑，道：“我突然想起来好像今天还没和你说过话。”
    梁岩语气寡淡道：“早上说过了。”
    “喔，那是我忘记了。”姜屿擦了擦嫩白的鼻尖，有些不好意思，放低声音道：“那我走了啊？”
    梁岩轻声道：“嗯。”
    小姑娘小跑着离开了。
    梁岩心里觉得奇怪，不由微扬唇角。
    真是搞不懂女孩子的心思，死皮赖脸的时候从来不会不好意思，有些时候却说上两句话就害羞。
    翌日，梁岩再一次多带了一个苹果，趁倒水路过姜屿座位时，飞快地塞入她桌内。
    早读开始前，叶敏钰道：“你看看，桌dòng里有没有苹果，我怀疑是暗恋你的人天天给你送。”
    姜屿一掏，果然又一次从桌dòng里掏到一只圆滚滚的苹果。
    董宁宇朝后转过来，笑着问道：“姜屿，今天也有人给你送苹果了啊？”
    姜屿苦恼道：“是啊，不知道是敌方还是友方。昨天我一吃完那苹果就后悔了，会不会是有人要毒害我？”
    董宁宇笑道：“白雪公主要是长你这么矮，跳舞的时候可能会被王子踩死。”
    姜屿：“但我可以演小矮人呀，王子和小矮人的BL故事。”
    董宁宇：“……”
    姜屿抬起眼，冲他甜甜一笑：“你想做王子吗？”
    董宁宇惊恐道：“特么的，你想跟我搞基？？？”
    姜屿继续笑道：“我是想告诉你，如果你是王子，那梁岩就是白雪公主。故事的结局，是白雪公主和小矮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董宁宇：“……”
    董宁宇回过神，瞥了眼一旁不动声色的梁岩，笑道：“岩哥，你今天来得挺早的啊！”
    梁岩：“没。”
    董宁宇心想，你今天来这么早，八成是想看看究竟是谁给姜屿送苹果是吧？他倒是很想问问梁岩，有没有正面遇上情敌，不过以梁岩的个性绝对回以冷眼。
    董宁宇只好按下不表。
    晚自习结束后，梁岩将剩下的最后一个苹果偷偷放进姜屿桌dòng里。
    周四，梁岩恢复正常作息，与布彦山等人一道吃完早饭才来的教室。
    姜屿已经在了，正啃苹果。小姑娘一看到他，顿时扬起灿烂的笑，挥手道：“梁岩梁岩，早啊！”
    布彦山走到座位上，笑道：“姜屿，你今天没吃早饭吗？”
    姜屿：“不是啊，只是这苹果太不好吃了，我现在吃掉，中午就可以不用吃了。”
    梁岩默默地放下书包，板着脸。
    布彦山：“那你中午不就没得吃了？”
    姜屿：“没事，老子不减肥了。得亏这苹果，才让我发现白米饭有多美味。”
    梁岩：“……”
    中午，梁岩进学校超市买饮料，恰好姜屿也在。
    姜屿要拿可乐，但叶敏钰不给她拿。
    姜屿委屈道：“我现在又不减肥，好久没喝可乐啦，都快不记得味道了。”
    叶敏钰：“你就不怕感冒？”
    姜屿：“这都三月份了，我都不穿羽绒服了，哪这么容易感冒嘛。”
    叶敏钰眼尖，一眼看到梁岩进来，道：“你的梁岩来了，他喝什么你就喝什么。”
    梁岩闻言，勾了勾唇，径直走向暖柜。
    姜屿蹦跶着过来，声音糯香清脆：“梁岩梁岩，好巧呀。”
    梁岩垂眸，看了眼身侧女生瓷白的小脸，白皙修长的手指随即搭上一盒纯牛奶。
    姜屿仰着小脸道：“帮我拿一下草莓味的酸酸rǔ，谢谢呀。”
    布彦山喊道：“班长，玉米香肠没了，原味的你要不？”
    姜屿笑道：“原来你喜欢吃香肠呀，真巧，我喜欢吃玉米。”
    梁岩拿了酸酸rǔ递给她，关上暖柜，走向超市最里面。
    回教室路上，董宁宇问道：“岩哥，你刚才和姜屿在说什么呢？”
    梁岩喝着AD钙奶，含混不清地答道：“没，就帮她拿了个饮料。”
    布彦山：“你们说，这几天给姜屿送苹果的究竟是谁呢？”
    董宁宇勾搭上梁岩的左键，揶揄道：“岩哥，你前两天来得都挺早啊，该不会……嗯？”
    布彦山笑了，说道：“班长有多不喜欢姜屿，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了，今天早上我和班长来的时候，姜屿都已经在吃苹果了。”
    周五，姜屿没有在桌dòng里找到苹果，不由欢呼雀跃：“太好了，终于没苹果吃了。”
    布彦山笑道：“你不想吃就别吃呗，放着就是了，gān嘛非要心不甘情不愿地吃掉？”
    姜屿：“你不懂。”
    之前，她与叶敏钰进行了一番推理，得出结论——苹果八成是许霆送的，有赔罪之意。
    叶敏钰道：“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你既然没怪他，就给他个台阶下吧。这都快高考了，别让他老挂心。”
    因此，姜屿虽然觉得这苹果远没有当初在梁岩那儿吃到的花牛苹果好吃，但依旧来一个吃一个。
    好在，终于送完了。
    课间，梁岩董宁宇一道出去上厕所了。布彦山站到姜屿桌前，小声劝道：“姜屿，你要不还是放弃吧。我们问过班长，班长不喜欢你的。你这样整天围着他转，挺招人烦的。”
    姜屿狐疑地瞅了他一眼，问道：“你是不是喜欢梁岩？”
    布彦山：？？？
    **
    周六中午，舒蔓的父亲照旧来学校接姜屿。
    吃完午饭，舒母笑道：“姜屿啊，今天孩子他爸公司要在千岛湖度假村办个晚宴，我们一会儿就要过去做准备。晚饭能不能麻烦你带蔓蔓出去吃？麦当劳、肯德基或者其他，你们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姜屿应允下。
    下午一点多，舒父舒母就离开了。
    姜屿问舒蔓：“你会不会想跟着爸爸妈妈去度假村？”
    舒蔓伸了个懒腰，说：“不会，我想去马尔代夫度假。”
    姜屿：“……”
    舒蔓笑得十分娇俏，说道：“你别这么看着我，我没去过马尔代夫，说起来，我长这么大还没有出过国呢。”
    姜屿：“巧了，我长这么大，也没出过国。”
    舒蔓倏然一脸八卦地问道：“哎，小老师，你谈过恋爱吗？”
    “嗯？”姜屿如实道：“没有啊。”
    舒蔓会心一笑。
    姜屿：“……”
    舒蔓：“那你就是还没有男朋友是吧？要不，我给你介绍一个啊！”
    姜屿将笔记本电脑推到她面前，“别男朋友了，小孩子瞎扯淡。这道判断时间规则的题目，跟上周我们做的最小数字找规律是一样的道理。你的代码错了，赶紧再看一看。”
    四点半，辅导结束。
    姜屿带着舒蔓到小区附近的一家商场内，问她：“吃麦当劳还是必胜客？”
    舒蔓笑道：“这里没有麦当劳，只有肯德基。小老师，我要吃麦当劳，看你怎么办。”
    姜屿冲她甜甜一笑，说：“我只是询问一下你的意见表示尊重，不代表会采纳。”
    舒蔓垮下脸，嘟了嘟嘴巴，忿忿地说道：“你这个样子跟我妈妈好像，讨厌死了。每次都问我要不要吃青菜，我都说了不要，还硬往我碗里夹。我不吃的话，还要骂我。”
    姜屿笑道：“等你长大一些就会好的。”
    舒蔓：“那我长到几岁，我妈妈才会允许我不吃青菜啊？”
    姜屿：“我的意思是，等你长大一点，你就会习惯被迫吃青菜了。”
    舒蔓：“……”
    虽然是周六，但肯德基里还是坐了好几个正奋笔疾书抄作业的孩子，看上去是小学高年级的模样。姜屿端着餐盘，与舒蔓坐到靠窗的那桌。
    姜屿：“哎，你作业做完没？”
    舒蔓：“早做完了，不监督我做完作业，我爸妈哪会放心度假去。”
    姜屿笑。
    舒蔓掏出手机，跟人聊起QQ消息。
    姜屿：“你这么小就有手机了啊？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连爸妈的手机都没摸过。”
    舒蔓头也不抬，手指飞快地按着手机键盘，说：“年代不一样了呀，等我到了你的年纪，我肯定都谈过好几段恋爱了。不像你，唉，还要让我个做学生的给你操心。”
    姜屿：“……”
    第27章 靠近（四）
    梁岩赤/luǒ上半身, 用浴巾擦着头发, 从浴室出来。
    他在gān湿分离区换了棉拖, 将浴巾披在身上，拉开门迈进客厅, “宁宇, chuī风……”
    趴在长沙发上的姜屿抬起小脑袋，一双明眸乌黑澄澈。
    姜屿一眼就被他的腹肌所吸引。
    腰腹紧实、毫无赘肉，腹肌轮廓清晰, 腹外斜肌组成V形线条。
    她不由咽了咽口水。
    梁岩一愣, 冰山惯了的脸上露出见鬼般错愕惊诧的表情。他裹紧浴巾，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跑回拉门内。
    **
    半小时前。
    姜屿与舒蔓吃完晚饭, 看了场电影, 散场正好是八点半。
    舒蔓道：“小老师，你送我去我表哥家吧, 爸爸妈妈今晚不回来，我一个人害怕。”
    姜屿狐疑地瞅着她。
    舒蔓怕她不信, 立马就拨通母亲的电话，跟舒母说一个人害怕、想去哥哥家过夜。她说完后, 将手机递给姜屿。
    姜屿接过来, “喂，阿姨。”
    舒母笑道：“姜屿啊，麻烦你了, 送蔓蔓去一趟临江壹号小区好吗？”
    姜屿将舒蔓送到舒蔓表哥家屋子门外, 按响门铃。
    开门的男生高大威猛、肤色偏黑, 咧嘴笑道：“姜屿？你怎么来了？”
    姜屿也很是惊讶，随即明白过来，笑道：“董宁宇，所以舒蔓是你表妹？”
    舒蔓眨巴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问道：“原来你们两个是认识的？”
    姜屿：“是啊，我们是同班同学。”
    舒蔓叹了一口气，说：“本来想把你介绍给我表哥，看来，是没希望了。你们两个既然认识，又没有谈恋爱，那么估计是做不成对象的。”
    姜屿：“……”
    董宁宇侧身站到一边，“还站着gān嘛，都快进来。”
    客厅的电视机里正播放篮球赛，董宁宇将遥控器递给姜屿。姜屿接下后，重新放回茶几上，环视屋内气派的装修与陈设，笑道：“董宁宇，看不出来啊，你还是个土豪？”
    董宁宇咧嘴道：“瞎说，我这明明是书香世家好不好！”
    姜屿问道：“你爸妈不在家？”
    董宁宇：“跟蔓蔓父母一道去千岛湖度假了，明天下午才回来。”
    舒蔓一直没说话，来回观察董宁宇、姜屿二人。
    董宁宇提议道：“不如今晚我们一起通宵吧，正好我有好几部电影想看，下载完大半年了都。”紧接着，他就自然而然地说：“家里没什么吃的，这样吧，蔓蔓你看家，我和姜屿去超市买点零食回来。”
    舒蔓双手抱胸，小眼神往董宁宇和姜屿身上扫，怀疑道：“你们俩真的没点什么？”
    董宁宇就势叹道：“你这鬼丫头，别乱想了。”
    他转而对姜屿说：“这样吧，姜屿，你留下来看家，我和蔓蔓去买零食。免得到时候在路上被谁撞见我和你走在一起，说不清楚。”
    姜屿懒得动弹，当即表示同意。
    董宁宇拉着舒蔓出门后，姜屿就瘫在沙发上玩手机。
    然后……
    **
    姜屿抱着手机，简直想在沙发上就地打滚，心里乐开了花。
    董宁宇真是太靠谱了！
    五分钟后，梁岩穿好衣服出来。
    他穿着白色的大T恤，黑色蓝球裤，头发濡湿。
    棱角分明的脸上透出一股冷峻，唇角拉成一条直线。
    说不出得禁欲与可口。
    梁岩走到茶几前，抬眼看向笑得一脸灿烂的姜屿，冷声道：“你怎么在这里？”
    姜屿弯着眉眼道：“你身上的荷尔蒙把我引来的。”
    梁岩定定地看着她。
    姜屿不得不缴械投降，跟他讲了来龙去脉。
    梁岩回房间换了身衣服，穿上冬季校服，重新走到客厅。
    梁岩：“走罢，我送你回去。”
    姜屿撅了撅嘴，不情不愿道：“喔。”
    她磨磨蹭蹭地从沙发上坐起来，倏然道：“梁岩，你手机可以借我一下吗，我的没电了。我想给敏钰发条短信，报平安。”
    梁岩从口袋中掏出手机，搁茶几上。
    姜屿喜滋滋地拿起他的手机，给自己发了条短信——“姜屿，我梁岩喜欢你很久啦，请问可以和你做朋友吗？”
    “叮铃。”短信提醒铃响起。
    梁岩垂眼，意味不明地看着她。
    姜屿朝他笑，露出齐整好看的贝齿。
    确实，她的手机根本还有电的，只是诓他罢了。
    姜屿打开自己的手机，笑得合不拢嘴，回复短信：“好啊好啊，谁反悔谁就吃屎。”
    梁岩的手机振动了一下，提示有短信进来。
    他俯身，拿起茶几上自己的手机，目光微微一暗。
    姜屿的声音里是满满的得意：“和我做朋友，以及吃屎，你选一个吧。”
    梁岩：“……”
    姜屿奇怪道：“你怎么不冷笑了？”
    梁岩将手机塞回外套口袋，淡漠地说：“我送你回去。”
    姜屿不免有些失望，“喔”了一声就乖乖从沙发上起来，跟在他身后往玄关处走。
    姜屿来的时候穿的是雪地靴，双脚往鞋子里一捅就是了。
    于是，她就先站在一旁，等梁岩穿球鞋。
    他绑鞋带的手指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上的半月痕清晰好看。
    兴许是拉琴的缘故，他的指甲修剪得十分gān净，末端光滑圆润。
    梁岩猜到她站在一边看他穿鞋，淡淡道：“别愣着了，换鞋罢。”他系好左脚的鞋带，开始绑右脚。
    姜屿从善如流地上前，穿好雪地靴。
    梁岩起身，走到防盗门前，按下门把。
    防盗门，岿然不动。
    他试了几下保险锁的开关，门还是打不开。
    姜屿见状，道：“门打不开吗？是不是你开不来这样的锁啊，打电话问问董宁宇吧。”
    梁岩手撑门板，唇角拉得平直，缓缓道：“门被反锁了。”
    姜屿：“那你快给董宁宇打电话，说不定……”
    姜屿止住话，神思一下子清明。莫非是董宁宇故意给她和梁岩创造机会？
    卧槽，这董宁宇真是太靠谱了。
    梁岩见她没说话，转过头来。
    她低垂小脑袋，低低的双马尾直直地挂在背上，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梁岩：“刚才我打过他电话了，打不通。”
    姜屿心中顿时乐开花，心道，董宁宇简直靠谱得一塌糊涂。
    作为近期饱览言情小说的十级阅读者，姜屿抬起湿漉漉的眼睛，瓷白的小脸上满是忧色，“这……这可怎么办呀？”
    梁岩别开眼睛，蓦地放柔了声音，说：“这样吧，你睡客房，我睡沙发。”
    姜屿：“可是我怕黑。”
    梁岩：“那你就开灯睡。”
    姜屿：“……”
    **
    舒家。
    董宁宇给舒蔓讲了他和布彦山的赌约，怆然道：“妹啊，你忍心吗，我可和我那哥们说好了，谁输了谁就luǒ奔操场三圈啊！”
    舒蔓：“……”
    董宁宇：“妹啊，帮帮哥吧，好歹你小时候尿chuáng，我给你换过……”
    舒蔓：“停！”
    董宁宇拿起一个果冻，撕开包装纸，送到舒蔓嘴边。
    舒蔓大义凛然地推开，力道没控制好，一不小心把果冻按到他的脸上。
    她拿起手机，道：“不行，我不放心小老师。”
    董宁宇抹了把脸，急切地解释道：“都跟你说了，姜屿巴不得撞上这么好的机会，我是在帮她。”
    舒蔓：“一直都是你在哔哔，我怎么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喜欢你们班长？我严重怀疑，是你帮你们班长套路我小老师。”
    她发了条QQ消息给姜屿，“我哥yīn了你一把，需要我做什么？”
    很快，姜屿回道：“别，小毛孩子一边去。”
    舒蔓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姜屿又发了一条过来：“不要打扰大人谈恋爱。”
    **
    姜屿将数据线插在chuáng头柜旁边的插座上充手机。
    三月上旬的H市，已然温暖不少。但一到晚上，寒气照旧浓重。
    夜色深沉，房内空调打得十分暖和。
    席梦思柔软舒适，浅色棉被轻盈暖和。
    姜屿盘腿坐在chuáng上，与叶敏钰聊着QQ。
    叶敏钰：“快十一点了，我去洗个澡先。”
    姜屿：“你说我要不要出去洗个澡？”
    叶敏钰立马回道：“你傻啊，这时候出去不是打草惊蛇吗？等凌晨一两点，梁岩熟睡的时候，你再悄悄溜出去。”
    姜屿觉得叶敏钰可能是误会了，于是发道：“老子的意思是，我要不要借着出去洗澡，对梁岩做些意图不轨的事情？”
    叶敏钰：“你傻啊，我说的就是你应该等梁岩熟睡的时候再溜出去行动，不然你能gān嘛？”
    姜屿：“可是梁岩熟睡的时候我能gān嘛？”
    叶敏钰：“客厅有地毯吗？有的话你就睡地毯上，qiáng行营造共度一晚的场面，然后要他负责。”
    姜屿惊诧得差点摔了手机。
    叶敏钰：“洗澡去了，一会儿聊。”
    姜屿盯着手机屏幕，将聊天记录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严重怀疑叶敏钰是被人盗号了。
    她将手机搁到一旁，躺平身体，望向天花板上后现代主义风格的吸顶灯。
    吸顶灯是不规则多边形的形状，外镶黑色板条。明亮的冷色光打下来，显得愈加通透，令人清醒。
    但姜屿此刻，并不是很想清醒。
    定个半夜的闹钟，先睡一会儿再说。
    她伸手关了灯，屋内顿时漆黑一片。
    第28章 靠近（五）
    沙发松软柔韧。
    梁岩一觉醒来, 眼睛被灯光刺得有点难受。他把茶几上的手机拿过来，按亮屏幕。
    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零点五十二分。
    梁岩往客厅东北边的拉门方向望了一眼，心想，这个点小姑娘估计已经睡下了。
    既然没有跑出来过, 那就是不怕黑。
    也是, 她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自然不可能怕黑的。
    想到这里，他不由勾了勾唇角。
    也就他傻, 会真的相信她，相信她怕打雷, 相信她怕黑。
    梁岩起身，走到开关处关了灯, 摸黑躺回沙发上。
    不知过了多久, 黑暗中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
    梁岩方醒过一回，睡得浅, 听到寂静中细微的声响很快转醒。
    伸手不见五指的暗色里, 周遭沉寂静默。
    因此，这窸窸窣窣的声音显得犹为突兀。
    梁岩漠然道：“姜屿。”
    窸窸窣窣的响声顿时停了。
    “喵呜，喵呜, 喵~”小姑娘糯香的嗓音, 带着明显的小心翼翼。
    梁岩：“呵。”
    姜屿：“……”
    被发现了。
    既然被发现了，那就……直接过去吧。
    于是, 本来半蹲着、迈小碎步的姜屿直接站起来, 她才跨出一步, 就与走来的高大身影不期而遇，一下子撞入人怀中。
    他的胸膛结实有力，温热的体温透过线衣抵达她的鼻尖，灼然缱绻。
    姜屿不由耳廓发烫。
    梁岩微愣，只觉胸口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软软的，有种……莫名的感觉，难以描述。
    他低头。
    空气里弥漫彼此衣袂上淡淡的洗衣粉香味。
    姜屿微微仰起头。
    他灼热的鼻息喷洒下来，恰好尽数洒在她的脸上。
    黑暗中，两人皆看不清彼此的模样与神色。
    这距离，暧昧且缠绵。
    须臾，梁岩回过神来，伸手扶住姜屿，语气平静地嘱咐道：“站好，别动，先闭上眼睛。”
    他放下手，绕开小姑娘，摸索着往前走。
    他道：“我要开灯了。”
    紧接着，头顶的吊灯亮起来，满堂昼明。
    灯光刺激得紧，姜屿条件反she地闭眼睛。
    适应了一会儿，姜屿重新睁开眼，扫了半圈都没见到梁岩的身影，而后才转过身。
    他站在靠近玄关处，双眸黑如墨玉。
    姜屿忙道：“那……那个……我……我我怕黑……”
    梁岩唇角抿成一条直线，冷声道：“你不是猫吗？怎么不叫了？”
    姜屿抱紧怀中的枕头，从善如流道：“喵喵喵？”
    梁岩背靠一旁的墙壁，嗓音低沉：“姜屿，回房间去。”
    “不要。”姜屿转过身，直接扑到沙发上。
    闭眼，睡觉，装死。
    过了一会儿，“砰”地一声关门声传来。
    姜屿扭过头看过去，梁岩果真不在客厅里了。她赶紧爬起来，抱着枕头蹬蹬蹬跑回拉门里。
    客房的门紧闭。
    姜屿双臂紧紧抱住枕头，上前去拍门，喊道：“梁岩梁岩，你别这样啊。”
    无人应答。
    姜屿沮丧地头靠门边。
    看来，这次他是真的生气了。
    而且，还是生了好大一个气。
    似乎，真的很讨厌她呢。
    姜屿吸了吸鼻子，不满地嘟囔道：“臭梁岩，哼。”
    她随手搭上门把，往下压了压。
    出乎意料地是，门开了。
    姜屿顿时喜出望外，感情是忘记锁门了？
    她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有进去。
    姜屿抱着枕头回到客厅，慢手慢脚地爬上长沙发。
    了无睡意。
    她开了电视，将频道一个一个地按过去。
    有些台是满屏的小雪花，有些台回播新闻。
    中央八台正播放赵文卓与何润东版本的《风云雄霸天下》。
    姜屿便把台停在这里，放下遥控器。
    没过多久，梁岩出来了。
    他径直走过来，拿起左侧沙发上的冬季外套，慢条斯理地穿上。
    姜屿忍住不去看他，呆呆地盯着电视屏幕，虽然完全不知道电视里在演些什么。
    她的心思全在他身上，哪怕qiáng忍着不看过去，却依旧竖起耳朵密切关注他那边，注意力完全被吸引。
    脚步声迟迟没有响起。
    姜屿纠结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开口道：“梁岩梁岩，你知道刚才我为什么没有跑进房间吗？”
    梁岩：“嗯。”
    姜屿奇怪道：“你竟然知道？”
    梁岩：“不知道。”
    姜屿心想，那你嗯个屁。
    电视里，楚楚气喘吁吁地追上步惊云，道：“步大哥，你gān嘛走那么快呀。”
    姜屿：“这个楚楚一点都不像楚彦琳，更像姜屿，你说是吗？”
    梁岩不答。
    姜屿继续道：“你倒是挺像泡面头步惊云的。”
    姜屿：“以前看风云，其他同学大多数更加喜欢聂风，但我偏偏更喜欢步惊云。”
    梁岩：“嗯。”
    姜屿：“因为呀，我知道未来我会遇上你，就跟……”她倏然闭上嘴巴，垂目不语。
    梁岩抬眼望向眉目低垂的小姑娘。
    她粉嫩的小脸上神色寡淡，似乎受了极大的委屈似的。
    梁岩：“怎么了？”
    姜屿摇摇头，兀自笑了会儿，方道：“我话真多，是不是特别烦人？”
    梁岩缓缓道：“还好。”
    闻言，姜屿有些沮丧。她认为梁岩说还好，那就是确实烦人。
    梁岩移开目光，心不在焉地看着电视。
    几分钟后，姜屿道：“我就是想在你面前多刷刷存在感，我知道你八成是要嫌我烦的。我会尽量把握进退，还是希望你……可以少讨厌我一点。”
    梁岩微怔。
    他转过头，重新望向姜屿，不期然与之目光jiāo汇。
    姜屿唇边漾着灿烂的笑，明媚得令人心中柔软成一团。
    他还以为她说这话时必然是很难过的表情，没想到却是这副欢天喜地的模样。
    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女孩子还真是奇怪的生物。
    梁岩转开眼，淡淡道：“要是困了，就进客房睡。”
    姜屿笑道：“不困，跟你在一块儿，我能jīng神一晚上。”
    半小时后，能jīng神一晚上的姜屿趴在沙发上睡着了。
    奶白色的小脸肉嘟嘟的，浓密的眼睫毛如蝴蝶的羽翼，说不出的乖巧温情。
    梁岩看了一会儿，收回目光，起身走到落地窗前。
    他拉开窗帘一角，望向黑沉沉的夜空。
    喜欢上一个人，想让你知道，又怕你知道。
    心事都藏在白弯弯的月牙里。
    **
    新的一周，又到了换组的时候。温轩研搬走前，悄悄告诉姜屿：“梁岩和董宁宇似乎闹矛盾了，你好好把握时机。”
    姜屿不理解他口中的时机要怎么把握，但她觉得，这时机她明显是把握不住的。
    因为梁岩与董宁宇之间的龃龉，她心知肚明。
    下午的课结束后，姜屿、叶敏钰拉董宁宇一道吃晚饭。
    食堂大厅熙熙攘攘，人头攒动。
    三人坐在靠洗手池的那桌，而梁岩等人就坐在与他们隔了两桌的地方。
    姜屿问董宁宇：“你和梁岩怎么了呀？还是周六那事儿吗？他现在都还没有消气吗？”
    董宁宇咧嘴笑道：“你啊，就别关心这些。我和岩哥是什么情分？再说了，我们男生间不比你们女生，放心好了。”
    叶敏钰咬了口jī腿，道：“我要是梁岩，非一脚把你踹飞不可。”
    董宁宇乐了，问道：“哎，你怎么知道我和岩哥打了一架？温轩研告诉你的吗？”
    姜屿诧异道：“你们还打架了？”
    董宁宇安抚她：“没，切磋，小试身手，没打架。大人的事情小朋友别问，乖。”
    姜屿：“信不信老子把你切一顿？”
    叶敏钰问出关键性问题：“梁岩怎么会在你家过夜？”
    董宁宇：“上礼拜，岩哥他爸带学生去云南调研考察，在山上摔了一跤，腿骨折了。他妈妈赶过去照顾他爸爸了，家里没人，岩哥也就不想回去。哦，对了，你还不知道吧？岩哥家在O市，大巴两小时。”O市在H市隔壁，不远。
    姜屿：“所以你就把梁岩带回家了是吗？”
    董宁宇点点头，笑道：“岩哥本来想留学校，但被我硬拉回家了。我爸妈向来挺喜欢他的，而且正好他们要去千岛湖度假村。”
    最后，董宁宇总结道：“天时，地利，人和。所以你才能有这个趁虚而入的机会。”
    晚自习开始前十五分钟，梁岩与布彦山等人回到教室，意外发现姜屿正坐在座位上与董宁宇、叶敏钰聊天。
    布彦山走过去，扬声笑道：“姜屿，你今天怎么来上晚自修？”
    姜屿听到声音，匆匆转过头，望向梁岩，弯着唇角道：“现在天气暖和了，我以后每天都会来上晚自修的。”
    叶敏钰看不下去了，扯了扯姜屿的衣角，轻声道：“你能不能别一天到晚盯着梁岩？”
    姜屿：“我也不想的呀，可是谁让其他人都不及他好看呢。”
    梁岩已经练就自动忽略她话的技能，神色自若地坐下。
    第29章 靠近（六）
    三月中旬, 莺飞草长。chūn风和暖，chuī拂河边生机勃勃的翠色柳枝。
    周四吃完午饭，姜屿与叶敏钰趴在走廊栏杆上晒太阳。
    肖钧找上门来。
    肖钧：“鱼gān，你这几天既不来机房也不在寝室刷题, 是不是单相思昏头了？”
    姜屿喝了口可乐, 手肘搭在栏杆上，“我就不能给我自己放两天假？”
    肖钧无奈道：“行行行，姑奶奶你说啥都行。”
    叶敏钰朝肖钧扬了扬下巴, 道：“哎，我下月初就走了, 以后鱼gān就要托你照顾了啊。”
    肖钧笑道：“放心吧，我会帮你和猫大好好看住小鱼gān的, 尽量不让她惹事。你就放心地去吧, 好好玩儿，别忘了给我们寄明信片。”
    姜屿嘻嘻地笑, 复述道：“你就放心地去吧。”
    叶敏钰佯怒道：“姜屿,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
    下午活动课，楚彦琳与莫晓彤到艺体楼的体育器材室拿羽毛球拍。
    路过教学楼底楼的布告栏时，楚彦琳驻足, 看着报栏上的保送喜报。
    贴了有三四个月, 海报已然泛huáng，边角有些地方都褪尽原本的色彩。
    海报上, 姜屿戴着银牌, 站在校训的石碑前, 笑容嫣然。
    莫晓彤问道：“楚楚，怎么了？”
    楚彦琳看着海报上的姜屿，默了一会儿，方道：“前两天，我看见梁岩一个人站在这里，站了好久。你说，他是在想什么呢？”
    莫晓彤：“估计梁岩他也想上T大吧，所以才会多看了两眼。你别多想，他要是真对姜屿有意思，gān嘛不看真人去？”
    楚彦琳自嘲地笑了笑，说：“是的吧，你说得对。”
    **
    篮球场。
    姜屿还是第一次看梁岩打球。
    她席地坐在场外，仰着瓷白的小脸，不停地喊：“梁岩梁岩加油！”
    梁岩回头看了她一眼。
    小姑娘的笑容在阳光下愈显明媚，耀眼得有些灼人。
    然后，梁岩的球就被抢了。
    布彦山一个跳跃，空位投篮，三分。
    姜屿爬起来，蹬蹬蹬跑上前给梁岩送水，“梁岩梁岩，你今天状态是不是不太好呀？”
    布彦山咧嘴笑道：“姜屿，谢谢你帮我扰乱班长啊，再接再厉，继续吵他，吵死他啊。”
    姜屿瞪了他一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鼓起腮帮子。
    梁岩没有接她递过来的水，淡淡道：“你一边去，我们要继续了。”
    姜屿“喔”了一声，跑回原来的地方。
    梁岩与董宁宇等人聚在一块儿商讨了两分钟战术，布彦山等人催道：“还打不打啊，再不打可就下课了啊！”
    接下来，姜屿目睹了一场恶战。
    布彦山一方进两球，梁岩、董宁宇一方进五球。
    打完球，男生们前前后后到学校超市买水，姜屿跟着去。
    董宁宇眉飞色舞地跟姜屿chuī嘘自己的技术多厉害多牛bī，姜屿懵懵懂懂地问道：“可是球不是基本上都是我们梁岩投进的吗？”
    董宁宇撇了撇嘴巴，道：“你这小姑娘，怎么说话的？明明是我助攻打得好，好不好啦？”他转过头问走在左侧的梁岩，“岩哥，你说是不是？”
    梁岩淡淡道：“嗯。”
    男生间的友谊，打场球就回来了。
    输的一方请客，董宁宇为姜屿也争取了一份。姜屿便拿了罐百事可乐，梁岩见状，放下手中的矿泉水，走到另一边的货架前，挑了盒纯牛奶。
    结账时，布彦山惊讶道：“班长你喝牛奶gān什么，不嫌腻？”刚打完球，自然是要喝些解渴的运动饮料才好。
    刘瑞杰笑道：“这你就不懂了吧，运动后喝牛奶可以促进肌肉生长。”
    出了超市的门，姜屿刚要拉开易拉罐，梁岩就伸手拿走她手里的可乐。
    姜屿：“哎……”咦，莫非是要帮她开嘛？
    紧接着，梁岩将纯牛奶塞进她手里，风轻云淡道：“换一个。”
    姜屿：“……”
    梁岩垂眸，双眸沉静如潭，问道：“不喜欢吗？”
    姜屿的目光略往下偏了偏，看着他高挺的鼻梁，道：“喜……欢。”
    喜欢个屁。
    QAQ。
    “啪。”梁岩打开可乐，仰头灌了一口，然后擦了擦唇边的水渍，问姜屿：“喊了一节课了，你不渴吗？”
    姜屿于是插上吸管，慢腾腾地吸了一小口纯牛奶。
    刘瑞杰嘿嘿笑了两声，变着语调道：“哦哟，有情况啊！”
    同行的几个男生都过来揶揄一番。梁岩面上冷冷的，眼眸犹如寒星。大家调侃几句后便作罢，聊起其他事情。
    姜屿跟着他们，气喘吁吁地爬上五楼。
    她一进教室，就听见莫晓彤yīn阳怪气地大声说道：“有的人啊，可还真是没半点自知之明。巴巴地跟来跟去，真以为自己是少女漫里的元气女主角呐。”
    梁岩已经回到座位上，听到这话，不免抬头望向才走到讲台附近的双马尾女生。
    姜屿笑得正欢。
    她隔着几排桌椅，问莫晓彤：“有没有少女漫推荐啊？就是那种教我怎么追上男主角的？”
    莫晓彤用一种“你神经病吧”的眼神睇着她，而后发出一声嗤笑，转过头继续和后排的同学聊天去了。
    梁岩收回目光，波澜不惊地坐下。
    姜屿迈着轻快的步伐，蹦达回座位。
    叶敏钰笑着问她：“你什么时候这么能忍了？”
    姜屿：“忍个毛线，没事费劲跟个路人甲吵架gān嘛。又没踩我尾巴，没必要怼死她，让梁岩看见了影响不好。”
    梁岩的身形微微一颤。
    叶敏钰扶额，“你这么直白地就都说完了，跟怼一通有什么差别吗？”
    姜屿将喝了一口的纯牛奶放到叶敏钰课桌上。
    叶敏钰：“你怎么买纯牛奶了？你不是……”
    姜屿忙打断她的话：“我水喝多了，喝不完。敏钰，你帮我喝一点吧。梁岩给我买的，不要làng费了。”
    一边的布彦山闻言，不满道：“卧槽，明明是老子付的钱。”
    晚上，姜屿刚和叶敏钰来到教室上晚自习，就被肖钧拉去机房。
    肖钧：“业jīng于勤荒于嬉，一天到晚围着个男的转，你出息点成不？”
    姜屿登上online judge，打了个哈欠，道：“刷题刷题，别唠叨了。我真怀疑，你上辈子是我妈。”
    肖钧问她：“你和梁岩有什么新进展吗？”
    姜屿：“共度良宵算不算？”
    肖钧自然是半个字不信的，一边打开IDE开始敲头文件，一边吐槽道：“花痴。”
    **
    周五放学后，姜大柱来接姜屿回家。
    姜大柱先生与杨素虹女士终于在chūn光明媚的时光里从海南飞回来了。
    晚饭的时候，杨素虹道：“囡囡，你五一没有安排吧？”
    姜屿正用嘴剥虾，吐出两瓣虾壳，说：“五一还早，怎么了？”
    姜大柱：“喏，就是你安安哥哥啊，五一结婚。接亲要带两个男方的姑娘，安安就你这么个妹妹，你当然要去的咯。”
    杨素虹颔首道：“是的呀，所以我已经替你答应下了。就你一个妹妹，不去总归是不像话的。另一个小姑娘找的是你舅舅的gān女儿小漫，你们小时候最喜欢在一块儿玩了。”
    姜大柱口中的“安安”，是杨素虹亲哥哥的儿子，杨宦安。杨宦安比姜屿大八岁，去年七夕节领的证。本来是去年十一的时候办婚礼，恰好遇上女方家中出了白事，因此才拖到五一。
    农村的婚礼一般都是在家门口搭个大大的雨棚，请一班师傅负责伙食，鲜少有订酒店的。所以，即使临时变更办酒日期，损失也不大。
    姜屿笑道：“那我肯定要去的，接新娘子的时候出谋划策，哥哥少不了我的帮忙。”
    姜大柱咪了一口huáng酒，一脸chūn风得意的笑容，说：“安安大事做好，我们两家就没什么大事情了，专门等你的了。”
    姜屿：“那哥哥生孩子肯定快的，也是大事。”
    杨素虹笑道：“囡囡啊，我听你同学说，你跟个男同学很要好？”
    姜屿脸一红，支支吾吾道：“谁……谁说的，没有的事情。”
    她的脑袋里顿时都是那晚黑灯瞎火，她撞进梁岩怀里的情景。
    真是……真是……
    太怀念了。
    好想再撞进去一次。
    姜大柱、杨素虹见女儿这副模样，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晚上十一点钟，姜屿给梁岩发短信：“梁岩，我们后天下午去看电影吧。”
    这个时候，晚自习早已结束，就是不知道他睡了没有。
    而且，他向来不爱回她的消息，肯定又会装作没看到。
    姜屿没抱多大希望，将手机搁到chuáng头柜上，拿起iPad开始看弦图与区间图的资料。
    手机发出一声“滋滋”的震动。
    姜屿赶紧扔下iPad，凑过身子往手机屏幕上看。
    梁岩回了短信，他说：“不去。”
    jīng简的两个字，一个句号。
    仿佛将回信人的冷淡都倾注在这一句简单的回复里。
    姜屿只好回：“喔，晚安呀TAT。”
    第30章 转折（一）
    梁岩望着阅读理解的文章呆坐许久，手机一声振动将他的思绪拉回来。
    小姑娘的回复里, 用了表示哭泣的颜文字。
    他看了一会儿, 竟从“TAT”里看出小姑娘粉嘟嘟的小脸来。
    梁岩晃了晃脑袋，将手机丢进抽屉里, 继续做阅读理解。
    结果, A像她的鼻子, B像她的嘴巴，C像她的耳朵，D像她的眼睛。
    布彦山洗完澡，拖鞋趿拉。他举着手电筒爬上chuáng，趴在chuáng边问仍在奋笔疾书的梁岩：“喂, 班长, 我说你不会是喜欢上姜屿了吧？”
    梁岩一愣, 心中疑窦丛生。
    难道……刚才那条短信是布彦山发的？不会啊，他手机通讯录中没有存姜屿的手机号，只将她的号码记在心里, 所以是看着那串数字才一眼就知道是姜屿的。
    布彦山继续说：“你昨天gān嘛给她牛奶喝？我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我感觉你好像没有以前那么讨厌她了, 还经常转过来跟她讲话。你……”
    梁岩欲盖弥彰地出声打断他, 淡淡道：“你可能不知道, 姜屿最讨厌喝纯牛奶。”
    刘瑞杰等人正要开口打趣一番, 就听布彦山恍然大悟道：“哦, 我明白了。你是想告诉她, 她之于你, 就相当于纯牛奶之于她，是吧？”
    这么一分析，好像确实有道理。
    众人便又纷纷觉得是自己多想了。
    梁岩握紧签字笔，一个单词一个单词地读着题面。不知怎地，题面上的字母也都跟那颜文字似的，幻化出她的脸来。
    夜色不语。
    **
    周一周二，高三月考。
    因此，姜屿在家里待到周三早上，才回到学校。
    送女儿到校门口，姜大柱道：“哦对了，忘了和你说了。我和你妈下午就回老家了，至少待半个月再回H市。你周末要是想回老家，就给老爸打电话，老爸来接你。”
    “我就不回去了，五一回去多待几天。”姜屿下了车，与姜大柱挥手道别。
    姜屿到得迟，门卫大叔给她开了门，慈祥地笑道：“你们这帮保送生还来上课gān嘛，不趁这机会好好玩？”
    姜屿笑嘻嘻地说：“我就是来学校玩的呀！”
    去教室路上，姜屿遇到教导主任顾明。
    顾明背着手巡视各班级的早读纪律，见到姜屿，顿时一笑，朝她招了招手。
    姜屿过去打招呼，道：“顾老师辛苦，早上好啊。”
    顾明故意板起脸，说：“跟你们怎么说的？你啊你，动不动就迟到早退，把纪律当儿戏？”
    姜屿笑道：“我在朱老师那里请过假啦！”
    顾明笑了，说道：“还是数你们这届最乖，以前那几个保送生啊，一到下学期，早就跑得没影了。一点都没帮助同学的责任感，跟你们没得比。”
    姜屿跟顾明扯了会儿皮，走进二班教室时，早读已经结束了。
    她一回到座位上，就喊前面的梁岩：“梁岩梁岩，四天没见啦，你有没有想我呀？”
    叶敏钰翻了一页书，用眼角余光瞥向姜屿，说：“一来就梁岩梁岩的，你眼里还看得到别人吗？”
    姜屿：“除了梁岩，都是别人。”
    叶敏钰：“……”
    梁岩蜷了蜷手指，没有转过去要她安静。
    姜屿兴奋地问叶敏钰：“我的情话是不是说得很赞？我都被我自己给惊喜到了，以后请叫我情话大鱼gān。”
    课间，走廊上嘈杂声一片。
    姜屿走到四楼的女厕所，找了间gān净的隔间进去。
    在家吃得太多，肚子里鼓鼓的，要蹲好一会儿。
    几分钟后，厕所里响起了两个女生的打招呼声音。
    水龙头的水声哗啦啦。
    一女生道：“哎，你们班那个姜屿今天来上课了是吧？早上我看到她跟教导主任老顾在我们班后门口聊天呢，两只辫子、双肩背书包，跟个小学生一样。”
    另一女生道：“是啊，本来还以为她不来了。不过也是，她就是为了梁岩来的。”
    先前的女生叹道：“梁岩是帅的，我们班也有不少人喜欢他。”她顿了顿，说：“这个姜屿整天扎着个双马尾卖萌，恶心死了。”
    另一女生道：“可不是么，整个围着梁岩转，难怪莫晓彤不给她好脸色。”
    先前的女生：“你们班莫晓彤也喜欢梁岩？”
    “没，她就是看不惯姜屿。另外，楚彦琳……”
    两个女生走出了女厕所，声音渐远，后面的话姜屿就听不清了。
    姜屿蓦地有些难过。
    她从小到大，一直扎双马尾，初中以前是高高的马尾，后来就变成低马尾了。不是没有试过其他发型，但是双马尾扎得久了，自然而然成了习惯。
    上完厕所后，姜屿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站了许久。回到教室，她无jīng打采地趴到课桌上，对叶敏钰说：“敏钰，我在厕所拉粑粑的时候，听到有人说我扎双马尾很恶心。”
    叶敏钰不以为然道：“管她们做什么，还有人说女孩子不适合打竞赛呢。”
    姜屿想了想，发觉叶敏钰讲得十分有道理。
    她撑起脑袋，瞅了瞅梁岩挺直的脊背，问道：“敏钰，你说梁岩会不会觉得我扎双马尾不好看呢？”
    叶敏钰特别上道地喊了声“梁岩”，说：“姜屿问你呢。”
    梁岩头也不回，淡然道：“没有。”
    姜屿弯了弯唇角，正要开口说梁岩你真好，就听他冷冷道：“扎什么头发，关我何事？”
    姜屿气鼓鼓地往椅背上一靠，决定今天不要理他了。说到做到，她果真一整天没再跟他讲话，而根据她的观察，他倒是一派怡然自得。
    姜屿更气了。
    晚上，姜屿在寝室敲代码。
    叶敏钰问道：“你最近是不是很久没有刷题了？”
    姜屿：“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回了趟家嘛，主要就是陪我妈看看电影刷刷剧，这几天题做得比较少。”加上上礼拜，她常常去教室上晚自习，所以刷题量就少了许多。
    叶敏钰说：“猫大QQ上问我，你最近是不是比较忙。”
    姜屿将代码提jiāo上去，冲叶敏钰甜甜一笑，“那个……猫大上上个礼拜整理了一些图论的资料和题目给我，我一直没时间研究完，这才看了不到一半，题也没刷几道。”
    叶敏钰笑道：“那你可能要被他骂死了。”
    姜屿道：“你就跟他说，我最近忙于恋爱日常，让他再宽限我几天。”
    叶敏钰垂下目光，看着与林煜瑾的聊天界面。
    姜屿没听到叶敏钰的声音，仰着脑袋问道：“怎么了？猫大怎么说？”
    叶敏钰笑着抬眼看着她，说：“我还没回复呢，那我可就真的按你的话，对猫大说你在为感情的事情奔波了啊？”
    姜屿点点头，嘱咐道：“别忘了央他多给我几天时间，要是我自己去跟他说，怕是会被他骂死。他对你好，肯定不会凶你，哈哈哈哈……”
    翌日，为了赶题目，午饭过后姜屿就主动去一班找肖钧同去机房。
    肖钧走到窗边，将脑袋往外伸，道：“今个儿太阳是打西边出来的？”
    一下午，各种卡题。
    做的是去年ACM区域预选赛上海站的题目，三道水题AC完后，姜屿与肖钧迟迟没有解出第四道题。
    第三节 课，两间机房都有高一的信息技术课要上。
    姜屿与肖钧只好先回各自的教室。回教室前，二人靠在楼梯口的窗边jiāo流了一下思路，肖钧道：“或许这不是一道图论题，我们应该打表看看。”
    姜屿坚持表示：“这是道二分图多重匹配问题，肯定是我代码哪里写挫了。”
    二人在一班教室前门分别。
    一班这节是自习课，而二班是活动课。
    姜屿走进教室，顿时嗅到硝烟弥漫的味道。
    西北边的角落里，莫晓彤与叶敏钰面对面站着，旁边围了不少人。
    姜屿慢悠悠地走过去，扒开人群，“哎，让一让。”姜屿走到叶敏钰身侧，见她眼圈泛红，忙低声道：“敏钰，怎么了？”
    莫晓彤：“呵，另一个也回来了啊。”她的嗓音有些尖锐，听得人十分不舒服。
    姜屿将目光投落到莫晓彤身上。
    莫晓彤唇边挂着刻薄的笑容，明艳的眉眼间尽是嘲讽。她冷笑道：“姜屿，你勾搭梁岩的时候，叶敏钰没少给你出谋划策吧？”
    姜屿尚搞不清楚状况，刚要叉腰壮壮自己的气势，就被叶敏钰拉住手臂。
    叶敏钰直直地看着莫晓彤，一字一句道：“别把你们小女生间勾心斗角的那一套拿出来。”
    莫晓彤环起双臂，睥睨道：“保送个A大了不起啊？你以为你有多厉害？还不就是知道竞赛这条捷径？我们这儿多少人，高考有机会考T大P大的，你呢？”
    叶敏钰咬牙：“你！”
    姜屿挡到叶敏钰身前，迎上莫晓彤毫无善意的目光，沉声开口：“是，我们敏钰辣jī，只能去A大，你们说不定就去P大T大了。但是，即便你去了P大T大，难道你就比她优秀了吗？衡量个人价值的，从来不仅仅是学校。当然，如果你非要把考上大学当作你最大的成就，那我无话可说。”
    莫晓彤眯了眯眼，妩媚的眼尾带着一种刻薄的美感。
    旁边一女生过去拉她，轻声道：“好了好了，都是同学，别搞这么难看。”
    莫晓彤一把甩开那女生的手，双目炯炯地盯在姜屿脸上，勾唇道：“呵，姜屿，你能进省队……”
    有人见到楚彦琳从后门进来，匆忙喊道：“楚楚，快过来！劝劝晓彤！”
    周围的人自动让出一个缺口，等着楚彦琳过来。
    第31章 转折（二）
    楚彦琳望见叶敏钰、姜屿站在一侧，莫晓彤站在另一侧, 双方呈现出对峙的架势。
    她赶紧跑上去, 轻轻拍了拍莫晓彤的后背以示安抚，问道：“怎么回事？”
    莫晓彤继续看着姜屿, 把没有说完的话说下去：“姜屿, 你能去参加全国赛, 还不是因为按规定必须省队要有一个女生名额？你真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竞赛生不就是好几年专注一门就好了吗，还不是为了省心省力不用高考。辣jī。”
    信息学竞赛每省有一个额外的女生名额，女选手中第一名可以直接入选省队，不占省队名额。
    楚彦琳大惊，蹙眉道：“晓彤, 你瞎说什么！”
    莫晓彤昂着下巴指向姜屿, 露出讥讽的笑容, 说：“你们问她，究竟是不是这样。”
    楚彦琳忙向姜屿道歉：“姜屿，对不起啊, 我们并不……”
    “楚楚, 你够了！”莫晓彤厉声打断她, 质问道：“你被她欺负得还不够吗？”
    姜屿抬起眼, 审视楚彦琳与莫晓彤, 缓缓道：“我什么时候欺负你们了？”
    莫晓彤：“元旦的献花, 不是你抢去的？上就上了, 偏偏烂泥扶不上墙, 摔了个大跟头, 你这叫做报应。”
    姜屿微微颔首，朝楚彦琳道歉：“献花的事情，非常抱歉，确实是我做得不对。”
    楚彦琳张了张嘴巴，正要开口说点什么，就见姜屿已经转过眼、目光凌厉地盯着莫晓彤。
    姜屿：“你说得对，我只不过是占了规则的好处，要不是省队有一个女选手专属名额，我就参加不了全国赛。那么，我应该就会去A大。但是，哪怕我上A大，你考上P大T大，也不见得你就能比我们多厉害。我还是那句话，衡量个人价值的，从来不仅仅是学校。”
    姜屿拉上叶敏钰走出教室，下楼，出教学楼，踏上回寝室的林荫大道。
    一路上，两个女生默契地保持缄默，谁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她们路过篮球场时，董宁宇眼尖，笑着将篮球传给梁岩，说道：“哎，岩哥，小尾巴又来看你打球了。”
    梁岩面无表情，运球，屈肘，腿一蹬，同时伸腰展腹，将球抛了出去。
    一击命中。
    刘瑞杰笑道：“兄弟们够仗义吧！特意没拦你，这账可要记下啊！”
    梁岩冷冷道：“继续。”
    又打了会儿，梁岩有意无意地往场边瞟了几眼，压根没见到姜屿的身影。
    他心中腾起一股莫名的情绪，晃了晃脑袋，qiáng迫自己不去想她。
    **
    宿管阿姨并不同意让她俩进寝室楼。
    阿姨道：“你们要是早上没走，本来就在里头也就算了。现在进去，别说是保送生，就算是腿断了，也得拿着你们老师签过名的字据来，我才能放你们进去。”
    姜屿作苦恼状，央道：“阿姨，我大姨妈来了，内裤都染红了。要是再跑去找老师拿签名，一路上同学们都会笑话我的。”
    阿姨丝毫不为所动，说：“我们都是有规章制度的，放你们进去，领导查起来怎么办？还有一个小时就能开门了，你们再等等吧。”
    于是，姜屿与叶敏钰只好并肩坐在寝室楼大门前的台阶上。
    宿管阿姨从小窗口探出头，喊道：“哎哎哎，你们别坐这儿啊！跑其他地方去，不要连累我好伐？”
    姜屿扁了扁嘴巴，垂头丧气道：“喔。”
    她才站起来，就听见阿姨叹了口气，说：“好了好了，怕你们两个了。你们进来后，放学铃响前就不好出寝室了啊！”
    两个女生道了谢，回到寝室。
    热水壶里没有热水，姜屿就拿盆接了冷水，浸湿毛巾、拧gān后递给叶敏钰。“擦擦脸吧，我看你眼睛都红了，跟只兔子似的，略略略。”
    叶敏钰接过毛巾，被她逗笑了，反驳道：“你才是兔子。”
    姜屿打开笔记本电脑，随便放了首歌。
    叶敏钰将脸盆中的水倒掉，对姜屿说：“鱼gān，别追梁岩了，跟我一起去游学吧。”
    姜屿摇摇头，“我太喜欢梁岩了，这件事情上，我是不到huáng河心不死。”她打开博客，复制了自己下午那段不断wrong answer的代码，开始调试。
    叶敏钰叹道：“其实我们从来没有融入过这个班级，他们课上偶尔的哄堂大笑，我们根本不知道笑点在哪里。甚至，很多时候，我们会觉得他们很幼稚。”
    她顿了一顿，继续说道：“鱼gān，我们跟他们已经不一样了。我们会从一个成年人的角度去看待问题，但是他们都还是孩子。”
    姜屿颇为不认同，“瞎说，我下个月才成年。”
    叶敏钰：“这口气我是咽不下的，我不会再去上课了。”
    姜屿问道：“你和莫晓彤怎么会吵起来？”
    叶敏钰觉得有些好笑，说给她听：“下午第一节 课前，我和布彦山说笑了几句。布彦山说莫晓彤好像不喜欢他，他很难过。我就劝他不要吊死在一棵树上，先好好学习，高考完再说。活动课的时候，莫晓彤就过来非说我勾引布彦山，这人有毛病。”
    姜屿：“所以莫晓彤喜欢布彦山？”
    叶敏钰不这么认为，说：“莫晓彤并不见得是喜欢布彦山，八成是借题发挥。”
    她与莫晓彤早在元旦文艺汇演那会儿就有过争执，而莫晓彤对她和姜屿的芥蒂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可谓是宿怨已久。
    叶敏钰无奈地笑了笑，道：“不说她了，没什么好跟她争的，本来就不该有jiāo集。”
    在二中，保送生基本都是以原来的班级为班级，而后分入的班级里的同学也不会把他们当成是同班的。叶敏钰有些寒心，丧气道：“以后桥归桥路归路，谁都当作不认识谁就是了。”
    **
    梁岩等人打完球，喝着饮料走回教室。
    董宁宇不解道：“我还以为姜屿是来看你打球的，怎么一晃眼的工夫就不见了？”
    张功笑说：“你是不是看花眼了？”
    布彦山：“不会，我也看见了。不过，姜屿和叶敏钰好像是往食堂去了，可能去超市买东西吧。”
    回到教室后，几个男生很快就听说了叶敏钰姜屿和莫晓彤吵架的事情。
    布彦山跑去莫晓彤面前解释他与叶敏钰真的没有什么。
    莫晓彤哼笑道：“别跟我说，我不想听。”
    董宁宇笑着对梁岩说：“这莫晓彤真有意思，明明不喜欢布彦山，瞎吃什么醋？岩哥，你怎么看？”
    梁岩拿出理综卷子，开始做题。
    董宁宇继续道：“姜屿因为是女生中的第一，根据规则，进了省队。这有什么问题吗？难道女生中的第一就不是第一了？而且她省赛排名不是在隔壁班那个肖钧前面吗，不就说明人家姜屿确实厉害吗？”
    梁岩笔尖一顿，淡淡道：“而且，国二是她实打实拿下来的。”
    董宁宇：“可不是嘛！这有什么好哔哔的？”
    梁岩没有再说话，继续写题。
    他知道，她很厉害。所以，他也要更加努力才可以。
    年少的喜欢，常常是无形的激励，鼓舞我们前行。
    希望我也能足够优秀，和你一样得优秀。
    **
    晚上，叶敏钰与姜屿懒得出门，就泡了麦片，吃些饼gān应付晚饭。
    八点多，林煜瑾发了条短信过来——“姜屿，方便接电话吗？”
    姜屿看到短信，就主动拨通林煜瑾的电话。在听到那声熟悉的“喂”的男声后，她立马笑道：“猫大，找我有事吗？我正在寝室刷题呢。”
    林煜瑾语气寡淡，问道：“我给你整理的那些题目，你消化得怎么样了？”
    姜屿：“这些题都是我的短板，我还在摸索。有几道我一直想问你来着，但我记得你跟我说过，要自己先好好琢磨，不能一有困难就四处求助，这是个不好习惯。”
    林煜瑾静静地听她说完，保持缄默。
    姜屿迟迟未听到那头有声音，于是问道：“喂，猫大？”
    叶敏钰托腮，浅笑看着她打电话。
    姜屿朝距离她脸上几公分的半空中挥了两下手，口中无形地说道：“piapia。”
    林煜瑾的嗓音低沉，“姜屿，你还记得你高一的时候，我们说过，以后到了大学里要一起组队打ACM吗？”
    姜屿笑道：“记得啊，猫大你最好了，我就等着抱你大腿。”
    林煜瑾骤然沉声道：“姜屿，你太让我失望了。”
    他的声音里透出几分浓重的严肃与怫然。
    姜屿怔在原地，隔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道：“猫……猫大，我……”
    “我”了个半天，也没“我”出个下文来。
    叶敏钰用口型问她：怎么了？
    姜屿摇摇头。
    林煜瑾的声音里透出一丝不苟的冷峻：“我知道你最近忙着谈恋爱，恐怕顾不上刷题。也是，就一个比赛而已，对你来说，不过是一张保送的通行证，是吗？”
    姜屿忙道：“不是的，猫大，我没有。”
    林煜瑾：“很早以前，我就跟你们都说过，希望你们是真的热爱信息学竞赛，而不是为了保送而来，一达到目的，就把算法什么的抛之脑后。姜屿，我问你，你尊重我了吗，尊重这些题目了吗，尊重这个比赛了吗？”
    姜屿赶紧解释道：“猫大，我有在刷题，我现在就正在刷题。”
    林煜瑾默了一会儿，沉声道：“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吧。”
    说罢，他直接挂断了电话。
    姜屿紧咬嘴唇，泪花在眼睛里打转，胸腔似乎被人闷声敲了一棍。
    叶敏钰匆忙起身，抱住她的肩膀，关切地问道：“鱼gān，怎么了啊？猫大又凶你了？”
    姜屿捂住嘴巴，说话间已然有了哭腔：“没，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第32章 转折（三）
    夜空沉静，见不着月亮。
    姜屿靠在窗台上, 遥遥望向远处灯火通明的教学楼。
    一个个明亮的格子, 承载的是高中生对于未来的期盼与为之而付出的努力。
    恍惚间，这些年打竞赛的片段如电影镜头般一一从眼前闪过。
    周六周日的机房编码, 寒暑假的集训, 深夜的bug调试。
    啪嗒啪嗒的键盘敲击声, 叽哒叽哒的鼠标点击声。
    屏幕上跳跃出的红色Wrong Answer，逐渐被绿色的Accept压下去。
    一幕幕，一声声，恍若昨昔。
    很多人觉得他们竞赛生是走了一条避开高考的捷径，但是, 世界上从来没有不用努力就能享受成果的好事。
    姜屿记得, 自从初二开始, 她就鲜少再有过长假。直到高三第一学期前，她的假期基本都奔波于竞赛。
    刷题，补题, 集训。
    最忙碌的那个寒假, 她过年只在家待了四天。
    除夕到家, 初三回学校。
    而即使这四天里, 也要马不停蹄地做题、修改模板、jīng简算法。
    更遑论其他假期。
    个中委曲, 非竞赛生不能体会。
    诚然, 在信息学竞赛中, 女选手会获得一些男选手没有的便利。不仅仅是省队的那一个专属名额, 还有平日训练时的照顾。
    然而, 没有人的成绩是那么容易出的，背后的心酸与汗水，没有谁比谁少。
    可是，那是从前的她，而不是现在的她。
    现在的她都在gān什么呢？
    天天缠着一个根本不喜欢自己的人，题刷得少了，学习的热情也减退了。
    下午的时候，她振振有词地对莫晓彤说什么个人价值，一字一句，多铿锵有力啊。然而刚刚猫大的这一通电话，顿时将她浇了个清醒。
    多可笑，她又有什么资格说那些义正言辞的话呢？
    姜屿不由自嘲地勾起唇角。
    现在的姜屿，连她自己都看不下去。
    她还记得，那年冬天，寒风凛冽。她一个人坐在机房里，一边抹眼泪，一边刷题。
    后来，林煜瑾来了，他给她带了一杯热乎乎的巧克力奶茶。
    那个时候，林煜瑾已经获得保送T大的资格，他揉了揉她的发顶，说：“鱼gān，不要哭，加油。等以后上了大学，我们一起组队打ACM好吗？”
    那是姜屿记忆里，林煜瑾唯一一次喊她“鱼gān”。
    她眼里噙着泪，拼命地点头，对他说：“好，那我们说好了，要一起打ACM。”
    ACM竞赛以学校为单位，不能跨校组队。因此，姜屿那时就暗下决心，一定要上T大。
    机房很冷，但人心是暖的，充满对算法的热情与热血。
    而当初那个说好要加油的女孩子，现在却一头扎进毫无希望的单恋里，将其他的一切抛诸脑后。
    早在高一刚入学那会儿，教练就说过，在信息学竞赛中女生不太容易出成绩，建议姜屿与另一个女生千万不要落下高考科目的课程学习。
    女孩子心思敏感，又是十六七岁的明媚年纪，最是爱漂亮；熬夜刷题，动不动就是满脸的痘痘，多数人会受不了。再加上逻辑思维与男生天生存在一定的差距，因此难免常有倍感压力的时候。
    姜屿不信。
    她一门心思扑在竞赛上，与班里同样搞信息学竞赛的同学比起来，夜熬得只迟不早，题刷得只多不少。好在她皮肤偏gān，不太冒痘痘。不过，那时候她没有喜欢的人，痘痘黑眼圈什么的，对她来说都不重要。
    她与许霆曾经爆发过一场激烈的矛盾，全班同学都知道他们俩吵了架，但具体的内情只有当事人与叶敏钰知道。
    高二那年的信息学省赛，许霆状态不好，有一道DP题没有推导出来，因此无缘一等奖。几乎所有人都为他可惜——以他的实力，一等奖原本是很稳的。
    竞赛这条路失败，他将和其他没有获得保送资格的同学一起回到老校区，开始正常的高中生生活，为高考奋战。
    许霆搬寝室前，姜屿请他吃饭。
    那一日，学校后门的麻辣烫店里人不多，只有零星几桌学生。
    她说了很多安慰他的话，然后他说：“姜屿，我们不一样。你题做不出来的时候，哭一哭，闹一闹，有的是人去带你、去帮你找出代码中的bug。”
    她一愣，问他：“你什么意思？”
    许霆搁下筷子，怅惘道：“这世界上的事情，总是这么得不公平。”
    有些话，听起来并没有什么，但就像尖利的锋刀，活生生地往人的心上刺。
    姜屿心里清楚，之所以许霆的话会化作这把尖刀，最根本的原因在于，她真的不够qiáng大。
    省选她是第十一名，因为在她前面的前十个人全都是男生，所以她才能因为女生专属名额的优势而得以顺利进入省队去参加全国赛。
    她努力得不够，远远不够。
    林煜瑾对她很失望，她也对自己很失望。
    不该是这个样子的，怎么就一团糟，变成了这个样子。
    林煜瑾的那句失望，犹如当头棒喝，将她打醒。
    业jīng于勤荒于嬉。
    姜屿闭上眼睛。
    这些天，她真的是昏了头，都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
    晚上十点，T大紫荆学生公寓。
    林煜瑾的QQ面板上一个头像闪动不止。
    他垂下目光，点开聊天界面，输入“我已经和她说过了”，点击发送键。
    **
    二中男寝。
    梁岩靠在椅背上，手握手机，在短信输入框中打字。
    “你已经很棒了。”
    输完句号，却迟迟没有发送出去。
    他又看了会儿收件人栏的那串数字，最后还是将编辑好的短信内容一个字一个字地删除。
    一字不留，gāngān净净。
    布彦山一边拿着毛巾搓脸，一边到柜子前翻出条裤衩。路过梁岩身后时，他凑上去看了眼梁岩空空如也的短信编辑页面，问道：“班长，跟谁聊短信呢？”
    梁岩冷冷地抬起眼，目光中带了几分凌厉的威慑力。
    布彦山忙退后两步，挥舞着毛巾与裤衩，咧嘴道歉：“抱歉抱歉，你继续。”
    梁岩起身，拉开椅子，走到封闭式阳台上。
    夜空广袤深邃，惟有几颗忽明忽暗的星星。
    他将手机塞进外套口袋，双手插袋，静静地望着天空发了会儿呆。
    终究，什么都没有发送出去。
    **
    洗漱后，姜屿爬上chuáng、钻进被窝里，平躺。
    她缓缓道：“敏钰，我决定不追梁岩了。”
    叶敏钰笑道：“好啊，那下个月跟我一道出去游学吧。”
    姜屿：“不去。”
    叶敏钰：“你不是不追梁岩了吗？”
    姜屿：“我要好好刷题，我实在是太弱了，算……”
    叶敏钰无奈道：“得得得，别给我日常卖弱了，我又不是你们搞信息学的。”
    竞赛生间喜欢抬举对方、贬低自己，久而久之就形成这股令人一言难尽的卖弱风气。
    深夜，叶敏钰隐约听见姜屿那边似乎有抽泣声。她叹了一口气，说：“鱼gān，我不知道猫大跟你说了什么，竟然让你这么难过。男生嘛，粗线条，正常的。有些话可能就是无意一提，你别往心里去。”
    叶敏钰猜了个大概——无非就是因为姜屿沉迷梁岩，忽略刷题的事儿。
    姜屿吸了吸鼻子，倔qiáng道：“没，我只是鼻炎犯了。”
    **
    翌日早上，姜屿在起chuáng铃中利落地爬起来。
    叶敏钰揉了揉惺忪的眼，问道：“鱼gān，你不是不追梁岩了吗？”
    姜屿下chuáng，一边套裤子一边说：“上课是上课，梁岩是梁岩，并没有什么联系。”
    叶敏钰暗自翻了个白眼，心想，得了吧你，还不就是放不下梁岩。
    叶敏钰与姜屿踩着铃声走到后门进教室，班级里已经开始早读了。
    两个女生走到第四组最后一排坐下。
    左右两张课桌上各摆着一罐旺仔牛奶。
    叶敏钰用书本敲了敲董宁宇的左肩，在朗朗书声中朝他指了指自己桌上的旺仔牛奶。
    董宁宇看了眼梁岩冷峻的侧脸，摇摇头，转回头继续早读。
    摆明了就是说，这牛奶是梁岩买的。
    叶敏钰正要调侃一番姜屿，就见姜屿将那罐旺仔牛奶推到她桌上、趴下睡了。
    早读一结束，姜屿就赶在任课老师来之前，跑出教室。
    董宁宇一惊，转过来问叶敏钰：“姜屿怎么了？”
    叶敏钰风轻云淡道：“没事，去机房了。”
    早读结束后，梁岩一整个上午都没有看到姜屿。
    梁岩吃完午饭回到教室，叶敏钰与姜屿早就回来了，他先将目光投落到姜屿身上。
    她净白的小脸淡无情绪，眉眼低垂，似乎在翻看手上的资料。
    他看到自己的课桌上摆着一罐旺仔牛奶，红红的罐子、半身娃娃图。
    叶敏钰正喝着他送的那罐旺仔牛奶。
    那么，这罐旺仔明显是姜屿不要的。
    梁岩转回头，与他一同上来的董宁宇朗声道：“哎岩哥，我……”我也要上厕所，你等等我呗。
    但是话还未来得及说完，梁岩就如同一阵旋风般刮走了。
    梁岩重新跑下楼，到超市买了罐百事可乐和草莓味酸酸rǔ。他刚走出超市，想了想，又回去从货架上拿了两盒百醇。
    梁岩从前门走进教室，姜屿恰好走出来。小姑娘脖颈颀长，几缕乌黑的散发飘在白净的耳廓周围。她寡淡地瞅了他一眼，眉宇间神色疏离。
    他停住脚步，站在原地垂眸望着小姑娘粉雕玉琢的脸，字句斟酌：“姜屿，你要不……”
    姜屿从容不迫地抬起头，冷淡地开口：“借过。”
    他正好堵在门前，伟岸修长的身躯清俊挺拔。
    第33章 转折（四）
    梁岩握紧手中的饮料与零食, 轻抿唇角, 眼眸漆黑沉静。
    随即, 姜屿利落地转过身, 蹭蹭蹭地往后门走了。她小小的背影毫无留恋地走开，两条低马尾微微晃dàng。
    梁岩心想, 是不是我的表情太严肃，惹到她了。
    于是, 他唇畔漾起浅淡的笑，后退两步走到门外，本打算等着她走过来。哪想，小姑娘一走出后门, 就朝西面去了。
    梁岩只好收起笑容, 望着她远去的娇小背影，直到她在楼梯口转弯，人影见不着了。他垂下眼睫，目光虚投了一会儿，方提步走回座位。
    董宁宇见到他手里的东西，揶揄道：“哟，岩哥, 你还喝酸酸rǔ？还吃百醇这种小女生吃的东西？”
    梁岩有些心烦意燥，淡淡道：“中午没吃饱。”
    董宁宇往后转，义气地帮梁岩问叶敏钰：“哎, 姜屿人呢？”
    叶敏钰：“机房刷题啊, 还能去哪儿？”
    董宁宇努嘴, 叹道：“真勤快啊！”
    叶敏钰立马会意，笑了一声，说：“是啊，毕竟鱼gān现在不喜欢那谁了。”
    梁岩的双眸异常沉静。
    他从桌dòng里掏出英语阅读练习册，划了半晌的关键词。
    董宁宇见状，笑道：“岩哥，这篇阅读是不是很难？”
    梁岩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继续划词。又过了十分钟，他终于做完了这篇阅读，一对答案，五个里面错了两个。
    晚上在寝室里，莫晓彤愤愤道：“梁岩怎么回事？今天竟然给姜屿买旺仔牛奶，难道他真的被攻略了？”
    寝室长道：“班长又不是只给姜屿买了，叶敏钰那儿不也有吗？八成，是因为昨天的事儿，以班级的名义向她们两个表示歉意吧。”
    莫晓彤冷笑一声，说：“那还是我的错了不成？”
    楚彦琳晾好衣服回到chuáng位上，柔声道：“好了，本来就是你不对，戾气太重了。”
    莫晓彤皱了皱眉头，“楚楚，怎么连你也说我？”
    另一女生笑道：“叶敏钰又不会跟你抢布彦山，你至于这么紧张吗？”
    莫晓彤一摔枕头，气道：“谁在意那个布彦山了，烦死人。”
    说罢，她又补充道：“跟姜屿一样，烦死。梁岩肯定也跟我一样，对姜屿只有厌烦！”
    楚彦琳笑道：“梁岩可没招你啊。”
    莫晓彤：“哼。”
    **
    周六下午辅导的时候，舒蔓一眼就看出姜屿的不对劲。
    她敏锐地问道：“小老师，你是不是失恋了呀？”
    姜屿一脸认真：“没有，其实我是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手。”
    舒蔓：“……”
    次日，姜屿去了趟理发店，想要将头发剪到肩膀的位置。
    理发师再三确认：“剪到垂肩还是肩膀上面一点点？”
    姜屿坚定地说：“波波头和齐肩短发之间，不要太长。”
    长发一缕一缕地被修剪掉，纷纷扬扬飘向地面。
    理发师笑问：“会不会觉得很可惜。”
    姜屿笑道：“有什么可惜的，头发剪了总会再长起来的。”
    有什么可惜，他本身就不喜欢我。
    对于女孩而言，将留了多年的头发剪掉，是件颇有仪式感的事情。
    剪发明志，从头开始。
    以后，再也不会有双马尾了。
    **
    周一早上，梁岩等人坐在熙熙攘攘的食堂吃早饭。
    刘瑞杰骤然道：“哎哎，你们看东北角，那不是姜屿吗？怎么剪短发了？”
    梁岩垂眸，用筷子搅动雪菜肉丝面的面汤。
    布彦山道：“班长，你不看一看吗？可惜离得太远了，压根瞧不清楚好不好看。”
    姜屿比他们先到的教室。
    梁岩走进教室时，她正靠在椅背上，翻阅手中的一沓纸张。
    及肩的头发，瓷白小脸，神色专注中带几分倔qiáng。
    梁岩走到座位上，坐下来的时候故意撞了撞后边的那张课桌。
    一切平静。
    并没有脆生生的“梁岩梁岩，早上好呀”之类的话响起来。
    过了一会儿，梁岩听见姜屿问叶敏钰：“敏钰，你待会儿和我们一起去机房吗？”
    叶敏钰回道：“不了，你知道我受不了机房那股气味。还是和上周五一样，中午你和肖钧先去食堂打好饭，等我就行。”
    梁岩情绪蓦地有些低落。
    看来，今天她也不会待在他身后了。
    中午换组，姜屿不在，董宁宇问叶敏钰：“你们要不要跟我们去第一组？”
    叶敏钰无jīng打采道：“不去。”
    董宁宇砸吧了下嘴巴，说：“你和姜屿这是怎么了？我们可没跟你俩吵架的啊。”
    叶敏钰朝他摆摆手，一脸“我不想和你废话”的表情。
    翌日早晨，梁岩一进教室就朝西北角望过去。
    姜屿正趴课桌上睡觉。
    梁岩放下书包后，专程绕到布彦山那儿，与他讨论球赛。
    小姑娘趴在课桌上，纹丝不动。
    梁岩发现，加上周末的话，她已经有四五天没有和他讲过话了。
    总是咋咋呼呼的小姑娘骤然变得不声不响，倒是令人有些不大习惯。
    这日午休课结束后，梁岩从后门出去上厕所，恰好与上完厕所回教室的姜屿迎面遇上。
    小姑娘眉眼寡淡，唇角微微抿着，并没有看他。
    擦身的那一刹那，梁岩停下脚步，开口道：“姜……”
    他想说，姜屿，我帮你把桌子搬到第一组来吧？
    然而，他方开口说了一个字，姜屿就已经与他擦身而过。
    她全然没有注意到他这边，头也不回地进了教室。
    梁岩缓缓合上嘴巴，心里空落落的。
    原来，被人忽视是这么难过的一件事情。
    这些日子以来，她一直围绕着他转悠，他却几乎从来没有回应过她。想必，她也是很难过的吧。所以……是真的决定要放弃了吗？
    梁岩默默地垂下目光。
    晚上，姜屿在寝室一边啃薯片，一边将这两天补的题目整理到个人博客上。
    叶敏钰放下书本，伸了个懒觉，叹道：“鱼gān，你真的放弃梁岩了？我看你没了单恋的滋润后，整个人都无jīng打采的，好久没笑一笑了。”
    姜屿语气平淡道：“我是想开了，我再喜欢他又有什么用呢，不过是枉费心机。”
    叶敏钰笑话她：“还枉费心机？你是不是寒假跟着你妈看宫斗剧看多了？”
    姜屿冲她笑了笑，没有说话。她转回头，低眉看着笔记本的键盘，目光涣散开去。
    刚刚过去的那个冬天，因为遇到梁岩，似乎天气都变得不那么冷了。虽然梁岩他总是对她冷冰冰的，但是于她而言，他就像是金huáng的阳光洒在白丝缎般的雪上。这是一个很糟糕的比喻，却再贴切不过。
    她是真的真的很喜欢他，从来没有这么喜欢过一个人的那种喜欢。
    只是，他的心平静如止，毫无波澜。
    姜屿回想起布彦山曾经说过，梁岩嫌她烦人。看，就是这么令人绝望。或许，这在当时听来只是一点点的难过，但是到了这种时候，就扩充为满腔的难过。
    因此，姜屿心想，自己还是抱着题目过吧，也让他，抱着他的题目过去。
    互不打扰，就当，从不相识。
    **
    周三一整天，姜屿依旧是上下午跑机房，偶尔回教室趴在课桌上睡觉。
    梁岩几次想与她说话，她蹦起来，一溜烟就不见了。
    校园里的花草树木都在明媚chūn光中萌动，柳枝抽芽开花，樱树伸展紫褐色的枝桠、爆出一树树伞状花序。
    梁岩的情绪却仿佛置身寒风呼啸的冬日，不太好受。
    他看得到她趴在课桌上的安静模样，满头短发乌黑柔密，却听不到软糯香甜的嗓音脆生生地喊——梁岩梁岩。
    翌日下午活动课，由于机房要上课的缘故，姜屿回到教室。
    她甫一坐下，叶敏钰就拉她起来，笑道：“鱼gān，我都坐了一天了，我们去打羽毛球吧。”
    叶敏钰拉着姜屿到艺体楼底楼的体育器材教室取了羽毛球与拍子，然后去篮球场与教学楼间的小马路打。
    姜屿轻蹙眉头，遥遥望了眼球场中的董宁宇等人，提议道：“我们还是去楼上打吧。”
    叶敏钰振振有词道：“楼上刚才我下来的时候看到莫晓彤在打，反正我是不想再撞上她。其他露地风太大，还是这边好。”
    姜屿当即转身要走，“那我不打了。”
    叶敏钰抱住她的胳膊，叹了一口气，说道：“鱼gān，你既然已经放弃梁岩了，就不要束手束脚的，你这样一看到他就想避开，算是放弃？”
    姜屿细细一想，颔首道：“对，那就在这儿打吧。”
    坦坦dàngdàng，没什么好躲的。
    几分钟后，刘瑞杰注意到叶敏钰与姜屿正在他们隔壁的隔壁球场外边打羽毛球。他笑着对梁岩等人说：“哎，叶敏钰和姜屿在那儿，我们不如到那边去打吧。”
    梁岩转过头，抬起目光望向东南边，在如愿瞧见那个小小的身影后，不动声色地弯了弯唇角。
    布彦山犹豫着说：“不好吧，万一莫晓彤看见……”
    董宁宇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甩手道：“整天莫晓彤莫晓彤的，明明是她搞事情，你还巴巴地凑上去道歉。现在打个球都不安生，我们可没你这样的兄弟。”
    布彦山挠了挠后脑勺，笑道：“我就随口一提，那我们就过去打吧，说不定还能看姜屿过来给岩哥加油。”
    董宁宇用手肘撞了撞梁岩肩膀，咧嘴道：“岩哥，怎么说？过去吗？”
    “随便你们。”梁岩运两下球，又云淡风轻地说道：“那就过去吧。”
    董宁宇打量了他两眼，勾起唇角，心道：你就端着吧你，看你还能端多久。
    第34章 转折（五）
    篮球场上, 梁岩抱着球, 随性挺立，脸部线条清隽流畅。他微屈膝盖, 将球投向前方。
    篮球飞跃而出, 呈现出一条完美的抛物线, 砸到墨绿色的铁网围栏上，砰一声闷响, 而后落到地面不断弹跳。
    姜屿被这声响吓了一跳，转头望向球场, 面带薄怒。
    梁岩捡起球, 走到围栏前, 嗓音低沉慵懒：“不好意思。”他出众的眉眼好似墨画, 眼眸清亮明朗，浑身上下散发着出类拔萃的气质。
    姜屿仰起瓷白的小脸，冷冷质问：“你不会换个地方打？”
    梁岩：“我……”
    姜屿凛声打断他：“你什么你，不会打球就跑一边去练投篮啊！”
    梁岩：“……”
    就这么，被教育了。
    灿烂的阳光中，小姑娘眼睫毛浓密卷翘，双眸清澈明亮，鼻梁弧度犹为优美。由于生气，她的腮帮子不由有些鼓起来, 愈加显得粉嫩娇俏。
    梁岩轻轻一笑, 吐出一个单音节的字：“好。”他朝两个女生微微躬身, 以表歉意, 一派儒雅温润。
    接着，大家就眼睁睁看着他一个人走到对面球场，开始练习投篮。
    布彦山、董宁宇等人当场呆立，面面相觑。
    岩哥……你把球拿走了，我们打什么……
    姜屿没再关注场内，与叶敏钰继续打羽毛球。
    男生们围观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哄笑声中各自散了。
    十数分钟过后，一颗篮球砰地砸到她们身侧的铁网栅栏上。
    姜屿简直怒不可遏，气冲冲地瞪着网内的梁岩。
    梁岩站在铁网前，白皙的脖颈孤高而清瘦，黑色长袖T恤的袖子挽起，露出肌肉匀称的胳膊。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声音低沉平稳：“姜屿，我们比一比，谁投中的球少，谁就请喝可乐。”
    姜屿用一个字回复了他：“滚。”她小跑两步，捡起树边的羽毛球就走。
    **
    姜屿与莫晓彤又一次发生冲突。
    这日是周五中午，姜屿从四楼上完厕所出来，爬楼梯上五楼。莫晓彤正抱着拖把，一台阶一台阶地拖地。
    姜屿走上那级台阶时，莫晓彤的拖把正好甩过来。她一个不妨，一脚踩了下去。
    莫晓彤顿时来气，横眉怒目，低吼道：“姜屿，你是不是有病！不会好好走路，非来踩我拖把？”她一边吼，一边使劲要将拖把从姜屿脚下拉出来。
    姜屿：“不好意思。”
    姜屿往下一级台阶退了一步，莫晓彤趁机将拖把甩下去，朝她鞋上一顿乱抹。抹了几遍后，莫晓彤消了气，眉飞色舞地得意道：“哼，不好意思了啊！”
    姜屿的目光从拖把底部慢慢往上，冷冷地看向莫晓彤得意的脸。
    莫晓彤抬了抬下巴，斥道：“看什么看！”
    她话音未落，就被姜屿一把夺过手中的拖把，眼睁睁看着拖把被姜屿直接往下一丢。
    拖把从楼梯上滚下去，骨碌碌地响，直到落到拐角处的平地。
    莫晓彤又惊又怒，手指颤巍巍地指住姜屿，咬牙切齿道：“你！”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
    姜屿昂起脑袋，直勾勾地看着她，声音冰寒凛冽：“刚才是拖把招惹我，你不用道歉。”说完，在莫晓彤怒火直烧的目光中，姜屿径自往楼上走。
    姜屿走完最后几级台阶，与转角走来的梁岩不期而遇。
    鼻梁高挺，目若朗星，眉宇间英气十足。
    二人目光只对视了一秒钟，姜屿就转开眼睛，匆匆走了。
    梁岩下楼，将被无辜波及的拖把捡起来，送回莫晓彤那儿。
    莫晓彤没接拖把，气哄哄道：“梁岩，你看到了吧？这个姜屿简直有毛病，神经病！”
    梁岩没有说话，将拖把倚靠在旁边的楼梯扶手上。他正要离开，就听到莫晓彤问道：“梁岩，你说个清楚吧，楚楚和那个姜屿你究竟喜欢谁！”浓烈的质问语气。
    他提步继续往楼上走，淡淡道：“都不喜欢。”
    莫晓彤越想越气，于是下午的数学课结束后，她决定去找班主任朱雪娇揭发梁岩与姜屿的“jian情”。莫晓彤来到高三英语组办公室门口，站在门口敲了敲旁边那扇门，喊道：“朱老师。”
    朱雪娇正与一个身材错落有致的女人谈笑风生，说：“莫晓彤啊，进来吧。”
    在从办公室门口走到朱雪娇办公桌的这段路上，莫晓彤顿时心生犹豫。
    说到底，这只是她和姜屿之间的私事，她俩向来不对付，没必要把梁岩牵扯进来。而且，她本身也痛恨这种打小报告的行为。
    莫晓彤看了看朱雪娇旁边坐着的那个妆容jīng致的女人，很快就认出来，这是梁岩的妈妈。
    以前家长会的时候，莫晓彤常常拉着楚彦琳观察梁岩的家长。她喜欢调侃楚彦琳，说：“楚楚，快看你未来婆婆！”楚彦琳往往会又娇又羞，追着她打。
    莫晓彤在办公桌前站定。
    既然梁岩的妈妈也在，那就……更不能打小报告了。她与姜屿的恩怨，是私底下的事情。打小报告，而且还是给家长、老师双双打小报告这种事情，她做不出来。
    朱雪娇问道：“有什么事情吗？”
    莫晓彤愤愤不平地说道：“朱老师，我和姜屿吵架，她扔了我的拖把！”
    朱雪娇顿时乐了，说：“就这事？”
    莫晓彤重重地点点头，满脸的委屈。
    一旁的梁母也露出了慈爱的笑容。
    朱雪娇笑道：“那你就让她给你捡回来，就说是我说的。要是她不肯捡，你就让班长帮你捡吧。”
    梁母笑着说：“是啊，让梁岩捡吧。都是同学，别伤了和气。还真都是小孩子啊，吵架打闹都这么有趣。”
    莫晓彤心想，如果您知道您的宝贝儿子可能在这个紧要关头早恋，不知道还会不会觉得有趣。
    朱雪娇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过会儿我一定过去帮你说说姜屿。”
    莫晓彤走后，朱雪娇朝梁母笑道：“那个姜屿啊，是个竞赛保送的学生，T大。”
    梁母赞叹道：“那很厉害啊。”
    朱雪娇：“是啊，不过竞赛生嘛，情商可能就比较低，不会处理同学之间的关系。”
    **
    莫晓彤在回教室路上遇到了许霆。
    她叫住许霆，问他：“我看你和姜屿都没讲过话，你们是不是关系不好？”
    许霆道：“还好吧。”
    莫晓彤笑，“那就是不好了。”
    许霆尴尬地笑了笑，问道：“怎么了？”
    莫晓彤大吐苦水，将她与姜屿之间的恩怨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接着，她说：“我本来想跟朱老师说姜屿一直纠缠梁岩的事情，没想到，梁岩的妈妈在朱老师办公室坐着。算了，下次再去！”
    她心想，自己没有告发姜屿，只是因为梁岩妈妈在的原因。下次，要是姜屿下次还欺负她或者楚楚，她再跑去告发她。嗯，就是这样！
    接下来这节课是自习课。
    上课十分钟后，有一个别班的男生走到二班教室门口喊道：“梁岩、姜屿，朱老师喊你们去英语办公室。”
    莫晓彤大惊失色，刷地转过头看向许霆。
    第35章 转折（六）
    梁岩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去办公室路上, 梁岩走在姜屿身后。小姑娘小小的身影就像是一只小仓鼠似的, 没了双马尾的及肩短发乌黑柔顺。
    二人一路缄默。
    到了办公室门口，姜屿敲门。
    朱雪娇：“进来吧。”
    姜屿站到朱雪娇办公桌前后，梁岩跟上来，与她并肩而立。
    梁岩看了看坐在一旁的母亲。
    梁母温柔地微笑, 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
    朱雪娇郑重地开口，问道：“姜屿, 有同学说, 你在追求梁岩, 有这回事情吗？”
    姜屿的目光落在办公桌上的英语阅读报上，平静道：“有。”
    朱雪娇愣怔了一瞬, 实在是没有预料到姜屿会一上来就直接承认。梁岩的母亲就在这儿，朱雪娇自然要处理好这件事情, 于是她微愠道：“姜屿，你自个儿怎么样我不管你，但是麻烦你有点分寸, 不要影响梁岩。”
    姜屿淡淡道：“我向来不知分寸。”
    梁岩心中一惊, 敛目看着身侧的姜屿。
    小姑娘唇角紧抿，小脸上满是倔qiáng与叛逆的神色。
    朱雪娇重重一拍桌子, 怒道：“姜屿, 你这什么态度！”
    姜屿脑一抽，随口接道：“不知分寸的态度。”
    朱雪娇深吸两口气, 冷静下来, 说：“今天梁岩也在, 你们两个就把话说清楚。”说完，她抬眼看着梁岩，示意让他表态。
    梁岩缓缓道：“我和姜屿同学没有谈恋爱。”
    朱雪娇满意地点点头，重新将目光投向姜屿，说：“姜屿，你听到了吗？”
    姜屿的眼睛依旧看着英语报那儿，不紧不慢道：“我就是喜欢他，那又怎么样呢？”
    朱雪娇气极，沉声道：“姜屿，做女生要矜持自重。”
    姜屿收回虚投在英语报上的目光，垂目看着自己的脚尖，暗自苦笑。
    是啊，他都说了，他不喜欢你的，他嫌你烦人的，你又何必一次次地撞上去，受人折rǔ呢。
    梁母忙笑道：“朱老师这话说得就严重了，这位同学你也不要老顶嘴，老师是为了你们好。”
    姜屿闻声抬起头看向梁母。
    梁母笑容温婉，柔声道：“谢谢你喜欢我们家岩岩，但是你们现在都还小，应当以学习为重。什么事都有个轻重缓急，到了大学里，你会遇到更加合适的男孩子的。”
    姜屿的眼神黯淡下去。
    原来，梁岩的妈妈也来了。
    其实，这几天，她一直都在说服自己放弃他，甚至，她已经放弃他了。
    一段无疾而终的感情。
    难道她就真的这么让人讨厌吗，讨厌到找来老师家长施压……
    姜屿忍不住湿了眼眶，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朱雪娇见姜屿这样，面色稍霁。
    梁母轻声“哎”了一下，“怎么哭了呢……”
    梁母刚从包里取出手帕纸，就见梁岩伸手将姜屿拉入怀中。
    在场的人皆是一愣。
    姜屿来不及反应，只觉得被谁按住头，按进了怀里。眼泪与鼻腔中的鼻涕因这一按，一塌糊涂。
    他宽厚的手掌托着她的后脑勺，将她的小脑袋按在他的胸膛上。
    接下来的事情，姜屿一阵恍惚，似乎是朱雪娇发了火、梁岩的母亲不断在旁安抚。
    梁岩一再qiáng调：“我们只是朋友。”
    还有就是，梁母笑着对梁岩说：“岩岩，你看人家女孩多厉害，已经保送T大了，你也要好好努力才行啊。”
    她被巨大的兴奋冲击得昏了头，云里雾里。
    出了办公室，姜屿紧绷的脸终于忍不住露出灿烂的笑。她扯住梁岩的校服袖子，问道：“梁岩梁岩，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梁岩冷笑一声：“呵。”
    他一如在英语办公室时的坚持，说：“不喜欢。”
    姜屿笑得眉眼弯弯，说：“好好好，不喜欢不喜欢。”
    梁岩垂眸，冷淡道：“你可不可以不要每次讲话，都像是把我当成小孩子？”
    姜屿翘着唇角，瞳孔清亮，“呀，可你不就是小孩子嘛？”
    梁岩索性不再理她，加快脚步回教室。
    真是风水轮流转。
    **
    办公室里，朱雪娇叹了一口气，看着梁母，说：“梁妈妈，梁岩现在可是关键时刻啊。我本来是打算让姜屿回家去的，他们保送生原本就不用来上学了。”
    梁母笑道：“两个孩子都不小了，他们自己会分得清的。这种事情啊，宜疏不宜堵。我们一概反对他俩，就算把两个孩子分开了，恐怕也是弊大于利。岩岩要是因为见不到人小姑娘，天天记挂，反而更容易影响学习。所以啊，我觉得还不如让他们就像现在这样呢。”
    朱雪娇微微颔首，露出了然的神色，但依旧道：“这样不好吧？”
    梁母道：“岩岩从小到大就很少让我操心，我相信他。那女孩子挺优秀的，而且我刚刚观察下来啊，她除了脾气倔一点，其他都还不错的。我相信，那孩子保送T大的事情会成为岩岩头顶的警钟，激励岩岩更加努力的。”
    **
    二班教室内。
    莫晓彤盯着数学练习卷，手中的黑色水笔空悬。
    楚彦琳觉察到她在神游，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小声笑道：“想什么呢？”
    莫晓彤惊骇得手中的笔“啪”一下掉到课桌上，溅在卷面的黑色墨渍犹如一只小蚂蚁。她勉qiáng笑了笑，说：“你吓死我了，我就是在想题。”
    楚彦琳凑过去看了看她的卷子，揶揄道：“椭圆离心率的题都要想好久，你怕在是想哪个男生吧？”
    莫晓彤笑道：“是啊，在想你的梁岩。”
    说曹操，曹操到。
    莫晓彤往后一看，恰好看见梁岩从后门走进教室，他后面，姜屿蹦蹦跶跶地进来。梁岩依旧是一副清冷寡欲的神色，姜屿一改这两天的沉闷、恢复成元气满满的讨厌鬼。莫晓彤舒了一口气，心想：看来，可能是我想多了。
    姜屿兴高采烈地跑回座位上。
    叶敏钰扫了她两眼，问道：“发生什么好事了，这么开心？”
    姜屿笑得合不拢嘴，乌黑明澈的眼眸亮亮的。
    叶敏钰：“梁岩给你吃糖了？”
    姜屿凑到叶敏钰耳边，轻声道：“他抱我啦！”
    二人暗搓搓地jiāo流一番后，姜屿站起来搬课桌。她往后拉开椅子，椅脚划过地面发出“刺啦”一声。
    声音不响，但在静寂的教室里，显得格外突出。
    梁岩转过头看了一眼，沉声说：“姜屿，上课时间，注意纪律。”
    他的嗓音清冽低沉，带点冷，极具穿透力。从第一组，穿过大半个教室，落入姜屿耳中。
    班级里不少同学都转过头望向第四组最后一排，好奇姜屿在gān嘛。
    姜屿听话地坐回去，静待下课。
    有了期盼，连等待的时间，都变得美好起来。
    捱到打铃，姜屿立马上蹿起来，将椅子往后一挪，抱起课桌往南边走。
    叶敏钰坐在原地不动，等着梁岩来帮忙搬。
    布彦山见状，站起来说：“姜屿，我帮你搬吧。”
    姜屿一边喘气一边拒绝：“不用不用，我能行。”她停下脚步，笑眯眯地看着走过来的梁岩。
    梁岩走到她面前，垂眸看着小姑娘明亮的眼睛，语气寡淡：“我来吧。”
    姜屿弯起眉眼，“好啊，谢谢你梁岩。”
    她放下课桌。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
    桌腿再一次碾压梁岩的脚面。
    梁岩：“……”
    他双手提起课桌，回身走向第一组。
    他的身形修长伟岸，棱角分明的下颌jīng致坚毅。姜屿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侧，唇边漾着甜蜜的笑。
    梁岩将课桌搬到后门斜前方，放下后转身走到第四组帮叶敏钰搬。
    姜屿一路跟着他来回，仰起小脸嘻嘻笑：“梁岩，你好苏啊。”
    梁岩抿了抿唇角，冷声道：“我不想和你讲话。”
    帮忙搬好课桌后，梁岩转身走出教室，往西边走。
    姜屿窸窸窣窣地跟上去，小声问道：“梁岩梁岩，你是不是喜欢我呀？”
    梁岩略偏过头，垂目扫了眼生龙活虎的小姑娘，棱角分明的脸部线条透出沉着冷峻。
    她正仰面看着他，眼中尽是笑，弯如皎皎月牙。
    这条小尾巴，又黏上来了。
    梁岩收回目光，嗓音微冷：“不喜欢。”
    到了楼梯口，梁岩继续往前朝西边的男厕走过去，姜屿则跑下楼梯，到四楼的女厕去。
    男生上厕所比女生快，而且女厕所在四楼，姜屿要跑下跑上。是以，姜屿回到教室时，梁岩早已经坐在座位上写题了。
    姜屿兴冲冲地坐下，拉了拉梁岩的chūn季校服外套，脆生生地问：“梁岩梁岩，下节课上完就该吃晚饭啦，我们一起好不好呀？”
    叶敏钰一脸生无可恋地看着她，“你又要撇下我？”
    姜屿笑道：“你不有肖钧嘛！”
    梁岩并未回头，压沉嗓音：“我不吃了。”
    第36章 回血（一）
    到了晚自习, 姜屿早早跑来教室, 却一直不见梁岩的身影。她只好缠着董宁宇问：“梁岩呢？”
    董宁宇笑道：“岩哥回家了，明天请一天假。他爸爸已经从南宁的医院回来了，在家养伤。岩哥不是很久没回家了嘛，这回就请假回去趟。”
    说完, 董宁宇神神秘秘地凑近了一点，说：“偷偷告诉你, 今天梁岩的妈妈来学校了哦。”
    姜屿唇角浮起笑, 轻声道：“我知道, 下午自习课，我见过梁岩的妈妈啦。”
    董宁宇诧异道：“你怎么会见到？”
    姜屿唇边的弧度更加弯了些, 笑意愈深，道：“我跟梁岩去见的呀！”
    董宁宇的眼神中满是惊诧, 嘴巴不自觉地呈现出“O”的形状。
    叶敏钰瞥了眼姜屿，然后对董宁宇说：“你别听她瞎扯，她妄想症晚期。”
    既然梁岩不在, 姜屿就不想继续待下去了, 于是起身头也不回地跑去了机房。
    晚上寝室里，叶敏钰嘱咐姜屿：“你低调一点, 到处嚷嚷, 就不怕梁岩生你气？就算他不生气，你这样也容易给自己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姜屿明白叶敏钰指的是莫晓彤, 笑道：“好啦好啦, 姜屿知道啦！”
    她合上笔记本电脑, 取了脚盆倒好水开始泡脚。
    叶敏钰：“你这回自己注意点，别又整天梁岩梁岩，题都不去做。”
    姜屿嘻嘻笑，说：“我这次有经验了，一定会好好平衡。”她想了想，满心欢喜地问叶敏钰：“敏钰，你说梁岩是不是真的喜欢我呀？”
    叶敏钰笑道：“你这不废话嘛，他不喜欢你，抱你gān什么？”
    姜屿苦恼道：“可是他说他不喜欢我。”
    叶敏钰：“接下来是，他喜欢我他不喜欢我他喜欢我他不喜欢我表演环节。”
    姜屿：“……”
    姜屿弯了弯唇角，眉梢神采奕奕，说：“其实我也觉得他喜欢我。”
    叶敏钰喟叹了一声，抬眼看着姜屿，温柔地笑道：“你和梁岩现在这样子，我算是放心了。等我走了，在二班，你好歹还有梁岩。”
    姜屿：“你怎么像是在jiāo代后事？”
    叶敏钰一把抡起她chuáng上的枕头，狠狠地砸过去。
    姜屿jīng准无比地伸手接住，笑道：“隔壁班还有肖钧呢，您老就放心地去吧！”
    **
    周六辅导的时候，舒蔓对于姜屿突然剪了头发这件事，十分不适应。她道：“之前吧，我看着你的马尾辫就想扯一扯。现在你剪了头发，顿时没以前可爱了。”
    姜屿一惊，问道：“真的吗？”
    这可怎么办，梁岩会喜欢的会不会是以前的她？
    舒蔓：“把头发慢慢留长呗，反正你剪得又不短，估计过两三个月就能重新扎马尾辫了。”
    姜屿可等不了两三个月，两三个月后，梁岩都高考完了。
    于是，周一早上，她就在原先扎双马尾的位置扎起两个小啾啾。
    叶敏钰笑话她：“鱼gān，你这样比以前更像小学生了。”
    姜屿笑得十分开心，说：“梁岩喜欢，我也喜欢。还是扎起来舒服，而且好看！”
    姜屿和叶敏钰到了教室，董宁宇扬声喊道：“哎，姜屿，你那两个小发团很别致啊！”
    经他这么一喊，众人纷纷将目光聚焦到姜屿身上。梁岩也已经坐在座位上了，缓缓抬起头端视走过来的小姑娘。
    姜屿冲着他笑，奶白色的小脸上明眸乌黑，鼻梁微翘、弧度优美。
    颀长白皙的脖颈上方，两只小小的丸子发团，娇俏可爱。
    **
    早读，姜屿趴在课桌上补眠。
    教导主任顾明出现在后门门口，扶了扶无框眼镜，以眼神示意叶敏钰把姜屿叫起来。
    到了办公室，顾明给自己泡上清香扑鼻的绿茶，并给姜屿倒了杯白开水。姜屿看着办公桌上的透明玻璃杯，杯中嫩绿泛huáng的chūn芽慢腾起伏，茶汤杏huáng明亮。
    顾明眯眼笑，问道：“要不给你也泡点？新茶，西湖龙井。”
    姜屿笑道：“不用不用，我又不会喝茶，谢谢顾老师。”
    顾明笑眯眯地问道：“叶敏钰同学下礼拜不来了是伐？”
    姜屿：“是啊，叶敏钰下个月十号去加拿大。”如今，都已经是三月底了。姜屿奇怪道：“顾老师，你是不是喊错人了呀？要不我回去帮你把敏钰叫过来？”
    顾明忙道：“没，我就是找你的。”
    姜屿恍然道：“顾老师你放心，我不走的。”
    顾明心想，我愁的可不就是你不走。
    他右手握拳，放到嘴边咳嗽了两声，接着笑道：“姜屿啊，你看叶敏钰要离校了，其他几个像耿健他们啊，这学期都没有来。现在就剩下你和肖钧了，对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啊？”
    姜屿脑袋一转，就明白过来。
    八成是朱雪娇将她与梁岩的事情告诉了顾明，顾明此番是来“劝退”她的。
    想到这里，姜屿立马扬起笑脸，当做全然没听出顾明话里的言外之意，说道：“我在二班待得挺开心的，暂时没有离校的打算。”
    顾明：“chūn光明媚，好好休息一下，学学叶敏钰同学，到处看看、玩玩、学点东西，多好嘛！”
    姜屿倏然灵光一闪，笑道：“我也想玩的呀，可是顾老师你可能不知道，下个月二十五号，我和肖钧还有高二的陆子南，要去A大打比赛。组队赛，我们三个人一起，以我们二中的名义出去打。”
    这件事情顾明是知道的，那个比赛是省大学生程序设计竞赛，三人一组进行比赛。中学生参赛是不计入获奖名次的，但是，说起来这毕竟是给学校争光的事情。
    顾明思忖稍许，叹了口气，笑了。他伸出手指了指姜屿，笑道：“你呀你，鬼灵jīng！”
    姜屿笑。
    顾明语重心长地开口道：“你要是真的喜欢人家，就不要耽误人家的前途。就这么不到百天的时间，忍忍就过去了，晓得吗？”
    姜屿点头如捣蒜，笑道：“顾老师，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和梁岩真的只是朋友呀！”
    顾明的国字脸上写着大大的两个字——不信。
    他挥挥手，发话：“好了，回去吧。”
    **
    姜屿回到教室，第一节 课已经开始了。
    她站在门口喊报告。
    朱雪娇正在黑板上写一个词组，语气平稳道：“进来。”
    一跑回座位，姜屿就轻轻踢了踢梁岩的椅子，小声道：“梁岩梁岩，顾老师问我什么时候离校。”
    她看到梁岩挺拔的脊背微微一颤。
    姜屿转过头，与叶敏钰相视一笑。
    下课后，同学们蜂拥出教室，跑下楼到操场集合做早操。
    肖钧看到姜屿的发型，忍不住笑道：“你怎么不扎头顶，小哪吒？”
    姜屿：“失敬失敬，石矶娘娘。”
    早操结束后，一回到教室，董宁宇就急冲冲地问姜屿：“你也要跟叶敏钰一起离校吗？”
    他当然急了！
    姜屿要是走了，不就不能和梁岩进一步发展了！
    那他的赌约可不就输定了！
    梁岩推开站在座位上的董宁宇，坐进靠墙的座位、姜屿的正前方。
    姜屿的眼睛盯在梁岩身上，灿烂地笑道：“不会啊，梁岩，我是不会走的！”
    梁岩转过头来，眉骨深邃，双瞳幽深地凝视她，语气寡淡道：“不想了解。”
    姜屿弯了弯眉眼，笑问：“那你gān嘛还跟我讲话？”
    梁岩牵了牵唇角，冷笑道：“呵。”
    遂转回头，不再搭理她。
    **
    中午，姜屿在厕所遇到了莫晓彤。她从厕所隔间出来，莫晓彤正站在洗手池前洗手。
    姜屿不想和她有什么jiāo集，于是就要出厕所——去东边楼梯口的洗手池洗手。没想到，莫晓彤骤然出声叫住她：“姜屿，你等等。”
    姜屿转过身，眼睛上下扫了她一遍。
    莫晓彤蹙了蹙眉头，嫌弃地说：“你上完厕所怎么都不洗手的，脏不脏？”
    姜屿：“……”
    双方对视三秒钟后，姜屿走过去，说：“那劳烦你让一让。”
    莫晓彤让开，姜屿拧开水龙头洗手。
    莫晓彤趾高气昂地问道：“喂，我问你个事儿啊！你和许霆是不是关系很差？”
    姜屿关掉水龙头，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两个小啾啾，毫不经意地回道：“没，就普通同学关系。”
    莫晓彤发出一声嗤笑，说：“得了吧，你俩就没说过话。”
    两个同窗旧同学，一前一后来到一个新的班级，再怎么不熟，都会抱团取暖的吧？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两个人之间有隔阂。
    姜屿：“你又和你有什么关系吗？”
    “哼！”莫晓彤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你们关系本来就差，那就最好。奉劝你一句，当心点！”说完，她抱胸走了。
    姜屿没把她的话放心上，慢悠悠地晃dàng出厕所，恰好遇上英语办公室出来的梁岩。她加快脚步，越过莫晓彤，赶到梁岩身侧，昂起小脑袋笑道：“梁岩梁岩，好巧呀，你也来上厕所吗？”
    梁岩垂眸，眉宇英朗，双眸如潭，淡淡地“嗯”了一声。
    后面几步之遥的莫晓彤：？？？
    第37章 回血（二）
    上周五晚自习前, 姜屿说她见过梁岩母亲的时候，莫晓彤刚好从后门进来。尽管叶敏钰很快就替姜屿否认了一番, 但莫晓彤觉得，姜屿肯定是真的见到了梁母。
    毕竟, 姜屿和梁岩一道被叫去朱雪娇办公室。
    下午自习课, 许霆拿着卷子走出教室, 看样子是要去数学办公室问题。莫晓彤赶紧翻出张自己的数学卷, 疾步出了教室。
    到了楼梯口，许霆听到急促的脚步声，回头看过来。
    莫晓彤走上前，目光炯炯地盯着他。
    许霆问道：“怎么了？”
    莫晓彤撇了撇嘴，质问道：“你上周五是不是去打小报告了？”
    许霆勾了勾唇, 不说话。
    莫晓彤气道：“许霆, 我不会说出去，但你真的很过分。”
    许霆气定神闲道：“你说吧, 我不怕被人知道。”
    **
    莫晓彤气哄哄地回到座位上, 将卷子往课桌上一拍。
    楚彦琳轻声问道：“这么快就回来了？”
    莫晓彤：“走到一半, 突然想起这道题我之前问过了。”
    楚彦琳拍了拍她的脑门, 笑道：“傻瓜。”
    **
    机房。
    肖钧抬起眼皮, 问道：“所以, 你这是死灰复燃？”
    姜屿一边敲着代码, 一边纠正他：“是东山再起, 别用‘死灰复燃’这种贬义词。再敢胡说八道, 老子锤死你。”
    肖钧：“你不怕猫大了？”
    姜屿：“我这不是在认真刷题嘛。对了, 周六把陆子南叫来，我们一起磨合一下。”
    这次的比赛，除了高三的肖钧和姜屿，还有高二的陆子南。三人组队，队名叫做“围观大佬搞基小分队”。
    陆子南还在新校区，虽然他已经获得保送资格且未获得国赛参与资格，但是要留在新校区带高一的竞赛，直到年末才会转入老校区的班级——这是二中不成文的老规矩。
    肖钧笑道：“金牌区，我们应该还是稳的吧？”
    姜屿：“就看今年是你们A大名副其实捧杯，还是H一高实力更胜一筹。”
    A大捧杯基本算是毫无悬念的，因为即使H一高的人拔得头筹，但根据比赛规则，非大学生只能作为“打星队伍”。
    刷题了一整个下午题目的姜屿一到晚饭时间，就迅速跑去跟在梁岩一行人中吃饭了。肖钧与叶敏钰到二楼的教工食堂，吃豪华版烤鸭饭——烤鸭、西红柿jī蛋、土豆丝。
    叶敏钰问他：“你哪来的教工卡？”
    肖钧：“高一教信息技术的彭老师的，彭老师说卡里钱多，吃不完，给我们吃。”教工卡里的金额是学校统一充值的补贴，而教工食堂的饭菜也便宜，豪华版烤鸭饭只要五块钱一份。
    二人打了饭，坐到靠窗的那桌。
    教工食堂里只有两三个老师，坐在离他们俩较远的地方。
    肖钧将盘子里的jī蛋尽数夹给叶敏钰，然后才正式开动。叶敏钰夹了两块厚皮的鸭肉给他，笑道：“你看这皮，是不是跟鱼gān有得一拼？”
    肖钧夹起一块，塞进嘴巴里，含糊不清地问道：“你怎么都不劝劝小鱼gān？”
    “劝什么？”叶敏钰往嘴里送了一口饭。
    肖钧：“小鱼gān跟那个梁岩，根本不靠谱。我现在依然觉得，小鱼gān就只是一时兴起。”
    叶敏钰摇摇头，说：“这都几个月了？我一开始也当她三分钟热度，不过现在看来，明显是上心的。我还是那句话，鱼gān喜欢谁是她的自由，你们就算gān涉了也没用。”
    肖钧慢慢咀嚼口中的鸭肉，缄默稍许，换了H市本地方言，认真道：“敏钰，有句话我一直想跟你说。就算你真把小鱼gān和梁岩撮合到一起了，猫大也不一定会转而喜欢你。”
    叶敏钰的筷子一顿，抬起眼看着肖钧，沉声道：“那我也送你一句话，就算小鱼gān和猫大真的在一起了，我也一定不可能转而喜欢你。”
    两个人说的都是方言，轻柔的吴侬软语。
    叶敏钰搁下了筷子，肖钧也将筷子放下。
    二人平静地对视，尽管内心里皆早已波涛汹涌。
    叶敏钰深吸一口气，说：“不管鱼gān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她。猫大也好，梁岩也好，谁谁谁再好再合适，也要鱼gān自己喜欢才行。”
    **
    一直到周三中午，姜屿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肖钧与叶敏钰这两天都没说过话。去机房前，姜屿问叶敏钰：“敏钰，肖小钧是不是欺负你了啊？”
    叶敏钰趴在课桌上，懒懒回道：“没有，你知道的，他怎么敢欺负我。”
    姜屿于是凑到她耳边，小声问道：“难道是他跟你告白了？然后你拒绝了他？”
    叶敏钰笑了笑，说：“嗯，被你猜对了。我快去告诉他，我是你的，不准别人抢。”
    姜屿叹了一口气，移回原位，看着梁岩笔直的背影，感慨道：“真羡慕你啊，肖小钧喜欢你，猫大对你好。不像我，喜欢我的那个谁，死不承认的。”
    死不承认的那谁将椅子往前挪了挪。
    叶敏钰撑起脑袋，笑道：“你羡慕猫大对我好啊？”
    姜屿点点头，“是啊，猫大对谁都是冷冷的，对我尤其凶，但对你就不一样了，他对你可好了！说话都是温温柔柔的！”
    叶敏钰苦笑了一下，心道：傻鱼gān，因为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啊。
    听到这句话，梁岩转过头，面沉如水，唇角的直线严肃冷峻。他凛声道：“姜屿，午休时间，声音轻一点。”
    姜屿朝他扬起明媚的笑脸，应道：“嗷。”
    不一会儿，肖钧出现在二班后门，敲了敲姜屿的脑袋。姜屿吃疼，回头瞪了他一眼，随即站起来和他一道去机房。
    今天做的是之前某一年的省赛题，难度不大，还算顺利。
    做题的时候，姜屿问肖钧：“哎，你昨天真的跟敏钰表白了啊？”
    肖钧不解其意，皱眉道：“这都什么跟什么？”
    姜屿关切地拍了拍他的背，道：“敏钰都跟我说了，对了，她让我告诉你，她是我的，你一边去吧。”
    肖钧：“你有毒。”
    姜屿安慰他：“天涯何处无芳草，既然敏钰不喜欢你，那我劝你还是放弃吧。世界这么大，多看看其他女孩子，你肯定会遇上更合适的。”
    肖钧抱起草稿纸，坐到另一组，语气无波无澜：“之前梁岩不喜欢你，你怎么不去寻其他芳草？”
    姜屿仔细一想，笑道：“你说得对哦，那我换个说法。肖钧，加油，jīng诚所至，金石为开。”
    **
    姜屿在下午最后一节课下课前五分钟，从后门溜进教室。她的座位靠后门，只消两步就坐进了座位。
    物理老师正站在讲台上，口沫横飞：“……电荷量为q的正离子，旋转速率v……”
    叶敏钰看着黑板前的地中海老师，对姜屿说：“刚才上课前，杨老师特意过来跟我说，基础科学的研究不容易，希望我坚守本心，沿着这条路砥砺前行。”
    姜屿：“杨老师是不是还说了句，像姜屿他们计算机的就容易多了。”
    叶敏钰捂嘴笑，“就你话多。”
    姜屿笑道：“毕竟姚期智教授可是你们物理学出身，他老人家说过‘我做理论物理的时候还觉得有些困难，但转到计算机之后就发现没有什么难题了’。”
    姚期智教授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获得有“计算机界的诺贝尔奖”之称的图灵奖的华人。他的这句话在计算机系的学生中广为流传，但只是传言，真实性有待考证。
    生物化等基础学科有大量的先贤研究成果，发展到如今，自然是比计算机这样的新兴学科要难得多。高中阶段的基础学科学习还停留在几百年前的理论研究中，但是像计算机的话，距离第一台电子计算机面世远远不到百年。
    叶敏钰：“说不定我日后就跨专业考研，来你们计算机了！”
    姜屿：“信息技术jiāo叉融合是趋势，或许未来我们会在同一个实验室工作呢。”
    董宁宇转过头，钦佩道：“大佬的对话，佩服佩服。”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物理老师怒斥道：“董宁宇！开什么小差！下课来我办公室，昨天的测试卷做成个什么样子！”
    董宁宇抖了抖肩膀。
    不多时，铃声响了起来。
    董宁宇把校园卡递给梁岩，央道：“岩哥，帮我打包个饭，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我过会儿去你们寝室吃，谢啦！”
    梁岩与布彦山等人走出教室。
    布彦山：“今天姜屿怎么没跟上来？”
    梁岩淡淡道：“不知道。”
    嘴上虽然是毫不在意的语气，但他脚步不由放慢了些。
    第38章 回血（三）
    梁岩与布彦山到了食堂, 打完饭，吃到一半, 姜屿拉着叶敏钰过来了。
    姜屿直接坐到梁岩身侧，笑道：“梁岩梁岩, 你怎么都没有等我呀？”
    布彦山看了看姜屿的餐盘, 问道：“你打两个jī腿吃得掉吗？”
    姜屿笑嘻嘻地将一个jī腿夹到梁岩的餐盘里, 放在米饭上。“吃了我的jī腿, 以后都等我吃饭好不好呀？”
    梁岩神色寡淡，他将jī腿拨到一边，继续吃饭。
    姜屿与布彦山等人聊起时下正流行的一款游戏，最后布彦山大笑道：“姜屿，等高考完, 我一定要和你大战三天三夜！”
    叶敏钰：“……”
    姜屿连连摆手, 转过小脸，弯唇道：“我只想和梁岩玩, 梁岩, 你说好不好呀？”
    梁岩敛目看了她一眼, 接着看向布彦山, 云淡风轻地问道：“想好选什么专业了吗？”
    布彦山发出一声哀嚎, 耷拉着耳朵说：“分数够去什么学校, 就上什么学校；够去什么专业, 就上什么专业。”
    姜屿想了会儿, 认真地说：“布彦山啊, 要做自己的事情才会开心喔。”说完, 她脆生生地喊道：“梁岩梁岩，你想学什么呀？”
    梁岩把jī腿夹回她的餐盘，淡淡道：“吃你的饭。”
    姜屿继续问道：“梁岩梁岩，你喜欢什么呀？”
    不待他开口，她就眉眼弯弯地自问自答：“梁岩喜欢姜屿呀！”
    “好好吃饭。”他收回目光，埋头吃饭。眼尾略弯，长长的眼睫毛挡住了眼眸中的温柔缱绻。
    **
    翌日早读，叶敏钰问董宁宇借了课本，与姜屿同看，跟着班里的同学一起早读。
    姜屿疑惑地问：“怎么突然要早读啊？”
    叶敏钰轻叹一声，说：“我高中生涯就剩最后两天了，感觉还蛮难受的，好像马上就要老了一样。”
    姜屿了然地点点头，然后问道：“这跟你早读有什么关系吗？”
    叶敏钰怅惘道：“这两天我想做一个正常的高中生，毕竟以后……不会有这样的机会了。时光一去不复返，我们再也回不来了。”
    姜屿托腮，看着梁岩挺拔的背影，叹道：“我和梁岩的高中记忆就只剩两个月的时间了，好快。”
    上午机房是空闲的，肖钧与姜屿便过去刷题。下午，姜屿陪叶敏钰乖乖坐在教室里上课，做好一个普通高中生的本分。
    到了活动课，布彦山过来喊董宁宇、梁岩去打球，梁岩道：“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吧。”
    时近二模，布彦山等人调侃了他一番，也就没qiáng拉他去。
    叶敏钰去了物理老师办公室。
    姜屿嫌无聊，于是坐到董宁宇的座位上，找梁岩搭话。
    “梁岩梁岩，你在做数学题呀？”
    “这题我好像不会做哎，你能不能教教我呀？”
    “哇，你的字写得好好看呀！”
    “这个是9还是g呀，我看不出来。”
    梁岩忍不住冷着脸吐出三个字：“这是l。”
    姜屿：“哇，你的l写得可真花俏呀！”
    “跟你的人一样有意思呢！”
    “我以后写l也要绕个弯，这样的l比较好看。”
    ……
    梁岩不堪其扰，搁下笔，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双眸漆黑沉静。
    姜屿尴尬地笑了笑，“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好像……是不太好……
    打扰到她家梁岩学习了呢……
    梁岩轻启薄唇，问道：“我要去跑步，你去吗？”
    姜屿点头如捣蒜，白中透粉的小脸顾盼生辉，唇色如海棠花瓣，“好呀好呀！”
    **
    塑胶跑道上，三三两两的学生散着步。
    活动课是自由活动，四个班级同一节，这节课有二班、四班、六班和八班。跑道围着足球场，足球场上男生们正热血沸腾地踢球。
    姜屿迈着小碎步紧跟梁岩，一边呼呼喘气，一边道：“梁岩梁岩，你慢一点。”
    事实上，梁岩已经跑得很慢了，他怀疑，这配速大概只有每分钟零点一公里。不过，他还是放慢了速度。
    半圈过后，姜屿猛然拽住他的袖子，停下来，弯下腰，呼呼大喘气。
    梁岩淡淡道：“停下来再跑就比较困难了，你耐力不行，得好好练。”
    姜屿松开他的校服袖子，喘着气道：“我身体素质不行，你自己跑吧，我在这等你好不好？”
    她仰着瓷白的小脸，眼睫毛微颤，明澈的眼睛因大口喘气而显得湿漉漉的。
    暖色阳光洒在她的肌肤上，奶得有些剔透。
    梁岩眉梢微扬，嗓音醇厚舒缓：“你不是要减肥吗？运动比节食靠谱。”
    姜屿扁了扁嘴巴，伸手擦擦鼻子，低下头喃喃细语道：“你特么果然喜欢瘦的，嫌弃我胖。”语气里尽是委屈与怨怼。
    梁岩：“……”
    梁岩发觉女孩子真的是难以理解，要减肥的是她，不要减肥的也是她。
    他现在都不知道该不该拉她跑步，督促她减肥了。
    姜屿轻轻地“哼”了一下，好像是窥见他内心想法后做出的反应似的。
    他沉吟片刻，提议道：“姜屿，我们来比赛吧。我让你一段路，我们比谁先跑到主席台那儿。”主席台在他们此刻所站位置的对面，半个跑道的距离。
    姜屿昂起脑袋，一脸认真地问他：“我们赌什么？”
    梁岩没想过这个，唇边弯起似笑非笑的弧度，嗓音低醇悦耳：“你说呢？”清高的眉棱骨下双眸幽深沉静，眼尾微微上挑。
    姜屿看愣了，过了会儿才不好意思地低下小脑袋、背着手，问道：“那个……如果我赢了的话，可以做你最好的朋友吗？独一无二的那种，你明白的……”
    梁岩道：“那如果我赢了的话，你就不准再提这样的事情。”
    姜屿重新昂起小脑袋，唇边漾着灿烂的笑，明知故问：“什么样的事情呀？”
    梁岩抿了抿唇角，沉声道：“跑不跑？不跑我回教室了。”说罢，提步就要走。
    姜屿赶紧扯住他的衣角，“跑跑跑！”
    梁岩：“看到侧门那边那棵树了吗？”
    姜屿点头。
    梁岩：“你就站到那里，准备好了就开始跑，我看到你跑了就会开始跑。”
    那边，大概是全程三分之一多一点、二分之一不到的距离。
    姜屿仰面眨巴着水灵的大眼睛，央道“能不能再往前一点？”
    梁岩垂目看着她，棱角分明的脸清隽冷峻，严肃道：“就站那颗树水平线上的地方，如果你耍赖，我就不带你玩了。”
    姜屿耷拉下脑袋，点头。
    梁岩先带着姜屿做了点跑前热身运动，然后道：“去吧。”
    几分钟后，姜屿抵达目标位置。
    她回头遥遥望向梁岩。
    他站在原地，身形修挺，腰线细窄。
    阳光有些大，将人照得隐隐发光。
    姜屿转回去，背对着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对自己说：能不能拐到梁岩，就看这回了。她又深吸了一口气，拔腿往前冲出去。
    没多久，姜屿的呼吸就粗起来，腿也像是被灌了铁似的，沉重得不行。
    姜屿咬紧牙关，拼命往前冲，胸口又闷又重。终点就在眼前了，不到五十米。她暗自鼓舞道：再拼一拼，梁岩就是你的了。
    倏然，一阵风从她身侧掠过。
    姜屿定睛一看，正是步履轻快的梁岩跑过去了。
    眼看着他即将抢先到达主席台，姜屿急中生智，大喊一声：“啊——”
    梁岩听到呼喊声，回过头，只见小姑娘整个人栽了下去。他当即往回跑，赶到她身边，半蹲下身子。
    姜屿已经自己爬了起来，坐在跑道上，眼眶湿湿的。她卷起右腿裤管，膝盖上赫然破了皮，沁出细密的小血珠。
    看到伤口，姜屿哇地一声哭了。
    梁岩有一刹那的惊慌失措，接着伸手将她拉入怀里，轻声哄道：“不哭了，我送你去医务室。”
    他正要抱她起来，不想被她一把推开了。小姑娘看着小小的、没什么力气，推人的时候倒是生龙活虎，推得他一个踉跄。
    姜屿眉眼低垂，浓密卷翘的眼睫毛上挂满泪，轻轻一扇，泪水就扑簌簌往下掉落。像是开了水龙头，哗啦啦的。
    梁岩脱下校服外套，上前再一次试图将她抱起来。
    姜屿再一次一把推开他，一边抹眼泪一边软绵绵地说：“你走，我不想看到你。”说着，她站起来，拖着腿慢腾腾地往前走。
    看起来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一点不像只是擦伤，简直跟骨折了似的。
    梁岩将外套搭在左肩，跟上去，声音清冷：“姜屿，去医务室。”
    姜屿不理他，径自往前走，奶白色的小脸面若冰霜。
    第39章 情投（一）
    梁岩浓眉微蹙, 又跟在她身侧走了一会儿，然后缓缓道：“伤口拖着不处理，会留疤, 以后夏天穿裙子恐怕只能在膝盖下面。”
    自然是假话，这样的擦伤只是小伤, 不至于留疤。他们男生间打球的时候，擦破皮是常事。但是女孩子不一样，终归要娇气点，还是去医务室处理一下比较好。
    姜屿又走了几步, 才停下来, 抬起脸, 寒彻的目光渐渐柔和下来, 甚至溢出笑意来。
    梁岩一愣，尚以为自己看走眼了, 就见她顿时绽开一张如阳光般明媚的笑脸。
    姜屿眉眼弯弯，不无得意地说：“梁岩, 我比你先到主席台的喔！”
    梁岩沉下脸, 想要掉头就走，却又惦记着她受伤的膝盖。
    姜屿忙抱住他的胳膊, 扁了扁嘴巴, 眼眶里重新盈泪, 委屈道：“我只是想来个假摔, 没想到真的摔着了。”主要还是假摔的时候, 正腿软, 一倒下去，就真的……摔了……
    梁岩挣脱开来，垂眸看了她两眼，说：“既然你自己能走，那走吧，我陪你去医务室。”
    姜屿弯着唇角，露出齐整的上排贝齿，张开双臂道：“不行，要抱抱。”
    梁岩：“……”
    原来，梦境真的有可能会变成现实。
    过年前的那个“抱老子”的梦，梁岩至今记忆犹新。
    姜屿笑道：“我比你先到的主席台，所以我现在是你最好的、独一无二的朋友了。”
    梁岩淡淡道：“姜屿，我刚才跟你说过，如果你耍赖，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姜屿当场石化。
    梁岩瞅了她一眼，继续道：“现在跟我去医务室，别再惹我，我就当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姜屿抬手捂住脸，“喔。”天哪，她怎么就这么没有志气！
    梁岩放柔语气，缓缓道：“姜屿，我是怎么样，你都是知道的。”
    姜屿张开五指，灵动明澈的眼眸透过手指缝隙露出来，笑着问道：“你说的是我想的那个事儿吗？”
    那个事儿，是你喜欢我吗？
    梁岩搀住她，沉稳道：“先去医务室。”
    他顿了一顿，轻声道：“姜屿，如果有一天我们在一起了，不会是因为赌约。”
    他说得含蓄，姜屿没有听出他的言下之意。
    她放下手，撅嘴回道：“喔。”
    到了医务室后，校医老师用红药水处理了一下姜屿膝盖上的伤口，嘱咐道：“好了，注意这两天伤口不要碰水。”
    梁岩扶姜屿回教室时，在一楼通往二楼的楼梯上遇到朱雪娇。
    朱雪娇恰巧下来，不满地瞥了眼梁岩的手与姜屿的手臂，面色微凝，问道：“这是怎么了？”
    梁岩：“朱老师，姜屿跑步摔跤了。”
    姜屿抬起头，坦然地看着朱雪娇，点点头。
    朱雪娇缓和脸色，语气里有几分关切：“摔哪里了？”
    梁岩答道：“膝盖破了，我们刚从医务室回来。”
    朱雪娇下楼梯，过来扶住姜屿，对梁岩说：“既然受伤了，那我送她回寝室休息，你上去吧。”
    姜屿忙道：“没事没事，我能走的。”说着，她弯腰卷起裤腿给朱雪娇看，“老师，真没事，就只是擦破了一小块。”
    事实上，她莫名有点怕朱雪娇。
    姜屿发觉自己可能有些焦虑，总害怕朱雪娇会从她身边把梁岩给抢走。
    朱雪娇无奈地笑了笑，说：“我又不会吃了你。”
    最终，姜屿还是被朱雪娇送回了寝室。
    寝室内，朱雪娇帮她倒了热水，然后说道：“你和梁岩，我不管你们两个究竟是要怎样，私下你们如何如何的，反正我是管不了。但是，平时务必保持距离，别给我惹是生非、影响同学。”
    姜屿咬了咬下唇，认真地说：“我想和梁岩一起上T大，他要是考砸了，我就陪他复读。”
    朱雪娇无语道：“你能不能说点吉利的？还有，你怎么陪他复读，T大你不读了？你觉得你复读一年，能考上T大？”
    姜屿：“……”
    姜屿尴尬地笑了会儿，“我好像确实太高估自己了啊。”
    朱雪娇语重心长地说：“你这样整天围着梁岩转，一点不矜持，你觉得梁岩会喜欢你吗？”
    “会的吧。”姜屿傻乎乎地笑着。
    其实，她又怎会不知道，她离他远一点，他就会主动靠近一点。
    但是喜欢一个人，又何必故作姿态。她喜欢他，她才不要端着架子，她就是喜欢他的呀！
    临走前，朱雪娇道：“你好自为之，真喜欢他，就不要害了他。”
    姜屿垂下小脑袋，一脸虔心受教的模样。
    朱雪娇一走，姜屿瞬间扬起笑，喜不自禁。
    经过操场事件，她终于确定，梁岩是真的喜欢她的，哪怕只有一点。
    朱雪娇说得对，对于梁岩来说，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学习了。
    想到这里，姜屿迅速打开笔记本电脑，给耿健发QQ消息：“老耿，问问你身边的学霸们，高考前用什么练习卷，帮我搞几套。”耿健的父亲是特级教师，带出过很多名校学生，光考上TOP2的就不下百人。
    耿健秒回：“好的，周日给你。”
    **
    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后，叶敏钰走在通往食堂的林荫大道上。
    肖钧匆匆赶上来，咧嘴道：“太过分了啊，吃晚饭都不叫我。”
    叶敏钰瞥了他一眼，理直气壮道：“是鱼gān没叫你，我向来不叫你的。”
    肖钧晚饭经常和她们一块儿吃，偶尔是姜屿路过一班的时候会喊他一声，大多数情况下是他自己凑上来。
    前阵子姜屿跑去跟梁岩一道吃晚饭的那两天，就只有肖钧和叶敏钰一起吃。
    肖钧问道：“小鱼gān呢，怎么没看到人？又跑去混在梁岩那群人里了？”
    叶敏钰：“鱼gān下午活动课跑步摔跤，我们班主任送她回了寝室。”
    肖钧忙道：“严重吗？”
    叶敏钰笑道：“梁岩说，擦破了膝盖的皮，就是会疼一点。已经去校医室擦过红药水了，不要紧的。”
    二人没再提起那些令人不愉快的事情，当作前天晚饭时候的不快未曾发生过。
    饭罢，叶敏钰给姜屿打包了一份jī腿饭。
    肖钧问她：“你是明晚走，还是后天走？”
    叶敏钰：“后天早上走，我爸妈过来帮我搬东西。”
    肖钧：“需要帮忙吗？”
    叶敏钰笑道：“不用了，女寝，你们男生进来不方便。”
    叶敏钰回到寝室，推开半掩的门。
    姜屿正在看论文，见她回来，又看了看她手中拎的打包盒，开心地笑道：“我就知道，你肯定会给我带饭。敏钰，你最好了。”
    姜屿收拾了桌子，腾出空地来吃饭。
    叶敏钰：“你先吃着，肖钧帮我们打了热水，我下去拿。”
    晚上，叶敏钰从姜屿口中得知了她此次受伤的来龙去脉，揶揄道：“可以啊，苦肉计？”
    姜屿揉了揉眼皮，叹道：“本来是的，可惜玩脱了，真摔了一跤，疼死老子了。”
    叶敏钰嘲笑了她一番，然后正色叮嘱：“以后别这样，闹也要有个底线，再怎么都别不把自个儿的身体当回事儿。”
    姜屿笑，答应道：“知道啦，叶麻麻。”
    次日是叶敏钰在二中的最后一天，她与姜屿起了个大早，将校园绕一圈。
    四月初的清晨，草木青翠，chūn花烂漫，一株株占满露珠的花草摇曳生姿。叶敏钰与姜屿前两年半不在这个校区，所以此刻也就没太多感时伤怀的情绪。两个女生一边聊天一边逛，逛完就上楼去教室。
    仪式感多于怀念。
    十分钟后，梁岩来了。
    姜屿兴冲冲地喊：“梁岩梁岩，今天我们和敏钰一起吃午饭好不好呀？”
    叶敏钰默默翻了个白眼，心想，这个“我们”明明是我和你。
    梁岩许是考虑到今天是叶敏钰最后一天来上课，因此轻轻地“嗯”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董宁宇也来了。他一来就凑上前笑着问叶敏钰：“叶敏钰，今天是不是咱们最后一天做同学了？”
    姜屿抢在叶敏钰前头反驳道：“难道敏钰明天跟你就不是同学了吗？退一步讲，难道我们大家高考后就不是同学了吗？”
    董宁宇笑道：“就你有嘴，一天到晚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梁岩挪了挪椅子。
    董宁宇立马呼痛大叫：“岩哥岩哥，你压我脚了！”
    姜屿与叶敏钰正笑着，朱雪娇从后门走进来，厉声道：“都几点了，吵什么吵！看看隔壁一班三班，老早开始早读了，你们还吵吵吵的！”
    大家即刻夹紧尾巴，从桌dòng里翻出课本。
    第40章 情投（二）
    午休课，叶敏钰随姜屿、肖钧去机房。
    她坐在窗口, 皱了皱眉, 说：“老校区的机房有一股难闻的气味, 散都散不掉。”
    确实，陈年的设施，通风又不好, 自然味道重些。今天阳光不大, 若是选个阳光自窗外倾泻进来的日子, 就会清清楚楚地看到密密麻麻的尘土飞扬在半空中。
    叶敏钰虽说嫌弃，但还是陪他们待在机房。
    三人时不时聊几句天，叶敏钰偶尔帮肖钧和姜屿翻译一下英文题目。
    下午第二节 课结束后，董宁宇跑来机房。他见到人，顿时松了一口气。
    姜屿抬头看向门口的董宁宇，不解道：“你来gān嘛, 有事吗？”
    董宁宇走过来, 笑道：“可算找到你俩了，下节不是自习课嘛, 班里同学要给叶敏钰办欢送会啊！”
    姜屿与叶敏钰不约而同地张了张嘴巴, “啊？”诧异之色，溢于言表。
    肖钧笑了笑, 说：“这么好，你们还有欢送会啊？”
    董宁宇挠了挠后脑勺, 嘿嘿笑, “上礼拜就说好了的, 不过一直瞒着姜屿和叶敏钰。主要，还是想要给叶敏钰一个惊喜。”
    叶敏钰也笑了，然后问他：“这事儿朱老师知道吗？”
    董宁宇颔首，“一开始就是朱老师提起来的。”说完，他催道：“快走吧，都等着你俩呢！”
    **
    朱雪娇露出温柔慈爱的笑容，将怀中的向日葵鲜花送到叶敏钰面前，柔声道：“敏钰，毕业快乐，前程似锦。”
    叶敏钰接过花束，“谢谢朱老师，谢谢同学们。”
    姜屿回到座位上，托腮看着讲台。
    朱雪娇动情地讲了一番话，而后叶敏钰也发表了感言，台下掌声雷动。
    董宁宇转过头，问姜屿：“哎，姜屿，你什么时候走啊？”
    姜屿：“我不急，最早也要到五一。”
    姜屿想了想，笑嘻嘻地拉了拉梁岩的外套，问道：“梁岩，你希望我走吗？”
    梁岩没转头，淡淡道：“嗯。”
    姜屿乐滋滋地笑道：“我就不走，气死你。”
    董宁宇：“……”
    夜晚，叶敏钰与姜屿躺在各自的chuáng铺上，早早地关了灯。
    叶敏钰：“没想到二班挺重感情的，还专门搞个欢送会，那时候我眼角都有点湿了。”
    姜屿：“朱老师一直挺喜欢你的，而且你帮同学们解答过不少的物理化学题。”
    叶敏钰笑道：“等你走的时候，说不定是梁岩给你送花。不过，我估计你是要陪他留到最后的，那就没有欢送会了。”
    姜屿叹了一口气，说：“我现在也不想和他谈恋爱了，就希望可以尽量不要打扰到他的学习。”
    周日中午，奥赛班的人在外婆家饭馆聚餐。
    叶敏钰递给姜屿一个包装jīng美的礼盒，笑道：“提前把生日礼物给你，一定要生日那天再拆啊。”
    姜屿开心地接过来，道：“知道啦。”
    耿健带了好几套数理化的huáng冈密卷，先取出两本给许霆，然后才把袋子拿给姜屿：“理综和数学的，每个拿了五本，应该够了吧？”
    姜屿一看，每套果然是一模一样的五本。“你gān嘛搞一样的？”
    二人聊了会儿后，才发现是之前的jiāo流出现了偏差——耿健以为她是要几份套题。
    因此，翌日早上，姜屿就抱着这十本套题去教室，往布彦山桌上搁了两本、往温轩研桌上搁了两本、往刘瑞杰桌上搁了一本，剩下的放在董宁宇与梁岩的课桌上。
    董宁宇与梁岩等人是一块儿来的，一到座位上，董宁宇就喊了句“卧槽”，嚷嚷着问：“哪个缺德的，往我桌上放《huáng冈密卷》？”
    布彦山应和道：“MB，我桌上也有！”
    姜屿扶额，朗声道：“那个……《huáng冈密卷》是我送给你们的礼物。”
    众人：“……”
    封面上大大的“冲刺”两个字，刺痛了董宁宇的双眼。
    他一把将两本《huáng冈密卷》塞进桌dòng里，眼不见为净。
    梁岩收起习题册，朝姜屿微微颔首，道：“谢谢。”他顿了一顿，说：“叶敏钰走了，你愿意的话，以后可以和我们一起吃饭。”
    姜屿立马点头如捣蒜，乐开了花：“好呀好呀！”
    董宁宇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岩哥啊，《huáng冈密卷》你不是有的吗，冲刺版，我昨晚还看到你在做数学的。”
    梁岩面无表情：“我想再做一遍，不可以吗？”
    姜屿：“好呀好呀！”
    梁岩：“……”
    **
    中午，姜屿从善如流地跟着梁岩等人吃饭。
    吃完午饭回来，又到了两周一次的换组时间。
    姜屿眼睁睁看着梁岩搬去了第二组。
    搬过来的刘瑞杰笑道：“姜屿，你笑一笑啊，搞得好像我和你之间多苦大仇深似的。”
    姜屿伸出两根食指，戳了戳唇角，绽开一个假笑。
    梁岩起身去上厕所，路过姜屿桌边时，冷淡道：“你还是这样看起来比较顺眼。”
    姜屿伸回食指，耷拉着唇角仰头看他。
    梁岩垂眸看了一眼，出去了。
    董宁宇绕到布彦山那儿，笑道：“老布啊，现在你现在主动弃权认输，我可以允许你少跑一圈。”
    布彦山自然不肯认输，他高深莫测地一笑，说：“我们赌的可是他们俩在不在一起吧？”他可不信，梁岩这么冷静的一个人，会在高考前和姜屿在一起。
    董宁宇笑眯眯地说：“我可给过你机会了啊，拭目以待咯。”
    另一边，刘瑞杰拿起草稿本，翻了会儿翻出一页画稿草图，举给姜屿看。“姜屿，你看我画得好不好！”
    草稿纸上，是一副水笔素描，非常可爱的人像，像卡通人物似的。
    姜屿注意到画上女孩的双马尾，笑道：“你这画的该不会是我吧？”
    刘瑞杰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笑嘻嘻地说：“你看出来了啊？我画得不好，不太像，没想到你一下子就看出来了。”
    姜屿将他手中的草稿本拿过来，细细瞧了会儿，说：“确实不太像，这两只眼睛都占了一半多的脸了，我哪长这么奇怪的嘛。”
    刘瑞杰收了笑，一把夺回草稿本，忿忿道：“我就是谦虚一下，你就不懂捧个场吗？”
    姜屿笑道：“挺可爱的，你以后可以去画少女漫。”
    刘瑞杰：“其实我的梦想是画恐怖漫画。”
    姜屿牵了牵唇角，委婉地说道：“那您老人家还是别画我了。”
    **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就到了二模。
    二模期间，姜屿回了家，天天吃着泡面刷题。刷题三天，周六给苏蔓辅导，周日与肖钧回新校区和学弟陆子南一道组队练习。
    到了周一，整个班都还沉浸在二模的浓厚氛围中没有出来。
    姜屿坐在靠外侧的座位上，一上午，见到不少人来找梁岩对答案。
    午饭的时候，姜屿问梁岩：“梁岩，你这次是不是考得很好呀？”
    梁岩没抬眼皮，淡淡道：“感觉一般。”他夹起一块牛柳，塞进嘴巴里。
    董宁宇咧嘴道：“我就不一样了，我感觉考得特别好。”
    姜屿笑道：“这么有自信啊？”
    刘瑞杰用手肘撞了撞董宁宇，问道：“你的感觉是不是出了什么毛病？”
    “去你妹的。”董宁宇清了清嗓子，笑说：“我指的是，我感觉岩哥考得特别好。”
    梁岩缓缓道：“没有。”
    次日，成绩出来了。
    梁岩总分六百八。
    董宁宇哀嚎道：“天哪，我竟然跟岩哥差了整整一百六十二分！岩哥，你快从实jiāo代，是不是背着我偷偷补课了！”
    最开心的，当属姜屿。她估摸了一下，如果梁岩能够保持住成绩的话，就能上T大P大了。
    梁岩上厕所的时候，姜屿紧跟出去，仰着小脑袋喋喋不休地问道：“梁岩梁岩，你要和我一起上T大吗？”
    梁岩缄默不语，侧脸轮廓冷峻深邃。
    姜屿：“还是说你想要上P大呀？”
    梁岩：“这只是二模，高考不一定会有这么好的运气。”他的声调平稳，语速缓和，嗓音醇厚清冽。
    目送梁岩进WC后，姜屿回到教室。刘瑞杰正坐在座位上，水笔刷刷写个不停。
    布彦山把姜屿喊了过去，指着自己的成绩条问她：“我这个分数，如果想学计算机的话，报什么学校比较合适？”
    姜屿看了一眼，总分五百四十三。“嗯……其实我也不太清楚，晚上回去我帮你问问啊！”
    布彦山笑道：“多谢师姐。”
    姜屿又与布彦山聊了会儿天，然后慢悠悠地回到座位上。
    刘瑞杰兴致勃勃地转过来，捧上他的最新杰作，“姜屿，我新画了一张，你看看，满意不？”
    姜屿接过他的草稿本，定睛一看，双低丸子头女生坐在平躺的男生身上，男生脑袋边有一个大圈圈。画的是侧面，男生这部分只能看到侧影。
    姜屿问道：“这个圈圈是什么？还有，这男生是梁岩吗？”
    刘瑞杰嘻嘻笑了一会儿，说：“这个圈圈，是娇喘。”
    姜屿话没经过大脑，直接问道：“梁岩在我身下娇喘？”
    紧接着，她头顶后方传来一个yīn恻恻的男声：“姜屿。”
    是梁岩的声音。
    姜屿一惊，吓得没抓稳草稿本。
    草稿本从她手中滑落，掉在课桌上。
    姜屿回过头，连连摆手，匆忙解释道：“不是的，梁岩你听我说，不是你看到的这样……不是你听到的这样，不是的，不是的，姜屿没有……”
    梁岩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身形削瘦挺拔，浑身散发骇人的戾气。他双瞳幽深，唇角拉成一条直线。
    梁岩面沉如水，走到她桌边，垂眸审视桌上的素描图。
    第41章 情投（三）
    姜屿看到他的眼睫毛又长又密, 如翩跹的蝶翼。姜屿轻咬下唇, 解释：“不是我画的, 我没有，我……”我只是表达一个疑问的意思QAQ。
    梁岩目光微动, 看向刘瑞杰。
    刘瑞杰忙举起双手，“我随便画画, 没有娇喘, 绝对没有娇喘。”
    梁岩一手撕下那张花了素描的草稿纸，揉成一团。
    姜屿眼睁睁看他走到卫生角、将纸团丢进垃圾桶里。趁梁岩走回来前，她赶紧小声对刘瑞杰说：“以后这种小huáng图私下偷偷摸摸给我，好吗？”
    刘瑞杰拿走草稿本，嘴里不停念叨道：“少儿不宜, 少儿不宜。”
    梁岩接连两天没有搭理姜屿，吃饭的时候都是冷着脸。周四午休课结束后，姜屿隔着过道轻喊：“梁岩梁岩, 下午的活动课你还要去跑步吗？”
    姜屿本以为梁岩会置若罔闻，没想到他转了过来。他目光沉静地扫了她一眼, 语气寡淡：“去打球, 不带你。”
    姜屿笑道：“好呀好呀！”
    你不用带我, 我可以自己跟过去。
    然而，活动课再一次葬送在了抢课讲题的老师手中。前半节课, 朱雪娇讲解英语报上的好词好句；下半节课, 数学老师讲解二模最后一道大题的变型。
    生活总是这样, 总有半路的程咬金杀出来。
    次日午饭, 姜屿瞅了瞅梁岩，而后对同一桌的人说：“明天我生日，晚上有派对，你们来嘛？”
    董宁宇叹了一口气，说：“这周是小周，明天一天的课，晚上晚自习照常的。”
    除梁岩外的其余几人皆道可惜。
    布彦山毫不留情地拆穿她，笑道：“你恐怕不是想邀请我们，只想邀请班长一个吧？”
    姜屿于是看向梁岩，眨巴水灵灵的大眼睛，问道：“梁岩，你来吗？我可以推迟一天的，周日中午你有时间的吧？”
    梁岩：“没有。”
    回绝得这么果断。
    姜屿耷拉下小脑袋，兴致缺缺地用筷子打压米饭，“喔。”
    放学后，姜大柱来接姜屿回家。车上，姜大柱一眼就瞧出自家闺女情绪低落，笑眯眯地问道：“囡囡啊，怎么不开心？”
    姜屿：“为情所困，为爱所伤。”
    姜大柱继续笑眯眯，说：“你舅妈的小学班主任的外甥在北京读书，小伙子长得可jīng神了，要不你们找个机会认识一下？”
    姜屿：“你怎么不说介绍舅妈的小学班主任的外甥的爷爷的外孙女的表哥给我认识？”
    姜大柱打了个方向盘，右转进入中山路，哼起歌：“只怕我自己会爱上你，不敢让自己靠的太近，怕我没什么能够……”
    **
    这日凌晨，姜屿收到了众多昔日好友的生日祝福。姜屿打开梁岩的QQ，发了一句消息过去：“今天的星星好亮呀。”
    只要他能回一句“没有你亮”，那么姜屿觉得这个成人的生日过得就足够完美了。
    早上，她九点半起chuáng，吃完早饭刷了两道题，就到了中午。
    杨素虹做了一桌子的菜，姜大柱特意亲手做了个裱花一塌糊涂的蛋糕。姜屿扶额：“爸爸，你的心意我感受到了，下次……你还是让妈妈弄吧……”
    姜大柱表示很受伤。
    常规的祝福与chuī蜡烛过后，姜大柱从桌子底下拿出个jīng美的礼盒，站起来俯身递给姜屿，笑道：“恭喜我们囡囡来打成年人的世界，我和你妈妈准备了一份小小薄礼，不成敬意。”
    “谢谢爸爸，谢谢妈妈。”姜屿接过礼盒，解开粉色丝带，打开礼盒。
    房产证。
    姜屿：“……”
    杨素虹：“A大附近新开的楼盘，以后你要是读硕读博、到A大做老师，多好嘛！”
    姜屿：“……”
    姜大柱呵呵笑了两声，说：“看咱囡囡，开心得都愣住了。”
    姜屿：“……”
    姜屿不由再一次扶额，叹道：“你们其实是觉得我会失业，准备让我做包租婆吧？”这已经是父母赠予的第三套房子了。
    杨素虹白了眼丈夫，嗔道：“我就说吧，囡囡肯定不高兴。”说罢，她回房拿了个驴包出来，满脸等着受表扬的表情，笑靥如花：“囡囡啊，这是妈妈给你挑的。”
    姜屿：“……”
    吃完饭，姜大柱送她去舒蔓家所在的小区。
    辅导的时候，姜屿倏然想起来下周六要比赛，于是就对舒蔓说：“我周六要去A大打比赛，就不辅导了，给你放个假。”
    舒蔓道：“那你可以周日来我家啊！”
    姜屿没有当场答应，只说：“再说吧。”
    **
    十八岁的青少年聚在一起过生日，自然是热闹非常。大家三五成群地喝酒划拳，掷骰子、玩三国杀。
    姜屿同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喝了一回，喝得东西都吃不下，一打嗝就是满口的啤酒味道。好在，自小姜大柱喝白酒时就会用筷子蘸一点喂她，所以她的酒量还算能打。
    从饭店出来，转场KTV。胡祥祥等人还要拉着姜屿拼酒，被肖钧挡了下来。肖钧笑道：“差不多了啊，待会儿你们送小鱼gān回去？看余叔叔会不会把你们腿都打折？”
    姜屿方才饭桌上酒喝得不少，脸红扑扑的，像熟透的苹果一样，愈显娇俏可爱。她弯唇笑，故意吓唬他们：“我爸爸gān惯了农活，一棍子下去，你们可能要躺三个月。”
    胡祥祥咧嘴笑，回道：“好啊，最好把我打残了，赖你一辈子。”
    肖钧用手肘撞了撞他，不动声色地笑话道：“喝醉了啊，都开始说胡话了。要真残了，你也就只能赖余叔叔一辈子。”
    大伙儿顿时笑作一团。
    胡祥祥与耿健、傅庆开始摇骰子拼酒，肖钧则点了首歌邀请姜屿合唱：“鱼gān，下周省赛啊，祝我们一骑绝尘、旗开得胜！”
    姜屿一看，他点的是信乐团的《离歌》。
    姜屿：“你怎么不点《死了都要爱》？”
    肖钧笑道：“我们俩合唱《死了都要爱》不合适，还是唱《离歌吧》，扯着嗓子尽情喊一喊。”
    嘶吼完高cháo部分，姜屿出包厢上厕所。
    上完厕所，她洗了手，随手掏出外套口袋里的手机想看一眼时间，这才发现梁岩发了短信过来。
    姜屿惊喜地揉揉眼睛，打开短信，上面写道：“生日快乐，晚上来教室吗？”
    他的短信是六点发的，现在已经快十点了。
    姜屿立马回道：“我现在过来可以吗？”这个点，晚自习都已经下课了。
    手机一震，新的短信进来。
    他说：“好，我等你。”
    **
    姜屿狂奔出KTV，跑到路口拦了辆出租车，赶往学校。
    她蹭蹭蹭地一口气跑上五楼，冲进教室。
    教室里只有梁岩。
    他坐在座位上写作业，坐得笔直端正。
    姜屿大口喘气，发出欣喜的笑声。
    他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慢条斯理地将课桌上的东西收拾好。接着，他站起身，离开座位，手插裤袋靠在桌沿。
    姜屿调整了呼吸，扬起灿烂的笑容，喊道：“梁岩，你还在呀。我一路跑上来，就怕你已经走掉了。”
    梁岩微微翘了翘唇角，感慨道：“时间真快啊，你来我们班都快半年了。”嗓音清冽幽远，质感十足。
    姜屿走过去，笑吟吟道：“是啊，五个月啦！”
    她走到他身前，学着他的样子，身子靠到刘瑞杰的课桌上。
    梁岩抬眸，端视眼前的女孩子。
    日光灯明亮的光芒清冷地洒下来，照she她白皙粉嫩的脸，几缕散发飘在耳边。她双眸明净，眼中带笑，脸颊绯红可爱，浓密纤长的眼睫毛一扇一扇，极为动人。
    梁岩沉默地看了一会儿，转身往后走。姜屿见状，赶紧跟上去，“梁岩梁岩，你是不是要送我礼物呀？”
    梁岩走到底，单手撑住墙壁，不说话。
    姜屿安静下来，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梁岩低笑。
    姜屿：“……”
    她站在他身后，看不到他此刻的神情，只能盯着他头发乌黑的后脑勺。
    梁岩声音微沉，说：“姜屿，还记得你第一天来的时候，在讲台上说了什么吗？”
    姜屿茫然道：“啊？你要和我打游戏？”
    梁岩蓦地转过身，站到姜屿身边，双眸如潭。
    他往前靠近一步。
    姜屿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
    几次三番下来，姜屿被bī到墙角，退无可退。她脸颊上火辣辣地热烫，耳尖也灼热，呐呐道：“你……你做什么……”
    难道要亲亲吗，这真是……太羞羞了呢。
    成年不到一天的成年人姜屿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又羞涩又期待。
    灯光下，他的眉骨深邃，眸色沉静，唇角微微翘起，面部线条隽永。
    姜屿咽了咽口水。
    梁岩低下头，温热的鼻息喷洒在她白净的小脸上。
    他附到她耳边，声音醇厚低沉：“你要坐我哪里？”
    第42章 情投（四）
    灼热呼吸喷洒而下, 激得姜屿的耳廓愈加发烫。
    姜屿双手攥紧衣角, 红着脸嗫嚅：“我……我……”
    梁岩唇边弯起似笑非笑的弧度：“嗯？”
    音调勾人，魅惑至极。
    主动惯了的小姑娘低头盯着地面, 屏住呼吸，整颗心悬在半空中。
    她从来没有想过，她曾经的幻想会照进现实。
    此刻, 他变被动为主动, 将她bī至墙角, 语调撩人心弦。
    她何曾经历过这样的场景。
    十八年, 她的感情履历一片空白, 哪怕在脑海中模拟了一遍又一遍的恋爱情景, 都比不过现实世界的一次靠近。
    姜屿觉得自己现在可能有点不清醒, 极有可能是喝醉了。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 姜屿当场懵了。
    不成不成, 她绝对不能接受这是醉酒的一场梦。
    于是她赶紧往自己手心掐了一把, 顿时疼得龇牙咧嘴。
    梁岩的视线停留在她的小脑袋上, 轻轻笑了一声, 低沉磁性。
    姜屿抬起头，巴巴地看着他，心脏怦怦加速跳动。
    他的脸离她很近, 她看得清他眼眸中隐晦的笑意。
    教室里没有其他人, 寂静得听得见彼此浅浅的呼吸声。
    他伸出手掌, 揉了揉她的发顶, 眼眸清亮。他的声音沉稳低缓：“姜屿, 你想和我在一起吗？”
    姜屿皱了皱鼻子，深吸一口气，趁着酒劲上头，壮起胆子直接回道：“你特么不是废话吗，难道老子真想和你做一辈子朋友？”
    梁岩：“那我把这个送你做生日礼物。”他垂眸看着她，眸色幽深，灼烫的呼吸从字句间洒向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这个生日礼物，你要不要？”
    他的嗓音如夜色沉沉。
    姜屿忙道：“要要要！”
    她对眼下的一切感到难以置信，一双明净的大眼睛水灵灵地盯着他，小心翼翼地问道：“梁岩，你是认真的吗？”
    梁岩后退两步，转身往回走。
    姜屿停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
    他走回座位，坐了下来。
    他说：“真的，姜屿，我喜欢你。”
    姜屿终于回到状态，欢天喜地地扑过去。她蹲在他桌前，满满一张小脸溢满喜不自禁的笑容，问道：“那你以后是不是就是我男朋友了？”
    梁岩挪了个位子，坐到董宁宇座位上，将自己的座位空出来给她。
    姜屿兴高采烈地坐上去。
    梁岩平视远处gāngān净净的黑板，缓缓道：“但是，我们要约法三章。”
    姜屿眉眼弯弯，乖巧道：“好的，你说，我都听你的呀！”
    梁岩淡淡道：“高考前，你不能告诉别人我们谈恋爱的事情。如果你告诉了别人，我们就分手。”
    姜屿：“啊？”
    梁岩转过头看着她，“有问题吗？”
    姜屿忙道：“没，没有。”
    姜屿从座位上起来，站到过道转圈圈。
    她还没有从喜悦中完全反应过来，嘴巴笑得合不拢。
    明眸皓齿，灿若繁星。
    梁岩失笑，温柔地开口：“生日快乐，姜屿。我们该回寝室了，门快关了。”
    姜屿微愣，问道：“没……没有其他了吗？”
    梁岩：“什么？”
    姜屿低下头，看着自己的白色鞋尖，羞赧道：“亲亲。”
    梁岩：“……”
    姜屿撅起嘴，伤心地嘀咕道：“果然没有。”
    梁岩轻叹一口气，笑道：“我们慢慢来，好吗？”
    姜屿抬起头，双眼澄亮，弯唇道：“好，那至少下个月要牵手，下下个月要亲亲。”
    **
    回到寝室，姜屿打开手机，看到肖钧等人的轰炸式短信，全都是问她去哪儿了。
    方才姜屿下出租车后，匆匆给肖钧发了条先走一步的短信，然后为了避免被打扰，特意关机。此刻，她才发现，先前的短信竟然没有发出去，而是躺在存稿箱里。
    她赶紧将存稿箱中的短信发出去，心想：光顾着梁岩了，差点要被肖钧他们给打死。
    想到梁岩，姜屿立马扑到chuáng上，乐得小幅度打滚。寝室的chuáng铺实在太小，连打滚都不能尽兴。
    她打滚的时候，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
    姜屿接了电话，肖钧的声音立马蹿进耳朵里：“姑奶奶，你人呢，没事吧？”
    姜屿笑嘻嘻地说：“没事，我回学校了，在寝室呢。”
    肖钧：“你回寝室gān嘛？”
    姜屿摸了摸鼻子，望着天花板，睁眼说瞎话：“我好像喝醉了，打了个车回家，不知道为什么的，迷迷糊糊就在学校寝室里了。”
    肖钧说了她一顿，方挂了电话。
    不一会儿，有人来敲门。
    原来是肖钧的初中同学，过来确认姜屿确实在寝室。她笑道：“那我就回去打个电话jiāo差了，晚安啊。”
    姜屿笑了笑，道晚安。
    那女生走后，姜屿洗了澡，就到了熄灯时间。她将小台灯搬到洗手池边，借助微弱的光芒快速刷牙洗脸。
    一切完毕，姜屿躺上chuáng，刷手机。
    肖钧发来QQ消息：“你怎么就走了呢，猫大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的。”
    姜屿回消息：“猫大也来了？”
    肖钧：“没有，猫大订了个五层的蛋糕，已经送到KTV了。”
    姜屿回道：“那你们吃吧，替我谢谢猫大。”
    须臾，屏幕上亮起林煜瑾的电话。
    姜屿接了电话，笑道：“猫大，谢谢你的蛋糕。”
    林煜瑾：“嗯，不客气。”他顿了顿，说：“我之前话说得重了，你别放心上。”
    姜屿笑道：“不会啦。”
    林煜瑾柔声道：“下周比赛加油。”
    又聊了一会儿后，二人互道晚安，结束通话。
    姜屿想了想，给梁岩发短信：“我好想和敏钰分享这个好消息啊，我会保证让她不告诉其他人的，可以吗？”
    梁岩回：“嗯，早点休息。”
    得到梁岩的首肯后，姜屿兴冲冲地给叶敏钰发消息：“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但是你要先保证，绝对不会告诉任何人。”
    叶敏钰的关注点不在她的好消息，而是问道：“我给你的礼物拆了吗？”附带一个可爱的QQ表情。
    姜屿：“没呢，我在寝室，明天回家拆。”
    叶敏钰这才将注意力转移到她的好消息上，发来消息问：“什么好消息？”
    姜屿乐开花，一边笑一边飞快地打字：“我和梁岩在一起啦，就在刚刚！”按下发送键。
    叶敏钰发来三个惊叹号。
    叶敏钰：“真的假的？你是不是喝醉了？糊涂了？”
    姜屿：“真的，但是你别跟其他人说。梁岩说了，要是被别人知道了，就跟我分手。”
    一个快哭了的QQ表情。
    叶敏钰十分激动。
    姜屿万分激动。
    两个女生来来回回发“啊啊啊啊”，激动了好一阵。
    过了一会儿，姜屿倏然想起今天的五层蛋糕。
    虽然姜屿觉得猫大应该只是为了鼓励她，但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有些话还是提早说清楚比较好。
    于是，她编辑了一大段文字发给叶敏钰：“肖钧他们总说猫大喜欢我，我虽然知道猫大肯定不喜欢我这样的，但为了以防万一，你还是把我恋爱的事情‘不经意’地透露给猫大吧。如果他问你是不是梁岩，你就说你也不知道，只知道姜屿今天被人告白了，然后她答应了。”
    叶敏钰隔了很久才回消息：“刚刚上厕所去了，我知道啦。恭喜啊，成年小鱼gān！”
    第43章 意合（一）
    周日, 姜屿一觉睡到十点，睁开眼睛的一刹那, 严重怀疑自己是不是做了个梦。于是, 她赶紧抓起手机, 惴惴不安地翻看短信。
    姜屿将梁岩昨天发来的那两条短信翻来覆去地看了若gān遍以后，终于安下心。
    与此同时, 满腔情意鼓在胸膛, 甜滋滋的。
    她用旺仔牛奶泡了麦片，当作早餐；吃完早餐, 开始刷题，直到太阳升到天空中央。
    二中的小周只有上午要去教室，下午是休息的。
    姜屿给梁岩发短信：“是不是已经下课啦？我们一起出去吃午饭，好不好呀？”
    梁岩回：“嗯，校门口见。”
    姜屿冲出寝室楼, 拔腿狂奔，将一路的清风甩在身后。
    快到行政楼时, 小姑娘停下脚步，一边调整喘气的呼吸，一边对着小小的手机屏幕整理头发, 然后才迈着轻快的步伐继续往前走。
    一群黑白相间的校服中, 姜屿一眼就看到了梁岩……以及董宁宇、刘瑞杰、布彦山、张功。
    董宁宇咧嘴大笑，朝她挥手：“姜屿, 这里！”
    姜屿朝他们走过去, 露出无懈可击的笑容, 问道：“你们也要出去吃饭啊？”
    布彦山笑道：“宁宇说，我们一起吃个饭，就当给你补过生日了。”
    姜屿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梁岩，笑道：“那真是谢谢你们了啊。”
    谢，谢，你，们，个，头。
    土豪董宁宇请客，大家到湖滨吃火锅。
    最后，刘瑞杰先吃饱了，搁下碗筷揉肚子。
    姜屿好心提醒他：“我爸爸说过，吃完饭不能摸肚皮，会越摸越大的。”她一边说，一边涮了肥牛，沾上酱料，一口塞进小嘴巴。
    刘瑞杰听话地放下手，笑道：“那不行，我还没女朋友，不能先有了火锅肚。”
    姜屿正要夹肥牛，没想到被董宁宇伸筷子抢走了。董宁宇笑眯眯地问道：“姜屿啊，你说你小小的一个，怎么这么能吃？你不是要减肥吗？”
    姜屿面无表情：“你又说我胖。”
    坐在她身侧的梁岩夹了个玉米送进她碗里，对董宁宇等人说：“快吃吧，吃完回去做题。”
    董宁宇笑道：“姜屿，听见没，我岩哥不仅嫌你胖，还嫌你吃得慢。”
    梁岩抬眼冷冷地甩过一记眼刀。
    姜屿默默地啃玉米。
    梁岩又夹了培根与五花肉、涮了肥牛到她碗里。
    姜屿朝董宁宇投去感激的目光。
    董宁宇：？？？
    吃完饭，董宁宇等三人走在前面，姜屿紧跟梁岩身侧走在最后。
    梁岩伸出右手，轻轻地揉了揉她的发顶。
    姜屿一惊，刚抬起头，他就已经缩回手了。
    梁岩低声道：“喝奶茶吗？”
    姜屿笑弯了眉眼，“好呀好呀。”
    于是，梁岩带着姜屿拐弯走进巷子。买完奶茶，梁岩一手拎着打包袋，一手插裤袋，与已经开杯喝着的姜屿一道饶出来。
    董宁宇不一会儿就打电话过来，开口就问：“岩哥，你们人呢！”
    梁岩：“买奶茶，给你们带的奶盖抹茶。你们人在哪儿？”
    最后，两方在新华书店门口顺利汇合。
    到学校后，梁岩回教室学习，董宁宇等三人回寝室。
    姜屿假装回寝室，绕了一圈，跑回教学楼。
    教室里除了梁岩外，还有四个奋笔疾书的学生正用功。
    姜屿坐在第一组最后一排靠外的座位上，托腮盯着梁岩笔直的背影。一个小时后，姜屿想喝可乐了，便发了条短信给梁岩：“我要去超市买可乐，你要喝什么呀？AD钙奶还是可乐呀？”
    隔着过道斜对角的梁岩感知到手机的振动，将手机从外套口袋掏出来。
    很快，姜屿收到了他的回复：“不用，谢谢。”
    **
    姜屿在食堂门口的超市多待了一会儿，挑选薯片、糖巧与其他零食。这时，莫晓彤走进门，拿了包卫生棉。
    二人一前一后排队结账。
    外头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
    结完帐后，姜屿走到门口，站在檐下叹了口气。
    没想到，这雨说下就下。
    莫晓彤走出来，哼着轻快的小调，撑伞走进雨中，离开前得意地瞥了眼姜屿，下巴微扬。
    姜屿：“……”
    姜屿只好给肖钧打电话，刚响了两声，就看到莫晓彤折返。
    电话里，肖钧：“喂，小鱼gān，gān嘛呢？”
    莫晓彤走到姜屿身前，撇了撇嘴，没好气地说：“过来吧，伞大。”
    姜屿立马挂断了电话，钻进莫晓彤伞下，弯唇道谢：“谢谢你啊。”
    莫晓彤翻了个白眼，依旧没好气地问道：“去哪儿？”
    姜屿：“教室。”
    莫晓彤“哼”了一声，撑伞带她往南边走，下巴抬得高高的，嫌弃的神色溢于言表。
    走到一半，莫晓彤转头看了眼姜屿，道：“不对啊，你是去教室，不是去机房？”
    姜屿笑道：“是啊，我去教室。”
    莫晓彤奇怪道：“你去教室gān嘛？”
    姜屿：“梁岩在教室呀！”
    莫晓彤立马将伞往自己这边一倾，撇下姜屿转身就走，“不顺路！我回寝室！”
    姜屿：“……”
    姜屿赶紧回身跑上去，重新钻入莫晓彤的伞下，嘻嘻笑：“我回寝室，我也回寝室，顺路顺路的。”
    人在伞面下，不得不低头QAQ。
    莫晓彤鼻孔朝天，冷哼了一声，倒也没有再把她丢回细密的雨里。
    姜屿到寝室后，chuīgān稍稍溅了点雨水的头发，带伞出门。
    可惜，四点多，雨就停了。姜屿想和梁岩同撑一把伞、并肩走在làng漫的暮chūn绵雨中的愿望没有实现。
    待教室里其他都走了之后，姜屿一屁股坐到董宁宇座位上，笑吟吟地问梁岩：“我下周六要比赛，五点结束，你会来接我吗？”
    梁岩偏过脑袋，嗓音低沉且富有磁性：“什么比赛？”
    姜屿认真道：“省级大学生程序设计竞赛，三人一队，在A大举办。我和肖钧还有一个高二的学弟一起去，纯粹提前感受一下氛围，不计入比赛结果。”
    梁岩敛眸，淡淡地说：“周六要上一天的课，我过去就有点晚了。”
    下周虽然是大周，但犹豫五一假期快到了，所以下周六一整天都是要上课的。
    不过，为了体恤学生，校领导决定下周六放学后就放掉，换言之，周六的晚自习和周日上午的课都不用上。
    这样一来，学生可以自行决定周六放学后要不要回家。
    姜屿有些失望，说：“那好吧。”
    **
    新一周，换组，姜屿在董宁宇和梁岩的帮助下搬到第四组。
    晚饭的时候，姜屿满脸希冀地瞅着梁岩：“梁岩，你要不和董宁宇换个座位吧，这样我们就更方便说话呀！”
    董宁宇笑道：“岩哥并不想跟你说话，你还是跟我多说说吧。”
    姜屿朝董宁宇瞪了一眼。
    梁岩语气平稳地说：“你周六不是要比赛吗？多准备准备。”
    姜屿：“喔。”
    董宁宇一下来了兴致，“嗯？比赛？什么比赛？”
    姜屿便给大家介绍了一下这个比赛。
    布彦山惊叹道：“啊？那我以后要是学了计算机，和你们打比赛不就吃亏死？”
    董宁宇搭上他的肩膀，笑道：“每个专业都会有超前的学神，我们学四年还抵不上人家起点。少年啊，看开点。”
    姜屿笑道：“还有智商，真的，到了一定程度你们就会发现智商的差距真的是无法逾越的。还挺让人绝望的，这并不是一句‘勤能补拙’就能自我安慰的。”
    董宁宇抚掌，说：“所以岩哥是智商比我们高，才会成绩这么好啊！哎呀，我们都是白努力了啊！”
    梁岩慢条斯理地吃了口饭，不急不缓地问道：“你的努力程度到达需要考虑智商问题的地步了吗？”
    董宁宇：“……”
    姜屿笑，“到了呀到了呀！”
    董宁宇：“……”
    十米外，莫晓彤与楚彦琳面对面吃饭。
    莫晓彤气哄哄地说：“姜屿怎么可以这么讨厌！我就没见过她这种人，现在天天黏在梁岩那群人里吃饭！”
    楚彦琳笑道：“要不你把姜屿拉到我们这儿来，那她以后说不定就不会和你的布彦山待在一起吃饭了。”
    莫晓彤撇了撇嘴，说：“布彦山跟谁吃饭，关我什么事？你就舍得看梁岩天天和姜屿待在一起？”
    楚彦琳夹了块jī肉放进莫晓彤餐盘里，轻轻一笑：“吃你的饭吧，我只会舍不得你。”
    **
    叶敏钰对于姜屿有没有拆礼物这件事十分关心，周二晚上又发了消息过来问。姜屿听出猫腻来，心底里腾起怀疑，问道：“你倒底给我准备了什么啊？我怎么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叶敏钰笑道：“既然你还没拆，那就比赛完回家赶紧拆。我当然不能告诉你，告诉你就不算惊喜了嘛。”
    姜屿想了想，认真地说：“我这个生日，收到的最大惊喜就是梁岩。敏钰，我真的好喜欢他啊，他也喜欢我，所以才会跟我在一起吧？”
    叶敏钰：“你这不废话么？你看，我不喜欢肖钧，我会跟他在一起？”
    姜屿笑了笑，说：“肖小钧收到一万点打击。”
    周三早读，朱雪娇把姜屿喊进办公室，说：“我看你这两天chūn风得意，是不是和梁岩在谈恋爱？”
    不得不说，多年的班主任经验，使得朱雪娇的眼光颇为毒辣。
    姜屿自然是抵死不认。
    朱雪娇沉下脸，气道：“一个半月，是不是想毁了他，你自己看着办！”
    姜屿不解地问道：“梁岩二模不是考得很好吗？”
    朱雪娇一掀眼皮，反问道：“投档什么时候改用二模成绩了？”
    姜屿仰起小脸，眼眸明澈，一脸无辜地说：“朱老师，你好凶啊。”
    朱雪娇：“……”
    从英语办公室出来后，姜屿直接来到机房。
    大后天就要比赛了，队友间需要加qiáng融合，以免到时候抢键盘发生冲突。人家在合作打比赛，他们在互殴打架……那就太尴尬了。
    肖钧问她：“你和猫大吵架了？我昨晚……”
    姜屿打断他的话：“没有啊，我哪敢和猫大吵架啊。肖小钧，你是不是巴不得我到处跟人吵架？好啊你，亏我一直把你当成好朋友，结果你呢？”
    肖钧无奈道：“我就说了几个字，你噼里啪啦讲一通，惹不起惹不起。”
    大课间，高三教学楼五楼男厕。
    许霆转过头看了眼身旁的梁岩，“有空聊聊？”
    两个男生走到无人的实验楼二楼附近。
    许霆趴到走廊栏杆上，望着枝叶茂密的石榴树。他直接说道：“你和姜屿在一起了，是吗？”
    梁岩背靠栏杆，淡淡承认道：“嗯。”
    许霆开门见山，直接说道：“你们并不合适。”
    梁岩的嗓音低沉浑厚：“或许吧。”
    许霆接着说：“你应该听说过林煜瑾吧？梁岩，姜屿和林煜瑾迟早是要在一起的。”
    梁岩翘起唇角，问道：“有多迟？又有多早？”
    许霆本以为他做了退步，直到看到他脸上浅淡的笑容后。许霆从梁岩温润内敛的笑容里看出微带讽刺的意味，这才知道他句“或许”只是随口一回。
    许霆面色微凝，说：“梁岩，我是为你们好。你和姜屿有共同语言吗？有共同爱好吗？有想要坚持一辈子的共同信仰吗？”
    梁岩轻描淡写地瞅了他一眼，回道：“有，共同信仰，马克思主义。”
    许霆笑了笑，没说话。
    上课铃声适时响了起来。
    梁岩缓缓道：“不管合不合适，我和姜屿都在一起。”
    一字一句，缓慢且坚定。
    机房里，姜屿打了个喷嚏。
    肖钧笑呵呵地说：“有人骂你。”
    姜屿擦了擦鼻子，随口反驳道：“瞎说，明明是有人想我。”
    第44章 意合（二）
    梁岩打完饭后又特意返回窗口打了六个jī腿, 分给大家一人一个。
    姜屿直接上手啃，脆生生地问道：“梁岩梁岩, 发生什么好事了呀？”
    小姑娘盯着他看，浓密卷翘的眼睫毛下双眸乌黑明净。
    梁岩语气寡淡：“吃饭。”
    “喔。”姜屿放下jī腿，扒了两口饭，又重新抓起jī腿啃上一口。
    董宁宇半开玩笑道：“我们吃了岩哥的jī腿, 就都是岩哥的人了啊！”他朝姜屿促狭一笑, 说：“姜屿，开不开心？以后你就是我岩哥的人了。”
    布彦山：“岩哥以前不是请过楚彦琳吃饭吗, 有jī腿吗？”
    姜屿听罢, 将啃完的骨头往对面的梁岩那儿扔。
    一个不小心, 扔在他的袖子上。
    姜屿：“……”
    梁岩敛目, 瞅了眼袖子上的油渍。
    姜屿低下头。
    董宁宇：“哇, 姜屿！我们岩哥请吃jī腿, 你还拿骨头扔他！”
    梁岩：“没事，吃饭吧。”
    姜屿抬起头，支支吾吾道：“我……我帮你洗吧。”
    梁岩的语气不由放柔了几分，温和地回道：“没事, 不用。”
    回到寝室后, 姜屿丧气地往chuáng上一躺, 给叶敏钰发消息：“我把jī腿骨头丢梁岩身上了，他肯定又要讨厌我了。”
    叶敏钰安慰她：“不要紧的, 你又不是故意的。”
    姜屿：“哦不, 我是故意的。”
    叶敏钰：“自求多福吧。”
    姜屿又给梁岩发短信：“梁岩, 你会不会不喜欢我了？”
    梁岩只回了两个字：“没有。”
    姜屿想了想，又发了一条过去：“你要是不喜欢我了，你就是汪汪叫的小狗。”
    手机振动。
    姜屿倒是没料到梁岩会回这条短信，他写道：“嗯。”
    姜屿顿时血槽回满，喜滋滋地通知叶敏钰：“敏钰，梁岩说他不喜欢我，就是小狗。”
    叶敏钰回道：“不信。”
    附带一张呵呵的QQ表情。
    **
    两天紧锣密鼓的练习，转眼就到了周六。
    舒蔓想要来给姜屿加油，被姜屿断然拒绝。
    舒蔓眨巴大眼睛，问她：“你真的不希望别人来看吗？为什么呀？”
    姜屿心想，自然希望那个人来看，不过他明显不会来的，他要上课呢。她对舒蔓说：“我本身就是来打酱油的，没啥好看的。”
    上午是试机，姜屿等三人试了一下IDE没有问题，提jiāo了个A B的水题，就从比赛场地走出来。
    教练陈树见他们三个这么快就出来了，笑道：“本来就是来练习的，我还以为你们会把试机的题全都做了。”
    肖钧咧嘴笑道：“保存体力，下午再战。我看其他选手也都这样，我们不能先被耗费jīng力，不然下午岂不是亏死？”
    姜屿一直抱着手机给梁岩发短信。
    “我五点结束，你会来接我吗？”
    “A大紫金港校区计算机楼。”
    “晚上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好不好呀？”
    姜屿等到中午，都没有等来回信。
    这也正常，以梁岩的作风，自然不会带手机到教室。
    这么一想，姜屿便想通了。但进场前，她还是又给梁岩发了条信息：“我知道你要上课，但在课间，你要在心里默默地给我加油喔。”
    **
    比赛五点结束，姜屿举着七个气球走出大楼。楼前聚集了大量正在合影、或是等待合影的参赛选手与他们的教练。
    旁边一老师嘱咐随行的学生，“待会儿我们过去拍，一定要把横幅拍进去。”
    此次来参加比赛的选手来自全省的大学与职业技术学校，大多数是从市外赶过来的。
    姜屿他们身后，出来了三个男生。
    顿时，有个胖墩墩的教练冲过来，与那三个男生抱在一起，大笑道：“太好了，四道，四道是吗！这次有机会拿奖了！”
    肖钧认出来，对姜屿和陆子南说：“这不是我们对面的那队吗？”
    陆子南道：“是啊，我记得我们AC完那道luǒ的线段树的时候，他们终于有了第一个气球。”
    那个时候，姜屿这队已经有四个气球了。
    姜屿忙道：“你们两个声音轻一点。”
    肖钧轻声问姜屿：“要不把你的气球送他们？”
    姜屿：“这样容易被人打死的。人家正开心，你就别犯浑了。”
    闻道有先后，姜屿觉得像自己这样信息学出身的竞赛生，不过是比其他ACMer早接触了几年算法与程序设计。
    要是将她对换到对方的立场上，未必能比他们做得好。
    肖钧：“对了，我们教练呢？”
    姜屿撅嘴，气道：“八成是先我们一步，跑去食堂了。”
    肖钧扶额，说：“那谁给我们拍照留念啊？虽然不计成绩，但好歹，这是我们第一场正式的ACM比赛啊。”
    姜屿狡黠一笑，幽幽说道：“要不咱们蹭照吧？”
    三个人顿时将书包扒拉下来，丢到台阶的角落里。
    **
    不远处的香樟树下，梁岩双肩背着书包，远远望向前方，面色清冷。
    计算机实验楼前，粉雕玉琢的小姑娘站在两个大男生中间。
    他们前面是拍合照的团体。
    她对着镜头，不断摆着搞怪的造型。
    虽然有些造型故意扮丑，但依旧，娇俏可人。
    **
    姜屿正扮着鬼脸，前面站成两排的男生女生纷纷转过头来，笑着喊他们三个站过去拍。
    姜屿笑道：“不啦不啦，我们就喜欢躲在后边蹭个镜头。”
    又换了一批人。
    拍完正经的照片后，摄影的男子喊道：“哎，大家跳一跳，拍个欢快点的。”
    姜屿蹦达了一下，离地三十厘米，又落回地面。“不行啊，感觉拍不到我。”
    陆子南提议道：“鱼gān学姐，要不我们把你举起来吧，肯定能拍到。”
    于是，姜屿一只脚踩在陆子南腿上、另一只脚踩在肖钧腿上，两手按住他俩的肩膀，站起来。
    陆子南与肖钧一人一边，抱住姜屿的小腿。
    肖钧笑道：“小鱼gān，你比造型啊，别怂。”
    姜屿便摆了个美少女战士“代表月亮消灭你”的造型。
    她又换了个POSE，紧接着就看到来来往往的人群中混杂一个黑白校服外套的高个子男生，格外明显。
    他鬓若刀裁，眉目如画，身形修长挺拔得如同寒霜下的松柏。
    是梁岩。
    姜屿赶紧从肖陆两人腿上下来，蹦蹦跳跳地迎着梁岩跑过去，到他身前站定。
    梁岩停下沉稳的脚步，垂眸看着她，双眸漆黑如潭。
    姜屿兴奋道：“梁岩梁岩，你来接我了呀？”她笑容雀跃，颧骨处的苹果肌饱满可爱，月牙状笑眼里神采奕奕。
    梁岩面色清寒，唇角平直，语气寡淡道：“路过。”说罢，转身就走。
    姜屿不免失望，丧气地垂下小脑袋。
    梁岩回过身，冷冷道：“还不走？”
    姜屿眼前顿时噌地一亮，匆忙道：“走的走到，你等我拿一下书包啊！”她飞快地奔回台阶，抱起丢在角落的书包，朝肖钧、陆子南胡乱挥了两下手：“先走一步。”
    肖钧“哎”了一下，还未来得及开口，只见她已经追着梁岩跑远了。
    陆子南问道：“这男的谁啊，不会是学姐的男朋友吧？”
    肖钧摇摇头，说：“不是，是个学霸，你学姐犯花痴的对象。”
    **
    姜屿跟在梁岩身后，从西门离开A大。
    穿过一条马路，就到了A大附近颇有名气的商业街。
    街上熙熙囔囔，人头攒动。
    梁岩一直没说话。
    姜屿问他：“梁岩梁岩，你是不是给我发短信了啊？”
    她解释道：“比赛不能带手机，我们都把手机放在教练那儿了。教练跑路了，所以我就没手机。”
    姜屿以为他只是因为她没回他的短信、不知道他来接她而生气，所以不停地解释手机不在身边的问题。
    梁岩垂眸扫了她一眼，孤寂冷淡。
    姜屿委屈巴巴地仰着小脑袋。
    梁岩收回目光，继续往前走。
    姜屿小声嘀咕：“谈恋爱真是麻烦。”
    梁岩顿步，侧脸线条□□。
    姜屿抬头仰视他冷峻的脸，忙道：“不是的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梁岩依旧一言不发，提步往前走。
    姜屿在心里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男朋友生气了怎么办？
    唉，太愁了了。
    又走了一段路，姜屿停下来看着街边的杂货店。
    店面摆着做棉花糖的机器，还有玲琅满目的小东西。
    梁岩注意到她驻足，于是也停下来，顺着她的目光望向店里。
    他终于说了一路过来的第一句话，嗓音低沉磁性：“想要吗？”
    姜屿昂起脑袋，双眸清亮地盯着他，瓷白的小脸上漾起明媚的笑容，“想。”
    梁岩走进店里，买了一瓶五彩包装的泡泡水。
    二人继续往前走，朝着东南方向，一路走。
    姜屿一路chuī着泡泡，紧跟在梁岩身侧，过了一个红绿灯，又一个红绿灯。
    泡泡飞扬在半空中，映着夕阳余晖，五彩斑斓。
    姜屿又chuī了会儿泡泡，突然道：“梁岩梁岩，我已经chuī了这么久的泡泡了，你不要生我气了好不好？”
    梁岩偏过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姜屿纠结了一会儿，说：“其实，我刚才是想要那个棉花糖。但是你给我买了chuī泡泡的，我怕你生气，就没说。”
    梁岩伸出手，说：“那你把chuī泡泡的给我。”
    姜屿咬住下唇，小声道：“chuī完了……”
    梁岩：“嗯，我来扔。”
    姜屿将泡泡瓶递给他。
    他走到街边的铁皮垃圾桶前，丢了进去。
    梁岩走回她身边，垂眸浅笑：“想吃什么？”
    姜屿摸了摸鼓鼓的小肚子，蹙起眉头说：“我们比赛前带了零食进去，后面题目做不出来，就一直在吃东西。现在好撑，饱饱的。”
    第45章 意合（三）
    梁岩点点头, 轻声道：“走吧。”说完，他转过修长挺拔的身体，往原路返回。
    姜屿追上他的脚步，不解地问道：“你gān嘛往回走呀, 我们现在不是要走回学校吗？”
    二中是在东南边，现在梁岩走的方向, 南辕北辙。
    梁岩波澜不惊地说：“你的手机还在A大。”
    姜屿拉住他的衣角, 笑道：“不要紧, 肖钧会帮我拿的。”
    梁岩微微颔首，身形孤高挺拔, 侧脸轮廓棱角分明。他轻启薄唇, 嗓音低沉平缓：“我送你回家。”
    姜屿垂下脑袋，撅嘴小嘴巴，嘟囔道：“天都还没黑呢。”
    他俯下身, 凑在她耳边, 灼热的鼻息令小姑娘心脏颤动。
    姜屿脸一红, 抬起眼睛与俯身的梁岩平视，颤巍巍道：“你……你离我好近啊。”
    梁岩深邃的眼眸微暗，唇边浮起笑, 温柔地问道：“那我们回学校写卷子, 好吗？”
    回到学校，梁岩写题, 姜屿就坐在他身侧用他的手机登录自己QQ来聊天。她加了不少ACM相关QQ群, 有两个群里在讨论Z省今天的省赛题。姜屿很快加入讨论中, 寻找明明可以做出来但偏偏做不出来的题里，她与肖钧、陆子南三人思路上的漏dòng。
    八点钟，梁岩做完一套数学卷子，问小姑娘：“你今晚回家还是待学校？”
    姜屿迅速在心中做了一番权衡，弯起眼眸答道：“回家吧。”回家的话，一路上走回去，两个人肩并肩压马路，多làng漫呀！
    夜色静谧，路灯幽暗昏huáng。
    梁岩本想打个车，还好被姜屿拦住了。她撒了个娇，他无奈地笑着同意与她慢慢地散步。
    皓月当空，马路上汽笛声此起彼伏。
    chūn风和煦柔暖，chuī得行道树枝桠轻轻摇曳。
    不知时间为何过得如此之快，没一会儿就来到姜屿家所在的小区。
    姜屿内心挣扎良久，咬了咬下唇，倏然无缘无故地提起：“你怎么都……不哄哄我的。”
    他意味深长地望着她，眼尾平行微翘，眉眼清隽好看。
    姜屿净白的小脸上五官jīng巧别致，她伸手揉了揉眼睛，委屈巴巴地说道：“我没有生气，也没有不开心，但我就想你能哄哄我。”
    梁岩深邃的眼中笑意深了几分，柔声道：“我的姜屿最棒最可爱，嗯……我最喜欢了。”
    姜屿放下揉眼睛的小手，粲然笑道：“一点不走心，哄人都不会哄。”
    **
    周日上午八点半，楚母驱车将楚彦琳送到二中校门口。
    楚母再三确认：“琳琳，你中午真的不回来吃饭吗？学习虽然要抓紧，但身体也重要的。”
    楚彦琳下车前亲了亲楚母的脸颊，笑道：“我也不一定都在学习，如果教室里有其他同学，我们或许会一起出去吃饭。”
    她背着书包自林荫大道穿过，进入高三教学楼，上楼。
    通过五楼楼梯口的窗户，能望见二班的教室前门开着。
    楚彦琳弯了弯唇角，加快脚步。
    教室内，梁岩坐姿端正，凝神做数学卷子。
    他听到桌椅拉动的声音，抬起头，看到了楚彦琳，笑问：“你怎么来了？”
    楚彦琳放下书包，淡淡地笑着，走到梁岩桌边道：“我就知道你今天肯定在，大学霸班长大人。咱们班这次只有你没回家吧？”
    梁岩笑道：“我懒，不想来回折腾，反正下礼拜就放五一了。”
    楚彦琳开玩笑道：“那看来我要加油努力才行，不然恐怕只会被你越甩越远了。”
    梁岩也开起玩笑：“英语和化学，我从来都没有考过你。看来，我也要加油努力。不然，恐怕只会被你越甩越远。”
    二人又聊了一会儿学业上的问题后，楚彦琳回到座位开始写题。
    **
    今天是七高李杰锐的生日，他喊了A大ACM校队的一些队员一道吃午饭，也叫上姜屿、肖钧等人。
    李杰锐是NOIP省一，与肖钧一样保送A大。
    饭桌上，A大一个胖墩墩的学长笑道：“小鱼gān，昨天晚上王樊老师请客你怎么没来啊？我们队里那些没见过你的糙汉子，都特别失望啊！”王樊是A大ACM队的教练。
    姜屿毫不避讳道：“昨天比完赛我喜欢的人来接我啦，我当然是跟他一起走了嘛。”
    顿时有好几个男生冒出来调侃了几句。
    末了，李杰锐问道：“不对啊，小鱼gān，你和猫大不是……”他想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一个合适的说辞：“有苗头吗？”
    姜屿笑，说道：“哪有。我都澄清不知道多少回了，你们怎么都爱瞎说，猫大听了要生气的。”
    有人故意揶揄道：“猫大生气，你不生气，你怕猫大生气是伐？哦哟，有情况。”
    大伙儿又是一阵调侃。
    姜屿于是笑着朗声道：“以前大家怎么开玩笑也就算了，但现在啊，我是真的有非常非常喜欢的人。这样的玩笑以后就别开了，我会生气的。”
    **
    十二点，楚彦琳收起卷子，回过头问第二组最后第二排的梁岩：“梁岩，吃饭去吗？”
    梁岩抬头看了眼布告栏上的时钟，颔首道：“好啊。”
    梁岩与楚彦琳到学校对面的面馆吃午饭。
    偌大的面馆里，只有门口的座位坐着一对情侣。
    点餐的时候，老板娘笑眯眯地问道：“看你们的校服，是高三的吧？这么早就来学校了啊？”周日是要上晚自习的，不过同学们一般两三点过后才会陆陆续续返校。
    梁岩笑了笑，应道：“是啊。”
    点完餐，二人就近找了张桌子坐。
    面很快就上来了，热腾腾香喷喷，热气与香味扑鼻而来。
    楚彦琳问起一道物理题，梁岩简单口述了一下做法。
    楚彦琳笑道：“不愧是大学霸，我讲了遍题目，你就马上反应过来了。”
    梁岩：“我刚才做错题集的时候做到这题了。”
    楚彦琳假装不经意地提道：“吃完饭gān嘛？直接回去写题吗？这样效率不高，最好注意劳逸结合。”
    梁岩”嗯”了一声，低头吃面。
    楚彦琳纠结了一会儿，笑道：“不如我们去看电影吧，正好我爸单位发的会员卡在我这，一个月能免费兑换两张电影票。这个月都快结束了，再不去看掉就làng费了。”
    梁岩一边咀嚼面条，一边低声道：“不了，我和姜屿下午约好了。”
    楚彦琳唇边的笑容一僵，随即温柔地抿唇笑，调侃道：“你们有约会啊？去看电影？”
    梁岩：“应该不看电影吧，看她怎么说。”
    楚彦琳将鬓边的散发绕到耳后，就着勺子喝了口面汤，然后说：“你和姜屿约的几点？”既然这个点梁岩在这里和她一起吃饭，那么自然就说明，他和姜屿约的肯定是比较晚一点的时间。
    梁岩道：“三点。”
    楚彦琳笑道：“那看电影完全来得及，要不要跟我去看电影？”
    梁岩淡淡道：“不了，姜屿会多想。”
    楚彦琳微愣，过了一会儿方缓过神来，用揶揄的语气笑着说：“没想到你这么在乎姜屿的感受啊，看来，你们有秘密哦。”
    “也没有吧。”
    梁岩慢条斯理地咬了口面碗里的大排，咽下去后方又补充道：“毕竟，她是我女朋友。”
    口齿清晰，毫无掩饰。
    **
    午饭吃得久，吃完都一点半了。
    姜屿因为惦记着和梁岩有约，所以坚持滴酒不沾，好在大家没有为难她。寿星敬酒的时候，肖钧义气地替她喝完。
    午餐结束，大家转战网吧开黑，姜屿以有事为由脱离了大部队，打车直奔二中。
    的士上，她给梁岩发短信：“梁岩哇，你是不是在教室呀？”
    梁岩回：“嗯。”
    姜屿立马又发了条短信过去：“回短信这么快，被我抓到了吧，是不是在玩手机！”
    楚彦琳打电话莫晓彤出来看电影，两个女生选了部文艺片。
    电影刚开场不到十分钟，莫晓彤就隐隐听见一声低微的抽泣。
    光线幽暗，只看得清大屏幕，除此之外周围一切都隐在暗色中。
    莫晓彤没有在意，直到电影放到一半的时候，这细微的抽泣声又断断续续地响起来。她努力用耳朵辨认了一会儿，发觉这声音似乎是她右侧的楚彦琳发出来的。
    莫晓彤轻声喊道：“楚楚？”
    她伸手抚摸楚彦琳的脸，一片濡湿。
    莫晓彤忙轻拍楚彦琳的后背，柔声细语地问：“怎么了呀？”
    楚彦琳带着哭腔小声道：“没，只是无缘无故有一些感慨。人生就像是电影，一放过去就没有了。”
    莫晓彤听罢，笑了，调侃道：“你就爱想这些东西，感时伤怀，凄凄惨惨戚戚。”
    楚彦琳抹掉眼泪，笑道：“是啊，我就喜欢瞎想，真矫情，还要被你笑话，气死我了。”
    莫晓彤笑着说：“你笑笑我，我笑笑你，我们不就是笑口常开的好朋友了吗？”
    第46章 情浓（一）
    姜屿跑进教室，兴冲冲地蹦达到董宁宇的座位上, 手撑课桌, 托腮含笑盯着梁岩。
    梁岩演算完最后一道大题, 侧过脸, 缓缓道：“怎么不出声？”
    姜屿眨了眨乌黑明澈的眼睛, 弯着唇角道：“不想打扰你学习呀。”
    梁岩勾了勾唇，沉静地看了她一会儿, 说：“你动静这么大，说不说话不都一样吗？”
    姜屿：“喔。”
    梁岩从笔袋里取出一支红笔，搁在试题册上，推到姜屿面前：“对照参考答案, 帮我改一下卷子吧。”
    “好呀好呀。”姜屿拿起笔，翻到最后两页。
    一道一道题看下来，选择题全对，填空题错了最后一道。
    姜屿笑道：“梁岩, 你怎么填2呀？正确答案是0喔, 最后一题你下次要是不会做的话，就填0或1，准确率很高的！”
    梁岩：“算错了，算出来就是2，我再算一算。”
    言罢，他开始在草稿纸上算题。
    姜屿凑过去看。
    奶白的小脸近在咫尺, 空气里似乎都弥漫起一股奶气。
    梁岩一脸正经, 沉声道：“姜屿, 卷子你还没改完。”
    姜屿缩回小脑袋，继续转着红笔改卷。
    最后一道大题第二小问、第三小问的答案都对不上。
    姜屿圈出来后，问梁岩：“这两小题你会得步骤分吗？”
    梁岩：“我每次做练习，都不会考虑步骤分的问题。”
    姜屿不解地问道：“那你岂不是会丢掉好几分？”一说完，她就自己先扑哧笑了，说：“我看你步骤写得都很清楚的，说什么不考虑步骤分，明明就是讲大话。”
    梁岩没否认，对着草稿本微微一笑，道：“嗯，你猜对了。”
    笑容中尽是宠溺缱绻。
    她正仔细看他的解题步骤，没注意到这一笑，不然必定会缠上去闹他，要他再这么笑一笑。
    梁岩改完错题，破天荒地问姜屿：“时间还早，想去哪里？”
    姜屿一时兴起，提议道：“我们去机房打游戏吧？”
    梁岩颔首应下：“好。”
    于是，姜屿带着梁岩来到实验楼501的机房。
    姜屿本想问问梁岩喜欢打什么游戏，但最终选择默默地打开搜索引擎，输入“4399”。
    姜屿：“那个……你想玩哪个……”
    梁岩睇了会儿网页，说：“台球吧。”
    双人斯诺克。
    一局下来，姜屿进球三次——其中两次是白球。
    又一局，姜屿进球两颗，成功没有进白球。
    第三局，姜屿进一颗。
    姜屿气鼓鼓地嘀咕：“为什么你这种人都会有女朋友！”
    梁岩不急不缓地抬眼，瞅着净白的小姑娘。
    姜屿躲开他的目光，眼睛飘向地面，“唔……当然是因为你长得好看，人又好，而且……什么都好。”QAQ。
    接下来又玩了泡泡堂等游戏，双方有输有赢。
    一晃眼就到了四点半。
    放假返校日的食堂晚餐是供应的，但梁岩还是征询姜屿的意见：“你想吃食堂还是出去吃？”
    姜屿关了电脑，仰面弯唇道：“都可以呀。”
    梁岩于是换了个问法：“你想吃什么？”
    姜屿：“KFC。”
    看来并不是每一次，都是选择题比填空题好做。
    梁岩与姜屿步行去一公里外的创业园，园内有家KFC。
    正是周日晚餐时间，KFC里看不到上班族，基本都是二中的学生。
    人不算多，但还挺热闹。
    穿高一高二高三校服的都有，时不时有人跟梁岩打招呼。
    二人各点了个汉堡，要了一份大薯、两杯可乐与两对jī翅。梁岩垂眸问姜屿：“冰淇淋吃吗？”
    姜屿扬起瓷白的小脸，开心道：“好呀！”
    吃了蛋筒后的姜屿胃口小了许多，汉堡只吃得下半个。后半程，她就托腮看着梁岩吃，间或喝一小口可乐。
    梁岩：“吃饱了吗？”
    姜屿笑，“肚子都鼓了，不信你摸摸。”
    梁岩没接话，撷起一根薯条塞进她的嘴里。
    姜屿慢慢嚼下去吃了。
    过了一会儿，她轻声道：“梁岩，以后你来机房找我吧，这样别人就不会知道我们……的事情了。”
    梁岩不由笑了，嗓音温暖磁性：“我是让你不要告诉别人，又不是要你在人前和我划清界限。”
    姜屿软绵绵地“嗯”了一下，浅笑，“梁岩，你真好看。”
    梁岩：“你也很好看。”
    姜屿欢喜地大笑，缠着他道：“你刚刚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梁岩淡淡道：“我刚刚说，你是不是忘记你在减肥了？汉堡，可乐，薯条，辣翅。”
    姜屿：“……”
    姜屿愤愤低语：“为什么你这种人也会有女朋友！”
    梁岩厚着脸皮说：“因为有人觉得我长得好看，人又好，什么都好。”
    姜屿：“……”
    高三生活有条不紊地进行，姜屿依旧日常往返机房与教室。梁岩忙于写卷子，她忙于刷题，这样的青chūn又何尝不恣意。
    周二早操前，姜屿到厕所上了个大号，出来时，校园里已经响起广播体操的录音。她便就慢腾腾地走回教室，一边走一边伸了个懒腰。
    空dàngdàng的教室里，楚彦琳趴在课桌上。
    姜屿见状，走过去问道：“楚彦琳，你怎么了啊？”
    楚彦琳撑起脑袋，脸色略显苍白，笑了笑，说：“痛经，没事的。”
    姜屿挠了挠后脑勺，道：“你脸都白了，要不要喝热水，我帮你倒。”
    楚彦琳摇摇头，笑道：“不用了，谢谢你啊姜屿。”
    “那你别硬撑着，实在疼得厉害就请假回寝室休息。身体好了，学习才能事半功倍呀。”
    楚彦琳颔首道：“嗯，好的。”
    姜屿转身走回座位。
    楚彦琳骤然出声喊住她：“姜屿。”
    姜屿回过身，笑道：“怎么啦？”
    楚彦琳唇边漾着笑，问道：“我听说你和梁岩在一起了，是吗？”
    姜屿惊骇，瞬间脸都变了。她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的？”
    楚彦琳笑道：“恭喜啊，班长夫人。”周日那天在面馆里，她也是这样笑着对梁岩说：“恭喜啊，班长大人。”
    楚彦琳笑起来十分得好看，赏心悦目，满是十七八岁女孩子的甜香。
    姜屿紧张道：“你你别胡说，没有的事情，不要瞎说啊。”
    说完，她匆匆跑回座位，趴下装死。
    一整个上午，姜屿都在惴惴不安中度过。
    她清清楚楚地记得，梁岩说过，她要是说出去了，就分手。
    可是，她没有说出去啊QAQ。
    早知道就不告诉敏钰了，还托敏钰告诉了猫大，猫大说不定又告诉了谁，接着说不定许霆就知道了，然后可能就很多人知道了，再然后……就凉了……QAQ。
    姜屿快要懊恼死了，简直想好好哭一场。
    中午吃饭的时候，姜屿都不敢抬头看梁岩，一触及他的目光就赶紧避开去。
    董宁宇笑道：“姜屿，你今天怎么了啊，这么没jīng神？”
    姜屿恹恹道：“没有，昨晚没睡好。”
    她搁下筷子，揉了揉眼睛，把眼泪水揉了出来。
    梁岩握住她的小手，柔声问道：“怎么了？”
    姜屿缩回手，耷拉着脑袋呐呐道：“没事，眼睛里进东西了。”
    其他几个男生本来想调侃一番，但见姜屿这副样子，就都没有说话。
    回教室路上，姜屿落在最后。
    梁岩示意董宁宇等人先走，自己站在一边，等她走上来。
    不一会儿，低着小脑袋的姜屿就走过他身前。
    梁岩跟过去，低声问道：“怎么了呀？”
    许是被她带久了，他竟然也用了个“呀”作为语气词。
    姜屿摇摇头，依旧垂着脑袋，往前走。
    她一路走，梁岩一路跟在她身侧，最后随她走进了实验楼的机房。
    一进机房，她倏然一个大转身，抱住他的腰部，呜哇大哭。
    梁岩被她吓了一大跳，轻轻地抚摸她的发顶，轻声哄道：“不哭不哭。”
    姜屿仰起满是泪痕的小脸，乌黑澄澈的大眼睛水灵灵的，呜咽道：“你听我说，我没有告诉楚彦琳我们在谈恋爱。不是姜屿说的，姜屿没有说出去。你相信我好不好，你相信姜屿好不好。”
    梁岩无奈地笑了，用手指擦gān她的眼泪，“嗯，我知道。”
    姜屿还在淌泪，不断道：“我真的没有，我没有。”
    梁岩托住她的后脑勺，将人按进怀里，笑道：“傻瓜，我知道，我相信。因为啊，楚彦琳那儿是我跟她说的。”
    正在吸鼻涕的姜屿：“……”
    处理完一脸的鼻涕眼泪后，姜屿跟梁岩算账，愤愤道：“你怎么可以这个样子呢？都说了不要说出去，结果你自己先说了。”
    梁岩勾了勾唇角，伸手抓着姜屿后脑勺左侧的羊角辫，笑道：“嗯，这次是我不对。”
    姜屿清了清嗓子，弯唇道：“不过呀，我很开心。”
    梁岩陪姜屿在机房坐了会儿，直到午休课的铃声打响。
    梁岩走之前，姜屿拉住他，直言道：“梁岩，你知道吗，我刚才真是吓死了。我今晚就要回老家了，要是你这时候跟我分手，我肯定不回去了。”
    他唇边扬起似笑非笑的弧度，眉梢尽是笑意，“傻瓜。”
    第47章 情浓（二）
    姜大柱、杨素虹一起来接姜屿，行李已经收拾好了, 一家三口直接从二中校门驶往老家。
    姜屿躺在后座看漫画, 问姜大柱：“妈妈, 敏钰送我的那个盒子, 你有帮我带上吗？”叶敏钰昨晚又催了, 非要她赶紧拆礼物。
    杨素虹笑道：“带啦，这么迫不及待, 倒底是什么东西？”
    姜屿据实答道：“我也不知道，晚上回到家拆来看看。”
    三小时后，车子抵达家门口。
    隔壁的叔叔婶婶过来窜门，直夸姜屿长得更加齐整了。
    齐整在方言中是漂亮的意思。
    杨素虹从房间走出来, 递给姜屿一个黑色密封的盒子：“喏，大小姐，你千叮咛万嘱咐的盒子。”
    姜屿没多想，直接当着父母与其他长辈的面撕掉透明胶带, 掀开盒盖。
    蓝白红, 三个长方形的小盒静静躺在打黑盒中，包装上硕大的“dulox”夺人双目，盒上还印着“love sex”、“八只装”等字样。
    在场众人的表情与眼神顿时有些……耐人寻味。
    姜屿恨不得从米色瓷砖里扒开一条地缝，钻进去。
    叶，敏，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余大柱慡朗地大笑：“囡囡, 你同学跟你闹着玩呢。”
    邻居叔叔婶婶们顿时也都笑起来, 继续聊原先的话题。
    姜屿慌慌忙忙地跑回卧室, 往叶敏钰QQ上发了一连串的咒骂小huáng脸表情。
    叶敏钰在线，回了几个坏笑的表情过来。
    叶敏钰：“哈，看来你这是拆礼物了？”
    姜屿继续发咒骂的小huáng脸。
    叶敏钰：“别害羞嘛，我们都是成年小鱼gān啦。”
    姜屿：“尼玛，老子刚刚在客厅拆的，我爸我妈、五六个邻居长辈全看见了！”
    叶敏钰：“天，其实是软糖，这是恶搞的而已。你快送给大家尝尝，酸酸甜甜挺好吃的。”
    叶敏钰：“对了，别忘了拍张照片给梁岩，顺便给他留一颗糖。”附带一张坏笑的表情。
    姜屿：“尼玛，我们的友谊走到了尽头，再见！”
    姜屿倒在chuáng上，不一会儿，杨素虹就进来了。
    杨素虹合上房门，走到chuáng边，笑眯眯地问道：“是怎么回事？”
    姜屿有气无力地说：“是软糖，敏钰故意吓我的。”
    杨素虹拆了一盒，取出一片撕开，果然是圆形的软糖。她轻抚胸口，“还好还好。”
    三十号，姜屿与父母到舅舅家帮忙布置。
    表嫂不是本市人，所以明天姜屿和杨宦安等人会去酒店迎亲。
    晚饭，姜屿和其他几个侪辈男女孩匆匆吃了饭，就跑到客厅打气球。
    杨宦安则陪着长辈们喝酒聊天。
    姜大柱喝高了，大声嚷嚷道：“安安啊，你们度蜜月可以带上我们囡囡啊，让她给你俩提大小包。”
    姜屿赶紧冲进去，手上的气球都没来得及放下。她不满道：“爸爸，爸爸，你喝糊涂了！哥哥嫂子小俩口度蜜月，我怎么好去掺合！”
    杨素虹笑道：“爸爸就是开个玩笑，看你急的。”
    舅妈却说：“要不小屿跟着去吧，你在我也放心些。你看你表嫂有了孩子，你哥实在不靠谱，我不放心他。”杨宦安的妻子怀孕三个多月了。
    姜屿摇头如拨làng鼓：“不去不去，要是旅途中他俩吵架，我里外不是人。”
    大伙儿顿时都乐了，拿她寻了几句开心。
    夜里，表嫂打来电话，说起这事儿，“妹妹啊，出去和我们一块儿玩，不好吗？”
    姜屿再三拒绝，“我就不做电灯泡啦！”
    表嫂便说：“你哥偶尔脾气上来，臭得要死。旅行又容易起摩擦，你在的话好歹能帮我骂骂他。就当是为你外甥着想，好不好？”
    姜屿纠结了一会儿，轻声道：“嫂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可不要跟其他人说啊。”
    表嫂：“其实你暗恋杨宦安？”
    姜屿：“……”
    表嫂扑哧笑道：“不逗你了，我保证嘴巴严严实实，你说。”
    姜屿小声跟她说：“我有男朋友了，我们刚在一起，我舍不得他。”
    杨宦安夫妇的这次蜜月旅行，五月六号开始，要去整整十五天。要是真的和他们一起去了，姜屿就要半个多月见不着梁岩。
    表嫂笑着揶揄了几句，然后问起：“是谁这么好的福气，能遇到我们小屿这么好的女朋友啊？是不是你的同班同学，参加比赛的？”
    姜屿笑道：“我们是同学，但他不是打比赛的，是我去年转进老校区的班级后的同学。嗯……我对他是一见钟情，但他一直不大喜欢我的样子。我也没想到，他会在离高考只剩一个多月的时候说要和我在一起。”
    表嫂关心道：“他成绩怎么样？”
    姜屿：“二模年级第一。”
    表嫂笑道：“多好啊，你们就是学霸情侣了。成绩好的话，肯定也能考上北京的大学，这样你们就不至于异地恋了。”
    杨宦安婚礼当天，姜屿抢到了捧花。
    晚上，亲朋好友都在闹dòng房，她独自坐在客厅给梁岩发短信：“梁岩，我今天接到捧花啦，大家都说下一个结婚的会是我。”
    梁岩回：“方便接电话吗？”
    姜屿忙发送道：“好呀好呀。”
    很快，手机屏幕上就亮起梁岩的来电。
    姜屿接了电话，喜滋滋道：“梁岩梁岩，你在写作业吗？”
    梁岩道：“刚从外婆家回来，今天不写题了。”
    姜屿继续与梁岩分享捧花的好消息，“我当时站在后面，压根没有想到能被扔中，真的是太意外了！我爸爸开心死了，好像今天结婚的是我似的。”
    梁岩低低笑了一声，十分好听。
    他温柔地说：“你还没到年龄呢。”
    姜屿：“是哦，我还要再等两年。”
    梁岩纠正她：“四年。”
    姜屿脑筋一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羞赧道：“谁说要嫁给你了。”
    是夜，窗外月明星稀，微风拂叶。
    这是他们第一次聊起婚姻，在这个距离恋情开始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一切都好似理所当然、水到渠成。
    **
    翌日新娘子回门，姜屿跟着去隔壁市。
    杨宦安的婚礼正式结束后，姜屿又在老家待了几天，陪伴爷爷奶奶与外公外婆。
    姜屿不在的日子里，二班发生了一件大事。
    事情的起因，要从莫晓彤说起。
    周四的活动课上，莫晓彤本来和楚彦琳一道在五楼廊道打羽毛球。有人过来叫走了楚彦琳——班主任朱雪娇找她。
    莫晓彤回教室喊人打羽毛球，许霆站出来说：“我打。”
    莫晓彤对上次的小报告事件心存芥蒂，不想跟他打jiāo道。
    但她还没来得及开口拒绝，许霆便笑道：“正好，我事情想跟你说。”
    就这样，莫晓彤与许霆一起出了教室。
    许霆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告诉她，梁岩和姜屿在谈恋爱。
    莫晓彤脾气bào，立马跑下楼去篮球场找梁岩，质问他是不是真的。
    布彦山抱着球走到她面前，惊讶地问道：“你从哪里听来的谣言啊？”
    莫晓彤一把推开他，目光炯炯地盯住梁岩，说：“请你告诉我，这是谣言。”
    董宁宇等人饶有兴致地站一边，看戏。
    梁岩抬眼看着她，色泽饱满的薄唇吐出一个字：“是。”
    这个“是”字一出口，他顿了一顿，发觉似乎有所歧义，于是又淡淡地补充道：“是真的，不是谣言。”
    莫晓彤咬牙道：“梁岩，你个渣男！真恶心！”
    在她看来，梁岩与楚彦琳是天造地设、默认的一对，那么梁岩的行为无异于是出轨。
    这个消息得到本人确认后，在班级里引发了爆炸式讨论。
    当然，大家都很理智，并没有人与莫晓彤一样，认为梁岩对不起楚彦琳。
    毕竟，感情的事情你情我愿，梁岩和楚彦琳明明只是普通同学。
    莫晓彤愤愤不平。
    楚彦琳就笑着对她说：“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专门恭喜过他们两个。晓彤，我早说过的，我和梁岩没什么的呀。”
    当着众人的面，莫晓彤总不能教楚彦琳下不来台，只好说：“我不管，我就是讨厌姜屿，谁都能做梁岩女朋友，就姜屿不行。”
    一女生笑道：“晓彤，你好幼稚啊。”
    莫晓彤索性撅起嘴，抱胸道：“我就是不喜欢她，难道你们甘心看班长就这么被她抢走了？”
    路过的温轩研叹了一口气，扬声道：“得了吧你，一天到晚唯恐天下不乱的。”
    **
    下午五点四十分，姜屿陪爷爷坐在客厅看越剧，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一串陌生的数字。
    姜屿接了电话，“喂，您好。”
    董宁宇的声音从电话里大大咧咧地传出来：“嫂子啊，你说你和岩哥，可还真是过分啊，什么时候搞到一起的？”
    姜屿佯装迷糊，问道：“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开玩笑，董宁宇明显就是来炸她的，她有这么傻？
    董宁宇：“别装啦，全班都知道你俩正恋爱呢。”
    姜屿：？？？
    董宁宇将事情从头到尾向她讲了一遍，然后笑道：“我跟你说啊，我和布彦山打过一个赌，赌你和岩哥会不会在高考前成事。姜屿，你可太给我长脸了，布彦山现在正哭丧一张脸呢！”
    姜屿：“你们赌什么？”
    董宁宇：“输的人luǒ跑十圈，我赢了，哈哈哈哈……”他发出了反派胜利者的标准笑声。
    姜屿：“……”
    末了，姜屿不忘问他：“你怎么有我的手机号？梁岩给你的？”
    董宁宇直接把舒蔓卖了，“我打电话找我妹要的。”
    姜屿挂了电话，打开QQ看到舒蔓、刘瑞杰等人发来的消息。她一一回了，然后字句斟酌地给梁岩发短信：“有人给我打电话，说很多人知道我们在一起的事情了？”
    梁岩回短信：“嗯，是我说的。”
    奶奶正在厨房忙活，浓浓的饭菜香飘到客厅，充满了温暖的烟火气息。
    第48章 情浓（三）
    次日, 姜屿接到了爆炸式的电话轰炸。
    她与梁岩的事情传到了昔日那帮竞赛班的同学耳朵里, 肖钧、胡祥祥等人纷纷来电确认, 并用数句“卧槽”表达隐隐的不满。
    姜屿周六上午回到H市, 叶敏钰已经结束加拿大游学之行，两个女生当天中午就约出来一道吃饭。
    姜屿先掐住叶敏钰的脖子，跟她好好算了算杜蕾斯软糖的账。叶敏钰连连认错, 并表示以后绝对还会再犯。
    二人聊起姜屿与梁岩的事情。
    叶敏钰笑道：“不是说要保密的吗？现在怎么人人都知道了。”
    姜屿猜测道：“梁岩跟我说过，他告诉了楚彦琳。我估计是楚彦琳对莫晓彤说了，所以莫晓彤才会闹这么一出，搞得大家都知道了。”
    叶敏钰：“哇, 这人好讨厌。”
    姜屿喝了口橙汁, 说：“其实莫晓彤人挺好的, 就是刻薄了点。我上次去超市遇上下雨，没带伞，她带了我一路。”
    叶敏钰笑道：“我可只认同你说的刻薄，带你撑个伞就是好人了？”
    姜屿：“她那么讨厌我，还愿意撑伞带我回寝室，当然是好人啦。”
    吃完饭, 姜屿要赶去舒蔓家，临走前嘱咐叶敏钰：“你下周去东京是吧？回来的时候别忘了帮我代购些花王蒸汽眼罩啊。”
    叶敏钰应道：“知道啦，不过你不是上个月才找日代买了三盒吗？”
    姜屿抱住她的胳膊，央道：“不够用, 你帮我带个二十盒。还有花王卫生巾, 也顺便带几包吧。”
    **
    因为“见了光”, 姜屿终于可以正大光明地拉梁岩出去约会。
    周日十点，姜屿打车到学校，在机房等梁岩放学。
    姜屿与叶敏钰聊着QQ：“我觉得我有点像老母亲，等着儿子放学，哈哈啊哈。”
    叶敏钰：“真好。”
    叶敏钰：“我多了个孙子。”
    姜屿：“？？？？？？？”
    姜屿：“给我的梁岩道歉，三秒钟。”
    十一点二十分，梁岩上完最后一节课，撇下董宁宇等人来到机房。
    姜屿关了电脑，喜滋滋地跑上去挽住他的手臂，笑得眉眼弯弯。
    姜屿关心道：“三模成绩出来了吗？”
    梁岩：“嗯，三模不难，参考意义不大。”
    姜屿笑，扬起小脸问道：“是不是又考了年级第一？”
    梁岩淡淡道：“没有，第三。”
    姜屿抱住他宽大校服外套下的细窄腰身，眼睛弯如月牙，“我的梁岩好厉害呀。”
    梁岩唇角漾起笑，双眸漆黑深邃。他伸手轻揉小姑娘蓬松的发顶，温声道：“我的姜屿也很厉害。”
    姜屿眨巴乌黑澄澈的眼睛，欢欣地说：“你好像比以前喜欢了我很多。”
    梁岩笑道：“或许吧。”
    一直都很喜欢你，就像喜欢五月的栀子花。
    周一早上，朱雪娇走进教室看到第四组最后一排的姜屿后，不动声色地在心底叹了口长长的气。
    她把姜屿喊到办公室，脸色不大好看，不满地问：“你怎么又来了？”
    姜屿露出委屈的表情，“我是学生，学生来学校上课。”
    朱雪娇气得直拍桌子，怒目而视，“你还知道你是个学生？整天蹦上蹿下的，扰得全班不能安宁。你看看梁岩，自从和你谈起恋爱，三模成绩都下降了！”
    看来，朱雪娇也已经知道了。
    姜屿振振有词地说：“朱老师，您不是很早就怀疑我和梁岩有点什么了吗？那次他在办公室抱我，您也看到了。他可是抱了我之后，才在二模考到年级第一的。”
    虽然姜屿是一番胡搅蛮缠的瞎扯，但朱雪娇想起梁岩妈妈的话，明白这不失为一个很好的激烈因素。
    但是，朱雪娇坚持认为，这太不成样子。
    于是，她气得颤巍巍地举起食指，怒道：“牙尖嘴利的，我找顾主任跟你说！”
    顾主任外出教学调研去了，不在本市。
    所以，姜屿开开心心地蹦达回教室。
    **
    姜屿回到教室时，早读正好结束。
    董宁宇转过来乐呵呵地问道：“姜屿，班主任是不是把你叫去批评教育了？”
    姜屿否认道：“没有没有，我们就是jiāo流了一下。不过朱老师好像不太高兴，她说要找教导主任跟我jiāo流。可惜啊，顾老师今天不在学校。”
    董宁宇：“……”
    姜屿笑道：“说起来，我觉得顾老师人可好了，从来不为难我。”
    董宁宇：“……”
    梁岩淡淡道：“姜屿，上课了。”
    姜屿乖觉：“嗷。”
    中午吃饭的时候，布彦山哀嚎不断，最后梁岩用自己餐盘中的jī腿堵住了他的嘴巴。
    刘瑞杰笑着对梁岩说：“之前姜屿说，让我私下给她画你俩的小huáng漫。顾虑兄弟情义，我没答应她，你看现在可以画吗？”
    姜屿忙道：“我什么时候要你画小huáng漫了？”
    刘瑞杰笑嘻嘻地说：“就是梁岩娇喘图那会儿啊。”
    姜屿：“……”
    似乎，确实有这么一点点……的印象。
    梁岩抬眼看了看刘瑞杰，清冷道：“不要欺负她。”
    刘瑞杰：“……”
    布彦山咬了口jī腿，一边咀嚼一边含糊不清道：“谁能欺负这姑奶奶啊，她能上房揭瓦！”
    姜屿笑道：“布彦山啊，你不能因为打赌输给董宁宇，就埋汰我啊。”
    董宁宇附和道：“对啊对啊，太没风度了。对了，说起来你打算什么时候履行赌约？”
    姜屿搁下筷子，兴奋道：“好哇！”
    梁岩扫过来了一眼，以示警告。
    姜屿赶紧重新拾起筷子，埋头吃饭。
    董宁宇扬声道：“高考后吧，别影响了高考啊，哈哈哈哈……”
    他再一次发出了反派式杠铃般的笑声。
    换组。
    梁岩与董宁宇一人一张课桌，先帮姜屿搬到第一组，再折返搬自己的课桌。
    得知姜屿来上课了，其他班的不少同学都赶来二班窗前围观。基于网络通信的发达与口耳相传的便利，这几天，梁岩与姜屿早恋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学校。
    保送T大的奥赛少女与年级前三的高冷学霸这一组合，怎么听，都感觉充满了苏点。
    姜屿的生活照旧。
    虽然省赛结束了，但省赛只是练手，学习的脚步不能停下。
    她依旧是每天去机房刷题、补题，以及回教室补觉看梁岩。
    教学楼底楼公告栏处的海报早已换下，贴上了学弟学妹对高三生的祝福语。
    肖钧打来电话，说道：“小鱼gān啊，你都有你男朋友了，那我就不回来陪你你啊！”五一前，姜屿回老家，肖钧便收拾了东西正式离校。如今，姜屿回校，因为有梁岩；既然这样，他就不想掺合了。
    姜屿笑道：“你来gān嘛？敏钰又不在学校。”
    肖钧叹了一口气，说：“我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姜屿：“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闭嘴吧。”
    肖钧还是坚持说了出来：“你和梁岩缺乏共同语言，走不长久。”青chūn期的少年常常以为窥探真理，喜欢站在理论的至高点对别人指手画脚。
    姜屿倒是不和他生气，笑着说：“肖钧，你不过比我多吃了几个月的米饭，别老气横秋的。你都没谈过恋爱，就别给我瞎操心啦。”
    **
    这周是大周，对于高三生来说，也是最后一个大周。
    五月底高三会放假，学生与家长自由决定最后几天是在家复习还是在学校复习。
    所以周六上午，朱雪娇下发了“高考前复习意愿表”，一栏为在校复习、一栏为回家复习，要求学生们带回去与家长商量后填写。
    中午，姜屿与梁岩、董宁宇等人到学校对面的面馆吃午饭。
    同桌的几个男生开始讨论高考前要不要回家的问题。
    董宁宇：“我是想回家的，但我自制力不够，我爸妈肯定不同意。”
    姜屿将自己面碗里的番茄夹到梁岩碗里，她点的是番茄牛腩面，但她向来不吃番茄。不过这么久一道吃饭下来，姜屿发现梁岩是喜欢吃番茄的。
    梁岩于是就将碗里的大排夹给姜屿。
    布彦山说：“我回家的，学校哪有家里舒服。舒适的条件更有利于学习。”
    刘瑞杰与张功表示不回家，董宁宇问梁岩：“岩哥，你呢？要不要来我家，这样我爸妈肯定就同意我在家复习了。”
    刘瑞杰笑道：“班长肯定要留学校的啊，问都不用问。”
    董宁宇调侃道：“是哦，毕竟姜屿在学校呢。”
    姜屿弯着眉眼对梁岩说：“你在哪里我就去哪里，你要是去董宁宇家，我就天天早上过去好了。”
    梁岩淡淡道：“我会留校，建议你们也留校。同学老师都在身边，有问题能尽快解决。”
    布彦山道：“对了姜屿，等高考完，你教我做你们那个什么OI比赛的题目好不好？”
    姜屿：“我参加的是NOIP和NOI，OI是世界级的。不过，大学里是ACM。都差不多的，你要是有心搞竞赛，我一定帮你啊。”
    布彦山笑道：“那就说定了啊，我就不感谢你了，当做是你害我打赌输掉的补偿。”一想起要luǒ奔，布彦山顿时收了笑，展露一张哭脸。
    姜屿倏然好奇道：“我发现你和楚彦琳的名字里都有一个彦字哎！”
    布彦山顿时重新露出笑脸：“这都被你发现了，其实我小时候叫布诚山。我妈和楚彦琳她妈是小学同学，有次同学聚会我妈遇上楚彦琳的妈妈，知道了楚彦琳的名字，觉得‘彦’这个字特别棒，所以一回来就给我改名了。”
    姜屿惊叹：“四国以！”
    这时，董宁宇放下筷子，喝了口茶水，顿时嚷道：“操，这水怎么是辣的？”
    姜屿等人随即喝了一口各自杯里的，纷纷表示没有辣味。
    董宁宇喊了老板娘，老板娘给他端了杯新的茶水过来。
    姜屿一时兴起，笑道：“既然布彦山说了打比赛的事情，那我来给你们出个题吧。如果你有一千杯水，其中有且只有一杯水有毒。小白鼠喝了有毒的水一天后就会死，请问你最少要用多少只小白鼠才能一天后就能找出有毒的那杯水？”
    董宁宇不假思索地回答：“一千只吧。”
    张功与布彦山作冥思苦想状。
    梁岩缓缓道：“十只。”
    董宁宇诧异地喊出声：“怎么可能！岩哥，那是一千杯水啊！”
    姜屿弯着唇角问道：“梁岩梁岩，为什么是十只呀？”
    梁岩：“给第一只老鼠喝前五百杯，如果死了就说明前五百杯里有一杯有毒，反之则是后五百杯里有毒。”
    刘瑞杰豁然开朗，接道：“接下来就一直这样两两分组，不断除以2。2的9次方是512，10次方是1024，所以十只就够了。”
    梁岩却吐出两个字：“不对。”
    他顿了一顿，补充道：“我算错了。”
    姜屿笑嘻嘻地问他：“哪里不对呀？”
    梁岩：“题gān未审清，你说的是一天后找出，而小白鼠喝毒水一天后才会死。”
    董宁宇笑道：“看吧看吧，还是我说得对，一千只！”
    刘瑞杰道：“去你的，按你的说法也只要999只，如果999只都没死，剩下的一杯就是毒水。”
    姜屿雀跃地问道：“梁岩梁岩，你要不要再想想呀？”
    梁岩又细细想了五分钟，方道：“我一时半会儿想不到，回去的车上我再好好想想。”他的手指搭在筷子上，骨节分明，笔直修长。
    姜屿笑道：“好呀好呀，我们短信jiāo流。”
    董宁宇不依，“哎哎，不带这样的啊，把我们晾一边了？姜屿，你别吊胃口了，所以倒底要几只啊？”
    第49章 情浓（四）
    姜屿看了看梁岩, 笑着说：“梁岩的答案是对的, 就是十只。”
    这下，梁岩自己都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低沉醇厚的嗓音因惊诧而显得勾人。
    刘瑞杰跟着诧异地轻呼：“按照岩哥的说法，不是需要十天吗？”
    姜屿弯眸看着梁岩, 问道：“你们高一的时候有学过二进制吧？”
    四个男生颔首。
    姜屿解释起来：“这其实就是个二进制的问题, 刚刚刘瑞杰说的2的10次方, 就是这个道理。二进制的十位, 每一位对应一只小白鼠。然后我们1000杯水标号, 化成二进制，给相应位置上是1的小白鼠喝这杯水。最后按死掉的小白鼠是哪几只，排成二进制, 对应的十进制就是那杯水的编号。”
    且不论董宁宇，梁岩都听得有些云里雾里的, 微微蹙眉, 眼神清澈温润。
    姜屿便以桌上的六杯水为例，用筷子占了茶水, 慢慢讲解。“六杯水, 化为二进制, 我们就只需要三只老鼠，标为一号二号三号……”
    她讲得很仔细，罗列各种老鼠死亡与生存的条件。
    末了, 姜屿笑道：“所以不是二分法, 而是位运算。”
    董宁宇听懂后, 一拍大腿, 惊呼道：“这太神奇了啊！”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笑道：“但是，这有什么用啊？就跟我们的数学题似的，买菜能用到吗？退一步讲，数学题好歹还要高考呢！”
    刘瑞杰白了他一眼，说：“有你这样说话的吗？你怎么跟莫晓彤似的？”
    布彦山立马拉下脸。
    刘瑞杰见状，赶紧认怂：“没没，我说错了。”
    姜屿笑道：“ACM题目本来就是为了解决现实问题的，很多麻烦的事情都能化整为零。比如遇到类似的问题，我们本来可能需要很多台的服务器来解决，但是考虑二进制后，就能大量节省成本了。”
    董宁宇似懂非懂地点头，露出高深莫测的表情掩饰自己并听不懂的内心真实想法。他灵光一闪，问梁岩：“岩哥，你这么聪明，怎么没有去搞竞赛啊？”
    梁岩微微笑道：“我小学初中都有参加奥数，但成绩不太理想。信息学其实我挺感兴趣的，但是在我们市，并没有人参加过信息学竞赛。所以，我以前没有机会接触，有点可惜。”
    布彦山诧异道：“不是吧，岩哥，你爸不是大学教授吗？O大虽然是地方大学，但好歹是个一本啊，这样你都没机会接触？难道O大没有人打姜屿说的那个ACM竞赛？”
    梁岩不由扬起唇角，笑意加深几分，说：“我爸教历史的，怎么会接触到ACM？”
    布彦山丧气道：“我怕是这辈子都赶不上姜屿了。”
    梁岩静静地看着姜屿，深邃的眼眸中笑意绵绵。
    他道：“是啊，我们姜屿太厉害了。”
    姜屿的小心脏顿时一颤，耳廓微微发热。
    董宁宇等人大呼受不了。
    董宁宇用手掌根抵住额头，吐槽：“岩哥，你能不能别这么闷骚，狗粮说撒就撒？”
    **
    周日，信息学竞赛的教练陈树约姜屿出来吃饭。姜屿到了海底捞后，才发现教导主任顾明也在。
    果然，顾明是特意把陈树喊来，劝她赶快离校。
    饭桌上，顾明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姜屿不为所动。
    后来，陈树开口说道：“我说句公道话，有没有影响到其他同学的学习，至少成绩上没有体现出来。这样吧，让二班的学生投票决定，如果大家觉得姜屿确实影响他们了，再让她走。顾主任，你看怎么样？”
    顾明于是笑了笑，对姜屿说：“姜屿啊，你们陈教练都这么说了，那我们明天早上让二班的同学们投票决定你的去掉，没问题吧？”
    翌日早读，朱雪娇站在讲台上，顾明站在教室门口。
    朱雪娇严肃道：“我刚刚说的，同学们都听清楚了吗？大家举手表决，梁岩不准举。好了，现在请同意姜屿同学继续留在我们班级的同学举手。”
    教室内，举起了十数只手。
    朱雪娇：“一，二，三……十四，十五，十六。嗯，一共有十六位同学同意，放下吧。”她朝站在讲台边的姜屿微微一笑，说：“姜屿，你也看到了，结果就是这样。”
    二班参加高考的学生一共有五十个，不算梁岩，那就是四十九个。
    举手的人远远不到半数。
    顾明清咳了两声，慈爱地走过来，笑眯眯地说：“姜屿啊，那就跟同学们告个别吧。”
    “等一下。”姜屿翘起唇角，提出异议，“朱老师，我觉得这样的问法不公平。为什么不请同意我离校的同学举手呢？”
    董宁宇扬声道：“是啊！顾主任，不公平啊！”
    朱雪娇怒斥道：“董宁宇！你喊什么喊！目无尊长！”
    董宁宇一缩脖子。
    梁岩站起来，淡淡道：“朱老师，不如按姜屿说的问一下吧，公平一些。”
    朱雪娇正要叱责，就听顾明说：“好了好了，那我来重新组织一下表决。”他清了清嗓子，说：“大家呢，同意姜屿离校的，请举手。”
    莫晓彤率先举起手，紧跟着，又有几只手零星地举起来。
    寥寥几只，一眼看过去就知道不到十只手。
    然后，其中两只手顿时又放下了。
    姜屿笑了，转头看着顾明，说：“顾老师，应该把弃权的票数去掉吧？那就是，同意我留下的有十六位同学，同意我离校的有五位同学，是吗？”
    朱雪娇抿起唇角，面色冰冷。
    顾明尴尬地笑了两声，回过头对朱雪娇说：“那朱老师你看，要不让姜屿再留个半个月？”
    “我反对。”
    一道沉稳的男声响起。
    姜屿抬眼望去，看着站起来的许霆。
    许霆双目明亮，言辞铿锵：“既然是问我们，姜屿同学有没有影响到我们的学习。那么，现在我们班里有至少五位同学认为自己受到了影响，举手表示希望姜屿同学离校，难道这个理由不够吗？难道因为我们受影响的同学人数没有不受影响的同学人数多，就要允许姜屿同学留在班级里，继续带给我们不好的影响吗？”
    他的话掷地有声，教室里顿时寂静一片。
    朱雪娇露出满意的笑容，高声道：“班长，你怎么说？”
    “许霆说得对。”姜屿抢在梁岩开口前，肯定了许霆的说法。她垂下目光，看着面前那位第一排的同学课桌上的语文书，飞快地说：“感谢同学们这段时间以来的照顾，祝愿大家金榜题名、考上心仪的学校。”
    **
    姜屿出教室后，梁岩当即离开座位。
    顾明愠怒，喊道：“梁岩！你做什么！”
    梁岩置若罔闻，追了出去。
    朱雪娇笑道：“算了，让他去吧。”
    **
    姜屿还未走到楼梯口，梁岩就追了上来。
    姜屿讶异道：“你怎么来了？”
    他的声音温醇舒缓：“我送你回寝室。”
    她没有让他回去，转身走到楼梯，一级一级地下台阶。
    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
    梁岩向来话少；姜屿心中五味陈杂，没什么开口的欲望。
    各班的郎朗早读声响亮地回dàng在楼梯间，金huáng色的阳光自东边的窗户打进来，半空中细碎的尘土纷纷扬扬。
    他的脚步声带着波澜不惊的沉稳。
    二人并肩下到底楼，走出教学楼，踏上通往寝室的林荫大道。
    姜屿偏过脑袋，仰面看着他，笑道：“你说你，一个好好的乖学生，跑出来gān嘛？”
    梁岩垂眸扫了她一眼，说道：“你真麻烦，遇到你以后，我一次又一次地做这种不理智的事情。”
    姜屿歪头问：“那你后悔遇到我吗？”
    梁岩答：“是有那么点。”
    他稍顿，继续说：“后悔遇到你太早，又怕遇到你太迟。”
    他站在阳光下笑，格外惹眼。
    姜屿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平视前方的路面，笑说：“你是不是知道我难过得要哭了，所以才来说这些话哄我开心？”
    他说：“是啊，不然，这些话，我埋在肚子里，可能都要烂掉了。”
    水泥路面平整宽阔，香樟树落叶静躺。
    姜屿依旧没有看他，只盯着前路，淡淡道：“梁岩，你知道刚才朱老师问你，我为什么抢在你前面回答吗？”
    梁岩温柔地说：“你说了，我才会知道。”
    姜屿笑了笑，说：“我不希望从你口中听你说让我走，因为这样我会非常非常伤心。但是，我也不希望听你为我据理力争，反驳他们，或者保证不会让我影响到其他同学。因为啊，你是班长，是我心目中沉稳、责任感qiáng、什么都好的梁岩，如果你为我破例，那么我会非常非常难过。”
    梁岩将小姑娘拉入怀中，用下巴抵住她柔软的发顶，如巍峨峻拔的高山一般包裹住她。
    他灼热的鼻息喷洒在她的头顶，“我本打算高考后再和你谈恋爱的，你知道我为什么会主动提出来和你在一起吗？”
    他没有停顿，继续接着说：“我记得你跟我讲过贪心算法，上个月我想了很久，终于想明白了。或许就像我，我选择你，就是我的贪心，是我当前的最优解。”
    何必瞻前顾后，贪心就好。
    姜屿心中一动，软绵绵地说：“你这人好讨厌，轻易不说情话，一说就接二连三地bào击。”
    梁岩要帮姜屿搬行李，她拒绝道：“我打个电话我爸爸妈妈就过来了，你赶紧回教室上课吧。”
    分别前，他蜻蜓点水地亲了亲她的额头。
    姜屿还未反应过来，梁岩就已经迈着大长腿飞奔而去，只留下一个挺拔的背影。
    她摸了摸额头上梁岩亲吻过的那一块地方，甜甜地弯起唇角。
    第50章 情浓（五）
    晚上, 姜屿想给梁岩发短信，她打了几个字：“以后你每天睡前留十分钟和我聊天好不好呀？”
    打完问号后，她又一个字一个字地删掉。
    明明之前也常常几天见不到面，但此刻才不到十五个小时，她就开始想念他了。
    有一种，异地恋的错觉。
    姜屿抱着枕头靠到chuáng头, 给叶敏钰打电话，大吐苦水：“敏钰，我害了相思。”
    叶敏钰：“相思是谁？”
    姜屿：“最肯忘却古人诗，最不屑一顾是相思。”
    这是《西游记后传》片尾曲中的歌词。
    叶敏钰笑话她：“你是不是还在为被顾主任和朱老师赶出来而伤心，所以脑子坏掉了？”
    姜屿正要回嘴, 手机一振, 提示有其他电话进来。她忙说：“有电话进来，梁岩好像给我打电话了，不说了，拜拜！”
    叶敏钰大笑道：“说不定是10086。”
    姜屿接了电话, 果然是梁岩打来的。
    梁岩问道：“今天回去没有哭鼻子吧？”
    姜屿挺了挺胸，说：“那怎么会，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初恋的少男少女间似乎有说不完的话, 从晚饭的菜色到校园里新开的蔷薇花, 一转眼就到了十一点半。
    二人互道晚安, 又说了会儿话, 才挂断电话。
    姜屿点进QQ, 发现莫晓彤通过群聊私聊了她。
    她打开对话界面, 查看消息。
    “梁岩妈妈来学校那次，你和梁岩被叫去办公室，是因为许霆特意打了小报告。事后我问过他，他亲口承认的。还有你和梁岩谈恋爱的事情，也是许霆告诉我的。”
    “不用感谢我，我还是很讨厌你。”
    “切，一句谢谢都没有，你个白眼láng。”
    “活该被赶出学校，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讨厌的人。”
    姜屿看完这四条消息，不由笑出声。
    她立马回消息：“谢谢你啊，讨厌和喜欢都是耗费心力的，劳烦挂心了。”
    许是太晚了，莫晓彤没有再发QQ消息过来。
    姜屿打开与许霆的聊天界面，出了一会儿神，最后还是选择一言不发地退出去。
    次日，姜屿与叶敏钰约出来逛商场。
    叶敏钰周四的飞机，去东京。
    两个女孩子逛得累了，就找了家甜品店坐下来，吃红豆芋圆。
    姜屿对叶敏钰说：“我怀疑，之前猫大打醒我那次，是许霆在猫大那儿讲了我坏话。”
    叶敏钰转动勺子，好奇道：“嗯？怎么回事？说说。”
    姜屿便将昨晚莫晓彤发来的消息内容，尽数说给叶敏钰听。
    叶敏钰惊讶道：“不会吧？这都赶得上宫斗了。”
    姜屿闷闷不乐地用勺子挤压芋圆，说：“没想到，许霆他对我的意见这么大。”
    叶敏钰笑道：“说不定他就是想要撮合你和猫大呢？你看肖钧、胡祥祥他们，不也都是一个样嘛！”
    姜屿：“这可还真不一样。”
    叶敏钰开解她：“好了好了，你心里不舒坦，那以后断了联系就是了。反正你和许霆经过上次的吵架，一直就没和好过。”
    姜屿叹了一口气，怅惘道：“为什么他们一个两个的，都见不得我和梁岩好呢？”怎么人人都觉得她不和猫大在一起，就是罪大恶极似的？
    叶敏钰握住她的手，弯着唇角说：“没事，不管你喜欢谁，我都支持你。”
    姜屿重展笑颜，问道：“敏钰，你呢，你有喜欢的人吗？”
    叶敏钰笑道：“大学里肯定会遇上，到时候我一定第一个告诉你。”
    **
    一连煲了两个晚上的电话粥后，姜屿恋恋不舍地说：“梁岩，你以后还是早点休息吧，每天睡觉前留五六分钟时间和我发消息，我就已经很开心了。”
    梁岩道：“嗯。”
    他的话照旧不多，电话里绝大多数时间都是姜屿巴拉巴拉说个不停，他间或笑两声、来个“嗯”。
    结束通话前，他低声道：“姜屿，周日把你的丘比龙带过来吧，就当是我们待在一起。”
    姜屿：“你说的是那个被你拒绝过的两块钱抓来的丘比龙吗？”
    梁岩笑问：“你还愿意给我吗？”
    “愿意是愿意，只是……”姜屿颇为不好意思，声音都不自觉地轻了两度，“我不知道把它丢哪里去了。”
    一个极为好听的笑声从电话那头低低地传来。
    他笑问：“它不是你最喜欢的东西吗？”
    姜屿脆生生道：“可是我现在最喜欢的是你呀。”
    他又发出一个好听的笑声，带着无可奈何的味道，较前一个笑声更加富有磁性。这笑声，听得姜屿都不由跟着眉眼弯弯。
    姜屿甜滋滋地说道：“梁岩梁岩，我喜欢你，我也喜欢丘比龙。你呢，你除了姜屿，还有其他喜欢的东西吗？”
    梁岩轻轻笑道：“那就，我也喜欢姜屿喜欢的丘比龙吧。”
    次日，姜屿拉上姜大柱，跑去各大商场找有丘比龙玩偶的娃娃机。姜大柱眉头皱得老深，问道：“囡囡啊，你要找的那条龙倒底是怎么样的啊？买一个买不到吗？”
    姜屿：“当然不一样呀，你不懂的啦。”
    挺着中年发福啤酒肚的老父亲，自然不会明白情窦初开的女儿所崇尚的那种叫做仪式感的东西。
    姜大柱陪着姜屿一家一家影院、一家一家商场地找，终于在某家商场的幼儿游乐场找到了装有丘比龙玩偶的娃娃机。
    机子里还有其他玩偶，蓝胖子、蜡笔小新等不一而足。
    姜屿抓了半个多小时，都没能抓到一只丘比龙。
    姜大柱笑呵呵地鼓励女儿：“慢慢来，不要着急，总能抓到的。”
    再花了姜大柱快两百块后，姜屿终于抓到了，她兴奋地抱着姜大柱蹦跳。
    晚上，姜屿与梁岩聊QQ的时候，突然灵感一闪，立马发消息道：“我明天中午给你送饭吧？把丘比龙也给你送来，这样我就可以多陪你一会儿了。”
    梁岩：“你会做饭？”
    姜屿：“你想吃什么？”
    梁岩：“你会做什么就带什么吧，泡面也行。”
    周四一早，姜屿就起来了，随杨素虹出门买菜。
    杨素虹笑道：“你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姜屿指着前面的冷冻区，说：“妈妈，我们买点jī腿吧，我想吃jī腿。”
    买番茄的时候，姜屿挑了两个最大最鲜红的。
    杨素虹瞧出不对劲，问道：“你不是不喜欢吃番茄吗？挑得这么起劲？”
    姜屿笑道：“中午我想去给我的好朋友送饭，他快高考了。”
    杨素虹露出中年妇女标准式八卦表情，坦悠悠地问道：“二班新jiāo的朋友？”
    “哎呀！”姜屿匆匆道：“是女生啦，你不要瞎想。”
    中午，姜屿语气坚决地拒绝姜大柱要送她去学校的想法，打了个车，赶往二中。
    姜屿走后，姜大柱摸了摸下巴，说：“绝对有猫腻！说什么女孩子，八成是个男的！我得偷偷跟上去瞧瞧！”说罢，提步就要出去。
    杨素虹拉住他，笑道：“你就别掺合了，让咱未来女婿先好好备考。”
    **
    姜屿到二中的时候，距离饭点还有十来分钟。
    学校门口，已经有不少家长在等着了，有父母辈的，更多的是爷爷奶奶辈的。
    有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笑眯眯地问姜屿：“阿妹啊，你来给你哥哥送饭？”
    姜屿笑道：“是啊。”
    老奶奶：“读几年级了？上初中了没有啊？”
    旁边另一个化着妆的、看上去四十多岁的阿姨笑了一声，上下打量了姜屿一番，说：“看起来小小的，年纪应该不小了，有十五六岁了吧？这怎么有时间过来送饭，不上课的？还是读的是高职中专啊呀？”
    姜屿便道：“我保送了。”
    那阿姨于是“哟”了一声，问道：“保送的是哪个学校啊？不会是二中吧？”
    H市初中升高中有不少保送名额，姜屿当年确实也是保送进的二中。他们竞赛班的同学，全部都是因为竞赛保送进来的。
    除此之外，还有个提前招生考试，每个公立初中都有保送名额。
    姜屿笑了笑，没说话。
    老奶奶当她是默认，中年阿姨当她是保送了个不如二中的学校。
    上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响起。
    又过了五分钟，渐渐有学生从教学楼出来，一一走到门前，接过各自家人带来的饭盒。
    梁岩混在人群中出来，举手投足间透出一股卓然的气质。姜屿抱着饭盒与丘比龙玩偶，挤在大门外侧，清脆地喊：“梁岩梁岩，这里！”
    不一会儿，他就走到她面前，两人之间隔着铁门栅栏。
    姜屿笑道：“我觉得我就像是来探监的。”
    梁岩笑，清高的眉棱骨下一双神采奕奕的眼眸澄亮。
    他接过姜屿塞进来的饭盒与玩偶，道：“姜屿，辛苦你了。”
    姜屿弯起眉眼，“不辛苦。你明天想吃什么？尽管说，别和我客气。对了，咸了淡了，都跟我说啊。”
    梁岩笑道：“明天别来了，我在学校吃得挺好的。”
    姜屿：“可是我想见你呀。”
    声音里尽是江南女孩的糯香。
    旁边一个给孙子带饭的老爷爷瞥了他俩一眼，嘱咐自家孩子：“好好读书，不要跟人家不三不四地搞男女关系，晓得伐？”
    那男生穿的也是高三的校服，对爷爷说：“爷爷，他们两个都超级厉害的。那个女生是保送T大的，男生一直是我们年级前十。”
    老爷爷顿时气道：“你看看你，人家女朋友那么漂亮，成绩还好。你呢！要成绩没成绩，要姑娘没姑娘！丢死人了！”
    姜屿：“……”
    梁岩：“……”
    第51章 可爱（一）
    在梁岩的一再坚持下, 姜屿放弃了天天给他送饭的念头。
    倒计时的天数越来越小，高考前的每一天，都弥足珍贵。
    五月下旬的H市，最高气温已经迫近三十度，路边花团锦簇。
    姜屿问梁岩：“你以前有想过要学什么专业吗？”
    梁岩道：“学法律吧。”
    姜屿想了想，笑道：“这样也好, 以后你打官司，我做工程。”
    乘着这段空档，姜屿飞到东京，加入叶敏钰的游学之旅。
    时光飞梭，高考转瞬而至。
    梁岩的考场是在H一高, 梁母早早就订好了高考房。
    高考前一天, 姜屿就结束游学旅行，飞回H市。
    那两天，姜屿被子蒙过头，尽管压根睡不着, 但还是天天睡到大中午。她也不敢发消息问梁岩考得如何，只觉得比自己考还要来得紧张。
    终于捱到最后一门考完。
    董宁宇在班级群里发消息：“同学们，今晚嗨起啊！银柜KTV通宵, 来的吱一声。”
    姜屿立马捧着手机回：“吱。”
    随即, 又有几个同学表示去。
    董宁宇：“我们T大大佬都说要来啊, 大家不来好好抱抱她, 蹭点运气吗？”
    布彦山：“想抱姜屿？问过班长答应没？”
    董宁宇：“哈哈哈哈, 你小子, luǒ跑的事儿是时候兑现了啊！”
    ……
    姜屿没再关注二班班级群里的消息，踟躇了一会儿，打算给梁岩发短信。她才打了两个字，梁岩的电话就过来了。
    姜屿欣喜地接起电话，“喂，梁岩！你考完啦？”
    梁岩温声道：“是啊，考完了，结束了。”
    姜屿：“董宁宇说晚上KTV通宵，你去吗？”
    梁岩：“嗯，我和宁宇在一块儿。你多带件外套，晚上空调会冷。”
    姜屿笑着应道：“好呀好呀。”
    梁岩又道：“我们现在要去吃自助，你来吗？”
    姜屿：“来来来！”
    **
    自助烤肉店。
    梁岩吃得不多，一直在给姜屿涮肉。
    董宁宇吐槽道：“岩哥，只是烤肉店，你能不能不要一直搁在锅子里涮啊？”
    梁岩于是征询姜屿的意见，“涮的比较健康，爱吃烤的还是涮的？”
    姜屿：“你都这么说了，我当然是……更喜欢吃烤的。”
    梁岩便转而给她烤培根与五花肉。
    刘瑞杰：“岩哥，最后一道选择……”
    董宁宇迅速将一个白面馒头塞进他的嘴巴，横眉道：“你就闭嘴吧你！”
    布彦山笑道：“不聊考试啊，想知道答案的自己回去对，不要影响别人开心啊。”
    董宁宇颇为认同地附和道：“就是就是。”
    姜屿问梁岩：“你妈妈呢？”
    董宁宇：“梁妈妈和我爸妈一道吃饭去了，偷偷告诉你，梁妈妈说啊，如果我是个女孩子，就要跟我们家定亲。”
    姜屿毫不客气地笑道：“你这长相，如果真是个女孩子，我们梁岩宁愿死也不会跟你定亲的吧。”
    梁岩淡淡道：“嗯。”
    大家顿时笑作一团，拿董宁宇好好打趣一番。
    吃完饭，五个人去看了场电影，散场后正好到事先预约好的KTV豪华包的开包时间。高考结束当天晚上的包厢最不好预约，董宁宇是专门托亲戚才约到的。
    班里一半以上的同学都来了，拉着姜屿蹭运气。
    众人一下子没了压力，个个生龙活虎，放纵拼酒。你来我往，酒杯撞在一起，麦芽色的液体飞溅。
    梁岩拉了姜屿出来，二人离开包厢，来到KTV下一层的肯德基。梁岩要了两个甜筒，问姜屿：“想吃什么？”
    姜屿摸了摸肚子，说：“就甜筒吧，晚饭都还没消化。”
    一人一个甜筒，到窗边的座位坐下。
    姜屿：“你是不是要回O市了啊？那你什么时候再过来呀？”
    梁岩道：“明天回去，把寝室里的东西都搬回家。十一号毕业典礼，所以我后天下午就会来H市，住宁宇家。”十一号是大后天。
    姜屿眨着乌黑明净的眼睛，央道：“那你多待几天好不好？如果住董宁宇家不方便的话，你就来我家住，我想办法把我爸爸妈妈骗回老家去。”
    梁岩不由被她弄笑了，揉了揉她柔软的发顶，柔和地说：“放心，我会多待几天的。”
    姜屿兴致勃勃道：“我们是不是该想想毕业旅行去哪儿了？梁岩，你想去哪里呀？”
    梁岩笑道：“你想去哪里？”
    姜屿：“丽江，厦门，敦煌，内蒙古，北京……嗯，你选一个吧。”
    “去北京啊！”
    董宁宇突然探过头，朝姜屿咧嘴笑。
    姜屿吓了一大跳，反应过来后，缓缓呼出一口气，“吓死老子了。”
    董宁宇拉开梁岩旁边的椅子坐下，笑嘻嘻地说：“岩哥、姜屿，你们两个过分啊，竟然撇下我们偷偷下来约会。”
    布彦山买了两杯可乐，走过来，往姜屿旁边一坐，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呢？”
    董宁宇拿了杯可乐，喝一口，说：“在讨论毕业旅行去哪儿呢。”
    姜屿犹豫须臾，问道：“你们……要和我们一起吗？”
    董宁宇理所当然道：“肯定啊，毕业旅行人多才热闹嘛！”
    姜屿想了一会儿，心想，也对，她和梁岩的感情进展还没有到能单独出去旅行的地步。
    布彦山：“再叫上两个女生吧，楚彦琳和莫晓彤，好不好？”
    董宁宇直喷可乐，用一种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布彦山，吼道：“你特么是不是脑子有坑啊！”
    姜屿提议道：“我们十五号以后出发的话，我能喊上敏钰。”
    叶敏钰从东京回来后，又去了没有眼泪的莫斯科，十四号回来。所以，过几天，她的毕业证托姜屿代领。
    梁岩道：“这不是问题，那就十五号之后吧。”
    解决了时间问题后，又开始讨论去哪儿的问题。姜屿给叶敏钰发消息，征询她的意见。叶敏钰说，她都可以。
    布彦山道：“就去北京吧，我这辈子还没去过北京呢！姜屿你也好去看看你未来的母校，大名鼎鼎的T大啊。”
    完美解决了目的地问题。
    姜屿突然想起什么，问道：“对了，你们两个怎么突然下来了？”
    董宁宇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说：“布彦山luǒ奔这事儿，咱们一起商量个时间呗。”
    赶走董宁宇与布彦山这两只电灯泡后，梁岩、姜屿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
    姜屿：“如果我生日那天，你没有提出来要和我在一起，现在我应该正在筹谋怎么攻略你。”
    梁岩笑道：“今晚，想必会有很多人纠结要不要跟喜欢的人告白，以及怎么告白。”
    姜屿吃不下了，将甜筒送到他嘴边，白净的脸上明眸弯如月牙。她带了点奶气，说：“梁岩，你能不能补一个告白给我啊？”
    她的小脸白中透粉，几缕碎发飘在颊边，低低的羊角辫已经长了不少，已经可以称为短马尾了。
    很久之前，她就开始不再绑发团，而是任羊角辫自由垂翘。
    梁岩低头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她未吃完的甜筒，然后道：“明明原本是你筹谋攻略我，为什么我要补你一场告白？”
    姜屿弯唇，振振有词道：“因为你喜欢我，这个理由够吗？”
    梁岩端视着她的眉眼，好看的眼眸中盈满笑意，唇边浮起浅淡的笑容，温柔地问道：“姜屿，我喜欢你，请问你可以和我在一起吗？”
    姜屿伸回手，将没吃完的甜筒放进餐盘里。
    她移开视线故意不去看他，矜持道：“梁岩同学，我考虑考虑啊，改天通知你。”
    **
    翌日，姜屿拉着姜大柱出去买了一大堆手工灯的材料与开关，在家捣鼓了大半天。任姜大柱与杨素虹如何问她，她都三缄其口。
    姜大柱猜测道：“囡囡，你难道是零花钱不够用，打算去路边摆摊卖灯？”
    杨素虹：“我昨天不是才给了你两千块吗？”
    姜大柱见女儿把那些电线啊什么的捣鼓来捣鼓去，跟着蹲下来，说：“缺钱就跟爸爸说嘛，爸爸先给你一万块，够用吗？大了不，当是买你的灯。”
    姜屿：“不行不行，这些做好了我大后天要带学校去的。”
    姜大柱一拍大腿，惊诧地喊道：“囡囡！你不会是要跟哪个小子告白吧！”
    姜屿扑哧笑出声，一边装开关，一边解释道：“爸爸，不是啦，你就别瞎猜了，这是我送给同学们的毕业礼物。”
    姜大柱愈加诧异，嘴巴长得老大，急急道：“同学们？你要给好几个小子送你的心？”这些灯都是爱心的形状，姜屿特意挑的。
    杨素虹：“……”
    姜屿：“你别说话，要不是看在你是我爸的份上，我真想电死你。”
    杨素虹点头，表示赞同。
    **
    13号，姜屿早早地起chuáng，沐浴洗头、敷面膜化妆。
    姜大柱：“你是不是要出去约会？”
    姜屿正对着镜子遮瑕，回道：“我又不是第一回 化妆了，别这么敏感，更年期晚期要早治疗。”
    姜大柱丧丧地出了姜屿的卧室，一个人坐到沙发上，撅起嘴。
    杨素虹浇完阳台上的花，走回客厅，看了看愁眉苦脸的丈夫，笑道：“你gān嘛呢？”
    姜大柱委屈道：“囡囡要出去约会，还说我更年期晚期。”
    杨素虹眼睛一亮，笑道：“那你还不开心？不想抱孙子了？”
    姜大柱叹道：“唉，有了老婆忘了娘。”说完，他觉得有点不对，改口道：“有了新欢忘了我这个上辈子的老情人。”
    杨素虹笑，“咱们囡囡上辈子瞎眼哦。”
    **
    本来说是下午到，但梁岩中午就抵达H市。
    六月盛夏，路边的紫薇花开得如火如荼，花苞绽开一簇簇淡粉色伞形花序。
    梁岩与董宁宇站在湖滨优衣库门口等姜屿，她一下车，董宁宇就遽然抓住梁岩的胳膊，讶然道：“你别告诉我，从出租车上下来的这个人是姜屿。”
    黛眉如画，唇红齿白；明眸动人，顾盼生辉。
    阳光下，白皙细腻的肌肤仿佛chuī弹可破。
    她小跑过来，唇边挂着大大的笑容，苹果肌饱满好看。
    董宁宇张了张嘴巴。
    姜屿跑到梁岩面前，眼睛死死盯住他的脸，笑容灿烂明媚。她声音甘洌清透：“梁岩梁岩，你有没有想我呀？”
    她用力拍开董宁宇搭在梁岩左臂上的手，直接上前抱住梁岩。
    梁岩轻轻笑道：“你要是想我的话，我应该也在想你。”他眉眼低垂，看着小姑娘的蓬松的发顶，唇边笑容和暖温柔，眼中流光溢彩。
    董宁宇：！！！
    姜屿昂起脑袋，红唇饱满诱惑，笑道：“可以要亲亲吗？”
    董宁宇：？？？
    他看着梁岩低头往姜屿额头上落下一个清浅的亲吻。
    董宁宇忍不住低吼道：“你们俩够了啊，有完没完？”
    姜屿转过头，笑嘻嘻地对他说：“不要吃醋，我的梁岩从来不是你的。”
    董宁宇一拍脑门，转身就走。
    梁岩与姜屿牵着小手，跟在他身后。
    午饭吃牛排，饭罢，董宁宇提议道：“我们找些人出来玩桌游吧。”
    姜屿表示赞同：“好啊。”
    董宁宇找了家茶馆，带梁岩、姜屿进包厢。十数分钟后，刘瑞杰、布彦山、张功前后脚来了。张功一进来就大声问道：“班长，你们有没有叫妹子啊？不会就我们这群男的吧？”
    紧接着，他看了眼姜屿，惊讶道：“天，从huáng毛丫头变成小公主了？”姜屿本身就长得粉雕玉琢，现下他不过是开个玩笑。
    姜屿瞪了他一眼，然后转头仰着瓷白的小脸，一本正经地问梁岩：“梁岩，老子可不可爱？”
    第52章 可爱（二）
    梁岩弯了弯唇角, 道：“还好。”
    小姑娘的腮帮子以可见的速度鼓了起来，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染上明显的不满。
    梁岩揉了揉她的发顶, 笑道：“我的姜屿最可爱。”
    布彦山等人大呼“卧槽”。
    刘瑞杰：“我瞎了我瞎了。”
    布彦山：“我聋了我聋了。”
    张功扒拉下书包，取出三国杀卡牌，“打牌打牌, 让这对情侣狗相爱相杀。”
    董宁宇：“对, 我们先打着吧，还叫了几个人，估计一会儿就到了。”
    先发身份牌，姜屿是反贼。
    接着发武将卡, 姜屿选了孙尚香。
    梁岩与她挨得近, 恰好一看就看到了她的选牌，于是他便就选了刘备。
    翻出武将牌后, 布彦山笑道：“岩哥，先谢一句助攻了啊！”他是主公，选的孙权。
    正当大家都以为梁岩是忠臣的时候，他开始不断给姜屿送牌。
    一局下来, 梁岩满血存活到最后，助攻姜屿杀死了主公布彦山。
    董宁宇急冲冲地翻开他的身份牌, 骂了一句“MD”, 质问道：“你特么一个小内, 全程站反贼？”
    张功笑道：“人家备备和香香是一对, 当然站一起咯。”
    董宁宇洗牌, 嚷嚷道：“牌桌上, 既没有兄弟，也没有夫妻啊，不然还玩个屁嘛。”
    两局内，陆续来了几个同班的男生女生。大伙儿一块玩，直至日落西山。
    很多年后，这天里发生的很多小细节，姜屿都已经记不清了。她只记得，大家一起吃了晚饭，然后去钱塘江边逛。
    这一年，江对岸还没有那么多高耸林立的CBD大楼，岸边也没有后来频频登上各大新闻的绚丽辉煌的灯火。
    钱江八桥尚未修建，城市阳台初具规模。
    江风chuī上来舒服畅快，水面泛着一片一片的光。
    路灯幽暗，人影幢幢。
    她那个时候是在gān什么呢？
    好像是在数天上的星星。
    正数到三十一颗，视线骤然就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了。与此同时，唇上蓦地覆盖两瓣柔软，带着旖旎的濡湿。
    而对于梁岩来说，这晚与其他个许许多多的过去与未来的夜晚，都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成为午夜梦回的幻象。在后来的无数个日夜里，梁岩孤零零地倚靠在夜色中，回望这一段段被时光剪碎的记忆。
    **
    梁岩送姜屿进小区，一路送到楼栋大门门口。
    姜屿抓住他的手臂，踮脚亲了亲他的下巴，眼睛弯如月牙，“那明天再见了喔。”
    梁岩拉住她的小手，笑道：“你等一等。”
    他将书包拉链拉开，从换洗衣物中取出一个长方型的盒子，递给姜屿：“这支笔我用了快五年了，送给你。”
    姜屿迫不及待地接过来，抬起明澈的双眸，笑问道：“jiāo换定情信物？”
    梁岩微微笑，眉眼格外好看。他说：“你说是，那就是吧。”
    姜屿打开盒子，里边躺着的是一支蓝白花纹层叠jiāo错的钢笔。
    品牌介绍里说：“奥罗拉，闻名世界的意大利书写工具，在意大利语中代表‘黎明’的意思，象征对未来新生活美好的期盼。”
    姜屿惊叹道：“你的笔真好看！”
    梁岩摸了摸她的后脑勺，低声浅笑道：“嗯，以后就是你的了。”
    **
    十一号早上，姜屿抱着纯白色的大袋子从副驾驶下车，与姜大柱挥手道别。
    教室里，梁岩、董宁宇等人已经在了。
    董宁宇一见姜屿从前门进来，就扬声笑道：“姜屿，你这袋子里装的什么啊？”
    姜屿笑道：“是一厢情愿和两情相悦。”
    她没有走去第一组最后一排的座位，而是走上了讲台，放下大袋子。
    董宁宇等人都围上来看。
    此时，班里已经到了将近一半人，大家都十分好奇。
    姜屿从袋子中取出一个白色爱心形状的东西。
    爱心的两边拖着四条电线，同边电线的另一端各是一坨黑色的布。
    布彦山伸手摸了摸黑布，发现里头有东西，翻开来一看，原来是开关。
    旁边一个高高瘦瘦的女生问道：“姜屿，你这是什么东西啊？做什么用的？”
    姜屿露出神秘的笑容，道：“脱单神器。”
    通知上是要求九点前到校，但同学们都来得比较早，现在还不到八点钟。
    布彦山忙道：“那你快说说，这怎么玩？”
    姜屿：“不行，现在人还太少了，我刚刚数了一下，男生十三个，女生九个。去掉我和梁岩，就是十二和八。”
    说完后，姜屿又想了想，笑道：“好像也不少了，那我们就开始吧。”
    于是，她拿了支粉笔，转身在黑板上简单画了张示意图。“这是个串联电路，只有两个开关都按下的时候，灯，也就是那个爱心，才会亮。”
    她转回身，就看到梁岩站在她身侧。
    姜屿扬起小脸，唇边漾着明媚的笑，说：“梁岩梁岩，快夸我。”
    梁岩弯了弯唇角，“你真好看。”
    姜屿：“不，你要夸我厉害。”
    梁岩从善如流道：“你真棒。”
    第二组第一排那个男生抬了抬眼镜，说：“班长，几天不见，你性格变化挺大啊。”
    梁岩淡淡道：“有吗？”
    董宁宇问道：“这串联电路又怎么样？你可别告诉我，你是要办物理补习班啊？”
    姜屿笑道：“去你的，我跟你说，这可是告白神器。”
    她走回讲台前，跟围在附近的同学解说：“男女双方各握一个开关，如果喜欢对方，就按下开关。那么，如果你不喜欢对方，灯就不会亮，而你也无法知道对方是否喜欢你。同样的，如果你按下了开关，但灯没有亮，对方也不会知道你有没有按开关。这样一来，如果两情相悦，就能看到灯亮，皆大欢喜；如果只是一方单恋，单恋方就能知道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但是又不用担心被对方知道自己喜欢他。这样一来，就能很好地保护隐私。”
    刘瑞杰扯了扯大黑布，笑道：“所以这个黑布是为了遮挡，以防被人看到有没有按开关？”
    姜屿点头如捣蒜：“是呀是呀。”
    众人消化了一下她的说法，很快就有人雀跃道：“这个方法好！就不用担心告白失败连朋友都不能做了！”
    姜屿笑道：“是啊，这是信息安全中的一个处理，非常简单，却也非常实用。”
    虽然不少人表示感兴趣，但压根没有人愿意上前一试。
    姜屿只好拉了梁岩与董宁宇，让他们俩一边一个，来回做了几次演示。
    然后，她笑道：“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是不是怕如果我站在这里，没有人愿意上前来和我一起试？或者是，怕上前来试，就bào露了自己的情感？”
    张功嘿嘿笑，说：“就是嘛。”
    姜屿了然一笑，说：“我早就想过啦！我们就让所有男生站一边，所有女生站另一边。第一个女生握住开关后，所有男生依次过来握开关，直到灯亮或者所有男生轮完，再换下一个女生。”
    梁岩微微颔首，笑着配合道：“确实可以。”
    在姜屿的劝说下，董宁宇等八个男生与徐梦瑶等六个女生愿意试一试。
    几次三番过后，张功与同班的一个叫刘晨欢的女生按亮了灯。
    姜屿率先鼓掌，蹦跳得老高，“恭喜我们的第一对情侣配对成功！”
    有人提议道：“我们和一班一道玩吧，人多，配对几率也高。”
    董宁宇揶揄道：“你是不是喜欢一班的哪个妹子啊？”
    正说着，楚彦琳与莫晓彤来了。莫晓彤一进来就清脆地笑道：“这么多人围在讲台上gān嘛呢？”
    待布彦山向她解说一遍后，她甩了姜屿一个白眼，拉着楚彦琳到座位上。
    布彦山喊道：“哎，莫晓彤、楚彦琳，你们要不要一起？”
    莫晓彤嫌弃地“哧”了一声，大喊道：“不要！”
    第53章 可爱（三）
    姜屿与肖钧倚靠走廊栏杆, 透过窗户看着教室里边不亦乐乎地玩爱心灯的同学们。
    肖钧颇为不解，问道：“这么容易的一件事情，你写段程序运行起来，让他们点不就行了？gān嘛费事做灯？”
    姜屿瞟了他一眼, 笑话他：“你个直男, 是不会明白的。代码写得再好，哪有两个人面对面共同把一颗爱心灯开起来làng漫？”
    肖钧笑了笑，偏头看着姜屿，说：“làng漫？真没看出来。”
    姜屿瞪了他一眼, 望向西边走廊尽头。梁岩去上厕所了, 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恰在此时, 姜屿遥遥望见朱雪娇骤然出现在楼梯口, 正往教室过来。她赶紧冲进教室，推开人群, 高声喊道：“大家让一让、让一让啊！”
    姜屿挤到讲台前, 将灯迅速塞回袋子里，匆匆道：“老师来了，都先散了吧, 一会儿再配对啊！”她一边说着, 一边匆忙走到教室其他角落，将灯都收了。
    姜屿做了十个这样的脱单神器, 现在被拿出四个在教室里用。
    温轩研笑道：“姜屿, 你怎么怕起老师来了？我们今天都要毕业了啊！”
    有几个男生还没轮到, 纷纷附和, “就是啊，别收啊！”
    姜屿平定他们的情绪：“先低调，大家先低调，一会儿再给你们。”
    不一会儿，朱雪娇就从教室后门进来，诧异道：“哎，一班的同学怎么都跑我们班来了？”
    一男生油腔滑调地笑道：“朱老师，我们一班也是您的一班呀。”
    朱雪娇教一班和二班的英语。
    她笑道：“对对，咱们一班和咱们二班。”
    一班的人渐渐都出去了。
    朱雪娇走到讲台上，一眼就看到了抱着个纯白色大袋子、往第一组最后一排座位走的姜屿。她下意识地往班里扫了两眼，没看到梁岩，于是笑喊：“姜屿啊，梁岩呢？”
    姜屿奶声奶气地“啊”了一声，抬起瓷白的小脸，认真地说：“可能掉茅坑了吧。”
    朱雪娇：“……”
    众人顿时大笑。
    **
    九点钟，大家三三两两地往报告厅走。
    姜屿抱着纯白色的大袋子，紧跟在梁岩身侧。
    梁岩淡淡道：“听说，你刚才说我坏话了？”
    姜屿低下头，心虚道：“没有啊，肯定是有人挑拨离间。”
    梁岩浅笑：“那你抬头看看我。”
    姜屿抬起头。
    他唇边噙着笑，双眸如潭，眉眼温润清隽。
    他道：“姜屿，你再说我坏话，我就欺负你。”
    嗓音低沉磁性，质感十足。
    姜屿立马扬起脸，笑嘻嘻地说：“梁岩掉茅坑了。”
    梁岩眼皮微合，纤长的眼睫毛轻颤。他抓起姜屿的小手，低下头，在她的手腕上留下一排整齐浅淡的牙印。
    董宁宇捂住布彦山的眼睛，走开去，嘴里念叨：“辣眼睛辣眼睛。”
    咬完后，梁岩没有松手，就这么一路牵着她往前走。
    姜屿眨巴明澈的眼睛，昂头望着他棱角分明的脸，说道：“有你这么欺负人的吗？”
    他低低笑了一声，听得人心都要苏下去。
    他缓缓开口：“其他人有没有我不知道，但是你，你有我这么欺负人的人。”
    姜屿仰着小脑袋，净白的脸上眉眼弯弯，“你不光欺负人，还说我喜欢的人的坏话。”
    他低眉浅笑，目光中尽是宠溺。
    耿健与胡祥祥站在前边的树下，专程等姜屿过来。
    他们走上前，胡祥祥问道：“小鱼gān，你袋子里装的什么？”
    姜屿笑道：“待会儿你就知道了。”她将袋子jiāo给胡祥祥，说：“你帮我给肖钧，我跟他说好了的。肖钧这王八蛋，一下子没了人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
    姜屿与梁岩两个人都要代表毕业生进行发言，所以甫一进入报告厅，就被顾明喊去正中央第一排坐。
    二人坐在最靠边的座位上，旁边是一个姜屿没有见过的老师。
    那老师似乎也是个领导，笑眯眯地问梁岩：“你自我感觉考得如何？”
    梁岩答道：“还可以。”
    该老师满意地点着头，放小声音，又问了句：“T大稳吗？”这两个孩子的传言，他听顾明讲过一些。
    梁岩：“我打算报P大。”
    该老师顿时露出十分意外的表情，笑道：“哦哟，相爱相杀啊？”
    姜屿捂嘴偷笑。
    九点半，毕业典礼正式开始。
    主持人是元旦文艺汇演那天，姜屿在后台见过的那位女老师。
    全体肃立，奏国歌。
    回顾校史。
    校长致辞。
    ……
    到了优秀毕业生致辞环节，根据顺序，梁岩先上台代表全体毕业生致感谢词，接着，姜屿上台，以优秀毕业生的身份发表演讲。
    “各位老师，各位同学，大家好，我是高三二班的姜屿。”
    “时光荏苒……”
    姜屿按部就班地念演讲稿，表达对母校与师长的感恩。演讲完毕，趁着台下鼓掌前，姜屿飞快地说：“同学们，请再给我三分钟时间。”
    此时，肖钧迅速跑上台，将纯白的大袋子拿给姜屿。
    姜屿从袋子中取出一副带开关的爱心灯，向全体高三毕业生介绍了这款“脱单神器”。
    顾明讶然，本欲上前阻止，但卢校长笑道：“挺有意思的，听她说完吧。高考都结束了，大家轻松轻松，神经不要绷这么紧。”
    姜屿讲解完这灯的原理与隐私安全性，笑道：“来之前，我们班和隔壁一班的同学已经试了试这款神器，目前已经有三对男生女生通过亮起的爱心灯知晓彼此的心意、成功牵手。我一共准备了十个，有兴趣的班级可以待会儿来我这儿取，建议四五个灯同时进行，以便节省时间。”
    底下有男生喊道：“你这灯不够啊！我们这都想玩一玩，是不是啊！”
    顿时冒出来不少应和的声音。
    姜屿跟他们说：“不够的话，一个班用完后另一个班再用。后续，如果想试脱单神器的同学实在太多，我会多做几个填志愿的时候带来，义务提供给大家。”
    之后，姜屿刚下台，手上的灯就被冲上来的几个同学一抢而空。
    典礼流程继续。
    结束前，台上开始放李叔同的《送别》，全体毕业生跟着唱：“长亭外，古道边……”旋律舒缓优美，歌词情真意挚。
    回到教室后，朱雪娇站在讲台上，动容道：“同学们，从今天开始，你们就长大了。长大后的世界或多或少会有些不一样，或许你们会迷惘，会彷徨。我跟你们一样，不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的。但是我相信，未来的你们一定一如今天的纯真善良、坚守本心，遇到困难不退却。”
    台下掌声雷动。
    朱雪娇忍住泪水，拿起点名册，笑道：“其他的话就不多说了，一切尽在不言中。现在，我们点个名，祝贺各位同学顺利毕业，祝愿同学们一帆顺风、前程似锦！”
    她一个一个名字念下去，清脆的喊到声此起彼伏。
    姜屿与叶敏钰由于是后面插班进来的，所以在名单的末尾。最后，朱雪娇喊到“叶敏钰”时，所有人齐声喊：“到！”
    朱雪娇：“姜屿。”
    姜屿清脆地应道：“到。”
    朱雪娇放下点名册，笑道：“老师今天就送你们到这一站了，同学们，莫愁前路无知己。”
    众人齐喊：“天下谁人不识君！”
    **
    广播台循环播放《送别》，悠扬的旋律回dàng在校园中。
    各班抢着“告白神器”，男女生分列，一个一个地试爱心灯的开关。每隔一小段时间，就会爆发欢呼声与起哄声。
    校园里弥漫青chūn期少男少女恋爱的荷尔蒙味道。
    姜屿与梁岩并肩，漫无目的地走在小道上。
    姜屿翘起唇角，道：“梁岩，说你喜欢我。”
    梁岩轻轻笑道：“你喜欢我。”
    姜屿昂起小脑袋，不满地瞪着他。
    梁岩垂眸笑，重复道：“你喜欢我。”
    他笑得格外好看，眼尾上挑，似醉非醉，眼睛的形状像桃花一样。
    那是初见的那一眼，她站在讲台上，他坐在同学间。
    他真好看。
    她真可爱。
    终于，慢慢的，走到了一起。
    姜屿的目光柔和下来，弯了弯唇角，说：“好吧，我喜欢你，喜欢你，只喜欢你。”她仰着奶白色的小脸，短短的低双马尾垂在肩膀上。
    因为高三毕业典礼的缘故，高一高二今天放了假。此刻，整个学校都是热恋的气氛，连空气都是深深的欲说还休与情不自禁。
    梁岩含笑看着小姑娘，倾身而下，吻住她海棠花瓣般的唇。
    缱绻，缠绵。
    微风徐来，风中带着香甜的气味，令人沉醉。
    你听那风声，风声里chuī来的一字一句，都是，我喜欢你。
    第54章 重逢（一）
    姜屿将八宝饭中的豆沙用筷子捞完后，连饭带盆丢给姜大柱。
    姜大柱一手一根筷子, 委屈道：“你好歹给我留一口豆沙啊。”
    杨素虹白了他一眼, 取过盘子, “你不吃我吃，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跟囡囡抢吃的。”
    姜大柱赶紧抢回来。
    姜屿笑了笑, 捞了点豆沙馅送到姜大柱碗里。
    杨素虹道：“前两天你舅舅给你介绍的那个……”
    姜屿按了按额角，无奈道：“杨女士，我回来多久, 就相了多久的亲, 连过年走亲戚都给我介绍对象。我一个人挺好的, 你们能不能别操心了。”
    杨素虹：“就当是jiāo朋友，多接触一些人, 你别这么排斥。你们年轻人现在不都讲人脉嘛，这都是人脉啊。以后你工作上, 或者是生活上, 托关系啊都用得上的。”
    姜大柱哼唧了一声, 说：“介绍的那些小子, 没哪个能配得上我们囡囡的。”
    杨素虹八卦道：“对了，你上次带回来吃饭的那个同事，犹太人是伐？犹太人好啊，小孩子聪明。”
    姜屿扶额, “都跟你说了, 那个是我徒弟啊。还有, 他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只是皮肤黑。”
    姜大柱调和道：“好了好了，不聊这个了，吃饭吃饭。对了，囡囡，露露下礼拜就要开学了。”
    杨素虹跟她商量：“你那边有点远，我和你爸想了想，要不你们去住A大边上那套房，你看怎么样？”
    姜屿倒是没什么意见，答应道：“好啊。”
    **
    江晨露24号开学，23号到的H市。
    江父江母一个劲地跟姜屿道谢，姜屿笑道：“姑姑姑父，你们跟我客气什么啊，把我当成外人了不是？”
    二老在H市住了一晚上，翌日上午就回了云南老家。
    姜屿与江晨露在过年期间接触了一下，同张chuáng睡了两晚上，所以现在不算陌生。
    姜屿对她说：“你就把我这儿当成自己家，不用拘束，想gān什么就gān什么。大不了我嫌弃你，直接抛下你，跑去住我另一套房。”
    江晨露：“……”
    江晨露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说：“姐，我现在还是病人，你不能这么对待我。”
    姜屿：“再卖萌就把你丢出门。”
    姜屿将新买的向日葵花束插入花瓶中，一边修剪一边问江晨露：“我下午去A大和你们辅导员谈一谈，你要不要一起去？”
    江晨露摇摇头，撅嘴道：“不要，辅导员只会踢皮球。”
    姜屿放下花剪，摸了摸她的手背，柔声宽慰道：“没事的，以后再也不会有那样的事情了。”
    午饭后，姜屿回公司处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
    Dehal是一家老牌跨国科技公司，主要经营计算机软硬件的设计研发等工作，1994年进入中国，以H市为总部，在北京、深圳设有分部。去年夏天姜屿申请了转岗到Dehal杭州的人事调动，如今她在中国总部从事自然语言处理研究工作。
    皮肤黝黑的北京小伙子夏铭从茶水间端了两杯咖啡，并将其中一杯送到姜屿桌上，问道：“Karena，你待会儿还要出去吗？”
    “是啊，谢谢。”姜屿啜饮一口咖啡，夏铭了解她的习惯——加奶不加糖。“你先看几篇最近的论文，我发你邮箱了，关于解决sequence to sequence模型存在主题词千篇一律的问题。”
    与江晨露辅导员陈老师约的是三点。
    两点半，姜屿打了个车去A大。
    车上，她接到辅导员打来的电话。辅导员满是歉意：“姜小姐，非常抱歉，我家里出了一点急事。”
    姜屿正想说，没事，改个时间吧，就听辅导员说道：“我已经联系好了江晨露的班主任，不如你直接和他jiāo流，你看这可以吗？”
    大学里，班主任基本是个一学期见不到几次的角色，可有可无。
    不过，其实都差不多。
    姜屿便道：“可以的。”
    结束与辅导员的通话后不久，一个新的号码随即打过来。
    姜屿接了电话，“喂，您好。”
    低沉醇厚的男声自电话那头传来，他说：“您好，我是江晨露同学的班主任，敝姓梁。”
    男人磁性内敛的嗓音，温润清透，仿佛漫天飞雪中席卷而来的滚滚炭火，瞬间占据她的整片脑海。
    姜屿微楞，抱着手机迟迟回不过神来。
    他的声音如同平静的海面上làng花由远及近：“姜小姐？”
    姜屿这才堪堪回神，云淡风轻地笑道：“抱歉，我刚上的士。”
    他报上了办公室地点。
    姜屿回道：“好的，梁老师，我大概还有十分钟。”
    他道：“嗯，好的。”
    江晨露是姜大柱远房表妹的女儿，去年考上了A大法律系。
    因为寝室矛盾，她被联合欺凌长达两个半月。剪碎内衣、热水壶中遭人频繁撒尿、被褥泼水等，不一而足。
    其间，江晨露多次找学院辅导员反应情况，但都被挡了回来。
    因此，她选择在跨年夜当晚，写好遗书，躺在湿漉漉的寝室chuáng位上，割腕。
    所幸隔壁寝室有人回来得早，过来借水，门没关，看到一地的鲜血与苍白闭目的江晨露后及时拨打120。
    人这才救了回来。
    那个时候，姜屿还未回国。江父江母都是朴实的农民，所以出事后一直都是姜大柱和杨素虹在帮忙与学校jiāo涉。
    姜大柱与杨素虹虽然不是软弱的人，但面对说辞一套又一套的辅导员，jiāo流上总归还是吃了不少亏。
    因此，姜屿一月中旬回国后，姜大柱就将这个重担jiāo到了她身上。
    姜屿先前已经两次前往A大进行jiāo涉，立场坚定，双方迟迟难以达成一致意见，所以这事儿一直都没有具体进展。
    说来奇怪，她记得第一次去A大与几个老师见面时，班主任也在场，明明是位女老师。怎么过了个寒假，班主任换人了？
    **
    办公室里空调打得暖和，姜屿穿着深绯色连帽羊绒大衣，有些燥热。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一地金huáng温暖。
    梁岩站在书架右侧的柜子前，问她：“喝茶还是咖啡？”
    姜屿：“就白开水吧，多谢。”
    玻璃杯上方水汽袅袅，明净的无色液体波澜不惊。
    他在沙发旁边的藤椅上坐下。
    西装笔挺，英朗清隽。
    尘埃漂浮，空气中弥漫阳光的焦灼味道。
    姜屿看着面前的玻璃杯，开门见山：“梁老师，我们家江晨露的事情想必你有过了解。此次过来，主要还是想要与贵学院jiāo流协商解决办法。”
    姜屿顿了顿，继续说：“我们的诉求很简单，就是希望学校可以给那几位参与欺凌的同学记过。”
    梁岩语调舒缓，声音十分悦耳：“好的，我会和院里进行沟通。”
    姜屿倒是完全没想到他会答应得这么快，毕竟她先前已经与辅导员进行了很长时间的扯皮。前两次，辅导员一再qiáng调，学生还小，应该宽宏大量给个机会，前途重要。
    甚至，辅导员明里暗里表示江晨露内心不够qiáng大，不适合学法律，劝她转去理工科的专业。
    姜屿抬起眼，笑道：“梁老师行事风格倒是与陈老师颇为不同。”
    梁岩眉宇深邃，鼻梁高挺，整张脸立体俊朗。他平静地看着她，语气缓和却掷地有声：“每个人理应为自己的行为举止负责，没有人可以凌驾于法律之上。如果江晨露同学想要走司法程序，我校也愿意提供职责范围内的便宜。”
    姜屿点点头，道谢：“那就有劳梁老师了。”
    梁岩：“客气了。”
    姜屿又坐了一会儿，二人皆是一阵缄默。
    她犹豫了许久，不知该不该如阔别已久的老友般来一句敷衍的寒暄。
    最后，还是梁岩先开的口，他道：“好久不见，什么时候回来的？”
    姜屿将散落的鬓发绕至而后，礼貌得体地笑道：“就最近，过年前刚回来。”
    梁岩轻轻点了下头。
    又是缄默，气氛似乎都在这一刻凝固住。
    一秒，两秒……
    姜屿在心中倒数了十秒钟，鼓起勇气打破这个尴尬。她起身，笑道：“那梁老师，你们学院内部先沟通，有什么情况再联系。”
    梁岩跟着起身，颔首道：“好。”
    接着，他走到办公桌前，拿起车钥匙，“我送你。”
    姜屿连忙道：“不必了，我男朋友就在地下车库，谢谢梁老师。”
    梁岩抬眼幽幽地看了她一眼，嗓音清醇：“嗯，好，慢走。”
    **
    一出楼，姜屿就给叶敏钰打电话：“见鬼了，你猜猜我那小表妹的班主任是谁。”
    叶敏钰笑道：“不会是梁岩吧？”
    叶敏钰知道梁岩在A大工作，但不过是随口一猜。
    姜屿扶着额头，跟她说：“我现在人都还是懵的。”
    叶敏钰惊讶道：“你们见过了？擦出什么火花没？”
    “正常的家长与老师之间的jiāo流，没有多说一句废话。”
    叶敏钰揶揄道：“看到旧情人的感觉如何？他是不是比以前更帅了？”
    姜屿叹气，说：“我下次还是找辅导员jiāo流吧，我再也不想看见他。虽然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是光坐在同一间办公室里，我就觉得这简直是一场灾难。”
    叶敏钰不再调侃，转而问起江晨露的事情：“你这表妹现在心理状态怎么样，需不需要找个心理咨询师？”
    姜屿道：“还好，早在chūn节的时候，这傻孩子就已经想开了。”
    这不是姜屿回来后第一次见到梁岩。
    她是上个月回来的，到H市后不久，就有同届的T大校友攒了个局子。
    地点是在景区的一家高档俱乐部。
    她记得，那天下了很大的雨，哗啦啦的。
    初见的时候，飘大雪。
    重逢的时候，落大雨。
    天气总会渲染氛围，让记忆变得愈加深刻。
    彼时姜屿已经开始接手小表妹的事情，从包厢里出来接了个电话。
    偏巧不巧，她打完电话回包厢的路上，碰到梁岩从楼上下来，正一边走一边与同行的人说话。
    姜屿虽未来得及从那群人中辨认出他，但是他那独特的音色，她一耳就听了出来。
    他道：“齐老放心，我们胜算很大。”语气平稳，却听得人心里徒然生出不少信心来。
    姜屿听到一个苍老的男人说道：“梁律师，那就拜托了。”
    在他们走到底楼前，姜屿慌忙闪身躲进一旁的杂志区，避了开去。
    这算是一场双方都没有见到对方面貌的重逢。
    虽然是场毫无意义的重逢。
    但是分手多年的两个人之间，本身就最好毫无意义、再无纠葛。
    **
    过了一天，夜里，董宁宇得知布彦山难得不加班，就将梁岩、刘瑞杰、张功都喊出来一道喝酒。
    五人聚在城西银泰五楼一家生意火爆的重庆牛蛙店，董宁宇事先托人取了号子，才避免两个小时的等位。
    啤酒各gān掉两罐，董宁宇咧嘴拍着刘瑞杰的肩膀：“兄弟啊，以后喊你出来可就不容易了。”
    刘瑞杰喝了口啤酒，笑道：“你这话说的，张功这小子不照旧跟我们混得好好的吗？一通电话就出来，喝到几点就几点！”
    张功是他们中间最早结婚的，现如今孩子都叫名四岁了。
    布彦山怅惘道：“真羡慕你们啊，一个个都有家了，就我和岩哥，孤家寡人一个。”
    梁岩轻轻一笑，朝他举起啤酒罐，低笑：“我们有工作充实，不孤寡。”
    张功叹道：“这婚姻啊，真的就是围城。我可羡慕你们了，一个人多自在，想gān嘛就gān嘛。我啊，我现在都舍不得出远门，舍不得我家的小公主啊！”
    布彦山翻了个白眼，气道：“这个人怎么讨厌成这副样子？我还以为你要吐苦水，结果又是撒狗粮？”
    在场众人顿时哄笑。
    梁岩：“围城也非不好，多少人进了围城就不想出来。”
    董宁宇砸巴两下嘴，瞅着梁岩说：“岩哥，你今天……不太正常啊。”
    梁岩涮了根小油条，淡淡道：“有吗？”
    董宁宇就势问起：“姜屿回来有段日子了，你们见过吗？”
    梁岩与姜屿早在七年前就分道扬镳，一开始他好好的，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结果过了一年，姜屿刚出国那会儿，他简直发了疯一般，天天烂醉如泥。
    董宁宇特意飞到北京，站在他们寝室，戳着他的心窝子声声质问：“你这样自bào自弃，哪天搞得你导师都放弃你，你还怎么配得上姜屿？人姜屿天高任鸟飞，你呢，你要做一个自甘堕落的废物吗？”
    梁岩最终被董宁宇骂醒，没再闹腾，又恢复了一副禁欲寡淡的模样。
    桌上刹那一片静寂。
    张功等人唇边的笑意渐渐收了起来。
    梁岩波澜不惊地回道：“见过，但和你们没有关系。”他垂眸看着碗里，一口一口地吃掉染上红油的小油条。
    董宁宇没调侃他，转而问刘瑞杰：“你婚礼邀请姜屿没？”
    刘瑞杰道：“当然邀请了，好歹也是老同学嘛！叶敏钰我也邀请了，但她没时间回来，就支付宝转了礼金。唉，我一直说不用不用，她真的是太客气了。”
    有的伤口别人不敢触及，但布彦山不一样。他拿起啤酒罐，碰了碰梁岩搁在桌上的罐子，仰头灌了几口，然后笑眯眯地问道：“岩哥，开心点，你能有我惨？”
    梁岩握住啤酒罐，铁皮冰冰凉凉。
    董宁宇在一旁无奈地说道：“你说说你们，扮演痴情给谁看？人要往前看，有什么情伤是开始段新恋情不能解决的？”
    梁岩放开啤酒罐，垂目看着碗里鲜艳的调味酱。
    自然是不能的。
    一辈子，都不能。
    第55章 重逢（二）
    周末, 姜屿带江晨露到商场添了几件新衣服以及一些化妆品护肤品。
    胡祥祥打来电话：“小鱼gān, 今晚来我家吃饭吗？带上你的小表妹啊, 我好几个同事单身呢。”
    姜屿一口回绝：“去你的, 我和我妹今晚回我爸妈那儿吃。”
    胡祥祥笑着八卦道：“我听敏钰说你见过梁岩了？”
    江晨露还在边上，姜屿不想让她知晓自己与梁岩的往事，于是就对着电话说：“老早就跟你讲过了，不要在我面前提他。”
    胡祥祥笑说：“好好好，不提了，我的锅。对了，肖钧下个月回来H市出差, 敏钰说不定会请年假一道回来，到时候我们聚一聚呗？”
    肖钧多年守候，守得云开见月明，终于在本科毕业前追到了叶敏钰。他们如今都在北京工作，已经同居快两年了。
    姜屿应下了。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走进了甜品店。
    姜屿是那个小的身影, 而江晨露比她足足高了十公分。
    姜屿正嚼着芋圆, 江晨露倏然开口问道：“姐, 你前男友……”
    姜屿一个不妨，芋圆滑进喉咙里，止不住地呛起来：“咳咳咳……”
    江晨露抽纸巾给她，疑惑地说：“我就提了句前男友，你这么激动gān啥。”
    姜屿接过纸巾攥在手里, 云淡风轻道：“没有啊, 我只是正好呛到了。”
    江晨露观察了一下她的脸色, 方继续问道：“姐，你前男友真的是W&L乐团的首席小提琴手？”
    姜屿顿时暗自吁了一口气，喝了点抹茶拿铁，说：“是啊，你有兴趣学小提琴？”
    江晨露笑道：“我只是挺好奇的，没想到你还有过艺术界的男朋友，而且是这么厉害的人物。”
    姜屿谆谆教诲：“因为你姐我本身就不差，你好好学习，考研读博，一定也会遇到特别厉害的人。”
    江晨露搅拌碗中的芋圆红豆，托腮说道：“我家哥哥也很厉害，小提琴钢琴都很厉害。”她提到的是一个韩国男爱豆，去年刚红起来的。
    江晨露遭遇校园bào力的源头，其实也与这位男星有一点关联。欺负她的三个女生，是同团另一个男爱豆的粉丝。混粉圈的孩子中不乏极端粉的存在，一言不合，就差点闹出人命来。
    姜屿从辅导员处了解到的情况是，那三个女生觉得江晨露喜欢的那个爱豆是个男版白莲花、到处捆绑别的艺人，而江晨露认为明明是那三个女生喜欢的爱豆捆绑她喜欢的爱豆。两方吵得很凶，三比一，三女生方自然而然地将江晨露压得死死的。
    姜屿柔声道：“你可是答应过我，要好好学习，争取早日变得更qiáng大，qiáng大到可以为你偶像做更多事情的喔。”
    江晨露头一扬，露出灿烂明媚的笑容：“当然呀！”
    **
    江晨露周一正式开始新学期的课程。
    晚上，姜屿加了个班，九点才到家。
    她一到家，江晨露就跑过来一脸兴奋地说：“姐，我跟你说，我们换了个班主任，超级帅的！”
    “哦？”姜屿不动声色地问道：“那你们这个新班主任怎么样？”
    江晨露饶有兴致地说起：“本硕博都是P大的，特别优秀特别厉害，擅长经济领域的案子，名字可大了！而且啊！据说还没有女朋友！”
    姜屿顺势问道：“你们原来的班主任为什么不继续带你们了？”
    江晨露答道：“怀孕了，请长假回家安胎，后面还有产假，所以辅导员就给我们就换了个班主任。”
    她想了想，蓦地粲然而笑：“姐，我发现你和我们班主任好像是同一年高考的啊，他P大，你T大，你们算起来应该是死对头啊，哈哈哈哈哈……”
    作为大陆TOP2的两所高校，P大与T大结下了经年的宿怨。这两所名校只隔了一条街，双方学生可以说是低头不见抬头见，日常互黑撕bī。当然，大多只是调侃罢了。
    姜屿一本正经地告诉她：“你姐我保送上的大学，没有参加过高考。”
    对于梁岩任教A大法律系这件事，姜屿是知道的。她还知道，他是去年七月进入的A大，直接就是法学院副教授职务。博士期间，他曾出现在中美富布赖特研究学者项目提名名单中。
    因缘巧合，他竟然成为了江晨露的班主任。若不是在梁岩这事儿上，姜屿的心早已死得透透的，她简直要相信这是命中注定的缘分了。
    而缘分，偏偏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存在。
    次日，姜屿换了个包包出门，到了公司后才发现忘记带钥匙了。她发微信问江晨露晚上有没有课，江晨露回道：【有的，八点五十五结束。】
    姜屿发了一个大哭的猫咪表情，打了一行字过去【我忘记带钥匙了。】
    江晨露回了张摸头的表情，并道：【那你下班后来学校找我吧。】
    姜屿：【我下班去看场电影好了，找个散场就跟你下课差不多时间的。】
    电影是八点四十五散场，姜屿走回公寓，正好九点钟。
    她站在家门口，等着江晨露同学回来。
    几分钟后，电梯门打开，江晨露一出来就喊道：“姐，梁老师住我们对门，你说巧不巧。”
    倚在门框的姜屿顿时一怔，紧接着，她就看到那男人迈着两条大长腿从电梯里出来。
    他穿着米色高领羊绒衫，外套一件平驳领卡其色大衣。
    英伦范搭配下，更衬肩膀宽阔、腰线细窄。
    他朝她点头致意，“姜小姐。”
    姜屿站正，回道：“梁先生。”
    话音一落，姜屿注意到江晨露朝她投来疑惑的目光，忙道：“我们是高中同学。”言罢，她欲盖弥彰地补充道：“但是不熟。”
    回到家后，姜屿将手提包随手搁在衣帽柜，往沙发上舒坦一躺。
    江晨露兴致勃勃地问道：“姐，你和我们梁老师之间是不是有什么故事？”
    姜屿：“嗯？”
    江晨露十分敏锐，笑道：“当着人家面直接说不熟，这么失礼的行为bào露了你和他绝对不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绝对不寻常。”
    姜屿笑道：“能有什么寻常不寻常的，我转进他们班的时候已经保送了，他是班长，经常看我不顺眼，所以我们算是宿敌。后来他在P大，我在T大，就是敌上加敌了。”
    江晨露笑道：“那肯定是因为你不遵守纪律，才会惹到梁老师。梁老师最公正了，哪会故意看你不顺眼。”
    深夜，姜屿躺在chuáng上，辗转反复，彻夜难眠。
    是她慌了手脚，言行失了礼数。
    真是昏了头。
    她明明可以告诉江晨露，她与梁岩是上次去A大见过面。
    重逢后第三次见面，就落了下风，实在一言难尽。
    不知为何，他竟然住在对门。
    姜屿不相信这是巧合。
    但是，梁岩似乎在这儿住了一段时间了。
    除了巧合，姜屿实在想不出会是什么其他原因。
    为了她？
    绝无可能。
    分手时双方毫不拖泥带水，堪称好聚好散的典范。
    分手后断尽联络，堪称好前任的典范。
    恋爱中的日日夜夜，甜得回忆都能冒泡泡。
    但这些泡泡，终究被现实戳破，不堪一击。
    他们两个都足够得优秀，但这优秀，撑不起一个美好的未来。
    **
    梁岩慢条斯理地解开衬衣扣子，打开花洒，任喷飞的细急水柱肆意倾泻。
    水沿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庞下滑。
    七年前，她整理好东西，从他们共同租住的公寓离开时的话，声声响在耳畔。
    她说：“不必送了，我爸就在下面，我没让他上来。”
    她说：“梁岩，我祝你今后万事顺遂。”
    她说：“梁岩，再见，以后不要联系了。”
    他站在门边，问她：“真的要这样吗？”
    她唇边带着讥讽的笑，抬眼看着他，坚决地说：“我不喜欢你了，实在不好意思。”
    他与她都知道横亘在他们之间的究竟是什么，但双方皆不忍打破。
    最后，只能将这段感情惨淡收场。
    哪怕是亲密如董宁宇，梁岩也只能在他问起时，风轻云淡地说一句“性情不合”。想必，她亦如是。
    她走得那天，一个二十四寸的黑色行李箱，带走了很多。
    他的欢喜冲动，他的柔情蜜意，似乎统统跟着她离开了。
    至此，到她出国留学，他们两个再也没有见过一面。
    刚分手那会儿，他躺在昔日二人同卧的大chuáng上，夜半三更常常产生她还在身侧的错觉。小姑娘爱闹腾，老往他胳肢窝里钻。
    然而，终究是留不住。
    梦醒时分，枉空空。
    这些年，他不着痕迹地留心她的一切，默默地充当隐形的角色。
    她去美帝后，jiāo往过两个男朋友。一个是金发碧眼的加拿大同学，另一个是温润儒雅的华裔小提琴手。
    而他，始终只有一个人。
    这辈子，恐怕就这样了。
    梁岩闭眼，仰起头，迎着花洒。
    源源不断的水流自他脸颊滑落，眼角湿润。
    剜心之痛。
    那个你喜欢的人，终于回来了。
    七年，她终于回来了。
    半小时后，梁岩披着浴巾走出浴室。
    手机上有莫晓彤发来的微信消息——【听说姜屿回国了？】
    **
    接下来一段日子，姜屿全身心投入新项目的研发中，优化文本分类与热点分析。
    尽管门对门，但她一个多礼拜没有再遇到梁岩。
    这日是周五，下班后小组用团建经费组织吃饭看电影。
    姜屿正在带的徒弟夏铭问她：“Karena，你在总部的时候加班多吗？”
    姜屿笑道：“比起国内肯定是轻松不少的。”
    夏铭笑着继续问：“总部福利是不是比我们这儿好得多？休息室更宽敞吧？还有下午茶，肯定也比我们的qiáng多了是不是？”
    姜屿笑着说：“差不多啦，不过甜品什么的，确实还是那边更好吃。”
    同组的一个同事顺势问道：“既然这样，你为什么回国？”
    第56章 重逢（三）
    姜屿笑了笑, 说：“我真的有点后悔了, 一回来就被我妈我舅妈姑妈各种妈安排相亲。还是在国外好，山高皇帝远。我有不少单身的朋友三四十岁照样过得自在，滋润极了。”
    另一同事颇为认同地吐槽道：“真的是这样，作为一个成熟女性, 不管你事业上有多成功, 要是没个归宿, 总会有人明里暗里戳脊梁骨。不愿意为孩子放弃前途, 还要被人骂是中华田园女权。”
    “Karena你需要相亲？拜倒在你石榴裙下的都够排一条街了吧？”
    姜屿笑道：“哪有这么夸张, 不过我这段时间相亲对象排起来，可能有一条街那么长了。”自然是开个玩笑, 满打满算，也不到十个。
    看完电影后, 夏铭驱车送余屿与Grace回家，过了一个红绿灯后，Grace提议去酒吧玩。她笑道：“刚才听你们聊得那么嗨，我从来都没有去过酒吧呢。”电影里有个非常出色酒吧的镜头，散场后姜屿等人聊了聊。
    小女孩期待地看着姜屿, 脸上满满的胶原蛋白。
    Grace去年本科毕业，现在还不到22岁, 对于姜屿来讲, 确实是个小女孩。
    夏铭同意道：“好啊, Karena一起去呗。”
    姜屿看了眼时间后, 给江晨露发了消息：【我今天晚点回来, 不用等我。】
    **
    选的是环城东路的清吧，夏铭说这家的jī尾酒是整个H市最好喝的。
    三人围在吧台边，看调酒师的表演。
    音乐舒缓轻盈，灯光暧昧。
    Grace头一次来酒吧，十分兴奋，漂亮的大眼睛好奇地往四处看。
    姜屿粲然笑道：“Grace，这种环境下，待会儿说不定会出现一位男士，邀请你喝一杯。”
    夏铭笑了笑，附和道：“邂逅，làng漫。”
    Grace面露羞赧，说：“你们就会寻我开心，难道……”
    遥遥的，她看见有个男人朝她走了过来。
    五官英俊深邃，气度翩然。
    他的长相偏冷峻，线条棱角分明，眉眼间透着一股矜重。
    姜屿见Grace恍然出神，笑着揶揄道：“看来这位男士已经出现了？”
    她正要回头顺着Grace的目光望过去，头顶上方顿时响起一道沉稳磁性的声音：“水果味，无酒jīng。”
    姜屿微楞，没抬头。
    耳畔是夏铭的笑声，以及Grace含笑的一句“你好。”
    梁岩朝Grace微微笑，轻启薄唇：“你好。”
    继而，他对调酒师说：“这三位今晚消费，记我账上。”
    直到两分钟后，夏铭开始调侃Grace，姜屿才知道梁岩应该是已经走了。
    Grace道：“你别胡说，人家不是请我们仨都喝了嘛。”
    夏铭笑道：“这可不一样哦，Karena，你说是吗？”
    姜屿托腮，看着面前那杯色泽艳丽的jī尾酒。
    Grace拍了拍她的左肩，喊道：“Karena？”
    姜屿回过神，若无其事地笑道：“酒jīng度数太高，有点晕乎乎的。”
    她话音刚落，调酒师就将调制好的果味气泡水搁到她的手边。
    **
    夏铭找了代驾，先送Grace回家。
    从那杯酒被放置到姜屿面前后，Grace与夏铭就转而开始开她的玩笑。
    外企工作氛围轻松，姜屿性情随和，所以夏铭和Grace对她并没有上下级的隔阂，开起玩笑来也不拘束。
    一路上，Grace都在叹息，没有要到微信真是太可惜了。她问姜屿：“他肯定是远远观察你很久了，你是不是都没有看到他的模样啊？”
    姜屿笑着，没有接话。
    Grace道：“这人长得很好看，嗯……俊美，十分好看。但不yīn柔，不是小鲜肉那种俊美。”
    一直到下车，Grace都还在兴致勃勃地说着：“Karena，要不我明晚陪你再去一次吧，说不定就能遇上呢！”
    姜屿与她挥手作别，笑道：“尝尝鲜就是了，这家酒吧我不会再去了，不大喜欢。”
    车往城西开。
    夏铭从副驾驶座转过来，轻轻一笑，“师父，你跟那男人是不是认识？”
    姜屿云淡风轻地笑了笑，望着车外不断后退的夜景，说：“高中同学。”
    夏铭何等机敏，一下子就切中要害，调侃道：“不是普通同学这么简单吧，光听声音就认出人家来，而且还不肯跟人家打个招呼。”
    姜屿不轻不重地挡回去：“他是我妹妹的班主任，除此之外，我们没有什么联系。”
    夏铭本科是A大毕业的，知道姜屿表妹在学校受欺凌的事情，前段时间他还帮忙打探过学校领导口风。
    夏铭想了想，分析道：“那他，可能是看上你了，或者对你暗恋多年。你想啊，既然你和他是因为小表妹才产生的联系，他……”
    他讲了些什么，姜屿并没有心思去听。
    车窗外灯火幢幢，星星点点往后撤退。
    **
    左侧的电梯恰好停在一楼。
    姜屿按亮向上的箭头。
    电梯门缓缓打开，伟岸挺拔的男人赫然出现在电梯中。
    西装革履，沉稳卓然。
    梁岩面色寡淡，jīng致的眉眼冷峻，朝她略一颔首，权当打招呼。
    姜屿犹豫稍许，提步进去，微笑回了个点头。
    梁岩按亮九楼。
    电梯缓缓上升，屏幕上的数字渐次跳跃。
    轿厢不到五平方米的面积，四围闭塞。此刻，这个空间里惟有他二人，令姜屿有些不自在。她后悔地心想，早知道就不上来了，宁愿等另一台。
    时间拖着流逝的脚步，每一秒都如此漫长。谁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彼此浅淡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终于，九楼到了。
    姜屿走出电梯，在门口换下高跟鞋。
    她听到身后不远处，梁岩打开门锁的声音。
    姜屿转过头，对着他挺直的背影道谢：“梁先生，我代我的两位同事……还有我自己，谢谢您今晚的酒。”
    梁岩回过身，轻轻点了下头，温和道：“姜小姐客气了。”
    语气谦和且礼貌。
    姜屿笑了笑，转回头，开门进屋子。
    梁岩收回目光，也进了屋子。
    面对面的两扇门一前一后阖上，平静安澜。
    **
    翌日，姜屿睡了个懒觉，起来后趴在客厅沙发上打手游。她肚中空空，正在等江晨露做完午饭。
    虽然才十点半，但是周末姜屿一般都是早午饭一起吃。这称为早午餐，是一种惬意的生活方式，备受周末党与自由工作者的青睐。
    江晨露拉开厨房的玻璃门，扯着嗓子喊道：“姐，jī蛋没了，你去对面的梁老师家借俩jī蛋呗！”
    姜屿差点从沙发上跌下来，当场石化。
    江晨露没有听到她的应答，于是走过来，催促道：“姐，你快去呀，不然一会儿梁老师说不定就出门了。”
    姜屿低头装作忙碌于游戏中，回道：“那个……其实我不想吃jī蛋。”
    江晨露举着锅铲说：“可是我想吃啊！韭菜炒蛋，韭菜我都切好了。早上买菜的时候，我以为家里还有jī蛋的。”
    姜屿负隅顽抗：“你在我家，就得听我的。就炒韭菜，不要jī蛋。”
    江晨露无奈地撇了撇嘴角，囔囔道：“看你懒的，算了，我自己去。顺便喊梁老师来吃午饭，你没意见吧？”
    姜屿顿时从沙发上跳起来，笑盈盈地喊住她：“等等！露露，你这炒菜炒得满脸油，影响你在你们梁老师那儿的印象。算了，还是我去吧。”
    江晨露疑惑地看了她一眼，一边走回厨房一边嘱咐道：“姐，不要忘了邀请梁老师过来吃饭。”
    姜屿满口答应：“好好好。”
    江晨露走到厨房门口，又折返，说道：“我这等着jī蛋，你快点啊，别磨磨蹭蹭的啊！”
    姜屿扶额，“你其实是我妈那边的亲戚吧？”
    江晨露：“嗯？”
    “没事。”姜屿起身出门。
    姜屿在梁岩公寓门前踟蹰徘徊，最后还是决定下楼跑去小区门口的小超市买几个蛋。
    就在她转身的刹那，门开了。
    姜屿转回身，在他意味不明的目光中，笑了笑，说：“我家没jī蛋了，请问方便借两颗吗？”
    她差点忘了，门口都是有监控的。
    梁岩低沉道：“进来吧。”
    姜屿跟着他走进去。
    屋子是性冷淡风的装修，以灰白二色为主，去繁就简，每一处的设计都恰到好处。家居质感与档次脱俗，收纳整齐，物处其位。
    他家就跟他本人一样，低调内敛，透着gān净的冷。
    梁岩从厨房拿了一盒jī蛋出来。
    姜屿迎上去，笑道：“两个就够了，谢谢梁老师。”
    梁岩淡淡道：“拿去吧，我待会儿正好要去超市。”
    姜屿接过jī蛋，二人的手指自然而然触碰到一起，肌肤摩擦。
    关于身体的记忆，久违的熟悉感。
    姜屿拿着jī蛋后退一步，若无其事地笑了笑，说：“梁老师，我们家露露说您哪天有空来家里吃个便饭。”
    她将自己摆在江晨露家长的位置上，相对而言，更能减少彼此间的尴尬。
    梁岩微微颔首，道：“嗯，好。”
    姜屿刚要道别，就听他说：“我有道题一直WA，可否劳烦你帮忙看一下？”
    姜屿讶然，笑了笑，颇为意外：“你经常刷题吗？哪个OJ？”
    梁岩道：“偶尔调节生活，算业余爱好。比较常刷POJ和ZOJ，水平受限，都是做一些水题。”
    姜屿想了想，笑道：“网上一般都有解题报告，你搜一下吧，很多的。”
    梁岩颔首：“嗯，好。”
    既然她说了网上解题报告多，那自然，不言而喻。
    都是成年人，一个不着痕迹地拒绝，一个心思澄明地接受。
    第57章 巧合（一）
    姜屿回到家, 把jī蛋拿进厨房，放置流理台上。
    江晨露切着土豆片, 问道：“姐，梁老师来了吗？”
    姜屿驾轻就熟地扯了个谎：“梁老师说下次有时间再过来。”
    江晨露狡黠一笑，问道：“你觉得梁老师怎么样？”
    “人挺好的，借了我们一盒蛋。”
    江晨露继续问道：“梁老师是不是特别帅, 红鸾星动没？”
    姜屿淡淡回道：“我的红鸾星已经死了。”
    江晨露缠着姜屿问了好些梁岩高中时期的事情，姜屿不堪其扰, 只好赶紧逃出厨房。
    姜屿抱着笔记本电脑溜回房间，打开POJ，在Authors下方的搜索框中输入“Girder”，点击Search按钮。
    很快跳出搜索结果。
    User, Grider;Nick Name，Grider;School, Peking University.
    Email下方那串字母，是QQ邮箱地址。
    Solved，138;Submissions;1075.
    他一共解决了138道题，总共提jiāo1075次，AC率是12%。POJ的Ratio直接舍弃小数位, 不进行四舍五入，其实AC率是12.8%, 接近13%。
    嗯……小菜jī……
    姜屿在POJ上的Solved是923, AC率是34%。姜屿没有刷最基础的那些水题, 所以肖钧等人的AC率比她高一点。
    姜屿知道这些年, 他一直都坚持刷题。
    姜屿在大学期间曾与林煜瑾等人搞了个AA OJ，寓意为Accept All。在分手后的这些年里，姜屿用后台管理账号登录AA OJ，时常会看到Girder的刷题记录。
    梁岩与程序设计的渊源，算起来，是姜屿缔结的。
    那年高考，梁岩考上了P大法律系。在高考过后那个漫长的暑假里，布彦山想跟着姜屿学习数据结构与算法设计——他如愿被一所一本院校的软件工程专业录取了。
    彼时，软件工程还是那所高校的二本专业，如今已经升了一本，而且分数不低。这些都是题外话，暂且不表。
    布彦山要在她这儿学写代码，梁岩与董宁宇知道后，就也想跟着学习。
    十八岁的姜屿虽然没有对于教书育人没有太大的兴趣，但是对于教梁岩，那肯定是满腔热情。因此，她一口便答应下来。
    开课的第一个下午，主要是做一些知识普及。
    姜屿坐在董宁宇家书房中，小小的身子舒坦地陷在沙发椅里。她温声柔语地问梁岩：“梁岩梁岩，你想用什么语言呀？”
    梁岩思忖了两秒钟，说：“PHP吧。”
    布彦山好奇地问道：“为什么？”
    梁岩不急不缓地说道：“我看PHP的官方文档上说，PHP is the best language for web programming。”
    董宁宇顿时咋呼：“操，岩哥，你又背着我偷偷补课！”
    姜屿默默地打开macbook，说：“好的，那我们就用C吧。语言只是解决问题的工具，而不是结果。”
    梁岩唇边勾起浅笑，目光幽深地看着她，问道：“既然如此，为何不用PHP？”
    姜屿不得不板起脸，飞快地回答道：“因为我不会。”
    布彦山笑道：“姜屿，我想学JAVA，可以吗？”
    姜屿想了想，说：“可以是可以，但作为初学者，我建议你从C语言入手。计算机教育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好像只有培训班会直接从JAVA开始。不过，从C开始还是从JAVA开始，本身是没有太大差别的。”
    布彦山欣然接受了从C语言入门的建议。
    接下来，姜屿将用于C&C  开发的Dev-C  软件安装包拷贝给三个男生。待他三人安装后，正式开始“教学”工作。
    光是基础语法，就用了半个多月。
    梁岩只在董宁宇家住了三天就返回O市，与他们保持线上的联系。但是，他照旧是学得最快的那一个。
    后来，姜屿让舒蔓也加入，还要三个男生喊舒蔓师姐。
    董宁宇笑道：“我喊我妹一声师姐也就算了，你让咱岩哥喊？说起来，我妹是不是该喊岩哥一句师娘？”
    舒蔓不依，“我喊他师娘，你不就平白长了我一个辈分？做梦去吧，董宁宇臭撒比！”
    姜屿告诫她，小孩子说脏话不好，然后，要她喊梁岩师娘。
    姜屿至今记得，那会儿，梁岩的脸冷得跟长白山的积雪一般，却也好看得极。
    说起来，她对梁岩的心思，从一开始就是出于对美色的着迷。但是，后来自然不单单是美色，他心思缜密，冷静自持，做事有条不紊。待在他身边，总是能让人莫名地安心。
    她生性跳脱，总是容易为一点小事炸毛。这种时候，他总是会给她一个温柔宠溺的笑，对她说：“慢慢来。”接着，便会与她一起寻求解决事情的办法。
    其实，他二人对于彼此而言，都是亦师亦友。
    只是，往事随风，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出门前，姜屿叮嘱江晨露：“你下午逛超市的时候别忘了买盒jī蛋，给人梁老师送过去。”
    “知道啦。”
    姜屿：“超市卡里没钱了的话，就拿书桌最左边抽屉里的，还有好几张。”
    江晨露笑道：“哪能用这么快。”虽然姜屿一再表示超市卡随便用、零食随便买，但江晨露平时只会用它来买二人的生活用品与日常食材。
    姜屿只有国际驾照，可以在英美法日等国家或地区开车，但国内不能使用。所以，自从回国后，一个人出行时，她不是坐地铁就是打的士。
    她打车到二中附近的肯德基，买了两份全家桶，带着前往母校。
    几年前，二中的新老校区正式掰了，所以二中现在就只有这一个老校区，而原来的新校区则成为了一所独立的私立高中。
    陈树没有留在新学校，而是选择回二中老校区继续带竞赛。
    这周二中是大周，校园里空dàngdàng的。姜屿熟门熟路地走上实验楼顶楼的机房，站在门口敲了敲，弯唇喊道：“陈老师。”
    陈树正坐在讲台前打字，闻声转过头，站起来和蔼地笑道：“哎，姜屿，来了啊。动作倒是挺快的，我以为你要两点才能到。”
    他上身穿着灰色针织衫，两鬓微白。
    陈树今年也就四十多岁，比姜大柱还要小上几岁。
    姜屿笑道：“都跟你说啦，我出门化妆很快的，哪有一两小时那么夸张。”
    她走进机房后，才发现今天林煜瑾也在。他站在西南角落，给那边的一个学生画解题思路。
    姜屿欣然而笑，跟他打招呼：“嗨，猫大，好久不见。”
    林煜瑾抬起头，笑了笑，眼尾微弯，回道：“好久不见。”
    虽然线上大家经常在同一个群里chuī水闲聊，但算起来，他们已经有将近三年没有见过面了。
    林煜瑾倒是没有太大变化，依旧年轻俊朗、文质彬彬。
    肖钧等人以前就常说，猫大的长相性格像个文科生，以后肯定不会进工业界。果然，毕业后他没有去大厂工作，但却也没有继续深造。既没有进入工业界，也没有留在学术界，而是出人意料地来到了教育界。
    他如今在区第一中学工作，是一名初中信息技术教师。
    去年夏天，他接受某杂志实习记者胡同学的专访。最终刊登的文章中，胡同学对他进行了大量的批判，认为他是“天才之殇”。
    作为一个曾经的IOI金牌得主、ACM总决赛铜牌得主，林煜瑾没有从事科研工作，而是投入基础教育中。这被胡同学等人视为一件可耻的事情，文章的字里行间尽是嘲讽意味。
    更过分的是，文章中的配图，全部都是黑白照片，怪异的悲凉感扑面而来。
    姜屿记忆最深刻的是在其中一张黑白照片中，林煜瑾翻着讲义，静默不言。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他们不在乎你的梦想，无法接受你的平淡，非要将你拆得支离破碎，大加批判。
    专访文章发出后，对于林煜瑾，有人怼有人骂，有人扼腕叹息，有人不屑一顾。
    后来，林煜瑾在知乎等平台发布自白书，对文章中的一些观点提出异议，并且阐述了自己的价值观与教学理念。[1]
    此文一出，他得到了大量竞赛生与IT界从业人员的支持，但是在更大的范围内，依旧是水花甚小。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他被定性为一个陨落的天才。
    但是对于林煜瑾来说，这不重要。
    他并不苦恼，偶尔还在群里与其他人揶揄这事儿，自我调侃。他依旧每天踩着共享单车，上班下班，风雨无阻。
    林煜瑾家境优渥，倒不是缺这么一份微博的工资。姜屿觉得，他是到达了马斯洛需求层次理论的最高层次——自我实现需求。
    她知道，这些年不少名牌中学朝他抛出了橄榄枝。毕竟，以他的能力，带信息学奥赛是绰绰有余的。除了OI与ACM成绩外，林煜瑾曾在NOI科学委员会担任过学生委员，另外也负责出过不少ACM赛事的题目。
    但是对于这些工作邀请，他一概拒绝了。相熟的人都知道，他致力于初高中信息技术教育的普及与发展。
    姜屿带给孩子们的全家桶很快被瓜分一通。
    现在的孩子发育得好，十几个信息学竞赛生，没有一个比姜屿矮的。
    陈树调侃她：“看起来，你才是学妹，这些都是你的学长学姐。”
    众人顿时哄笑一堂，姜屿佯装气得抄起讲台上的备课本去打陈树。
    陈树一边用手臂挡，一边笑道：“我这是夸你年轻，夸你啊！”
    孩子们吃完点心，继续刷题。
    陈树带着姜林二人，来到行政楼的办公室。他泡了茶，“这是前阵子肖均送来的信阳毛尖，来，品品。”
    姜屿双手接过杯子，“那我可要好好尝尝。”她笑着问林：“猫大今天怎么在？”
    陈树道：“你也知道他，闲不住，时常来我这儿帮忙提点。”
    林煜瑾笑了笑，开玩笑地说：“事先不晓得你要来，早知道，该给你准备一份题。”
    姜屿笑道：“那我肯定又要被你凶了，我现在的水平实在不行。”
    陈树一语中的：“你们这帮小鬼，就会卖弱。”
    姜屿面露惊诧，用夸张的语气说：“可以啊陈教，老年人跟上时代步伐了？”
    陈树瞪着她，回道：“你也可以啊姜屿，小学生学会快速化妆了？”
    第58章 巧合（二）
    二人互贫了一会儿, 姜屿感慨道：“没想到现在参加竞赛的孩子反倒多起来了，他们是真的热爱信息学，热爱算法。”
    2014年，奥赛加分政策被取消, 次年, 全国奥赛二三等奖获奖者不再享有保送生资格。[1]换句话说, 无论是肖钧、叶敏钰，还是姜屿，在当今的政策下，都是无法直接保送上大学的。
    也因这个原因, 五大学科竞赛终于少了些功利化, 显得更加纯粹。然而，竞赛与学习成绩无法兼顾的学生不在少数, 这对于这部分学生而言，无疑是个天大的噩耗。
    陈树叹了口气, 说：“可不是嘛，好在自主招生的时候还有点用处。H一高那个成天翔，高考没考好，去了个二本学校，结果去年打进ACM World Final了啊！”
    林煜瑾笑道：“所以说，虽然高考很重要，但不能决定一切。”
    三个人说说笑笑, 度过了一个愉快的下午。
    姜屿请吃饭, 陈树于是笑道：“那就西湖旋转餐厅, 你们以前老拿这个开玩笑，说什么请吃西湖旋转餐厅对吧？”
    将近十年前的事情了，陈树送走的学生一届又一届，姜屿没有想到他还能记得这个小细节。
    姜屿笑道：“说好了要请你吃新荣记的，西湖旋转餐厅可比新荣记便宜多了，陈教，这不像你啊！”
    陈树毫不客气道：“那你下次再请个新荣记，高薪鱼gān，新荣记我还是要吃的。”
    林煜瑾笑问：“陈教，你不会是不想带我吃吧？”
    姜屿笑着说：“就是就是。”
    陈树的车送去保养了，因此三人打算打车过去。出了校门，姜屿远远看到对面路边的小红车车棚，一时兴起提议道：“不如我们骑车过去吧，我都好久没骑车了。”
    林煜瑾笑道：“好啊，那我们就比比谁更快。”
    陈树：“呵，明目张胆欺负老年人哦。”他斜眼瞟向姜屿，“小矮人今天怎么不穿高跟鞋？”
    姜屿露齿笑，“因为我的内心足够得高大，就跟邓/小平爷爷一样。”
    **
    骑了两条街后，陈树渐渐被姜屿与林煜瑾抛在后方。姜屿转了个弯，绕进浣纱路。林煜瑾紧紧跟在她后边，时而反超。
    姜屿停下来，喊道：“陈教没赶上来，猫大，我们等一等吧。”
    二人于是将单车停靠一边，等陈树上来。
    他们等在市第一人民医院停车场出口，恰好有辆蓝色的保时捷SUV从医院里开出来。
    姜屿兴致盎然地指着那辆车对林煜瑾说：“哎，猫大，等我考了国内驾照，我也要买一辆，你说好不好看？”
    林煜瑾顺着她的指示望向那辆车，微微一笑，答道：“你驾照……”
    副驾驶座摇下车窗，露出一张男子深邃的脸庞。
    他朝姜林两人的方向略一颔首，权当打了声招呼。
    姜屿微愣。
    怎么老是偶然性撞见？
    副驾驶上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梁岩。
    车已经开走了。
    林煜瑾笑着问姜屿：“这是你们第一次重逢？”
    姜屿笑了笑，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
    开车的是梁岩的大学同学覃柏林，他与梁岩大一就是同寝室好兄弟，所以认识姜屿。
    覃柏林笑道：“看来你的白月光又有新欢了啊。”
    梁岩语气寡淡：“是她的老朋友，T大的。他们若是真的能成，就不会等到现在了。”
    覃柏林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他：“怎么，要不我们现在开回去，你把她拉上车好好叙叙？”
    “不用了。”梁岩勾起唇角，继续道：“我们住同一个小区，而且还是对门。”
    覃柏林“哟”了一声，笑眯眯地问他：“想怎么样？我怎么嗅到你身上飘起一股禽shòu味？”
    梁岩微微一笑。
    对于他来说，她回来了，就已经莫大的希冀。
    **
    姜屿晚上九点回到家，沐浴后出来，打开笔记本打算刷两道算法题。她顺便登上QQ，结果发现覃柏林给她发了几条QQ消息。
    覃柏林：【姜屿，好久不见啊，下午看到你了。】
    覃柏林：【什么时候回国的啊，我得给你接风洗尘不是。】
    覃柏林：【要不咱们加个微信呗，哪天请你吃饭。】
    姜屿回消息：【谢谢啦，回来有段日子了。】
    点击“发送”按钮后，她又想了想，发了个问句过去：【今天市一那里，开保时捷的不会是你吧？】
    覃柏林回道：【聪明。】
    二人加上微信，覃柏林发了语音过来：“大小姐，你昨天去Q&S酒吧了是吧？真是巧，这酒吧是我名下一个小产业，以后去直接报我名字，费用全免。”
    姜屿开玩笑道：【那我怕会把你喝垮。】
    覃柏林：“哟，酒量修炼得可以啊，什么时候拼一下？”
    “会有机会的。”姜屿也发了语音，接着随口问起白天的事情：“你们去医院是探病还是看诊？”
    覃柏林回道：“看望一个老朋友，放心，你的梁大律师没生病。”
    姜屿兀自笑了一笑，正要回消息，就见聊天界面上又出现一段语音。姜屿点开，听到覃柏林说：“你是不是没有咱梁大律师的微信啊？要不我把你的微信给他，以后要是遇上法律纠纷，好歹有个熟人帮帮忙。”
    微信诞生于世之时，姜屿与梁岩早已分手，所以并不在彼此的朋友圈内。
    姜屿立即发道：【还是不要了，梁律师贵人事忙，不方便打扰。你先忙吧，我去洗个澡。】
    聊天的时候，一方表示要洗澡，往往是结束聊天的意思。所以，已经洗完澡的姜屿发过去这样一句话，是代表终结对话。
    覃柏林：【好，那我们改天再聊。】
    姜屿放下手机，走到窗边伸手拉开厚重的帘布。
    对面灯火憧憧，温暖柔情。
    她不由想起上学时与梁岩同坐一辆单车，偶遇覃柏林的那次。
    **
    那是大二的时候，姜屿坐在梁岩的单车后座，从T大西南门出来，恰好遇到开车接祖父回家的覃柏林。覃柏林是地道的北京人，祖父是T大教授，所以他住校也只是住了大一这一年。
    覃柏林摇下车窗，跟他们打招呼，接着开玩笑道：“真羡慕你们这样单纯贫乏的校园恋情啊，好làng漫。你们慢慢骑，我先走一步。”说罢，一踩油门，飞奔而去。
    姜屿气得鼓起腮帮子，扯了扯梁岩的衣角，央道：“梁岩梁岩，你踩快一点，我们追上他，一定要追上他！”
    梁岩穿着白色大T恤的背影伟岸挺拔，他响起清朗好听的笑声，低沉道：“好，抓紧了。”声音里饱满深情的温柔。
    姜屿抱住他细窄结实的腰，大笑道：“我们冲呀！”
    他加快频率，踩得飞快。
    彼时是在chūn日，空气里弥漫万物复苏的清新气味，间或飘来几缕幽淡的花香。和风暖阳，单车上的男生女生言笑晏晏。
    拐弯进入中关村北大街，机动车停滞不前，排起长长的队伍。姜屿兴奋道：“哈，堵车了！梁岩梁岩，你看到没，覃柏林那车就堵在前边！”
    梁岩刹车，回头朝姜屿笑，问她：“我们要不要给他个面子？”
    姜屿仰着瓷白的小脸，眉眼弯弯，脆生生地说：“当然是要朝他脸上狠狠地踩下去。”
    梁岩揉了揉她的发顶，眼中一片温情，轻声笑道：“你呀你。”他转回身，继续蹬腿往前骑。
    二人快路过覃柏林车旁时，他还堵着。
    姜屿咧嘴喊道：“哇，覃柏林，你不行啊，都没有我们梁岩骑车快！”
    覃柏林从车窗探出脑袋，气得横眉立目，直直喊道：“你才不行！”他探回头，看着近在咫尺的非机动车道上优哉游哉往前骑的梁岩与笑吟吟的姜屿，怒拍方向盘，低骂一声：“操！”
    姜屿正好从他车窗前过去，朝他做了个鬼脸：“活该，略略略。”
    梁岩回头看了看她，笑容无奈又宠溺，“就你淘气。”
    **
    后来，姜屿低分飘过覃教授的公选课。
    不知与这段小插曲是否有一丝半缕的关联。
    当然，九成九是因为她翘课翘得太多了。
    姜屿不得不承认，她与梁岩曾经有太多美好的回忆。
    那些日常生活中的小美好，留在过往的岁月里熠熠发光。
    如今想起来，徒增悲凉与怅惘。
    她拨通叶敏钰的手机号码，但关于梁岩，依旧什么都没有提起。
    **
    杨素虹又开始了她的长篇大论，什么“你年纪不小了，爸爸妈妈又不能照顾你一辈子”，什么“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只要人好，就先处处看”，什么“你现在不着急，等到以后，可就来不及了啊”。
    老生常谈的婚恋话题，母亲说这么多，无非就是要她去相亲，相亲，相亲。
    江晨露坐在旁边，一边剥虾，一边偷笑。
    姜屿瞪了她一眼。
    杨素虹：“你看，连妹妹都笑话你！”
    姜屿：“……”
    杨素虹话锋一转，果然就移到相亲的话题来：“你表姨有个远房亲戚，在A大读博，年纪呢，是小了一点，但对方不在意年龄差。我看过照片了，卖相不错，你后天跟人家吃个饭？”
    姜屿扶额，叹道：“妈，工作日啊，我哪有这么空。”
    杨素虹：“你那外企有什么好忙的咯，我听露露说，你很少加班的呀。姜屿，我跟你说，你不要糊弄你老妈，我是要生气的，你晓得伐？”
    姜屿蹙眉，朝江晨露眯了眯眼睛。
    杨素虹撸起袖子，吼道：“你gān什么你！露露说句实话，你想这么着？姜屿，我看你是想造反是不是！”
    姜屿捂脸，内心一片汪洋。
    第59章 巧合（三）
    姜大柱劝道：“好了好了，消消气。”
    姜屿叹了口气, 抬头问姜大柱：“爸, 我妈最近是不是又没有好好吃药？”
    杨素虹听到这话, 反倒是平静下来，自己抢先说：“吃了的, 还不是被你给气的。知道我情绪不能有大波动, 还来气我。”
    姜屿过去抱住母亲, 亲了亲她的脸颊, 笑道：“好啦好啦, 我去我去。”
    杨素虹女士最近出现围绝经期综合征，通俗地讲，就是进入更年期。
    江晨露递只剥好的虾尾过去，咧嘴笑道：“姐，我错了，你别生我气，吃虾。”
    姜屿自然不会真生她气, 小孩子单纯, 三俩句话就能被杨素虹套出话来。而且, 少加班这种事, 随口提到再正常不过。毕竟，国内IT行业的加班情势普遍严峻。
    饭桌恢复平静, 杨素虹不断给两个孩子夹菜。
    “这鲈鱼是我一大早去挑的, 新鲜, 多吃点。”
    姜大柱语重心长地对女儿说：“囡囡, 你就当跟朋友吃个饭，不要有太大压力。你妈妈虽然着急，但不想看到你随便将就。”说完，他柔情地看向杨素虹，轻声道：“是伐啦。”
    杨素虹不以为然地撇了撇嘴，郑重地说道：“囡囡，我跟你说，介绍人都说了，你这个情况是最难配对的。年纪大，文化程度高，眼界高，家里房子又多。同样条件的呢，都喜欢找二十出头的小姑娘。这次这个，难得学历跟你蛮搭的，长相性格也都好，而且不嫌你年纪……”
    “咳咳。”姜大柱单手握拳，清咳了两下，不停给妻子使眼色。
    杨素虹止住话，无奈地说：“反正，你自己好好把握吧。我和你爸不是非得你嫁出去，我们……唉，我们也是为你了好。”
    江晨露骤然道：“哎，说起来我们班主任人不错。”
    小表妹这个“哎”字一出来，姜屿就有不祥的预感。没想到，小表妹竟然会提起梁岩。姜屿忙道：“你班主任关我什么事，吃你的饭，不要乱说话。”
    姜屿拾起筷子，往江晨露碗里夹了好几根小青菜。
    杨素虹却拉起江晨露的手，白了姜屿一眼，接着道：“露露，你继续说。”
    江晨露狡黠一笑，继续说：“我们班主任，P大博士，法律界新秀，一来我们学校就是副教授职称。而且和姐姐是同一年的，长得特别帅，我们好多同学暗恋他呢！”
    杨素虹顿时露出欣喜的神色，问她：“人怎么样？”
    江晨露：“人可好了，我被欺负那事儿，学院里不是迟迟不肯给说法吗？还好有梁老师，欺负我的那些人才被记了过。梁老师一身正气，最见不得不公正的事情。之前我们系有个女同学差点被一德高望重的老教授那啥，也是梁老师出头帮忙的。”
    杨素虹脸上的喜色已经略有些僵硬，笑了笑，缓缓问道：“姓梁啊？叫什么名字，看看跟我们囡囡相不相配？”
    江晨露笑道：“梁岩，梁山好汉的梁，花岗岩的岩。”
    杨素虹尴尬地笑着说：“不错，不错。”
    姜屿往江晨露碗里夹了根青菜，佯怒道：“别说了啊，再说我可就要把你赶出家门了。”
    江晨露认怂，嘻嘻笑：“不说了不说了。”
    饭后，杨素虹将姜屿拉进房里，小心翼翼地说道：“后天那个相亲，你不想去就别去了。是妈妈不好，一直没顾虑到你的感受。以后妈妈不会再托人给你找对象了，人家找上门来的我也会回绝掉。囡囡，你爸爸说得对，我们希望你好，希望你开心，结不结婚都一样的。”
    姜屿让她放宽心，笑说：“没事，不加班的话我过去吃个便饭，就当jiāo普通朋友。”
    **
    相亲对象比她小三岁，博一。姓郑名云书，长得一表人才。
    姜屿笑道：“你们学法律的男孩子，长得都挺好看的啊。”
    郑云书笑容清朗：“你也长得好看，是我接触过的最可爱的女孩子。”
    一番商业互chuī后，两人边吃菜边聊一些兴趣爱好方面的话题。
    郑云书提议道：“这周末你有时间吗，不如我们去临安滑雪？”
    姜屿微微扬起唇角，歉意十足地开口道：“不好意思啊，事实上，我有个前男友是律师，所以我相对而言比较排斥。我不会再找学法律的了，非常抱歉。”
    郑云书略一沉吟，笑着说：“看来，你的那段往事不太愉快。没事，我们可以做朋友，你总不会连朋友都不愿意和我结jiāo吧？”
    姜屿自然是笑道：“这当然不会。”
    郑云书：“我好久没去滑雪了，你可以叫上几个朋友，我们一起去。”
    姜屿笑了笑，“这周末，我身上可能不大方便。”
    郑云书顿时了悟，笑说：“那下次吧，等你想去的时候，欢迎随时找我。”
    “一定。”姜屿莞尔一笑，然后状似无意间随口提起：“你是在A大是吧？真巧，我表妹在A大法律系读书，大一。对了，不知你师从哪位教授？”
    郑云书报了个名字，自然不会是梁岩。梁岩去年才进A大，副教授职称，尚无资格直接带硕博生。但是，硕博生并不是在哪位老师名下，就是由那位老师带的；德高望重的教授名下一般都有好几个名额，多是会让另一个老师帮忙带。
    郑云书答完后，问道：“你妹妹不会是在梁岩老师的班里吧？”
    姜屿喝了口橙汁，没来得及开口。
    郑云书旋即笑道：“你看我真是糊涂了，一般家人都不太了解孩子的大学班主任。”
    姜屿微微笑，心想，我对他了解得可是够透彻的——曾经以各种姿势。
    郑云书当她是默认，饶有兴致地说：“梁岩其人，算是我们全学院最有魅力的老师了。妥妥的韩剧男主范，女孩们喜欢得不得了。日后有机会的话，我一定介绍你们认识。”
    姜屿笑了笑，谢绝道：“多谢好意，不过我看这个机会就不必了。”
    郑云书开玩笑地说：“哎呀，是我大意了，你刚刚还说比较排斥我们学法律的。”
    饭后，郑云书送姜屿回家。到了小区南门，下车前，姜屿笑道：“天色不早了，就不邀请你上去喝杯薄茶了。”
    郑云书笑声明朗：“那下次一定趁白天拜访。”
    **
    姜屿回到公寓里，江晨露正啃着薯片看连续剧。
    她将手提包随手一扔，整个人趴倒在沙发上，脑袋歪到江晨露身上，“这是我今年相的第九次亲了。”
    江晨露睁大眼眶，诧异道：“今年？这么多？”
    姜屿伸手抱住她的脖颈，说：“我说的是公历年，不过确实很多。你现在知道你姐我有多惨了吧？”
    江晨露倏然道：“对了，我差点忘记。六点那会儿我上来的时候，电梯里遇到梁老师。梁老师问我你什么时候回来，他似乎找你有点事情。我跟他说，你相亲去了，估计回来得比较晚。”
    姜屿不由心脏一颤，脸上确实波澜不惊，笑着问道：“梁老师？他找我能有什么事情啊？”
    江晨露想了想，说：“可能只是一句寒暄，随便问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嗯……”她又想了会儿，否认道：“不不，不会是简单的寒暄。”
    姜屿从她身上爬起来，摸了摸自己的长卷发。
    江晨露：“梁老师好像喜欢你。”
    姜屿一愣，理头发的动作顿时僵硬下来。
    江晨露目光炯炯地盯着她，大笑道：“哈哈哈哈，姐，你害羞了，哈哈哈哈……”
    姜屿这才明白，自己是上了江晨露的当。她翘起唇角，双手掐住江晨露的脖子，笑道：“让你笑，信不信我把你脖子拧断？”
    江晨露一边讨饶一边说：“姐，你高中的时候是不是暗恋过梁老师啊？我以为你们真的有多大恩怨呢，不会是你单恋无果，所以恼羞成怒吧？你这叫什么，爱而不得，就要毁了他，哈哈哈哈哈……”
    姜屿松开她的脖子，转而去挠她痒痒，“我让你单恋，我让你单恋……”
    “开个玩笑嘛！”江晨露避闪不及，薯片撒了一沙发。
    闹腾一阵后，江晨露一边收拾沙发，一边对姜屿说：“姐，你要不去对面问问？”
    姜屿笑了笑，说道：“梁老师能有什么事情找我，要是真有事，他会再来找我的。”大半夜，让她主动跑去找梁岩？开什么玩笑……
    而且，能有什么事情。
    必然是没有的。
    又与江晨露互贫了两句之后，姜屿捋了捋头发，进洗手间卸妆。
    待她洗完脸开门出来，发现客厅里江晨露正在打电话。
    江晨露听见动静，遥遥喊道：“姐，我给梁老师打电话了，你快过来。”
    姜屿：！！！
    江晨露催道：“姐，你快一点啊！”
    姜屿只得硬着头皮走过去，瞪了她好几眼。
    **
    梁岩听到电话那头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喂，梁老师。”
    他道：“姜小姐，你好。”
    姜屿回道：“你好。”
    梁岩想问一句，相亲顺利与否，但想了许久都没有找到合适的说辞。
    姜屿见他迟迟不开口，主动问道：“请问有事情吗？”
    梁岩抿了抿唇角，说：“周六一起过去吗？”
    这周六刘瑞杰举办婚礼，姜屿与梁岩皆在受邀名单中。
    她笑道：“不麻烦了，我自己过去吧。”
    梁岩没有多言，道：“嗯，好。”
    二人互道晚安，挂了电话。
    梁岩将□□安装到小提琴上，侧身临窗而立。
    窗外皓月当空，一如她明净的脸。
    第60章 关于他（一）
    周五晚上, 姜屿接到舒蔓的电话。
    舒蔓一上来就哭诉道：“小老师, 救救孩子吧, 请你说服我毁三方。”
    姜屿无奈地笑问：“怎么回事？”
    舒蔓：“我要做好体重控制, 不能去猪场。”猪场是某易的绰号，一来是因为他们老板养猪, 二来是因为某易伙食好。
    上了高中之后, 舒蔓没有坚持搞信息学竞赛。她高考考上一所中流985学校，选择的偏偏又是计算机系。原因无他, 她想要从事产品或者运营之类的工作。
    去年秋招结束后, 舒蔓手握国内几大互联网公司的offer, 最终在姜屿的建议下选择某易。
    姜屿笑道：“那你勤跑健身房呀, 可别跟我说没时间啊！我一会儿要去健身房了，你快说吧, 究竟怎么回事儿？”
    舒蔓坦白：“我想去家小公司，创业公司，好好做产品。”
    “有人拉你创业？”
    舒蔓否认道：“不是，虽然确实有学长找我去他们公司，但主要原因还是在我自己, 这是我的个人想法。”
    姜屿“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接着道：“你说。”
    “小老师, 大公司平台多好多好, 对于我来说不重要。我爸说了, 五年gān不出拿得出手的成绩就回家继承家业, 从给他老人家做助理开始。”
    姜屿开玩笑地叹道：“真是件富有的烦恼。”
    舒蔓：“我需要你来说服我, 好不好嘛。”她撒起娇来，娇娇柔柔，一声声“小老师最好了、小老师最可爱了”，听得姜屿十分受用。
    姜屿扑哧笑，制止她：“差不多了，再听就发腻了。”
    舒蔓清了清嗓子，说：“姜屿小姐，请问你觉得我应该违约吗？”
    “我觉得年轻的时候不要害怕失败，比起大公司，小公司与创业公司更能大展拳脚。以你的情况，确实适合找个容易施展才能的地方。”姜屿弯起唇角，话锋一转：“这样还有个好处，就是如果你不行的话，就真的是不行，早日回家去给你爸打印文件吧，哈哈哈哈……”
    舒蔓开心道：“好的，那我就跟我爸妈说，你建议我毁三方去创业公司。”
    姜屿：“……”
    舒蔓：“哎呀，好想和你一起工作啊，可惜你们那儿我去不了。要不然，等我确定了工作，你跳槽过来？”
    姜屿：“不用了……我过得挺好的……”
    舒蔓咯咯笑，说：“小老师，你想过创业吗？”
    姜屿漫不经心道：“还有其他问题吗，没有的话我真的要去健身房了。”最近胖了五斤QAQ。
    舒蔓笑道：“好了好了，那就这样。对了，你和梁岩怎么样了？”
    姜屿睁眼说瞎话：“不认识，没联系，查无此人。挂了，拜拜。”
    **
    翌日，刘瑞杰婚宴。
    姜屿到了以后，董宁宇给她介绍他的女朋友：“孙梦瑶，以前我们二班的，不知道你有没有印象。”
    孙梦瑶温柔地笑着，故意露出埋怨的眼神说：“姜屿，你不会不记得我了吧？”
    姜屿隐约有一点印象，笑道：“有印象，我记得你以前就跟现在一样漂亮。”
    孙梦瑶拉着她坐下，笑说：“我以前可胖了，你果然是不记得我了。”
    姜屿记得班里没有偏胖的女生，于是笑道：“你少诓我了，高中时期你不胖的。”
    董宁宇顿时大笑，说：“哎岩哥，你猜错了啊，姜屿记得我家瑶瑶呢！”
    梁岩坐在同一张桌子上，温润儒雅。
    姜屿朝他笑了笑，当作打招呼。
    他回了个礼貌合宜的笑容。
    姜屿问董宁宇：“你们怎么不做伴郎？”
    董宁宇咧嘴笑：“我已经做过三回伴郎了，不能再做了。”H市本地风俗，做伴郎不能超过三次，不然会影响婚姻运数。
    仪式开始前十数分钟，莫晓彤与楚彦琳到了。
    在一群老同学的恭维与簇拥中，莫晓彤越过前一桌，径直走向梁岩，笑道：“梁大律师，好久不见。”
    梁岩起身，微微颔首，含笑回道：“好久不见。”
    莫晓彤清慡地笑了两声，说：“听楚楚说，前阵子聚会的时候，你都没沾酒？这可不行啊，今天我们俩得好好喝一个。”说完，她转头朝跟过来的楚彦琳揶揄道：“你今天可不许帮着他！”
    楚彦琳笑了笑，没有朝梁岩打招呼，反而绕过他，走到姜屿面前。“姜屿，真的是好久不见。”
    姜屿起身笑道：“是啊，有六七年没见过了。你没怎么变，依旧这么漂亮。”
    楚彦琳温柔地笑着说：“你比以前更漂亮了，长大了许多。”她说的是气质方面，而非体型。
    莫晓彤扬声笑道：“这不是姜大神吗？没想到今天能碰见姜大神，我还以为，你早把我们这帮老同学给忘掉了呢。”
    她脸上妆容jīng致，一双含情凤眼睇着姜屿，婉转明艳。
    莫晓彤大三在珠宝店兼职的时候，被星探发掘，进入演艺圈开始拍戏。跑了两年龙套后，她因为一部民国剧中的女N号斩获不少粉丝，至此星途坦dàng，资源不断，成功跻身二线小花行列。
    在她之前，演艺圈不是没有走娇媚路线的女演员，她的特色在于，屏幕上呼之欲出的刻薄，而且是极具美丽与魅惑的刻薄。
    这种刻薄的美感，着实令人着迷。曾有位知名大导演形容过莫晓彤的这种美感，说她是“留声机里咿呀唱腔下，一个身姿曼妙的旗袍女子在嗑瓜子说八卦”。
    姜屿笑道：“莫大小姐，久违了。”
    莫晓彤勾了勾唇角，道：“这刘瑞杰可真不靠谱，怎么好把分手的旧情人安排在一桌。尴尬不尴尬，你们说是吧？”
    她媚眼流转，重新落定于姜屿脸上，傲然道：“楚楚，不如你和姜大神换一桌，让姜大神跟我坐一块儿吧。”
    楚彦琳走回到她身侧，伸手拍住她的脑门，扬着唇角说：“你呀你，就你事儿多，坐回去吧。”
    仪式开始前五分钟，宾朋各归其位。董宁宇附在姜屿耳边道：“莫晓彤的男朋友去年涉及一起经济纠纷案件，蛮棘手的，最后是岩哥打赢的官司。”
    莫晓彤与H市知名房地产大亨赵天松传过绯闻，但媒体从经纪人处得到否认恋情的答复。赵天松是松杨集团董事局联合主席，位于胡润富豪榜前一百之列。
    此刻，姜屿亦不能免俗地多问了一句：“是那位赵？”
    董宁宇点点头。
    姜屿收起脸上的八卦情绪，抬起头恰好触及梁岩投来的目光。
    他的眼眸漆黑深邃，仿若一泓秋水，似乎毫无情绪，似乎又满是千言万语。
    姜屿与他之间，不过是隔了一个董宁宇，却像是横亘巍峨群山。
    梁岩朝她弯了弯唇角，收回目光，侧过头看向台上。
    中午宴请的是亲戚，晚上宴请同事好友。所以晚上的仪式很快走完了，刘瑞杰与妻子在众人的起哄声中，深情拥吻十分钟。
    姜屿跟着众人一起鼓掌。
    董宁宇继续喊道：“不够不够，再来十分钟！”顿时引起一阵附和。
    刘瑞杰亲完后，擦了擦口水，拿过主持人手上的麦克风，指着董宁宇这边笑道：“董宁宇，你别得瑟，你结婚在我后头呢！还有岩哥，你也逃不掉啊！”
    梁岩微微翘了下唇角，不动声色地往姜屿处瞥了一眼。
    刘瑞杰只当他是在看董宁宇，大笑道：“岩哥，说你呢！你别以为你不起哄就没事啊，我跟你说，你们日后一个都逃不过！”
    婚宴正式开席。
    莫晓彤作为大明星，在场亲友，不管认识不认识，好些人都专程到她面前敬一敬。几轮过后，莫晓彤撇下过来敬酒的若gān人等，来到姜屿这桌，笑靥如花：“来，今天我先抢在新郎新娘子前边，给大伙儿敬一杯。”
    觥筹jiāo错，大家一饮而尽。
    接着，莫晓彤走到梁岩身侧，笑道：“梁岩，我要单独敬你一杯。”
    喝完后，莫晓彤转头看着姜屿，唇边的笑容浮上两抹讥诮，朗声道：“哎，姜屿，我要不也敬你一杯吧？不过我今天不胜酒力，不知可否请梁律师代劳？”
    梁岩没有拒绝，淡淡道：“嗯。”
    他将酒杯满上，朝姜屿举起，清高的眉棱骨下眸色深沉。
    姜屿倒上酒，举杯碰上去。
    他的嗓音低沉醇厚：“你随意。”说罢，gān了酒杯。
    姜屿浅浅喝了两口，正要坐下，就听见莫晓彤又说：“你们两个不喝一杯吗？”
    她抬起眼，只见莫晓彤笑盈盈地看着她，说道：“刚刚这杯是梁岩替我敬的，不能算。以你们俩曾经的关系，怎么也得喝一杯吧？”
    姜屿将酒杯满上，重新举起杯子，朝梁岩笑道：“梁律师，那这杯，我敬你。”
    梁岩也将酒杯重新满上，与她碰了一碰。
    姜屿正要伸回手，梁岩骤然道：“你等一等。”
    他搁下酒杯，直接抢过她手中的杯子，仰头饮尽。
    莫晓彤笑了一声：“呵。”
    梁岩放下空杯子，拿起自己的那杯喝完。他轻轻笑了会儿，抬起头朝莫晓彤道：“就这样吧，别折腾了。”
    姜屿看着他。
    他笑得依旧是那么好看。明明是清浅的笑容，却绚烂夺目。
    第61章 关于他（二）
    姜屿默默离席, 走进洗手间。
    孙梦瑶跟过来, 喊道：“哎，姜屿。”
    姜屿站在洗手台前, 回首笑道：“你也来补妆吗？”
    孙梦瑶走上前, 夸道：“你衣品真好，看上去特别显高, 气场都不一样。”
    “我同事说, 我单个人走在路上, 旁边没人的时候, 看上去有一米七。”
    孙梦瑶笑说：“确实, 你真会搭配。果然, 优秀的职场jīng英, 生活中照样优秀。”
    姜屿正要笑着进行商业回夸, 就听孙梦瑶叹了一口气, 接着说：“就跟梁岩一样。”
    姜屿礼貌地笑了笑, 掏出气垫补妆，转移话题：“你们平时和莫晓彤保持联系吗？”
    孙梦瑶道：“算有联系吧，同学会、老同学婚礼什么的，莫晓彤能来尽量都会过来。但是你也知道, 她现在名气不小，通告多，很多时候赶不过来。但她喜欢和我们一块儿晚, 虽然有了名气但从不摆架子。有些时候, 莫晓彤实在来不了, 会托楚彦琳带来歉意。”
    姜屿随口道：“莫晓彤和楚彦琳依旧挺要好的，真好啊。”
    “莫晓彤对楚彦琳真的是没话说。”孙梦瑶微微一笑，说给她听：“四五年前吧，楚楚家里生意出现了一点问题，资金链断裂。走投无路下，她爸爸要把她嫁给一个五十多岁的房地产商，以谋求资金周转。”
    姜屿诧然，惊讶道：“竟然还出过这档事？”她与梁岩分手后，与二班的人基本都断了联系，所以大大小小的事情尽然未曾听说。
    苏梦瑶：“是啊，谁都想不到的，楚楚她爸爸真是狠心。不过好在有莫晓彤，最后是莫晓彤多方周旋，才把楚楚解救出来。哦，当然，这个房地产商不是赵天松，要不然就是狗血上洒狗血了。”
    姜屿不由感慨：“还好有莫晓彤帮忙。”
    孙梦瑶叹道：“俗话说得好，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莫晓彤待楚楚是真的好，周旋哪有这么容易的啊，这里边的委曲，恐怕只有她们两个自己知道了。”
    姜屿颔首，说：“莫晓彤本身就挺好的。”以前莫晓彤这么讨厌她，还愿意撑伞带她一程。
    孙梦瑶：“这件事过后，楚楚就放下工作，跑去照顾莫晓彤，她们俩可谓是形影不离。”
    姜屿再一次感叹：“真好。”
    孙梦瑶顿了一顿，说：“其实，楚楚对莫晓彤也是没话讲。这事儿，我们还是听布彦山说的。莫晓彤家庭情况比较糟糕，她出生前，她父母已经生了一个女儿了。那会儿不是计划生育吗，农村头胎是女儿的话，可以再生一个的。她们家没生到儿子，就一直不给她上户口，生了第三胎，终于是个儿子，就把小儿子的户口先上了。最后，她的户口还是上在村里另一户人家户口本上。”
    姜屿只知道在偏远地区，这样重男轻女的情况比比皆是，但没想到H市地处经济发展地带，也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姜屿问道：“那他们家岂不是重男轻女十分严重？”
    孙梦瑶露出悲悯的神色，说：“可不是嘛，最可怜的就是莫晓彤了。她户口不在自己家，家里不把她当自家人；至于户口上的那户同村人家，自然不可能把她当成是家里人的。好在她争气，学习成绩好，考上了二中。”
    “然后认识了楚彦琳吗？”
    孙梦瑶点点头：“高一刚开学，楚彦琳和莫晓彤就成为了同桌。楚楚知道她的情况后，一直暗中资助她。直到莫晓彤大四，学校缴费系统出现故障，她才发现一直资助她的那个人的账户对应姓名是楚彦琳。”
    孙梦瑶笑道：“或许，这就是因果循环吧。”
    姜屿问起布彦山：“布彦山呢，他那时候多喜欢莫晓彤啊，现在应该早就放弃了吧？”
    大二那年chūn天，莫晓彤终于接受了布彦山的追求。但是不到一个月，他们就分手了。分手后，布彦山一度颓然，整日酩酊大醉。彼时姜屿与梁岩正恩爱，两人专程跑去布彦山读大学的城市劝导开解过他。
    孙梦瑶轻轻一笑，望着姜屿，说：“这些年，布彦山一直一个人。”
    不待姜屿开口，她立即又补充道：“跟梁岩一样。”
    话题又绕了回来，回到梁岩身上。
    姜屿补好妆，转过身，迎着孙梦瑶的目光笑道：“你和董宁宇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你们恐怕没有去梁岩那里探过底。我和他真的没有可能了，当初分手有多决绝，现在就依旧是一样的。”
    孙梦瑶温和地笑了，柔声道：“姜屿，那让我再多说一句。虽然我不清楚你们发生过什么，但爱情需要相互包容，从一定程度上来讲，理解是永远不可能的，惟有包容。”
    姜屿与孙梦瑶一道回到酒席上，若无其事地说笑。不一会儿，刘瑞杰与新婚妻子过来敬酒，男人们又闹起来。姜屿坐到旁边那桌，含笑看他们拼酒。
    到了后面，莫晓彤举着红酒杯走向布彦山，倩然而笑：“布彦山，我敬你，希望早日可以喝到你的喜酒。”
    布彦山已经喝了不少酒，但头脑尚清醒，大大方方地举杯，咧嘴笑道：“也希望你幸福。”
    姜屿托腮望着他俩，没发觉楚彦琳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旁。
    楚彦琳在姜屿身侧坐下，笑着喊了声：“姜屿。”
    姜屿转过身，应道：“诶。”
    楚彦琳：“怎么突然回国了？”
    姜屿笑道：“想回就回来了，没什么特别原因。”
    楚彦琳露出亲切的笑容，揶揄道：“你不是为了某个特定的人而回来的吗？”
    姜屿笑了笑，用开玩笑的口吻说：“算是吧，我前男友非要跟我复合，我只好逃回国内了。”
    楚彦琳愣了楞，笑着问：“你刚分手不久？”
    “不是，快两年了。”
    两个人坐了一会儿，聊些不轻不重的话题，互加了微信。
    姜屿走得早，董宁宇发现时，她都走掉半小时了。
    董宁宇问孙梦瑶：“姜屿要走，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呢？”他的语气不由有些重。
    孙梦瑶甩了个大白眼，“今天结婚的是刘瑞杰，又不是你。”
    董宁宇忙嘻嘻哈哈地赔笑：“宝宝，我错了，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
    姜屿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到小区附近的商场超市逛了一个多小时。今天婚宴上，若说无动于衷，自然不可能的。他的眼神，他的笑，盘踞在她脑海里难以挥去。
    所以，姜屿需要时间来收拾情绪。
    购物，买零食，是最为有效的途径之一。
    只是，没想到姜屿买完零食出来，外头却下起哗啦啦的大雨来。
    姜屿站在商场门口看了两眼大雨，折返到门内，发现爱心雨伞已经被借完了。她又专程跑到服务台问了声，结果这场说来就来的滂沱chūn雨不在任何人的意料之中，所以伞都被借光了。
    其实对于姜屿来说，这并不打紧——打个电话麻烦江晨露过来接她就是了，毕竟不过十五分钟的路程。但是难得的，她有些不想走，想要放空心思好好待一会儿。
    于是，她就站在檐下，看着漫天坠落的雨滴。
    墨黑的夜色中，雨天的霓虹灯折she刺眼的灯光，一眼看去令人昏昏欲睡、困顿不堪。
    路人渐行渐远的背影，缩成一个个越来越小的黑点。
    姜屿繁乱的思绪也终于得到暂时的解放，漫无目的、无欲无求。
    雨雾濛濛，将整座城市笼罩得朦胧缥缈。
    夜幕中，有人撑着一把暗色的大伞跨步而来。
    伞的颜色瞧不真切，似乎是黑色，又似乎是深蓝色。
    姜屿心想，恐怕他是来解救被大雨困住的朋友，或者是恋人，也有可能是孩子。中国画讲究意境，她觉得，此刻这一幕充满了山水画的感觉。
    那人是山，这雨是水。
    不多时，他撑着伞走到她面前，伞下英隽立体的五官顿时明朗起来。
    如果说方才她的意识里，这是个没有脸的人，那么此刻，她就更巴不得这是个没有面目、没有五官的人。
    他的脊背笔直挺拔，整个人清冷孤寂却又不失温润儒雅的气质，深邃的双眸深不见底、难以让人读出情绪来。
    梁岩往前走了两步，在她左前方的廊檐下站定。
    “走罢。”
    他说。
    姜屿垂下目光，盯住黑漆漆的地面，不敢看他。她愣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后，飞快地笑道：“梁老师，我们家露露已经在来接我的路上了。多谢梁老师好意，我等她过来就可以了。”
    对方迟迟没有出声。
    她不得已抬起眼，恰好撞进他隐晦不明的目光中。
    他攫住她的目光，缓缓道：“我陪你等。”
    说罢，他的唇角微微扬起，清高的眉棱骨下深眸沉静。
    姜屿收回目光，望着漫无边际的大雨。她捋了捋长卷发，笑道：“露露大概还没出门，那就劳烦梁老师带我一程。麻烦了，多谢。”
    雨这么大，一直等下去着实不是办法。
    梁岩回道：“客气了。”
    嗓音温柔磁性，gān净纯粹。
    他上前一步，姜屿的头顶顿时被大伞遮住。
    与此同时，他身上清冽的气息也萦绕到她的鼻尖。
    二人步入雨天的黑夜中，他脚步跨得小，姜屿恰好能够跟得上。
    雨水噼里啪啦响在周围，朵朵雨花四溅。
    周遭的雨声令气氛不至于尴尬。
    到达斑马线前，二人驻足等红绿灯。
    梁岩朝她伸出手，开口道：“我帮你拿吧。”
    大掌宽厚，手指白皙修长，骨节分明。
    第62章 关于他（三）
    姜屿轻轻一笑, 礼貌地拒绝：“谢谢梁老师, 我自己拎就可以了，不重。”她一边说，一边攥紧超市购物袋。
    他收回手，敛目道：“嗯, 好的。”
    绿灯亮。
    她跟着他往前走，穿过马路。
    雨下得大了些，刷刷地倾泻而来。
    她知道他把伞偏在她这边, 此时, 他的左肩恐怕早已湿透。
    然而，她只能当作不知道。
    路边电瓶车开得飞快，还有逆行的电瓶车自人行道前方行驶而来，喇叭嘀嘀嘀直按。
    他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往旁边一带, 避开逆行的电瓶车。
    “啊——”
    天有不测风云，偏巧不巧, 另一边的非机动车道上也有电瓶车飞驶而过，而且路面又恰好有个大水坑。
    污水飞溅, 弄了姜屿一身。
    梁岩赶紧又抱住她的肩膀转个身。
    由于常年健身的缘故，他的胳膊紧实有力，轻而易举地将她抱离地面。
    并且，成功, 甩掉了, 她的, 购物袋。
    一袋零食就这么被甩进泥泞的灌木丛下。
    姜屿生无可恋地望着不远处的零食。
    梁岩将她放回地面，有些尴尬道：“抱歉。”
    姜屿转过头，抬起脸仰视他，一字一句道：“梁律师，谢谢你的好意，但是抱人这样的动作未免太失礼了。”她在用疏离的话隔绝自己内心的不安。
    方才那一刻，她心中砰砰砰跳个不停。
    不是因为车辆的危险，而是因为他萦绕在她周围的气息、他透过衣料传递到她肌肤上的体温，以及些微的酒味。
    她顿时变得很敏感，心内小鹿撞得头破血流。
    姜屿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种类似的感觉了。
    梁岩眸色微暗，唇角渐渐平直。
    cháo湿的雨水将他整个人衬得愈发伟岸冷峻。
    他温柔地开口：“抱歉，唐突了。”
    姜屿别开脸，不去看他。
    倏然，她的小手被他握起。
    姜屿正要发怒，却见他将伞柄塞入她的手中，而后果决地步入倾盆大雨中。
    他走到灌木丛前，捡起零食塞回袋子里，接着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大步流星。
    姜屿愣了一会儿，立马撑着伞追过去。她高高举起伞遮挡他的头顶，笑道：“梁老师，你腰弯一点，我举伞很累的。”
    他侧身躲进雨幕中，伸手压了压伞顶，淡淡道：“不用了，你撑着吧。”
    明明是他非送伞过来，纠缠不清，结果这还傲娇起来了。
    姜屿莫名生起气来，将伞柄往他手中一塞，怒道：“这伞还你，离我远点。”
    她钻进雨中，怒冲冲地往前走。
    两秒过后，她头顶上空的雨水就被遮挡住了。
    他就跟在她身后，往前举着伞撑住她小小的身体。
    一路走，一路举。
    回到小区，他全身湿透，清瘦挺拔的身板照旧笔直。
    姜屿几度欲开口，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分别前，他道：“零食改天我补你一份。”
    姜屿狠下心，冷淡道：“不必了，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
    H市的chūn天暖阳灿烂，chūn花明媚。
    生活有条不紊地继续。
    姜屿在电梯、门口遇到过梁岩几次，她喊她“梁老师”，他唤她“姜小姐”，二人恪守老师与家长的立场，不越雷池半步。
    她依然妆容jīng致，他照旧西装革履。
    刘瑞杰婚宴后，董宁宇追问梁岩当初的分手原因，梁岩沉默了许久，对他说：“有家庭原因，也有我们两个自己的原因。很复杂，说不清楚。”
    转眼又到了周末。
    余大柱、杨素虹夫妇回了老家，江晨露同学懒得做饭，于是她就带上姜屿到A大留学生食堂吃晚饭。
    A大留食价廉物美、颇负盛名，连许多毕业数年的A大高材生都会选择在此聚餐，更遑论在校师生。
    偏巧不巧，这日姜屿就遇上了梁岩。
    他们一起来的共有六个人，有头发花白的老教授，也有青chūn稚嫩的小姑娘。最重要的是，一行人中竟然还有姜屿的那位相亲对象——郑云书。
    郑云书眼尖，遥遥冲她喊道：“姜小姐，真巧啊。”
    姜屿朝他笑了笑，当作打招呼。
    江晨露听到声音，望过去，看到梁岩后立马挥手笑喊：“梁老师。”
    梁岩转过头来，往她们这边颔首微笑，眉眼清隽，浑身上下泛着矜重卓然的气质。
    喧闹的食堂中，人来人往，他走在其间，鹤立jī群。
    他端庄得像一个公主。
    她是小矮人，却不再是这个公主的小矮人。
    姜屿略看了两眼就收回目光，埋头吃饭。
    就当没有看见他。
    江晨露夹起一块糖醋里脊塞进嘴里，口齿含混不清：“姐，我们梁老师真的好帅啊。”
    姜屿笑道：“别犯花痴了，你俩不般配。”
    江晨露撅了撅嘴，咽下食物，说：“不敢妄想吃天鹅肉，听说有研究生学姐跟梁老师告白的，但最后哭着跑出办公室。”
    姜屿趁江晨露不注意，迅速夹走最后一个绿茶饼，口中说道：“不会吧？你们班主任这么没风度？”
    江晨露瞪了她一眼，反驳道：“哪有！梁老师最有绅士风度了，翩翩公子，举世无双！”
    姜屿搁下筷子，掏出手帕纸擦脸，气道：“你说话好好说成不？口水喷了我一脸。”
    江晨露饶有兴致地说起八卦：“姐，我听学长学姐说，梁老师心头有颗朱砂痣，你和他是高中同学，知道点内幕不？”
    姜屿擦脸的手一滞，心脏骤然扑通一个大跳跃。她很快回过神，笑话江晨露：“你们这些年轻小女孩，都瞎想什么呢？真当人生处处偶像剧？”
    江晨露：“你和你那个小提琴手前男友在一起的时候，不是天天偶像剧？”
    姜屿笑了笑，告诉她：“生活充满了jī零狗碎，艺术解救不了，什么都解救不了。”这说的，其实是她与梁岩。
    江晨露眨着无辜的大眼睛，问她：“爱情不够吗？”
    姜屿毫不犹豫道：“爱情就是个屁。”
    江晨露：“……”
    江晨露垂下目光，用筷子戳打米饭，振振有词道：“那肯定是你所遇非人，像我家哥哥，还有梁老师，他们肯定能解救所有的问题。”
    姜屿没有反驳她，只微微笑道：“或许吧。”
    她们快吃完时，郑云书从里边的包厢出来上厕所，路过打了个招呼。
    江晨露望着郑云书的背影，问姜屿：“姐，这就是你之前的那个相亲对象？”
    姜屿点头承认：“是啊，广义上来说，算是你师兄，你认得吗？”
    江晨露咽下米饭，无语地瞥了眼姜屿，说：“你看我像是认识他吗？”
    她又问起相亲细节：“你们都聊了些什么啊？他是不是还挺喜欢你的，你呢你呢，你对他什么感觉？”
    姜屿将糖醋里脊往她那边一推，催促道：“别叭叭叭的，快点吃，吃完回家看剧。”
    很快，郑云书就上完厕所，再次走来姜屿这儿。不过这次他没有直接走，而是在往姜屿身侧的位子坐下来。
    郑云书笑着问道：“这位就是你妹妹吧？上次听你提过，你妹妹也在我们学校读法律。”
    江晨露绽开乖巧的笑容：“学长好。”
    郑云书笑道：“你好，郑云书，耳朵旁的郑，云中谁寄锦书来的云书。”
    “江晨露，钱塘江的江，早上露水的晨露。”
    “我还以为是姜屿的姜呢，真有意思。”接着，郑云书对姜屿说：“多可爱的小妹妹啊，跟你一样，你们家的人都是吃可爱多长大的吧？”
    姜屿弯了弯唇角，说：“其实我俩都是吃柴长大的。”
    吃柴是台州方言，台州人郑云书当即乐道：“你竟然会我们那儿的话。”吃柴是小孩子挨打的意思。
    江晨露拧眉，问道：“吃柴什么意思？”
    姜屿睁眼说瞎话：“一种好吃的，你肯定爱吃。”
    郑云书笑着问江晨露：“刚才听见你喊梁老师，莫非你真的是梁老师班里的？”
    江晨露顿时来了兴致，“是啊，学长，你也是梁老师的学生吗？”
    郑云书笑道：“那不是的，梁老师现在还没开始带博士生。”
    几句话后，渐渐的，话题被这对校友转移到梁岩个人身上。
    江晨露迫切地向郑云书打听：“听说梁老师有个念念不忘的心上人，真的假的？”
    已经吃完饭的姜屿重拾筷子，夹了根刀豆慢慢啃。
    郑云书道：“似乎是的，去年有次聚餐，我老板要给梁老师介绍对象，他拒绝了。后来在KTV，我老板把要介绍的妹子都叫来了，你猜怎么着？”
    江晨露迫不及待地央道：“学长，你就别卖关子啦！”
    郑云书一笑，继续说：“梁老师当着大家的面，唱了首张信哲的《白月光》。唱得那叫一个真情投入，那叫一个情真意切啊，我当时都被他的情绪带得想哭了！”
    姜屿扶额，笑道：“要不要这么夸张。”
    郑云书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地说：“你们没有深切地爱过一个人，是不会懂的。那种深刻，那……”
    姜屿笑着打断他：“你不是学法律的，你是学中文的吧？”
    郑云书一拍大腿，用看知己的目光看着姜屿：“其实我当年考研，本来想跨考中文的，但我爸妈不让。”
    江晨露不满地瞅着姜屿，然后追问郑云书：“后来呢？”
    郑云书：“后来唱完，他说了一句——见笑了，想起心上的白月光了。再后来，就没有后来了。”
    郑云书与姜屿聊起滑雪的事情，江晨露打开手机回同学消息。郑云书眼尖，无意间瞥见江晨露发了张表情，笑道：“学妹，你喜欢丘比龙啊？巧了，梁老师也很喜欢。”
    第63章 关于他（四）
    江晨露没听明白, 面露疑惑：“你说的是什么龙？”
    郑云书笑道：“原来你不知道，就是你发的这个表情，huáng色小龙, 是丘比特的弟弟丘比龙。”
    江晨露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 说：“随手保存的表情包，我一直以为这是只蜜蜂。”
    姜屿沉默了一会儿, 笑着开口：“你们老师挺有童心的啊。”
    郑云书笑道：“可不是，梁老师真是反差萌，竟然如此痴迷丘比龙。我听我老板说，有次他们故意灌梁老师，然后梁老师喝多了, 站在娃娃机前不肯走, 夹了十几只丘比龙还不够, 一直夹一直夹。”
    江晨露敏锐地猜测道：“会不会也跟那位白月光有关系？”她将目光落到姜屿脸上，问道：“姐，你怎么看？”
    姜屿不轻不重地拨回去：“我能怎么看？对你们梁老师的八卦不感兴趣, 你吃快点。”
    **
    郑云书回到桌上，huáng教授笑呵呵地说：“小郑, 小吴说刚才看到你在外面跟两个女同学聊天？”
    郑云书答道：“一个是大一的学妹，另一个是她姐姐。那位小姐是NLP高级算法工程师, 前段时间，经人介绍认识的。”
    huáng教授饶有兴致地问道：“相亲那位？”
    郑云书笑道：“是的啊, 对了, 她的妹妹正好在梁老师班里。”
    huáng教授于是开玩笑道：“阿岩啊, 那你可要多照顾照顾，我们小郑的姻缘就靠你了。”
    梁岩淡然笑了笑，没有接话。
    回办公室路上，梁岩走在郑云书旁边，不咸不淡地提起：“相亲还顺利吗？”
    郑云书笑着说：“算顺利，也算不顺利吧。就当是jiāo了个朋友，她挺可爱的，漂亮又可爱。”
    梁岩淡淡道：“嗯。”
    郑云书：“本来想介绍你们认识，但姜小姐说，她前男友就是学法律的，闹得不太愉快，所以她现在比较排斥我们学法律的。”
    梁岩目光微黯，唇角紧抿。
    不过，他向来都是这么副清冷寡欲的形象，所以郑云书并未看出端倪，自嘲地笑道：“不过，有可能这只是她委婉拒绝我的一套说辞。”
    **
    这天晚上，姜屿打开网易云音乐，搜出张信哲的《白月光》来听。
    曲风哀婉，将深情与细腻诠释得淋漓尽致，令人产生似乎是在聆听往事的错觉。
    犹记那年四月初，供暖已经停止，但chūn寒料峭，一波冷空气骤然席卷帝都。
    姜屿窝在梁岩怀里，聚jīng会神读Paper。他手中捧着一本专业书，似乎是《婚姻家庭法新论》。
    茶几上摆着新煮的奶茶，热气袅袅。
    姜屿看累了，将小脑袋埋进他的薄毛衣里，嘟囔道：“好烦呀好烦呀。”
    梁岩低笑，嗓音醇厚磁性。他道：“你昨晚回来得那样迟，作息紊乱，做起事情便就容易乏累。”
    姜屿撅嘴，“庆祝嘛，自然是要通宵的。”她蓦地想起什么，昂起脑袋，笑弯了眉眼：“对了，实验室有个师兄，唱了好几首张信哲的歌。另一个师兄笑话他，说他是绿帽王子。”
    他低吟浅唱：“是否对你承诺了太多，还是我原本给的就不够。你始终有千万种理由，我一直都跟随你的感受。让你疯让你去放纵……”
    姜屿扑哧笑道：“你看你看，是不是！还有高cháo部分，完全就是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管我不管，反正都是我的错。”
    她明澈的眼睛澄亮动人，叹道：“不过，张信哲的声音可还真是好听啊，太苏了。”
    他笑容温暖，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轻声笑，“歌声里全是喜欢一个人的感觉。”
    姜屿一时兴起，脆生生地问道：“哎，如果我出轨的话……”
    梁岩遽然伸出手掌捂住她的小嘴巴，脑袋靠近她的耳朵，灼热的呼吸径直往她耳廓喷洒。
    “姜屿同学，麻烦你别忘了，你男朋友未来的职业是律师。”
    姜屿转头仰首，伸手捧住他俊朗的脸庞，歪着脑袋笑问：“gān嘛，你要让我净身出户吗？”
    梁岩抓起她的小手送到唇边，垂眸亲吻。他纤长的睫毛近在她眼前不过两公分的距离，自然弯曲，漆黑浓密，仿佛一把小羽扇轻覆。
    他淡声道：“如果真有这么一天，其他暂且不论，我和那人之间必定修罗场。能让你红杏出我这堵墙的人，想必不会太逊色。我倒是非常期待，与之一战。”
    “姐，我煮了夜宵，你吃不吃？”江晨露的喊声将姜屿从回忆拉回现实中。
    姜屿关了播放器，应道：“不吃了，你自己吃吧。”
    她走到chuáng边，直挺挺地扑上chuáng。
    梁律师。
    梁老师。
    梁先生。
    他确实足够优秀，因盛世程华、赵天松等案子名声大噪。年纪轻轻就进入A大成为副教授，经过学校同意后，兼职律师。人又长得好，气质出众，向来不乏仰慕者。一茬一茬的小姑娘接踵而来，掩面而去。
    徐梦瑶说，他这些年一直都是一个人。
    她不敢自作多情，只当他是过于繁忙、无暇投身新恋情。
    但郑云书说，他有白月光，他沉迷丘比龙。
    倒是显得她薄情寡义了。
    姜屿翻了个身，将脸埋进棉被。
    这一切，有关他的一切，都是不该再想的。
    不过是平白徒增怅惘罢了。
    姜屿一连三天，尽量避免想到与他有关的事情，直到周三中午，董宁宇发来微信：【姜屿，晚上出来喝酒呗，我们一块聊聊天、chuīchuī牛皮啊。】
    姜屿回道：【今天可能要加班，不好意思。】
    董宁宇立马又发道：【那明天？后天？大后天周末了，总有时间吧？】
    姜屿想了会儿，问道：【还有谁？】
    董宁宇：【就我们几个。】
    姜屿：【你们几个是谁。】
    董宁宇发了张倒地的表情，道：【你要是不想看到岩哥，我们不喊他就是了。】
    姜屿于是跟他说：【好，今天要是不加班的话，四点前回你。】
    董宁宇：【你们外企不是一般不加班的吗？】
    姜屿：【会议多。】
    董宁宇：【那说好了啊，等你消息。】
    **
    晚七点半。
    姜屿一走进烤鱼店，就听见董宁宇扬声喊：“姜屿，这里。”
    他坐在东北角落，同桌的还有布彦山与张功。
    姜屿走过去，布彦山挪了个位子给她。她笑着道谢，然后问董宁宇：“就我们四个吗？”
    董宁宇笑道：“瑶瑶出差了，委屈你只能跟我们三个大老粗喝一顿了。”
    姜屿调侃道：“明明只有你一个大老粗，人布彦山和张功比你文雅得多。”
    张功咧嘴，“是啊是啊。”
    布彦山只微微笑，并不说话。
    不一会儿，烤鱼上来，两条肥嫩的鲈鱼。
    董宁宇替姜屿开了瓶啤酒，笑道：“整瓶都是你的，要喝光啊！”
    张功脱口而出：“岩哥不在，你就这么欺负姜屿？”
    董宁宇横了他一眼，警告的意味不言而喻。
    张功尴尬地笑了笑，给姜屿杯中倒酒，“来，我们先一起gān一个。”
    姜屿取筷子，笑道：“我先吃点东西。”她夹了两块红糖糍粑，垫了垫肚子后，方与董宁宇等三人举杯。
    喝完一杯，张功砸了砸嘴巴，又满上。“对了，我上回就想问你来着，你是不是朋友圈对我们几个都屏蔽了啊？一点消息都看不到。”
    姜屿翘起唇角，说：“我只是不爱发朋友圈，屏蔽你们gān嘛。”
    虽然她与梁岩不是微信好友，但当初微信出来没两年，关联QQ后，张功、董宁宇、布彦山等人发来的好友添加请求，她都是同意了的。
    哪怕彼时她与他们早已没了联系，但连记不清模样的小学同学都加了，高三旧同学自然没有不同意好友申请的道理。
    而这几年，她从来没有打听过梁岩的消息，只在偶尔刷朋友圈的时候，会从这些个老同学那里看到一些有他出镜的照片。特别是董宁宇，经常发女朋友视角的梁岩偷拍照。
    酒过三巡，张功问老板要了骰子。
    董宁宇问姜屿：“chuī牛骰子会玩吗？”
    姜屿摇了摇头。
    董宁宇便笑道：“哎，彦山，来给我们姜小朋友讲一讲玩法。”
    布彦山介绍了一遍规则，姜屿表示清楚后，在场四人开始摇骰子喝酒。
    今天张功运气特别差，喝得最多。他狐疑地挨个看向姜屿、董宁宇、布彦山，“你们三个是不是联手弄我？”
    董宁宇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笑道：“自己RP差，怪谁？”
    又加了条鲈鱼。
    董宁宇朝姜屿举一举酒杯，饮尽后终于开口：“姜屿，你和岩哥是真的没可能了吗？”
    姜屿兀自去夹土豆片，云淡风轻地笑道：“还能有什么可能。”
    张功与布彦山皆保持缄默。
    “你们这样，”董宁宇顿了一顿，抿唇道，“多可惜啊。”
    姜屿朝他笑了笑，说：“断得gāngān净净，你就别瞎操心了。”
    董宁宇叹了一口气，“虽说这是你俩的事，我们外人不好插手，但我真的还蛮好奇的。我前两天问了岩哥，岩哥跟我说，你们分手一部分是有你们两个之间的原因，另一部分也有家庭原因，很复杂。我有点不信家庭原因，可他不肯说，你跟我说说，难道是你爸妈不同意？”
    姜屿心中颇感意外，但依旧淡笑：“他都这么说了，你就别提了，就当给我和他两人留个体面。”
    张功笑着缓和场面，说道：“就是，宁宇你太欠了，有什么好奇的？又不是你和姜屿谈恋爱，闲得蛋疼？”
    姜屿笑了笑，转开头，问布彦山：“布彦山，你现在做什么工作？软件工程师吗？”
    布彦山点点头，虚弱的脸上露出笑，说：“在做运营商外包，JAVA后台开发。”
    姜屿：“加班多吗？我看你气色不太好，做我们这行，劳逸结合最重要。”
    布彦山笑道：“上线的时候加班会晚一点，平时还好。”
    姜屿与布彦山来回聊些技术方面的话题，董宁宇揶揄道：“我看你俩倒是聊得投机，要不凑合一下得了。”
    布彦山自嘲地笑了下，黯然道：“这哪能，我根本什么都不是。”
    见他这样，姜屿明白过来，他是走不出与莫晓彤的那段恋情。
    姜屿笑着拿起酒杯，碰了碰布彦山搁在桌面上的酒杯，笑道：“我说你怎么这么憔悴，原来是生活没有什么目标。不如跟我创业吧，天桥底下贴膜。”
    布彦山当即开起玩笑，应和道：“好啊！姜姐，就这么说定了，我们跟着你贴膜啊！”
    姜屿弯唇，道：“那你们今晚先去延安路天桥占位，看会不会被赶走。”
    回到小区里，电梯上，姜屿又一次偶遇梁岩。
    他西装笔挺，不苟言笑，眼眸深邃幽沉，脖颈的肌肤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剔透。
    如此戏剧性的巧合，令人难以不去怀疑其背后的耦合度之高。
    姜屿眼神微顿，淡淡一笑，问道：“在等我？”
    这次，她没有加称呼，没有“梁老师”，亦没有“梁先生”。
    梁岩温和地笑了笑，褪尽脸上的清寒，低声说：“我刚从停车场上来。”
    姜屿倒也不觉得尴尬，微微颔首，转身面对逐渐合上的电梯门。
    他站在她身后不远的位置，嗓音清越：“姜小姐刚刚下班？”
    姜屿含笑回道：“是啊。”
    这般简单的一句回应，一般都是拒绝继续jiāo流的意思。姜屿不知道梁岩是否知晓她今天是和他那帮好兄弟一起喝酒吃饭，她也懒得去猜测，便就敷衍应了。
    她其实不该问那句“在等我”，平添慌乱。
    时至今日，她与梁岩之间理应保持客套与疏离，这才是最佳相处状态。
    电视□□循环播放装修广告，夸张语调回dàng在狭小的电梯里。
    姜屿目不斜视地盯住电梯门，终于，电梯抵达九楼，门缓缓开了。
    她走出电梯后，转过头朝梁岩礼貌地笑了笑，“梁老师，再见。”
    梁岩眼眸深邃，勾起唇角，亦回道：“再见。”
    姜屿回过头，径自走向公寓防盗门，换了鞋，开锁进门。
    两扇相对的公寓门，面对面开启，又面对面阖上。
    隔了一日，姜屿洗完澡，刚钻进被窝，就接到董宁宇急冲冲打来的电话。
    董宁宇喊道：“姜屿，岩哥和彦山都喝醉了，醉得不成样子。我现在在你们小区北门，你能不能下来接一下岩哥？”
    姜屿无语道：“这都十一点半了，我这边不方便。”
    在董宁宇的哀求下，最终，姜屿还是下去帮忙将梁岩搀回他的公寓。
    第64章 云雨（一）
    梁岩单手捧住姜屿的下巴, 鲜艳的薄唇靠近。他的吻温柔且悱恻，一路往下，滚烫的气息与灼热的唇瓣弄得姜屿不由发出一声闷哼。
    她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连忙挣扎起来。
    他停下动作，敛目看着她，眸色晦暗深沉。他伸手碰了碰她的脸颊, 用低哑的声音问：“还跑吗？”
    姜屿皱起眉头，拂然道：“你喝醉了。”
    她话音刚落, 他的吻就卷土重来, 攻城掠地, 仿佛带着铺天盖地的惩罚与威胁。
    他熟知她的软肋, 轻轻一触，而后gān净利落地撬开她柔软的唇。
    唇齿jiāo缠间，他将酒意浓重地往她口中渡。
    姜屿脑内极度缺氧, 呼吸急促, 神思都模糊起来。
    她重重咬了下他的舌头，他一时吃疼、条件反she地回缩，而后托住她的后脑勺愈加动情地吻下来。
    **
    姜屿回到自己那间公寓时，已经过了十二点。江晨露许是听到关门声, 开房门出来，揉着惺忪的睡眼走进洗手间，扯着嗓子喊了声：“姐, 你出去了啊？”
    姜屿淡淡道：“没有, 其实你现在是在梦游。”
    她躲回房间, 抬起手臂闻了闻身上沾染的酒气。
    他灼热的鼻息似乎还残留在她的发间。
    姜屿匆匆打开妆台上的香水盒子，翻了半天，找出一款jomalone的黑石榴。她将喷头对准自己身上，直接喷洒，企图遮盖住所有不合时宜的气味。
    香水自然是不该这么喷的，加上这款香本身就是浓香，便就搞得满身香气过于浓烈。
    这款香不同于jomalone其他香水的清冷，香气饱满，前调带着些微苦涩、暗黑的攻击性。当初试香的时候，姜屿并不喜欢，买来后也搁置许久。
    而在今天，却能恰到好处地遮挡这一身的酒气与情迷意乱。
    十分钟前，她蹲下身体，从他的腰部附近钻了出来。他喝得断片，见身下的人不见之后，就转身踉跄走了两步，咚地瘫倒在地，阖目睡去。姜屿再次将他搀扶到沙发上，盖了两个抱枕。
    姜屿不忍去回想方才的那一幕，心脏隐隐作痛，简直要不能呼吸。她尝试去回忆今天早上吃了什么，今天的午饭吃什么，今天晚上的菜肴……事无巨细，一一回顾，企图转移注意力。
    但越是这样，越是会想起，自己为什么要想这些。
    欲盖弥彰。
    姜屿将散乱的长发一把抚至脑后，明明滴酒未沾，却像宿醉方醒，浑身难受。特别是脑袋，都快要炸了。心脏堵得慌，涩意涌上心头。
    **
    她和梁岩，是大二开始同居的。租住的是圆明园东里的小区，二室一厅，与梁岩的一位已毕业直系学长合租。
    初尝禁果的小情侣，浓情蜜意，每天都过得幸福滋润。
    生活中不可避免地会发生矛盾与争吵，比如谁的臭袜子又没分开洗啦，比如没赶上电影开场究竟是谁的错啦。都是一些小事，短暂的别扭过后，很容易和好如初。
    他们就和世间千千万万的普通情侣一样，彼此相爱，偶尔拌嘴。今天你退一步，明天我让一步，小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他说：“毕业后我们就结婚吧，把非法同居变成合法的。”
    她笑吟吟道：“一句吓唬就想让我嫁给你？你休想，有本事你去举报，让警察叔叔把我们都抓起来。”
    他低笑，用鼻子蹭了蹭她的鼻尖，嗓音温柔深情：“傻瓜，非法同居又不是违法同居。”
    那时候，她对生活充满热爱与满足，以为这辈子都会和他如此幸福美满地携手一生。变故发生在大三开学前的暑假，梁岩父母过来旅游。
    合租的学长那段时间恰巧都在国外出差，所以主动提议让出房间、借梁父梁母小住一段日子。姜屿与梁岩思量着，二老人生地不熟，住在一起好歹有个照应，就感恩戴德地接受了这个建议。
    北京gān燥少雨，但夏天除外。
    八月二号，闷热难耐的bào雨来临前夕，小情侣将两位长辈迎到家中。姜屿读中小学的时候，语文课上总会有这样那样的分析，如果要依瓢画葫芦分析一下那时候的情景，就是——黑云笼罩的天空，为日后分崩离析拉开了序幕。
    圆明园东里靠近P大，离T大有一段路程。虽然是暑假，但姜屿忙于实验室的工作，而梁岩也找了份律所的实习，所以工作日的早晨，梁岩每天都会踩着单车送姜屿到T大，再返程去实习的律所。
    姜屿经常在实验室待到很晚，偶尔会一直待到凌晨。但是不管多晚，梁岩都会专程出门接她。
    梁母对此颇有微辞，问了梁岩好几次，为什么不多买一辆单车。还有家务，在梁母来之前，基本都是梁岩在gān。煮饭刷锅洗碗，拖地洗衣擦桌子。梁母来了后，就经常跟梁岩抢着gān，时不时会问上两句：“姜屿最近研究做得累吗？”
    每次问的时候，姜屿就懵懵懂懂地笑，按部就班地答道：“不累的，阿姨。”
    她那时不懂事，对于婆媳相处规矩一窍不通。只当梁母是喜欢她的，不然当初也不会没有反对他们，难道不是吗？
    如果是现在的她，肯定是会冲上去，和梁岩、梁母一起抢着gān。至少，表面工夫还是要做好的。而彼时，她只是一个天真无知的小女孩，误以为他的家人，就真的会成为她的家人，跟余大柱一样，跟杨素虹一样。
    第一次正面矛盾，是因为实验室聚餐，通宵唱K，姜屿早晨六点才回来。而梁母正好出门买菜，看到她从一辆黑色奥迪A6下来。
    梁母没有买菜，直接走回家中，将梁岩与梁父从被窝里喊起来。四个人坐在餐桌上，正式聊了聊。尽管姜屿一再表示，那是实验室的一位师兄，只是顺路送她；尽管梁岩一再qiáng调，这位师兄他也认识，和姜屿之间清清白白的，但梁母依旧板着脸，要姜屿承诺以后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
    姜屿认为这没什么，辩解过后，就做了承诺。
    然而，这只是开始，梁母心中芥蒂难消，没再露出过好脸色。
    最令人一言难尽的是，有一天夜里姜屿想要上厕所。她在梁岩怀中睡得朦朦胧胧的，就如往常一般，将他闹醒。梁岩抱起她，开门出去，走进卫生间。
    姜屿倚靠在梁岩怀里，任由他帮忙脱下内裤，打着哈欠撒尿。
    而恰在此时，洗手间的门开了。
    姜屿听到动静，懒懒地抬眼望过去。
    梁母站在门口，面无表情，一双眼睛冷得吓人。
    姜屿当即整个人为止一震，吓得生生夹断了尿线。
    **
    洗手间这件事真是个噩梦，姜屿至今心有余悸。她靠在藤椅上小憩了一会儿，黑石榴浓重得有些冲的前调过后，转变为好闻的中调，清慡内敛。
    那次，梁母站在门口，冷若冰霜地开口：“我出来上个厕所，以为没人。”她看着给姜屿把尿的梁岩，目光如锋芒。
    其实这些，姜屿都忍下来了。毕竟，她明白自己也有不对的地方。可是后面两方家庭的磨合，却更加不容易。梁母虽然表面看上去温温柔柔的，但在家里却是说一不二的地位。现在想来，梁父在整个过程中，都是一个缺失的角色。他明明都在，但又像都不在。梁岩的家庭教育，以现在的话说，比较偏向于是“丧偶式”教育。
    姜屿心力jiāo瘁，不想再回忆这些乱七八糟的往事。她重新洗了头洗了澡，吃下两片褪黑素，倒头就睡。
    一觉醒来，已是九点半。
    又是阳光灿烂的一天，仿佛昨晚什么都不曾发生。
    晚上一同事请吃饭，席间提起复婚的事情，夏铭劝道：“您老还是再考虑考虑，来回折腾，多麻烦。Karena，你说我说得对吧？”
    姜屿笑道：“哪有你这么说话的，也就Michael脾气好，要是我，我能把你打趴下。”
    Michael顺势笑说：“要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早把他打趴下了。”他问姜屿与Grace：“你们女孩子对复合这事儿怎么看的？”
    Grace吐了吐舌头，“我就只有一个男朋友，还没分过手呢。”
    夏铭嘻笑道：“问我师父啊，Karena情史丰富。”
    姜屿瞪了他一眼，反驳道：“就三段好不好，怎么你们男孩三段是经验不足，我们女孩就是情史丰富了？”
    夏铭连连摆手，满脸堆笑：“我的错我的错，我这不是夸你美貌无双嘛。而且啊，我听师兄们提过，你上大学的时候，可是我们学校好多男生的梦中情人呐。”
    夏铭勉qiáng算是姜屿的同校学弟，A大本科，T大专硕。
    Grace兴致勃勃地问道：“Karena，要是现在有个前男友来找你复合，你会答应吗？”
    姜屿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还是要看具体情况。”
    Grace眨着天真的大眼睛，又问：“那你希望来找你复合的前男友是哪一个呢？”
    哪一个？
    与梁岩分手后，姜屿有比较长的一段空档期，直到在加州理工学术感厚重的校园里遇到Shawn。她与Shawn的恋情维持了一年，准确地说，是十一个月半。
    二人即将谈婚论嫁，但这个时候，姜屿发现中西方文化的差异难以逾越。自己父母与梁岩父母的不愉快记忆，蔓延开来，bī得她无法喘息。最终，她只好草草结束这段感情。那个时候，她是想要结婚的，只是她自己都没有发觉，原来前一段感情留下的心理裂痕竟然如此之大。
    后来，她就没有再动过结婚的念头。她与慕文祺谈了半年，提分手的时候，慕文祺以为她是想要bī婚，他立马策划了làng漫的求婚。但她只能在众多亲友面前，遗憾地告诉他，恋情结束了。
    没什么其他原因，就是不喜欢了，没有感觉了。包括像和Shawn，其实谈到四个月的时候，就已经没感觉了。只不过，她那时候是奔着结婚去的，所以才又拖了好几个月。
    感觉是什么呢，爱情又是什么呢，或许只是生活的调味剂罢了。姜屿见过很多的优秀女士，事业成功，没有家庭没有孩子。她们有的单身多年，有的拥有固定的伴侣，当然，也有人有男朋友，只是一直没有结婚。
    因此，她现在也是一个不婚主义者。原因无他，就是不想再投jīng力到两个原生家庭的磨合中。这太累了，甚至，可能会耗尽恋人之间的爱与真情。
    第65章 云雨（二）
    Michael笑道：“小女孩别问东问西的, 以Karena的性情, 要真有想复合的对象, 她肯定就直接去找别人了。”
    Grace摇摇头, 表示不认同：“说不定那个人已经有新的女朋友了呢？”
    姜屿噗哧笑出声，明眸微弯, 说道：“我哪有这么痴情。”
    “哎, 你可千万别真的主动找上去啊。”夏铭啜了口红酒, 说：“今年过年那会儿, 年初一大半夜，我前女友给我发了好长一段东西。还专门打电话过来, 要我看微信。我一看，什么玩意儿啊，太长了不想看！直接删了好友，继续睡觉。”
    Michael朝他竖起大拇指，“够狠。”
    Grace不解道：“去年分手的时候, 你多伤心啊, 天天买醉的。怎么过了没几个月就变心了，哇靠, 你真是个渣男啊！”
    姜屿：“……”
    夏铭不以为然道：“我伤心的是因为她吗？我伤心的是我流逝的青chūn好不好，难道我们男人的青chūn就不是青chūn了？”
    听了夏铭的话后, 姜屿有几分释怀, 再不敢自作多情, 把那晚的发生的事情与他说的话尽数抛诸脑后。又过了两日, 姜屿又一次接到董宁宇的电话。
    董宁宇：“姜屿, 岩哥喝醉了，我到你们小区北门了，你快下来。”
    这次是晚上十一点，比上回早了半小时。姜屿晚上喝了点红酒，脑袋晕乎乎的，一听董宁宇这话，就更晕了。
    姜屿用手掌根抵住额头，无奈道：“董宁宇，你特么有完没完？自己想办法，挂了！”说罢，她直接按下屏幕上的挂断键。
    董宁宇开始夺命连CALL。
    姜屿一气之下，直接将他拉入黑名单。
    手机铃声再一次响起来。
    来电显示，梁岩。
    姜屿接了电话：“董宁宇，我再给你一分钟时间，有话给我直接哔哔完。”
    董宁宇：“卧槽，好厉害，我还没出声你就知道是我。”
    姜屿冷声道：“你还有五十秒。”
    董宁宇忙道：“姐，姐！那个，你听我说，嗯……”
    姜屿：“四十五秒。”
    董宁宇叹了一口气，说：“是彦山心里难受，我们才陪他出来喝的。上回这样，这次也是这样。”
    姜屿：“三十五秒。”
    董宁宇：“莫晓彤要结婚了。”
    姜屿停下人工报时，奇怪道：“莫晓彤结婚，梁岩gān嘛喝这么多？”
    她一说出口，就后悔了。还能gān嘛，必然是旧事上心头，想到他俩的往事，感时伤怀。
    董宁宇沉默了两秒钟，认真道：“姜屿，岩哥真的很爱你。”
    黑夜寂静，电话那头汽车驶过的声响遥遥传来。
    暖调灯光似有氤氲水汽，将卧室照得迷蒙，似乎能望见过往岁月里泛huáng的思念与深爱。
    历史总是惊人的想象，董宁宇那边又有呕吐声，以及的士司机师傅的吼声：“三百！三百！”
    董宁宇连声答应：“好好好。”
    姜屿深吸一口气，冷冷道：“最后一次，你保证。”
    董宁宇应道：“我保证我保证，绝对没有下一次。”
    **
    姜屿搀扶醉醺醺的梁岩来到901室门口，熟门熟路地从他的西裤口袋里掏出钥匙，开锁进门。
    她搀住他的胳膊，往沙发上扶，柔声道：“来，快到了，再走几步。”
    姜屿把梁岩扶上沙发，用手背试了试他的额头。喝完酒都会有点烫，不算发烧。
    梁岩垂着眼，嗓音带一股绵软，苏苏地呢喃：“水，渴，水……”
    姜屿问道：“你要喝水吗？”
    他抬起眼，眉目似画，眼中水润清透。
    姜屿心中微动，匆忙转开目光，淡淡道：“那你先躺一会儿，我烧个水。”
    姜屿转身走进厨房，翻了翻柜子，找出水壶搁流理台上。与姜屿家的大理石台面不同，梁岩这儿是可丽耐材质，一体成型，仪式感十足。她烧上水，走到冰箱边打开门，冷藏室里果然有酸奶。
    姜屿拿上一瓶草莓果粒的酸奶，走回客厅。他静卧在沙发上，呼吸声清浅。她没有喊醒他，坐到一边的单人沙发座，把酸奶放在茶几上。
    过了几分钟，他砸吧两下gān涩的嘴巴，“水……”
    姜屿起身，打开酸奶递过去，“先喝点酸奶吧。”
    他翻了个身，睁开迷离的眼睛，侧身躺在沙发上，呆呆地望着她。
    姜屿扶他起来，将酸奶瓶子塞进他手中，“喏，喝吧。”
    他目光涣散，静静地看着她，口中重复道：“水，水……”呼吸间酒气肆意喷洒。
    姜屿神色冷淡，道：“不会自己喝吗？”
    他只懵懵地看着她，因口渴而咬了咬下唇。唇红齿白，目送秋波。
    虽然知道他是无意识的动作，但姜屿还是有些焦躁。这表情真的是……太特么诱人了。
    姜屿觉得自己有病，竟然觉得前男友诱人？去特么的吧，爆一万个粗口。她拿过他手中的酸奶，送到他唇边，怒目而视，凶巴巴地催促道：“快喝。”
    梁岩听话地低下头，嘴巴含住瓶口。
    喝不到。
    姜屿伸手摸住他的后脑勺，将瓶子微微往上倾。他这才咕噜咕噜地喝起来，喝了好一会儿。
    梁岩昂头张着嘴巴，酸奶瓶已经空了。
    姜屿伸回手，将空瓶扔进一旁的垃圾桶，没看他，“没了，水应该快好了，我去看看。”
    **
    水壶的加热已经跳掉，壶口热气腾腾。
    姜屿从上方的橱柜中取出一个透明玻璃杯，洗gān净后从冰箱冷冻层拿出制冰盒。水是烫的，加了冰块才能凉得快一些。
    她握住水壶把手，往玻璃杯中倾倒热水，从冰盒中撬出两块冰块掷入热水。
    热水覆盖在冰块上，冰块逐渐消融。
    姜屿倒出杯中的一点水，用手背试了试温度。
    有些偏凉。
    她又加了些烫水进去，再次试后，拿起玻璃杯往客厅走。
    梁岩直直地坐在沙发上，闭目。
    他的脊背总是笔直挺拔，一如少年时。
    姜屿上前拍了拍他的背，温和开口：“来，喝水吧。”
    梁岩睁开眼，听话地捧住玻璃杯，咕噜咕噜。
    姜屿站在原地，看着他微颤的眼睫毛，弯了弯唇角。她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他的黑发。她对自己说，最后一次了，姜屿，你不能再爱上他。
    姜屿缩回手。
    墙壁上的北欧极简风大挂钟一格一格走着，发出细微的机械声。
    他已经喝完杯中的水，巴巴地望着她。
    姜屿柔声问道：“还要吗？”
    梁岩点点头，双眸漆黑沉静。
    姜屿拿走他手中的杯子，回到厨房又弄了杯温水，走回沙发边，递给他。
    他接过玻璃杯，修长的食指不经意地从她虎口划过。
    姜屿转过身子，背对他，心间腾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噗——”
    “咳咳咳……”
    姜屿赶紧回过身，看到他呛得俊脸皱成一团，唇边满是水渍。她立马凑过去，轻拍他的后背，安抚道：“没事没事，喝慢点。”
    他喷出的水不少，胸口的衬衣一片濡湿。
    姜屿抽三张茶几上摆着的纸巾，擦拭他的嘴唇与下巴。她刚擦完，他就又举起玻璃杯，喝了一大口，然后微微张开嘴巴，任由水从唇间噗噜噗噜往外冒。
    姜屿：“……”
    她无奈地又抽了几张纸，按在他嘴巴上，另一只手夺过他手中的玻璃杯。她蹙起眉头，略带责备地看着他，凛声道：“不想喝就别喝了。”
    梁岩没挣扎，露出的眼睛幽幽地盯住她。
    “咚”地一声，姜屿将玻璃杯搁置茶几，对着他疾言厉色：“再看，就把你眼睛挖出来。”她的右手手掌还保持按纸巾在他下半张脸上的动作。
    他的眼眸沉静如深潭，几不见底。
    姜屿转头看向茶几，继续抽了几张纸巾。
    梁岩的双眼微不可察地眯了一下。
    姜屿转回头，伸回右手，将废纸巾丢入垃圾桶，同时用左手的纸巾胡乱抹了几下他的脸。
    好了，gān净了。
    她垂眸看着梁岩的脸。
    他也看着她，然后，又微微张开嘴巴，水喷出来。
    姜屿丧气地吐出一口气，扶额：“天，怎么还有？”
    隔了一会儿，她确定他口里没有剩余的水后，才又抽纸擦拭他湿答答的嘴巴、下颌与脖颈。
    她的目光落到他淋湿的胸口，纠结要不要擦一下。
    忽然之间，姜屿腰际出现一双手，她重心不稳，一刹那只觉天旋地转，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被压倒在沙发上。
    罪魁祸首眼神迷离，其间似有星火轻燃。他的脸庞冷峻如刀刻，鼻梁高挺，薄唇色泽红润。
    姜屿慌乱道：“你你，你gān嘛！”
    高大伟岸的身影笼罩住她娇小的身子，他的脸缓缓倾下，近在咫尺。他眼中的迷雾散去大半，愈发显得深邃难测。
    姜屿被他按住双手，动弹不得，只好别开头，脸紧紧贴住柔软的沙发。
    他俯下身，亲吻她的耳垂，呼吸灼热缠绵。
    姜屿本来满腔怒气，他这一亲，不知怎地，她胸腔的怒意顿时烟消云散。就这么，被他亲得毫无办法。
    姜屿泄气般闭上眼。
    他啮咬般啃起来。
    姜屿摇摆脑袋挣扎，冷冷道：“差不多得了！别以为你喝醉了就可以为所欲为啊。”
    他停下来，喘息粗重，脑袋垂在她白皙的脖子边。
    灼烫的体温，烧得人头脑发昏。
    她明明喝得不多，就一下子酒劲涌上头。
    姜屿一个低头，反客为主，吻上他的额头。
    他抬起头，迎上她的唇，清冽的酒气洒进她的口腔。
    呼吸jiāo缠，彼此的气味混杂在一起。
    水晶吊灯散发透白的光芒，将二人的影子照叠在一起，摇曳生情。梁岩喉结滚动，温热苏麻的气息将她团团包裹。
    十指紧扣，毫无缝隙。
    第66章 云雨（三）
    东野圭吾在《解忧杂货铺》中说：“成长就是妥协与坚持的两难。”
    二十八岁的姜屿在前一段的成长中, 选择对现实妥协, 放下她与梁岩的感情，毫不拖泥带水。而今, 在这一刻, 她又妥协于意乱情迷之中。
    尽管，他与她都知道，现在一分一秒的纠缠, 都无异于饮鸩止渴。
    绵长而浓烈的拥吻, 温柔缱绻。
    二人仿佛就要合二为一，永不分开。
    他一边啃咬，一边含糊不清地喊：“姜姜。”
    姜屿回应着他的吻，不由发出“嗯”，喃喃尾音勾人心弦。
    唇齿开闭，跑出滚烫苏麻的气息，jiāo缠, 难舍难分。
    脑海中一片空白, 惟有最本真的自己, 解开万千束缚, 在这缠绵中寻求解脱。
    这一夜, 从沙发到茶几，从地毯到木地板。
    清晨, 金huáng的暖阳从没有拉窗帘的玻璃门洒进来, 铺满一地。
    梁岩先姜屿一步醒来, 脑袋因昨晚的醉酒而钝痛。但他的意识却无比清醒, 不管是昨晚，还是现在。他紧了紧双臂，抱紧怀中熟睡的人。
    周遭幽静，时钟的走针声轻微。
    巴掌大的小脸白净洁润，樱桃唇饱满粉嫩，鼻梁小巧jīng致，阖上的眼皮都是好看的模样，眼睫毛浓密卷翘。她正香甜酣睡，呼吸绵长，奶里奶气，鬓边几缕黑发飘散得杂乱美好。
    梁岩不禁弯起唇角，眉眼也跟着柔和起来，眼中隐见温柔的笑意。
    怀里是朝思暮想的爱人，窗外是温暖和煦的阳光。他多希望，时间可以定格在这一秒，永不往前。
    她永远朝气蓬勃，像一根生长中的藤蔓。
    而他毫不怀疑，自己是与她共生的乔木，或者，是共生的另一条藤蔓。
    只是，天不遂人愿，感情总是曲折坎坷。
    姜屿又睡了很久，梁岩就这么贪恋地看了她许久。
    然而，她终究还是醒了，脸上初是迷茫的表情，而后转为震惊与懊恼。
    梁岩松开她，从地板上坐开去，眉目微垂，嗓音低哑醇厚：“不好意思。”
    姜屿从地板上爬起来，迅速穿好一塌糊涂的衣裤。她揉了揉乱糟糟的长发，望向墙壁上的挂钟，面色惊诧未去。
    天，十点半了！
    什么鬼！
    昨晚折腾得太累，又无手机闹铃在侧。不知不觉就睡到了这个点，还留下一个烂摊子。
    姜屿扶住额头，不去看他，语气冷淡凌厉：“梁先生，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隔了半分钟的光yīn，梁岩缓缓道：“好。”
    **
    姜屿没有跟梁岩说更多的话，逃命似的奔出他的公寓，冲回自己家。
    好在江晨露今天上午有课，不在家。
    公司没有严格的考勤制度，而且姜屿有OA管理权限，每月都会审批自己和手下人的打卡异常申请。所以，她决定拾掇gān净后，下午再去上班。
    手机屏幕上除了闹铃提醒外，还有好几个电话，都是同事打来的。
    她给夏铭回了个电话，说上午有事，下午再去公司。
    夏铭道：“你可吓死我了，一直不接电话，我们刚刚在猜你是不是投奔竞争对手去了。”
    姜屿笑道：“那我肯定得带着你一起投奔啊，毕竟还要靠你写bug。”
    贫嘴过后，姜屿挂断电话，收起阳台上的浴巾，走进洗手间清理。
    花洒喷she而出的水柱浇灌在脸上，水花四溅。
    姜屿抹了一把脸，决定找个借口搬回靠近市中心的那套公寓去。
    **
    晚上八点半，姜屿正靠在沙发上看Paper的时候，门铃响了。
    “我去开吧。”江晨露一边打着手游，一边站起来往门口走。
    不一会儿，门口传来一道甜美的女声：“您好，请问是姜小姐吗？”
    “啊，不是哦。”江晨露转过身笑喊：“姐，快过来，有人给你送花！”
    姜屿走到门口，发现来人是个清秀的女孩子，她手中捧着一束黑纱红玫瑰。
    那人将花往前一递，笑道：“姜小姐您好，这是G先生送您的玫瑰花，祝您夜晚愉快。”
    姜屿没有接花，疑惑地问道：“请问是哪位居先生？”
    女孩子抱歉地笑道：“非常不好意思，我们不能透露顾客相关信息。”
    姜屿道了谢，抱着花束走回客厅，将之摆到茶几上。
    十九支丝绒质感的肯尼亚红玫瑰，黑□□纱包装，搭配尤加利叶。
    小卡片上写着：Foreve My Love；落款是Mr. G。
    江晨露起哄道：“哇，姐姐，有人给你送玫瑰花求爱哎！我刚才还以为是姓居，原来是字母G，这是你们之间的小秘密吗？”
    姜屿心思澄明，却云淡风轻地回道：“我也不知道是谁，来历不明的东西不能收。”说完，她重新把鲜花抱起来，走到门外，暂且丢在门边，等明早下楼再带去垃圾清理处。
    江晨露跟出来，惊讶道：“天哪，姐！你要直接扔掉？”
    姜屿语重心长地对小表妹说：“花是不能随便收的，特别是玫瑰花。”她丢在门口，就是明晃晃地告诉对面的那谁——这花，我不要；你的感情，我不要。
    江晨露可惜了半天，一直在姜屿耳边叨叨。
    姜屿笑道：“你要是喜欢，我明天下班给你带一束。要什么颜色的？品种有要求吗？”
    江晨露开心地说道：“红玫瑰，单支的就行，不要包装，反正要拆掉插瓶子里的。”
    次日早晨八点，姜屿正在化妆，门铃响了。
    又是一束鲜花。
    三十朵白玫瑰，淡蓝色绣球花点缀。
    这次送花来的是男配送员，憨憨地笑了笑，说：“姜小姐，你怎么把我们家的花丢在门外了，是哪里不喜欢吗？”他指的是昨晚的红玫瑰，这束红玫瑰此刻正躺在门边。
    姜屿礼貌地笑道：“花很好，我只是不喜欢送花的人。劳烦你替我转达一句，请他不要再送了。”
    男配送员面露难色，告诉她：“姜小姐，这花是包月套餐，一天两束。”
    这日晚上，送来的是粉玫瑰与腊梅。过了一夜，早晨送来小百合、桔梗点缀的香槟玫瑰。
    姜屿将花丢在门口，从未带进门。
    花一日一日地送，一日一日地被废弃，一日一日地躺在门口朝着对面的方向。
    **
    周五，姜屿下班后有聚餐。晚上九点她从同事的车下来，笑着道别：“谢了啊，回去路上小心，晚安。”
    转过身，就看到梁母提着物美超市的大号白色塑料购物袋，站在保安亭旁边。
    姜屿笑容一僵，旋即柔和回来，往前走过去，主动打招呼：“阿姨，好巧。”
    梁母妆容得体，优雅地笑道：“我刚刚听到声音，隐约觉得有点像你。没想到这么巧，真的是你。”
    姜屿微微一笑。
    梁母继续笑道：“如果不是你先打招呼，我倒不敢贸贸然喊你。你变化挺大的，更漂亮了。”
    姜屿穿着挺括长风衣，妆容jīng致，一头柔顺的长卷发。知性稳重，与多年前那个咋咋呼呼的小姑娘气质迥异。
    但梁母没有说实话，其实她是认得出姜屿的。因为，她见过姜屿成熟知性的模样。
    姜屿笑了笑，与梁母一道往小区里走。
    梁母脸上带着亲和的笑容，关切地问道：“你是住这里，还是来找亲戚朋友？”
    姜屿答道：“阿姨，我目前暂时住这里。”
    说话间，二人并肩走进同一幢楼栋。
    梁母笑道：“巧了，竟然还是同一栋。”
    姜屿回以礼貌的笑容，没有说话。
    到了电梯里，她自然而然地按亮九楼。
    没有什么好躲躲藏藏的。
    电梯门缓缓合上，狭小的空间里惟剩寂静。
    过了一会儿，梁母温和地笑问：“你们……什么时候重新在一起了？”
    姜屿微愣，立即明白过来，梁母误会她住在梁岩的公寓里。她偏头，看着梁母，笑着解释道：“我住902，房子十年前就买了。”
    梁母面露两分尴尬，轻轻笑道：“这样啊。”
    姜屿点点头，笑说：“我和我表妹一起住，过几天就搬去公司附近了。”
    梁母的眼神有些失望，笑道：“哦，这样啊。”
    电梯升至九楼，梁母走出电梯，姜屿与之话别。
    梁母笑着回道：“嗯，好，有空来家里吃饭。”
    **
    回到家后，肚子饱饱的姜屿径直走进厨房，拉开冰箱门，拿了盒巧克力味的哈根达斯来吃。
    以前她与梁岩还在一起的时候，合租的房子里，有个大冰箱，她在冷冻层藏了满满一层的哈根达斯。梁母对她的评价是——性乖张，喜奢华，不是过日子的人。
    江晨露本来在房间写作业，听到声响走出来，见姜屿坐在客厅挖冰淇淋吃，不由笑话她：“姐，你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晚上吃冰的对身体不好。”
    姜屿歪着脑袋，撅嘴道：“老，子，乐，意。”
    “好好好，那你多吃点，最好拉肚子。”江晨露拿了个茶几果篮里的橘子，“我作业没写完，不陪你待着了啊。”
    姜屿佯装嫌弃道：“小孩子一边去，谁要你陪了嘛。”
    “哼，拉肚子吧你！”江晨露一边剥橘子，一边走回房间。
    姜屿继续挖冰淇淋吃，心满意足地窝在沙发里。
    冰淇淋很甜，满足味蕾的同时也能填补空虚的情感。
    但是渐渐的，她却心里涩涩的，有些难过。
    那年夏天，梁岩的父母离开北京后，年轻的小情侣接着过耳鬓厮磨的小日子，幸福喜乐。
    梁岩会在大四第一学期就会年满二十二周岁，姜屿与他想要在毕业典礼前结婚。所以，大三开学后不久，两家开始频繁走动。
    第67章 过坎儿（一）
    姜屿的父母都是粗人, 言语时常不大得体。比如，杨素虹打喷嚏后, 会顺口用方言骂上一句“侬妈砸温比”。对此, 梁母颇有微辞。又比如, 姜大柱喜欢讲排场, 喜爱低调的梁母特别看不惯。
    但两家人依旧维持表面的和气，当然，更多时候, 是杨素虹与余大柱在迎合梁母。不过好在, 看起来总归是一团和气。
    大三的寒假, 姜屿随梁岩回O市住了几天。那日, 他们与梁父梁母到梁岩二叔家做客。饭后，梁岩与侪辈的几个男孩子出去打篮球, 姜屿则陪梁岩的堂妹梁婉婉玩耍。
    姜屿与梁婉婉逛着商场, 买了些动漫周边。梁婉婉笑道：“姐姐，我家里收集了好多海贼的海报, 我拿给你看啊！”
    于是, 二人便回到梁婉婉家里。
    梁婉婉关上房门, 翻墙倒柜，找出海报来与姜屿分享。
    而就在此时, 屋外响起长辈们的说笑声。看来, 是长辈们回来了。梁婉婉拉着姜屿献宝似的讲每一张海报的来历, 姜屿便打算过会儿再出去打招呼。
    就是耽搁的这么一会儿, 她意外听到了梁母的话。
    梁母的声音从客厅传进来, 不响，却十分清晰：“哪有你们说得这么好，这个姜屿啊，我真的是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
    梁母说：“家务一点不做，整天往外跑，能有这么忙？女孩子功利心怎么这么重，就不好对自己好一点，轻轻松松吗？”
    梁母顿了顿，继续说：“她爸妈也是，一点文化没有，素质堪忧。她自己呢，你们别看她一副乖巧的样子，私底下生活有够混乱的，经常半夜三更回来。当初啊，我见她保送T大，想着怎么都是个好姑娘，没想到跟我想象中差别太大了。特别是她爸妈，我简直没法跟他们jiāo流，我说什么他们都是好的好的，一点个人想法都没有！”
    有人笑道：“他们家房子多，这还不好啊？”
    梁母不满道：“买房这事儿，不就是投机吗？依我看啊，她跟她爸妈一样，就是个投机分子，计算机那个竞赛又没有多少人报的，摆明就是投机，靠投机进的T大。对了，前阵子她父母还跟我和老梁说，想要给两个孩子在北京买套房，他们出首付，贷款两个孩子慢慢还。这是什么意思？看不起我们家还是怎么样？”
    几位长辈笑呵呵地开始劝解梁母。
    梁婉婉观察着姜屿的脸色，摸上她的手背，小心翼翼地说：“姐姐，你别瞎想，大伯母只是说气话。”
    姜屿装作毫不在意地笑了笑，对她说：“我知道的，没事啦。对了，你别把我们今天听长辈们说话的事情说出啊，不然阿姨就更讨厌我啦。”
    梁婉婉立刻表示绝对不会说出去，姜屿揉了揉她的发顶，笑容甜美，说：“来，我们继续看你的海报。”
    梁母的这番话，在姜屿心上生生划开一道口子。但她对梁岩用情至深，便也就忍了下来，虽心有疙瘩，但表面上一点没露出来。甚至，她觉得日子久了，梁母迟早会对她和她的父母改观的。
    然而，迎接她的，只有梁母日复一日的刁难，与明里暗里的嫌弃。
    到了过年期间，年初五，余大柱与杨素虹从海南飞回来，来到O市拜年。
    梁母做菜，姜屿在一旁帮厨。
    梁母全程冷脸，将早上买的鲫鱼按到砧板上。
    鲫鱼头尾拍动，不停挣扎。
    姜屿感觉自己就像是这砧板上的鱼，挣扎着等一场了断。
    姜大柱与杨素虹按照原定计划，在梁岩家住了一晚。次日，姜屿与父母一道回老家。两家说好了日子，初十梁岩一家会过来拜年。
    初六当晚，姜屿敲代码敲到半夜，从房间出来上厕所，听到主卧传来父母的说话声。
    隔音效果并不好，又是深夜，所以二人的轻声细语能够听得清清楚楚，连鼻息都清晰可闻。
    姜大柱说：“好了好了，又不是什么要紧事。”
    杨素虹委屈道：“脸都臭成什么样子了，跟我们说话没个好气的。我们又不欠她，怎么了这是？嫌弃我们是吧？我们是没有文化，不比他们书香世家，但梁岩妈妈用得着这副样子吗！”
    姜大柱叹道：“说到底，还是我们没用，拖累囡囡，害她在梁岩爸妈面前抬不起头来。”
    杨素虹不禁低声抽泣道：“我就搞不懂了，我们闺女有钱有房，gān嘛还要受这口气。”
    姜大柱安抚了妻子两句，说道：“唉，没办法，谁让她喜欢姓梁那小子呢。”
    杨素虹哽咽：“我们囡囡是真的非常喜欢梁岩啊。”
    姜大柱发出两道粗犷的笑声，喜悦又心酸，“是啊，那我们俩就忍一忍，让一让，囡囡开心就好。”
    姜屿不忍继续听下去，转身回了房间，伏案落泪。
    即使她愿意在爱情里卑微，她也忍受不了父母跟着低声下气。
    为人子女者，除了想要成为父母的骄傲，也想要父母可以快乐。而父母却为了让她快乐，忍气吞声。
    姜屿暗自问道，姜屿，你真的还要这么过下去吗？
    眼泪簌簌落下，浸湿袖口。
    哭了多久呢？
    她也不记得了。
    那夜，她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与梁岩分手。
    温暖的阳光洒进房间，屋内静寂。姜屿将分手短信发送出去，阖目靠在椅背上，泪水已然gān了。
    她感到无比地释怀，绷紧的身体一下子放松下来。
    他足够优秀，她也足够优秀，可是他们还是不般配。
    真令人绝望。
    在一起是两个人的事情，但组建一个新的家庭，是两个家庭的事情。
    任何时候，放弃总归要比坚持要来得容易。
    梁岩试图挽回的时候，余大柱与杨素虹也来劝她。杨素虹机敏地问她：“囡囡，你那晚是不是听到爸爸妈妈讲话了？我们就是瞎说的，你别放心上，真的别。你总归喜欢梁岩的咯，就不要耍小孩子脾气了，好不好？”
    姜屿没有否认，认真地告诉父母：“其实不单单是你们，我自己也觉得委屈。梁妈妈不喜欢我，我没必要凑上去任人糟蹋。”
    一切，尘埃落定。
    这段感情，灿烂开局，黯淡收尾。
    曾经的美好，统统变得面目全非，留下一地的jī零狗碎。
    **
    姜屿搁下冰淇淋，嘴巴有些冷。她取了个抱枕，紧紧抱在怀里。
    犹记某个冬日，他抱着她，坐在租住的那套公寓的客厅沙发上，吟念茨维塔耶娃的《我想和你一起生活》。
    “我想和你一起生活/在某个小镇/共享无尽的huáng昏/和绵绵不绝的钟声……”
    “你会躺成我喜欢的姿势：慵懒，淡然，冷漠/一两回点燃火柴的刺耳声……”
    那时候，他们是真的以为，会在一起过一辈子。
    但是，谁都不知道未来会是怎么样的。
    哪有什么将来，哪有什么以后。
    生活总是这样，充满了bug。
    姜屿直到后来才想明白，梁母对她误解、对她的不满意，很大程度上在于，梁母认为她是个利己主义者，恐怕不愿意为家庭做出牺牲和贡献。
    姜屿以前不知道到底要为家庭做什么牺牲，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她渐渐明了。
    适当地放弃事业，更多地投入家庭。简单来说，就是男主外，女主内。
    但是，不管是以前的姜屿，还是现在的姜屿，都不会甘愿如此。
    窗外一弯弦月高悬夜空中，月面朝西，清冷明亮。
    一如人心的yīn晴，一如心中的明镜。
    **
    翌日早上，梁岩起chuáng洗漱后，到厨房找东西吃。
    梁母正在择菜，淡淡道：“姜屿住你对面？”
    梁岩端起盘子，开始吃小笼包，轻轻“嗯”了一声。
    梁母拧开水龙头，冲洗西芹，口中说道：“你说想吃红烧肉，我特意从家里赶过来给你做，没想到，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小笼包鲜香的肉汁流过舌头，满齿留香。
    梁母不咸不淡地说道：“你想跟她复合，就复合。不过，想让我跟她道歉，是决计不可能的。”
    梁岩喝了一口豆浆，淡淡道：“我没这个意思。”
    梁母抬眼，“你是说复合还是道歉？”
    梁岩避重就轻地笑道：“我是说，我想吃红烧肉。”
    梁母洗完菜，赶梁岩出厨房，嫌弃道：“别待在这，碍手碍脚的。”
    梁岩端着小笼包与豆浆坐到餐桌上，目光落在花瓶上。
    新鲜的向日葵花束，明艳朝气，生机勃勃，如阳光般灿烂。
    姜屿，是被时光烙印在他心上的名字。
    以前住在一起的时候，她晚上偶尔会做噩梦，常常眼眶哭得通红。眼尾眉梢，染着浅薄的红，像是被人刚欺负过似的。
    惹得他，满心想要欺负她。
    她一直都是个非常神奇的女孩子，一边睁着无辜的大眼睛，一边放狠话说老子怎样怎样。
    抱着她柔软细窄的腰，他深刻体会到古人说的“温柔乡”是什么意思。就像他，他心甘情愿地沉浸在她的软糯香甜之中。
    可是，她走了，她不要他了。
    第68章 过坎儿（二）
    最开始那两年, 他常常会担心，她要是再半夜做噩梦怎么办, 要是哭得伤心欲绝，是不是都没有人能够抱起她，顺毛安抚。
    特别是在她出国之后，他又开始担心她吃住不习惯，遇到事情会哭鼻子。
    她向来爱逞qiáng，学的又是计算机，难免会让人误以为天不怕地不怕的。惟有他知道，知道她的脆弱敏感, 知道她眸中的水光潋滟。
    分手的诱因, 其实双方心如明镜。
    只是对于那些隔阂, 一个不说, 一个不语。
    年轻的他们, 是那样得可怜无助, 对一切的一切束手无策。
    姜屿出国后第二年, 他到叔叔家拜年, 梁婉婉在饭桌上说起那年她与姜屿听到伯母话的事情。全桌人缄默了许久，梁母神色微敛。
    蒋婉婉手肘支在桌面上，托腮笑道：“真好啊，姜姐姐终于不用受气了。”
    蒋婉婉的父亲当即呵斥女儿，她却满不在乎地笑, 问他：“哥哥, 你知道什么叫命吗？你这辈子, 再也找不到姜姐姐这么好的人了。”
    他知道的。
    再也不会有那么一个人，清脆地喊“梁岩梁岩”；再也不会有那么一个人，他一看到她的笑脸，唇角就止不住跟着上扬；再也不会有那么一个人，令他无端生闷气，令他无比想念，想念得发狂。
    回到家后，他与母亲大吵了一架，他说：“我难以想象，竟然是真的。原来你对姜屿的爸爸妈妈的成见，对姜屿的成见这么深吗？深到了是非不分的地步。”
    其实，他一直知道分手原因很大程度在于姜屿无法忍受他的母亲，但到了那一刻才明白，原来还有这段插曲。
    他竟然害得她竟然忍了这么久。这种事情，如何忍得了。
    母亲气极，厉声道：“梁岩，你说什么？！你给我滚，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隔了两个秒钟，他道：“对不起，我对不起她，是我没有照顾好她。妈，你多保重。”
    他有整整两年没有回过家，过年都是在学校过的。
    后来他梳理了一下时间线，发现母亲吐槽姜屿父母前，他刚和母亲因为姜屿的问题吵过一架——他不满母亲对于姜屿太过苛责。
    那是他从小到大二十年来，第一次与母亲产生激烈的正面冲突。
    而这冲突，无疑成为一根□□，引爆了母亲心中的不安与愤怒，也将姜屿引向对这段感情的绝望之路。
    梁岩明白，最大的问题，在于他。
    是他没有担起一个儿子、一个伴侣的责任，不能安抚好为他忧愁的母亲，不能照顾好为他放下身段的爱人。
    他也没有担起对自己的责任，这些年饱受思念与悔恨的折磨。
    梁母对姜屿的巨大改观，是发生在梁岩舅舅六十大寿那天。
    舅妈娘家那边的小外甥学的计算机专业，大二。开饭前，小外甥捧着手机看视频，声音外放。梁岩本来陪着长辈聊天，突然听到一道熟悉的女声。
    “哎呀，教主和教主夫人真是伉俪情深呀！”
    是小外甥的手机里传出来的。
    梁岩便走到他身侧，坐下，笑问道：“在看什么呢？”
    小外甥笑道：“ACM世界总决赛的回放，前天的B站直播，场外直播好几个大神都在。但我前天满课，只能现在看看回放。”
    屏幕中的女子五官立体，jīng致的妆容衬得一张脸清秀中带几分恰到好处的妩媚。蓬松的高马尾，发尾卷成好看的弧度。
    梁岩的目光紧紧攫住画面上的人，看着她唇边畅意的笑容。
    小外甥只当他是对美女多看了两眼，嘻笑道：“好看吧？这可是女神级别的人物。”
    梁母也坐过去，看向手机屏幕，一开始并没有认出来。
    镜头转到一个头发稀疏的男生身上，他笑道：“看吧看吧，教主太nüè狗了。鱼老师，你和你男朋友也这样nüè狗吗？”
    画面回到高马尾女生身上，她露出整齐的贝齿，笑得眉眼弯弯。
    旁边另一个男生大呼受不了，夸张道：“天哪，鱼gān，我的心脏都快被你刺穿了！你那个华裔男朋友拉琴的时候，看你这么笑，不会直接把琴弦拉断吗？”
    梁母这才认出来，这姑娘不是别人，正是姜屿。她笑了笑，随口问道：“这人很有名吗？”
    “你说鱼gān老师吗？”小外甥激动道：“鱼gān老师可厉害了！区域赛金牌大佬，要不是T大牛人太多、竞争多于激烈，鱼老师肯定能出线！”
    这小外甥上的也是名校，梁母知道他去年拿了区域赛铜牌。她微微一笑，附和道：“那是挺厉害的。”
    小外甥点点头，叹道：“不仅竞赛，鱼老师研究能力也很qiáng悍。唉，女神真是不让人活，这么厉害，长得还这么好看。”
    视频中，也有个穿黑色外套的男人聊起姜屿的美貌：“鱼老师前天下飞机出来的时候，一头波làng长发披着，波西米亚长裙、大红唇，美艳得不可方物啊！月月当场看呆了，大鼻子嚷嚷着要上去要微信，被教主拍了头。教主说，囔什么囔呢，那是你鱼gān学姐！哈哈哈哈哈……可把我给笑死了，哈哈哈哈……”
    那个叫“月月”的男生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说：“我确实看呆了，鱼老师明明小小的一个，没想到打扮起来气场一米八，我真没认出来。”他倏忽想起什么，问道：“不对啊，鱼老师的男朋友不是huáng头发蓝眼睛吗？怎么是华裔？混血？”
    先前说话的那个黑衣男笑道：“huáng头发那个早翻篇了，你鱼gān学姐现在的男朋友是个小提琴手。”
    画面中，她笑容甜美可人，瓷白的肌肤剔透。她抱起MacBook，笑道：“好了好了，别八卦了，我们来看题。”
    镜头切到题面上，梁岩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
    她的笑容深一分，他的心上都多一刀。
    当天夜里，梁母语重心长地对他说：“你看，姜屿现在都已经有男朋友了，你就放下吧。身边有合适的女同学就先处着看看，你喜欢就好，妈妈不会再为难你们了。”
    梁岩眼角微湿，抬起眼，没有落泪。他缓缓说：“我这辈子，大概就这样了。没有了她，也不会有别人了。”
    他从回忆中回过神来，拿起筷子，继续吃早餐。
    这汤汁香美的小笼包，此刻却似乎骤然变得寡淡无味。
    梁母端着一盘色泽红润的草莓与樱桃出来，往梁岩面前一递，说：“送邻居家去，必要的礼貌不能丢了。”
    梁岩垂下目光，淡淡道：“今天补班，她应该不在家。”明天开始放为期三天的清明假期，所以今天虽然是周六，但一般都要补课、补班。
    梁母气道：“让你去你就去，哪儿来这么多废话？不主动点，你这辈子还真打算一个人过了？我看姜屿门前都有人给她送花，你就不知道主动点？”
    **
    梁岩穿着中灰色山羊绒薄毛衣，端着果盘，敲开对面的防盗门。
    江晨露的脑袋从门后探出来，羞赧地笑道：“梁老师，不好意思我还没换下睡衣。”
    “没事，水果买多了，给你们送一点。”梁岩将盘子递到门缝，亲和地问道：“你今天没去上课吗？”
    “谢谢梁老师。”江晨露接过果盘，说：“我一二节没有课，多睡了一会儿，正要换衣服去学校。”今天补上周二的课。
    梁岩点点头，笑道：“嗯，好，那你关门吧，别迟到了。”
    他刚要走，江晨露急忙喊住他：“哎哎哎，梁老师！”
    梁岩：“怎么了？”
    江晨露笑道：“我姐就快上来了，能不能劳烦您等一分钟，让我姐招待您喝杯薄茶。”梁岩好心给她们送水果，江晨露觉得，总该请人家进来坐一坐才是。
    梁岩本想说不用了，但这三个字卡在喉咙里，如何都出不来。他只好咽下去，转而云淡风轻地问道：“你姐姐今天不上班吗？”
    江晨露答道：“他们外企任性，直接放四天，周六不补班。我姐早上去健身房了，刚才给我打电话说没带钥匙。打电话的时候她就已经从健身房出来了，应该快到了。”
    说话间，电梯上来了。
    一身轻便运动装的姜屿从电梯里走出来，见到站在自家门前的梁岩，顿时一愣。
    江晨露高声道：“姐，梁老师给我们送了水果。你招待梁老师进来坐一坐啊，我先回房换个衣服。”她留了个门，迅速不见人影。
    梁岩朝姜屿微微一笑，“健身挺早的。”
    姜屿回以礼貌的浅笑，说：“早上醒得早，没什么其他事，就想做个运动。”她扎着马尾，额头光洁，明眸皓齿，全身充满了jīng气神。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年方十七八岁的小姑娘。
    她问道：“梁老师今天没有课吗？”
    梁岩：“这学期，我一个礼拜就两次课。”
    姜屿绕过他，推开门，笑道：“梁老师，快进来坐吧。”
    家里没有茶叶，姜屿只好给梁岩倒了一杯……纯牛奶。
    她依旧不爱喝纯奶，这是江晨露同学塞在冰箱里的。
    姜屿将倒满牛奶的玻璃杯递给梁岩，笑道：“家里没有茶，见笑了。”
    梁岩双手接过，嗓音低沉好听：“谢谢。”
    二人面对面坐着，谁也没有说话，气氛平和，倒是不显尴尬。
    过了一会儿，江晨露换好衣服走出房间，过来打招呼。她惊讶地看着梁岩手中捧着的牛奶，问姜屿：“家里没茶吗？姐，你怎么不煮咖啡啊？”
    姜屿跟她解释道：“那个……你梁老师就喜欢喝纯牛奶。”
    第69章 过坎儿（三）
    江晨露狐疑地打量她：“你怎么知道？”
    姜屿思忖片刻, 摸了摸鼻子, 笑道：“好吧, 其实是我懒, 正好冰箱里有纯牛奶。”
    梁岩笑道：“不用麻烦, 早上喝点牛奶挺好的。”
    江晨露收拾了书包，出门前说：“梁老师，中午要是没有约的话，不如留在家里吃个便饭，让我姐炒两个拿手菜。”
    江晨露走后，梁岩轻轻笑道：“你会做饭了？”十指不沾阳chūn水的小姑娘, 以前，连煎个蛋都会糊掉。
    姜屿笑了笑，说：“在美帝待得久了，人人都能成为大厨。”外面的东西吃不习惯, 一开始的时候, 姜屿只能靠老gān妈与火锅底料过日子。后来, 渐渐就能炒几个菜。
    接着, 她话锋一转：“不过中午我要出去，真是不好意思，下回有机会一定请您尝尝。”
    梁岩心思澄明，颔首笑道：“好。”
    他放下玻璃杯，温和地说道：“那我就先告辞了。”
    姜屿送他出门, 合上防盗门的瞬间, 她的一张笑脸顿时垮下来。一分一刻都不想再见到他, 这种感觉真难受，令人心里堵得慌。
    她当即给杨素虹打电话，表达自己想要搬回原来那套公寓的想法。
    杨素虹：“你和露露吵架了？”
    姜屿笑道：“怎么会呢，只是吧，我个人有点小隐私，不方便和露露继续一起住。”
    杨素虹：“隐私？”
    姜屿早已想好托辞，支支吾吾地说：“总会有看得顺眼的，有的时候想带回家过夜，可家里有小表妹，实在不方便。”
    杨素虹立马激动道：“你谈恋爱了？”
    姜屿：“没，我只是有正常的生理需求。”
    这话，真的是……非常……
    估计杨素虹女士会被她吓死。
    果然，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最后，杨素虹说：“我和你爸下礼拜回H市，我们到时候再仔细商量。”
    挂电话前，杨素虹沉声道：“你这样，年纪上去后，容易多妇科病。平时节制一点……嗯，就这样，挂了。”
    姜屿大大咧咧地扑到沙发上，笑成一团。估计，她母亲这下要担心死了。但是要搬出去，总得找个由头，只好辛苦杨女士白担心了。
    中午要出去吃。
    姜屿打开手机通讯录，打了几个电话，都没约到人，毕竟今天大家普遍要工作。直到她拨通林煜瑾的电话，他说：“我十一点半午休，你愿意过来的话，我请你吃饭。”
    前两天，林煜瑾调任至区教育局，从事中小学信息技术教学研究工作。
    姜屿笑道：“好啊，那可说好了啊。你们那儿有什么好吃的，不会要带我吃麦叔叔吧？”
    林煜瑾笑了两声，说笑道：“你想多了，我只请得起你吃路边烤串。”
    姜屿：“吃串串我能吃到你破产啊。”
    “你尽管吃，能超出一百块算我输。”林煜瑾那边传来翻书页的声音，他笑道：“我手头还有工作在忙，先不聊了，中午见。”
    这天中午，二人进了一家串串香，姜屿吃到肚皮都快撑破了。结账，一百五十三块。
    姜屿笑道：“看吧看吧，你输了，我赢啊！”
    林煜瑾微微一笑，从裤兜里掏出一张优惠券。
    打六折。
    九十一块八。
    姜屿：“……”
    早知道再多吃一点，就差八块钱啊！
    虽然，已经完全塞不下去了。
    出了店，前边有一家一点点。林煜瑾问她：“喝奶茶吗？”
    姜屿连忙摇头，“我都快撑死了。”
    两个人一边闲聊，一边往东面走。
    姜屿：“我想起我们一起搞的那个OJ，你现在会给你的学生用吗？”
    林煜瑾笑道：“陈老师那边有在用，我平时维护着。我这边的话，主要还是普及教育。”
    姜屿弯起唇角，缓缓说道：“猫大，说实话，我特别敬佩你。”
    林煜瑾轻轻道：“不过是做些微不足道的工作罢了。”
    姜屿由衷道：“我觉得你是个特别有理想，特别有抱负的人。”虽然，网上曾经有很多声音指责他自甘堕落，但是，投身于教育事业、以教书育人为己任的他，远比姜屿等人高尚。
    林煜瑾笑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想，我只是喜欢做这些事情。好在，近几年，我们省已经将信息技术纳入高考，与通用技术一起成为一门选考科目。这门课不再边缘化，得到更多人的理解与尊重。”
    近些年，云计算、人工智能、大数据的làngcháo汹涌澎湃，信息技术科目在中小学基础教育中的地位也日渐提高。但广大学生能接触到的依旧十分有限，特别是经济欠发达地区。信息技术教育的缺乏，教材与课程的落后，是各省市普遍存在的问题。
    姜屿叹道：“教育资源的差距，真的还挺不公平的。不过，这实在没办法。”
    拐弯进入下一条接道。
    十几辆huáng色的共享单车躺在人行道上，横七竖八，堵塞了前路。
    姜屿与林煜瑾上前，扶起倒地的单车，一一推到人行道靠外侧，排列整齐。
    二人继续往前走。
    林煜瑾：“现在远程教育、翻转课堂发展得都不错，说到底，学生是学习的主体。如今网络发达，只要想学，总归能找到资源。”
    **
    翌日，姜屿起得迟，洗漱后趿拉拖鞋往厨房走。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出来：“晨露，这老姜我来切。”
    姜屿一怔，加快脚步走到厨房拉门前，扶住墙壁，探出半个身子往里瞧。
    两个忙碌的背影，一个是江晨露，另一个背影盘发。
    江晨露转过头，咧嘴笑道：“姐，你起来了啊！”
    梁母也转过头，露出亲和的笑容，说：“午饭还要等一会儿，我给你煮个面垫垫吧？”
    姜屿忙道：“不……不用麻烦了，我吃个苹果就成。”
    她匆匆跑回房间，倒在chuáng上大喘气。
    梁岩妈妈为什么会出现在家里？
    什么鬼……
    姜屿抓起chuáng头柜上的手机一看，十点零九分。
    她翻出通讯录，找到梁岩的号码，按了短信图标，进入短消息编辑页面。
    考虑许久，终是什么都没发就放下了手机。
    姜屿在chuáng上趴了十来分钟，直到江晨露喊她出去吃面。她打开房门，直接把人拉进来，轻轻关上门。
    江晨露眨巴黑白分明的眼睛，疑惑道：“你gān嘛跟做贼一样？”
    姜屿横眉竖目，质问道：“厨房里是怎么回事？”
    江晨露笑道：“你说师奶奶啊？”
    姜屿：“……”
    江晨露：“我和师奶奶早上买菜遇到了，师奶奶说不如中午一起做饭。我觉得成啊，就……”
    姜屿扶额，“江晨露同学，这是我家，你只是暂住。”
    江晨露一扁嘴巴。
    姜屿忙投降，违心道：“挺好的挺好的，反正两个人吃饭是吃饭，三个人吃饭也是吃饭。”
    江晨露：“四个人，梁老师洗车去了，过会儿就回来。”
    姜屿：“……”
    **
    满满一碗西红柿jī蛋面。
    梁母笑道：“稍微吃一点，留肚子吃午饭。”
    “谢谢阿姨。”姜屿拾起筷子，夹蛋咬了一口。
    梁母：“对胃口吗？”
    姜屿一边咀嚼，一边道：“好吃的，谢谢阿姨。”
    江晨露嘻嘻哈哈地笑说：“师奶奶，你是不是想让我姐吃撑了，待会儿午饭就跟我们抢不了菜了呀！”
    梁母嗔怪道：“别叫我师奶奶啦，被你叫得白头发都多了好几根。以后啊，跟着你姐，叫我阿姨就好。”
    之后，梁母与江晨露回厨房烧菜做饭，姜屿慢吞吞地吃面条。
    姜屿吃到一半，江晨露跑出厨房，偷偷摸摸地对她说：“我意图在师奶奶那儿打听梁老师的那位白月光，结果什么都没有打听出来。姐，待会儿要不你帮我问问看？您老段位高，手段肯定比我毒辣。”
    姜屿口中的面还没有咬断，抬头生无可恋地看着她：“……”
    江晨露往她跟前一坐，托腮道：“你就不好奇吗？”
    姜屿摇摇头，长长的面条跟着晃动。
    梁母扬声喊道：“晨露啊，你把垃圾带下去扔一下好吗？”
    江晨露起身回厨房，“来啦来啦。”
    她进去后不久，厨房就传出欢笑声。看来她与梁母倒是很合得来。
    姜屿咬断面条，慢慢吃下去。
    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气场，很多时候一个人与另一个人的气场合不来，纯粹就是合不来。谁都没有对错，这是天生合得来合不来的玄学，说不清楚的。
    不过，她与梁母远不止气场合不来这么简单，所以这也就没什么好细想的。
    过了一会儿，江晨露拿着黑色垃圾袋出来，奇怪道：“姐，我们厨房的醋不是才买的吗？你用来泡脚了还是gān嘛了？这么快就空瓶？”
    姜屿蹙眉，不解道：“醋？我不喜欢吃醋的啊，怎么了？”
    江晨露：“没什么，你差不多别吃了啊，中午还要很多好吃的呢！”
    江晨露前脚刚踏出家门，梁母后脚就从厨房出来了。她走到姜屿对面的座位，笑道：“姜屿啊，把碗给我吧。”
    “喔，好。”姜屿赶紧搁下筷子，斟酌道：“很好吃，谢谢阿姨，麻烦阿姨了。”
    梁母笑盈盈地看着她，满目慈爱地问道：“我看你门口有不要的鲜花，听晨露说，是你的追求者送的？也就是说，你现在没有对象是吧？”
    姜屿避重就轻地答道：“不确定是谁送的。”
    梁母考虑稍许，说：“其实我们家岩岩，这么多年都没个对象的，实在……都教我不知道说他什么好。”
    姜屿浅淡地笑了笑，“梁老师一表人才，不用着急的。说起来，我的相亲对象还是梁老师学校的。”
    梁母唇边的笑容一僵，到嘴边的话顿时都咽了回去。她尴尬地笑道：“挺……挺巧的。”
    第70章 过坎儿（四）
    十一点多, 梁岩来了。
    正式开饭。
    一桌子的菜, 厨房还炖着老鸭汤。
    他细嚼慢咽, 偶尔微微一笑, 讲个幽默的冷笑话。
    姜屿配合着笑, 礼貌且疏离。
    饭吃到一半，梁母自然而然地提道：“下午梁岩就送我回去了，既然是邻居，免不了互相帮衬。梁岩以后就麻烦你们多照顾了。”
    江晨露笑着与梁母来回说了几句场面话。
    对于姜屿来说，这顿饭吃得索然无味。
    再一次见到梁岩，是清明假期的最后一天晚上。
    他拎着一个麻布袋子, 递过来：“我赶早去买的土jī蛋，炒起来挺香的。”
    姜屿倚靠门边，冷笑道：“梁先生，你这是做什么？”
    她披着亚麻色卷发, 明眸中赫然透出寒意, 别有一番风情。
    旁边的地面上是两束新鲜的捧花, 映衬她明艳的唇色, 人比花娇。
    梁岩沉静地看着她，眼眸深邃。
    他温润柔软地开口：“姜屿，我们不是敌人。”
    姜屿直接用“砰”的关门声，对此作答。
    **
    次日早上，Henry将姜屿喊到办公室, 问她：“Karena, 今晚我们和Mracle的Cathy有个饭局, 你可以和我们一起去吗？”
    Henry是大中华地区负责人，姜屿的顶头上司。
    姜屿疑惑地问道：“Cathy？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地方吗？”
    Cathy，中文名俞嘉楠，与姜屿是T大校友。Cathy在硅谷华人圈享有盛名，如今是Mracle Chain的CTO（首席技术官）。
    Henry笑道：“你和Cathy是校友，而且你也知道，Cathy这些年致力于女权运动。我想她会很高兴看到作为合作方的我们，有你这样优秀的女性存在。”
    姜屿答应下来。
    Henry开玩笑道：“如果Cathy挖你，可不许跳槽啊。”
    姜屿笑着回了个玩笑话：“除非Cathy挖走你，我才会考虑跟着你跳槽啊。”
    因为晚上有饭局，所以下午四点半，姜屿回家换了条小黑裙。
    她双手打开衣柜时，另一侧挂着的婚纱也露了出来。
    买这件婚纱，没有什么缘由，单纯喜欢，就买下了。如今想来，倒有点像她与梁岩曾经的那段感情。
    姜屿与Cathy是初次见面，握手后，Cathy习惯性地问道：“Karena，你是几字班？”
    姜屿笑着答道：“七字班。”
    Cathy抚掌而笑，说：“巧了，我也是七字班，1997入学T大。”
    Henry发出慡朗的笑声，说道：“见面对暗号，有趣。”
    姜屿自然了解她的基本履历，但还是无懈可击地露出略惊喜的笑容，附和道：“那真是巧，今天我们两个七字班的碰头了。”
    饭桌上，Cathy向她打听林煜瑾，问起：“林煜瑾还在初中教书育人吗？”
    “前段时间刚调到区教育局工作。”
    Cathy颔首，笑道：“他真是一个很棒的人。”她顿了顿，继续道：“感谢母校，传授的理念与jīng神。”
    姜接话道：“立德立言，无问西东。”
    Cathy绽开亲和的笑容，问道：“那么Karena，你有明确的目标吗？”
    姜屿敛目，没有撒谎，据实答道：“尚在探寻之中。”
    Cathy举杯，笑道：“那我祝福你，祝你早日寻找到你的那一份价值。”
    饭局结束后，姜屿回到小区才发现手机落在吃饭的酒店了。她打了个车，直奔洲际酒店，成功在前台取回手机。
    而与此同时，梁岩从里边出来，身侧跟着一位身姿曼妙的女郎。一身名牌，GUCCI挎包。姜屿假装没看到他们，正要转身离开，就听身后的男人喊道：“姜屿。”
    姜屿回过身，露出得体的微笑，打招呼道：“好巧。”
    梁岩大步流星地走过来，附在她耳边道：“拜托。”
    灼热的鼻息喷洒下来，苏苏麻麻。
    姜屿不由心下一颤，听见他的声音端正地响起：“赵小姐，不劳烦了，我女朋友来接我了。”
    姜屿抬起眼，迎上对面那位赵小姐不善的目光，轻轻一笑。她正想要否认与梁岩的关系，就见赵小姐轻蔑地笑道：“梁律师，原来你有恋童癖？”
    这，姜屿就不开心了。
    她当即沉声反击道：“这位小姐，我提醒你一下，梁律师是一位教育工作者，我不认为你的这个玩笑很好笑。除了教养的匮乏，你缺失的道德也一览无余。”
    赵小姐紧咬银牙，“你！”
    梁岩唇角微微上翘，说道：“我家这位脾气大，见谅。”言罢，他揽过姜屿的肩膀，揽着她往外走。
    姜屿狠狠拍开他的爪子。
    梁岩拦了的士，绅士地打开后座的车门。姜屿坐进去后，他关上车门，自己坐上副驾驶。
    姜屿冷冷警告他：“以后这种事情不要拖我下水，不然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梁岩含笑道：“比如？”
    姜屿鼓起腮帮子，没话讲。她脸色愠怒，眼神沉沉。
    司机师傅笑呵呵地说：“吵架了啊？chuáng头吵架chuáng尾和，多吵吵也好的，感情啊越吵越深。”
    梁岩弯唇道：“是的呀。”
    **
    电梯升至九楼，姜屿气呼呼地走出来，转身往902走。
    手腕顿时被一只宽厚的手掌握住，脚步不得不停下来。
    他温热的体温，透过皮肤传到她的神经末梢，莫名的旖旎。
    梁岩低声道：“你进来，我有话跟你讲。”
    姜屿转过头，视线落在手腕上，凛然道：“你先放手。”
    他松开手，嗓音醇厚磁性：“抱歉。”
    姜屿抬眼打量他，眉宇间神色疏离。她冷淡道：“梁先生，我不认为我们之间有什么话好讲的。”
    梁岩扫了眼电梯，声调缓和：“不知道你妹妹今晚有课吗？这个点差不多该回来了，你既然想瞒着，那要是让孩子看到我们俩剑拔弩张站在一起，总归不好。”
    他脸上的笑容gān净纯粹，褪尽职业性的清冷端正。
    姜屿想了想，说：“好，最后一次，正好我快搬走了。”
    梁岩目光一黯，沉默了片刻，低吟道：“好。”
    他转身走到901室门前，掏出钥匙，开锁，推开门。
    梁岩略偏了一下头，没有回头看向她，淡淡道：“进来吧。”说完，率先进门。
    姜屿在门口站了会儿，回过身，望向遥遥相对的自家防盗门。其实，这两扇门，就像他们两个，阖着的时间比开着久。
    只是那些尖锐的话，如何说得出口。
    惟有沉默。
    姜屿走进屋子，带上门。
    他不在客厅里。
    姜屿望了眼墙壁上的挂钟，缓缓走上地毯，往沙发一坐。
    脚步声从厨房的方向传过来。
    姜屿闻声转过头，只见他一手拿着瓶焦糖色洋酒，一手两只岩石杯，不急不缓地朝她走来。
    身形颀长，腰板挺拔，双眸如深潭。
    他走到茶几边，放下酒与杯子，沉声道：“要么，我们好好聊一聊；要么，喝完这瓶，一刀两断。”
    既是对她说，也是对他自己说。
    姜屿看了看瓶身，苏格兰纯麦威士忌，12年陈酿，净含量700毫升。他高大伟岸的身影立在她身侧，身上有一股清冽的好闻气味。她往旁边挪了挪，面若冰霜，冷峻开口：“我要加冰。”
    梁岩张了张嘴巴，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微微颔首：“好。”
    一分钟后，他拿着加好冰块的岩石杯回来。姜屿看着他开了酒，往两个杯子中各倒入半杯，堪堪湮没冰块。色泽棕huáng偏红，焦香中夹杂香草味道。
    她接过他递过来的酒杯，握在掌中，冰凉刺骨。
    梁岩问：“不说点什么吗？”
    他苦涩地轻笑，嗓音醇厚舒缓。
    姜屿朝他举了举杯子，唇边浮起一抹嘲讽的笑，淡然道：“有什么好说的，直接喝吧。”她仰头，一饮而尽。
    圆润绵柔的液体冰冰凉地从喉咙划过，激起寒意。
    姜屿晃了晃杯中的冰块，笑道：“梁律，请吧。”
    梁岩随之一饮而尽。
    姜屿将岩石杯搁回茶几上，起身端起酒瓶，往梁岩手上的杯中倒入棕huáng的液体，然后再往自己杯中倒入差不多量的。
    一前一后，再一次一饮而尽。
    酒杯斟满。
    姜屿的嘴唇刚刚触及玻璃杯沿，骤然被一只大手一把抢过了手中的岩石杯。她抬眼看着他，看着他仰头将从她手中抢去的酒尽数灌入口中。
    他的喉结滚动，眼角似乎沁出些微的汗。
    姜屿坐回沙发上，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喝完她那杯后，他又仰头喝了自己那杯，而后将两个岩石杯往茶几上一砸。他背对着她，身子微弓，双手撑住茶几，孤高而清瘦。
    “那晚你说，你爱我，你说你还爱我。”
    嗓音低沉沙哑，带着经年沉淀的克制与隐忍。
    姜屿深吸一口气，转开脸，望着不远处的餐桌，怫然道：“喝酒就喝酒，别这么多废话。”
    梁岩遽然转过身，面朝她，喃喃道：“姜屿，你看看我，你好好看看我。”
    姜屿将目光转回来。
    他眼眶泛红，蓄满泪，眼尾微湿，如同一只雪地里踽踽独行的麋鹿。
    姜屿闭了闭眼睛，长叹道：“梁岩，你别这样。”
    周身岑寂，冷白的灯光毫无感情地照亮整间屋子，撑起一个如白日般明亮、却没有温度的夜晚。
    过了一会儿，梁岩靠上茶几边缘，低低道：“我过不去。”
    他一字一顿，极其缓慢深沉地说：“我没办法，我过不去。”
    第71章 过坎儿（五）
    姜屿抓了抓长发, 起身往门口走。
    身后, 梁岩扬声喊道：“我们明明彼此深爱，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姜屿止住脚步, 转回身，迎上他专注而炽热的目光。她微微笑道：“现在不是爱与不爱的问题, 是不能爱。”
    他弯起唇角, 幽深地盯住她, 低哑道：“是你重新闯入我的生活来的，本来……我以为习惯了一个人，习惯了没有你。”
    姜屿再次深吸一口气, 讥讽地笑，直截了当地问他：“那你告诉我，能怎么办？我做不到委曲求全, 我爸妈凭什么要一味忍让？你又能做什么？难道你还能为了我, 跟你妈一刀两断？梁岩, 你要是真的这么做了，我特么还愿意要你吗？”
    梁岩缓缓道：“我妈已经不反对我们了，上次……”
    “对, 不反对。”姜屿苦笑道：“以前不也是不反对吗？梁岩, 我们两个之间存在的问题, 是原生家庭的磨合问题，势同水火, 无法jiāo融。我希望你可以认清这一点, 我们永远都不可能了。我可以随时找个人重新恋爱, 不结婚，不必再走这些一言难尽的老路。但这个人，永远也不会是你。”
    他垂下目光，唇角紧抿成一条直线。
    姜屿收敛情绪，淡淡笑道：“你怕是没想到有朝一日会和我做邻居吧？不过没有关系，很快就不是了。”
    他缓缓念道：“有朝一日。”
    姜屿：“……”
    她脸色一沉，转身就走。
    他的声音再次响起，掷地有声：“姜屿，现在的我们已经不是以前的我们了。我们更有能力，也更有经验，来面对这些棘手的问题了，不是吗？”
    随着这话，她的心里涌起了chūn江cháo汐。
    但是很快，姜屿就将这股不合时宜的悸动压制住。
    压得死死的。
    姜屿凛声道：“梁岩，我们早就结束了。”
    她的嗓音偏奶偏脆，哪怕是冷到冰点，依旧自带一股孩子气。
    梁岩一晃神的工夫，姜屿已经摔门而去。
    **
    翌日晚上，姜屿又在电梯前遇到梁岩。
    这次她没有进去，而是选择等另一台电梯。
    他一眼就dòng悉她的意图，迈着大长腿从电梯里出来。
    姜屿冷冷剜了他一眼，转身走向楼梯口。
    梁岩伸手抓住她的手腕。
    姜屿背对着他，语气愠怒：“梁先生，你再纠缠，我就喊非礼了。A大青年教师对学生家长进行性骚扰行为的新闻，你想做主角吗？”
    梁岩默了一瞬，缓缓道：“姜屿，你要我的命吗？它是你的了。”声音低沉微哑。
    姜屿冷笑着回过身，讥诮地端详他棱角分明的脸，反问道：“取前男友狗命？”
    他深邃眼眸中流淌温柔的流光，敛去一身生人勿近的气场，泛出静水流深的儒雅气质。
    他轻轻勾起唇角，笑问：“姜小姐是说要娶我吗？”
    姜屿扒拉开他的手，冷冷道：“梁先生这是承认自己是狗？”
    梁岩淡淡道：“嗯，可以，如果姜小姐愿意娶我的话。”
    姜屿绕过梁岩，重新站到电梯前，按亮向上的按钮。
    不想再搭理他。
    他站到她的身侧，静然挺立。
    电梯到了，门渐渐打开。
    姜屿气定神闲地往里走，按亮第九楼的按钮。没事，反正她就要搬走了，以后再也不会见到他。
    梁岩随之走进来，绕到她的身后站定。
    姜屿十分清楚，自己对于梁岩的抵触，更深层次的原因在于——她无法真的放下他。
    尽管在回国以前，她从来没有设想过自己会与他再产生任何jiāo集。
    尽管她以为，她早已将他从心底里摘得gāngān净净。
    然而，现实里重逢，他的一句开口、一个眼神，她就开始或多或少有些动乱。
    电梯往上升，数字跳动。
    她后脑上方骤然响起他磁性的声音：“姜姜，你娶我吧，或者我娶你，好吗？”
    她转过身仰起小脸，发现他正在笑。
    他就这么垂眸看着她，唇边弯起似笑非笑的弧度，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依旧是那副诱人的皮囊，眼神清澈澄亮、炯炯有神。
    姜屿冷肃地开口：“你可能是疯了，请不要跟我讲话。”
    梁岩低头浅笑，声调缓和：“姜姜，我们结婚吧。七年了，七年的成长还不足以让我们更有勇气去面对吗？”
    姜屿十分果决地告诉他：“不能，七十年都不能。”
    他的嗓音温柔轻缓：“为什么不试一试呢，给我们自己一个机会。我们总是在逃避，从来没有积极面对双方家庭的摩擦与隔阂，问题自然得不到解决。”
    姜屿心里十分清楚，他说得是对的。
    她一直在逃避，不管是七年前还是现在。其实，或许是因为太在乎他，所以她从来都是抢在他之前做完选择。
    就像高考前，害怕他进退两难，害怕他的任何一个抉择，所以她主动替他做出了选择。七年前也是一样，她直接选择结束这段感情，拒绝一切建议，头也不回。
    梁岩低笑一声，说：“我的户口早就已经迁出来了，你呢？我们想个办法，把你的户口本搞出来。先登记结婚，瞒着两边老人家。”
    姜屿木然转回身，压沉嗓音：“不可能。”
    恰在此时，电梯抵达九楼。
    门开了一半，姜屿未作停留，直接侧身而出。
    **
    毫无悬念的，姜屿失眠了。
    她躺在一米八的双人chuáng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
    她开始想他在电梯里说的话，她开始想他昨晚说的话。
    姜屿觉得自己简直疯了头，才会抑制不住地去想这些不着边际的东西。
    辗转反侧。
    漆黑的夜漫长得令人抓狂。
    现在这个Object，梁岩，单从本身而言无疑满足她对婚姻的期待。甚至，除去他本身，她尚未找到其他期待值。是的，假使抛开一切的话。
    姜屿深吸一口气，心想：快刀斩乱麻，一会儿看手机上的时间，如果分钟是奇数就再也不跟他发生任何纠葛，如果是偶数，就……考虑复合。
    她直直平躺在chuáng上，不知等了多久，听着自己的心脏噗通噗通地跳动。
    她摸索着抓起chuáng头柜上的手机，按亮屏幕。
    手机qiáng光刺眼bī人。
    02：55
    凌晨两点五十五分。
    姜屿按亮chuáng头灯，按了按额角。
    五十五，十一进制的五十五化成十进制的话，就是六十。
    六十是偶数。
    没毛病。
    姜屿慢条斯理地穿好衣服，接着坐回chuáng头。
    与自己讲和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实在需要一个台阶下。
    她犹豫几分钟后，走出房门，穿过伸手不见五指的客厅，打开防盗门走了出去。
    姜屿倚靠门框，打开手机QQ，给他发了条消息：【梁岩，我在我家门口，如果你三分钟之内出现，我就考虑你的提议。】
    聊天记录是一片空白，就像这七年里他在她的世界里，就是这一片空白。
    姜屿退出QQ，回到主界面，看着时钟APP。
    秒针不停转动。
    半圈之后，对面传来“吱呀”一声开门声。
    姜屿抬起眼，就看到他迈出大长腿朝她走来。她赶紧关上身后的防盗门，以防江晨露半夜出来上厕所看到些什么。
    梁岩疾步跨到她的跟前，一把将人搂入怀中。
    姜屿整张小脸被他按在胸上，眼前一片漆黑。他宽厚的手掌抚着她后脑勺，传来灼热的体温。脸贴着他结实的胸膛，鼻尖萦绕他身上清冽的气息，这种感觉，熟悉又久违。
    在很早以前，他们就常常不在一个频道上，但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相爱的过程中本就需要两人一起面对一切大大小小的问题。
    姜屿低声道：“你答应我一件事，我就考虑你的提议。”
    梁岩浅笑：“千千万万。”
    姜屿淡淡道：“如果经过努力，我们还是解决不了家庭问题，就离婚。”
    **
    周五晚上，姜屿与江晨露回钱塘江边上的家吃饭。
    饭吃到一半，杨素虹搁下碗筷，亲和地笑道：“露露啊，你姐姐这里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江晨露眨巴乌黑的眼睛，不解地问姜屿：“姐，什么事啊？你gān嘛不直接跟我讲？”
    姜屿这才后知后觉地记起来，她提过要搬家的事，而此次二老就是为这事回来H市的。她赶紧亡羊补牢，解释道：“之前想搬出去，方便和朋友日常走动。但现在不想搬了……”
    “你怎么又不想搬了？”杨素虹狐疑地打量女儿。
    姜屿扒了口饭，眼睛弯成月牙形状，笑道：“我权衡了一下，还是想和露露住一起。露露做饭好吃，把我照顾得很好。”
    杨素虹：“……”
    姜大柱咧嘴道：“囡囡啊，你不照顾妹妹，反而还要妹妹照顾你，羞死咯。”
    江晨露咯咯笑，用开玩笑的语气说：“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呢，原来是嫌弃我啦。姐，我之前就像跟你说来着，八月底，我就搬回学校住。”
    姜屿忙道：“不成啊，你搬走了，谁给我做饭？”
    江晨露笑道：“我可以经常过来给你做啊！”
    杨素虹欣慰地笑说：“好了好了，这事儿啊，等以后再说。”她又嘀咕了姜屿几句，无非是没姐姐样啊之类的话。
    姜屿用嘴巴剥了个虾，心满意足地吃下去。她状似不经意地问道：“对了妈，我们家的户口本你待会儿给我一下，我要办签证。”
    杨素虹给江晨露剥了只虾，随口问姜屿：“去哪儿啊？”
    姜屿含糊道：“工作上的事情。”
    杨素虹便不再问，说：“好，你等会儿提醒我一下，我最近这记性不好，容易忘事。”
    姜大柱笑呵呵地说：“我给你记着呢，有我在啊，忘事不打紧，你老公记性好！”
    杨素虹绷起脸，唇角却止不住地上翘，傲然道：“就你屁话多。”
    第72章 燕尔（一）
    回到902后, 姜屿躲进房间里，给梁岩发短信：“我拿到户口本了。”
    梁岩很快回短信：“那我们明天上午把事情办了, 可以吗？”
    姜屿：“周末民政局不办理的吧。”
    梁岩：“西湖区婚姻登记处上午可以办理结婚登记。”
    姜屿看着手机屏幕上的短信内容，心里顿时有些忐忑。这场婚姻无疑是一场博弈, 她与梁岩共同决策，共同承担后果。
    谁也不知道两个家庭以及两个年轻人即将组成的这第三个小家庭之间，将会发生些什么状况。磨合过程中, 他们必然都需要摈弃一些观念和习惯，互相体谅、理解、包容。
    七年前, 姜屿曾被这段磨合弄得头破血流，最终落荒而逃。此刻, 她心中怀揣忐忑与不安，对即将到来的风霜雨露与雷奔云谲充满深切的恐惧。
    姜屿不知道这个决定是重蹈覆辙还是拨云见日，这充满了未知、充满了挑战，而她所能做的, 就是积极面对、迎难而上。
    梁岩给了她足够的思考时间, 没有一丝催促，也没有在这个时候qiáng行发来说服性的文字。
    仅从个人角度出发, 抛开家庭的影响因素，姜屿不得不承认，她从来没有像爱梁岩一样爱过一个男人。她与他彼此深爱对方，相处中也没有单就个人层面而言的大矛盾, 三观契合, 心达意通。
    那么, 她着实应该再给自己一个机会，坦然面对冲突与磨合。
    姜屿低头浅浅一笑，给他回短信：“那我们明天民政局门口见，去的时候分头行动以免bào露。”
    她才发出去，回信就过来了：“好的，梁太太。”
    姜屿想了会儿，发过去：“那就晚安了，姜先生。”
    梁岩的太太，姜屿的先生，没毛病。
    他回：“晚安，姜先生的梁太太。”
    一夜辗转反侧。
    周六，姜屿起了个大早，扎起马尾，敷面膜，化淡妆。她对着镜子，将衬衣领口的黑色丝带打成蝴蝶结。虽然昨晚没睡好，但镜子中的女人气色倒是不错，人也很jīng神。
    姜屿十分满意自己当前的这个状态。
    江晨露还未起chuáng，周末不管是工作党还是学生族，都习惯睡个舒坦的懒觉。
    姜屿难得亲自下厨做早饭，她从冰箱冷藏层取出火腿午餐肉与两颗jī蛋，切了四条午餐肉。
    平底锅抹油，将两条午餐肉凹成爱心形状，再把jī蛋打入爱心中。
    emmmm，煎蛋过程中两条午餐肉的头尾都自然而然地分开，爱心蛋变成了一团扭曲的太阳蛋。这不仅不好看，而且还不吉利，搞得好像生活会变得一团糟似的。
    果然，没有牙签固定就是不行。
    不能将就。
    姜屿关掉天然气，下楼到小区门口的小超市买包牙签。结账前，她又返回货架处，挑了两根火腿肠。火腿肠定型起来比火腿午餐肉方便得多，可以提高煎爱心蛋的成功率。
    回到家，姜屿顺利煎完两颗爱心蛋。
    她挑了个圆形白色骨瓷餐盘，摆盘，用番茄酱在爱心蛋下方画一个笑脸。
    接着，姜屿又取出昨晚在可莎蜜儿买的全麦吐司，将午餐肉两面煎香，加芝士、生菜、huáng瓜，做成三明治。
    再往透明玻璃杯中倒上满满一杯草莓果粒酸奶，早餐正式做完了。
    在这个即将走向婚姻的早晨，姜屿喜欢这股简单又庄重的仪式感。
    她悠闲地吃完早饭，补了个妆，出门前发微信告诉江晨露早饭在餐桌上。
    二人没有提前预约，但好在这个周六来登记领证的情侣并不多，很快就登记完成。
    出了民政局，梁岩笑道：“多多指教，梁太太。”
    姜屿笑道：“幸会，姜先生。”
    回去的路上，姜屿提议道：“我们相处一段时间，重新熟悉一下彼此，再考虑跟双方父母摊牌吧。如果我们先发现我俩不合适，正好可以直接把婚离掉，免了面对老人家们的步骤。”
    梁岩转动方向盘，拐了个弯，翘起唇角，温柔地说：“梁太太，合法第一天就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我会生气的。今晚，一定让你好好熟悉熟悉我。”
    姜屿歪头笑，双眸乌黑明澈，嘴欠道：“梁三秒。”
    她提到的是他们当初的第一次，那时候他们刚上大二，某晚夜色动人，迷了小情侣的眼。酒店的chuáng很软，香薰清淡适宜，她半推半就，被子被踢到地板上。然后，他……三秒钟……
    梁岩幽幽道：“以前非法同居的时候，多少次你都哑着喊不要不要了。你要是担心现在能不能gān，应该是不必了。我现在有多持久，你上回不是了解过了吗？今晚，我们继续熟悉。”
    姜屿佯怒道：“梁老师！你和学生家长说这话合适吗？”
    她严肃地抿起唇角，面如冰霜，眼中的盈盈笑意却遮挡不住。
    梁岩笑道：“这么着急做家长？那今晚，不戴套？”
    姜屿气得想去捶他。
    要不是看他在开车，她非按住他的头，要他叫爸爸不可。
    梁岩不着痕迹地将少儿不宜的话题揭过去，问道：“中午想去哪儿吃？”
    姜屿想了想，说：“买菜回家做吧，我们现在是隐婚，要藏着掖着。”
    梁岩笑了，“第一天就这么贤惠？”
    姜屿撅嘴：“我的意思是，你买菜，你做饭，你洗碗。有意见吗？”
    梁岩笑道：“第一天我就这么贤惠，真好。”
    **
    超市生鲜区。
    梁岩一边挑菜一边打电话征求姜屿的意见：“排骨汤喝吗？”
    姜屿：“好啊。”
    梁岩：“萝卜炖排骨，还是玉米炖排骨？”
    姜屿想了想，说：“玉米吧，多买点，当主食。别忘了买点明虾，我还是最爱吃你做的明虾。”
    梁岩温柔地笑道：“好，我过会儿就去水产区。我们再买个两个绿叶菜吧，西芹？”
    姜屿扑哧笑出声，问他：“绿叶菜西芹，梁律，这道菜你打算怎么做呀？”
    他含笑低声道：“待会儿，我亲自教你做。”
    姜屿正要开口，就听见电话那头传来江晨露熟悉、轻微的声音：“梁老师好。”
    “你好。”梁岩朝她微微一笑。
    江晨露促狭地笑了笑，小声问道：“在和师母通电话？”
    梁岩扬了扬手机，笑道：“家里的小外甥女，今天过来了。”
    江晨露“哦”了一下，笑着挥挥手，“梁老师，不打扰了，我先走啦。”
    隔了两秒钟，姜屿出声道：“泥煤！”
    梁岩垂眸笑了一声，笑声低沉磁性，十分悦耳。他缓缓道：“是你妹，嗯……不过也对，确实也是我妹。你妹就是我妹，我妹就是你妹。”
    姜屿：“……”
    姜屿气呼呼道：“大侄子，你说谁是你小外甥女呢？”
    梁岩笑道：“梁太太。”
    **
    回家后，梁岩脱了西装进厨房做饭，姜屿依旧趴在沙发上打手游。几分钟后，梁岩拉开厨房玻璃门，深咖色轻松熊图案的围裙系在细窄的腰间，喊道：“梁太太，进来陪我说说话呗。”
    姜屿狡黠一笑，脆生生道：“你叫声爸爸，我就过去。”
    这是重逢后，她第一次露出女儿家的娇态。她束着长长的马尾，小脸白净粉嫩，眼眸乌黑明澈，仿佛回到了高三的年华里。
    梁岩弯起唇角，看向她的目光如四月暖阳，顺从道：“姜爸爸。”
    姜屿露出满意的笑容，苹果肌饱满洁润。她将手机揣进外套口袋，穿上拖鞋，啪嗒啪嗒地朝他飞奔而去。
    梁岩眉目温柔，张开双臂。
    姜屿跑到他身前站定，笑道：“想得美，进去吧。”她伸手将他往厨房里推，囔囔道：“你姜爸爸饿了，快一点。”
    在姜屿的qiáng烈要求下，梁岩先煮了个油焖大虾。虾装盘后，他切了两段葱，撒在表面。
    梁岩拿了碗筷，但姜屿偏偏就喜欢直接上手吃。她用手抓起一只色泽红亮的明虾，一边喊着“好烫好烫”，一边迅速剥壳。
    他不由浅笑，目光里满是宠溺，含情脉脉地问道：“味道怎么样？”
    他正打算切西芹，所以右手一把菜刀。
    姜屿咽了咽口水，盯住菜刀锋利的刀锋，“那个……有话好好说……”
    梁岩笑道：“你剥一个给我尝尝吧。”
    姜屿：“我是用嘴剥的。”
    梁岩的笑意逐渐变态：“没事，正好。”
    姜屿瞪了他一眼，选择用手给他剥一只，沾了汤汁后送到他嘴边。
    梁岩略低下头，一口咬住。
    剥好的虾肉与她粉嫩的手指。
    姜屿：“……”
    他的眼尾眉梢染上浅淡的笑意，保持这个姿势不松口。
    姜屿无奈道：“差不多得了啊，快做饭。”
    他抬起眼，幽幽地瞥过来，还是不松口，反而将侧脸往她那儿靠了靠。
    姜屿明白过来，当即吧嗒一口亲上他的脸颊，红着脸催促道：“可以了啊，别得寸进尺。”
    梁岩满足地松开嘴巴，转过身开始切西芹，低声笑道：“真想欺负你，从厨房到沙发。”
    姜屿：“……”
    姜屿：“你是不是禁欲太久，脑子出毛病了？”
    梁岩笑了一声，笑声醇厚磁性，犹如月光打在初雪的枝桠，温暖而令人迷醉。
    姜屿存心气他，兴致盎然道：“哎，对了，你知道今天登记的人为什么这么少吗？”她清脆地笑道：“我查了huáng历，今天不宜嫁娶，是大忌。”
    梁岩提起刀，倏然转过身，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姜屿忙端起油焖虾，往外溜走，“我先把菜端出去。”
    午饭将近一点钟才吃上。
    梁岩翻开钱包，撷出建行卡，递给姜屿，微微笑道：“上缴工资卡，密码100084。”
    姜屿一愣，随即扑哧笑出声，接过卡。她故意朝他钱包里瞄，问道：“咦，你还有好几张卡啊？”
    梁岩笑了笑，说：“这两张卡，平时用不到。这张卡是公务卡，你明白的；这张工行卡是律师费，但我接的案子比较少，这项没啥收入。所以啊，我以后只能仰仗梁太太给我发零用钱。”
    姜屿挥了挥银行卡，昂着小下巴，挺直腰板傲气道：“嗯，看你表现！”
    梁岩夹了个虾，剥出完整虾仁，自然而然地放入姜屿碗中。他浅笑，嗓音清冽醇厚：“梁太太，您的虾。”
    姜屿嫌弃道：“看来你已经忘了啊，吃虾还是要自己剥才香，特别是用嘴剥。”
    以前梁岩就会给她剥虾，但姜屿喜欢自己吃，偶尔还要气鼓鼓地怪他把虾都剥掉了。久而久之，他便只好不帮她剥了。
    那个暑假，梁父梁母离开北京的前一天晚上，梁母做了基围虾。姜屿如往常般用嘴剥壳，熟稔迅速。梁母几番蹙起眉头，最后还是温和亲切地提醒她：“女孩子这样，有点粗鲁喔，太不文雅了。”
    如今，姜屿也只在外边注重餐桌礼仪，一回到家，就打回原形。
    梁岩咬了一口虾，慢条斯理地用牙齿去壳。吐出虾壳后，他搁下筷子，笑意绵绵地看着姜屿。
    他勾着唇角，双眸深邃幽静。
    姜屿吓得筷子一颤，“你gān嘛笑得这么不正常？”
    他站起来，伟岸的身影往前倾俯，宽厚的右掌托住她的后脑勺。绵长而热烈的拥吻，这一小口虾仁在两人唇齿间来回互渡，津液旖旎。
    由于隔着餐桌，他的动作受限，恨不能从桌面爬过去。
    动情处，姜屿猛地推开他，背过身擦口水，忿忿道：“吃饭就吃饭，胡闹什么……”
    虽然是生气的语气，但这声音软糯清甜，在他心上泛起一圈圈涟漪。
    他望着她纤细娇小的背影，似乎瞅见闪烁的流光。那是那些一个人守候的岁月里，明朗而又模糊的身影。而如今，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她就站在他的面前，划过岁月的长河与沉淀的隔阂，她就这么回到了他的身边。
    七年，恍若一梦。
    梁岩弯起唇角，眉眼温柔缱绻，深沉道：“我们来日方长。”
    姜屿：“……”
    有朝一日，来日方长。
    太污了。
    第73章 燕尔（二）
    饭后, 梁岩牵起姜屿的小手, 笑道：“梁太太, 请允许我带您参观一下我们的家吧。”
    八十九平方的房子, 二室一厅一厨一卫, 格局分明，与对门姜屿那套房子是对称的构造。
    主卧以冷色系色调为主，整体透着冷静与克制。毛绒绒的地毯与几抹蓝绿的装饰壁画，将温暖、平静与柔和浸染在卧室中。恰好到处的极简式jīng致，性冷淡与温馨感的平衡。
    梁岩牵着姜屿走到靠白色大壁橱这头的chuáng头柜前，道：“这里的东西是你的, 想不想看一看？”
    姜屿笑道：“你给我买了新婚礼物？怎么办，我什么都没给你准备。”
    梁岩抱住她的额头，亲亲落下一个吻, 温柔地笑：“没有新婚礼物, 我可以把我自己送给你吗？”
    姜屿推了推他的胸膛, “你不就已经是我的了吗？”
    她弯下腰，拉开第一个抽屉。
    整齐摆满不同牌子、不同色号的口红, 纪梵希小羊皮、阿玛尼红管、YSL圆管等不一而足。
    姜屿随手取了两支，看了看日期，发现一支是去年产的，另一支则是三年前产的。
    她随口笑道：“你可别告诉我, 每年都会特意给我准备几支口红啊。”
    梁岩：“倒也没有特意准备, 都是顺手买的。你不在的这些年, 每次一个人单独路过商场美妆专柜, 或是机场免税店，我都会进去随便逛一逛，挑一两支我觉得你可能会喜欢的颜色。”
    姜屿垂下眼眸，看着这满满一抽屉的唇膏，心间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猛烈撞击。她粲然一笑，问他：“你这过期了怎么办，多làng费啊，而且要是我们没有复合，难道你要把这一抽屉口红给你未来的女朋友吗？”
    梁岩道：“我隔一段时间就会看看日期，清理过期和即将过期的。如果包装上没有生产日期，就用批号查。消磨时间，当作消遣。”
    他没有回答后半个问题，没有说出那句“不会有别人”。他认为，这实在是没有必要的，毕竟始终只是他自己的想法，与她无关，又何必说出来平白增加她的心理负担。
    姜屿转过头，踮脚亲了亲他的下巴，“梁岩，谢谢你这些年给我买的口红。”
    梁岩翘起唇角，双眸深邃地凝视她，笑道：“还有未来很多年，你要不一并感谢了？”
    姜屿扬起灿烂的笑脸，昂首道：“那留着这辈子慢慢感谢。”
    下午，姜屿叫了个茶点外卖，与梁岩一起窝在客厅沙发看电影。
    新婚第一天，姜屿选取的影片是多年前他们曾经在租住的公寓看过的凯拉·奈特利版《傲慢与偏见》。
    这个版本评价不高，不少人说凯拉·奈特利没有故事女主角伊丽莎白的书卷气，但姜屿却很喜欢。
    她躺在梁岩怀里，梁岩靠在沙发上，一如当年。
    姜屿兴致盎然道：“哎，你看男主的冰山面瘫脸，是不是跟你高三那会儿一模一样？”
    梁岩反驳道：“我那不是傲慢，我可不敢对你傲慢。”
    姜屿笑道：“嗯，你就是装那啥，哈哈哈哈哈……”
    梁岩低头，用嘴唇堵住她的笑声。
    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自是一番巫山云雨。
    姜屿的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个不停，她只好推开不断凑上来的梁岩。
    电话是江晨露打过来的。
    姜屿按下屏幕上的接听键，“怎么了呀？”
    一出声，嗓音的嘶哑程度，连姜屿自己都被吓到了。
    江晨露：“姐，你感冒了？”
    姜屿作势咳嗽了两声，说道：“没，没有。”论一个奥斯卡伪影后的自我修养。
    “早上是不是穿裙子了，露腿了吧？天气是暖和了，但你身体畏寒，自己……”江晨露同学对她进行一番深刻的批判后，问道：“我要去买菜了，你晚上回来吃饭吗？”
    姜屿瞥了一眼梁岩含情脉脉的凝视，清了清嗓子，说：“今晚要在朋友家开派对，明天才回来，不用做我的饭了。”
    江晨露：“坟头蹦迪？”
    姜屿：“皮痒？”
    江晨露：“都感冒成这样了，还通宵PARTY，你难道不是想在自己坟头蹦迪？”
    姜屿默默吃下这口暗亏，总不能告诉她，老子刚睡了你班主任。
    这时，梁岩上手，抓住姜屿的右脚脚踝。
    姜屿：“！！！”
    他露出勾人的笑容，眼眸深不见底。
    姜屿：“……”
    她想要缩起脚，但无奈被他握得太紧。
    姜屿无声地叹了一口气，对电话里的江晨露说：“姐姐有分寸的，我这边不太方便，先挂了。”
    她方挂断电话，手机还未来得及放下，就见一道伟岸的身影压下来。
    又是一番天翻地覆。
    待暮色苍茫，餍足的梁岩抱着jīng疲力尽的姜屿从头亲到脚。
    姜屿有气无力地叹道：“你还有完没完了？”
    梁岩浅笑：“没完，整整七年，寤寐思服，想得都快要发疯了。”
    姜屿怅惘道：“我们分开的时间，比我们在一起的时候长得多。”
    梁岩亲吻她的耳垂，温热的气息撒在她白皙的脖颈间：“接下来这一个七年，接下来所有的七年，我们都会在一起，至死方休。”
    人家是七年之痒，他是七年守候。
    漫无目的、毫无希冀地守在原地。
    好在他运气不算差，守株待兔，守回来这只蹦蹦跳跳的小兔子。
    次日十点，姜屿回到家中换了个衣服，准备出门。
    江晨露：“你今天还要出去làng啊？”
    姜屿笑道：“高中教练生日，跑过去凑个热闹。”
    姜屿赶到陈树家，林煜瑾等人已经都在了。
    许霆也在场，他穿着笔挺的西装，气质卓然。多年未见，年轻时候的矛盾大多都能付诸一笑。姜屿礼貌地朝他微笑致意，他回以一个礼貌的微笑。
    不是大寿，小生日，所以陈树就在自己家摆了一张圆桌，师母负责下厨，十来个人热闹热闹。
    姜屿跟林煜瑾提及Cathy：“她特别向我打听了你的事情，言语间对你很是钦佩。”
    林煜瑾照旧不卑不亢地笑道：“大家的选择方式不同罢了，没有什么好钦佩的。总要有人搞学术研究，总要有人搞工业发展，同样的，总要有人搞基础教育。没有我，也还有千千万万的教育工作者。”
    午饭十一点半开席，陈树chuī完蜡烛，喟然叹道：“真好啊，又离退休进一步咯！”
    陈树响应晚婚晚育的号召，孩子要得晚，所以他的独子陈靖暨年方十一，正在读小学五年级。
    有人逗陈靖暨，问他：“我们这里有工程师，有研究员，有老师，有编辑，有证券分析师，你以后想要做什么呀？”
    许霆高考后填报志愿选择的是经济系，如今是一名证券行业从业者。
    陈靖暨毫不犹豫地答道：“我要和我爸爸和猫哥哥一样，做老师！”
    几乎每一个孩子，在童年时期，都曾拥有一个教书育人的梦想。
    姜屿笑吟吟地问道：“那你想要做哪个科目的老师呀？”
    陈靖暨挠了挠后脑勺，脑袋瓜想了半天，认真地说：“语文数学英语，我都想要教。”
    姜屿笑道：“那信息技术呢？或者，你想带和你爸爸一样带竞赛吗？”
    陈靖暨愈加认真地说道：“信息技术课的东西太简单了，我们平常都在上网的。带竞赛需要厉害一点，我还不行。”
    全桌人顿时都笑了，陈树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笑道：“哟，教语数外你现在就行了？”
    陈靖暨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支支吾吾道：“好像也还不行。”
    林煜瑾笑着鼓励道：“不用着急，慢慢来。总有一天啊，你会变得非常厉害的。”
    几轮酒过后，陈树拍了拍啤酒肚，大声笑道：“煜瑾、姜屿、许霆，这儿可就数你们仨还没对象了啊，要不内部消化得了。”
    姜屿立马附和道：“是啊，猫大，你要不和许霆凑合凑合，内部消化得了。”
    众人皆笑。
    陈树：“你个滑头！”
    04级的一个学姐笑道：“小鱼gān，你还不知道吧？他俩啊，早就住一块儿去了，搞基兄弟组啊，哈哈哈哈……”
    许霆笑道：“搞基？读书人的事情能叫搞基吗？平白rǔ人清白。”
    听他们接下来的一番对话后，姜屿才知道，林煜瑾与许霆几年前搬到同一套公寓合租。
    大家虽然都是本地人，但成年后基本都会搬出来住，不管是买房还是租房。
    姜屿与其他人一道调侃了林煜瑾与许霆几句，陈树插话道：“哎哎哎，别妄想蒙混过关啊！今天我做个主，姜屿啊，林煜瑾和许霆你挑一个，先谈谈看啊！”
    众人起哄。
    姜屿心想，我一个刚结婚一天的人，要被梁岩知道这场面，恐怕得被他给弄死。她于是笑道：“不瞒大家说，事实上我已经有固定伴侣了。”
    陈树惊讶道：“你要结婚了？”
    姜屿笑着摇摇头。
    老子明明已经结婚了。
    陈树打量她的神色，看出这绝非托辞，方作罢。
    散席后，喝了会儿茶，大家依次离去。姜屿与林煜瑾坐上许霆的车，许霆先将林煜瑾送到他工作的区教育局，再掉头送姜屿回家。
    姜屿问道：“猫大周末经常主动加班吗？”
    许霆笑道：“你也知道，他喜欢做这样的事情。”
    姜屿笑了笑，说：“他乐在其中，挺好的。”
    二人没有其他什么话好讲，车里顿时陷入尴尬的缄默中。
    几分钟后，姜屿笑着问道：“对了，你大学怎么不学计算机？”
    第74章 燕尔（三）
    许霆微微一笑, 低声说：“我起步比你们晚, 初三快开学才接触信息学竞赛。但我一直相信我是个很有天赋的人, 学了没多久就拿下市二等奖, 并且在初三下学期成功获得竞赛保送二中的资格。但是终究还是晚了点, 比不上你们这些初一初二就开始搞竞赛的。以前意难平的时候，我常常会想，如果我和你们一样，学得早一点，那一切会不会都不一样了。”
    答案显而易见，意难平, 所以不想再学计算机了。
    这个时候，姜屿没有办法接一句“绝大多数计算机相关专业的学生都是到了大学才开始接触的”。她略一沉吟，笑道：“机会对于每一个人都不均等, 我们能做的只有对于自身的提高。就像你, 你如今在证券行业如鱼得水, 很厉害。”
    许霆：“过奖了。”
    车快开到小区门口时，许霆骤然说：“这不是梁岩吗？”
    姜屿本能地“啊”了一声, 透过车窗望向路边。
    没看到人影。
    她又往后看，果然看到梁岩提着超市购物袋走在路上，身形修长挺拔。
    许霆未起疑心，笑道：“看来还挺巧的, 你们似乎住同一块区域, 或许还是同小区？要不我绕一圈, 免得你们两个遇上了尴尬。”
    姜屿思忖后, 笑说：“那麻烦你把我送到北门吧，谢谢。”
    姜屿回到家不久，就收到梁岩发来的微信：【不过来吃晚饭？】
    姜屿发了张亲吻的民国表情包，道：【不去啦，吃露露做的。】
    梁岩：【我看到许霆的车了，他送你回来的？】
    姜屿发了个点头的长草文字君动态图。
    梁岩：【和林煜瑾坐一块儿吃的饭？】
    姜屿：【岩石遇到醋会产生气泡，有没有听见你脑袋里咕噜咕噜冒泡的声音？】
    梁岩：【化学题我不太行，今晚chuáng上见，我们学♂习一下生物。】
    **
    夜里十一点，洗完澡的姜屿穿着睡衣，带上明天要穿的衣服，跟做贼似的悄悄溜出家门。梁岩早已敞开防盗门，倚靠门边等着她，一双眼眸幽深沉静。
    耳鬓厮磨，翻云覆雨。
    姜屿的手机“叮——”一声，提示有新邮件。
    她的企业邮箱与私人邮箱都设置了提醒。
    姜屿抓起手机一看，才发现是关于公司人事任命变动通知的邮件。
    这一看，就吓一跳。
    梁岩亲吻她的头发，问道：“怎么了？”
    姜屿平息了一下惊骇的情绪，说：“没有什么，总部任命了大中华区新任执行总裁。”
    邮件上清清楚楚地写着，Henry将于下周一（四月十七日）离任、不再担任任何职务，新任CEO是前印度研究院的高管Sundar。
    Henry离任的消息，在此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
    很快，姜屿就接到一个又一个的电话。同事们对于这封邮件内容的惊诧程度，远比姜屿高得多。
    Henry任职两年有余，对于抢占Dehal云服务在中国本土的市场占有率功不可没，另外还成功推动Dehal与多家TOP公司的深度合作，使得Dehal在整个大中华地区的业绩增长明显。
    曾有同事开玩笑说，Henry如此大功，升任亚太区总裁指日可待。这虽然是个玩笑，但几乎整个中国地区的员工都这么认为。Dehal迄今为止，尚未有任何一位华裔员工能超越Henry的成就，因此，姜屿等人无不期待他的飞升。
    然而，谁都想不到，竟然会是这样一个结果。
    Henry骤然离职，空降新CEO。
    最后一通电话是夏铭打来的，姜屿一接通，夏铭就脱口而出：“Karena，怎么样，你刚才是在和Henry通电话吗？”
    姜屿：“没有，是Robert他们几个。”Robert是技术总监。
    夏铭喟叹道：“天哪，我真是太震惊了！你们几个聊过后有什么内部消息透露一下吗？Henry是主动离职还是被离职？”
    姜屿：“大家都比较迷茫，看明天晨会怎么说吧。”其实刚才的电话里，有人猜测是Henry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但更多人是相信Henry。恐怕兔死狗烹的道理，到哪里都有相似的案例。
    邮件是总部发的，所以下周一指的不是明天，而是下下周一，也就是说Henry应该还会在公司待一周。
    夏铭叹了一口气，说：“看来天是要变了，好在我们靠技术吃饭，走到哪里都不怕。”
    姜屿笑道：“哪有这么可怕，好了，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她一挂断电话，梁岩就抱住她的腰，将脑袋埋到她的颈间，用委屈的口吻呢喃道：“你似乎败了兴致。”
    姜屿笑了笑，柔声道：“要不你自己解决一下，我需要回家单独梳理工作上的事情。”
    梁岩蹭了蹭她的香肩，嗓音低哑磁性：“那怎么补偿我？”
    姜屿笑道：“明晚解锁新姿势？”
    **
    不出姜屿所料，周一的晨会上，即将担任新任CEO的Sundar也在。不过开完会，他就与助理一起离开了公司。
    姜屿来到总裁办公室，Henry亲自给她端了咖啡，二人坐在靠窗的沙发座沐浴灿烂温暖的正午阳光。
    姜屿笑着问道：“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Henry和蔼地笑了笑，眼角鱼尾纹蔓延。他缓缓道：“有人的地方就会有斗争，我想好了，回美国去和我的兄弟们一起创业。其实这对于我个人而言，反而是一件好事。一个人拥有的多了，就难以抛开一切、离开舒适区。我99年进的Dehal，在此之前有过两次创业失败经历，总是不甘心，现在终于可以放手再搏一把。”
    姜屿举起咖啡杯，笑道：“那我以咖啡代酒，祝福您。祝您扶摇直上，一帆风顺。”
    Henry发出慡朗的笑声，同样举起咖啡杯，“好，Karena，那我们江湖再见。”
    **
    新婚夫妇的夜晚总是格外激烈。
    事后，姜屿平躺在柔软的大chuáng上，第一次萌生出创业的想法。她开口道：“梁岩，你姜爸爸想辞职。”
    梁岩坐起来，浅笑道：“你做什么决定我都会支持你。”
    姜屿钻进他怀里，用脑壳蹭蹭他的下巴。“要不我辞职，你养我吧。”
    梁岩吻着她的头发，笑道：“好啊，我把另一张结律师费的卡也给你，以后你就在家里负责貌美如花。”
    姜屿叹道：“只怕这样的日子是过不下去的。”她清楚自己的心理特征，事业上的成就是支撑她的jīng神支柱，而成为家庭主妇会带来焦虑与抑郁。
    梁岩以为她是有其他顾虑，于是长臂一伸，取过chuáng头柜上的手机。指纹解锁后，他将手机送到她面前，笑道：“梁太太，我们的日子不会有问题的。”
    姜屿一看，是工行卡的短信提醒。
    今天下午一点，转入三十五万余元。
    梁岩：“年初一案子的律师费下来了。”
    姜屿：“！！！”
    她一把推开他的胸膛，气道：“好啊！跟我说什么接的案子少、没收入，爸爸没有你这样的儿子啊！”
    梁岩笑着将她重新揉入怀里，“姜爸爸，我知道错啦，以后都给你呀。”
    姜屿在他怀中趴了一会儿，深思熟虑后，说：“我想要创业，做在线教育平台。”创业是今天才有的想法，但做计算机教育平台，是她一直都有的念头。
    梁岩的声音中含着笑意，说：“好的呀，你想做什么就做去吧，我会是你永远的支持者。”
    姜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出她的真实顾虑：“梁岩，我觉得这个时间点特别不是时候。我就不瞒你了，既然是夫妻，我就直说了。”
    梁岩低笑道：“gān嘛这么严肃，没有什么是时候不是时候的。无论什么时候，请你都要相信自己，相信我，相信我们能解决所有的麻烦，好吗？”
    姜屿从他的话中听出来，他已经猜到了她的顾虑。她又叹了一口气，说：“我们本来就还在为两边家庭的磨合问题烦恼，还没跟长辈们开诚布公，我就又想要创业了。只怕，我们的磨合之路，变得比以前都还要困难多了。”
    梁岩温柔地提议：“那我们就继续瞒着吧，你安心创业，不必考虑其他的事情。”
    姜屿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当即拍打他的脖子，质问道：“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是忽悠我？特么的，你这叫骗婚啊！”
    梁岩笑道：“骗婚缔结的是可撤销婚姻，但根据现行婚姻法以及相关司法解释，我们是合法婚姻。”
    姜屿发出一声哼唧，事实上，她又何尝不知道，梁岩的结婚提议对于她来说，是一个台阶。
    梁岩：“你创你的业，我教我的书，在旁人看来，你我醉心工作，这何尝不是一件好事？你想啊，不管是我爸妈还是你爸妈，都了解我们两个之间的感情有多深。在他们看来，我们都长久一个人，久而久之，他们更容易接受你和我……”
    姜屿：“咳咳，其实我跟我妈暗示过我有性伴侣。”
    梁岩：“嗯？”
    姜屿捂脸道：“之前我不是想要搬家嘛，主要还是不想看见你啦。所以我就跟我妈说，我是想要一个人住，因为我有正常的生理需求，可能会带人回家，咳咳……”她赶紧解释道：“当然！我这只是托辞！没有的！”
    梁岩扼住她的手腕，将人压到被子上，含笑开口：“嗯，来，我们解决生理需求。”
    □□愉。
    第75章 燕尔（四）
    翌日, Henry没有来公司，众人心照不宣地明白, 他是正式离开Dehal了。
    姜屿这才知道, 昨天的那句“江湖再见”，是一句告别。
    姜屿是个行动力果决的人, 经过两天的认真思考后，在周四早上递jiāo了辞呈。当天，流程就走到CTO这一步，但Robert找她聊完后, 告诉她要等新总裁下周上任后再说。
    得知姜屿要辞职, Michael等人第一反应是她要跟着Henry走。姜屿哭笑不得, 说道：“我和Henry又不熟, 私下没什么jiāo情，我辞职的事儿跟他没关系。”
    她跟几位过来关心的同事解释说明创业的想法, 这才堵住悠悠众口。
    夏铭笑道：“师父, 苟富贵……”
    姜屿：“忘忘忘！”
    夏铭：“……”
    周五晚, 姜屿与江晨露照旧回父母住所吃晚饭。杨素虹炖了蹄髈, 肉煮得又香又烂，令人食指大动。
    姜屿打开手提包, 取出户口本还给杨素虹。
    杨素虹问道：“签证办完了？”
    “没有，公司决定不让我出差了。”姜屿沉吟了一会儿, 顺势说：“爸, 妈, 我想创业。”
    姜大柱与杨素虹皆是十分淡定, 倒是小表妹一脸惊讶。
    江晨露诧然道：“姐，你要放弃百万年薪创业？！！”
    “哪有百万，你别听我妈瞎扯。我在美国总部的时候，年薪换算成人民币才差不多到这个数。”
    姜大柱笑呵呵地插嘴：“是啊，你姐姐说得没错，也就二十几万美金。”
    江晨露：“……”
    姜屿忙道：“美帝消费高，不一样的。”
    杨素虹淡定地问她：“你打算做什么？淘宝京东？”
    姜屿摆摆手，说：“我不做电商这块，我想做教育。”
    姜大柱抚掌大笑：“这个好啊，现在小孩子补课费老贵了，囡囡你办个补课公司，肯定能赚到钱。”
    姜屿扶额，纠结要不要跟老爸老妈好好解释一下她的创业思路。
    杨素虹往她碗里夹了只基围虾，笑道：“好了，你们文化人的这些东西，我和你爸爸反正不懂。你就好好创业吧，人就这一辈子，想做就去做，别害怕失败。需要多少钱，要不要我们资助你？”
    “不用不用，互联网行业主要还是靠投资人的钱。”
    姜大柱：“那囡囡你就别怕，大不了赔个底朝天，回家来爸爸妈妈养你。”
    杨素虹踢了丈夫一脚，“你怎么就不会说点好话？”
    饭桌上，杨素虹几番欲言又止，姜屿忍不住笑道：“妈妈，你倒底想说什么，搞得我心痒痒。”
    杨素虹叹了口气，问道：“那你是不是这两年都没有结婚打算了？都说先成家再立业，要不我们多相几次亲？”
    姜屿驾轻就熟地回道：“上回我跟你说过那事儿，你就别操心了，我有我自己的打算。”说瞎话不带眨眼的。
    其实也不算瞎话，梁岩确实是她那方面的伴侣。嗯……当然，在其他方面，他也都是伴侣，一个合法的伴侣。
    不过，户口本上依旧是“未婚”状态，所以还能瞒一段时间。
    杨素虹尴尬地咳嗽了两声，不再提这件事。
    江晨露没听明白，好奇地问道：“什么事儿？”
    姜屿笑道：“吃饭吧，小孩子别瞎打听。”
    **
    周末，姜屿找林煜瑾商量创业的事情。
    姜屿：“我想做一个能让用户在线学习计算机科学的平台，主要是中小学信息学，也会扩展大学专业课程。”
    林煜瑾笑道：“你以前就说过，如果梁岩早一点接触信息学的话，你们或许能成为业内知名情侣。”他说的是大学的时候，姜屿曾感慨过绝大多数学生上大学前没有机会接触计算机科学方面的知识，难以有一个系统的认知与学习。
    姜屿笑了笑，说：“怎么突然提他了。”
    林煜瑾：“抱歉，勾起你的伤心往事了。”
    姜屿摇摇头，笑说：“没有。”都结婚啦，毛线个伤心往事。
    林煜瑾思忖片刻，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就先用AA OJ吧。这个OJ本来就是我们一起搭建、建设的，我也一直在维护更新。”
    姜屿笑道：“猫大，我就是来跟你讨论这件事的，不如我们一起创业吧。”
    林煜瑾淡淡道：“虽然初衷是一样的，但我更希望从事普及教育。”
    “猫大，我觉得数据结构与算法分析也应该普及。”
    “再说吧。”林煜瑾认真地说：“姜屿，我建议你再好好考虑考虑，创业不是小事，你要想清楚。”
    姜屿弯起眉眼，笑吟吟地说：“其实我一直想从事计算机教育行业，但我潜意识里不愿意离开舒适区，所以迟迟没有行动。现如今，我觉得我已经考虑得十分清楚。”
    林煜瑾微微一笑，问道：“那你感情的舒适区呢？”他一针见血地之初：“你和梁岩之间当年肯定是发生了什么，我不会劝你去面对，不过这些年梁岩一直都在AA OJ上刷题，我不相信你没有注意到。”
    姜屿犹豫半晌，放低声音：“猫大，我有个秘密告诉你，你要保证不能和任何人说哦。连敏钰我都没有告诉她，单单只告诉你。”
    林煜瑾扬起唇角，用开玩笑的语气说：“那你先考虑一下，是否要真的告诉我。我怕我承担不起你这个秘密泄露的后果，那就可怕了。”
    姜屿笑道：“那我就先告诉你，然后为了保守秘密，杀人灭口，把你gān掉。”
    林煜瑾笑着问道：“你不会是要告诉我你要结婚了吧，红色□□？”
    “被你猜了个大概。”姜屿看了看四周，悄悄说：“我和梁岩领证了，但是还瞒着家里，所以不能说出去。”
    林煜瑾眸中闪过一丝惊讶，怀疑地问道：“你是认真的？”
    姜屿喜滋滋地说：“我gān嘛造谣和前男友结婚，要是假的，避嫌都还来不及呢。”
    林煜瑾露出欣慰的目光，颔首笑道：“恭喜呀，小鱼gān终于嫁出去了。”
    姜屿笑道：“猫大也要加油喔！”
    **
    姜屿回到小区，坐电梯上九楼，瞅了两眼防盗门紧闭的902室，偷偷摸摸地溜进梁岩公寓。
    饭菜香味扑鼻而来。
    梁岩解下围裙，盛两碗米饭端出来，笑道：“回来了？还顺利吗？”
    “唉，不提了，猫大拒绝了我。”姜屿把手提包丢沙发上，蹦蹦跶跶地跑到餐桌边，正要拿筷子就被梁岩拍了下小手。
    梁岩蹙眉，“先洗手。”
    姜屿拉开椅子坐下，撅嘴不依。
    他无奈地笑了笑，目光宠溺，叹道：“你呀你。”
    姜屿手肘支着餐桌，托腮道：“我呀我，我是你姜爸爸，你这是对爸爸讲话的态度吗？”
    梁岩俯下身，轻轻地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我看你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这两天，chuáng上的打架，梁岩都让着她，甘愿处于下风。
    梁岩绕进洗手间，取了湿毛巾出来，半蹲下身子，细细替她擦拭一双白嫩嫩的小手。“敲了这么多年的代码，你的手一点没见老，茧子都没有。”
    姜屿挺直腰板，骄傲道：“当然啊，我天天擦护手霜的好不好？”
    梁岩低笑，回道：“嗯，原来不是天生丽质，我看错你了。”
    姜屿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湿毛巾，狠狠按他脸上。
    这晚，在chuáng上翻身成王不过两日的姜屿，架，又打输了。
    翌日早晨，姜屿在梁岩温暖的怀抱中睁开眼睛。
    他早已醒来，一见她睁眼就凑过来亲亲。
    厚重的窗帘密不透光，屋内陈设与身前人的身影轮廓隐隐绰绰。二人jiāo缠了一会儿，姜屿抓起手机一看，竟然都快十点了。
    她提起右脚，往他胸口轻踹，笑道：“别闹了，起chuáng起chuáng。”
    他双手捧住她的右脚，低头在雪白的脚背肌肤上落下一个吻。
    姜屿赶紧缩回脚，大呼受不了：“肉麻死了你！”虽然是嫌弃的语气，但声音里满是娇俏的笑意。
    她催他起chuáng，可待他穿好衣服，她窝在chuáng头刷手机。
    梁岩于是走到窗前，拉开第一层厚实的窗帘，露出第二层纱帘。香槟色渐变白纱，半遮光，垂感立体。金灿灿的大片阳光顿时倾泻而入，将整间卧室照得温暖通透。
    梁岩回到chuáng边，揉了揉她的发顶，笑道：“你再躺会儿，我去做早餐。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姜屿：“北京烤鸭。”
    梁岩：“跟着我只有白粥。”
    姜屿不满地瞅着他，问道：“那你说个屁？”
    梁岩将她的肩膀按倒，膝盖抵住她的小腹，唇边笑容逐渐变态。
    姜屿忙道：“白粥，我想喝白粥！”
    一刻钟后，梁岩做完早饭，姜屿依旧趴在chuáng头刷知乎。
    他只好亲自帮她套衣服、刷牙、抹脸。
    姜屿：“擦脸你能不能从下往上擦？我已经不是十八九岁的小姑娘了，防皱防皱！”
    梁岩笑道：“谁说的，你啊，永远都是我的小姑娘。等我们老了，走不动了，我还要天天给你洗脸。”他重新冲洗毛巾，拧gān后，从下巴开始擦拭她瓷白的脸。
    姜屿乐滋滋地说：“等你老了，走不动了，我就做一个酷毙的朋克老太太。嗯……我肯定不带你玩儿。”
    梁岩温柔摸了摸她粉嫩的脸颊，说：“没事，那我就天天守在家门口，等你回来。”
    “情话一百分。”姜屿别过头，抓过另一条白毛巾，自行洗脸。“行动力待观察。”
    梁岩从后边抱住她的腰身，呢喃道：“近距离观察。”
    第76章 缠绵（一）
    绵滑浓稠的白粥, 圆润漂亮的太阳蛋。
    香煎三文鱼，爱心小番茄。
    颜色搭配得令人十分有食欲。
    姜屿捻起一块鲜红的小番茄送进嘴里, 一边吃一边夸道：“摆盘不错啊, 满盘小心心。”
    她又尝了尝三文鱼，赞道：“又香又嫩, 你的厨艺进步不少。看来这些年，你不光专业技能上有很大的提升，厨艺技能上也有不小的提升啊！”
    梁岩勾唇，低声道：“要留下一个小姑娘的心, 首先要留下这个小姑娘的胃。我甜品弄得也不错, 下午我们做黑森林蛋糕吃。”
    姜屿揶揄道：“要是你们学校的年轻女孩子们知道, 冷静英俊的梁教授不仅擅长打经济领域的案子, 而且jīng通厨房的艺术，那我的情敌肯定就更多了。”
    梁岩笑着用指腹擦拭她唇角的油渍, 说道：“我的情敌也多, 你在硅谷华人圈备受追捧, 我压力可大了。”
    硅谷láng多肉少, 骨子里的中国文化使得华人圈的男码农更愿意与同根的女性结为伴侣。姜屿相貌中上，性情坚毅果决又不失可爱, 自然成为不少男性的心仪对象。
    姜屿笑道：“可我回国后，一个追求者都没有遇上就嫁给你了, 真亏啊。”
    梁岩抓起她的右手, 轻咬方才拿圣女果的食指, 憋屈道：“我从身到心一直都是你的, 你还想要其他追求者？”
    姜屿倏然起了兴致，问道：“哎，我突然想起来，听说有女学生跟你表过白，你把人家弄哭了？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过分的呀，一点风度都没有。”
    梁岩缓缓道：“我只是对那位同学说，承蒙错爱，实难经受。心有所归，此生只为一人去。”
    姜屿沉吟了一会儿，笑道：“你拒绝就拒绝，gān嘛这样。”
    她算是理解那位女同学为什么要哭着跑出办公室了。
    你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将满腔爱恋和盘托出。但回馈你的，却是你喜欢的那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缱绻情深。
    如果是学生时代的姜屿，她也会哭。
    姜屿于是坦然说道：“如果是我，我跟你告白，你告诉我你多喜欢楚彦琳……”
    “梁太太。”梁岩眯了眯眼睛，沉声道：“找死？”
    姜屿清了清嗓子，低头看向自己的拖鞋脚尖，嗫嚅道：“开个玩笑嘛。”她坐下来，一手一根筷子，理直气壮地囔囔：“下周日莫晓彤不是组织了同学聚会嘛，我觉得她八成要撮合你和楚彦琳。”
    梁岩温温柔柔地笑了一声，问道：“现在知道吃醋了？”
    “没，我是怕耽误人家楚彦琳呀。”姜屿放下筷子，拿起勺子舀了半勺白粥直接喝。粥放了有一会儿了，温温的，不凉不烫，恰到好处。
    梁岩一手端走三文鱼，一手端走太阳蛋，一脸严正清隽：“想清楚再说。”
    姜屿粲然一笑，眉眼弯弯，卧蚕洁润饱满。她承认道：“是呀，我吃醋。我不想看到你和楚彦琳太亲近，所以到时候我坐你俩中间好不好？”
    此刻，姜屿内心的真实想法是——谁想坐你俩中间，先把两盘菜骗到嘴巴里再说。
    梁岩一眼看穿她的小心思，不过依旧露出满意的微笑，谆谆善诱：“以后这样的话要多说，你说得多了我才知道你有多爱我，你有多在乎我。我知道了，我才愿意给你做更多好吃的。”
    姜屿从善如流地应下：“好的好的。”
    吃完早饭就十一点了，梁岩洗好碗，抱起姜屿坐到沙发上休息。
    电视里播放前段时间大火的一部港剧，警匪片。
    姜屿倚靠在他怀中，嘟了嘟嘴巴，说：“明天新任CEO就上台了，希望我的辞职流程能顺利走下去。”
    梁岩问道：“你昨天和林煜瑾聊得怎么样？”
    姜屿叹道：“猫大劝我再考虑考虑，但我很确定我想要gān什么，不需要再考虑了。”
    “嗯，那过段时间，我们姜姜差不多要开始准备了。注册公司、租借办公场所、招人，很多事情好忙。慢慢来，不着急。”梁岩轻抚她的长发，随口又提道：“好久没看港剧，画面挺亲切的。”
    这些年港剧日渐没落，剧本缺乏张力，台词老套无新意。毫无疑问，时至今日，港剧已然处于边缘化的地位。
    姜屿倏然笑道：“梁岩，你知道为什么我毕业后没有选择 FLAG，而是选择Dehal吗？”FLAG指的是Facebook、LinkedIn、Apple和Google，相对于守旧的老牌跨国科技公司Dehal而言，FALG更加年轻有趣、充满活力。
    梁岩轻抚她的发端，柔声道：“我猜，是因为Dehal的食堂好吃。”
    姜屿：“因为Dehal内部的性别标签没有那么严重，男女平权问题最为妥当。当然，这只是相对而言，因性别差异而导致的工作范围内的隔阂依旧屡见不鲜。”
    她换了个姿势，靠到他的肩膀上，继续说：“IT行业本质上是由男性主导的，职场上对于女性的排挤与不信任比比皆是。而且，他们会维持表面的客气，以帮助你的理由，将你边缘化。”
    姜屿叹了一口气，说：“女性会比同样代码能力的男性更容易进入好的公司，我们能顺利地通过几轮面试，顺利地拿到Offer。但大环境下，工作场合里我们永远都是被边缘化的。”
    梁岩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温柔地说：“我明白，无论是在求学期间还是工作场合，我们法学界也存在性别标签的问题。”
    姜屿笑了笑，无奈地说：“是啊，上学的时候也是这样。我在T大的时候，我记得有和你提过，我们系招生人数里女生只有十二个。而这包括我在内的十二个女同学中，后来不少人转去了金融、法律等专业。”
    “谷歌云人工智能首席科学家李飞飞教授是我的偶像，我穷其一生难以望其项背，但我想和她一样，努力进入想要发展的领域。不能说是奉献吧，只能说，无怨无悔。不论成败，无怨无悔。”
    梁岩亲吻她的黑发，温热的气息中带来呢喃的话语：“姜姜，我为你骄傲。不论成败，你都是我的骄傲。”
    姜屿展臂抱住他颀长的脖颈，笑道：“那麻烦请给你的小骄傲，做好多好多好吃的。”
    梁岩笑着回道：“这必须的，吃到你牙齿掉光，套上假牙继续吃。”
    两集电视剧后，梁岩开始做蛋糕。
    姜屿搬了把藤椅，坐在冰箱旁边查资料，时不时有一句没一句地跟他聊天。
    拟定计划，筹集资金。
    梁岩问道：“需要多少启动资金？”
    姜屿：“两三百万吧，我有点积蓄，再卖套小城市的房子就差不多了。”她名下有四套房子，两套在H市，另外两套是在周边县级市。房子买得早，都是姜大柱与彦山H买后登记在她名下的。关于卖房子的事情，她与二老打过招呼，二老的意思是H市的坚决不能卖。
    梁岩笑道：“可否给我一个天使投资的机会？”
    姜屿扬起明媚的笑容，果断拒绝：“否。姜先生，好好做你的蛋糕，梁太太的项目暂时不接受你的投资。”
    梁岩笑道：“那我可以冒昧地请问一下，梁太太考虑过盈利方式吗？”
    姜屿想了想，说：“前期的课程与教学肯定都是免费的，主要还是先把平台做起来。后面的话，如果能发展到一定规模，会推出收费课程。收费课程能为导师增加收入，相应的，也能做出更加优质的教学内容。”
    梁岩笑了笑，一边打发蛋huáng糊，一边说道：“内容付费？这在我国当前社会意识下，道阻且长。你喜欢打游戏，应该知道网上一搜，全是任天堂、steam的盗版。包括像小说、视频、音乐，盗版无处不在，甚至不少人以此牟利。打击侵权盗版案件，官司难打，而且赔偿金额普遍偏低，很难达到‘敲山震虎’的作用。”
    姜屿摇摇头，笑道：“随着社会对知识产权保护意识的提升，支持正版的人肯定会越来越多。知识经济的发展，高质量的内容会带动行业的良性循环。时代在进步，个人素质在提高，我相信用户的消费意识会觉醒。”
    梁岩柔情地看着她，温和开口：“姜姜，你可能有一些理想化了。”
    姜屿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知识版权这方面你肯定比我了解得多多了。嗯……其实课程只是一个方面，盈利上，主要还是寻求和企业的合作，因为企业招聘员工时的人力资源成本是很高的。”
    梁岩表示赞同：“这是一个合理的盈利方式，用户数量达到六位数，就可以考虑了。”
    姜屿笑着说：“我比较乐观，我觉得五位数就可以开始考虑。不过，前期不考虑盈利，只考虑平台建设。”初期用户基本上以计算机相关专业的在校大学生为主，几万用户量已经能够达到比较好的筛选效果。
    梁岩在盆中依次加入过筛低筋与杏仁粉翻拌，弯起唇角，嗓音醇厚清冽：“梁太太说得对，不着急，慢慢来。”
    姜屿放下笔记本电脑，蹦达到他跟前，踮脚朝他下巴上吧唧了一口。
    梁岩屈膝，将右侧脸颊对着她，笑道：“不行，没亲对地方。”
    姜屿抱住他的脑袋，嘻笑着亲上去。他翘起唇角，低头反客为主，滚烫的呼吸弄得她直想揍他。
    第77章 缠绵（二）
    宽敞明亮的总裁办公室里, 姜屿与新任总裁面对面而坐。
    Sundar是工科出身，板寸头、黑框眼镜，笑容亲切和善。他笑着问道：“Karena，你是在对我表达不满吗？”
    他站起身, 从办公桌后面绕过来, 走到姜屿身侧。
    姜屿跟着站起来。
    Sundar双手悬空下压, 笑道：“你不用起来，坐着吧, 别紧张。”
    姜屿没有坐回去，脸上漾起礼貌的笑容，解释道：“我的离职和Henry没有关系, 是我私人原因。虽然Henry创业, 我也创业，但我们之间真的没有关联。”
    Sundar倚靠桌沿, 沉吟道：“Karena，偏偏在这个时间点上, 你让我很难做。”
    姜屿微微一笑，说：“工作上，我负责的部分正好暂且告一个段落。模型的优化是一个持续性过程, 需要每天调整深度学习网络结构与训练方法，Michael的安排都是非常合理的。至于其他方面，我觉得你可能是多虑了。我来这边也就三个月, 并没有这么大的影响力。”
    Sundar抬起眼, 鹰目炯炯, 叹道：“没有机会和你共同见证公司下一阶段的飞跃，我会觉得非常可惜。”
    姜屿笑着接话：“但我会和Dehal的亿万用户一起见证，并且为你们鼓掌。”
    话已至此，Sundar慡快地通过了这一步流程，姜屿的离职流程终于又走回到HR这一步。
    次日，HR找她商定Last Day。
    姜屿入职才一个季度，至多一周就能顺利完成工作jiāo接。按照规定，jiāo接时间需要三十日，但HR请示新任CEO后，将Last Day定在五月五日。
    周三午休，Robert请姜屿吃饭，坦言道：“其实我也想换家公司，BAT里边有两家抛出橄榄枝，我尚在纠结。”
    姜屿对于他的话十分意外。
    毕竟在职场上，虽不能说人人如履薄冰，但鲜少有直接与同事jiāo流跳槽想法的。况且，Robert双商不低，不然也坐不到如今的位子。
    他这一开口，基本上确定是要离开Dehal了。
    姜屿笑了笑，“你这个打算应该早在Henry离职前就有了吧？这个节骨眼上，Sundar不会轻易放你走的。”
    Robert与她不同，他这一走，势必影响士气。
    Robert笑道：“所以我挺发愁的，想走不能走，想留不能留。”
    姜屿不解：“怎么说？”
    Robert：“在Dehal我已经爬到顶了，不可能再升得上去。Henry的事情上也可以看出来，老美不可能放权给我们。现今，本土互联网企业规模壮大，有一定的发展空间。”
    姜屿了然，微微颔首，表示明白。
    Robert切入主题，郑重道：“创业代表高投入、高风险，需要慎重。姜屿，我建议你跟我一起进BAT。我可以向你保证，你会得到更多的机会，会更能施展你的能力。”
    姜屿总算是听出他的言下之意了。
    她抿了一口蔬菜汤，润嗓后抬起脸看着Robert，笑着说：“我大三的时候在国内TOP1的搜索引擎公司实习过，那时候带我的导师建议我读研读博。我记得他对我说，女孩子嘛，gān嘛这么辛苦，读个研读个博，进高校做老师多好。我用两个月的时间证明我自己，在我离开前，这位导师换了说辞，希望我可以留下来工作。但是我已经决定要出国读研，自然没有接受他的挽留。”
    Robert静静听完她的话，绽开慈祥的笑容，颔首道：“好，我明白了。Karena，那我就祝你早日成功。”
    晚上，姜屿吃完饭，与江晨露一道坐在客厅看剧。
    梁岩发微信过来，一张表情包，乖巧.jpg
    姜屿回了一张表情包，炸死煞笔.jpg
    梁岩继续发乖巧.jpg，姜屿继续回炸死煞笔.jpg。
    几番来回后，梁岩：【好想你。】
    姜屿又发了一张表情包，炸死煞笔.jpg
    梁岩发乖巧.jpg，紧接着又发了一张滑稽脸的兔子，两只耳朵不断摆动。他问道：【今晚过来吗？】
    姜屿一连回三个表情包。
    yín贼.gif
    大yín贼.gif
    无敌大yín贼.gif
    梁岩：【我们可以看星星看月亮，看小弟弟看小妹妹，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理想，从理论AC聊到人体美学。】
    姜屿再次回三个表情包。
    yín贼.gif
    大yín贼.gif
    无敌大yín贼.gif
    梁岩：【好想你，好想好想你。】摘下星星送给你，摘下月亮送给你，摘下小心心送给你.gif
    姜屿回道：【那你再多想两天。】
    江晨露出声好奇地问道：“姐，你gān嘛笑这么开心？谈恋爱了？”
    姜屿下意识摸了摸脸蛋，抬起头朝江晨露笑道：“没，就是普通朋友随便发发表情包。”
    江晨露目光毒辣：“撩你了？姐，随便撩的男人不能要，说不定是个广撒网的。”
    姜屿云淡风轻地说：“没事，他性冷淡。而且他没撩我，我们就只是随便建立个表情包友谊桥梁而已。”
    江晨露转回脸，继续看剧，过了一会儿，突然问道：“哎，不对啊，你怎么连人家性冷淡都知道？”
    “受不了你，年纪轻轻，小脑袋里整天都是不健康的思想，我洗澡睡觉去了。”姜屿匆匆逃回卧室。
    十一点，姜屿抱着明天要穿的衣服，打开手机手电筒，从伸手不见五指的客厅穿梭而过，偷偷摸摸溜出门。
    对面，梁岩照旧倚靠门框，唇边噙笑，双眸幽深。
    姜屿轻轻关上902的防盗门，迅速跑向901。
    梁岩朝她张开怀抱，深邃的眸中笑意绵绵。
    姜屿一下子扑到他身上，小声催促：“快进去，赶紧的！”这个节骨眼上，江晨露要是开门出来就搞笑了。
    梁岩轻而易举地抱起她，往屋里走。
    姜屿砰一声关紧门，悬到胸口的心终于落回去。
    她抱住梁岩的脖子，笑吟吟地说：“这样偷偷摸摸的，倒不失为一种情趣。”
    梁岩低头亲吻她的脸颊，轻轻笑道：“所以你喊不要不要的时候，也都是一种情趣？”
    他的呼吸灼烫，带一股清冽的香气，将她席卷其中。
    姜屿很快就烧红了脸，撅嘴道：“你能不能别老凑在离我这么近的地方说话？”
    他的鼻息又近了一些，几乎是刚从他身体中出来就热腾腾地喷洒到她雪白的肌肤上。他低笑，嗓音微哑：“你是说，这样吗？”
    姜屿：“……”
    柔软的唇瓣覆上来，从脸颊一路旖旎至耳后。他轻咬她的耳垂，呢喃：“怎么不说话了呀？”
    姜屿顿时被他弄得浑身瘫软，柔若无骨。
    她口中“性冷淡”的梁岩一直折腾到天蒙蒙亮，其间她几次眼尾微红，颤声道：“你你轻一点……”
    如小鹿般轻喘，撩人心弦。
    梁岩一边亲吻她的眼睛，一边骗道：“马上就好了。”
    前几次都还算节制的姜屿，就这么被他欺负了整整一夜。
    第二天早上，姜屿起得迟了些，简单梳洗后穿好衣服。
    梁岩守在卧室门口，要求一个告别吻。
    姜屿蜻蜓点水地满足他。
    她正要走，就被他拉住了手。
    梁岩含情脉脉地看着她，柔声道：“晚上回来吃饭吗？我给你做牛蛙好不好？好多年没有给你过生日了。”大一的时候，姜屿跟他提过，她是二十一号凌晨一点半出生的。今天恰好二十号，她的生日就在眼前了。
    姜屿坚决地拒绝他：“好个屁，你姜爸爸会因为一道牛蛙就被你收买？”
    梁岩勾唇，“还有一个我，不够吗？”
    姜屿往回跨了一步，踮脚亲吻他的下巴，笑道：“周末再做吧，今晚我休息一下，明晚的话要回爸妈那里过夜。”
    好不容易摆脱梁岩磨人的纠缠，姜屿走到防盗门前，打开门。
    对面902室门外，正在绑鞋带的江晨露听到动静，随即转过头来。
    姜屿手一抖，差点直接关门躲起来。
    但肯定是不能的，江晨露已经清清楚楚地看见她了。
    而此时，梁岩就在姜屿身后，不知道何时会突然黏上来。
    千钧一发之际，姜屿先发制人，大声喊道：“露露啊，你要上课去了啊？”
    她转过头，朝里面扬声笑道：“梁老师，我先走了。”说罢，左右两脚一前一后跨出防盗门，飞快地将门带上。
    江晨露一边绑鞋带一边抬头瞅着姜屿，疑惑直白地写满整张脸，问道：“姐，你怎么从梁老师家出来？”
    姜屿撒谎不眨眼，淡淡道：“哦，刚才电梯里遇到梁老师买了袋大米，我帮忙搬一搬。”
    姜屿的表现太过坦dàng，所以单纯的江晨露并没有起疑心。江晨露接着问道：“你今天起这么早gān什么，晨练？”她打量了一番姜屿的裙装，好奇心更重。
    扯谎小能手姜屿微微一笑，信手拈来：“为创业的事情发愁，一晚上没睡着，早上起来下楼四处逛逛。”
    江晨露：“你气色不错，就是黑眼圈有点重，用ipsa好好遮一遮。”
    姜屿用左手无名指碰了碰眼眶，笑道：“这么明显吗？那我要多遮几层才行。”
    江晨露点点头，然后问道：“梁老师怎么一大早买大米？”
    “这你问他去，我怎么知道。”
    江晨露走进电梯，朝她挥了下手：“我先走了啊。”
    这个差点露陷的小插曲就这么被姜屿成功地糊弄了过去。
    第78章 缠绵（三）
    周六, 姜屿与叶敏钰通了个电话。
    叶敏钰激动道：“鱼gān, 你确定了吗？确定的话, 我就递辞呈了啊！”上周姜屿刚提出创业想法的时候, 叶敏钰就信誓旦旦地表示要一起gān。
    姜屿笑道：“敏钰, 我当然是希望可以和你在一块儿打拼的，但是肖钧同意吗？”
    叶敏钰：“不管他, 我们家的地位从高到低就是我，熊本熊, 然后才是他。鱼gān，我就问你, 你愿意招揽本大小姐吗？你只要愿意，我立马递辞呈。这煞笔公司，我早就不想待了。北京的雾霾，我也受够了。”
    姜屿忙道：“我愿意我愿意，你说真的啊, 不许反悔！”
    叶敏钰在财务管理方面拥有多年经验, 与姜屿又是亲密无间的好闺蜜，二人简直就是最佳拍档。
    这无疑带给姜屿莫大的信心, 她叹道：“唉，有了你我感觉顿时松一口气。要是我们能说动猫大，那我就完全没在怕的了。”
    叶敏钰打趣道：“那你去□□猫大, 或许可以行。”
    姜屿笑道：“猫大刚正不阿, 说不定为了自卫直接捅我一刀。”她想起许霆, 提道：”哎, 你知道吗，猫大和许霆合租在一起。”
    叶敏钰道：“挺早之前的事情了，怎么，你去过猫大家里了？”
    姜屿回道：“没有，上回在陈老师家吃饭，许霆也在。”
    姜屿与叶敏钰简单聊了几句后，叶敏钰将话题引到莫晓彤身上。
    叶敏钰：“明天莫晓彤组的那饭局，你去吗？”
    姜屿：“去的，人家都特意打电话邀请了，去见见老同学也挺好的。看来，莫晓彤也邀请你了？”
    叶敏钰笑道：“是啊，不过我去不了。说起来去年，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她请我吃饭，问了不少关于你的事。”
    姜屿：“嗯？你怎么没跟我提过？”
    叶敏钰：“跟你提gān嘛，莫晓彤关心你的事情，八成是因为梁岩。”
    这几年，叶敏钰等人与姜屿聊天，总是会心照不宣地略过与梁岩相关的话题。当年姜屿与梁岩分手后，她什么都不肯说，众人便明白这里头并不寻常。
    姜屿笑道：“我没那么敏感，用不着小心翼翼的。”
    叶敏钰于是问道：“明天梁岩肯定在场，你怎么办？莫晓彤攒的这局，有点婚前派对的意思，恐怕会玩得比较疯狂，你不怕他们拿你和梁岩寻开心？”
    其实寻新婚夫妇的开心也正常的……
    不过，姜屿暂时还不打算公开她与梁岩的关系。
    姜屿缄默稍许，笑道：“董宁宇有分寸，不会由着他们胡来。”董宁宇向来善于控场，不至于将场面搞得太尴尬。
    过了一会儿，叶敏钰收起笑，认真地问她：“鱼gān，你跟我说实话，现在你对梁岩是怎么样的一个感觉？”
    姜屿昧着良心讲道：“能有什么感觉，就是EX呗。我的EX又不止他一个，你怎么不问问我对其他人的感觉？”
    叶敏钰叹了一口气，说：“以前你有多喜欢梁岩，我是知道的。这些年梁岩有多忘不掉你，我也是知道的。鱼gān，我劝你一句，如果你对他没心思或者说你不敢再对他产生心思，就离得远远的，别再去招惹他。”
    姜屿心想，来不及了，已经被吃gān抹净了QAQ。
    叶敏钰：“那先这样吧，肖小钧今天加班，我要给他送午饭去。”
    姜屿笑道：“可怜的肖小钧，以后没饭吃。你啊，就只能给我做午饭了。”
    姜屿与江晨露下午回家，杨素虹非让她们把昨晚没吃完的蛋糕带上。回到902，姜屿收拾了一下东西，对江晨露说：“那蛋糕你明天早上当早饭吃掉吧，我今晚不回来了，饭不用煮我的份。”
    江晨露脸上展开不怀好意的笑容，“你最近怎么一到周末就在外边过夜，是不是有情况？”
    “朋友们给我庆生，有什么问题吗？”
    江晨露笑得一脸yīn险，问道：“男朋友们？”
    姜屿勾唇，承认道：“嗯，对，满杭城都是我的男朋友们，要不要分你一个？”
    与江晨露你来我往地斗了几回合的嘴后，姜屿带上换洗衣物，出门。
    梁岩早已准备好亲手做了一上午的爱心蛋糕，并在chuáng上铺满娇艳欲滴的红玫瑰花瓣。姜屿笑话他：“你这是布置婚房吧？也不怕收拾起来麻烦。”
    梁岩低头亲吻她光洁的额头，笑道：“梁太太，你就不能夸我làng漫吗？”
    姜屿亲了亲他的唇角，温声细语：“姜先生，你真làng漫。”
    他伸手托住她的后脑勺，用薄唇覆盖她柔软的唇瓣。这一番缱绻缠绵一直到天黑，又到次日天际出现鱼肚白。
    **
    晚七点开席，姜屿提前一刻钟抵达酒店。
    梁岩比她先十分钟出门，已经落座。
    姜屿一进包厢，董宁宇就凑上来笑道：“我们刚刚还在打赌，赌你会迟到多久呢。真是没想到，来得还挺早啊。”
    梁岩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聚焦到姜屿身上。
    她穿着一条焦糖色压褶印花裙，外罩玫瑰粉露背针织衫。蓬松轻盈的大波làng弧度长发披散在肩头，优雅中带几分妩媚。
    姜屿笑道：“那你们是不是都输了？”
    刘瑞杰大笑：“岩哥成了最大赢家，一句话没说，打赢全场啊！”
    董宁宇转过头，朝刘瑞杰喊道：“哎，不会说话就闭嘴啊！”他回过头，堆起笑脸：“你坐我们桌吧，跟瑶瑶一会儿坐。瑶瑶上洗手间去了，待……”
    “这哪成，我要和姜屿坐的。”莫晓彤推门进来，妆容jīng致、红唇饱满，一条简单的黑色纱裙都被她穿得满身风情。
    一对比，姜屿原有的几分小妩媚顿时消失殆尽，重新变回那个清纯可爱的小姑娘。
    梁岩喜欢她的每一面，不管是清纯可爱，还是妩媚娇柔。甚至，顽皮淘气、冷酷决然，他也都喜欢。
    他不由弯了弯唇角，冷峻的眉宇随之柔和些许。
    旁边的布彦山看在眼里，笑了一声，小声调侃：“看这情况，你不比我好多少。”都是情深难断，都是一厢情愿。
    梁岩默默收回目光，心里想的却是：我们不一样，这是我老婆大人。真想骄傲地说出来，不知还要憋多久。
    姜屿被莫晓彤拉到了中间的圆桌，莫晓彤又把梁岩也拉到这桌来，安排楚彦琳坐在他身侧。
    四个人座位依次排列为姜屿、莫晓彤、梁岩、楚彦琳。
    梁岩一身高定西服，清隽卓然，器宇轩昂。他与端庄美貌的楚彦琳坐在一块儿，俨然一双璧人。
    姜屿冷冷扫视两眼。
    梁岩神色自若，一派怡然。
    莫晓彤笑道：“梁岩，你不许欺负我们楚楚啊，不然我可不放过你。”
    梁岩唇边浮起温润的笑，嗓音醇厚好听：“不敢。”
    姜屿：呵，男人。
    莫晓彤双眸清亮，问道：“对了，上次你们一起温泉度假，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我问楚楚，这丫头光害羞，不肯告诉我。”
    姜屿：？？？
    梁岩微微笑，并不说话。
    楚彦琳羞赧道：“晓彤，你再胡说，我就撕你嘴巴了！”
    姜屿朝梁岩投去死亡凝视的目光。
    莫晓彤倏然转过头，看着姜屿笑道：“哎呀，你看我这记性，差点忘记你还在这儿。不好意思啊，姜屿。”
    姜屿淡淡笑道：“没事。”
    莫晓彤转而跟梁岩说：“既然大家都在，梁岩，不如你就当着楚楚的面表个态，说说你对咱姜大学神还有意思没？”
    莫晓彤娇艳明媚的脸上写了大大的三个字——搞事情。
    她声音故意放响了不少，在场众人顿时齐刷刷地盯住他们这边。
    姜屿眼见梁岩张开嘴巴，立马抢在他前头开口道：“我想我确实不适合坐在这里，打扰了。”
    姜屿刚站起来，就被莫晓彤按住肩膀。莫晓彤朝姜屿绽开娇笑，说道：“老同学叙旧，我还想和你多说说话呢。”她转头对梁岩与楚彦琳说：“你们看，姜屿不想和你俩坐一桌呢。那你们就找另外两桌坐吧，好吗？”
    梁岩看着姜屿，勾唇。“姜小姐，介意与鄙人同桌？”
    姜屿露出礼貌的微笑，回道：“不介意。”
    蜜里调油的新婚夫妇在人前伪装死灰难以复燃的旧情人，保持客气疏离。
    董宁宇走过来，一手搭上梁岩的肩膀，笑道：“岩哥，来我们桌呗，哥几个喝个尽兴啊！”正好孙梦瑶上完厕所回来，董宁宇忙道：“哎，莫晓彤，不如让我们瑶瑶跟姜屿做个伴，你看成吗？”
    莫晓彤笑道：“那你们就都坐过来，好好喝，我们也好试试姜大学神的酒量。顺便，给咱们梁大律师一个给楚楚挡酒的机会。”
    董宁宇清了清嗓子，用开玩笑的语气说：“这不地道吧，除非你给姜屿挡酒啊！”
    莫晓彤一口应下：“好啊，我替姜学神喝，梁岩替楚楚喝，就这么说定了。”
    人陆续来了，这些旧同学早在刘瑞杰婚礼上姜屿就已经见过一回，大家简单寒暄后各自入座。
    菜一道道端上桌，酒一瓶瓶开起来。
    莫晓彤端起红酒杯，先各桌敬一杯，结婚请柬一封封递到人手上。到姜屿时，莫晓彤双手递上请柬，唇边依旧是讥诮的笑容：“姜大学神，多谢赏光，记得带男伴出席。”
    姜屿双手接过，勾唇道：“一定。”
    过了一会儿，莫晓彤送至布彦山面前。
    布彦山呆愣愣地杵着，局促与尴尬溢于言表。
    莫晓彤双手递上请柬，笑说：“彦山，希望可以早点听到你的好消息。”
    布彦山飞快地接过请柬，咧嘴笑道：“祝你幸福。”
    第79章 缠绵（四）
    送完请柬与喜糖, 莫晓彤回到座位上, 扬声笑道：“大家今晚放开吃喝, 吃完饭我们到楼上继续玩。我已经让助理预约好出租车, 保证把每个人平安送到家。”
    觥筹jiāo错, 推杯换盏。
    人多的地方总是热闹异常，啤酒红酒白酒一瓶一瓶地空下去。
    孙梦瑶与另一个女同学分享八卦给姜屿听, 姜屿偶尔搭两句话，时不时往梁岩、董宁宇等人那边瞟。
    他脱了西装外套、解下领带, 修身商务休闲白衬衣隐约勾勒出紧实美感的肌肉线条。这件巴宝莉衬衫是姜屿送的，当时她挑了好久。
    他手中的高脚红酒杯已经换成方形啤酒杯, 满上又清空，喉结滚动。
    姜屿心想，等会儿醉成一滩泥，看谁收拾你。
    包厢里有个单人洗手间，但一直被占用。姜屿与孙梦瑶便结伴出来外面上洗手间。
    回包厢路上, 孙梦瑶问姜屿：“听宁宇说你准备要创业？”
    姜屿笑道：“是啊。”
    孙梦瑶笑了笑, 问道：“你爸妈不催你结婚的吗？”
    “我都相亲好多次了，但我性子犟, 我爸妈不勉qiáng。”
    这时，她们身后骤然响起一道呼喊声：“姜屿！”
    姜屿闻声转过头，只见一个穿黑色皮衣的人扑了上来。来人抱住姜屿, 直接往她右侧脸颊亲了一口, 激动道：“Karena, 竟然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我认错人了呢！”
    姜屿很快认出来, 惊喜道：“司徒？你什么时候也回国了？”
    司徒笺，姜屿上一任男友的发小。她常年一头gān净利落的短发，中性打扮，加上声线本来就比较粗，所以常常会被误认成男孩子。
    司徒笺亲昵地揉了揉她的发顶，笑道：“上周回来的，你什么时候有时间，我们吃个饭？”
    姜屿于是朝孙梦瑶笑道：“瑶瑶，要不你先回包厢吧。我遇上个老朋友，聊两句话。”
    孙梦瑶从过道拐弯处转过去时，回头望了一眼，恰好看到姜屿亲那个人的脸。
    她匆匆赶回包厢，将董宁宇与梁岩拉到角落，描述了一下自己的所见所闻。
    董宁宇喟叹道：“chūn风又绿岩哥院，明月何时照鱼还。”
    莫晓彤走过来，好奇地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姜屿呢？不会一声不吭跑了吧？”
    孙梦瑶笑道：“没有，姜屿上洗手间，应该快回来了。”
    她话音刚落，姜屿就推门进来。
    董宁宇与孙梦瑶互相jiāo换个眼神，顿时对彼此的想法心领神会。董宁宇假装没看到姜屿进来，故意提高嗓音，嚷嚷道：“岩哥啊，你还喜不喜欢姜屿？”
    梁岩冷冷道：“不喜欢。”
    掷地有声。
    董宁宇：“……”
    孙梦瑶：“……”
    姜屿：呵，男人。
    莫晓彤就势走到楚彦琳座位旁，拉她起来，清脆地笑道：“那正好，楚楚，我们来敬梁律师一杯。”
    姜屿再次朝梁岩投去死亡凝视的目光。
    梁岩似笑非笑地遥遥望着她，双眸漆黑深邃。
    莫晓彤注意到梁岩的目光，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姜屿，又顺着姜屿的目光重新望向梁岩。她笑了一声，嗓音里不由带上两分刻薄的美感：“你们这是深情对望呢？”
    姜屿收回目光，走到莫晓彤面前，露出客套礼貌的笑容，说：“临时有点事，不好意思，先走一步。”
    莫晓彤自是不依，挽住姜屿的胳膊，亲昵地笑说：“你这可就不给我面子了，能有什么事？姜大学神是大忙人，但今天晚上怎么也得留出时间跟我们这些老同学好好聚聚吧？”
    姜屿理了理鬓发，笑着解释道：“刚刚在外面遇到一个许久不见的老朋友，有点事情，还望莫大明星行个方便。”既然莫晓彤老一口一个姜大学神，那她就一口一个莫大明星反击回去好了。
    莫晓彤故意调侃道：“不会是男朋友吧？应该不是，你都说许久未见了。难不成……”她美目流转，笑道：“是你暗恋的对象？”
    姜屿笑了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说：“改日一定赔罪，今天真的要先告辞了。”
    莫晓彤松开她的手臂，慡快地笑道：“好，那改天一起吃饭。”说完，她转身娇笑，扬声道：“楚楚，你替我陪陪梁岩，我送一下姜大学神。”
    莫晓彤与她的两个助理一路将姜屿送上的士。
    分别前，莫晓彤从车窗外居高临下地看着姜屿，娇艳的脸上褪尽笑容。“姜屿，梁岩那么好，如果你决定不要，我跟你保证，他很快就不再是你的了。”
    姜屿淡淡道：“要不起。”
    莫晓彤环起双臂，冷笑：“你不要后悔。”
    姜屿：“这露天的，你小心点，别被记者拍到。”
    莫晓彤放下双臂，微勾红唇。
    姜屿倏然想起一件事儿来，笑道：“对了，有件事想和你提一下。你还记得高中的时候我们吵架吗？我那时候说了好些义正辞严的话吧？”
    莫晓彤睨着她，轻启红唇：“怎么，不知姜大学神有何赐教？”
    姜屿仰着瓷白的小脸，眼眸明亮：“后来，我在T大上一节选修课的时候，教授说，对于在座的绝大多数同学而言，考上T大是你们这一辈子最大的成就。”高中那时候多理直气壮啊，然而我们大多数人终究只是普通人。
    莫晓彤讥笑，不轻不重地问道：“你是考上的？”
    姜屿：“……”
    莫晓彤的唇角上扬了几分，“再见，姜大学神。”
    姜屿点点头，回道：“再见，莫大明星。”
    二十分钟后，的士停在小区北门。姜屿下车前跟司机师傅道了谢，一边刷手机一边往小区里走。
    手机屏幕跳到来电提醒界面，是梁岩的电话。
    姜屿滑动接听键，接了电话：“gān嘛？”
    立体磁性的男声从电话那头传过来：“我在车上了，家里见。”
    姜屿：“不见。”
    梁岩低声笑，说：“去你那儿也行。”
    姜屿：“无耻。”她直接挂断电话。
    话虽如此，但电梯到九楼后，姜屿毫不犹豫地走进901，等他回来。
    没多久，梁岩就回来了。
    他在玄关处换了鞋，望向沙发上的姜屿，笑道：“你今天的裙子真好看，不过我的梁太太穿什么都好看。”
    姜屿：呵，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姜屿冷冷道：“什么时候跟人泡温泉去了？还打算以后继续泡？”
    “以后只想跟你泡。”他露出不可描述的笑容，yīn恻恻道：“以后只想被你泡。”
    他走过来，将手臂上的西装外套与领带搭在一旁的沙发座上。
    姜屿冷着脸，慵懒地窝在长沙发里刷社jiāoAPP。
    水晶吊灯的冷色灯光将她的肌肤照得白皙剔透，她今天的妆容偏成熟稳重，冷艳夺目。
    梁岩黏上去，将脑袋埋到她的颈间闻清雅淡然的香水味。
    姜屿推开他的脑袋，语气怫然：“离我远点。”
    他抬起头，唇边笑意浓郁，鼻梁高挺，目若朗星。
    姜屿往另一侧挪了挪，眸色寒沉。
    梁岩一把将人揽入怀中，笑道：“好啦，不闹了，我和楚彦琳能有什么？温泉酒店是莫晓彤未婚夫赵天松投资的一个项目，上个月邀请我们几个工作上或者是生活上的朋友过去体验了一下。”
    姜屿哼唧了一声。
    梁岩轻轻笑了下，笑声低沉微哑，舒适好听。他用下巴蹭了蹭她脑壳上柔软的头发，“去的那天，许总临时准备了晚宴。我和谷创科技的刘总一下午都在打网球，后面是楚彦琳来喊我们的。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我用我下半辈子的幸福做保证。”
    她哼起《聪明的一休》的主题曲：“格叽格叽格叽……”
    梁岩：“……”
    他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道：“莫晓彤这是想要撮合我们，故意引你吃醋。”
    姜屿继续不理他，他开始动手呵她痒痒。姜屿被他搞得没办法，一边打一边笑。
    一番闹腾后，她靠在他肩膀，轻声道：“梁岩，其实以前是怎么样，我都是无所谓的。我们不在一起，我没有立场要求你做什么、不做什么。但现在我们结婚了，看到你跟别人调情，我心里就不是滋味。”
    梁岩笑道：“呀，我们姜大学神一下子就把自己摘个gān净。”
    姜屿气得去掐他脖子，腮帮子鼓老高。
    梁岩笑着握住她的双手，温柔地说：“是我自己愿意守着，和你没有关系。”他停顿了一会儿，附到她耳畔，轻笑道：“我很高兴，可以看到你为我吃醋。”
    他的呼吸绵长均匀，温热地喷洒于她的耳廓，气息间饱含白酒的甘醇与他身上原有的清冽。
    看来，为了能提早离场，他应该是gān掉了不少白酒。
    姜屿一顿挣扎，嘻笑：“臭死了，一股酒气，你赶紧去洗澡！”
    他深邃的眼中漾满绵绵笑意，握起她的小手亲了一亲，邀请道：“一起？”
    梁岩不由分说地把她拦腰抱起，迈着大长腿朝浴室走。
    姜屿忙道：“我手机还没放下呢。”
    算了，丢浴室抽屉里也是一样的。
    梁岩低笑，“淋坏了，正好买个新的。把一gān闲杂人等的联系方式全部丢掉，最好不过。”
    姜屿无语，被他气笑了：“姜先生，你不知道现在都是云存储吗？”
    梁岩抱着她走进浴室，打开浴霸。暖huángqiáng烈的灯光中，他说：“有的时候，科技会阻挡我们对美的追求。”
    姜屿扑哧笑出声，“梁律，你是个严谨的律师，不是个敏感的诗人，好吗？”
    梁岩垂眸，低声道：“嗯，用身体jiāo流一下我的敏感和你的敏感。”
    他的嗓音喑哑磁性，神色一丝不苟，说起下流的话来有股禁欲、勾人的诱惑感。
    第80章 缠绵（五）
    姜屿倏然与他聊起舒蔓的事情：“对了, 蔓蔓去的那家创业公司最近倒闭了, 她已经接受我的邀请了！我的团队越来越完整了, 梁岩，我好开心啊。”
    梁岩浅笑，低声道：“恭喜你, 梁太太。”
    他抬脚关上门, 抱着姜屿来到洗手台前, 哄道：“乖，先把手机放下。”
    姜屿伸手拉开洗手台左侧第一格抽屉，放入手机, 合上抽屉。
    她歪头看着他清隽的面孔, 笑道：“现在可以放我下来了吧？”
    梁岩的眼睛幽深沉静，宛如置身森气氤氲的山林。
    姜屿瞪他，威胁道：。"再不放我下来，我咬你了啊！。"
    梁岩大步流星地两三步跨到浴缸边, 轻手轻脚地将她放入浴缸中。而后, 他垂下脑袋, 一口咬住她的毛衣罩衫。
    他灼热的鼻息穿过毛衣针孔，打在姜屿的肌肤上, 酒jīng加持下愈加衬得滚烫缠绵。姜屿一声低呼, 双手攥紧他的衬衣袖子, 呼吸顷刻急促起来。
    梁岩用牙齿咬着她的毛衣罩衫往外扯, 饶有兴致。
    姜屿屏气凝神, 试图唤醒他：“你别看这件毛衣平平无奇, 但这是Chanelchūn夏限量款，有钱都买不到。”以上，全都是瞎掰的。这确实就是一件平平无奇、不到两百块钱的毛衣。
    梁岩充耳不闻，扯咬毛衣的动作丝毫没有懈怠。
    姜屿继续瞎扯：“这件毛衣对我而言很重要，你都没有……”
    她未来得及说完的话，被他用深吻堵了回去。
    彼此的脸近在咫尺。
    他眼尾微垂，满目都是似醉非醉的深情，gān净而纯粹。
    他是一株藤蔓，她是另一株藤蔓。
    分支自由舒展，明朗又朦胧，婆娑的影子远远近近、重重叠叠。
    他的唇柔软清甜，吻得她意乱情迷。
    半晌过后，姜屿伏在他肩头，大口大口地喘息，贪婪地呼吸空气。梁岩轻抚姜屿蓬松的长发，嗓音低得不成样子：“梁太太，是时候聊一下你那位朋友了吧？”
    姜屿：“……”
    她正平复呼吸，无暇说话，因此就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脖子。
    梁岩低笑，缓缓道：“撒娇是管用的，如果你没有亲他的话。”
    姜屿：“……”
    他见她不响，便将她的小脑袋轻轻掰过来，面对面。
    姜屿看到他的双眸黑如深潭，隐晦不明。
    梁岩勾起唇角，声音温柔却透出危险气息：“我不介意你身边出现多少男性，这是你的工作性质决定的，我尊重你们。不过亲吻这样的社jiāo礼仪，我不大喜欢，希望梁太太以后可以考虑一下我的感受。”
    姜屿存心逗他，于是转开眼，故意支支吾吾地否认：“我和她……并没有什么的呀……”
    气氛顿时凝固住了。
    一秒钟，两秒钟，三秒钟……
    姜屿转回目光，看着他冷肃的脸。
    他一直看着她，目光深沉庄严。
    姜屿伸手捂住他的眼睛，笑道：“我诳你的，你这人真是的。”
    梁岩轻启薄唇，嗓音低沉平稳：“自此刻起，无论将来如何，我们都会互爱互勉，同甘共苦，彼此承担起夫妻应尽的责任和义务……”[1]
    姜屿熟悉他念的这段话，他念的是领证时的结婚誓言。
    姜屿心下有些后悔，暗暗埋怨自己玩笑开得太过。她换了个姿势，抱住梁岩的脑袋，笑道：“姜先生，今晚那位朋友是女性，而且性取向和我一样，爱好男。她就是平时喜欢走中性风，看起来跟个男孩子似的。”
    梁岩口齿清晰地问道：“司徒笺？”
    姜屿惊讶道：“你怎么会认识？”
    他埋在她肩膀上，云淡风轻地说：“不认识，只是以前了解过。司徒笺，慕文祺的朋友。”
    姜屿：“……”
    看来，他不仅查过她的前男友，还查过她前男友的朋友。
    姜屿不由失笑，叹道：“你个心机boy。”
    他轻声道：“我的姜姜这么好，跟人跑了可怎么办。”
    姜屿一愣，心底鼓起一番酸涩的情绪，眼眶微湿。他在外面，永远都是冷静自持的形象，恐怕惟有在她面前，会露出如此情绪化的一面，患得患失。
    这些年，她过得恣意潇洒，却留他停在感情的原地，一晃七年。
    姜屿抱紧他，放柔声音：“梁岩，我不会跟别人跑的。我们已经结婚了，我是梁太太，你是姜先生，我们都好好的。不要难过了，好吗？”
    梁岩语气中终于有了笑意：“这可是你说的。”
    姜屿温声道：“嗯，我说的，不难过了喔。”
    翌日清晨，姜屿趁江晨露还未起chuáng，迅速跑回901室。她坐在窗前的妆台描眉，突然反应过来。
    XJB，好像被套路了。
    不是说好解决不了双方家庭磨合问题，就慡快离婚的吗？
    **
    姜屿联系了晚她三届的学弟周毅衡，将自己的创业理念与产品构思通过邮件的方式发送给他。周毅衡原先在知名互联网公司四十大盗做设计师，p6 的职位。他前年就出来创业，但是公司去年秋天倒闭了，现在处于蛰伏阶段。
    两天后，周毅衡约姜屿共进晚餐。
    双方观念较为契合，聊得十分顺利，周毅衡当即表示愿意加入姜屿的团队，成为联合创始人。他笑道：“创业是条很难看到方向的路，希望我们可以成功。”
    除此之外，姜屿之前还成功招揽了布彦山、舒蔓与叶敏钰。五人的创业团队算是初步形成，姜屿拉了个微信群，大家聊得热火朝天。
    接下来，就差线下聚一聚了。
    叶敏钰要到五月中旬才能完成离职手续，不过，她五一假期会飞回H市。假期是29、30、1号三天，因此姜屿就将这第一次的聚餐定在四月三十号晚上。
    周三中午，接连两三天没见到姜屿的梁岩趁她午休给她发消息：【今晚姜先生做鳗鱼饭吃，梁太太要不要过来尝一尝呀？】
    姜屿上网搜了一下经期能不能吃鳗鱼，得到肯定答案后，回消息：【好啊好啊。】她又给江晨露发微信：【露露，我今晚加班，不回来吃饭。】
    江晨露回了个OK的表情。
    姜屿的工作已经全部jiāo接完成，哪有什么班可加。
    她六点半到家，特意坐电梯到八楼，爬楼梯上九楼。她打开楼梯间的门，确定902大门紧闭、毫无动静后，才飞快地跑进敞开防盗门的901室。
    这婚后日子，过得跟做贼似的。
    蒲烧鳗鱼，鱼体表面烤得金huáng。
    姜屿待在一边，看着梁岩刷调味汁，不由咽了咽口水。
    梁岩垂眸，眼中饱满笑意，问道：“是不是更爱我了？”
    姜屿盯着鳗鱼，答道：“吃过之后才知道。”
    梁岩轻轻笑了一声，如chūn天拂面而来的暖风，他压低醇厚的嗓音：“不是早吃过了吗？”
    “嗯？什么时候？”姜屿抬起眼，对上他好不正经的眼神，登时明白过来，羞赧地说：“梁岩，你能不能别老是耍流氓。”
    梁岩笑道：“梁太太，你能不能别老是让我不由自主想耍流氓？”他围着蓝胖子图案的围裙，身形修长挺拔，俨然一副厨界jīng英的模样。
    姜屿的目光落在他细窄的腰际，伸臂抱上去，嘻嘻笑：“姜先生，今天梁太太例假第二天，你晚上耍不了流氓。”
    他低头，吧唧亲上她的颧骨，笑道：“谁说的，这不就耍了？作为一个láng人，我能耍一晚上。”
    姜屿扑哧笑出声，“那我身上可就都是你的口水了，脏死了。”
    梁岩：“那就亲一亲，洗一洗，亲一亲，再洗一洗？”
    姜屿松开他，笑道：“你个傻子，大傻子，傻子，大傻子。”
    晚上，姜屿靠在梁岩怀里。梁岩关了电视，脑袋贴着她的耳廓，呢喃：“我们还是说说话吧。”
    姜屿笑道：“好，那你说吧。”
    梁岩：“你现在还会痛经吗？”
    姜屿：“早不会了，也就跟你在一起那两三年痛得比较厉害。”
    事实上，在与他相恋之前，她也是没有痛经症状的。或许是有人疼爱，人就会变得格外娇气，她大学里那几年真是痛得死去活来。而一出境，身处异国他乡，这痛经倒是想被落在T大紫荆公寓了似的。或许，更准确地说是落在曾经租住的圆明园东里小区，落在这段感情的旧时记忆里。
    梁岩淡淡道：“我本来觉得，至少这么多年，你痛经的时候多少会想起我一点。”
    姜屿弯起唇角，“你这个坏蛋，我不痛经不好吗？”同居时，她每每痛得厉害，都是他鞍前马后地泡姜枣红糖水、山楂桂枝红糖汤。
    梁岩缄默了一会儿，方道：“挺好的。以前我总是在想，你要是痛得受不了，没人在旁嘘寒问暖可怎么办。后来我又总在想，你痛起来的时候，是不是都有另外的男人轻抚你的小肚皮，喂你喝热气腾腾的红糖水。”
    梁岩顿了一顿，嗓音幽远：“姜屿，对不起，错过你好些年。”
    姜屿的耳朵湿湿的，她伸手摸了摸他的黑发，本想说爱人之间哪分得清什么对错。但她转念一想，用调侃的语气笑道：“哎，怎么好像有人的眼睛在下雨？”
    梁岩没有接她这句试图将他从低落情绪中拉出来的话，继续道：“都是我不够成熟，缺失我在这段关系里理应承担的那个不可或缺的黏合剂角色。”
    chuáng头灯散发出暖huáng色的光芒，丝丝缕缕的光线将眼前的一切铺上一层暖意。
    姜屿笑着安慰他：“但是我们现在都还来得及，不是吗？”
    梁岩缓缓道：“我都不敢相信，常常害怕这只是一场梦，醒来后你依旧在美国，而我，还是一个人。”
    姜屿握起他的左手，低头往他虎口咬下去。“嗯？梦醒了吧？”
    窗外繁星明灭，月亮只有细细的一弯壳。
    第81章 缠绵（六）
    五一假期梁岩赶回O市参加亲戚的婚礼, 不得不与姜屿分隔两地。29号下午, 姜屿带上叶敏钰一道拜访林煜瑾，林煜瑾再次拒绝了她的合伙邀请。
    叶敏钰试图说服他：“猫大，你在体制内不觉得束手束脚的吗？趁着年轻, 我们何不大展宏图呢？最差不过是创业失败，又不要紧。以你的能力, 无论想去哪个学校, 人家都巴不得你去的。”
    林煜瑾微微一笑：“能帮的忙, 我都会尽力帮，你们就别再为难我了。”
    晚上, 姜屿到叶敏钰家过夜。两个人平躺在大chuáng上聊天，叶敏钰倏然道：“鱼gān，你看兜兜转转的, 我们都回H市了。”
    姜屿笑道：“是啊, 不过总归是要回来的。”
    叶敏钰偏过脑袋，看着她的侧脸, 发出一阵欢快的笑声：“哈哈哈，鱼gān, 我说要不你就和猫大凑合一下吧, 哈哈哈哈……”
    姜屿反问道：“凑合什么？”
    叶敏钰：“凑合过日子呀！”
    姜屿：“……”
    她这明明是反问，怎么到了叶敏钰那边，搞得像是她故意装作听不懂似的？
    叶敏钰嘻笑着说：“看你紧张的, 我就开个玩笑。”
    姜屿转过头, 与叶敏钰相视而笑, 问她：“你和肖小钧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叶敏钰笑了笑，说：“我很早之前就告诉他，如果求婚一定要在我三十岁之后，不然我肯定会拒绝他。”
    姜屿：“周岁还是虚岁？”
    “他也这么问过我，我让他到我二十九岁周岁生日的时候再问我。”
    姜屿粲然一笑，“那就是今年十月份，快了啊，你想好怎么回答他了吗？”叶敏钰比姜屿早半年出生，再过五个多月就要年满二十九周岁了。
    想到这里，姜屿突然想到，梁岩也快生日了。梁岩的生日也在十月，十月十日，卖萌日。
    叶敏钰轻轻笑了下，语带惆怅地说：“三十周岁吧，都说三十岁是女人的分水岭，我想把这分水岭跨过去再说。”
    姜屿略感意外，问道：“你不相信肖钧？不至于吧，我看肖小钧被你吃得死死的啊。敏钰，你不像是回避型恋人呀？”
    叶敏钰避重就轻地笑道：“没什么原因啦，反正早一年晚一年没多大区别。”她继而笑问姜屿：“你呢？虽然现在你还没有结婚对象，但我觉得你可能有结婚打算？”
    亲近如她二人，叶敏钰自然不觉得姜屿会无缘无故就提起结婚的事情。尽管这个话题在她们这个年龄层次十分常见，但叶敏钰知道姜屿不同。叶敏钰觉得姜屿是那种可以永远不结婚的人，所以如果她主动提起了婚姻，那么十有八九她是开始有所憧憬。
    不过，姜屿会提起这个话题，无非是因为她才结了个婚，潜意识里自然而然地带出这个话题。
    姜屿转回头，继续看着雪白的天花板，笑道：“我们换个话题吧，我的情况你还不了解么？”
    九点过后，姜屿先洗了澡，然后靠在chuáng头一边看电视一边回复梁岩的微信消息。
    梁岩：【等我们办婚礼的时候，装饰花束你想用香槟玫瑰还是红玫瑰？】
    姜屿不正经地回道：【用狗尾巴吧，毛绒绒的，多好看。】
    梁岩：【梁太太，你的意思是我是狗吗？】
    姜屿：【不不，你是尾巴。】
    梁岩：【我是你的尾巴。】
    姜屿不由弯了弯唇角，心想，这人真是越来越会说情话了。紧接着，她就看到屏幕上出现一张滑稽脸的表情。一秒钟后，梁岩撤回了那句“我是你的尾巴”，留下huáng色的滑稽脸表情。
    姜屿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被他耍了。
    她顿时收起笑，气呼呼地打字发过去：【拉黑，再见！】
    梁岩立马发了张跪键盘的表情。
    姜屿：别说了，渣男.jpg
    梁岩：送你花花.gif
    姜屿：递绿帽.jpg
    梁岩：丟粑粑.gif
    接着，两人开始循环丟粑粑模式。
    **
    梁岩唇边带着温柔的笑容，目光柔和地落在手机屏幕上，手指轻点表情，再次将丟屎的动态表情发出去。很快，她就反击回来，然后他又发过去。
    喜欢一个人，你和她一句话不说，一张表情都能来回发好半天。
    **
    姜屿不知第多少次发出那张丟屎表情的时候，叶敏钰洗完澡进来。姜屿不由吓了一跳，匆匆按灭手机屏幕。
    竟然有种偷情的感觉？
    真是太刺激了。
    所幸叶敏钰没有注意到她那边。
    叶敏钰从柜子中翻出两条毛毯，“这天气半冷不热，盖毯子最好了。”
    四月份的江南气候恰是适宜，不冷不热，窗外杂花生树、群莺乱飞。
    姜屿平复了一下跌宕的心情，笑着问道：“北京最近是不是有点凉？”
    “还好，就是空气质量真是……唉。”叶敏钰将粉色的毛毯扔给姜屿，爬上chuáng，盖好青绿色的毛毯。她打开微信，“群里问一声，明天大家确定都能到场不？”
    “哦，好的。”姜屿于是重新解锁屏幕，往团队群里发了消息。
    叶敏钰无意间往她那儿瞅了一眼，正好瞧见最近聊天界面第二个就是梁岩的头像。“你们……还有联系？”
    姜屿后悔不迭，早就知道不返回到前一页面了。不过，她的临场反应能力向来不差，应对起来如鱼得水。
    姜屿垂下目光，眼中古井无波，“他不是我表妹的班主任嘛。”
    叶敏钰忙道：“哎，不聊他，我们看电视啊。”
    **
    翌日下午五点半，创业团队的初始班底终于聚齐了。
    舒蔓负责产品与运营工作；叶敏钰负责人事、财务以及其他行政工作；周毅衡负责UI设计与jiāo互设计；布彦山负责后台与WEB端的开发工作；姜屿暂时承担安卓APP的开发工作。人手肯定是不够的，单单安卓开发和iOS开发就需要再招三个人，但初期就先这么试运行。
    姜屿：“下周我会去看看办公场地，争取早点定下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最好五月中下旬就能搬进去。”
    周毅衡道：“我最近闲下来了，我们一起找。”
    姜屿笑道：“那再好不过了。”她又问舒蔓：“蔓蔓，你毕设怎么样了？”
    舒蔓咬了一口蛋huángjī翅，边吃边说：“十号答辩，没什么问题的。”
    布彦山：“姜屿，你安卓开始学了没？”
    姜屿尴尬地清咳了两声，“不急不急，这个上手起来快的。”
    布彦山显然不大相信她，提议道：“我们拉个安卓来吧，iOS可以先不要，安卓总得来一个靠谱的。”
    周毅衡不认同：“现在安卓找不到合适的人，我不建议随便拉个人进来。APP端先不着急，我们现在只是有个产品理念，雏形都没有，一切尚未开始呢。后面的话，我们先把Web端做起来，再考虑其他的事情。”
    对于周毅衡，布彦山是比较信服的，于是便道：“好吧。”
    吃完晚饭后，一行人上湖墅南路玩真人密室逃脱游戏，闯关结束出来，已经临近十一点。周毅衡问众人：“去酒吧吗？”
    姜屿笑道：“我们先送舒蔓小朋友回去吧。”
    舒蔓不满道：“姜屿，麻烦你摆正一下我的地位，我是你的创业伙伴好吗？我早就是一个成年人了。”
    姜屿揉了揉她的发顶，笑着说：“好吧好吧，那一起去。”
    周毅衡带大家去的那家清吧，好巧不巧，又是位于环城东路的覃柏林的酒吧。
    五人找了角落的座位，酒刚端上来，覃柏林就过来了。覃柏林热络地与周毅衡打了声招呼，然后问姜屿：“你们这是校友聚会？”
    “不是，是团队聚会。”姜屿看了看与覃柏林一道过来的梨花头女人，笑道：“这位是？”
    覃柏林笑着介绍：“我太太，林潇辰。梁岩的朋友，姜屿。”
    姜屿打趣道：“哎，你这人，求生欲这么qiáng的？我跟你就不算朋友了？”
    “他啊，不提梁岩不舒服。”林潇辰露出欢畅的笑容，身姿形态优雅。“姜屿，你好，常常听他们哥几个提起你，今天总算是见到真人了。”
    她的嗓音沉稳又不失甜美，顺耳动听。
    姜屿真诚地夸道：“你好，你的声音可真好听。”
    周毅衡笑着插嘴：“这当然，老覃媳妇在电台音乐频道工作。”
    覃柏林好奇地问起：“你们两个怎么在一个团队？姜屿跳槽了？”
    姜屿摇摇头，笑道：“我们要一起创业，做在线教育平台。”
    “你创业？”覃柏林面露两份意外，旋即恢复正常的笑容，说：“这敢情好啊！以后多来我们这儿喝酒啊，带你们团队来，我请客。”
    覃柏林夫妇又与姜屿等人聊了一会儿，然后覃柏林万分抱歉道：“我们正要回家，先走一步，大家吃好玩好啊！不要客气，尽管点。”
    回家路上，林潇辰开车，覃柏林坐在副驾驶座给梁岩打电话：“哎，姜屿来我店里了，我听她说她在创业。以后她带团队来喝酒，花费我可都记你账上啊！”
    梁岩微微一笑，“成。”
    梁岩周二下午回到H市，发微信问姜屿晚上想吃什么菜。
    姜屿想了想，回道：“水煮西兰花，香煎jī胸肉。例假刚走，控制一下饮食。”月经期过后的一周是减肥佳期，掉体重特别快。
    梁岩：“那今晚一起举铁？”
    姜屿：“分开举铁，低调。”
    姜屿告诉江晨露今晚不回家吃饭后，江晨露发了段语音过来：“我觉得我就像是你老公，你整天不着家、天天在外头làng，可怜我独守空闺。”
    姜屿回了个语音，振振有词：“你姐我正筹备创业的事情，日常jiāo际，饭局多一点不正常吗？”
    江晨露发了几行字：【姐，跟你说过八卦。梁老师可能有女朋友了，我看到他买了一捧超级大的玫瑰花带回家。】
    江晨露同学一下子就把梁岩准备的惊喜捅个底朝天。
    姜屿回消息：【你怎么知道这不是你们梁老师送给男朋友的？或许这是梁老师的男朋友送给他的？】
    江晨露似乎是被这个毫无根据的猜测吓得不浅，好一会儿都没回微信消息。
    第82章 缠绵（七）
    临下班前, 姜屿去Michael那边溜达了一圈, 回来恰好碰见Sundar。
    Sundar脸上挂着亲和的笑容，半开玩笑地问道：“再过三天就要离开Dehal，你会觉得可惜吗？”
    姜屿笑道：“是Dehal带给我成长, 不会可惜。”Sundar问的是离开是否可惜，她回答的是曾在Dehal工作是否可惜。
    Sundar笑了声, 无奈地摇摇头, 说道：“Karena, 你真是个有趣的女孩。你不觉得可惜，我却认为非常可惜, 没有机会与你继续共事。”
    接着，他道：“周五晚上的公司酒会，我可以提前邀请你做舞伴吗？”
    姜屿满含歉意地笑说：“我已经有舞伴了, 不好意思。”这个酒会主要是Sundar的欢迎酒会, 但因为一些特殊原因，一直拖到现在。而如今, 姜屿有幸借他的光，共同冠名这次的酒会, 邮件上称此次酒会为欢迎Sundar加入Dehal、欢送Karena从Dehal大家庭毕业。
    今天一早, 夏铭就凑在她身边，囔囔着问：“师父师父，周五晚上的开场舞, 我做你的舞伴好不好？”姜屿不堪其扰, 就答应了他。
    Sundar惋惜道：“看来我是没有这个荣幸了, 请问我可以知道你的舞伴是谁吗？”
    姜屿故意卖起关子，弯唇道：“等到周五就知道了。”
    下班后，夏铭开车送姜屿回家。
    过了两个红绿灯后，姜屿望着前方车辆的车牌，淡淡道：“Henry刚走没多久，你们就开始勾心斗角、拉帮结派了？”
    方才Sundar一开口邀请她做舞伴，她就豁然开朗。
    Sundar专程过来提出这个邀请，无非是想通过开场的jiāo际舞压制高层争斗的议论。他想营造出他与姜屿等人jiāo好的场面，那么关于他空降后竭力排除异己等谣言自然会不攻而破。
    包括像CEO的欢迎酒会，可能都是专门经过算计才延后的。本来，应该是欢迎Sundar的同时欢送Henry，怎么都不应该轮上姜屿。
    而夏铭一收到酒会通知邮件就缠着姜屿，硬要做她舞伴，那么也就是说，夏铭很有可能是站在Sundar对立面的。
    夏铭自然不会承认，咧嘴笑道：“师父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姜屿不跟他兜圈子，直截了当地说：“Sundar邀请我做舞伴，你怎么看？如果你没意见的话，开场我就跟他跳。”
    夏铭沉下目光，唇边依旧带着笑：“你想放我鸽子？这可不行啊，你都答应我了。师父，你总不至于言而无信是吧？”
    姜屿面露不虞，沉声道：“反正我要走了，你们怎么样我管不着。只不过，你们别把我当傻子。”
    话说到这份上，夏铭也就不再跟她打马虎眼，微微笑，语气平稳：“这个环境或许是不会好了，但是我们总要努力争取所能争取的。总部那些大佬看不见我们的合理诉求，那我们就想办法让他们看见。”
    姜屿：“你们领头的人是谁？Robert？北京分部的Alex？”
    夏铭当然不会告诉她，只轻轻笑道：“师父啊，你就别操心了，操心你的事业去吧。我知道你不会站到Sundar那边去的，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以卵击石也好，避实就虚也好，我们都不怕承担后果。”
    姜屿推开901半掩的大门，沙发上摆着一束硕大的红玫瑰，目测是99朵。
    她关上防盗门，在玄关处换鞋。
    梁岩听到关门声，手握锅铲从厨房探出上半身，“今天回来得这么早？”
    “又没什么事，一到点就打卡出来了。同事送我回来的，小年轻车速快。”
    梁岩眼中带笑，道：“我车速也可以很快。”
    姜屿指着沙发上的玫瑰花问他：“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梁岩放下锅铲，从厨房出来，抱起红玫瑰花束，面对姜屿笑道：“和你在一起，每一天都很特别。”
    他将花束递到姜屿怀里。
    姜屿笑道：“油嘴滑舌，哪里学来的坏毛病？送花就送花，说什么肉麻的话。”
    梁岩垂下脑袋，期待地看着她，唇角微翘：“姜先生要继续做饭了，梁太太能不能给一个亲亲呢？”
    姜屿心中的沉闷苦恼顿时一扫而空，踮起脚尖亲了亲他的脸颊。
    吃完饭，梁岩与姜屿躺在客厅沙发里，一边看电视一边聊天。一小时后，二人前后脚出门，到各自办卡的健身房去做运动。
    九点半，姜屿回到901的时候，梁岩已经洗完澡了。他穿着双面毛圈的白色长款纯棉浴袍，慵懒地靠在单人沙发座上，濡湿的短发乌黑亮泽。
    听到门口的动静，梁岩放下文件夹，转过头来，目光温柔缱绻。
    姜屿换上拖鞋，朝他走过去，笑道：“刚洗完澡？”
    梁岩起身，不着痕迹地解开浴袍腰带，一副jīng练的身架骨顿时展露无遗。
    姜屿：“……”
    他眼尾微弯，笑容温润儒雅，语气里有两分撒娇的味道：“等着梁太太回来给我chuī头发。”
    姜屿歪头看着他，撅嘴：“那你先把衣服穿好。”
    梁岩抓起她的小手，抚上他结实的胸膛，深邃的眼眸中浮起笑意，嗓音磁性勾人：“梁太太，不喜欢么？”
    姜屿在他持续的撩拨中，打开chuī风机，呼啦啦地给他chuī头发。他的手就没安分过，一会儿这儿碰碰，一会儿那儿捏捏。她几次三番怕打他的手，他却总不收敛。
    姜屿好不容易帮他chuī完了，关上chuī风机，说道：“好了，我要洗澡去了。”
    梁岩唇边漾起不怀好意的笑，幽幽道：“我帮你洗？”
    “别，我自己来，你忙你的去。”姜屿抱紧chuī风机，迅速跑进浴室锁好门。
    姜屿洗完头洗完澡、chuī好头发，才慢悠悠从浴室出来。
    梁岩没在客厅，主卧的房门开着。
    姜屿走进房间，看到他靠在chuáng头。
    他换上了深蓝色睡衣，手中捧着一份文件，因神色专注而显得清冷寡欲。
    姜屿没有打扰他，轻轻躺上chuáng，与他并肩靠在chuáng头，开始刷手机。
    微信里有江晨露七分钟前发来的消息：【姐，我好像闯祸了。】一连十个委屈的小huáng脸微信表情。
    姜屿回道：【你把我屋里点着了？】
    江晨露很快发道：【差不多。】
    姜屿还没来得及回消息，聊天界面又冒出一句：【我好像是把梁老师点着了。】
    姜屿：？？？
    接着，江晨露发来一张截图，是他们校内论坛的一条帖子内容。
    帖子标题是：【天哪！法学院那个帅得惨绝人寰的梁岩梁老师，竟然是GAY！】
    主题帖里写道：“LZ今天下午吃到一个瓜，有同学的姐姐和梁老师住同一个小区，据这位姐姐说，梁老师有男朋友！！果然，这个年头长得帅的都是名草归名草吗！！！”
    姜屿不动声色地悄悄瞥了一眼身侧的梁岩，飞快地打了行字发给江晨露：【你别告诉我，是你同学造谣你造谣我造谣你们梁老师。】
    江晨露又发了两个委屈的表情，然后发道：【八卦出现了偏差，越传越离谱，我真的没有想到的。怎么办，现在回帖都已经破两百了。你说梁老师要是知道了，会不会被我气死？】
    姜屿：【那你还不快多发几条帖子澄清？】
    江晨露：【这事儿讨论得热火朝天，我一直在澄清，另外也有很多同学觉得梁老师不可能是GAY，但不少人找各种蛛丝马迹、分析得头头是道，根本停不下来。】
    姜屿顿时起了兴致，眼睛清亮地盯着手机屏幕，问道：【分析？说说看？】
    江晨露：【比如梁老师有支紫色的钢笔，基佬紫。】
    姜屿：？？？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梁岩二十岁生日的时候，她送了一支某享誉世界的钢笔给他，恰好选的紫色外壳。
    江晨露：【还有人猜测，什么白月光的，其实都是梁老师故意拿来挡人视线的。他这么优质的男人，怎么可能不出柜。】
    姜屿真情实感地打了句话发过去：【江晨露同学，我觉得你可能要凉。】比如，可能会被我打死。
    江晨露：【怎么办，我要不现在去敲开梁老师的门，负荆请罪？】
    姜屿赶紧回道：【别了吧，大晚上的不方便。】
    江晨露：【TAT。】
    姜屿义气地写道：【没事的，先睡觉吧。如果梁老师找你算账，你就一口咬定是我说的。】她笃定梁岩不会真的找江晨露算账，而且学生间流传的谣言指不定什么时候才会被他知晓。
    江晨露：【姐，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姜屿：“……”
    她将聊天记录往前拉，再次点开那张截图，仔细看了看上面对梁岩的揣测，忍俊不禁。
    “嗯？一脸坏笑，小脑瓜又在想什么鬼主意？”低沉温柔的男声骤然响起。
    姜屿转过脸，笑道：“没有，和露露聊天呢，看你的文件吧。”
    梁岩微微一笑，说：“新接的案子，了解一下基本情况。”
    姜屿往他手上瞥了一眼，顿时明白是遗产继承纠纷。她颔首道：“那你继续看吧，我微博知乎都还没刷呢。”
    梁岩合上文件，唇角轻勾：“但现在，我更想了解一下你的身体情况。”
    他伸手将chuáng头灯调暗，拉住姜屿，倾身而覆。
    人影憧憧，云雨欢好。
    第83章 新起点（一）
    翌日, 姜屿与夏铭等人如常说笑，假装昨天傍晚的对话从未发生过。中午, Sundar约她共进午餐，她也没有拒绝。
    姜屿是个不大喜欢站队的人, 即使是在即将离职的此刻, 她也不想通过站队来表达自己的不满。况且, Sundar受董事会聘任，与他们这些普通员工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一天下来, 相安无事。
    下班后，夏铭照旧顺路载姜屿回家。
    夏铭笑着问道：“师父，你明天穿什么样的礼服啊？我的着装吧，得跟你搭配搭配。”
    姜屿笑道：“有什么好搭配的，我就穿条小黑裙。”
    夏铭叹了一口气, 说：“以后你不在了，我做事心里都没底。”
    姜屿扶额，纠正他：“不是不在了，是离职了。”
    夏铭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师父, 日后等你发达了, 我能不能来投奔你？”
    姜屿笑道：“能啊, 保洁的位子永远给你留着。”
    夏铭于是笑说：“说不定我哪天就真的被Dehal扫地出门了, 就跟Henry一样, 到时候我一定来你那儿扫地。”
    姜屿笑弯了眉眼, 说：“光扫地可不行, 擦桌子倒垃圾也都是你的活。”
    今晚姜屿本来不打算跑梁岩那儿去, 但到了夜里十点钟，他开始频繁往她微信上发表情包。
    姜屿于是又偷偷摸摸地抱着明天要穿的衣物，轻手轻脚跑出房间、穿过客厅，小心翼翼地关上902的防盗门。
    梁岩一把抱起她，回房间。
    姜屿勾住他颀长的脖颈，说：“梁岩，我今天有点烦，我们说说话吧。”
    梁岩一脚带上房门，将她藏进被窝里，双眸深邃温柔，柔声问道：“怎么了，梁太太？”
    姜屿简明扼要，跟他讲了下Dehal大中华地区新任CEO上任后的内部情势。
    梁岩听罢，沉吟了一会儿，弯着唇角问道：“你想gān什么？”
    姜屿摇摇小脑袋，说：“我没想gān什么，他们两方的对峙我不想掺合。反正我明天就正式离职了，他们怎么样都跟我没有关系。”
    梁岩揽过她的肩膀，将人揉入怀中，笑道：“你呀你，口是心非。”
    梁岩果然最了解她。
    姜屿撇了撇嘴，说：“哪有。”
    她不想站队，明明可以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哪怕双方都想要利用她的离职搞些小动作，也与她没有太大的关系，她完全可以潇潇洒洒地离开。毕竟，她一个已经差不多走完离职流程的人，没必要掺合进这起没有是非对错的事件里。
    但是，她心里终究过意不去。
    梁岩轻抚她的黑发，问道：“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姜屿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道：“Henry的事件确实令人寒心，总不能一直这么受压迫，谁都受不了。大家都有兔死狐悲的认同感，团结到一起对抗歧视与不公正。但是Sundar并没有错，又不是他一手导演了Henry的下台。”
    梁岩帮她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但是呢，大家接触不到董事会的决策者，只能通过对抗Sundar来向总部传达共同的决心与信念，是吗？”
    姜屿点点头。
    梁岩又问了一些问题，姜屿一一答了。
    他思忖稍许，笑了笑，说道：“美国有四任总统获颁诺贝尔□□。”
    姜屿蹙眉瞧了他一会儿，倏然明白过来。她顿时粲然而笑，欢喜地抱住梁岩，“啊啊啊！你怎么这么棒！！”
    梁岩发出一声磁性悦耳的低笑，然后道：“梁太太，现在你的烦恼解决了，姜先生也有烦恼，你愿意听一听吗？”
    姜屿松开怀抱，坐回远处，盘腿倚靠chuáng头靠背。“你说，我来帮你想想主意。”
    她微微仰着瓷白的小脸，一双眼眸乌黑明净。
    梁岩紧紧攫住她的目光，勾唇道：“今天学院领导找我谈话，关于我的个人喜好问题。”
    姜屿瞬间从chuáng上弹跳起来，匆匆移开目光，大声道：“那个……我突然想起要把明晚的发言稿好好写一写，我先回家了啊，我我我……”
    她没能成功从chuáng上跑走，因为她的脚踝被人用温暖宽厚的大掌握住了。
    姜屿慢腾腾地转回头，“梁律，不不……不是我……”
    梁岩脸上笑意绵绵，温声说道：“我什么都还没说呢，你就什么都招了？”他尾音挠人，一股禽shòu味。
    姜屿垂下脑袋，伸手去扒拉他握着她脚踝的那只右手。
    他轻而易举地将她的两只小手也抓紧大掌中。
    姜屿：“……”
    秋后算账。
    一晚上的不可描述拉开帷幕。
    **
    在Dehal的最后一天，姜屿早上到公司jiāo了工牌，就正式结束离职流程。
    晚上的酒会如期举行，Sundar发表讲话后，就轮到姜屿。
    姜屿回顾自己从加州理工一毕业就加入Dehal，这四年的点滴日常，并对Dehal表示了诚挚的感谢：“……企业与员工相互信赖，彼此成就。感谢这四年以来，Dehal给予我的信赖，给予我面对客户、合作伙伴与新技术的底气……”
    姜屿说完后，Sundar举起酒杯，笑道：“Karena，我代表Dehal中国随时欢迎你回归Dehal大家庭，Dehal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
    Sundar说的是平平无奇的场面话，姜屿却举杯笑道：“Sundar，请你祝我创业成功好吗？”
    Sundar与在场其他同事登时大笑，气氛其乐融融。Sundar：“姜总，祝你创业之路一帆风顺，顺祝商祺。”他中文不太好，用词有些矛盾，但传达的意思都是一样的。
    姜屿与他碰杯，杯中香槟酒澄澈明亮。
    **
    周六，姜屿订了包厢，请几位平素关系较为亲近的旧同事吃饭。周日，她随父母回了趟老家探望亲戚长辈，以弥补五一假期的缺席。
    三天后，姜屿独自返回H市，姜大柱与杨素虹则留在老家小住。找办公场地、整理相关文件、频繁出现在国内各大算法竞赛群蹦达，二十八岁的姜屿正式开始她的创业征途。
    母亲节将至，梁岩做了jīng致的小蛋糕，由姜屿带给杨素虹；而姜屿也亲手烤了蔓越莓饼gān，让梁岩带给梁母。
    梁岩笑道：“你看，以后啊，我们就一人站一边，你站家母，我站令堂。”
    姜屿推开他凑过来的脑袋，不满地瞅他：“怎么说得好像你妈妈和我妈妈肯定要吵架似的？”
    梁岩抱住她的腰身，将下巴搁在她小小的肩膀上，发出温润柔暖的笑声，说道：“会不会吵架我是不知道，但是啊，不管是怎样的一场鏖战，梁太太都不准再撤退。姜先生也会冲在你前面，尽我所能挡去刀光剑影。”
    周日早上姜屿坐动车回到老家，偏巧不巧，杨素虹正在看的都市电视剧里，男女主就是破镜重圆。姜屿把三色康乃馨鲜花递给杨素虹，灿烂地笑：“老妈，母亲节快乐。”
    杨素虹笑得合不拢嘴，一边说着“买什么花嘛，一把年纪了”，一边抱过花束，眼睛都挪不开。
    姜屿将六寸小蛋糕放在茶几上，抱住母亲的身体，真挚地表白：“妈妈，我爱你。”
    中国传统家庭是羞于将父母子女之间的爱意表达出口的，杨素虹轻轻拍着姜屿的后背，笑道：“肉麻死了。”
    母女俩坐下来，一道看电视。
    姜屿问道：“爸爸呢？”
    “帮你林叔叔翻地松土去了，过会儿应该就回来了。”
    林叔叔是同村的，与姜大柱素来jiāo好，麻将桌上的好兄弟。
    电视机播放女主母亲住院的画面。
    杨素虹感时伤怀，擦了擦湿润的眼角，“这几年每年母亲节你都不在，今年终于回来了。送包包送首饰有什么好的，你以前送的那些东西，我除了拿出去跟街坊邻居chuīchuī牛bī，还能gān什么？只有你在我身边，这啊，才是妈妈收到过的最好的母亲节礼物。”
    姜屿不免动容，眼眶微湿，正要开口就听见杨素虹话锋一转：“这些首饰我有什么好炫耀的，人家炫耀孙子孙女，我什么都没有。”接着，她老人家握起姜屿的手，郑重其事地说道：“你幼儿园的那个杨老师你还记得吗？”
    姜屿暗地里想翻白眼，能记得就有鬼了。
    杨素虹滔滔不绝：“杨老师有个侄子，学医的，哦哟，那卖相好得不得了……”
    姜屿赶紧转移话题，反握杨素虹的双手，笑道：“妈，为什么电视里这个人会住院啊？他们一拨人来了，一拨人又走掉是什么意思啊？他们不对付的吗？”
    果然，杨素虹兴致勃勃地给她介绍这个可歌可泣的剧情。末了，她叹道：“真是太不容易了，男主角跟女主角太不容易了啊！”
    姜屿笑了笑，说：“这剧情够老套啊，父母不同意他们在一起，这不要紧的，反正最后肯定是会同意的，然后皆大欢喜，大结局。”
    “你怎么知道？”杨素虹用中年妇女八卦且敏锐的眼神来回打量女儿，嘴里说着：“你要是跟那臭小子复合，我就抡扫帚把你赶出家门。”
    姜屿：“……”
    道阻且长，任重道远。
    杨素虹叹了一口气，说：“我开玩笑的，你别往心里去。过去的事情啊，你就当做是个玩笑，常常笑笑，就不难过了。”
    姜屿摇摇头，认真道：“妈，我没难过。”
    杨素虹又叹了一口气，转过头去看她的电视，说道：“好好好，你不难过。”
    姜屿：“……”
    **
    返回H市后，姜屿将杨素虹的话传达给梁岩。
    梁岩笑道：“岳母大人真好，把你赶出家门，不就正好可以进咱们家门了？”
    姜屿：“你想得美，我们俩这情况，充其量就是你入赘。至于以后孩子姓姜姓梁，到时候抓阄决定。”
    梁岩眸光暗下来，笑意深深。
    姜屿正背对着他热火朝天聊QQ，敏锐地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赶紧转移话题：“现在的孩子好会撩啊，我发一句‘拜托大家支持我们喔’，就立马来了个‘支持最萌最可爱的鱼gān小姐姐’队形。”
    她最近加了不少现役ACM选手群，为将来的推广打基础。
    梁岩硬生生地将话题撤回来，低声道：“你刚刚说，生孩子？”
    姜屿叹了一口气，坦白直言：“梁岩，三五年之内我没有要孩子的打算。”
    他埋在她颈间，瓮声瓮气地说：“嗯，我明白。”
    第84章 新起点（二）
    午后, 梁姜夫妇一人一台电脑，开始下午的学习工作。
    姜屿打开Android Studio，对照网上的教程进行练习。她以前接触过安卓开发，但仅限于玩票性质的浅尝辄止, 只能做一些简单小需求。而且技术更新迭代的速度非常快, 优秀框架如雨后chūn笋。
    梁岩则打Codeforces上的旧比赛，他选择的是Virtual Participant模式, 系统会在两个小时里完全模拟该场赛事的实际情境。
    窗外天空湛蓝，柔软的团团云朵好似童话故事里的公主梦。
    梁岩笔下不停，刷刷刷地列草稿。他打一会儿草稿，敲一会儿键盘，jiāo了题, 然后找代码bug。
    姜屿写完了一个俄罗斯方块小游戏, 尝试加上一些特效。
    她伸了个懒腰, 看了看梁岩写得密密麻麻的草稿纸，开心地笑道：“哇，看来姜先生陷入了WA循环呀！”
    WA，即Wrong Answer，表示提jiāo的代码有测试用例没有通过。
    梁岩眼尾微扬, 用钢笔轻轻敲了下她的小脑袋，辩驳道：“瞎说, 哪有WA, 我现在明明是TLE。”
    从不停的WA, 变成了出现TLE。
    TLE, 即Time Limit Exceeded，表示提jiāo的程序运行时间超出题目限定的时间。[1]
    换句话说，就是代码需要优化，一般解决方案是以空间换时间。
    当然，也存在思路直接错光光的较大可能性。
    姜屿露出欠揍的笑容，兴奋道：“等你终于优化得不TLE了，你就会发现返回一个WA评测结果。”
    梁岩将笔尖抵住纸面，白皙修长的食指扶住钢笔。他深邃的眼眸中透出几分难以描述的情愫，含笑看着姜屿。
    姜屿秒认怂，抱着笔记本与测试用的荣耀手机，往外挪了挪。“那个……你快继续改你的代码吧，时间快结束了。”
    梁岩转过头，低低道：“一会儿再收拾你。”
    姜屿心想，呵呵哒，还不知道谁收拾谁呢。
    两个小时很快过去了，梁岩以总共AC两道题结束了这场虚拟赛。
    姜屿笑话他：“看来，你就只能在div2慢慢划水。”
    梁岩淡淡道：“div2怎么了？div2我也才只能做出两道题，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
    姜屿扶额，默默吐槽：“这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你好像蛮怡然自得的。”
    梁岩欺身而下，弄得她直嚷“不要不要”。
    清洗后，姜屿歇了一会儿，重新坐回电脑前编写代码。
    梁岩也重新在她身侧落座。
    姜屿顿时炸毛，蹭地立起来，怒目道：“你……你gān什么！”
    梁岩波澜不惊地说道：“补题。”
    姜屿正襟危坐，冷声道：“再胡闹就打死你。”
    梁岩：“不会，吃饱了，该学习了。”
    姜屿：“……”
    姜屿愤愤道：“禽shòu！”
    姜屿继续愤愤道：“禽shòu不如！”
    梁岩眸中又一次流露出隐晦不明的笑容，他站了起来，俯身罩住她娇小的身影。
    他身上清冽的气息萦绕在姜屿鼻尖，更要命的是，还有灼灼的呼吸，一下一下往她后颈喷洒。
    姜屿咽了咽口水，乖乖认错：“我刚刚什么都没说，我错啦。”
    梁岩将她的小脑袋板过来，面对面。
    方才出浴室前，她绑了双低马尾，此刻不施粉黛的净白小脸、低低的双马尾、无辜的大眼睛令人产生仿佛重回高中时代的错觉。
    梁岩低笑：“梁太太，你是不是在双马尾上安装了认怂开关？”
    姜屿垂下眼睫毛，用委屈十足的语气说道：“人家婚后都是甜甜蜜蜜，你呢？你就只会给我找麻烦。我这正忙工作呢，你说说你，知道自己错哪儿了吗？”
    梁岩伟岸的身影往下压了一压。
    姜屿忙道：“我这是自我反省！自我反省！”QWQ
    半小时后，梁岩走进洗手间解决排泄问题。姜屿赶紧抱起笔记本与两只手机，飞一般地溜回902室。
    她刚坐定，手机就开始不断振动。
    不消说，一定是那只小禽shòu发来的表情包。
    姜屿不想理他，开了个飞行模式。
    终于，世界清净下来。
    几分钟后，门铃响了起来。
    姜屿到门口瞅了眼监视器，果然是衣冠楚楚的小禽shòu。她没开门，朝外喊道：“家里没人，请一百八十度右转，离开我的领地。”
    喊完话，她利落地走回沙发上，重新搞安卓。
    隔了不知多久，姜屿跑到门口瞅了一眼，他竟然还等在外头。她于是开了门，找个台阶给他下：“喏，我想坐阳台上去，你帮我把桌子搬一下。”
    梁岩微微躬身，用翻译腔字正腔圆地说：“为您效劳，我的梁太太。”
    姜屿指挥他搬起储物室的方形小木桌，搬到阳台正中央。他又搬了两把椅子，理所当然地坐下来。
    姜屿不满道：“哎哎，你gān什么？”
    梁岩坦然道：“我就看看风景，看看夕阳，你当我不存在就好。”
    姜屿撅着嘴坐下，连上数据线。
    梁岩问道：“有纸笔吗？我想思考一下没做出来的题目。”
    “就你事儿多。”姜屿回里屋，取了纸笔给他。“理论AC，我看好你。各玩各的啊，再胡闹，我就把你丢下楼。”
    时间一分一秒地嘀嗒而过，姜屿又往APP上加了一个页面，尽力调整出想要的效果。梁岩指间转着笔，间或列个式子，间或写两句情诗。
    暮色里的夕阳斜斜照着，金huáng细碎的余晖撒满地，飞扬在半空中的尘埃熠熠发光。
    他偷偷瞄了她一眼，微微一笑，不动声色地在草稿纸上画起小姑娘的样貌。
    **
    姜屿用200万启动资金，正式注册成立杭州途迹网络科技有限公司，租的是西湖边的写字楼，C座15层1502室，房租按季度jiāo付。
    端午节前一周，姜屿、周毅衡、叶敏钰、布彦山、舒蔓五人搬进办公场地，途迹科技从这间小小的办公室启航。
    创业总是早起晚归、披星戴月，他们也不例外。
    这日姜屿回来得晚，到家已经将近午夜十二点钟。姜屿有两三天没见到梁岩了，于是她没有回902室，而是选择直接奔向梁岩的901。
    梁岩还未睡下，端正地坐在餐桌边，面对苹果笔记本电脑。上半身一件大白T，下半身穿着大裤衩。
    姜屿诧异地问道：“这么晚还不睡？”
    梁岩微微翘起唇角，眸色沉静柔情，轻启薄唇道：“知道你今天会回来，心有灵犀。”
    姜屿笑道：“在出电梯前，我都不确定要不要来你这儿，你的心有灵犀是通在哪里？”
    梁岩起身，迈着大长腿走到她跟前站定，笑容深深：“每天都想着，你会回来。”
    姜屿不由一头扑进他的怀里，嗫嚅道：“什么时候我们才可以光明正大。”
    梁岩伸手抱住她，缓缓道：“我爸妈端午节会过来。”
    姜屿忙道：“那我得赶紧清理蛛丝马迹，你当心点，别露陷了。”
    梁岩紧了紧双臂，说：“东西我会清理的，你放心吧。不是什么大事，我能解决。”
    姜屿从他怀里探出脑袋，踮脚戳了戳他抿起的唇角，笑道：“姜先生，别不开心，你是因为假期不能和我在一起而难过吗？这不要紧呀，我们可以偷偷摸摸出去开房。”
    梁岩这才重展笑颜，英隽的眉眼染上几分笑意，低头蹭了蹭她粉嫩的鼻尖，呢喃：“梁太太真好。”
    端午假期前一天晚上，姜屿加班加到凌晨四点半。她一觉醒来，正好十一点过五分钟。
    微信上有梁岩发过来的消息：【小表妹在咱们家包粽子。】
    九点四十分的消息，现在说不定粽子都煮熟了。
    姜屿发消息问他：【不会今天中午在你家吃饭吧？】
    梁岩：【小懒猪的梁太太，这都被你猜到了。】
    梁岩：【我妈说，等到十一点半，要是你还没起chuáng，就叫小表妹把你喊起来。】
    姜屿无奈地回道：【我这才睡了没几个小时呢。】
    她反驳的是他喊他小懒猪，但梁岩道：【我妈听小表妹说了你昨晚加班到很晚才回来，她老人家的意思是身体重要，你应该起来吃了午饭再继续睡觉。】
    姜屿发了一张倒地的表情包。
    姜屿只好爬起来洗漱，面膜敷到一半，江晨露回来了。
    江晨露笑道：“姐，你起来了啊？对门的师奶奶喊我们过去吃午饭，就差你了。”
    姜屿：“你们先吃吧，不用等我。”
    “不行，肯定要等你的嘛。”江晨露笑眯眯地往姜屿身侧一坐，小声说道：“姐，我发现师奶奶似乎看上你了，明显是要撮合你和梁老师。”
    姜屿随口回道：“你们梁老师不是有白月光吗？”
    江晨露安静下来，撅起嘴坐了一会儿，方道：“确实，差点就把你往火坑里推。”
    姜屿看了眼她微蹙的眉头，笑道：“你怎么还委屈起来了？”
    江晨露：“你和梁老师看起来多般配啊，长相登对，其他各方面条件都匹配。我本打算介绍姑姑和师奶奶认识，说不定你们能成就一段姻缘呢。”
    “什么？！”姜屿一掀面膜，露出水嫩嫩的脸部肌肤。
    江晨露忙赔笑：“没呢没呢，我只是有这个想法，并没有付诸行动。我发誓，我不会出卖你的。”她只当姜屿是受够了父母的催婚。
    姜屿护肤后，简单擦了个隔离霜，穿上黛色刺绣连衣裙，与江晨露一道去902吃午饭。
    客厅内，梁父坐在沙发上喝茶，电视机里播放足球赛。他看到姜屿，笑着招呼道：“姜屿来了啊？快坐快坐。”
    七年不见，梁父头发花白，和蔼的脸上皱纹深了不少。
    姜屿礼貌地微笑：“伯父好。”她以前都是喊梁父梁母为叔叔阿姨，现在受潜意识影响，称呼上骤然的转变，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
    她才坐到沙发上，梁母就端着菜出来了。
    梁母笑着喊道：“小屿啊，快过来吃饭吧。”
    第85章 新起点（三）
    梁岩从厨房出来，到餐桌边摆碗筷。他抬起眼, 温柔地看着姜屿, 暗送秋波。
    姜屿当作没看到，快步走到梁母身边, “伯母，我来端吧。”
    姜屿伸出手去端梁母手中的盘子，梁母一边避开去一边笑道：“没事没事，我来就行, 你坐，快坐下吃饭了。”
    梁岩取出五个月白色的小盅，倒上雄huáng酒。
    梁母剥了个豆沙粽，笑道：“小屿，先吃两口豆沙垫一垫，糯米留给梁岩吃好了。”
    空肚喝酒不好。
    姜屿道谢：“谢谢伯母。”她夹开粽子, 吃了几口豆沙馅。
    姜屿一搁筷子，梁母眼疾手快地将她的碗与梁岩的碗对换。
    姜屿：“……”
    梁母笑吟吟地说：“吃菜吃菜, 糯米有什么好吃的。”
    江晨露扑哧笑道：“师奶奶，我姐说不定就喜欢吃糯米。”
    “你就会捣糨糊。”梁母嗔了她一句，笑道：“待会儿豆沙馅的和肉馅的, 你们都多拿几个去, 我们吃不掉的。”
    梁岩拿起梁母面前的空碗, 盛了碗汤汁rǔ白浓稠的huáng鳝汤。
    梁母顿时急了, 怒其不争：“你给我舀什么啊？你给人小屿舀一碗啊！”
    姜屿忙道：“不用麻烦不用麻烦, 我自己来。”
    梁岩给江晨露盛了一碗。
    梁父举起盅杯：“端午安康, 病魔远走。”
    众人齐饮雄huáng酒。
    饮罢，梁母看着梁岩，凝起面色问道：“你huáng鳝汤不舀了？”
    梁岩于是起身，拿起梁父的碗，打了一碗。
    他一坐回椅子上，梁母就开始不住地叹气，拉起姜屿的手说：“姜屿，你看梁岩这人，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对象也不是没有道理的，谁能忍得了他这直男思维，你说是吧？”
    梁岩将碗中豆沙粽里的豆沙馅全部用筷子挖出来，夹进姜屿碗里。
    姜屿一记眼刀飞过去。
    gān什么呢，露陷了可怎么办？
    梁岩收到她的目光，淡淡地开口：“正好，我不爱吃甜的，麻烦姜小姐帮我吃掉豆沙。”
    于是，这一幕在江晨露眼中，就变成了——梁母试图撮合姜屿与梁岩，但梁岩通过不盛汤表达不满，并用“不爱吃甜的”进行隐喻。
    **
    夜里，梁岩开车带父母去城市阳台看灯光秀。回来的路上，梁父喟然叹道：“真好啊，热热闹闹的，现在过年都没有这么喜庆的氛围了。”
    梁母附和道：“是啊，效果好，多热闹，而且还有小孩子跑来跑去，更热闹了。”说罢，梁母静悄悄地盯着梁岩。
    梁父取下金丝边眼镜，揉了揉太阳xué，说：“你看他也没用，他没有这个能力。”
    梁岩无可奈何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梁母朝梁父的肩膀轻轻拍打了一下，皱眉道：“胡说什么，岩岩没能力？”随即，她又自说自话地接道：“哦，对的，岩岩确实没怀孕的能力。”
    梁父：“你都认了一个gān孙子一个gān孙女了，还不知足嘛？”
    “这倒底是不一样的。”梁母继续转过头看着梁岩，关切地问道：“岩岩，你最近和小屿有来往吗？”
    梁岩淡淡道：“没有。”确实没有，只有她来他这儿，他可从来没往她那儿去。毕竟，902有个小表妹，不方便。
    梁母一下子气了，质问道：“梁岩，我上回怎么跟你说的？让你主动点主动点，你一个人深情有什么用？姜屿不知道你的深情，你有什么用？”
    梁父乐呵呵地戴上眼镜，说道：“当初是你看不惯姜屿，嫌弃这，嫌弃那的。我要是姜屿，我现在肯定也是不肯再跟梁岩在一块儿的。”
    梁母沉下声，不怒自威：“你说什么？”
    梁父顿时转头看向车窗外，摆摆手否认道：“没有没有，我什么都没说。”
    过了一会儿，梁母叹了一口长长的气，说：“姜屿确实是个好姑娘，我以前怎么就老看她不顺眼呢？要是当初没这些事，如今我们说不定早早就抱上孙子孙女了。”
    梁父笑道：“就会考虑你的孙子孙女。”
    说起这个，梁母顿时说道：“哎，姜屿现在忙创业是吧？”
    梁岩的心一沉，怕她又要表达不满。
    然而，梁母却兴致盎然地给他出主意：“那正好啊！她现在正是忙碌的时候，你体贴一些，好好把人家追回来。”
    梁岩心想，我倒是想正大光明地体贴，但还得藏着掖着。
    梁母见他不答，扬声道：“梁岩！我跟你说话，你听到没有！”
    梁岩翘起唇角，“嗯，知道了。”
    梁父伸了个懒觉，长叹一声：“趁虚而入，非君子所为。”
    梁母皱眉：“就你君子，当年追我的时候，说什么以后家务全包，现在拖个地都犯懒。”
    **
    新的一周，团队开始策划FreshCode第一场线上赛。
    叶敏钰主管财务，姜屿先与大家讨论经费的问题。
    姜屿算了一笔账，说道：“每场的出题经费一千到三千不等、奖励经费不高于一千块，特殊场次可以加大出题经费和奖励经费。基本上，每套题大概是两千块，每场奖励支出总额一千块，也就是三千块一场。一周比一次，每个月赛事支出一万两千块。”
    “我希望我们公司可以至少存活十五个月，那么十八万的赛事经费是不可以动的，专款专用。而第一次线上赛我们肯定要加大宣传力度，所以我想投入三到五万块，后续我们也要支持线下赛，预留二十万。特殊赛事，预留五万。加起来，四十八万。”
    叶敏钰扶额，叹道：“你这样我们还怎么搞嘛，后面的推广费、课程费要怎么办？”
    周毅衡也说：“你考虑得不太现实，我们先做半年的打算。三千块一场支出太大，能不能缩减一半？”
    姜屿做出退步：“也可以，但现在市场上一套水准差不多点的题基本没有低于一千的。”她问其他人：“彦山、蔓蔓，你们俩怎么看？”
    布彦山笑道：“我只打过一次大学生程序设计省赛，对比赛接触不多，不太了解行情。”
    舒蔓点点头，附和道：“我也不了解行情。”
    周毅衡提议道：“那这样吧，每场出题经费一千五百块左右、奖励经费五百块左右，也就是一场两千的支出，可以吗？”
    姜屿想了想，说：“也可以吧，但第一场我们肯定要做得稍微大一点。但也不能太大，要给将来留个余地。”
    周毅衡表示同意。
    经过一系列讨论，最终预留的赛事专款专用经费为三十二万人民币。
    姜屿：“第一场比赛，拟邀请猫大、教主出题，这次是一套题十题，常规赛的话是一套题五题。我也会参与第一次的出题工作，并邀请T大final队验题。”
    叶敏钰尽职尽责地问道：“这部分的经费如何安排？”
    姜屿笑道：“出题验题这部分，总共三千就够了。大头还是奖励，看怎么把用户吸引过来。”
    五个人讨论了一下午，终于制定出基础方案。
    第一场线上赛定在半个月后的父亲节前一天下午一点，历时四小时。
    本场rating第一名可额外获得6666人民币奖励金，第二至十名每人可获得666元人民币奖励金；设最佳女生奖，奖品为十只mac口红，可折现；rating排名前三十名的参赛选手将获得纪念款T恤一件。
    此外，将从未获奖、有AC记录的用户中，随机抽取66个66元奖励金、66件纪念T恤。
    在未来的每周一次的常规赛中，常设前三名66元奖励金，随机抽两人66元奖励金。
    大家在会议室里吃了外卖，休息十分钟，匆匆开始讨论第一场线上赛的宣传问题。
    产品名称为FreshCode，这是两周前就一致通过的。如今出去打宣传，除了FreshCode这个名字外，一个合适的中文名不可或缺。
    大家手机调成静音放一边，进行头脑风bào。
    “丰蓄壳——我们提供一个蛋壳，这个蛋壳就是用户的个人知识储备库。通过我们的产品，用户羽翼渐丰，兼容并蓄，终有一天会成为一名优秀的工程师或者研究员。”
    “飞续壳——蛋壳部分一样的寓意，飞的话就是在算法的知识海洋中起飞翱翔，这个续就有意思了，Excited！”
    ……
    飞蓄壳、飞续壳、丰蓄壳、丰续壳，团队成员人手一本字典，在这四个名字中摇摆不定。
    舒蔓道：“其实我觉得这四个名字都不太好，产品名重要的是什么？是响亮，是通顺，最好能够令人一下子就记得住、易于传播，脍炙人口。”
    叶敏钰点点头，提出新思路：“不如我们从翻译上找找看吧，新鲜编码？”
    众人又苦思冥想二三十分钟，周毅衡提出一个还不错的名字——先码者。
    一时间实在想不出新的名字了，姜屿合上字典，看了看笔记本上记录的若gān个划去、圈出的名字。她扫了遍其他成员的脸，问道：“如果没有其他问题的话，我们就进行投票吧？”
    周毅衡颔首，“可以。”
    其他三人也都同意。
    姜屿：“那值得进一步讨论的名字暂时有六个，飞蓄壳、飞续壳、丰蓄壳、丰续壳、新鲜编码以及先码者。从最左边开始，敏钰，你先来吧。”
    叶敏钰：“先码者吧，虽然这个名字有点直男，但我们的目标用户本来就是男性偏多。”
    姜屿顿时扑哧笑出声，说：“周毅衡，敏钰说你直男呢！”
    周毅衡乐呵地回应道：“Totally Straight！”
    第86章 新起点（四）
    姜屿问道：“那Mr Straight, 你选哪个？”
    周毅衡笑道：“我当然是要选我的亲儿子先码者的, 但我觉得丰蓄壳也不错。”他用笔大大圈住“丰蓄壳”三个字。
    轮到姜屿, 她转向右边, 笑着说：“我最后一个提意见吧, 你们先说？”
    舒蔓的意见十分明确：“我不喜欢直译, 目前意译的名字也一般。”
    到了布彦山，他作思考状，认真地说：“我觉得飞蓄壳、飞续壳、丰蓄壳、丰续壳都可以, 非要选一个的话，周总说的丰蓄壳吧。”
    周毅衡佯怒道：“我说的明明是先码者，你这是篡改他人发言啊！”
    大伙儿笑了一会儿，接着，姜屿发表意见：“我比较倾向于谐音, 而且我认为XX壳这样的名字自带萌点。”
    布彦山点点头，说：“嗯，你说的不无道理。像打竞赛的，绝大多数是死宅, 喜欢萌萌哒的事物。”
    姜屿瞪了他一眼, 不满道：“这位先生, 请对我们死宅宽容一点好吗？”
    周毅衡慡朗地笑道：“学姐，你恐怕是那个萌萌哒的事物, 不是那个死宅。”
    贫了几句嘴后, 舒蔓叹道：“我们好像又回到最初的起点, 飞、丰、蓄、续前后组合这四个名字。”
    开启新一轮投票, “丰蓄壳”以周毅衡、布彦山、姜屿三票的绝对优势胜出。
    姜屿：“那今天我们就到这里吧，暂定为‘丰蓄壳’。大家也都问问身边的小伙伴，看看他们比较中意哪个名字。”
    这时，舒蔓开口道：“其实，我还有一个想法。”
    姜屿笑道：“舒大总监，快跟我们分享分享。”
    舒蔓：“废墟壳，就是遭受破坏之后的那个废墟。”
    姜屿等人皆以为她是开玩笑。
    叶敏钰笑道：“废墟，用来自嘲挺好的。”
    布彦山：“说不定我们很快就会变成废墟了，哈哈哈。”
    周毅衡敲了敲桌子，笑道：“大家有点志气啊，什么废墟，我们是摩天高楼，我们是大huáng蜂啊！”
    姜屿笑着推了下舒蔓的小脑袋，“嗯，你这想法很棒棒。那我们今天先到这里吧，下班。”
    舒蔓却说：“我是认真的，废墟壳。废墟中的生命力，多难能可贵。更重要的是，这个名字足够好记，利于我们推广，做出品牌效应。”
    顿时，会议室陷入一阵缄默。
    短暂的缄默过后，又是一场热烈的讨论，持续到凌晨一点。
    最终，团队采纳舒蔓的建议，将FreshCode的中文名暂定为废墟壳。
    **
    姜屿走进小区，随手打开手机，这才发现梁岩发了二十多条消息过来。
    有十点多的，有十一点多的，表情包中夹杂几条问她下班了吗、几点下班的消息。
    姜屿笑了笑，感觉昏huáng的路灯都泛出浓浓暖意。有没有人为你挂心，对于她来说这是件无关紧要的事情，但倘若有了，自然生出莫大的欢喜来。
    她回了一张略略略的表情包。
    他几乎是秒回：【下班了？】
    姜屿：【是呀，进小区啦。】
    梁岩：【下次加班加得晚，我去接你。】
    姜屿：【不要，我们要维持地下恋情。】
    姜屿：略略略.gif
    梁岩：【饿了吗，我给你煮碗面。】
    姜屿：【不用，跟大家一起吃过夜宵回来的。】
    梁岩：【那你想我了吗，我在家等着你。】
    姜屿看着屏幕上的字，不由失笑。
    紧接着，他又发来消息：【洗白白，快过来，我给你洗白白。】
    姜屿在纠结要不要去他那儿的情绪中上电梯，哪想到了九楼，电梯门一打开，他已经等在电梯外了。
    白色大T恤，黑色及膝大裤衩。
    修长挺拔，清风朗月。
    他直接上前，将人打横抱起。
    梁岩把她抱进浴室，洗了澡。兴许是体恤她身心乏累，这回他没有有意无意地撩拨她。
    从头到尾洗gān净后，二人躺在柔软的大chuáng上盖着毛毯聊天。
    姜屿：“你以后早点睡，别等我。”
    梁岩笑道：“我也有工作的事情在忙，并没有特意晚睡。而且，我白天有时间打盹，感谢梁太太关心。”他问起：“今天遇到什么问题了吗，这么晚？”
    “没有，晚上主要是确定产品中文名。”姜屿将几个商定的备选名跟他提了一下，然后说：“为了便于在目标用户间流传，我们暂时把名字确定为废墟壳。”
    梁岩只道：“FreshCode是个很棒的名字，废墟壳的话，差qiáng人意吧。”虽然不怎么匹配，但胜在顺口。
    姜屿往他怀里钻了钻，打了个哈欠，“好愁，这名字丧丧的，不够正能量，恐怕难受政府青睐。不说这个了，我们来聊吃的。姜先生，你有没有好好吃饭，今晚吃了什么呀？”
    梁岩温温柔柔地答道：“和学生在留食吃的，葱油鲈鱼、东坡肉、麻辣豆腐、土豆丝。huáng师傅说，最近在研究新菜品，欢迎我们过去尝尝、提提建议。嗯……好想和你一起出去吃饭，好想和你一起走在植物园里，最好遇到同僚、学生，我就可以很骄傲地说一句——是呀，这是我的太太。”
    姜屿没有接话。
    凌晨的静谧笼罩整座城市，chuáng头柜上的台灯散发出幽huáng的光芒。
    梁岩垂下脑袋，低眉看去。
    她已经睡着了，呼吸清浅绵长。
    此刻，她睡在他的怀中，酣然入梦。
    梁岩倏然发觉，生命仿佛从未如此完整过。
    他向来不喜欢将女性伴侣当做肋骨的比喻，然而这一刻，他切肤感受到，她仿佛真的就是他遗失的那一根肋骨，如今她躺了回来，他的身体因此而获得完整的巨大满足感。
    我们忍受漫长岁月的侵蚀，隐忍克制情感，努力学习、工作，祈祷与爱的人相遇或重逢的那一刻，我们可以足够得优秀。
    **
    次日下午，姜屿联系林煜瑾与陈教主后，开始与布彦山做第一次压力测试。
    周毅衡过来问道：“预估能承载的访问量有多少？”
    布彦山答道：“一万以内的同时在线人数肯定是不成问题的。”
    姜屿对OJ方面的运维拥有比较充足的经验，说：“像这样的算法比赛，只要不受到恶意攻击，中低端服务器足够支持。”
    周毅衡于是问她：“那要是遭受恶意攻击呢？”
    姜屿：“安全防护问题确实很重要，我们用的是第三方安全防护服务。内部系统漏dòng的话，猫大把过关。”
    FreshCode是在AA OJ的基础上进行研发，除了可以节约时间成本外，姜屿主要还是考虑争取将林煜瑾拉入团队里来。
    这次的线上赛，有圈内享有盛名的猫大，有许久不在江湖出现、但江湖从不缺少传说的教主，在圈内圈外的算法爱好者中的号召性可见一斑。
    舒蔓扬声问道：“小老师，推送文章我写好了，你要不要看一看？”
    “好的，辛苦蔓蔓啦。”姜屿笑道：“你先发我邮箱，或者发QQ离线文件，我这边弄好就看。”
    晚饭前，姜屿与舒蔓讨论着改了改文章，然后发到群里。姜屿：“我在群里发了晚上要微信推送的文章，你们看看行不行，提点建议呗。”
    剩余三人放下手上的事情，点开文章瞅了两眼，表示可以。
    周毅衡从座位上起来，走到姜屿身侧，说道：“文章可以的，但就是这名字，我们真的要叫废墟壳吗？”
    叶敏钰：“不破不立。”
    姜屿翘起唇角，将手伸出来，笑道：“希望我们的废墟壳可以在废墟中焕发新生。”
    大家纷纷将手叠上来，为团队、自己加油打气。
    晚上七点，微信公众号上推送了FreshCode的介绍，其中中文名宣布为废墟壳。
    晚上，大家又一齐开了个会，讨论后续调整产品定位问题的方向。下班还算早，路上车水马龙，姜屿九点半就到了家。
    江晨露正在客厅里背诵专业课知识点，兴奋地跑到玄关处抱住姜屿：“姐，你终于回来了！”她以为姜屿昨晚是在公司通宵。
    姜屿笑嘻嘻地问道：“这么想我呢？”
    江晨露：“你饿了吗？想吃什么？冰箱里有jī蛋有牛肉，还有煮好的基围虾。”
    姜屿揉了揉她的发顶，笑道：“不吃了，洗洗睡觉。你这两天怎么样，没把家里的屋顶掀掉吧？”
    “快了快了，我一定再接再厉，争取早日掀掉屋顶。”江晨露笑得眉眼弯弯，满脸的胶原蛋白。她将姜屿推进浴室，“那你快洗吧，要拿什么，我帮你拿。洗完睡觉觉，肯定累死了吧？”
    十点多，姜屿躺在chuáng上，睡不着觉。
    她给梁岩发了条微信消息：【你在家吗？】
    梁岩很快就回道：【恭候梁太太莅临901室指导。】乖巧.jpg
    姜屿：【你怎么知道我下班了？你和布彦山聊过天？】
    梁岩：【没有呀。】
    梁岩：【作为梁太太肚子里的蛔虫，你发个标点符号，我都能知道你在想什么。】乖巧.jpg
    姜屿不由暗自发笑，问道：【那你说说，我现在在想什么？】
    梁岩：【梁太太想来姜先生的怀里睡觉觉。】扯裤裤.gif
    姜屿：没有，不存在，渣男.jpg
    梁岩：【过来吗，我想你了。明天我就要出差，梁太太要下周才能再见到我了。】
    梁岩：倒地.jpg
    江晨露同学十分用功，十点半了都还在客厅背知识点。
    姜屿抱着衣物偷偷跑出房门后，只好又偷偷跑了回去。她换上gān净整洁的裙装，再次从主卧出来，光明正大地走过客厅。
    江晨露抱着书，诧异道：“姐，你要出去？太辛苦了吧？”
    姜屿熟稔地勾起一抹苦涩的笑，说：“没办法，你早点睡。”
    姜屿走出家门，关上防盗门后，换鞋来到电梯前，按亮向下的箭头。
    半分钟后，电梯到了。
    她迅速进去按下一楼的按钮，再迅速从电梯里出来，瞅了眼紧闭的902防盗门，飞快奔进901室。
    可谓是做得滴水不漏。
    梁岩照旧倚靠门框。
    伟岸挺拔的身体慵懒地倚着，唇边带笑。
    姜屿一把推开他，冲进屋子里，小声催促道：“愣着gān嘛，快进来！”
    梁岩低低笑了一声，嗓音醇厚：“那我……进来了？”
    姜屿：“……”
    她抓住他的胳膊，粗bào地往里一拉，砰一声关上防盗门。
    门一阖上，他的身体立马就贴近。
    “嗯？头发香香？”
    姜屿拧了把他低头凑近的鼻子，笑道：“我洗完澡过来的。”
    梁岩将人抱起来。
    姜屿抱住他颀长的脖颈，问道：“你要出差？学术jiāo流还是官司的事情？”
    梁岩亲了亲她的脸颊，答道：“有起经济权属纠纷案件，涉嫌非法集资，需要过去了解一下情况。在深圳，顺利的话，周一晚上就能回来。”
    姜屿亲吻他的脖颈肌肤，柔声道：“那姜先生加油喔，梁太太等你凯旋。”一个是经济纠纷，一个是经济犯罪，看来是场硬仗。
    第87章 新起点（五）
    翌日清晨, 姜屿趴在梁岩胸膛上醒来。
    他早已转醒, 眉目缱绻地看她许久，眼中含笑。
    今天是周六，她有比较充足的时间与他腻歪个一上午。
    姜屿用脑袋蹭了蹭他下巴的胡茬，笑吟吟地问道：“忘了问你, 今天几点走？”
    梁岩浅笑：“下午四点的飞机，吃完午饭再走。”
    姜屿惋惜道：“可惜我没有国内驾照，不然就能送你去机场。”
    梁岩笑道：“没事，客户那边有人过来和我一道去。”
    姜屿抬头问他：“那要是不顺利呢？”
    梁岩笑着亲了亲她的黑发, 说道：“那周二肯定是要回来的, 我周二晚上和周四有课的呀。不顺利的话，周二回来，周五再飞过去。”
    午饭过后，姜屿送走梁岩，然后坐公jiāo去公司。
    周末是双休, 但创业嘛, 大家基本都会有事没事往公司跑。
    姜屿不是最早到公司的, 布彦山和舒蔓已经在了。到了下午两点多，叶敏钰也来了。
    周毅衡虽然是创业老手，但他是所有人中明面上唯一一个有家室的，因此需要在休息时间多陪伴太太。
    六点半，周毅衡拎着好几个饭盒姗姗来迟。饭盒里是周太太特意为大家准备的晚饭, 姜屿等人一边吃饭一边调侃周毅衡。
    舒蔓笑道：“毅衡哥, 以后你们要孩子, 宝宝千万得多遗传嫂子的美貌，不然太像你可就惨了。”
    布彦山拍桌大笑，说：“傻孩子，不像才惨好不好！”
    “哎，你这小子，欠揍是不？”说着，周毅衡就笑眯眯地来抢布彦山跟前的菜。
    布彦山囔囔道：“周总，我比你大，你才是小子啊。”
    周毅衡傲然：“结过婚的男人和没结婚的男人是两个不同层次，你就是小子，我就是已婚男人！”
    布彦山懒得跟他纠缠，笑嘻嘻地问叶敏钰：“敏钰，你是不是快了？”
    叶敏钰笑了笑，随口说道：“没呢，我肯定在鱼gān后边。”
    姜屿：？？？
    舒蔓笑道：“得了吧，小老师恐怕是嫁不出去咯。”
    姜屿：“嗯，对对对，蔓蔓啊，你肯定在我前边。说不定你生二胎了，我还没对象。”
    舒蔓笑着接道：“然后靠彦山哥给你new一个，或者你自己new一个也成。”
    周毅衡兴致勃勃地提议道：“在座都是有过感情经历的，不如我们来一人分享自己的一段情史吧？”
    姜屿忙道：“别了吧，伤心往事有什么好提的。”
    她是怕布彦山提到莫晓彤时会伤心难过。
    周毅衡笑道：“学姐，你别逃避啊，如果已经分手了，坦然面对过去不好嘛？对了，你那位流传在我们学校计算机系传说中的男朋友，他是不是跟彦山是好兄弟来着？”
    奥斯卡影后姜屿挥了下小手，叹道：“别提了，都过去了。”
    舒蔓兴奋地问：“小老师，你不会是对我师娘梁岩余情未了吧？”
    姜屿开玩笑道：“上一个像你这么欠扁的人，如今坟头青草已经有三寸高了。”
    布彦山目光炯炯地看着姜屿，认真地问道：“姜屿，你和梁岩真的没有可能了吗？”
    骑虎难下，姜屿只好说：“不可能了，我和他断得gāngān净净，你是清楚的。”
    叶敏钰见状，立马出声缓和气氛：“好啦好啦，gān嘛聊前任的话题。周毅衡，这可是你不对啊，你得好好给我们分享一下你的情史不可。”
    周毅衡却之不恭，讲起他与爱妻的恋爱日常。众人言笑晏晏，说笑后带着饱满的情绪投入工作中。
    周末过得飞快。
    周一上午，周毅衡将周末做的几张FreshCode产品logo设计图打印出来，带上会议桌。
    姜屿：“你怎么不多打印两份？”
    周毅衡笑了笑：“我们挤一块看看就得了，环保要从日常小事做起。”
    五个人聚集起来，围着设计稿商榷。
    舒蔓率先发表意见：“这花生壳线条好，但论寓意的话当然还是核桃壳好，核桃补脑。另外，我觉得壳里的笔可以设计得再圆润一点、可爱一点。”
    经过一场如火如荼的讨论后，周毅衡道：“那我把核桃壳画得再圆润一些，把笔的线条拉硬朗，怎么样？”
    众人脑补了一番，纷纷表示期待。
    周毅衡当即回到工位上，不到半小时就拿出了修改稿。
    这版logo设计图获得姜屿等人的一致好评，正式定了下来。
    姜屿于是对舒蔓说：“蔓蔓，现在logo也有了，再找点表情包，找个时间把微信推送发了吧。”
    舒蔓笑道：“表情包什么的都已经插进去了，就等logo呢，我过会儿就发推送。”
    周毅衡忙道：“您二位别急啊，logo图我得好好修一修。晚上吧，推送晚上再发。”
    姜屿粲然而笑：“那正好，晚上发了推送，我们夜宵走起。”
    晚上，梁岩发来微信时，姜屿正在与舒蔓抢最后一只jī爪。
    桌上热气腾腾，烤鱼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
    姜屿灵活地转动筷子，成功从舒蔓筷下抢走jī爪。
    叶敏钰笑话姜屿：“你都多大人了，能不能成熟稳重点？”
    周毅衡笑着喊服务员加一份jī爪。
    舒蔓用筷子指了指姜屿碗边的手机，说：“小老师，你有消息。”
    姜屿瞟了眼。
    锁屏界面上显示三条“你收到了一条微信消息”的提示。
    直觉告诉她，这是某位在外出差的先生发来的。
    但也不能排除其他人。
    姜屿立马咬了一口jī爪，然后才拿起手机打开微信。
    风驰电挚之间，舒蔓敏捷地用筷子夹走她碗里被咬了一口的jī爪。
    消息果然是梁岩发过来的。
    姜屿为了避免被人看到，不动声色地将手机屏幕竖起，匆匆扫了两眼。
    【我觉得FreshCode的中文名你们可以再考虑考虑。】
    【废墟壳不适合作为正式的名称，但可以用作传播的“绰号”，当调侃和自嘲更好一些。】
    【比如中文名确定为丰蓄壳，同时引导用户用废墟壳来称呼。】
    叶敏钰揶揄道：“呀，鱼gān，你这是跟谁聊天呢？神神秘秘的，莫非有见不得人的勾当？”
    姜屿啪地按灭屏幕、放下手机，看着四个伙伴，认真道：“我把我们废墟壳的名字告诉了一个朋友，刚刚这个朋友给了个建议。”
    姜屿将梁岩的想法简单阐述了一下，大家顿时热火朝天地讨论起来，连烤鱼都没工夫吃。最后，为了产品名的意义并且为了接近“废墟壳”这个绰号，FreshCode的中文名改为“飞蓄壳”。
    舒蔓：“微信推送已经发出去了，不过幸好我们的公众号关注人数不多。”FreshCode尚未正式上线，宣传还没有开始。本周四，FreshCode才会开始正式对外运行。
    周毅衡严肃道：“这件事要好好处理，公众号粉丝虽然不到四十个，但这是正式发出去的东西，而且算是我们第一次的宣传内容，不能贻人口实。”
    布彦山问道：“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周毅衡笑道：“好处理的。先把文章删了，然后在新文章中表示是小编笔误，承认错误。这样一来，后阶段我们反而能获得比较好的宣传效果。”
    姜屿轻松地开口：“不用。”
    周毅衡看向姜屿，微微一笑：“看来你有更好的办法？”
    姜屿笑了笑，说：“推送文章不用删，就留在那里。就像你说的，当成宣传效果。然后我们改名后的文章正常推送，就当前面一篇推送不存在。”
    叶敏钰笑着附和：“鱼gān说得对，我们就给用户留调侃我们的余地。”
    周毅衡：“嗯，可以的。”
    舒蔓夹了一只新上的jī爪，一边啃一边催道：“那我们赶紧吃，吃完回去gān活。哈哈哈哈，我已经可以预想到以后用户调侃我们、我们自嘲，是多有趣的一个画面了。”
    回公司的路上，姜屿悄悄给梁岩发微信：【回H市了吗？】
    梁岩：【还没有，中午遇到一点状况，耽搁了。不过总体而言算是挺顺利的，改签了明天上午的飞机，也不用再跑过来一趟。】
    姜屿：【这就好。】亲亲.jpg
    梁岩：将心心抱入怀中.jpg
    梁岩：【想我了吗？】
    姜屿：【不想，我要工作了，你跪安吧。】
    梁岩：委屈点手手.gif
    姜屿：【今晚别等我，早点睡，我不回来了。】
    梁岩：委屈点手手.gif
    **
    又是忙到凌晨。
    姜屿回家洗漱后睡了五个小时，又匆匆赶到公司。
    正式开始宣传FreshCode。
    姜屿活跃在各大ACM群里，发消息：【我们FreshCode后天中午十二点就要正式上线啦，欢迎各位大佬过来刷题玩喔。】
    立马有人回：【支持鱼gān老师】星星眼.jpg
    紧接着，一连好多条的跟队形。
    姜屿：【六月十九号我们会组织第一场线上赛，出题人有猫大和教主大人喔。奖励丰厚，等过几天会出来正式的比赛邀请~】
    江小北：【猫老师和教主大人出题？那就算没有奖励，也得参与一波啊！】
    LydiaHarmony：【鱼gān老师NB，现在也就只有你能说动这两位了吧。】膜拜.jpg
    Seiteh：【教主好久不出来啦，刺激刺激！教主大人千秋万代，一统江湖。】
    星晚：【教主大人千秋万代，一统江湖。】
    嗯：【教主大人千秋万代，一统江湖。】
    ……
    第88章 美人乡（一）
    下午, 周毅衡问姜屿：“你今天晚上是不是要和林煜瑾一起吃个饭？”
    姜屿颔首，笑道：“是的, 要讨论一下视频教学的问题。”
    叶敏钰凑过来, “哇，有饭吃，带上我啊！”
    姜屿笑着捏了把她的脸蛋，说：“好啊, 咱俩一起去。”
    周毅衡：“教学视频我觉得要利用暑期流量好好宣传，你多催催他，撒撒娇。”
    姜屿开玩笑地说：“没问题, 我负责催，敏钰负责撒娇。”
    到了五点半, 姜屿了解了一下各方的情况后, 跟大家说：“今晚都早点回去休息吧, 明天休息一天，后天我们肯定得通宵。”上线第一天, 必然需要全员待命，随时应对突发状况。而这个周末，也休息不了。
    周毅衡拍了拍布彦山的肩膀，朗笑：“说好了啊，明天谁都不准来公司, 都给我好好休息。压力不要太大, 我们很棒的！”
    七点, 姜屿与叶敏钰抵达湖滨, 三人一道吃养生锅。桌上，就视频内容与呈现方式展开了一番讨论。
    叶敏钰没有忘记周毅衡jiāo待的任务，笑道：“猫大，视频下个月能出来吗？可以先出一两个，我们好放到网站上。”
    林煜瑾喝了口柠檬茶润嗓，说：“没问题的，月末我就能把搜索、动规、数论的几个视频做出来。”
    **
    恰好，梁岩周三也是休息。
    二人赖在chuáng上，都不肯起来。
    梁岩叹道：“美人乡，英雄冢。”
    姜屿跟着叹道：“是啊，我这个英雄就栽在你的美人乡里了。”
    梁岩笑，“官人？相公？”
    姜屿从他怀里钻出来，直挺挺地躺好，粗声道：“嗯，夫人，到我怀里来。”
    梁岩一个翻身，大大的躯gān缚住她的小身体。
    姜屿：“……”
    他浅笑，深邃的眼眸温柔缱绻，轻唤：“相公。”
    姜屿被他压得动弹不得，气得鼓起腮帮子质问：“你怎么不按剧情走？”
    梁岩笑道：“我这儿的剧情是，修习媚术服侍相公。”
    姜屿：“……”
    温香软玉，清甘醇美。
    一番折腾后，已然到了晌午时分。
    梁岩做了培根蛋炒饭，并在姜屿的qiáng烈要求下，加上一点芝士。
    饭罢，梁岩洗碗，姜屿站在旁边倏然道：“哎，我觉得让你一个人做饭一个人洗碗，不太好。”
    梁岩淡淡一笑，“哦？”她要是肯洗碗，那就有鬼了。
    果然，姜屿兴致勃勃地提议道：“要不我们买个洗碗机吧！”
    梁岩笑得清风朗月，答道：“好，听梁太太的。”
    下午二人坐在沙发上，梁岩翻阅文件，姜屿捧着手机聊QQ。
    明天FreshCode就要上线了，得多多宣传才行。
    过了一会儿，姜屿从他怀里爬起来，到洗手间补防晒霜。平时不出门她是不化妆的，但防晒不能落下。也是因为做好了雷打不动的防晒工作，所以她的肌肤才能一如二十岁出头的细腻白嫩。
    姜屿对着镜子擦防晒霜的时候，梁岩进来了。他从后面抱住她，撒娇道：“梁太太，姜先生也要。”
    他又补充了一句：“也要和防晒霜一样，黏着你。”
    姜屿忍不住发笑：“傻子。”
    梁岩松开她柔软纤细的腰肢，拉开抽屉取出木梳，幽幽道：“梁太太要不要梳头发呀？我的技术很不错的。”
    姜屿笑道：“那帮我扎个双马尾吧。”
    然而，发绳只有一根。
    姜屿于是道：“去我那儿吧，露露肯定不在家。”她摸清楚了江晨露的课表。
    姜屿将他拉入房内，娇俏可爱的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给你看件东西。”
    她蹦达到咖色衣橱前，拉开最右侧的木门。
    是一件优雅的白色婚纱。
    心形抹胸，褶皱薄纱往中间聚拢。
    拖尾裙摆层层叠叠，蓬松飘逸。
    梁岩不由目光流转，由衷地说道：“真好看，梁太太，可以麻烦你穿给我看吗？”含笑的嗓音醇厚低沉。
    姜屿摇摇头，笑道：“不行。”
    梁岩：“想在婚礼上才愿意穿给我看？”
    姜屿歪头，想了想，回复道：“没想好。”
    她向他说起这件婚纱的来历：“去年chūn天，我在橱窗看到这件婚纱，第一眼就被她吸引了。毫不犹豫地当场买了下来，花了我整整一个月的薪水呢。”
    梁岩轻勾唇角：“看来不是为我买的？梁太太，我给你两分钟时间，请组织一下你的语言。”
    姜屿噗哧笑了，说：“我当然不是为你买的呀，我是为我自己买的。你不用吃醋，买她的时候我在空档期。”
    她只是喜欢这件婚纱，也想要做自己最美丽的新娘。
    梁岩唇角的笑意加深几分，缓缓道：“我就不一样了，我没有空档期。”
    姜屿踮起脚尖，举起手臂，捏了把他高挺的鼻子，笑道：“就你能，成了吧？”
    他顺势亲下来，抱着她扑到一旁的chuáng上。
    意乱情迷之际，防盗门“砰”一声响。
    姜屿吓得赶紧推开他的脸，蹭地从chuáng上蹿起来。她理了理鬓发，小声道：“你别出声，我出去看看。”
    他的脑袋埋在松软的被子上，笑得一脸衣冠禽shòu样。
    姜屿瞪了他一眼，匆匆走出房间，不忘把门关上。
    原来是杨素虹来了。
    杨素虹看到姜屿出来，问道：“你今天没去公司？”
    姜屿心虚地笑了两声，说：“今天公司放假一天，因为接下来要忙一阵，可能得通宵。”
    杨素虹端详了会儿女儿的神色，撇了撇嘴：“我怎么觉得你不太正常？”
    姜屿越发心虚，但坚qiáng地稳住了，若无其事地说道：“有吗？我能有什么不正常的？”
    杨素虹：“你正常，你扎两个长长的马尾辫gān嘛？好意思？”
    姜屿撅嘴，不满道：“我爱怎么扎就怎么扎。”
    奥斯卡演技回归。
    杨素虹劝道：“你想扎就扎低的，不要扎高的，违和。”
    “哪儿违和了，你姑娘明明娇嫩如花。”姜屿接着问道：“妈，你怎么过来了？”
    杨素虹指着沙发上横七竖八的抱枕说：“过来给你收拾收拾啊，你看看，一天天跟猪窝似的。”
    姜屿：“……”
    杨素虹收拾了客厅，走进厨房继续收拾。
    姜屿寸步不离地跟着她，时不时搭两把手。
    杨素虹问她：“你那个公司搞出花样来了没有？”
    姜屿：“还没有呢，这才刚刚起步，一个月都没到啊。”
    杨素虹：“我就随便问问，你别有心理压力。你爸爸说了，大不了搞破产，我们还有房子可以让你收租。”
    姜屿扶额：“那我可得跪谢您二老了。”
    她倏然想起姜大柱，立马问道：“哎，对了，爸爸呢？不是他开车过来的吗？”
    杨素虹：“我坐公jiāo车来的，你爸参加朋友儿子的婚礼去了。我本来也要去的，但那个朋友的老婆是你爸的旧情人，我才不要看见她咧。”
    “咦？这种情况你不应该更加跟着去，好监视爸爸的一举一动嘛？”
    杨素虹十分有底气：“给他十个胆子量他都不敢。”
    杨素虹走出厨房，往姜屿房间走。姜屿见状，风一般地飞奔到她前头，挡住自己的房门。
    杨素虹掀起眼皮，“gān什么？猪窝一样，怕被我骂？”
    姜屿嘻嘻地笑，说：“妈妈，我房间我自己收拾就行了，不用麻烦你。”
    杨素虹“呵”了一声，推开她，按下门把。
    姜屿赶紧拽住杨素虹的手臂，喊道：“妈！不能进去！”
    杨素虹松开门把，回过神，上下打量紧咬下唇的女儿。“怎么回事？里面有人？”
    姜屿点点头，做出一副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坦白的模样，叹道：“我之前不是跟你提过，我有正常的生理需求吗……嗯……我把人带回来了……”
    刹那间，杨素虹脸色惨白。她压低声音，颤巍巍地问道：“你你你……不是男朋友，你把人家带回来解决那个？”
    姜屿眨巴乌黑明净的大眼睛，艰难地点点头。
    杨素虹女士的脸色顿时变得可以说是非常难看了。
    杨素虹伸手拽住姜屿的胳膊，把姜屿拉回厨房。她终于可以将怒气隐忍地喷发出来，质问：“你怎么好把人带到家里来的？露露看到了怎么办？”
    姜屿嗫嚅：“我……我……”
    杨素虹：“我知道你忍不住。”
    姜屿：“……”
    杨素虹继续道：“但你注意点，为露露着想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你也要为自己的身体着想。”
    姜屿：“没事，我打了hpv疫苗，定期筛查我们不也都做了的嘛。”
    杨素虹白了她一眼，气道：“多少病，难道就只有这几个的风险吗？”
    姜屿晃了晃她的手臂，笑道：“我心里有数的，你别担心啦，皱纹都出来了喔。”
    杨素虹叹了一口气，说：“你要不还是继续相亲吧，早点结婚，找个男人给你当贤内助。那个方面解决了，你……”她实在是说不下去了。
    中国传统文化是羞于提及chuáng笫之事的，特别是父母子女之间。
    杨素虹转过头，看着窗外，掠过这个话题，说道：“我和你爸昨天回来H市的，我决定报个驾校，这样的话以后要是有什么事，你爸爸没空接你，我可以来给你接送。”
    姜屿不解道：“我打车就可以了，不用你们接送的呀。”
    杨素虹道：“我前几天听你表嫂说，女孩子出嫁前要习惯别人对她好，嫁了以后，才能更幸福。你嫂子说得对，我觉得吧，我们以前对你不够好……”
    姜屿：“这什么歪理啊，还有，你哪里对我不好了？”
    杨素虹自责道：“你现在变成这个样子，说到底，还是我们没有好好教你。”
    姜屿：“……”
    杨素虹掩面走开去，说：“我先走了，你们快点吧。搞完早点走人，不要被人看到。”
    杨素虹气冲冲地走了。
    姜屿回到房内，无奈地叹气。
    梁岩趴在被子上，脖子下面搁了个枕头，无辜地看着她。
    姜屿笑道：“梁律师，如果刚才我妈看到了你，恐怕我们就完蛋了。我妈可是亲口跟我说过，不能接受你的。”
    听到这话，梁岩的眸色暗下来。
    姜屿见状，上前坐到chuáng上，摸了摸他的发顶，风轻云淡地说道：“呀，你不要难过，大不了……我们离婚嘛！”
    他顿时爬起来，厚实的大掌托住她的后脑勺。
    姜屿一时不妨，没能躲开去，被迫昂首与他对视。
    梁岩眉峰微挑，眼神晦暗不明，唇边勾起似笑非笑的弧度。面部线条深刻，鼻梁高挺，英气迫人。
    他低声呢喃道：“梁太太刚刚在门口说了什么？解决正常的生理需求？嗯？”
    他这一声“嗯”，低沉微哑，千回百转，尾音挠人。
    姜屿简直腿发软，凑上脑袋，往他鼻尖蹭了蹭，怒道：“怎么样！不可以吗！”
    梁岩伸手将她的脑袋扶正，深深亲吻她的脸颊。
    他眼中笑意浓重，仿佛顷刻满溢。
    第89章 美人乡（二）
    上线第一天, 总体顺利。全团队五人通宵关注网站运行情况，轮流到会议室小憩。翌日清晨六点半，大家一起到楼下的KFC吃了早饭。
    周毅衡笑道：“第一关我们算是过了，但后面的第一场线上赛才是大头。女孩们都先回去休息吧，下午过来接替我和彦山。”
    姜屿咬了口热乎乎的蛋挞, 说：“我留下来看看情况, 蔓蔓和敏钰回去休息吧。”
    周毅衡笑道：“你这话说得不合适啊, 一会儿她俩也都要留下来了, 我和彦山下午不就没得休息了？”
    众人皆笑。
    布彦山：“姜屿, 你回去休息吧，下午得有个懂技术的看着才行。”
    **
    姜屿乏极了, 直接去了梁岩家里。
    梁岩正坐在餐桌上吃拌面，搁下筷子朝她走来, 笑道：“梁太太下班了？想吃什么？”
    姜屿摇摇头，撅嘴道：“不吃了，在KFC吃过了。梁岩, 我好困啊, 你帮我洗澡卸妆好不好？”
    梁岩翘起唇角, “那你亲亲我。”
    姜屿双手勾住他颀长的脖颈, 吻了他的唇角。
    梁岩一把扛起她, 往浴室走。
    其实姜屿并没有累到不能自己洗澡的地步，但是家里有这么一个先生可以帮着洗, 她自然心安理得地窜上去。
    半小时后, 梁岩抱着熟睡的姜屿走出浴室, 进到主卧。他轻轻地将她放到chuáng上，开了空调并调到27度。
    一场酣睡。
    姜屿醒来的时候，梁岩已经做好午饭，她匆匆吃了饭，就赶往公司接替布彦山与周毅衡。
    周日一早，姜屿等人趴在桌上休憩，周毅衡倏然开心地高声喊道：“我们的注册用户破1000了！”
    大家顿时jīng神一振，纷纷打开网页上的用户排行查看。
    姜屿笑道：“等我们活动做起来，用户数量肯定蹭蹭蹭地往上涨。线上赛，还有校园地推。”
    布彦山起身倒了杯热水，笑着拍了拍周毅衡的肩膀，说：“我们会破一个又一个的一千，很多很多很多的一千。”
    苏蔓激动道：“今年，我们一定能做到五十万用户量！”
    叶敏钰捏了捏她的脸蛋，笑说：“这就夸张了啊，能做到十万，就已经很棒了。”
    苏蔓笑道：“要给自己加油打气嘛，五十万，说五十万就是五十万。”
    周毅衡笑眯眯地跟布彦山说：“下周六的第一场线上赛，系统可千万不能崩了。”
    布彦山沉吟了一会儿，据实答道：“崩不崩我不能保证，但肯定会卡。”
    姜屿说道：“卡一点没事，打现场赛的时候，判题也会卡的。这不影响比赛的运行，就只是结果出来得慢一点。”
    周毅衡问她：“题目没问题吧？”
    姜屿：“验题验过了，是T大Final队和新生队验的。我和猫大、教主又调整了一下题目难度，找A大的几支队伍二验过了。”
    周毅衡颔首，“这就好。”
    姜屿倏然想起奖品，说：“对了，纪念衫样品的质量不太行，太薄了。敏钰，你再联系一下，我们可以加价。”
    叶敏钰：“没问题，我一会儿就打电话。”
    姜屿又对周毅衡说：“毅衡，你配合蔓蔓做几张图，宣传用。”
    周毅衡笑着说：“好的，一定包你满意。”
    姜屿与苏蔓继续在各校、各区域赛、各算法爱好者QQ群中聊天卖萌，拉近与大学生们以及其他潜在用户人群的关系。
    到了周三晚上七点整，FreshCode的注册用户达到了4278人次，第一场线上赛的注册人数达到了3981人次。
    线上赛会在比赛开始一小时前关闭注册，只有注册过本场比赛的用户才能参赛——这是目前Codeforces等知名算法网站普遍使用的规则。
    苏蔓做了统计，雀跃道：“保守估计，到了周六晚上比赛开始前，我们的网站注册用户能够突破6000。”
    周毅衡提议道：“不如我们在暑假，八月中旬，再办场奖励多多的比赛怎么样？”
    姜屿思索片刻，笑道：“你说得很有道理，但十一再办吧，先把常规赛搞起来。九月新生开学，我们能借机好好做地推，把我们的FreshCode推广起来。十一假期顺势加赛，噱头搞大一点，争取吸引几波用户。”
    布彦山表示同意：“高并发下服务器的优化也得好好做，我们最好积累一点经验。”
    周毅衡笑了笑，“还是你们考虑得比较周全。”
    周五晚上，姜屿没有加班，她与江晨露一起回姜大柱、杨素虹那儿吃晚饭。
    的士上，江晨露道：“姐，我下学期的住宿申请已经通过了，以后就不和你一起住啦。”
    姜屿惊讶道：“你真的要搬回寝室住？”
    江晨露笑道：“不是原来那个寝室啦，申请到的那个寝室里有我的好朋友，你就放心吧。”
    姜屿抚了抚胸口，挽留道：“你走了，我的伙食怎么办呀？”
    江晨露笑嘻嘻地说：“你可以去对门梁老师家蹭饭呀！”
    姜屿心想，这事儿我驾轻就熟。
    不仅蹭饭，而且还蹭睡……
    江晨露接着说道：“周末我会时常过来的，你照顾好自己。姐，你都很久没有回来吃晚饭了，创业固然重要，身体更重要的呀。”
    姜屿笑道：“知道啦，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刚一点，千万别怕被人欺负。”
    餐桌上，杨素虹接连叹气，说：“囡囡，我托介绍人又帮你留意了几个。卖相不重要，只要人好，就……”
    姜屿用手撑住额头，生无可恋道：“我现在睡觉的时间都不够，没心思考虑相亲的事情。”
    杨素虹止住话，叹道：“可是你这样……终归不是个办法。”
    江晨露笑着说道：“姐姐还年轻，不用着急的。”
    杨素虹：“露露，你还小，很多事情不明白。”
    江晨露倏然想起什么，问道：“那次那个我师兄，郑云书学长，我看你们好像聊得挺好的啊。我看得出来，他对你挺有意思的。姐，你不考虑一下吗？”
    杨素虹忙雀跃道：“是啊！郑云书，人家学法律的，最对你胃口了！”
    姜大柱单手握拳放到唇边，清咳起来。
    杨素虹自觉失言，笑了笑，转移话题：“露露，你是下学期开学前搬还是暑假前搬？”
    江晨露答道：“宿管老师说都可以的，不过我打算开学前再把东西搬过去，免得积灰。”
    姜大柱呵呵笑道：“到时候喊我们一声，我们帮你搬过去，顺便撑场面。”
    回到家后，江晨露先洗了澡，姜屿坐在沙发上偷偷给梁岩回微信：【对了，我妈又要给我安排相亲。】
    梁岩：【你要敢去，腿打断。】
    姜屿：【离婚吧。】再见.gif
    梁岩：Crying.jpg
    梁岩：【梁太太快过来呀，想你的夜。】
    姜屿：【晚点吧，等十一点以后。】
    梁岩：【那我先把自己洗白白，今天也是优秀的地下情人姜先生。】
    很快，他又发道：【不行，我才不要自己洗，我要梁太太帮我洗白白。】
    偏偏，江晨露同学今晚十分jīng神，十一点半都还待在客厅看电视。
    梁岩不断用表情包轰炸姜屿的微信。
    姜屿于是威胁道：【再胡闹，不过来了。】
    梁岩：【难受，想哭，梁太太一点都不宠爱姜先生。】
    距离十二点不到五分钟的时候，姜屿终于听到了江晨露关房门的声音。隔了几分钟后，她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探头可见外边漆黑一片。
    姜屿合上房门照起手机手电筒，轻手轻脚地穿过客厅，然后单手慢慢地压下防盗门的扶手。跑出门外后，她又掏出钥匙，轻轻地将门锁上，以免发出声响。
    毕竟，江晨露肯定还没睡着呢。
    姜屿体验到了百分百的做贼感受。
    对面照旧大门敞开，英俊伟岸的男人唇角带笑地倚靠门框，目光幽深地盯着她。
    姜屿收起钥匙后站在原地不动，撅嘴，背过手去。
    小脸净白，五官jīng巧别致，散发飘在白皙颀长的脖颈边。这样的小姑娘就像是清晨晶莹剔透的露珠，颤巍巍地将落不落，引人无限遐想。
    梁岩再忍得下去就有鬼了。
    他迈出长腿大步向前走，步履又快又稳。
    梁岩走到她面前，未做停留，直接扛起人往回走。她一个天旋地转，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他扛在厚实的肩膀上。
    姜屿气得重重拍了两下他的后背，轻斥道：“你个大乌guī！”
    梁岩飞快地走进901室，用脚啪一下踢上门，低笑道：“先让你欺负我，待会儿我就欺负回来了。”
    梁岩扛着她走进洗手间，将她放入白瓷浴缸中。
    姜屿看着他身上的藏青色睡衣，问道：“你不会还没洗澡吧？没洗澡你就换睡衣？”
    梁岩歪起唇角，目光深深。“洗过了，但是啊，姜先生要梁太太帮我再洗一次。”
    姜屿不解道：“那你把我丢进浴缸gān嘛？不应该你自个儿躺进来吗？”
    梁岩露出不正经的笑容，眉目弯弯，“情趣。”
    姜屿：“情趣？”
    梁岩笑意加深，道：“喜欢这种你被我圈养的感觉。”
    姜屿笑道：“那我们来个剧本吧，圈养与反圈养？”
    梁岩弯唇道：“好呀，O的故事么？”
    情人间的洗澡，其实是一件充满趣味的事情。
    梁岩慢条斯理、饶有耐心地解开她的睡衣，将樱花香味的沐浴rǔ一寸一寸地凃擦。
    姜屿双手环住他的脖子，颤巍巍道：“不……不是你洗吗……”
    她净白的小脸仰着，不施粉黛，洁润细腻。
    梁岩含笑道：“我就欺负你，怎样？”
    她被他弄了好一顿，整个人瘫软地不成样子。
    他顺势将她抱到浴缸边沿，一番天雷勾地火。
    事后，姜屿气鼓鼓地搓了他一头泡沫，用威胁的语气说着毫无震慑力的话：“迟早我要把你的脑袋拧下来。”
    第90章 美人乡（三）
    周六早上九点半，全员到位。
    叶敏钰准备了茶点、咖啡与泡面, 备战下午的战局。
    检查完题目、确定系统运行正常后, 大家围在一起边打三国杀边聊QQ。计算机相关专业的大学生们一般都是聚集在QQ群里, 鲜少进算法相关的微信群。
    中午十一点半，吃完外卖后，众人小憩。
    姜屿查看手机上的微信消息。
    梁岩：【今天下午姜先生即将大展宏图, 全场AK。】
    姜屿不由失笑，回道：【需要我撒泡尿把你给滋醒吗？】
    梁岩：【梁太太, 你都不给姜先生鼓励的爱爱吗？】
    姜屿于是发道：【如果你AK, 以后你说什么姿势，就什么姿势。】
    梁岩秒回：【有没有代打推荐？我现在去找林煜瑾还来得及吗？】星星眼.jpg
    姜屿又与他瞎聊了几句, 接着午睡半小时, 养足jīng力。
    下午一点整, FreshCode的第一场线上赛正式拉开帷幕。姜屿负责FAQ页面的提问解答, 以及及时删除涉及违反比赛公平性的提问与答案。选手们可以FAQ页面对具体的题意提出疑问, 如果题目确实存在歧义, 管理员会进行详细回答并发公告通知全体选手、并且修改题目。当然，其他选手也可以在问题下进行解答。
    比赛前一个小时, 系统四平八稳地运行, 毫无问题。然而, 到了两点十分左右, 系统突然变得很卡很卡, 页面刷新不断出现http 502与http 504。
    一些大型的ACM爱好者QQ群为了配合本场赛事, 群内暂时全员禁言。因此, 参赛选手们不得不私聊姜屿与舒蔓，一时间，她俩的QQ不停跳跃。
    姜屿一边给布彦山打气，一边安抚用户们。
    十分钟后，布彦山道：“题目和提jiāo都恢复了，但判题还在卡，排队提jiāo积压，Realtime Judge Status暂时得不到实时反馈。”
    姜屿大舒一口气，说：“没事，先让judge线程跑着，发公告——比赛延迟半个小时。”
    周毅衡问道：“是不是有人恶意提jiāo？”
    姜屿回道：“应该没有，我待会儿仔细看看。我们有做这层安全防护，一分钟内最多只能提jiāo三次。quque积压是正常情况，很多知名算法网站都出现过这样的问题，大家不必担心。下次再举办大型线上赛，我们得考虑换台配置好点的服务器，系统的并发处理上也要好好优化。”
    四点半，比赛正式结束，全场无人AK，拔得头筹的是目前就职于Google的wazz。wazz与P大学生教练trsdk两人都解出八道题，但wazz凭借较少的罚时取胜。
    虽然比赛中途出现系统崩溃的小插曲，但从QQ群里的讨论来看，FreshCode的第一场线上赛好评连连。毕竟，出题人十分给力。不少群里有人@姜屿或舒蔓，问下周的常规赛是谁出题。
    姜屿回道：【下周的比赛是pointnull老师出题，p巨巨出过三年的Z省省赛题，四场区域赛题，拥有丰富的出题经验，所以题目的难度设置会更加合理喔。】
    pointnull是刚退役的老选手，因此对于赛题的难度分配相对而言更有适合当前情况的经验。
    不会飞的鱼：【鱼老师鱼老师，以后常规赛是每周六晚上七点都会有吗？】
    安之如素：【鱼gān小姐姐都发过很多次宣传啦，确定是有的。】
    梧桐落叶Felicia：【本F弱以后就要驻扎废墟壳了，还望各位jú苣轻nüè。】给大佬递茶.jpg
    安之如素：【Fjú又在卖弱了，膜WF大佬。】
    姜屿上了个WC，回来看到群里已经膜成长队形了。WF即World Final，WF大佬就是曾经或是如今出线、获得参加总决赛的选手。
    姜屿：【膜WF大佬。】
    姜屿：【我们的常规赛会一直举行喔，直到我们FreshCode出现资金周转问题~】
    姜屿一个群一个群地回：【FreshCode本场线上赛的赛题将会在明天中午十二点后加入题库，欢迎巨巨们来补题哇OVO。同时，也欢迎巨巨们加入FreshCode官方jiāo流群，群号：XXX，群内时常会有红包掉落喔o(^▽^)o】
    接下来几天就是代码查重与结果统计。对于查重不通过的、获奖资格内的用户，舒蔓根据个人资料上留的邮箱，一一与他们进行确认。
    确定获奖名单后，舒蔓打开后台随机抽取系统，抽了66个66元奖励金与66件纪念T恤。
    姜屿看了一眼名单，竟然从随机抽取的纪念T恤名单中看到Girder的账号名。她虎视眈眈地瞅着笑得一脸暧昧的舒蔓，问道：“你是不是内部操作了？”
    舒蔓笑道：“我冤枉啊！抽奖系统是布彦山写的，我抽的，纯属巧合。”
    叶敏钰过来问她俩：“怎么了？”
    舒蔓笑眯眯地告诉她：“喏，有位名为Girder的用户抽中T恤，也不知道这个Girder是何方人物，竟然让我们老大花容失色。”舒蔓自然是知道Girder是梁岩的，毕竟十年前一起刷题。
    在场除了周毅衡以外，人人都知道Girder是梁岩。
    周毅衡奇怪道：“我们的这个用户有什么问题吗？”
    他身侧的布彦山用左手挡住嘴巴，语速非常快：“姜屿的旧情人。”
    姜屿：“……”
    周毅衡顿时来了兴致，笑道：“梁岩？梁岩也会写代码？”
    布彦山放下遮挡的手，兴奋地笑着说：“那你是没……”
    “再说我可就生气了啊！”姜屿笑着打断他未来得及说出口的话。
    她对舒蔓说：“再抽一个，梁岩的名字不要公布出去，让布彦山直接带给他。”
    叶敏钰：“这不好吧？”
    姜屿开玩笑道：“工作人员与家属不能参与抽奖、不能获得比赛奖励，嗯……这件T恤钱就从布彦山的工资里扣。”
    布彦山嚷嚷道：“哇靠，二三十块你也要跟我计较啊！况且，我发誓我真的没有黑幕岩哥啊！”
    姜屿笑道：“你们是好基友，在我看来你俩就是家属关系，不接受反驳。”实在不能算他的，因为……他是……我的家属……
    周毅衡笑道：“退一万步说，我们好像没说员工家属不能参与抽T恤啊！蔓蔓，别重抽，重抽才是黑幕啊，你快把名单发出去吧。震惊！FreshCode创始人姜屿处心积虑攻略前男友，哈哈哈哈……”
    **
    姜屿乘电梯到九楼，电梯门刚一打开，门外的男人就一个箭步跑进来将她一把抱起。
    梁岩抱着姜屿走出电梯，走向901室。
    姜屿坐在他结实的手臂上，频频回头看对面902的门，小声道：“要死，你不怕被人看见？”
    梁岩含笑：“我不怕。”
    姜屿气道：“老子怕呀！你给我快一点，赶紧进去！”
    梁岩：“嗯？好，我这就进来。”
    姜屿：“……”
    姜屿低吼道：“你能不能不要满脑子的huáng色思想！！”
    梁岩停下脚步，笑吟吟地看着她，一挑眉。
    紧接着，他转过身，抱着她朝902的方向走。
    姜屿吓得抱紧他的脖颈，连连低声道：“爸爸！爸爸！我知道错了！”
    梁岩满意地回过神，走回901。他一跨进防盗门，姜屿就立马摔上门。
    梁岩笑道：“呀，我们梁太太今天脾气似乎有点大呀。”
    姜屿双手掐住他的脖子，咬牙启齿道：“我要休了你！让你作妖！休掉！”
    “嗯？”他勾唇，不咸不淡地威胁道：“那你可能……就要下不了chuáng了。”
    姜屿挣扎着要从他怀抱中跳下去，梁岩立马抱紧她，哄道：“我就过过嘴瘾，不闹不闹。我下午遇到露露了，这不是期末了嘛，露露说晚上要和同学一起到图书馆复习。”
    这周末，A大就要进入停课考试周了。
    姜屿鼓起腮帮子，瞪着他，气得要死：“就你能，能得一塌糊涂。”
    梁岩眼中笑意绵绵，“我当然能。”
    姜屿赶紧打断他：“行，你能，就你能，求你别开车了。”
    二人一起洗澡，洗了足足三个小时。六月底的H市天气已然炎热，姜屿出了好几身的汗，简直要产生瘦了一圈的错觉。
    好不容易洗完澡出来，姜屿跑在梁岩前头冲进主卧，打开空调对着排风口chuī。梁岩随后过来，关上房门，逮住她往chuáng上推。
    梁岩扼住她的手腕，轻轻笑，说：“今天彦山找我告状了，他说你诬赖他给我开后门。”软件硬件也都有开后门一说。
    姜屿反驳道：“他这是吐槽，不是告状。他又不知道我们俩现在的关系，哪会找你告状。”
    他霸道地说：“他怎样我不管，在我这里，这就是告状。”
    姜屿抬脚踢了下他的大腿，“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
    梁岩微微笑道：“那我们就来讲道理。梁太太，请问你有证据吗？”
    姜屿哼唧道：“没有，反正我的第六感，他内幕你。”
    梁岩：“疑罪从无。我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六十二条第三项规定：‘证据不足，不能认定被告人有罪的，应当作出证据不足，指控罪名不能成立的无罪判决。’”
    说罢，他掀起她的睡裙，驾轻就熟地轻抚。
    姜屿条件反she般地躲开，抬脚抵住他的下颌，红润的嘴唇微张：“我不想和你讲道理，给我滚一边去。”他刚才在浴室里实在是……太猛烈了。
    梁岩勾唇，伸手握住她白皙小巧的脚踝，缓缓道：“谁老是说要休掉我的？不给点小惩戒，你大概长不了记性。”嗓音醇厚，带着好听的磁性。
    第91章 家庭（一）
    FreshCode四平八稳地运行, 常规赛第一场参加的人数不多, 因此judge十分流畅。
    周毅衡统计日活的时候, 叹了好几口气。
    姜屿给大家打气：“大多数高校期末了，我们的用户都忙于考试呢。下周六参加的人可能也不多, 但下下周开始肯定会多起来。”
    布彦山问道：“学习区什么时候上线？”
    姜屿：“你看什么时候比较合适？”
    布彦山笑道：“我这边没什么问题, 就这两天吧。”
    姜屿想了想，笑着说：“那就大后天吧，猫大这边出了两个视频，一个线段树的，一个字符串处理的。我和敏钰再求求他，争取一上线就有三个猫大的视频。”
    考试周过后, 江晨露同学的暑假正式开始。她在H市待了两天，就飞回昆明。最开心的，莫过于梁岩, 他终于可以不必时时顾虑小表妹，他的姜姜终于可以不用偷偷摸摸跑出来了。
    然而，天不遂人愿。
    既然是暑假, 那梁父自然也放假了。
    因此，梁母带着梁父来到H市小住。
    梁岩跟姜屿说起这事儿时，姜屿直接惊得从他怀里爬起来。梁岩失笑, 又qiáng行把她按回怀抱中。
    他柔声道：“我妈跟我说了, 他们这次会住在西湖边上的旅馆。一来, 我爸喜欢每天散步逛逛, 二来, 暑假这么好的时间，难得露露不在，我妈希望我把握机会，好好和你相处。”
    姜屿沉吟道：“其实不用，你就把二老接回来吧。以后，我们就去我那儿，不就行了？嗯……不如这段时间我搬去……”
    她后面的话被他缱绻的热吻堵下去。
    **
    林煜瑾的教学视频放上去后，反馈十分不错。他是个很有责任心的人，常常在评论区与作业区与用户进行互动，解答相关知识点。
    工作上一切顺利，而生活上，梁父梁母也终于到来。
    七月的第一个周五夜晚，梁母敲开了姜屿的家门。
    姜屿开了门，礼貌地喊：“伯母。”
    梁母端着砂锅，往前一递，笑道：“炖了猪蹄，用吸油纸去过油腻的，你放心吃。”
    姜屿接过来，笑道：“谢谢伯母。”
    梁母笑眯眯地问道：“工作很辛苦吧？我听我们家岩岩说，你这些天一直很晚回来。这孩子，真关心你啊，你说是不是？”
    姜屿云淡风轻地笑着说：“我和梁老师平日都没有什么接触，他大概是瞎猜的。我这两天回来得都还算早。”
    梁岩似乎在给她埋Bug，梁母难道不会奇怪梁岩为什么知道她很晚回来？
    姜屿暗自在心底里将这个宛如Bug的男人咒骂了一通。
    梁母误以为她是哪里不开心，忙解释道：“我和老梁来H市玩的，不住这里，就是偶尔过来看看，帮岩岩收拾收拾。”
    她意有所指地说道：“这两年，我经常托人给岩岩介绍一些合适的女孩子，但他拒绝得一点不留情面。现在啊，介绍人都不肯看到他这个人了。我跟岩岩说了，不会再插手他结婚的事情，只要他喜欢就好，反正婚后我们分开住的，也不用担心婆媳关系。”
    姜屿微微笑着，听她讲话。
    梁母机敏地说：“所以啊，姜屿，我也想托你帮忙留意一下。如果有合适的女孩子，能不能给我们岩岩搭一下线？那个……如果是像你这么好的姑娘，那就再好不过了。”
    姜屿颔首笑道：“好的，我会多留意，有合适的一定介绍给梁老师。”
    双方顿时陷入一阵尴尬的缄默中。
    片刻后，梁母笑道：“这岩岩怎么还不出来，我等着他送我去旅馆呢。老梁他爸在旅馆改学生论文，明天我们还要早起爬北高峰看日出。”
    故意以这几句话，jiāo代清楚。
    姜屿笑着说：“我还没有看过H市的日出呢。”
    梁母蓦地双眼一亮，兴致勃勃地说：“哎，那不如你和岩岩明早跟我们一起去看日出啊？”她眼中满含期待，但又自知不可能，随即摆摆手笑道：“你们年轻人忙，哪有我们老年人这么闲暇。”
    姜屿笑了笑。
    梁母“哎呀”一声，说：“你看我这记性，你都端了好久了，很重吧？来来来，给我，我帮你端进去。”
    姜屿赶紧避开去，连声道：“不用不用，谢谢伯母，我自己来。”她抬眼无意间瞥到对面，只见身形修长的男人靠在门口上含笑不语。
    梁母轻轻笑着说：“姜屿啊，你趁热吃，我要先走了。”
    姜屿不知道这个时候是该说再见，还是该邀请她进来喝杯茶。面对这样的事情，她向来有些无措，特别是梁母。
    梁岩仿佛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似的，走过来，微微笑着打招呼：“姜小姐。”
    姜屿礼貌地回招呼：“梁老师。”
    戏jīng夫妇与他们蒙在鼓里的老母亲。
    梁母见他过来，忙指挥道：“梁岩，你快帮姜屿把砂锅端进去。”
    姜屿拒绝道：“梁老师，我自己来。”
    梁岩与梁母走后不久，姜屿就收到梁岩发来的微信。
    梁岩：【梁太太，等我回来。】
    一小时后。
    姜屿抱着iPad躺在沙发上，不想给他开门。
    门铃声声催促，叮咚叮咚地响着。
    微信消息不断跳出来。
    梁岩：【梁太太在家嘛？】
    梁岩：【有人掉了个先生，请问是这位美丽的太太掉的嘛？】
    梁岩：【可爱的梁太太，请问你掉的是这个梁先生呢，还是这个梁老师呢？】
    梁岩：【哦，你掉的是一个姜先生呀。】
    姜屿按下视频暂停键，回了个微信：【这位掉了的先生，请您后转一百八十度，直行进入901。这里没有人掉东西，再见。】
    梁岩：摔杯.jpg
    门铃继续在响。
    梁岩：【我赖在门口不走了，我倒在地上不起来了。】
    姜屿：【别闹，我明天要加班呢。】
    梁岩：【梁太太是不是不开心了呀？可是姜先生希望可以和梁太太坦诚相见，希望梁太太把所有的不开心都倾诉给姜先生听。如果梁太太还是像以前一样，什么都不愿意和姜先生说的话，那姜先生会很难过很难过，难过得都快哭了喔。】
    姜屿从沙发上下来，穿好拖鞋，走到门口给他开门。
    门把一转动，他直接推门进来，“砰”一声带上门。
    高大的身影将姜屿压至墙角。
    姜屿：“……”
    梁岩唇角噙笑，捉起她的一双小手，嗓音低沉沙哑：“梁太太，来，我们坦诚相见。”
    事后，姜屿窝在梁岩怀里，撅嘴道：“无耻，禽shòu。”
    梁岩亲昵地用下巴蹭她头顶的柔发，笑问：“是够禽shòu的，不知梁太太满意与否，喜欢吗？”
    姜屿叹道：“哎，我怎么就嫁给了你？”
    梁岩笑道：“当然是因为我长得好看，人又好，哪里都好。”这还是高中时候的说辞了。
    姜屿哼了一声。
    梁岩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温柔地问道：“梁太太，肉体上我们坦诚了，现在是不是该轮到灵魂了？”
    姜屿沉吟了一会儿，说：“我觉得，你爸爸妈妈住在旅馆终究不大好。梁岩，你还是把他们接到家里吧，要是他们不肯，你就说我搬走了，不住这边了。”
    梁岩柔声道：“等你压力小一点了、工作不那么累了的时候，我们找个时间，一家人坐在一起好好聊聊。我们的爸爸妈妈肯定会支持我们的。”
    姜屿伸手揉了揉他的发顶，笑道：“一直维持现在的状态，倒也不错。”
    梁岩凑在她耳边呢喃道：“不成，你这么好，我恨不得马上告诉所有人，你是我的。那些胆敢觊觎你的人，来一个，我打一个。”
    姜屿不由被他说笑了，“梁律，打人不可以的喔。”
    梁岩接道：“嗯，你说得对，所以我只在chuáng上和你打架。”
    **
    周六下午两点半，姜屿收到梁岩的微信消息：【我妈认定是我哪里惹到你了，所以你才要搬家。她老人家把我臭骂了一顿，现在正在做饭，说要送你们公司去赔罪。】
    姜屿吓得差点摔了手机，立马问道：【阿姨怎么会知道我公司在哪儿？】
    梁岩：【布彦山。】
    姜屿扶额，抬头问不远处噼里啪啦敲代码的布彦山：“彦山，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布彦山撑起脑袋，坚决地否认：“没有啊，我能有什么事情瞒你？”
    姜屿当然不能直接跟他说——卧槽，你知不知道梁岩妈妈要给我们送饭？
    这样一来，她和梁岩的关系就相当于是bào露了。毕竟送饭这件事目前看来，就他们几个人知道。
    姜屿无奈地用手掌根撑住额头，无话可说。
    叶敏钰露出疑惑的眼神，问道：“鱼gān，怎么了？”
    姜屿淡淡道：“没有，我总感觉布彦山瞒着我gān了点什么。我的第六感告诉我，他妄想撮合我和那谁。”
    布彦山：“嘿嘿嘿。”
    姜屿：“……”
    舒蔓与周毅衡顿时又好好调侃了姜屿一顿，姜屿更加心塞了。她给梁岩发道：【务必给我拦下来，不然今晚你就别来见我了。】
    梁岩立即回复；【好的，梁太太，我们明天零点见。】
    半小时后，他又发来消息：【报！】
    姜屿：【说。】
    梁岩：【幸不rǔ命，已拦下。姜先生申请今晚与梁太太共度良宵的奖励，要么么。】
    姜屿：【后者么么，前者再议。再探，做好善后工作。】
    梁岩：【喏。】
    梁母果然没有送晚饭过来，但到了七点半，梁母拎着五杯星巴克和一个大蛋糕按响了办公室的门铃。
    第92章 家庭（二）
    姜屿露出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笑, 语气温柔地说道：“伯母, 您怎么来了。”
    最先冲出来开门的布彦山已经接过梁母手中的咖啡与蛋糕，笑道：“阿姨过来看看我们，姜屿, 你不要有压力, 阿姨主要是来看我的。是吧，阿姨？”
    梁母从善如流地点着头, 笑说：“对对对, 听我们家岩岩说布彦山这臭小子正忙创业，我就带点夜宵来看看你们。”
    大家围在一起，切了蛋糕。舒蔓一边吃一边开心地说：“这酸奶蛋糕真好吃, 不甜不腻刚刚好。”
    梁母欣慰地笑道：“你们喜欢就好。”
    姜屿将咖啡取出来分了，第一杯放在梁母面前。
    梁母摆手笑道：“不用了, 我回去就要睡觉, 不比你们年轻人。”
    叶敏钰递了块蛋糕过来，“挺好吃的，鱼gān你尝尝呗。”
    姜屿接了蛋糕，浅浅尝了两口，笑着说道：“确实好吃，谢谢伯母的蛋糕和咖啡。”
    “你这孩子，跟我客气什么。”梁母笑了笑，然后问道：“哎姜屿, 你们这边洗手间是在哪里？”
    姜屿放下蛋糕, 笑道：“我带你过去吧。”
    出了办公室, 往东边走到底，拐弯第二间就是WC。
    梁母走进洗手间内的隔间，姜屿则等在洗手池前。洗手间里没有冷气，夏夜燥热。姜屿洗了手，对着镜子整理长发。
    很快，响起冲水声。
    梁母从隔间出来，走到姜屿身侧，一边开水龙头洗手一边笑道：“你们晚上都是几点下班啊？”
    姜屿答道：“没有固定的时间，周六的话一般十点左右。”
    梁母慈爱地看着她，温和地开口：“这么晚啊，女孩子家家晚上回去不安全，我让岩岩来接你吧？”
    姜屿忙笑着说：“不用不用，布彦山开车，顺路捎我回去。”
    梁母踟蹰了一会儿，亲切地说道：“姜屿啊，你跟伯母说说，岩岩是不是哪里惹你不开心了？你跟我说，我替你好好说他。”
    姜屿：“没有，梁老师人很好。”
    梁母笑了笑，郑重道：“姜屿，我一直欠你一句道歉。以前的事情是伯母不好，是伯母对不起你。”
    姜屿笑着回道：“您严重了。”
    梁母握上姜屿的手，叹道：“都是我不好，不该对你那个样子，更不该……背后说你父母闲话。姜屿，我不奢求你能原谅我，但岩岩对你怎么样，你心里是清楚的。”
    姜屿敛目，“伯母，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
    说没有隔阂，自然是不可能的。但是一辈子说短不短，说长不长，有些往事真的不必计较。不过，如果未来她的父母与梁母继续相处得不愉快，那她当然也是不得不计较的。但这都是后话了，说不定经过的子女的努力，双方父母能顺利磨合。而这，也是她与梁岩共同面对、共同努力的意义。
    梁母神色微黯，语气中有些难过：“姜屿，你不要这么说，你这样说就是不肯原谅我。你放心，我不会再插手你和梁岩的事情，如果以后你们结婚了，过年你们高兴回来就回来看看我们，不高兴的话不回来也没事。”
    姜屿明白jiāo流上出现了偏差，她解释道：“伯母，我没有其他意思。我是想说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我和他现在……就顺其自然。”
    梁母沉默了半晌，而后说道：“姜屿，如果你找不到合适的，可以回过头来再看一看我们岩岩。伯母不敢有别的奢求，就期盼你们不要因为我错过了这一辈子。你们两个之间的事情就只是你们的事情，我们跟你们可以没有关系的。我和你客客气气的，挺好的。万一哪天你们结婚了，你也可以不认我这个妈。”
    姜屿不自知地反握住梁母的手，认真地说道：“如果父母不开心，孩子是很难幸福的。”
    健康的婚姻关系、家庭关系，需要紧密的感情联系和有效的沟通。没有一方委曲求全，更没有一方的父母忍气吞声。
    梁母的目光在她反客为主的手上落定，唇角止不住地上扬，欣喜道：“那你……是不是还愿意和岩岩好？”
    姜屿后知后觉地缩回手，微微笑道：“顺其自然吧。”
    一直到梁父梁母离开H市，姜屿与梁岩都没有将关系摆到明面上来。尽管梁母表示了极大的让步，但FreshCode正处于发展阶段，这个时候姜屿分身乏术。梁岩对此并无意见，含笑抱着她：“不管什么时候，我都是梁太太最忠实的拥趸。”
    而FreshCode经过半个暑假，用户数成功突破三万人次。学习区林煜瑾、方肃辉等人教学视频广受用户好评，jiāo互式教学成为FreshCode的一大特色。
    八月初，姜屿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她万分激动地与周毅衡等四人分享这个消息：“天雏的CTO说了，我们月中的非常规比赛，在校生中的前二十名可以免笔试、获得终面直通卡。”
    天雏软件是一家国内大型互联网科技公司，处于BAT的下一梯队。
    舒蔓兴奋地跳了起来，“真的吗？”
    布彦山比她冷静得多，直接泼了把冷水：“前二十名本身就是大牛，我感觉意义不大。姜屿，我们是不是太乐观了？”
    姜屿笑道：“你说得对，天雏无非是知道我们的用户人群中不乏T大P大计算机相关专业学生中的佼佼者，所以才会提出合作。但对于我们来说，这会是很好的一个宣传点。”
    周毅衡表示认同，颔首道：“有了天雏做开头，我们在人才推荐这块的业务可以准备起来了。”
    叶敏钰笑着说：“不光天雏，几家中小型规模的公司也有联系过姜屿。都是通过人脉建立的机会，我们要好好把握。”
    晚上不加班，姜屿回到901时，梁岩正在厨房做晚饭。
    姜屿迫不及待地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梁岩往她脸颊上轻轻啄了一口，笑道：“梁太太真棒，等这一次的推荐结束后，我建议你们主动向一些中小公司推荐人才。嗯……这样一来的话，最好先在用户个人资料里鼓励用户填一下是否愿意被推荐。”
    姜屿颔首，“做成一块业务的话，肯定要再好好讨论细节。”
    饭后，二人打了场CF上的Virtual Participant。姜屿用的是不久前注册的小号，与梁岩一起打div2。
    梁岩绞尽脑汁，也没能把C题做出来，于是抱着姜屿撒娇：“梁太太，这道不就是你当年最开始教我的贪心算法吗？为什么我就一直WA呢？”
    姜屿将他的代码直接删掉，笑话他：“笨蛋，你太贪心啦，这题还要找规律，看看qiáng度为max和max-1时产生的最大值，分类讨论。”
    她的脖颈颀长、线条柔美，看起来十分可口。净白的小脸上乌黑的眼眸顾盼生辉，几缕散发飘在白皙的肌肤上。
    讲解完C题后，姜屿又给他讲了讲D题的解法：“构造k个联通分量，将每个点加入到与它最近的那个黑点的联通分量中……”
    梁岩基本没有听进去，□□战胜求知欲，把她转了个弯抱到腿上，熟稔地撩开衣服。
    姜屿低呼：“别！”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他的手顺势而入，如初生的藤蔓往茁壮的枝gān紧密缠绕。
    姜屿死死抓住他的肩膀，颤巍巍道：“不……不要……”
    于是，他停了下来，好看的眉头一挑，含笑问道：“嗯？”
    姜屿：！！！
    他就横亘在那里，然后用磁性的声音低低地喊她的名字：“姜姜。”
    她没有回应，他继续喊：“姜姜。”
    姜屿简直要哭了，耳尖红得像要滴血。她哀求道：“我求求你，要么进去，要么出来，成吗？”
    梁岩眼中燃着qiáng烈的情动火焰，却依旧克制而压抑，饶有兴致地问她：“那你是想我进去，还是？”
    姜屿：“赶紧给我出来！”
    梁岩幽幽道：“回答错误，没有这个选项。”他伸出空闲的另一只手，捉起她的小手摸上他腰间的皮带。
    金属质感的皮带扣冰凉，他的大掌带着危险的旖旎。
    姜屿不由冷颤，整个身体都缩了缩。而他那只横亘的手，却怎么都不肯放过她。
    他的滚烫呼吸喷洒在她雪白的颈上，令人炽热难耐。
    自是一番巫山云雨。
    清洗过后，二人并肩躺在chuáng头看题。
    姜屿撅嘴，倏然说道：“就当提前补偿你，接下来我又要忙一阵了。”
    梁岩低笑道：“周五我要出差，去北京参加研讨会。”
    姜屿：“什么研讨会？经济相关的吗？”
    梁岩答道：“网络与信息法治。”
    姜屿叹道：“我好像不够关心你，对你所在的领域一无所知。不像你，经常能给我提供实用的建议。”
    “不会啊，我还有哪个地方是你不知道的？”梁岩伸手，将她的小手握起来，低头亲吻。
    姜屿想了想，雀跃道：“哎，你最近有案子吗？等忙过这一阵，我去看你开庭好不好？”
    梁岩弯着唇角，缓缓道：“如果你能来，我会很开心。但是实际上，我从内心不希望你来。”
    姜屿茫然，“为什么？”
    梁岩轻轻一笑，含情脉脉地看着她，低声道：“因为庭上的我很凶残，太凶残了。”
    姜屿噗哧笑出声，不轻不重地捶了下他的胸膛，埋怨道：“你还能有多凶残？我不是都领略过了吗？”
    梁岩低笑了一声，“远比你想象得凶残。”他摸了摸她的发顶，柔声说道：“还记得蒋老师吗？他们都说，我比蒋老师还要凶残。”
    第93章 家庭（三）
    蒋老师, 是梁岩大学期间实习的那家律所的一位资深律师。以前，姜屿曾经与梁岩一道去旁听过这位蒋老师的庭审……她差点被吓哭了……
    太凶了, 律师真可怕QAQ。
    梁岩将她揽入怀中, 笑道：“姜姜，我不希望你来旁听我的开庭, 这会影响我发挥。我不喜欢你看到我的咄咄bī人，我的毫不退让。我不希望……你看到一个那样凶残的我。如果你来的话，可不可以偷偷地来，不要让我知道，不要让我看到。”
    他的声音听起来低沉平稳。
    姜屿抱住他的脖子, “好，你放心，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温柔的姜先生。”
    梁岩笑问：“那十年前, 那个冷冰冰的我呢？”
    姜屿无懈可击地回道：“那个十年前冷冰冰的梁班长，是属于十年前咋咋呼呼的姜同学的。”
    梁岩敛眸笑, 眼尾尽是温柔缱绻。他揉着她的长发，笑道：“还好高三那会儿，我选择贪心，选择了当前最优解。”
    姜屿不满地咬牙, 气道：“好啊你！你是说我只是你的当前最优解是吗！”
    梁岩发出磁性的笑声, 将脑袋埋到她的脖颈间, “在那个时间点主动跟你表白这件事, 是我当时的当前最优解。你这么美, 这么好, 如果我再晚一点点，一不小心错过了你，那恐怕我这辈子就要追悔莫及了。”
    姜屿推了推他的脑袋，瞪眼道：“看来我们的爱情还要多感谢贪心啊！”
    梁岩翘起唇角，头顶往上蹭了蹭她的小下巴，嗓音醇厚温暖：“我要感谢贪心，贪心成全我的初恋，成全我和你。贪心算法是我们的月老，虽然它只是当前最优解，但对于我来说，是最佳匹配。”
    姜屿粲然一笑，“贪心算法是不是可以被称为我们的恋爱算法？初恋算法？”
    他的声音仿佛三月拂过柳枝的盎然chūn风：“梁太太，你是我的初恋，是我一辈子的贪心。”
    她浅笑：“贪婪的姜先生。”
    他轻吻她的黑发，灼热的呼吸中带来一阵旖旎，“梁太太，请问姜先生可以有这个荣幸成为你一辈子的贪心吗？”
    姜屿抱紧他白皙的脖颈，缓缓道：“姜先生，你一直都是梁太太的贪心。”因为贪心，她抛开双方原生家庭冲突的芥蒂，在那一刻，被他彻底说服，选择义无反顾地领证。多荒唐，多贪心。
    他低低笑，醇厚温暖的笑声十分好听。“我突然间觉得我们分开的这些年挺好的，这会让我们更加热烈地拥抱此刻与未来。”
    二人相拥在静谧的夏夜，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仿佛饱经风霜的老夫老妻。
    过了许久，姜屿推开他，想要跳下chuáng去上个厕所。
    被推开的男人一手抓住她的右脚踝，握在手中，摩挲着包裹住。
    姜屿扶额，笑道：“哎，你是不是有恋足癖？”她眨了两下明眸，纤长浓密的眼睫毛如蝴蝶般在他心上盘旋。
    他的黑眸沉静，笑容深深：“我有恋你癖，每一分每一寸。”
    **
    经过和主办发的接触后，姜屿与大家商量ACM预选赛北京赛区的赞助问题。
    舒蔓不解道：“离比赛举办就剩两个多月了，赞助谈得这么晚？”
    姜屿笑道：“是临时有家企业退出赞助，我们才有这个机会补上。”
    周毅衡乐滋滋地说：“靠的主要还是咱们姜总的人脉，不然就算有空缺，恐怕也轮不到我们来分这杯羹。”虽然姜屿参赛都是好些年前的事情了，但她向来活跃，因此比较有存在感。而且这次北京赛区的举办场地是清华园，所以组委会与举办方都会对她有较qiáng的认同感。
    布彦山转动黑色签字笔，“十月份的比赛？”
    姜屿：“对，十月底的北京赛区。赞助商包括我们在内，目前有四家。我们是白金赞助，我会争取谈成气球的事情。”虽然比赛过后气球基本上都是被丢弃的，但气球对于ACM选手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如果从情怀上下手，无疑能占据很好的话题点。
    布彦山问道：“白金赞助？这个赞助是根据赞助费分的吗？”
    姜屿颔首：“对，还有钻石赞助和huáng金赞助，不过这次北京赛区没有huáng金赞助。除了最大的赞助商R.T是钻石赞助外，其他都是白金赞助。”
    周毅衡补充道：“一般来说，就是R.T可以在颁奖的时候念广告，但我们不行。不过，场地和服装的logo、署名等广告宣传都会有的。”
    叶敏钰思忖许久，开口提出意见：“我们九月份十月份本来就有不少宣传活动，再加上这场赞助，支出就更大了。这项支出，二十一万人民币，我觉得可能有些不值，还不如多策划几场奖励丰厚的线上赛。”
    众人顿时都缄默下来，陷入思索考量中。
    几分钟后，周毅衡说道：“我认为这场赞助值得搞，机不可失。钱的方面，我们赞助ACM赛事，影响力与品牌价值就不一样。这对之后找投资，会大有裨益。”
    舒蔓同意他的看法：“能在主流舞台留下我们FreshCode的身影，真的是一个很大的机会。”
    经过两小时的讨论，最终，大家达成决定赞助的统一意见。
    与主办方几番jiāo流后，姜屿开始起草北京赛区的赞助协议，与周毅衡等四人制定具体条款。签协议不必专程跑去北京，寄快递即可。
    而此时，梁岩已经抵达北京，发来微信：【我走在我们读书时常走的香樟树下，突然好想你。】
    姜屿被他逗笑了，回道：【姜先生，距离你上一次见到我不超过24个小时好不好？】
    梁岩：【那就是三年，想你。】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小夫妇正腻歪着，杨素虹一通电话骤然打过来。
    姜屿诚惶诚恐地接起电话：“喂，妈。”
    杨素虹：“囡囡啊，晚上过来吃饭，我们到H市了。”
    “啊？你们回H市了啊？”
    杨素虹：“是啊，我和你安安哥哥、嫂子，还有你舅妈，一道去京都玩。明天下午的飞机，你爸爸送我们去机场。”
    姜屿问道：“爸爸不去？”
    杨素虹无奈道：“你爸这人，你也知道的。手撕鬼子看多了，最讨厌日本。”
    姜屿看了看日程表，说：“我今天晚上有个饭局，回不来，你们自己吃吧。”晚上要与一家科技公司的技术部经理谈人才推荐的长期合作。
    次日晚上，姜屿与姜大柱一道去湖滨银泰吃新开的韩式烤肉。路过GODIVA门店时，布置粉嫩的店内正在推销七夕活动的心形Hello Kitty巧克力礼盒。姜大柱买了两盒，一盒给姜屿，一盒留给杨素虹。他的眼睛笑成一条缝，“等你妈妈回来，一定会夸我làng漫。”
    姜屿顺便把他的心里话说出来：“而且妈妈不喜欢吃巧克力，肯定都会被你吃掉。”
    姜大柱：“嘿嘿嘿。”
    饭后，父母俩沿着北山路散步。不远处的西湖，游人熙熙攘攘。姜大柱感慨道：“游西湖要趁早，越早人越少，晚上都是人挤人。”
    姜屿笑着说：“这不暑假嘛，学生们都出来了。”
    姜大柱意有所指地说道：“是呀，你看，好多学生情侣呢。”
    姜屿搭上姜大柱的左肩，笑道：“你这yīn阳怪气的语调可以更加明显一点吗？”
    姜大柱瞥了女儿一眼，鼻孔出气。
    走了一段路后，姜大柱蓦地开口说：“囡囡啊，遇到喜欢的人，不要想太多，勇敢地上吧。其他事情，我来解决。”
    姜屿微愣，瞧了会儿姜大柱的脸色，却瞧不出个大概来。
    姜大柱笑了，脸色的皱纹条条慈爱，“你gān嘛啦，不信你老爸能摆平？”
    姜屿嗅出一丝不同寻常的味道，怀疑地问：“爸爸，你这是怎么了？”
    姜大柱笑呵呵地说：“没有，情人节怕你这只单身狗只能被nüè。惨啊惨，太惨了。”
    “……”
    **
    姜大柱先生开始频繁出现在姜屿公司，瞎转悠。
    梁岩从北京参加完研讨会回来，姜屿把姜大柱的话跟他转述了一遍。
    梁岩翘起唇角，眼尾微弯，柔声道：“看来岳父大人是支持我们的。”
    姜屿摇摇头，蹙眉道：“不会。我爸这人看起来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事实上……也很好说话。但是吧，我和你这件事上，他和我妈妈受的委屈太多了，以我对他的了解，他是不可能轻易接受我们重新在一起的。”
    梁岩起身，两只手臂撑住桌子，将她禁锢住，低声笑道：“那我们得想个办法。”
    他唇边噙笑，居高临下地盯住她，眉棱骨高耸，漆黑的双眸晦暗不明。
    姜屿打了几下他肌肉紧实的手臂，“跟你说正经事呢！你别动不动就撩我行不行？”
    “哪有，我多正经。”他的声音温暖磁性，仿佛能传出四月龙井的醇香来。“我们给岳父大人生个小外孙，这个办法好不好？”
    姜屿抬脚抵住他的心窝，歪头笑道：“我觉得你爸妈那边暂时没有什么问题，现在主要攻略我爸妈。我妈比我爸难搞，我得想办法把我爸拉入我们的阵营来。”
    梁岩将她脚上的袜子脱下，问道：“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姜屿缩回脚，“别了，你负责搞定你爸妈，我负责搞定我爸妈。搞不定的话，你懂的。”
    顷刻之间，他就收了笑，唇角拉得平直。面部轮廓立体深邃，下颌骨棱角分明。
    他的眼眸沉静如潭。
    姜屿移开目光，淡淡道：“如果搞不定，说明我们根本缺乏承担这段婚姻的能力。”
    梁岩沉声道：“梁太太，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这样的想法很危险，我希望你可以把它从你的小脑瓜里pop掉。”
    姜屿转回目光，仰着白中透粉的小脸，眉眼弯弯：“我就逗逗你，生气了？”
    她瓷白小脸上那色泽粉嫩的唇泛着诱人的光泽。
    梁岩严肃地说：“那你亲我一下，我就不生气。”
    姜屿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将人带下来，亲了亲他的额头，温柔地哄道：“好了，不生气了喔。”
    梁岩依旧一脸严肃，面色端凝地说：“你先pop掉。”
    姜屿又好气又好笑，捏了捏他的鼻子，说：“没有push进去，吓你的。”
    数据结构中有一种线性表叫做堆栈，插入元素为push，删除元素为pop。
    梁岩坚持道：“pop。”
    “幼稚的姜先生，请问我们这么幼稚的姜先生是不是刚从幼稚园毕业呀？好，我现在pop掉了。姜先生，笑一笑吧？”姜屿用食指戳他直成一条线的唇角，努力戳成唇角上弯的微笑形状。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张开嘴巴，吧嗒一下咬住她的食指，不松口。
    第94章 家庭（四）
    FreshCode的第二场大型线上赛——暑期争霸顺利落下帷幕。梁岩这次通过自己的实力与运气, 再次拿到了一件T恤。因为题目中有一道随机数的题目，纯靠运气。而偏巧不巧，梁岩拥有姜屿的模板, 选取了她的随机因子, 而这次出题人是姜屿的两个校友, 出题人用的是同一套随机因子。
    梁岩于是就凭借这一道题的优势, 挤进T恤获得区的名次——他是Rating上最后第二个获得T恤资格的。
    名次一出来, 布彦山就信誓旦旦地表明：“我绝对没有开后门，我岩哥这次是靠实力拿的T恤。我保证啊！我发誓, 如果我跟他有什么PYjiāo易，那我岩哥这辈子就找不到老婆！”
    姜屿：“……”
    舒蔓打开梁岩AC的代码看了会儿，看到随机数那题时, 诧异道：“几乎和标程写得一模一样啊！”
    对于一套受邀出的题，出题人一般会提供标准程序与解题报告。解题报告可有可无, 但标程是不可或缺的。因为测评数据与时间限制、内存限制等内容都需要根据标程来确定。
    姜屿早就看过他的代码了，所以倒是并不惊讶。
    布彦山却大跌眼镜，匆忙抓起鼠标。
    舒蔓见状，笑道：“彦山哥，你别紧张，一模一样的这道好像是个随机数模板。”
    姜屿神色淡定, 坦dàngdàng地说：“上大学的时候, 他从我这儿拿过不少模板。”
    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姜屿没有藏私, 基本上来问她要的熟人, 她都会将自己整理的最新模板给出去。只不过, 模板这东西，要自己用过，下次遇到类似题目需要用时用起来才能得心应手。
    布彦山轻抚胸口，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我明明真的没有搞过小动作，我可是很有职业道德的。要是代码真的无缘无故一模一样，那可说都说不清。”
    姜屿帮他倒了杯水，笑着说：“你放心，我终归是相信你的。”
    布彦山不满道：“得了吧，上回你是怎么怀疑我的来着？”
    姜屿双手捧上倒好水的杯子，“布大总监，我错啦，给您赔罪。”
    布彦山接过杯子，狡黠一笑：“赔罪可以，不如你请我和岩哥吃个饭？毕竟你可不单单是怀疑了我啊！”
    舒蔓开心得手舞足蹈，“好啊好啊！你就请我前师母吃个饭赔罪呗！”
    姜屿考虑了几秒钟，笑道：“好啊，那这样吧，就今晚。我请大家吃饭，彦山你问问他有没有时间，他要是忙的话就算了。”
    忙个屁，本来说好了今晚他要烤芝士焗饭给她吃的。
    舒蔓问道：“你要带上我们一起去？”
    姜屿颔首，说：“就当庆祝了，大家一起吃个饭。”
    舒蔓更开心了，脆声道：“好啊好啊！”
    恰好周毅衡上完厕所回来，舒蔓立马扬声道：“毅衡哥，师父说晚上请我们吃大餐！”
    周毅衡笑着说：“哇，这么好。那吃完大餐后的电影我包了。”
    舒蔓一阵欢呼。
    布彦山环顾四周，问道：“敏钰呢？”
    姜屿道：“找猫大去了，帮他剪视频。对了，我得让她把猫大喊上，毕竟猫大怎么着都算是我们团队的一份子。”
    布彦山：“……”
    舒蔓笑弯了腰，嚷嚷道：“你们快看彦山哥的表情，彦山哥一脸的生无可恋，哈哈哈……”
    布彦山喝了口水，跟姜屿商量：“能不能单独请我和岩哥？要把大家都带上也成，林煜瑾林大神能不能改天再请？”
    姜屿用甜美的笑容回答他：“不能。”
    周毅衡不清楚当下的情况，舒蔓给他简单讲了讲。周毅衡听完后，抚掌而笑，揶揄道：“都喊上好啊！看看姜屿倒底和谁比较登对，我们正好帮忙把把关。”
    舒蔓笑着插话：“这样的话也就你敢讲，师父不会跟你生气，哈哈哈哈哈……”
    “咳咳。”姜屿清了清嗓子，十分明显地转移话题：“我看货梯旁边那间空了好久的办公室好像有人，是物业打扫还是有新公司搬进去了？”
    周毅衡含笑接住她的话：“这样吗？我待会儿过去打声招呼。”
    十分钟后，周毅衡带着一个穿藏蓝色格纹短袖翻领衬衫的小个子男人进来。五官端正，眼眶显圆，发际线略高。
    周毅衡介绍道：“于总，这就是我们老板姜总。”
    于总看了看姜屿，顿时眼睛一亮，伸出手笑道：“姜总您好，我们是新搬到你们斜对面办公的弘胜科技。敝姓于，于谦的于；单名一个晟字，正午太阳的意思。”
    姜屿笑着伸出手与他轻轻一握，“于总您好，姜屿，姜子牙的姜，岛屿的屿。”
    他握得紧紧的，迟迟不松手。
    姜屿礼貌地开口：“于总，请问可以松手了吗？”
    “啊，不好意思。”于晟急忙放开她的手，躬身赔礼：“抱歉，唐突了。”
    周毅衡一一介绍了其他人。
    于晟打过招呼后，介绍道：“我们是做手机端社jiāoIM产品的，酷栗。以后大家就在同一层楼工作了，欢迎常来我们公司逛逛。”
    姜屿微微笑道：“嗯，好。”
    于晟兴致勃勃地说道：“听周总说，你们是做教育平台的是吗？做教育好啊，女孩子适合做教育，母性的光辉。”
    舒蔓不由捂嘴笑，偷偷朝布彦山使眼色。布彦山起身走过去，站在他面前笑道：“于总这话说的，把我和周总都放哪儿去了嘛？我们就不能有父性的光辉？”
    于晟哑然而笑。
    周毅衡笑眯眯地说：“彦山，你的父性光辉我用PS给你P上啊！于总有多年的创业经验，有机会，我们得好好向于总取个经。”
    于晟走后，舒蔓轻声道：“哇，这个于总，有点讨厌哦。”
    布彦山笑道：“格子衬衫，看来跟我一样是理工男。”
    舒蔓摇摇头，说给他听：“你别看他那件衬衫平平无奇，但其实是巴宝莉的。而且他脚上那双休闲皮鞋，是克里斯提·鲁布托。”
    布彦山摸了摸后脑勺，“那克什么一串的，我没听过，不过听你的说法好像很贵的样子。”
    周毅衡道：“我跟他聊了几句，他大学就开始创业，五六个年头了。创业经历丰富，嗯……创业多次，多次没能gān下去。”
    舒蔓粲然一笑，说：“那挺有毅力的啊，还有吸引投资这块，师父，你得好好跟人家学学。”
    姜屿笑道：“我们先把网站做好，扩展宣传渠道。找投资的事情你们不用担心，我会想办法的。现在还早，我们得有些成绩后，才能有资本谈投资。”
    周毅衡沉吟道：“我们一开始应该找天使投资，虽然主动权会受限制，但从公司发展层面来说，会好很多。而且，也不用全都烧姜屿自己的钱。”
    姜屿笑盈盈地说：“现在不挺好的吗？没有投资人来指手画脚，我们就好好珍惜现在的这段时光吧。”
    舒蔓不解地说：“这个于总是怎么谈到天使投资的？是投资人喜欢投有创业经历的人？”
    “投资人看重的是产品与项目，不过，知名投资人确实都喜欢投曾经创业失败的团队。”周毅衡露出高深莫测的笑容，继续说：“但这位于总，显然不是这样的。”
    布彦山好奇地问：“那他是什么情况。”
    “家里有钱呗，他是众棱集团董事长于建chūn的独子。”
    姜屿、布彦山、舒蔓三人顿时异口同声地惊叹：“好羡慕！”家庭背景也是实力的一种，而且是qiáng有力的那种。
    布彦山皱眉，问舒蔓：“你羡慕什么？”
    舒蔓扑到桌上，一阵哀嚎：“啊啊啊，为什么人家的爸爸支持他创业，我爸却只想让我回去给他端茶倒水，人和人的命怎么差这么多，啊啊啊啊啊……”
    **
    晚餐在嘉里中心的一家煲汤火锅店。
    姜屿等四人到达目的地时，林煜瑾、叶敏钰以及梁岩都已经在了。由于下午见到于晟的缘故，姜屿就多注意了两眼梁岩的衣着。
    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衣，眉目清隽，整个人温润儒雅。
    舒蔓顿时起哄道：“哎呀呀，那谁在偷看那谁呢！”
    说着，她就将姜屿挤去梁岩身侧的座位。
    姜屿一个不防，差点跌进他的怀里。
    他早已俯下身，做好了接住她的准备。
    她扶着他的手臂站直，面色清冷，疏离地打招呼：“梁律。”
    梁岩眼里漾着笑意，与她维持表面的客套，谦和地颔首，“姜小姐。”
    任不知情的人如何都猜不到，这两个在他们面前冷淡疏远的旧情人，其实背地里是对夜夜缠绵的小夫妻。
    叶敏钰见状，赶紧出来缓解姜屿的局促。
    她拉起姜屿往里坐，笑道：“鱼gān，你来坐我这儿，我们一起跟猫大抢肉吃。”林煜瑾坐在叶敏钰对面。
    众人落座，锅底、食材很快上来了。
    周毅衡笑着与梁岩聊天，随口打听最近商业方面的政策。舒蔓道：“师母，你待会儿和我们一起去看电影吧，毅衡哥买了七张票，你不去可就làng费了。”
    梁岩浅笑：“好啊。”
    姜屿没有纠正舒蔓对梁岩的称呼，但叶敏钰还是提了一句：“蔓蔓，小孩子别胡闹，什么师母不师母的，梁岩脾气好不跟你计较，要是我，我就生气了啊！”她说的是梁岩，但暗示舒蔓，姜屿会生气。
    林煜瑾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在场除了梁岩与姜屿两个当事人外，就只有林煜瑾是知道他们结了婚的。
    第95章 家庭（五）
    服务生过来问，花王沙冰是现在上还是餐后上。姜屿仰起小脸, 喜滋滋地说：“我的现在就要, 你们呢？”
    梁岩淡淡道：“都餐后上吧, 冷热jiāo替，容易拉肚子。”
    舒蔓面露惊诧, 脱口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师父今天上午拉肚子？”
    梁岩唇角微弯, 说：“是吗？”还不是小姑娘昨晚非闹着吃冰淇淋, 都凌晨一点了，还吃下满满两桶。他就不该纵容她, 果然今天就拉肚子, 还妄想瞒着他呢。
    姜屿尴尬地笑了笑, 对服务生说：“那就麻烦餐后再上吧, 谢谢。”
    布彦山笑道：“拉肚子吃火锅不好吧, 要不我出去给你买俩馒头，你蹲在角落里啃？”
    姜屿瞪了他一眼，故意放大声音说给梁岩听：“我只是早上拉了一下, 肚子早就好了，肠胃健康得能吃下一头牛的。”
    林煜瑾一眼就看出这两人之间的火花，低笑。
    舒蔓瞧热闹不嫌事大, 调侃道：“猫大, 你笑得好宠好温柔啊！”
    叶敏钰也跟着揶揄道：“猫大向来都苏。”
    姜屿涮了肥牛，一边吃一边笑说：“以后的猫夫人肯定很幸福, 猫大会是一个宠妻狂魔。”
    梁岩淡淡一笑, 嗓音醇厚低沉：“看来姜小姐很羡慕。”
    这人, 醋坛子真容易打翻。姜屿恪守人前冷淡的立场，朝他微笑：“这就不劳梁律挂心了。”
    剑拔弩张。
    叶敏钰开口缓和气氛：“鱼gān，吃不吃土豆片？我把土豆片下下去，要多煮一会儿。”
    布彦山转过头和梁岩gān了一杯，“哎岩哥，我们好久没一起打球了，哪天把宁宇几个叫上……”
    吃完火锅，已经快九点了。
    舒蔓道：“电影九点零五开场，我们要快点过去了。”
    从火锅店出来后，姜屿上了个洗手间。舒蔓拉着叶敏钰往外走，在洗手间外与四个男人汇合。
    布彦山与舒蔓心照不宣地对了个眼色。
    舒蔓：“你们先去买零食吧，我等我师父出来。”
    紧接着，布彦山朗声笑道：“岩哥，我们先过去了，要不你留下来等等姜屿吧？”
    叶敏钰一眼就dòng悉他们的不良企图，露出不咸不淡的笑容，说：“你们先过去吧，我等鱼gān。”
    最终，舒蔓与布彦山、周毅衡先行离开，余下叶敏钰、梁岩、林煜瑾。
    叶敏钰朝林煜瑾笑了笑，说：“鱼gān怎么还不出来，我进去看看。”
    林煜瑾淡笑：“嗯，好。”
    叶敏钰进去后，林煜瑾看了看梁岩，笑说：“你们现在这样，倒是挺有趣的。”
    梁岩弯唇，缓缓道：“跟她在一块儿，什么都会变得有趣起来。”
    林煜瑾目光一顿，随即移开去，望向对面的烤鱼店，问道：“这样下去总归不是办法，你们有什么打算？”
    梁岩道：“在计划中了。”
    叶敏钰很快出来了，抱歉地笑道：“鱼gān肚子不太舒服，还要一会儿，你们先去影院吧。”
    梁岩颔首，然后说：“你们先过去吧，我等她出来。”
    叶敏钰一愣，gān笑：“这……不好吧。”
    林煜瑾转过身，含笑对叶敏钰说：“敏钰，我们走吧。”
    叶敏钰望着他脸上温柔好看的笑容，一时晃了神，真的就跟着他走了。
    直到走出好长一段路，她才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扯住林煜瑾的袖子，“猫大，我们留鱼gān和梁岩单独在一块儿，这不好吧？”
    林煜瑾止步，垂眸浅笑：“不要紧的，他们会处理好。敏钰，你还不相信我吗？”
    **
    又过了七八分钟，姜屿终于从洗手间出来。她环顾四周，然后问梁岩：“其他人呢？”
    “先走了。”梁岩勾唇，“我猜你又拉肚子了。”
    姜屿坚决否认：“没有！”
    梁岩目光深深，压沉嗓音：“真的？”
    姜屿咬了咬下唇，含糊道：“一点点。”
    这个时间点，电影已经开场了。
    梁岩问她：“回家？”
    姜屿于是给叶敏钰发了条短信：【敏钰，我肚子不舒服，先回去了。】
    叶敏钰：【路上小心，你和梁岩没发生什么吧？需要我过来吗？】
    姜屿：【没有，你看电影吧，我打个车回去就好。】
    昏暗的影院内，叶敏钰小声问与她隔了两个座位的布彦山：“梁岩呢？”
    布彦山回道：“岩哥说临时有点事，先走一步。”
    叶敏钰点点头，坐回去。她望着大屏幕上的场景，心内疑窦丛生。半小时后，她给姜屿发了条短信：【你和梁岩是不是有复合的迹象？】
    坐在梁岩车上的姜屿：【并没有。】
    回到家一进屋，他就拦腰将她扛起来，大步跨向沙发。
    姜屿紧紧抱住他的脖颈，“你慢一点，别摔着我。”
    他轻轻地将她横放到沙发上，掀开她的上衣下摆，揉小肚皮。
    姜屿挣扎着要起来：“你……你别动手动脚的，我紧张。”
    他不由分说地将她按回去，板起脸，眉宇微沉。黑眸沉静，英气迫人，透出几分危险。
    姜屿撅嘴，退步道：“那你揉肚子就揉肚子，别碰其他地方去啊！”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又是一个不可描述的夜晚。
    翌日，姜屿与天雏软件的CTO一起喝了个下午茶，结束后顺路回父母家。
    她打开大门，走进门的刹那，恰好一眼看到姜大柱正将苏饼使劲往已经鼓溜溜的嘴里塞。
    姜屿：“……”
    姜大柱见被她发现了，愣了一秒钟，紧接着匆忙背过身。
    姜屿换了鞋，不紧不慢地走上前拍他的肩膀：“好你个姜大柱，瞒着我吃独食啊！”
    姜大柱已经咀嚼地差不多了，直挺挺地梗着脖子说：“哪有，我哪有吃东西。你不要冤枉我，我明明什么都没吃。”
    “嗨，死不承认，我又不跟你抢。”姜屿绕过他，往他右侧坐下。
    今天她主要是过来探探姜大柱的口风——关于梁岩。
    姜大柱接着就问道：“囡囡，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姜屿：“和客户见完面，顺便来看看你。”
    姜大柱清咳了两声，“来之前怎么也不打声招呼，吓死老爸了。我刚刚差点以为家里进贼，真是的。”
    姜屿笑眯眯地问他：“你是说看到我的一瞬间，立马转过去继续把好吃的吃光的时候吗？”
    姜大柱笑呵呵地说：“好吃的？哪里有好吃的？囡囡，你回来就回来，怎么还给老爸带好吃的了？”
    两手空空的姜屿：“……”
    姜大柱笑眯眯地盯着她。
    姜屿拍了拍他的大脑门，笑道：“待会儿带你去超市，想拿什么好吃的就拿什么，行吧？”
    “这还差不多。”姜大柱心满意足地摸了摸大肚子，问道：“晚上想吃什么？爸爸给你做好不好？”
    姜大柱有两大拿手菜——番茄炒蛋，以及，蛋炒番茄。
    这两个还是有差别的，在姜大柱手下，番茄炒蛋是先炒番茄再炒蛋，蛋炒番茄是先炒蛋再炒番茄。
    姜屿拿起手机打开外卖软件，“叫个外卖吧，小区门口那家酸菜鱼？”
    姜大柱摆摆手，笑道：“晚饭和一朋友约好了，没空。”
    姜屿放下手机，“那正好，本来吃完饭我就要赶回去工作的。”她状似随意地问道：“妈妈不在家，你会想她吗？”
    姜大柱十分实诚地笑着说：“这有什么好想的，老夫老妻了，你妈出去旅游几天，我乐得不知道多自在。”
    姜屿：“……”
    姜大柱语重心长地告诉她：“日子过久了，会淡得没什么意思，基本靠亲情维系。分开几天就不一样了，小别胜新婚。”
    姜屿直接略过这个话题，切入正题：“爸爸，我问你一个问题啊。”
    姜大柱摸了摸自个儿圆鼓鼓的啤酒肚，咧嘴道：“你问呗，咱们父女还用得着搞虚的？”
    姜屿斟酌了两秒钟，问道：“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如果我要和你们不同意的人结婚，你会怎么办？”
    姜大柱思索了一会儿，说：“那要看是因为什么不同意。如果是小伙子本身有问题，那肯定不行的。如果是跟你以前那个梁岩的话……”
    姜屿期待地看着他。
    姜大柱的语气顿时变得铿锵有力：“没！门！”
    姜屿：“……”
    姜屿有些心塞，往后趴向靠垫。靠垫硬邦邦的，后头似乎有什么东西。她直起身子，正要掀开，只见姜大柱直接扑上靠垫。
    姜大柱欲盖弥彰地使唤道：“爸爸好渴啊，你给我倒杯水去。”
    姜屿顺从地站起身，笑靥如花：“好的呀。”
    姜大柱舒了一口气，还未来得及身心放松，就被姜屿直接推下靠垫。
    姜屿扯开靠垫一看，底下藏着一盒稻香村的糕点。大红色的盒子，画着两个喜庆的胖头娃娃图。姜大柱急忙扑过来想要抢回去，姜屿一个转身轻松避开。
    父女俩争夺中，姜屿把盒子里的绿豆糕、红豆饼与抹茶苏一股脑儿全吃了。
    姜大柱委屈得怒摔抱枕，“你这个人！就不能吃枣泥糕什么的吗！净吃光我最喜欢的这些！”
    “略略略，气死你。”
    父女二人出门逛超市，姜大柱挑了两大购物袋的饼gān糖巧。
    姜屿在商场门口买了五杯奶茶，带回公司加班。
    **
    与姜大柱约饭的朋友，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地下女婿——梁岩。
    岳婿两人吃海鲜，尚蒙在鼓里的姜大柱怡然自得地问他：“梁岩，今天我们家囡囡明里暗里想打探我口风来着。怎么，你们……复合了？”
    梁岩微微一笑，低声道：“姜姜说了，不能说。”
    姜大柱顿时露出了然的表情，叹道：“哎呀，看样子你们是有戏啊，复合就复合嘛，不必瞒着我这个老人家。”
    梁岩弯唇道：“差不多。”不单单是复合，而且还早就结婚了。不知道岳父大人要是知道了，会不会跳起来打断他的腿。
    姜大柱跟梁岩大吐苦水：“囡囡把我的绿豆糕啊什么的都吃光了，气死我了，养她还不如养颗大白菜！”他顿了一顿，问道：“说起来，你是不是只给我买了，没有给我家囡囡买？”
    梁岩微微颔首，“她这阵子在减肥。”
    姜大柱一拍桌子，更加气了：“太过分了！减肥还来跟我抢吃的，存心气她老子！”
    当晚，姜屿刚回到家就被梁岩逮回901。姜屿上周才把902的钥匙给了梁岩一把，本来是指望他时不时过来打扫一下屋子，如今后悔不迭。
    梁岩将她轻轻放入浴缸中，扒掉衣服，一手拿着花洒，一手挤沐浴rǔ。
    姜屿双手趴在冰凉凉的白色瓷沿，乌黑明净的大眼睛扑闪个不停。
    梁岩试了水温，笑着用花洒浇她的小脑袋。
    姜屿条件反she地闭上眼睛，张牙舞爪地去抓他的脸，愤愤道：“就会欺负我！”
    梁岩半跪下来，细细吻去她脸上的水珠，接着，如法pào制地又浇一遍。他嗓音低哑，笑意绵绵地说：“就欺负你。”
    姜屿简直要气死了，挣扎着要抢他手中的花洒。
    抢着抢着，就变成一场云雨。
    洗完澡后，梁岩拿浴巾将她整个湿漉漉的小人儿揉gān。姜屿左歪歪脑袋，右歪歪脑袋，十分不配合。
    他一把托住她的后脑勺，低笑：“你是萨摩耶？”
    姜屿被迫昂着瓷白的小脸，撅嘴道：“哪有，我明明是你姜爸爸。”
    梁岩给她chuī头发，暖风中他温柔厚实的手掌从她发间反复穿梭。姜屿盘坐在榻榻米上，掰手指玩。
    诚然如姜大柱所说，日子平淡如水。
    水善利万物而不争，滋养平凡岁月里的深爱。
    第96章 家庭（六）
    姜屿在公司遇到于晟, 于晟主动加了微信, 笑着说：“姜总, 最近政府出台不少创业扶助政策, 有相关活动的话我们可以一起过去看看。”
    姜屿微笑：“有劳于总提醒。”
    于晟走后，舒蔓托腮道：“这个于总是不是喜欢师父啊，怎么老来我们公司晃悠？”
    布彦山笑了笑，自嘲地说：“我们这样的男人有个通病,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舒蔓咂舌，张了张嘴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她虽然时常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但总归晓得分寸。布彦山脸上挂着那么明显的哀戚与失落，她自然不忍心揶揄一番。
    姜屿开玩笑道：“彦山, 你不会是喜欢我吧？”
    布彦山顿时一扫悲戚，提高声音反驳道：“朋友妻不可欺, 我怎么可能喜欢你？”
    舒蔓接着笑嘻嘻地说：“你那好哥们梁岩是我师父前前前男友，朋友妻不可欺这说法不成立。”
    布彦山说道：“那也不喜欢, 我不喜欢姜屿这样的。她再好看再可爱, 我也不喜欢。”
    周毅衡放开鼠标, 笑着说：“别再沉陷你的痴情人设啦, 彦山，我发现你那有一个大bug。代码查重算法好像有问题, 替换变量名、微调顺序后, 就查不出来了。”
    布彦山全情投入工作中, 姜屿和他一起看了看查重算法, 并进行优化。
    中午，林煜瑾过来开会，大家谈教学区的下一步延伸与扩展。
    林煜瑾虽然不在他们的创业团队中，但仍旧不遗余力地给FreshCode做出不少贡献。因此，姜屿与其他四人商量后，决定从自己的股份中拿出7%的股份给林煜瑾。目前姜屿占股74%，周毅衡与布彦山各占股8%，叶敏钰与舒蔓各占股5%。
    姜屿从办公楼追下来，看到林煜瑾正在楼前举着手机扫共享单车。她扬声喊道：“猫大，等一等！”
    姜屿跑上前，把转让股份的事情跟他讲。
    林煜瑾笑着拒绝：“真的不用，我只是借助你们平台普及一下教育。”
    姜屿坚持道：“猫大，我们一致希望你可以加入我们。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我们五个人反正是早就把你当成团队中的一份子了。这7%的股份，我也是出于私心，希望你可以把FreshCode当成我们共同的孩子。”
    她开了一个小玩笑：“如果我和布彦山是爸爸，那你肯定是妈妈。”
    林煜瑾沉吟片刻，笑道：“那给我0.5%吧，你放心，我会把FreshCode当成自己的孩子的。AA OJ是我的孩子，FreshCode上我自然也会全心全意。”
    姜屿试图说服林煜瑾接受这7%的股份，最后，林煜瑾道：“姜屿，你就不要再给我压力了。我只想教书育人，其他的，对于我来说都是负担。愿意在FreshCode做教育，就只是因为我喜欢，我希望可以纯粹些。”
    姜屿抿了抿唇角，说：“猫大，其实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但是7%的股份转让后，我还有67%的股份，拥有绝对控制权。”
    林煜瑾垂目看着她倔qiáng的眼睛，笑着说：“后面还要融资，总要留个余地。你就当成全我，我不想牵扯太多，可以吗？”
    周六的早晨总是充满闲适与安逸。
    姜屿在梁岩的臂弯中醒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昏暗的房间内，他的大脚丫旖旎地夹住她的小脚丫。
    姜屿扑腾两下，踹他脚底板，毫无威慑力地威胁道：“好好躺着，不然把你踢下去。”
    梁岩发出一声闷哼，旋即灼热的鼻息贴在她的耳畔，低笑：“你踢吧。”
    姜屿刚想伸出拳头揍他，这才发现她的双手早已被他结实的手臂压得死死的。她灰心丧气地将脑袋往空调被里钻，口中不满地嘀咕道：“武力值悬殊，不公平。”
    梁岩含笑道：“这个时候，你应该亲我一下，说一句——梁岩梁岩，我最喜欢你了，你能不能不要欺负我。”
    姜屿钻出小脑袋，蹭了蹭他的肩膀，脆声道：“梁岩梁岩，我最喜欢你啦，你能不能不要再欺负我了呀？”
    梁岩：“不能。”
    姜屿：“……”
    她仰起头，只见他脸上挂着得逞的笑容。
    姜屿咬牙道：“给你脸了是吧？老子饿了，你给我起来，做饭去！”
    梁岩轻揉她柔软的发顶，翘起唇角：“炸毛的小鱼gān。”
    姜屿颇为意外道：“你以前好像都没有喊过我鱼gān。”
    梁岩浅笑，缓缓道：“我不喜欢这个称呼，因为它总会让我想起林煜瑾。虽然我知道你们两个之间清清白白的，但我就是爱吃醋。”
    姜屿粲然一笑：“我和猫大是兄弟情，这不一样的。猫大如手足，梁岩如衣服。”
    梁岩利索地扒拉掉她身上的梁岩，迅速将她吃gān抹净。
    这一番折腾，一直闹到十点半。梁岩抱着姜屿进浴室清洗，擦gān身体后给她套上粉色的新睡裙。
    姜屿扯着衣服上的蝴蝶结玩，问道：“什么时候买的，洗过没有啊？”
    他掀起她的裙摆，笑吟吟道：“你闻闻，还有洗衣液的香味残留。”
    姜屿拍开他的手，催促道：“你快把衣服穿上，我们就下个面吃吧，我去下。”
    梁岩笑意加深，“你说你要给我吃……”
    姜屿踮脚，抬起手臂捂住他的嘴巴。
    姜屿做的是清汤寡水的肉丝面，切了培根、打了两颗蛋进去。
    梁岩吃得不亦乐乎，笑道：“我本来以为是酱油拌面，最多再加个煎蛋。”
    姜屿咬了一口蛋，含混不清地说道：“我做饭的味道还是可以的，虽然远不及你厉害。”
    梁岩弯唇，眼眸中浮起缠绵的笑意，嗓音醇厚磁性：“看来梁太太还有很多技能是我没有解锁的。”
    “在美帝吃外面的中餐，经常会踩雷，简直是一场灾难。所以啊，没办法，只好自己动手。”姜屿忍不住吐槽起来：“比如陈皮jī，就是炸jī块炒酸甜酱。美式中餐里，所有的辣味，基本都会变成适应美国人口味的酸甜味。”
    饭后，梁岩把碗筷放进洗碗机，然后进洗手间手洗二人的内衣内裤。
    姜屿伸了个懒腰，“我那儿还有几袋薯片，我去拿过来，你帮我吃掉吧。”她一个月中，有二十天在减肥；这是现代都市女性的生活常态。
    俗话说得好，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姜屿回到902，翻出茶几下的三袋薯片。梁岩拿着拖把跟过来，拖了客厅、厨房与姜屿的房间。他将gān净的拖把递给姜屿，笑道：“露露房里你拖吧，我进去不太方便。”
    虽然江晨露这段时间都没在，但房间里的灰尘不少。
    姜屿打扫完江晨露房间后，梁岩也已经擦完桌椅。
    她蹦跶到他身侧，仰着小脑袋，乌黑明净的大眼睛下卧蚕饱满。
    “我打扫完啦，是不是很棒？”
    梁岩垂眸，唇畔扬起浅淡的笑容。他从她的胳肢窝将人一把抱起来，笑道：“真棒，举高高。”
    而恰在此时，姜大柱与杨素虹走出电梯。杨素虹看到敞开的大门，跟姜大柱说：“看来囡囡在家。”
    客厅内，姜屿正与梁岩亲热，听到母亲声音的一刹那，整个人都震了一震。姜屿抱住梁岩的脖子，小声急促道：“快，放我下来！”
    姜屿从梁岩身下爬下来的时候，杨素虹与姜大柱正好走进门。
    二老一愣，姜屿一抖。
    姜屿：o((⊙﹏⊙))o.
    场面刹那慌乱成一团。
    姜大柱与杨素虹气哄哄地走进客厅后，姜屿脑神经一抽，飞快地拉起梁岩的手狂奔出去，极速躲进对面的901。
    二老瞬间惊呆了，反应过来后，立马追到901门外。姜大柱一边重重地拍门，一边喊道：“开门！开门！我知道你们在里头！开门！”
    门内，姜屿抱住梁岩紧实的腰身，瑟瑟发抖：“怎……怎么办。”
    梁岩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发，低笑：“你先亲我一下。”
    姜屿：“……！”
    她昂起脑袋，目光撞进他柔情蜜意的眼神中，气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想这些！”
    他扬起好看的笑，低头吻了吻她的唇角，柔声道：“不要怕，没事的。”
    姜屿：“其实我不怕，但我就是止不住发抖。”
    梁岩倾身而下，用伟岸的身躯包裹住她小小的身子，笑道：“没事。”
    他的嗓音醇厚平稳，如同飞鸟结实的羽翼，抚慰姜屿上窜下跳的小心脏。
    姜屿深吸一口气，问道：“姜先生，请问你准备好了吗？我要开门了喔？”
    梁岩松开怀抱，声音温暖遒劲：“开吧。”
    姜屿按下门把，刹那间，姜大柱与杨素虹气呼呼地冲进来。
    姜大柱指着梁岩，双目喷火：“你！给我滚出去！”
    梁岩礼貌地喊道：“叔叔，阿姨。”
    姜大柱拔高音量：“滚！”
    说着，他直接上手，将梁岩一把推出门外，“砰”地甩上门。
    站在原地呆若木jī的姜屿：“……”
    第97章 解决（一）
    姜大柱的胸口剧烈起伏。
    杨素虹拍了拍丈夫的后背, 宽慰道：“消消气, 又不是什么大事。”她转过头, 打量女儿身上的睡裙, 深吸一口气，质问：“所以你说的那方面的伴侣，指的是梁岩？”
    姜大柱蓦地大叫起来：“什么！”
    姜屿扶额，不知道该怎么和父母坦白这件事。
    这回翻车, 翻得太过突然，一点转圜的余地都没有。
    总不能告诉二老，我们其实是在打扫卫生。这个人不是梁岩，是我专门请来的保洁人员，他只是长着一张跟梁岩百分之百相似……的脸……
    杨素虹被姜大柱吓了一大跳, 轻抚胸口，轻斥道：“姜大柱, 你淡定点，能不能别一惊一乍的？别说孩子, 我都快被你吓死了。”
    姜大柱闭上嘴巴, 脸色十分不好看。
    杨素虹看了看一言不发的女儿, 开口道：“好了, 我们坐下来好好聊聊。”她扫视整间屋子，问姜屿：“这是梁岩的房子？他正好买在你对面？”
    姜屿点点头。
    杨素虹冷笑一声, “有这么巧的事儿？”
    三个人走进客厅, 姜大柱与杨素虹并肩坐在长沙发上, 姜屿坐在侧边的沙发座。
    姜屿尴尬地笑了笑, 站起来：“我给你们倒杯茶吧。”
    杨素虹横眉：“坐下！”
    姜屿立马乖乖坐好。
    姜大柱怒拍茶几，“过分！”
    “你差不多点得了。”杨素虹颇为无语地瞥了眼姜大柱，姜大柱伸回手。杨素虹侧过身子，与姜屿面对面，认真地问她：“我就不问你和他是怎么回事了，你就跟我们说说，你们现在有什么打算？”
    姜屿忐忑地回答道：“没什么打算，得过且过。”
    果然，杨素虹眯起眼睛，不满地质问道：“难道你们就打算一直这么下去？梁岩什么时候变成这么没担当的一人了？”
    姜屿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诚恳地说道：“爸爸妈妈，我有件事想要告诉你们。你们不要激动，我很明白自己做了什么，虽然不能说是深思熟虑，但至少并不是一时兴起也不是稀里糊涂。”
    姜大柱冷哼道：“我倒要听听，你和那小子还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了。说吧，赶紧说，别耽误你妈下午搓麻将。”
    姜屿：“我和梁岩五月份就领证了。”
    姜大柱瞳孔遽然收缩，“什么？！”
    杨素虹倒是颇为淡定，语气稀松平常地说：“姜屿，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
    语调毫无起伏，似乎只是在聊中午吃了个什么菜。
    姜屿咬了咬下唇，缓缓道：“妈妈，你不是一直担心我的婚姻大事吗？我是真心喜欢他的，我们两个都不小了，我们都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本来以为这辈子都不会结婚，但是兜兜转转，最后……”
    “够了。”杨素虹淡淡道：“我不想听你说这些乱七八糟的，反正你是大了，翅膀硬了，我和你爸爸管不动你。吃苦也好，委屈也好，你自己担着，我们管不了。”
    杨素虹说完话，直接蹭地站起身，“姜大柱，我们走。”
    二老风风火火地离开了901，门口传来梁岩喊“叔叔阿姨”的声音以及姜大柱重重的一声冷哼。
    姜屿手指插进头发，心里又烦乱又难受。
    她何尝不晓得母亲是为何生气。
    不是瞒着父母偷偷领证，而是领证对象是梁岩。不是因为梁岩本身，而是梁岩的家庭曾经带来的不愉快记忆。
    梁岩走过来，抱住她的脑袋，道：“叔叔阿姨看起来似乎不太开心，我们换件衣服追下去？”
    姜屿摇摇头，叹道：“我发现，我还是处理不好这些棘手的问题。”
    梁岩摸了摸她的长发，温柔地问道：“不如我把我爸妈喊来吧，大家坐下来把话聊开，好不好？”
    姜屿：“我也正有此意。”或许，是他们一开始就弄错了顺序。应该让双方家长先碰个面，然后他俩再各自搞定各自的父母。
    姜屿梳洗后，按原计划去公司上班。
    梁父梁母当晚就赶到H市，待在901一直等姜屿下班。每周六晚上，梁岩都要打FreshCode常规周赛，今天也不例外。
    梁父躺在客厅沙发看球赛，梁母待在梁岩身侧看他刷题。她道：“这个就是姜屿创业做的东西吗？看起来好厉害啊。”
    梁岩弯唇，回道：“是啊，她可厉害了。”
    梁母看着他眼中抑制不住的流光溢彩，目光慈爱又欣慰，笑道：“你看看你，一提起姜屿，整个人都不一样了。”
    “因为，她是我心里最重要的人，就像妈妈你是爸爸心里最重要的人。”
    梁母叹了一口气，微微笑道：“其实你爸爸心里最重要的人是谁我不知道，但我心里最重要的人是你。以前妈妈确实有做的不对的地方，父母与孩子是需要共同成长的，希望你们可以谅解我。”
    梁岩的声音低缓柔和：“过去是我不好，是我没有说清楚——妈妈你为难姜屿的时候，其实是在为难我。我会尊重姜屿的选择，我也会一如既往地爱你和爸爸。你们是我最亲最爱的人，亲情与爱情都是我所不能割舍的。”
    梁母起身，笑道：“我给你们做夜宵去，你问问我儿媳妇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十点，姜屿下班回到901。她一进门，梁父梁母就迎上来。
    姜屿礼貌地喊道：“伯父，伯母。”
    梁父乐呵地说：“小屿啊，这称呼好换一换了。”
    梁母忙推开梁父，握住姜屿的手亲切地笑着说：“没事没事，你想怎么喊就怎么喊。饿了吧，伯母给你熬了红豆汤，用的木糖醇，不用担心发胖。”
    姜屿笑道：“谢谢伯母。”
    梁母拉着姜屿走到餐桌边，朝梁岩喊道：“梁岩，你快盛出来。”
    画面很快变成了——姜屿一个人喝着红豆汤，梁父梁母与梁岩三个人围着她看。
    说不出的怪异。
    姜屿有些不自在，举手投足间不免局促。
    梁母见状，连忙把梁父与梁岩赶去客厅。
    姜屿终于松了一口气，吃得也更开心了。
    梁母没一会儿就走回来了，笑问：“姜屿啊，以后让梁岩接送上下班吧？”
    姜屿笑了笑，说：“不要紧，彦山顺路。”
    梁母见她停下勺子，忙道：“你吃着，待会儿该凉了。”
    姜屿继续喝煮得又烂又香的红豆汤。
    梁母笑着说道：“我和梁岩他爸明天早上会去拜访令尊令堂，你们放心，父母间的事儿我和他爸尽量帮你们解决。我会再给你爸爸妈妈道个歉，当年实在是我委屈了大家。”
    姜屿捧起碗，喝完剩余的红豆汤。梁母拿起她面前的陶瓷碗，热情道：“我再给你盛一碗。”
    “不用啦，谢谢伯母，我已经很饱了。”姜屿弯了弯唇角，继续道：“过去的事情，我也有不对的地方。以后我们都是一家人了，我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烦请伯母包容。”
    梁母拍了拍她的手，笑道：“伯母有不好的地方，也希望你可以包容。我们互相包容，这个家才是家。”
    半小时后，梁父梁母坚持要出去住旅馆。梁母真诚道：“还是应该要给你们小夫妻留空间，留隐私。我和孩子他爸住旅馆挺好的，你们真不用担心。”
    姜屿几次劝解不成，只好笑道：“那这样吧，梁岩住我那儿去。要是你们还不答应，我和梁岩就只好陪您二位去住旅馆了。”说完，她与梁岩相视一笑。
    因为这个缘由，梁岩终于第一次有机会在姜屿的闺房过夜。
    **
    翌日上午九点半，梁父梁母敲开了姜家的大门。杨素虹右手扶着竹扫把，左手撑住门框，满脸写着——我们家不欢迎你们。
    梁母和善地笑了笑，将手中的红酒礼盒递过去：“姜屿妈妈，我和老梁来和你们叙叙话。”梁父两只手中分别提着水果与蹄髈。
    杨素虹语气寡淡地说：“没什么话好叙的，从我们家门口赶紧走，麻烦别让邻居看了我家笑话。”说完，她提起竹扫把，虎视眈眈地看着眼前这两人。
    这把扎竹枝扫帚是她昨晚特意与姜大柱找了好几家店才买到的，够大够有安全感。
    梁父赔笑：“姜屿妈妈，我们是来登门道歉的。孩子的事情先放一边，我们这回是诚心诚意来道歉的。”
    “承受不起。”杨素虹女士挥舞竹扫帚，将他俩赶后几步，然后重重关上门。
    梁父梁母在门外敲了半天的门，讲了半天的好话，大门依旧纹丝不动。梁母唉声叹气，问梁父：“老梁，你给出个主意，怎么办好？”
    梁父道：“主要是展现我们的诚意，多来几次，姜屿妈妈一定会开门接受我们的。这样吧，我们把东西放下，下午再来。下午不开门的话，晚上也来，直到姜屿妈妈愿意让我们进去好好聊一聊。”
    梁母看着紧闭的大门，叹道：“也只能这样了。”她扬声喊道：“姜屿妈妈啊，我们先走了。你别气啊，都是我家那小子不好，我下午一定带着他过来赔罪。”
    梁父梁母下电梯后，在楼栋前的树荫下遇到刚打完台球回来的姜大柱。梁母笑着打招呼：“姜屿爸爸，好久不见。”
    姜大柱心宽体胖地笑，回道：“梁岩爸爸、梁岩妈妈，好久不见。”
    梁父热络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老姜啊，希望早点有机会一道下棋。”
    两个爸爸之间一向没有什么冲突，准确地说，是梁父与姜家二老以前就相处和平。
    “择日不如……”姜大柱的话刚开口，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他一看，是杨素虹打过来的电话。姜大柱一边笑着说“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一边当着梁岩爸妈的面接了电话。
    杨素虹的吼声从手机里传出来，震耳欲聋：“姜大柱！gān什么呢！赶紧给我上来！”
    姜大柱连忙道：“好的好的。”他伸着脑袋往楼上看，隐隐望到远处自家的阳台上有个人影。看来，是杨素虹密切关注，看到他和梁父梁母的寒暄了。
    姜大柱与梁父梁母道别后，回到家里，把门口的东西带进家门。他呵呵地笑道：“这是梁岩爸妈带来的吧？放门口多不好，我拿进来了啊！”
    杨素虹靠在沙发上，面色微冷。
    姜大柱：“别气啦，我们中午把这只蹄髈吃掉。要不我把囡囡喊回来吃午饭吧？”
    杨素虹掏出手机打消消乐，没搭理他。
    第98章 解决（二）
    另一厢, 梁岩与姜屿正吃早饭。姜屿咬了一口吐司, 梁岩骤然凑上前，用嘴巴抢她口中的吐司。姜屿掐住他颀长白皙的脖子, 他一掌抓住她的手反客为主。
    就在这时，梁岩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他本不想理会，瞥了一眼后, 顿时松开她的小手, 坐回原位接起电话，“岳父大人。”
    姜屿听到姜大柱喊道：“岳你的头！”
    姜屿：“……”
    梁岩很快打完了电话。
    姜屿斜眼瞄他, 问道：“你怎么……跟我爸关系好像还不错的样子？”
    梁岩翘起唇角, 骄傲地说：“前两天你回家, 没吃上晚饭那次, 就是因为我和岳父大人事先约好了晚饭。”
    姜屿：！！！
    她何等机敏，一下子就猜出个所以然来：“所以！我爸的稻香村也是你送的？”
    梁岩颔首，微笑。
    姜屿顿时来气, 瞪着他, 质问：“不给我带, 只给我爸爸带？”
    梁岩眼中浮起深沉的温柔，缓缓道：“风险值太大, 容易露陷。”
    不一会儿，姜屿接到姜大柱的电话。
    姜大柱：“姜屿，中午回来吃饭, 别带人。就这样, 挂了。”
    姜屿都还没来得及开口, 那边就已经挂断了电话。
    **
    姜屿接到姜大柱的电话后，风风火火赶过来。
    杨素虹依旧坐在沙发里打消消乐，姜大柱正勤勤恳恳地拖地。
    屋内弥漫浓郁的蹄髈香味，令人食指大动。
    姜屿站在玄关处换鞋，笑嘻嘻地喊道：“好香呀，是不是就等着我开饭了呀！”
    姜大柱一丢拖把，气哄哄地走到茶几那儿，往杨素虹身侧坐下。杨素虹眼皮都不抬，脸色淡然，沉浸消消乐的世界中。
    姜屿换上轻松熊图案的大拖鞋，跑上前眉眼弯弯地卖萌：“你们怎么不理我呀？”
    姜大柱抱胸，冷哼一声扭过头。杨素虹继续消消乐大业，眉头都不带皱一下。
    姜屿挤进父母中间的位置，笑靥如花，嗓音清脆动听：“哎呀呀，挤死我啦。”
    杨素虹登时立起来，把手机重重往茶几上一搁，面若冰霜。
    姜屿往姜大柱身边靠了靠，嗫嚅道：“爸爸，我怕怕。”
    姜大柱佯装嫌弃地瞟了她一眼，不耐地开口：“去去去，一边去！”
    姜屿撅嘴，委屈巴巴地看了看他，又看了看站得笔直的杨素虹。她站起来，从后面抱住杨素虹，撒娇：“妈妈，爸爸凶我。”
    杨素虹扒拉开她的手，往前走了两步，依旧不理她。
    姜屿有些丧气，抓了抓柔顺的长发，重展笑颜：“时间不早啦，我们吃午饭吧，好饿好饿。”她正要进厨房，杨素虹开口了。
    “姜屿。”
    姜屿笑盈盈地转回身，“母上大人，有何吩咐？”
    杨素虹正色道：“我希望你能明白，我和你爸的态度代表了我们家的尊严。你不要觉得我是在摆谱，也不要试图来摆平我——这不应该是你做的事情。我们今天的所作所为，就是要告诉梁岩，以及告诉梁岩的父母，我们的立场是非常坚定的。所以，你现在被我赶出家门了。”
    姜屿一时没反应过来，云里雾里地“啊”了一声。紧接着，她就被劲道大得要死的杨素虹女士推出了家门。
    “砰”，大门关了，同时传来一道门从里面锁住的声音。
    姜屿一脸懵bī。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叫上的轻松熊拖鞋，摆动了两下粉嫩的脚趾。
    好像，真的，被，赶出来了。
    姜屿给梁岩打电话，一边叹气一边吐苦水：“我被我妈赶出家门了。”
    梁岩低笑，笑得十分悦耳，“我来接你，回咱们家的家门。”
    **
    姜屿走到小区门口，梁岩的车已经到了。
    他倚靠车身，身形修长挺拔，一双大长腿格外显眼。
    姜屿蹦蹦跳跳地跑过去，在他身前站定，歪头笑问：“这位先生，请问你在等谁呀？”她穿着上千块的裙装，脚上趿拉十几块的夏季拖鞋。裙子与妆容是成熟知性风，拖鞋是四十码的轻松熊图案。自我感觉，莫名的成就感爆棚。
    他微勾唇角，深邃的眼眸漆黑温柔，说道：“等我的夫人。”
    姜屿继续笑着问道：“那你等多久了呀？她可能不来啦，这位先生，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呀？”
    他浅浅一笑，带笑的眉眼清隽好看，嗓音gān净而纯粹：“只要你来，多久我都等。”[1]
    **
    下午，梁父梁母带上梁岩，手提水果、红酒、蹄髈再一次拜访姜家。
    并且，又一次吃了闭门羹。
    晚上，姜屿、梁岩与梁父梁母坐在901，共同发愁。
    梁母笑道：“我们这才去了两次，蹄髈要送十八只，看来还得再去十六次才成。”
    姜屿噗哧笑，说：“答谢媒人送十八只蹄髈，为什么我们也要送十八只呀？”
    梁母笑说：“我听说你们那里有夏天要给丈母娘送蹄髈的习俗。”
    过了一会儿，梁岩接到姜大柱的电话。姜大柱问道：“梁岩啊，你们明天不会还要送蹄髈过来吧？”
    梁岩看了看一脸期待盯着他打电话的梁母，笑着答道：“应该是的。”
    姜大柱忙道：“吃不掉了啊吃不掉了，能不能不要送蹄髈，送点楼外楼的东坡苏啊之类的点心？”
    梁岩笑道：“谨遵岳父大人吩咐。”
    姜屿示意梁岩把电话给她。
    她接过手机，喊道：“爸爸，我姜屿。”
    姜大柱：“哼！不认识！”
    姜屿：“……”
    姜大柱凛然道：“有话快说！”
    姜屿撒娇道：“爸爸，妈妈那儿你帮我劝劝嘛。难道你们真的不要我了吗，没有囡囡你们舍得嘛？爸爸，你最好了，帮我劝劝妈妈好不好？”
    姜大柱沉声道：“你就先待一边，少冒出来。你妈妈是为了你好，你再这样跳上跳下的，就真的是寒了她的心。”
    这天夜里，姜屿躺在梁岩怀中辗转反侧。
    梁岩一个翻身，抱紧她，热乎乎的鼻息喷洒而下：“梁太太，请问你是在等情人节的到来吗？”再过半小时，就到七夕了。
    姜屿学着他的口吻说了句情话：“我们待在一起，天天都是情人节。”
    翌日，照常上班。
    叶敏钰飞去北京陪肖钧过情人节了，周二晚上才会回H室。姜屿决定等她回来后，再跟她坦白梁岩的事情。
    姜屿在电梯口遇到于晟，于晟踟躇了一会儿后笑道：“冒昧打扰一下，不知姜总今晚有约吗？”
    姜屿微笑颔首：“抱歉，有约。”
    她走进公司时，正好听到布彦山的一声怒吼：“卧槽，这特么有毒啊！”
    舒蔓问道：“彦山哥，怎么了？”
    布彦山：“这个人工客服按钮形同虚设，它是放在这里搞笑的吗？”
    姜屿走上前，用他的鼠标点击人工客服按钮。
    跳出提示框：【无人工服务，请不要留言，因为也不会有人关注到留言内容。】
    姜屿笑道：“你电话联系一下他们的技术支持吧，他们可能没有人工客服。”
    下午四点半，布彦山提议道：“今晚不加班吧？不如我们一起喝酒去。”
    舒蔓摇摇头，拒绝道：“毅衡哥肯定要回家陪嫂子，我的话，我和我同学约好去酒球会看演出。”她问姜屿：“小老师，你呢？有安排吗？”
    姜屿笑着说：“暂时没有安排，但我打算回家躺尸，所以也不想出去喝酒。”
    布彦山大呼没意思，当即给梁岩打电话：“岩哥，晚上出来喝酒不？”
    紧接着，姜屿听到布彦山不开心地说：“你能有什么事？好了好了，一个个的，你们都有事，我自己买几罐啤酒回家喝好了。”
    莫晓彤的婚期在下月中旬，不到两周时间了。
    布彦山挂断电话后，姜屿安慰他：“说不定你的公主正在策马赶来的路上，只是堵马了，需要你再耐心地等一等。”
    布彦山没心没肺地笑道：“所以姜公主，你堵马了吗？没事儿，你堵马不要紧，他会踩着五彩祥云来接你的。”
    周毅衡故意笑问：“你说的这个‘他’，是谁？”
    布彦山笑道：“当然是那个众所周知的他咯。”
    一小时后，梁岩出现在1502室。
    布彦山欣喜地站起来朝他走去，乐道：“岩哥，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来跟我一道过nüè狗节。”
    梁岩弯起唇角，缓缓道：“我不是来找你的，姜屿呢？”
    布彦山一愣。
    舒蔓在后面笑嘻嘻地喊道：“找我小师父呀？她上厕所去啦。”
    周毅衡走过来，拍了拍布彦山的肩膀，笑眯眯地问梁岩：“来找姜屿学姐？”
    梁岩颔首，笑道：“是啊。”
    舒蔓“哇哇哇”地喊起来，“师母，你和我小老师不会复合了吧？”
    梁岩但笑不语。
    布彦山还未来得及开口，姜屿回来了。她一看到梁岩，就急匆匆地冲过来，问道：“你怎么来了？”怎么来之前都不打个电话支会一声！！
    布彦山虎视眈眈地看着这两人。
    “那个……我们先走了啊，你们也早点下班吧。”姜屿拉起梁岩就往外跑，溜之大吉。
    进了电梯，梁岩轻柔地抚摸她的发顶，笑着回答：“我们的妈妈赶我来的，她和爸爸继续拜访我们另一对爸爸妈妈去了。”
    她哼唧了一声，带着好听的小奶音：“你肯定是故意的！”
    梁岩牵起她的小手，眼中含笑，柔声道：“被你发现了。我迫不及待想要牵着你的手，走在宽敞的、洒满阳光的大街上。”
    姜屿仰着小巧白净的脸庞，说道：“太阳都快下山啦，而且我才不想和你手牵手轧马路，跟两个小学生似的。”
    八点半的湖滨，华灯初上，小学生姜屿与小学生梁岩手牵手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第99章 解决（三）
    姜屿与梁岩复合的消息很快就传播开来, 姜屿的电话都快被关心他们的亲友给打爆了。
    梁母跟小俩口说：“你们先不要告诉大家领证的事情，就先说复合了。具体, 等姜屿妈妈能接受我们了, 我们再好好商量。”
    于是，姜屿和梁岩统一口径：“我们确实复合了。”
    其他的，且不多说。
    所有朋友中, 属叶敏钰与布彦山的反应最为剧烈。
    叶敏钰：“姜屿！你这太不够意思了吧！一点风声都不给我透露，枉我还一直为你着想！你对得起我吗, 你说！”
    姜屿从善如流地认错：“对不起！”
    布彦山：“岩哥！说好一起到白头！你怎么就跟姜屿重新好上了呢！”
    梁岩勾唇：“不好意思了。”
    周三一早，叶敏钰当面bī问姜屿：“你们什么时候复合的？”
    姜屿望天, 答道：“有段时间了……吧？”
    叶敏钰眯眼：“你这是在问我？快从实jiāo代。”
    布彦山笑道：“我猜，他们俩应该月初就复合了。”
    叶敏钰佯怒地拉下脸, 问道：“所以上回出去吃饭, 你们就已经复合了？难怪我总觉得你们两个之间怪怪，敢情是真有猫腻？猫大什么时候知道的？”
    姜屿笑了笑，说：“猫大五月份就知道了。”
    叶敏钰、布彦山：“什么！！”
    舒蔓差点惊掉下巴, 脱口而出：“你们五月份就搞在一起了？”
    周毅衡笑道：“看来是这样了。”
    布彦山迅速理清思绪，问道：“所以晓彤摆饭局那次，你和岩哥就已经复合了？”
    姜屿眉眼弯弯，点点头。
    布彦山有些生气, 不虞道：“你们过分了啊, 把人当猴耍。”
    叶敏钰推了推他的椅子, 笑道：“彦山, 差不多得了啊, 你痴情就痴情你自个儿的。”
    布彦山默了几秒钟，然后缓缓道：“我替岩哥高兴，他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周毅衡见状，朗笑着缓和气氛，看着姜屿说道：“学姐，今晚你得和梁岩请我们大伙儿好好吃个饭吧？虽然大家都不陌生，但你总得正式介绍一下不是？”
    姜屿颔首笑道：“好啊，我先问一下他有没有时间。”
    晚饭，布彦山喝了不少白酒，拍着梁岩的肩膀一边抹泪一边笑：“真好，岩哥，兄弟恭喜你，祝福你。你们两个这回可一定得长长久久，不然我不答应！”
    双方父母那边，梁父梁母照旧一天两次地拜访姜大柱、杨素虹夫妇，直到梁父赶回O市开会——O大新生快开学了。梁岩空闲的时候，也经常与父母一道去吃闭门羹。
    梁父离开后的第一天，梁母一个人提着水果、猪蹄、糕点与红酒，坚持不要梁岩与她一起上楼。她笑道：“我的诚意，相信姜屿爸爸妈妈都看到了。打个苦情牌，说不定有效。”
    但是，梁岩依旧帮她把东西拎进电梯，然后打电话恳求岳父大人姜大柱帮扶一把。
    门铃响了起来，传来梁母熟悉的喊声：“姜屿妈妈啊，我又来了。”
    杨素虹坐在沙发上，一边看家庭伦理剧，一边嗑瓜子。
    姜大柱走到门口，看了看门镜，接着笑呵呵地走到杨素虹身侧，说：“今天梁岩妈妈是一个人来的，梁岩爸爸可能回学校去了。哦哟，这么多东西，梁岩妈妈一个人拎过来肯定累死了。”
    杨素虹不为所动，嗑瓜子的频率倒是变快了。
    姜大柱挠了挠后脖子，开玩笑道：“咱们家的猪蹄都快摆不下啦，要不明天早上我们跟物业商量商量，支个摊子在小区门口卖猪蹄怎样？”
    上回他毫不客气地跟梁岩提了一下不要再送猪蹄改送楼外楼东坡苏后，楼外楼的糕点有被送来，但猪蹄也没有少。
    杨素虹白了他一眼，问道：“几天了？”
    姜大柱急忙说：“五天了啊五天了。”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我觉得差不多了，你要是气消了，我就把梁岩妈妈请进来。我们这个样子，说到底还是囡囡最难过。”
    杨素虹放下手中的瓜子，垂下目光，神色微有松动。她淡淡道：“那你请她进来喝杯茶吧，就说我不在家。”说完，她起身回了房间。
    姜大柱赶紧开门把梁母请进来，“梁妈妈，我来拿我来拿，辛苦了。”
    当天下午，姜大柱来到姜屿公司，将女儿喊到楼下的星巴克。
    姜大柱道：“妈妈已经松口了，你看梁岩爸爸什么时候能来趟H市，我们一道坐下来好好地谈一谈。”
    姜屿：“后天就是周六了，应该可以。”
    姜大柱回想起往事，叹道：“本来我和你妈妈确信你和梁岩这辈子都没可能了的，没想到，你们最后还是在一起了。其实，梁岩的爸爸妈妈很久之前就上门来道过歉，但你妈妈把他们赶出去了。好几年前的事情了，梁岩好像不知道。”
    姜屿问道：“爸爸，你和梁岩怎么一直都有联系？”
    姜大柱抚掌笑道：“这个小兔崽子，太有心机了。前年就开始时不时给我寄稻香村啊什么的，知道我爱吃甜的，去日本的时候还给我带了好几盒白色恋人。他跟我说啊，虽然没有福气同我女儿继续下去，但一直把我当长辈。”
    姜屿笑道：“那妈妈呢？”
    “他哪敢和你妈妈搞小动作啊，你妈那bào脾气，见都见不得他们一家。”
    姜屿抱住姜大柱的手臂，小脑袋靠在他胳膊上，甜甜地笑：“爸爸，拜托拜托啦。”
    姜大柱慈祥地笑了，语重心长地说：“放心，妈妈这关就快过了。你和梁岩好不容易在一起了，以后都要好好的啊。”
    姜屿将这个消息带给梁岩后，梁岩一把将她腾空抱起来。
    姜屿轻呼，“你gān嘛，伯母还等着我们吃晚饭。”他们现在是在902，梁母在对门的901做晚饭。
    梁岩勾唇，双眸深邃：“没事，我们庆祝一下。”
    他抱着她，大步流星地跨进主卧，俯身将妆容jīng致的姑娘放到被子上，双手禁锢两边。
    他漆黑的眼眸中隐有星火，含笑的嗓音低哑，蛊惑她：“姜姜，帮我解开衬衣扣子。”
    姜屿转过头闭上眼睛，左脸颊紧贴被子，“不要，我睡着了！”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问道：“是吗？”
    姜屿不开口，装死。
    他高大的身躯往下压了压，滚烫的呼吸故意往她锁骨处撒。姜屿顿时一阵苏麻，抓被子的双手不由攥紧。
    他轻而易举地抓起她的右手，声音中满是磁性：“我来教你怎么解开。”
    他手上因多年拉小提琴而留下的老趼在她娇嫩的小手上细细摩挲，灼热的鼻息不停歇，弄得她身子微颤。
    一番闹腾。
    途中梁母打了电话过来喊他们吃饭，梁岩清了清嗓子，波澜不惊地回道：“有点事，一会儿就来。”
    他挂了电话，饶有兴致地继续折腾。
    一小时后，梁母才等到姗姗来迟的小夫妻。
    她没有多问，笑道：“我炖了huáng鳝汤，笋很嫩很鲜，姜屿你一定爱吃。”
    翌日，梁父开完会就赶来H市，两家人终于有机会齐齐整整坐下来吃顿晚饭。
    地点定在姜屿的902，饭菜是从饭店预定好送过来的，十菜一汤。
    姜大柱与杨素虹晚上七点整准时出现，二人面色严肃端庄。
    梁母热情地靠近杨素虹，一口一个“姜屿妈妈”。梁父直接伸手勾搭姜大柱的肩膀，眉染喜色，提议道：“老姜啊，吃完饭我们来局象棋？我棋盘都带来了。”
    姜大柱高昂头颅，傲娇地哼了一声，自顾自一屁股坐上沙发。
    姜屿：“……”
    姜大柱怒目，凶道：“看什么看！你不是要男人不要老爸吗？还看个屁！”
    姜屿：“……”
    梁岩浅笑。
    姜屿瞪了他一眼，无声地开口道：“笑，个，屁！”
    梁母笑着招呼道：“来来来，我们吃饭吧，菜要凉了。姜屿妈妈、姜屿爸爸，来来来。”
    一开桌，梁母就不断给姜屿与杨素虹夹菜。杨素虹面色稍霁，淡淡道：“我自己来。”
    “好，好。”梁母喊道：“梁岩，快帮姜屿爸爸把酒满上。”
    姜大柱推开酒杯，气得鼻孔微张，虎视眈眈地看着梁岩，切齿道：“喝什么喝，要不是看你是学法律的，我老早痛扁你一顿！”
    姜屿开口道：“爸爸，你……”
    “你给我闭嘴。”姜大柱狠狠瞪了她一眼。
    姜屿：“……”
    杨素虹忙道：“吃菜，我们来吃菜。”说着，她又往姜屿碗里夹了块去皮的鱼肉。
    姜屿：“谢谢伯母。”
    杨素虹倏然道：“姜屿，你跟梁岩出去。”
    姜屿正吃着基围虾，抬头不解地“啊”了一声。
    姜大柱凶巴巴地说：“你妈妈让你们俩出去，有意见吗？”
    姜屿放下筷子，笑道：“不敢不敢。”
    夜风清凉，树叶沙沙响。
    姜屿蓦地止住脚步；梁岩跟着停下来，目光缱绻地回首看着她。二人的手牢牢牵在一起，温暖安适。
    姜屿鼓起腮帮子，质问他：“你是不是央我爸爸了，他这态度转变，简直画风突兀。”她现在回想姜大柱一开始的反应，似乎那时候就有些过激了。照理来说，既然他和梁岩一直有联系，而且关系还不错，怎么都不至于跳脚成那个样子。
    梁岩弯了弯唇角，说：“我和岳父大人确实有和jiāo流了一下沟通中对情绪的管控。你想啊，如果岳父大人非常地生气，并且将他的愤怒表达出来，外在可见。那么，岳母大人是不是就会更容易平息怒火了。”
    姜屿：“好啊你，太心机了，你什么时候跟我爸坦白我们的事情的？”
    梁岩笑道：“没有坦白，只是默认我们复合了。岳父大人听了后很满意，并且拍着胸脯说会帮我在岳母大人面前说好话，于是我就和岳父大人就这事儿详细聊了聊。”
    第100章 解决（四）
    姜屿恍然大悟：“我爸直接抢了‘白脸’来唱, 我妈妈即便不想唱‘红脸’，也唱不了‘白脸’了。哇, 你这人, 实在太yīn险。我早就绝对不对劲了，果然背后有道道！”
    “也不尽然是这样。”梁岩笑着说给她听：“历史学家高阳先生讲过，如果小太监惹太后生气了, 总管太监想要保住这个小太监的话，他就会赶在太后跟前破口大骂、将小太监骂个狗血淋头。等到太后看不下去了, 这事也就过去了。”[1]
    姜屿点了点小脑袋，粲然一笑：“我明白了！一句话总结, 你就是这个小太监！”
    梁岩迫近一步，伟岸的声音将她小小的一团笼罩住, 翘起唇角：“嗯, 你是我的小对食。”
    姜屿将二人jiāo握的手移到自己的肚皮上，摸了一模，“饿了。”
    梁岩摸着她的小肚子, 笑道：“梁太太想吃什么？”
    姜屿做出冥思苦恼的模样，然后仿佛是倏然想到的一样，灿烂地笑说：“要不我们吃冰淇淋吧？”
    梁岩垂眸，沉静地看着她净白的小脸。
    她理直气壮地迎上他晦暗不明的目光, 双眸明澈, 浓密卷翘的眼睫毛如蝴蝶般盘旋在他的心尖。
    他伸出空闲的左手, 捏了捏她的脸颊, 低笑：“不可以。”
    姜屿上翘的唇角顿时往下一弯, 扒拉开他牵着她左手的那只右手。
    梁岩重新牵住她的手，紧紧握着不放，哄道：“明天白天再吃好吗？晚上天凉，容易引发肠胃不适。”
    姜屿昂着小脑袋，眨巴乌黑明净的大眼睛，巴巴地说：“可是我真的好想吃啊。”
    梁岩做出退让，道：“那我们吃一个甜筒，但你只能吃上面那部分。”
    姜屿粲然：“行吧。”
    两人走出小区，步行到城西银泰。梁岩买了个KFC的旋风巧克力甜筒，姜屿吃掉了甜筒上的旋风部分后，他将剩下的部分吃完。
    晚餐吃的鳗鱼饭，吃完后上五楼准备看电影。
    电影出票时间是八点四十二分，九点钟开场。五分钟后，姜屿接到姜大柱的电话：“囡囡，你们回来吧，我和你妈妈同梁岩爸爸妈妈谈好了。”
    梁岩与姜屿回到家的时候，家里的饭局已经结束了，餐桌上摆着茶水，四位长辈一人一杯。
    姜大柱与杨素虹神色自若，完全卸下来时的冷峻。
    梁母和蔼地笑道：“梁岩、姜屿，我们商量好了，chūn节定亲，五一办婚礼。”
    姜屿一头雾水：“定亲？”
    杨素虹沉声道：“你们两个太胡闹，一点不成样子。给我听好了，对外不准把已经领证的事情说出去。婚俗要完完整整地走一遍，哪一步都不能缺。”
    梁岩不卑不亢地颔首，而后问道：“五一结婚，会不会太久了一些？”
    姜大柱一拍桌子，横眉竖目地厉声道：“你还敢有意见？”
    姜屿：“……”
    这戏怎么还没演完？看来她的天生奥斯卡演技是遗传自父亲的基因。
    果然，杨素虹瞥了眼姜大柱，“好好说话，别动不动就生气。”
    梁父笑道：“年轻人着急起来，比我们做父母的都着急。梁岩啊，姜屿已经是你的合法妻子了，跑不了。你看看你，平白闹笑话。”
    大家顿时都笑了。
    梁母笑盈盈地跟杨素虹说：“岩岩就是这样，喜欢姜屿喜欢得不得了。”
    杨素虹扬起唇角，回道：“我们囡囡也是喜欢他，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看样子都喜欢得不得了。”
    姜大柱冷哼道：“他哪天敢不喜欢我们囡囡了，敢欺负我们囡囡，我打断他的腿。”
    “哎，你！”杨素虹无奈地瞪了眼姜大柱，轻斥：“gān嘛老说不吉利的话。”
    梁父朗声大笑，跟姜屿说：“姜屿啊，梁岩要是胆敢欺负你，你就跟我讲。不需要你爸爸出手，我就先替你好好揍他一顿。”
    梁母附和道：“对，梁岩要是欺负姜屿，我们也不答应。梁岩，你要好好待姜屿，知道吗？”
    梁岩含笑点头，“知道的。”
    杨素虹起身道：“那今天就这样吧，明天中午来我们家里吃饭。梁岩爸爸妈妈要回O市，我和老姜也要回老家了。走之前，我们一家人吃顿团圆饭，庆祝一下。”
    梁岩、姜屿与梁父梁母一路送姜大柱、杨素虹到地下车库，直到姜大柱驱车开出去。
    夜色宜人。
    被窝中，姜屿头枕梁岩胸膛，笑道：“父母这一关，我们终于暂时过来了。”双方家庭的磨合与相处是一辈子的事情，阶段性的胜利已属难能可贵。
    梁岩轻抚她柔软的黑发，嗓音温暖：“我们携手与共，没有什么是不能面对的。”
    姜屿蓦地想起江晨露，笑着问他：“你说到时候露露知道我们俩的事情，她会不会吓死？”
    梁岩箍住她的脖子，低笑：“说起这个，你还记得在小表妹面前编排我是GAY的事情吗？”
    姜屿忙举起双手，“误会，这纯粹是个误会，而且啊！这笔账你不是已经跟我算过了吗！”
    “算不完，算不清。”梁岩低头凑近她的耳廓，鼻息温热：“我们俩之间的纠葛，这辈子都算不了。”
    窗外，习风裹住翠绿的香樟树叶，缱绻缠绵。
    九月的H市丹桂馥郁，秋景似画。梁岩忙于案子与备课，姜屿也沉浸在工作中，紧锣密鼓地筹备FreshCode的校园推广。
    学习区的开拓有条不紊地进行，姜屿凭借混迹各ACM/OI群的优势，从在校生中招募了两名在线课程助教。
    人才推荐方面，金九银十的秋招拉开序幕，但FreshCode受限于成立时间过短，因此Rating的参考意义不大。
    六号，姜屿与梁岩、布彦山、叶敏钰一起踏上飞往巴厘岛的航班——莫晓彤将在两天后于巴厘岛举办婚礼。他们在七号凌晨抵达酒店，布彦山与梁岩一个房间，姜屿与叶敏钰一个房间，洗漱后就各自入眠。
    婚礼前一夜有欢迎宴会的行程安排，莫晓彤身着一条带云肩元素的刺绣礼裙，雍容典雅，端庄大方。
    叶敏钰悄悄附在姜屿耳边道：“她真的好好看。”
    姜屿弯唇道：“是啊。”美好年华里的姑娘，本身容色就出众，又有大喜事的滋养，自然越发明媚。
    梁岩举着香槟，从人群中绕过来，朝叶敏钰笑道：“敏钰，抱歉，可否容我借一借你身边的姜小姐？”
    叶敏钰笑道：“你这文绉绉的，去吧去吧。”
    他揽过姜屿的腰际，往东边走，小声道：“晓彤的经纪人说给我们介绍几个投资商认识，如果你想去的话，我们就过去聊一聊；不想去的话，我们就简单打个招呼。”
    姜屿浅笑：“好。”
    二人到后不久，梁岩就被赵天松喊人叫走了。
    做娱乐产业的白总笑眯眯地说道：“姜总人长得漂亮，又是高知女性，做教育再合适不过。有姜总在，我觉得国内的计算机教育普及指日可待啊！哈哈哈……”
    姜屿礼貌地微笑：“白总太抬举我了，万万不敢当。”
    聊了几句后，姜屿兴致阑珊地听身边的几位富商聊风口、谈资本寒冬。
    所幸梁岩很快就回来了。
    他俯身，姜屿踮脚在他耳边轻声道：“我想走了。”
    梁岩于是主动与几位富商喝了一杯，然后笑着说：“抱歉，失陪一下。”
    梁岩与姜屿回到原来的地方，叶敏钰正坐在白色藤椅上吃水果沙拉。姜屿凑过去，“我也要。”她成功从叶敏钰叉子下获得一口食物。
    姜屿一边咀嚼一边问梁岩：“彦山呢，我怎么都没有看见他？”
    梁岩笑道：“在董宁宇、张功他们那边，我们一会儿过去？”他征询叶敏钰的意见：“待会儿我们一起过去？”
    叶敏钰开口道：“先吃点东西吧，去了他们那边肯定又要喝酒。这样的jiāo际场合，先吃点东西垫肚子才是明智之举。”
    姜屿刚往叶敏钰身侧的座位坐下，就有一位栗色头发的男人上前打招呼：“嗨，姜屿。”
    叶敏钰惊讶得张了张嘴巴，比口型问姜屿：“杨骏涵？”
    杨骏涵，当红炸子jī，如今是娱乐圈六大流量小生之一，拥有庞大的粉丝群体。
    姜屿微微点头，起身笑道：“嗨，真巧，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你。”
    杨骏涵微扬唇角，说：“我也很意外，你是赵总那边的亲友？”
    姜屿笑着解释道：“不是，我和新娘莫晓彤是高中同学。”
    杨骏涵笑道：“世界真小，你的变化挺大的，越来越漂亮了。”
    “谢谢。”姜屿笑着问道：“你怎么认出是我的？”
    杨骏涵：“刚才你和白总萧总说话，我就在不远的地方。”
    他侧过身子，朝旁边的梁岩举了举酒杯，问姜屿：“这是你的男朋友吗？”
    姜屿颔首，弯唇答道：“是啊。”
    杨骏涵笑着揶揄：“那明天新娘的捧花我就预祝你能抢到了。”
    姜屿笑，“谢谢你的祝福，不过我们本来也就快要结婚了。”
    一位穿着白色套装的中年女性走过来，笑道：“不好意思，打扰一下。”她附在杨骏涵耳边讲了两句话。
    杨骏涵于是笑道：“那先告辞了，改日有机会再好好聊一聊。”
    杨骏涵走后，叶敏钰激动地抱住姜屿，问道：“你怎么会认识杨骏涵？”
    姜屿笑道：“我大二去G大参加区域赛的时候，他是负责我们T大队伍的志愿者。算是几面之缘，不太熟，人家就是客气一下。”
    第101章 携手（一）
    姜屿等人九号下午就马不停蹄地赶航班回H市, FreshCode这几天都是林煜瑾、舒蔓与周毅衡在维护。
    又过了两天，江晨露也回到了H市。
    A大本科生老生15号报到注册，并做学年小结。江晨露需要搬寝室, 因此提前几天返校。她直到坐在902的客厅沙发里，从与杨素虹的微信聊天中得知自己的班主任与姜屿在一起了。
    这对于她来说，无异于是一道天雷滚滚而下。
    江晨露惊骇得直接一通电话打到姜屿那儿, 劈头盖脸就问：“姐，你不会真的和我们梁老师在谈恋爱吧？”
    姜屿：“真的，百分百纯真。”
    江晨露诧异道：“你们是被师奶奶和表舅妈撮合到一起的吗？姐, 你忘记了吗，梁老师他有白月光的啊！”
    姜屿的语气中隐有笑意：“那个……江晨露同学你好，我就是你们梁老师传言中的那位……嗯……白月光。”
    “什么？！”江晨露大喊一声, 脱口而出：“我们梁老师，禁欲系男神，高岭之花, 他的白月光竟然是你？”
    姜屿平静地反问：“不可以吗？”
    江晨露：“啊啊啊，郑云书学长真是太可怜了。”
    姜屿：“……”
    晚上回到家后，姜屿从江晨露手机上听到了杨素虹揭穿他们恋情的那条微信语音：“露露啊, 我和你舅舅在老家，你让你姐的男朋友梁岩，也就是你们梁老师帮你搬东西。千万别不好意思啊, 都是一家人。”
    江晨露：“梁老师下午给我打过电话了, 明天送我去寝室。”
    姜屿点点头, 道：“嗷。上午还是下午？我工作不忙的话, 跟你们一起去。”
    “没事，你忙你的。”江晨露紧紧抱住姜屿的胳膊，双眼冒光：“快跟我讲讲你俩的爱恨情仇吧！”
    半小时后。
    江晨露愤愤道：“过分，你竟然对我们高岭之花如此过分！我要代表全体A大学子谴责你！”
    姜屿剥了个桔子一瓣一瓣丢进嘴巴里，云淡风轻道：“露露啊，分手后大家都是单身，互不影响。没有人需要为他人的痴情买单，最好大路朝天各走半边，不然反而是一种负担。”
    江晨露迅速抓起手机，给梁岩微信上发了一句：【梁老师，我姐说和你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姜屿：“……”
    江晨露瞅了姜屿一眼，又发了一条：【她现在默认了。】
    姜屿“哎”了声，轻蹙眉头，“你这孩子，搞事情是不是？”
    江晨露笑吟吟道：“给你们的恋情增加一点情趣。”
    经过这个插曲，夜里任梁岩如何进行表情包轰炸，姜屿都没跑去他那里。
    翌日中午，叶敏钰倏然提道：“鱼gān，话说你有杨骏涵微信吗？能不能要到他的签名？我有个亲戚是杨骏涵的脑残粉，你方便帮我要张签名吗？”
    姜屿笑道：“那你应该找莫晓彤啊，我跟杨骏涵仅限于几面之缘，哪会联系。”
    舒蔓惊讶地问道：“杨骏涵？是那个很红的明星杨骏涵吗？”
    叶敏钰：“对，鱼gān以前出去比赛的时候，杨骏涵做过志愿者。”
    周毅衡狡黠一笑，说道：“说起来，杨骏涵追过姜屿学姐。”
    舒蔓显然不太相信，“真的假的？不会吧？”
    姜屿忙道：“假的假的，都是谣言，你们别听他胡说。”
    见姜屿急着否认，舒蔓倒是信了几分，拉住周毅衡好奇地问：“毅衡哥，是怎么回事，能和我们讲讲吗？”
    周毅衡笑着征求姜屿的同意：“学姐，我可讲了啊。”
    姜屿瞪他，“你别瞎说。”
    布彦山插嘴道：“哎，说说呗，姜屿，你这样藏着掖着，我要替我们岩哥鸣不平的啊！”
    叶敏钰也笑着说：“鱼gān让你别瞎说，你说的是真话，就不算瞎说，快说吧快说吧。”
    姜屿扶额。
    周毅衡笑道：“我是听学长们说的，就是有一年学姐出去打比赛，好像是在G大，被一个志愿者表白了，就是后面出道进入演艺圈的杨骏涵。当然，学姐那么喜欢梁岩，肯定把杨骏涵给拒绝掉了。据当时在场的学长说啊，杨骏涵好像还蛮难过的呢。”
    舒蔓兴奋道：“哇，小师父竟然被大明星追过，还拒绝了人家！”
    叶敏钰调笑戏弄姜屿：“鱼gān，这是真的吗？你怎么就拒绝他了呢，后悔过吗？”
    姜屿坚决地否认道：“谣传，都是胡说的，假的假的。”
    周毅衡补充道：“对了，杨骏涵表白的时候，据说当时猫大也在场。敏钰姐，你打个电话问问猫大就知道是真是假了。”
    布彦山：“姜屿，晚上请吃饭吧，这几天系统都靠猫大维护。”
    姜屿慡快答应：“好的呀，那你们想想去哪儿吃，就当我们团建了。”
    众人顿时一阵欢呼。
    聚餐的时候，布彦山把梁岩也叫了过来。布彦山笑道：“岩哥是我们的用户代表，没毛病！”
    姜屿不满道：“布彦山，你这是假公济私！”
    “嘿，小样，本来还想帮你瞒一阵。”布彦山遂将大明星之事添油加醋地讲给梁岩听。
    梁岩当时笑得温文尔雅：“正常的，我们家姜姜这么好，追求者自然少不了。”然而，回到家后，他直接将人扛到chuáng上，漆黑的眼眸如经年的深潭。
    他低声问道：“他好看还是我好看？”
    “这还用说吗？”姜屿求生欲毫不qiáng烈：“当然是他好看。”
    梁岩勾唇，立体的五官棱角分明。他用修长洁净、骨节分明的手指温柔地抚摸她的脸颊，灼热的鼻息尽数喷洒在她瓷白的小脸上。“梁太太，想清楚，我好看还是他好看？”
    姜屿被这阵苏麻弄得微微颤动，双手攥紧他的衣领。
    梁岩往下一倾，低笑：“梁太太今天如此主动，为夫甚是心悦。”
    姜屿匆忙松开他的衣领，推了推他如山的身躯，“你好看你好看，我们先洗澡好吗？”
    梁岩一掌抓起她的两只小手，目光深深：“不好。”
    两小时后，姜屿翻过身，扑在枕头上剧烈地喘气。
    梁岩轻而易举地将她的身子翻回来，继续。
    他附在她的耳边，嗓音醇厚危险：“大路朝天，各走半边？”
    姜屿哑着嗓子道：“你能不能别吃完醋，又……”
    后半句话被他的吻堵住，铺天盖地。
    江晨露的新寝室生活十分和谐，她本身就是积极向上的女孩子，摆脱抑郁后对生活抱有本真的热情与希望。而不用偷偷摸摸后，梁岩与姜屿的日常生活也愈加和谐。
    周末，覃柏林夫妇邀请梁岩与姜屿到家里来吃饭。林潇辰取出珍藏的桃花酿，与姜屿对饮。
    姜屿赞不绝口：“这酒好甜，我好喜欢。”
    梁岩将剥完的基围虾放入姜屿碗中，笑道：“河坊街的赵姑娘是潇辰的至jiāo好友，国家高级酿酒师。”
    林潇辰笑着纠正他：“是杜姑娘，她喜欢别人喊她杜姑娘。”
    姜屿坐在高高的椅子上，甩着两条纤细的小短腿，兴致盎然地说：“好有趣的姑娘，下次可以介绍给我认识吗？”
    林潇辰笑道：“好啊，都是性情中人，杜杜一定会很喜欢你。”
    覃柏林开启催婚模式，笑眯眯地问道：“姜小屿，什么时候打算终结我们梁岩孤苦伶仃的日子？”
    姜屿捧着小酒杯喝桃花酿，摇摇头。
    梁岩笑着说：“姜姜最近工作忙，过段时间。”应双方父母要求，二人依旧将已经结婚的事情瞒得好好的。
    林潇辰摸了摸姜屿的小脑袋，温柔地问道：“让梁岩来天天照顾你的起居，不好吗？”
    姜屿放下酒杯，绽开灿烂的笑容，说：“他现在就照顾我，就跟柏林照顾你一样。”
    林潇辰没有听出她的言下之意，笑着揭过这一话题：“你们才复合不久，多熟悉熟悉也好。来，尝一尝这卤jī爪，是我学来的独门手艺。”
    转眼就到了国庆假期，肖钧等人从工作的城市回到H市，大伙儿聚了个餐。
    姜屿与肖钧单独gān了一杯，“肖小钧，上半年说好回来H市出差，我们连酒席就订好了，结果被你放了鸽子。”
    肖钧笑道：“小鱼gān，我也是没办法，领导突然不要我出差了。”
    姜屿佯怒道：“不准喊我小鱼gān，我已经不小了。”
    肖钧咧嘴道：“那……老鱼gān？”
    众人顿时笑作一团，叶敏钰帮着姜屿拍打肖钧。
    姜屿不依不饶道：“今天你怎么都得多喝几杯赔罪，把之前的补回来。”
    “就是说嘛！”胡祥祥放下酒杯，笑道：“哎哎哎，我们来赌一赌，肖钧和敏钰，小鱼gān和梁岩，哪对先结婚。”
    叶敏钰笑着说道：“不用赌，肯定是鱼gān在我前头。”
    胡祥祥摇摇食指，分析得头头是道：“这可不一定。你和肖钧算是老夫老妻了，小鱼gān和梁岩才复合多久啊，必定要再互相熟悉熟悉。再者，肖钧可跟我们提过，你答应三十岁就嫁给他的。”
    肖钧露出羞涩的神色，挠了挠后脑勺。
    叶敏钰笑道：“三十岁还早呢，鱼gān就不一样了，她和梁岩是看过了其他风景后破镜重圆，更能长久。”
    胡祥祥顿时捣乱道：“哇，你是说你和肖钧不长久吗？哈哈哈哈，肖钧，你听听，要是我是你，我可忍受不了啊！”
    肖钧毫不在意地笑着说：“就你张嘴了，一天到晚叭叭叭的。敏钰想出去看看其他风景也没事，我会和梁岩一样等她回来。”
    胡祥祥开玩笑地说：“你这是主动给自己递绿帽呢？”
    肖钧：“NMD，老子是说如果敏钰想出国留学，我会等她回来，你给我说点吉利的！”
    欢声笑语，觥筹jiāo错。
    第102章 携手（二）
    国庆结束后，ACM亚洲区域赛如火如荼。FreshCode作为算法网站, 经过初期的校园推广后, 用户量渐增。
    气温降得很快，秋意席卷整座城市。芦苇吐穗, 各色浓淡的青翠树木中点缀星星点点的金huáng。
    姜屿在这个季节开始为FreshCode寻求投资, 频繁参加创投活动与一些互联网线下沙龙。自然, 显而易见地不太顺利。
    H市创业氛围浓厚，政府扶持, 因此几乎每天都有创业公司诞生。而与此同时, 也几乎每天都有创业公司走向死亡。
    姜屿用一周的时间联系莫晓彤婚礼上打过jiāo道的富商, 但无一例外，他们都委婉地拒绝了她的项目。这实属正常现象，毕竟一个注册用户十来万的、尚未形成成熟盈利体系的网站很难拿到融资。
    这日, 姜屿从货梯上来，路过于晟公司时, 于晟与他公司的副总正好从办公室里出来。
    姜屿礼貌地打招呼：“于总, 万总。”
    于晟脸上扬起热情洋溢的笑容, 问道：“姜总从哪里回来？”
    姜屿笑道：“刚从方回创投回来，多谢于总引荐。”
    这几天姜屿参加互联网相关活动时经常会碰见于晟，他给她推荐了两家创业投资基金管理公司。
    于晟关切地问：“谈得如何？”
    姜屿笑道：“对方表示我们FreshCode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暂时不考虑。不过还是多谢于总帮忙, 十分感谢。”
    于晟靠近了半步, 清咳一声, 隐晦地提道：“姜总, 你这个人啊，有点太死板。有些女性创业人出去谈投资，身边常常带着漂亮的助理，这样一来，很多事情不用自己出马，但又能水到渠成。”
    姜屿一开始没有听明白他话里的意思，面露疑惑：“于总的意思是？”
    于晟抬了抬无框眼睛，意有所指：“我认识几个长相身段都不错的艺校学生，要不要介绍给你？”
    姜屿立马反应过来，语气疏离了几分，拒绝道：“多谢于总好意，不过我相信FreshCode一定能够通过项目本身的魅力获得投资人的青睐。”
    于晟不做qiáng求，笑着说：“不客气，如果姜总哪天需要帮助了，尽管来找我。”
    姜屿看着他，坚定地说道：“我们不需要这样的帮助。”
    于晟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
    万总温婉地笑道：“姜总，我们于总的意思是，姜总以后有其他需要帮助的地方，也都可以来找我们于总。”
    “对，对。”于晟沉吟了一会儿，推心置腹道：“艺校学生，姜总如果改变注意的话，也可以随时来找我。我知道你可能比较有原则，但等你再多碰几次壁，就会明白我说的话不无道理。姜总，希望你不会怪我太过唐突。”
    姜屿淡淡道：“于总严重了。”
    姜屿回到办公室，打开手机刷了遍微信朋友圈。
    梁岩发了条朋友圈，定位地点是曹光彪高科技大楼。
    他写道：【才发现曹主门口的向日葵开了，灿烂得就像我心上的那位姑娘。】
    配图是一片向日葵的照片以及一副惨不忍睹的素描图。
    这张素描图姜屿有印象，是今夏某一天，他在她家阳台上对着她画的。
    她不由粲然而笑，心里甜滋滋的。
    梁岩的朋友圈没有设权限，这是他的第一条朋友圈，也是迄今为止唯一一条朋友圈。
    下面的评论密密麻麻，最为显眼的是董宁宇的一排捂脸表情。董宁宇下面是布彦山的评论：【几百年不发朋友圈的人，nüè狗起来这么带感？】
    梁岩回复道：【没办法，心有所思，行亦随之。】
    她满腔的yīn霾瞬间一扫而空，整个人都轻盈起来。
    布彦山开口道：“姜屿啊，看来你是刷到我们岩哥的朋友圈了啊，开心不？”
    叶敏钰笑道：“曹主是计院地盘，你回去得好好审问梁岩去计院gān嘛去了。”谐音梗，计算机学院简称计院，谐音jì院。计院学子常常用来自黑，习以为常。
    姜屿笑着反击：“可能就是去你们家肖钧曾经日夜出入的地方随便看看。”
    姜屿下班回到901的时候，梁岩已经做好了晚饭，正在给三文鱼摆盘。
    姜屿环起双臂，“梁岩，你竟然胆敢去jì院！家法处置！”
    梁岩没听明白，“嗯？”
    姜屿撅嘴，“你发的朋友圈，自己忘记了吗？你当你是金鱼么？”
    梁岩往前一步，俯身亲了亲她的唇角，低笑：“每七秒都会爱你一次，每次持续七秒。”
    姜屿放下手臂，歪头笑，眉目弯弯。“我是不是和向日葵一样好看？”
    梁岩弯唇，问道：“梁太太，请问姜先生是你的太阳吗？”
    姜屿摇摇头，笑道：“不是，生长素喜欢yīn暗的地方，但我不喜欢。”
    夜晚总是缠绵缱绻，相爱的人彼此贴近、谱写关于身体与情爱的印记。
    事后，姜屿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胸膛，说：“我后天要飞北京，下周回来。”
    梁岩揉了揉她的发顶，宠溺地笑道：“梁太太比赛加油。”
    梁岩是知道的，这周末的北京赛区现场赛姜屿、林煜瑾与舒蔓将作为打星队参加比赛，叶敏钰挂教练头衔。但梁岩不知道的是，慕文祺一个月前联系了姜屿，他将随W&L乐团进行全球巡演，恰好这周日就是北京站。
    慕文祺在电话里笑说：“姜屿，以前你可是说过，如果我在大陆有演出，你会排除万难陪我回国、看我演出的。如今你在国内，我真诚地邀请你来。”
    姜屿想到这里，出声轻喊：“梁岩梁岩。”
    梁岩吻她的黑发，问道：“怎么了？”
    “没事。”
    算了，还是先不告诉他了，醋坛子太容易打翻。
    **
    周六是报到注册与开幕式、热身赛；周日上午九点整，现场赛正式开始，比赛时长五小时。
    开局十分钟，姜屿与林煜瑾各顺利解决一道水题。半小时后，舒蔓解决一道最长公共子序列的变形题。
    而此时，场外观战区、各算法群已经炸开了锅。
    圆滚滚：【天哪，我的少男心被鱼gān老师击中了。好后悔，为什么我没有进北京赛区，啊啊啊啊啊，后悔死了！】
    得益于图像采集等技术的发展，比赛会在B站进行现场直播。所以赛场现况实时呈现在观众眼前，成功激起热烈讨论的，是独树一帜的气球。
    本赛区选用的气球是梦幻的马卡龙气球，rǔ胶优质，球面纯色无logo，只在球杆上印有FreshCode的字样。气球层层叠叠，如漂浮的云朵般如梦似幻，一下子就营造出温馨làng漫、欢愉华美的氛围。
    小胖墩：【chuī爆鱼gān小姐姐！告白气球！好làng漫啊，跟结婚一样！】
    就是小汉堡没错了：【欢迎大家来参加我和鱼gān小姐姐的婚礼。】乖巧.jpg
    CHANBAEK：【都让开，我的尿热，我来滋醒他。】
    最终，姜屿、林煜瑾、舒蔓三人一共解出六道题，稳居金牌区。但由于是友情参与的缘故，不计入颁奖统计。
    晚上有酒宴，姜屿自然分身乏术，难以赶去慕文祺的音乐会。因此，周一中午姜屿主动请慕文祺吃全聚德。
    慕文祺留着蓬松的微卷中长发，慵懒随性。他的长相偏儒雅矜贵，笑起来令人如沐chūn风。他笑着说道：“以前常听你说康博思的jī腿饭好吃，不知这回是否有这个荣幸，借你的光尝一尝。”
    姜屿笑道：“我明天中午就要回H市了，不过我可以请朋友带你去北大尝一尝。”
    慕文祺取出一个jīng美的首饰盒，放至姜屿手边，“家母设计的胸针。”
    姜屿没有收，微微笑道：“Daniel，我已经结婚了。”
    慕文祺眸中闪过几分讶然，很快就不动声色地藏匿。他露出温文尔雅的笑容，道：“那我这边就先道一句百年好合，姜屿，改日我一定补一份贺礼。”
    姜屿礼貌地表现出拒收的回应，慕文祺便不勉qiáng，绅士地收回胸针。
    慕文祺笑道：“能回北京演出是件激动又快乐的事情，唯一的遗憾是缺少你的出席。哪天你和你的先生来洛杉矶，我一定要给你们送邀请函，请务必赏脸。”
    二人聊朋友间的家常，慕文祺问起姜屿关于她那位先生的事情。
    姜屿浅笑，弯弯的眉眼如天边的月牙，她只说：“他很好，我很喜欢他，他也很喜欢我。”
    饭吃到一半，慕文祺接了司徒笺打来的电话，笑道：“我们现在就坐在一起吃饭，你要和Karena讲两句话吗？”
    得到司徒笺的答复后，慕文祺将手机递给姜屿。
    姜屿接起电话，“喂，司徒。”
    司徒笺兴奋地问：“姜屿，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的约会啦！”
    姜屿笑着跟她说：“如果你说的是hang out或者catch up的话，我们现在确实在约会。”
    司徒笺：“我说的当然是date啦！”
    姜屿：“那不是喔，你姜屿姐姐有这辈子固定的date对象啦。”
    与司徒笺结束通话后，姜屿与慕文祺一边用餐一边闲聊。
    慕文祺与她讲起司徒笺的趣事：“前阵子，司徒喜欢上一个画漫画的男孩子，一度想要替他还债。那男孩子人不错，也很有理想，为了来美国留学，借了一百多万。”
    姜屿问道：“哪所学校？”
    慕文祺：“SVA。”School of Visual Arts，纽约视觉艺术学院。
    第103章 携手（三）
    姜屿兴致盎然地笑道：“我还没有见过司徒陷入爱河的样子, 她这回用情很深吗？你有没有见过那个男孩……”
    桌边骤然出现一个高大伟岸的身影。
    姜屿抬起眼, 看到来人正垂眸看着她。
    他的双眸漆黑如潭，深不见底。
    姜屿诧然, 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
    梁岩勾唇, “梁太太出差辛苦, 我来接你回家。”
    慕文祺起身, 笑道：“你好, 我是慕文祺。”
    梁岩：“梁岩, 梁山伯的梁，岩石的岩。”
    梁岩与慕文祺互相自我介绍后, 来回说了些场面话。
    **
    回酒店的出租车上, 梁岩一言不发，面色微沉, 棱角分明的脸显得愈加立体深刻。
    姜屿正襟危坐, 思忖如何跟他解释。
    跟前男友单独吃饭被抓包, 虽然明明不是幽会, 但确实是她隐瞒在先, 似乎说什么都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
    到了酒店，姜屿跟在梁岩身后出电梯。
    梁岩径直走到房间门口，姜屿取出房卡开了门。
    关上房门。
    梁岩淡淡道：“不说点什么吗？”
    姜屿扬起明媚的笑容, 说道：“梁岩梁岩, 你怎么知道我住哪一间呀？”她企图通过卖萌蒙混过关, 因此故意仰着瓷白的小脸, 长睫毛一扇一扇, 明澈的眼眸扑闪。
    梁岩居高临下地凝视她，面沉如水，清高的眉棱骨下眸色幽深。
    姜屿歪了歪小脑袋，鼻梁弧度优美。“我知道啦，是不是梁太太肚子里的蛔虫托梦给姜先生的呀？”
    十月底的北京气温寒凉，他穿着浅驼色羊绒大衣，内搭米色中领毛衣，露出一截孤高白皙的脖颈。他微微俯下身，凑在她唇边，灼热的气息下是挠人的音调：“姜屿，今天开心吗，嗯？”
    低沉的嗓音带着好听的磁性。
    姜屿主动在他脸颊上落下一个吻，粲然笑道：“姜先生来了，梁太太很开心。”
    梁岩直起腰板，单手脱下外套，温和地轻启薄唇：“那麻烦梁太太用实际行动表达一下你的开心。”
    姜屿张开手臂，抱紧他，将自己的小脑袋埋进他的毛衣里。
    他随手把外套丢至电视柜，托住她的双腿，轻而易举地将人悬空抱起。
    意乱情迷的深吻。
    他的吻温柔又霸道，滚烫的呼吸jiāo缠。姜屿仿佛置身广袤星河，周遭布满星星点点的璀璨。
    不知何时，二人已经翻滚到柔软的被子上。
    她伸手脱去他的毛衣、解开他的皮带，他也将她身上之物扯去。
    一触即发之际，他蓦地停了动作。
    姜屿正双手环住他颀长的脖颈，白中透粉的小脸因情欲而愈加娇俏。
    肌肤白皙细腻，chuī弹可破，身上仿佛带着一股诱人的奶香。她惯用好闻的身体rǔ，引他欲罢不能。
    但梁岩以超qiáng的意志力克制住了。
    他双手撑住chuáng板，将她禁锢在身体下的狭小空间内，嗓音低哑：“姜屿，你躺好，我们谈谈。”
    姜屿：？？？？？？？？
    她没有办法，只好眉眼盈盈地……勾引他。
    很快，他便溃不成军，倾身而下。
    屋内空调暖和，共赴巫山的姜屿与梁岩仿若落于云端，恣意浮沉。
    一直折腾到深夜。
    姜屿用白皙小巧的玉足挠了挠他的膝盖，“就知道你这醋坛子容易打翻。”
    梁岩缓缓道：“如果我和前女友瞒着你私下相约，你会吃醋吗？”
    姜屿：“不会。”
    梁岩垂下眼眸，缄默不语。
    姜屿噗哧笑出声，问道：“你的前女友不就是我吗？莫非你还有其他的前女友？”
    “有的。”梁岩一本正经地答道：“幼儿园的时候，我亲过一个姑娘的脸，她应该是我那个小时候的小女朋友。所以姜屿，你不是我的初恋，那个幼儿园的前女友才是。”他脸上的神情一丝不苟，言语间颇有些负气的意味。
    姜屿故意笑道：“你要这么说，我小时候亲过的人可多了。”她掰手指，假装认真地数起来：“小班的时候，有个爱哭鬼睡我隔壁chuáng，我亲他一下他就不哭了。邻居家的弟弟比我小一岁，最喜欢跟在我后面做小尾巴，我好像也有亲过他。我爸麻将桌好友有两个儿子……”
    他凑上前，直接用柔软的嘴唇堵住她的话。
    十一点的帝都灯红酒绿，漾起如水的夜色。
    姜屿与梁岩到三里屯的一家德国西餐店吃烤肉，晚饭夜宵二合一。
    驻唱的乐手低吟浅唱，远近闻名的烤猪肘又香又嫩。
    姜屿问梁岩：“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过来了？”
    梁岩淡淡道：“舒蔓和林煜瑾昨晚飞回H市，敏钰因为要陪肖钧，所以多留两天。而你和敏钰明天下午一起回H市，偏偏慕文祺最近在北京，一看就是有鬼。”
    姜屿撅嘴，“你不相信我。”
    梁岩喝了一口黑啤，不咸不淡地说道：“我相信你，所以我一直到看见你们俩私下见面，才出现在你面前。”
    姜屿鼓起腮帮子，“你是怪我没有避嫌吗？”
    梁岩微微笑：“我相信你，但我怕你被他拐跑。感情上，你有多好骗，我心里一清二楚。”
    姜屿气道：“结婚前，我不就是被你拐回家的么？”
    他垂眸浅笑，含住一口黑啤，捧起她的小脸，一点一点地渡给她。
    幽暗的灯光渲染暧昧的气氛，缠绵悱恻的歌声悠扬。
    他捧着她的脸，饶有兴致地又将渡给她的黑啤一点一滴吻回来，身上清冽的气味萦绕在她的鼻尖，笑眼中温柔缱绻、流光溢彩。
    **
    北京赛区的宣传效果显著，一下子为FreshCode拉来近一万的用户量，并且这个数字尚在不断增长之中。
    姜屿开始新一轮的寻求投资之路。
    然而，依旧是接连碰壁。
    一边是Acmer对于FreshCode的chuī捧，一边是投资人对于FreshCode的恶言恶语。
    姜屿与周毅衡从高统资本出来，项目经理的话声声响在耳畔：“姜总周总，恕我直言。你们这个系统有什么用？缺乏行业资源的挖掘，也没有足够数量的用户数据，根本就是个垃圾。”
    姜屿的情绪比较低落，周毅衡笑着安慰她：“学姐，没事儿，是这家投资没有眼光。我们的FreshCode会越来越好的，我们也要越挫越勇。”
    一个月下来，几乎没有投资商愿意抛出橄榄枝，FreshCode的融资遭受巨大的阻碍。
    进入十二月，H市气温骤降，雾霾笼罩整座江南烟雨中的城市。
    FreshCode经过状态调整与人才推荐业务的发展，先前接触的两家投资公司表达出投资意向，但这两家公司都提出了姜屿等人不能接受的要求——其中一家投资公司，甚至要求绝对控股。
    冬季的雨冰冰凉凉，寒意刺骨，FreshCode也进入了隆冬。
    周毅衡将姜屿喊进会议室，商量融资的事情。
    周毅衡低声道：“我们现在的用户量不够多，活跃度一般，数据不好看。现在大部分的创业公司会把数据做得好看点，为融资造势。”
    姜屿：“你的意思是？”
    周毅衡平静地看着她，开口道：“我们可以后台生成一些数据，扩充数据量，提升竞争力。我们现在的用户量是11W不到一点，我们至少需要做成20W的数据。”
    姜屿沉静地问道：“增加虚假数据能提升我们的竞争力吗？NLP有反作弊方向，数据注水就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可能被引爆。而且，真实有效的数据才有提取的价值，造出数十万条假数据来，意义何在？”增加近十万条假用户量，那么相关数据需要编造几十万、上百万条。其实，数据注水在互联网产品中屡见不鲜，但恪守底线的人也不在少数。
    周毅衡叹了一口气，说：“形势有多严峻，你也看到了。融资困难重重，如果不在数据上做出让步，我们就要在持股上做出让步。绝对控股意味着什么你不会不知道，而且，我跟你讲，投资方绝对控股后肯定也会对数据进行造假。”
    姜屿的态度非常坚定：“不行，我们的数据必须是真实可靠的。”
    周毅衡沉默了一会儿，道：“我们也可以做少一点，做成十五万的用户量。日活上，我们再讨论。但用户量十五万，真的不能再少了。我们现在极度缺乏与投资人进行谈判的资本，我请求你，能不能低一低高贵的灵魂。”
    最后这句话一出来，周毅衡的不悦已然一览无遗。但姜屿依旧反对道：“我们可以再想别的办法，但用户数据不能动。”
    周毅衡站了起来，在支架式移动白板前来回踱步。他举例说明一些公司使用过的相关策略，分析FreshCode当前情况，言之凿凿。
    然而，姜屿如何都不肯做出让步。
    周毅衡从裤袋中掏出香烟点燃，侧身面向东方，猛烈吸了好几口烟。他向来斯文绅士，极少在人前抽烟，今天实在是烦躁到了极点。
    姜屿镇静地坐着，神色寡淡。
    周毅衡踱步到她身侧，一边抽烟一边道：“商业是很残酷的，你不愿意做的事情，有的是人愿意gān。你……”
    姜屿蹙了蹙眉头，冷声道：“要抽出去抽！”
    周毅衡骤然爆发情绪，抬脚踹向旁边的一把空椅，嗓音不自觉地提高好些分贝：“姜屿，你TMD在老子面前摆什么谱？”
    布彦山、舒蔓、叶敏钰听到动静，赶紧都推门跑进来。
    叶敏钰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有话好好说。”
    第104章 携手（四 ）
    周毅衡不说话, 烟一口接一口，腾云驾雾。
    姜屿的脾气一下子上来了, 沉声道：“我说了, 要抽出去抽。”
    布彦山忙道：“姜屿, 你好好说话, 不要发脾气啊。”
    周毅衡侧目看了她一眼，又踹了脚另一把空椅子，转身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叶敏钰拍了拍姜屿的后背, 柔声问道：“怎么回事？”
    姜屿摇摇头, 淡淡道：“没事。”
    翌日上午, 周毅衡照常上班, 姜屿喊上他一起去拜访H市当地的一位民营企业家。二人谁都没有把昨天的冲突放在心上, 人人都有情绪, 创业过程中的争端再正常不过。
    这位企业家赵总是家具制造行业的佼佼者，与姜屿、周毅衡进行深入jiāo谈后, 话题转至FreshCode当前盈利额。这是传统行业企业家的通病——最看重利润, 这也是姜屿之前一直都没有与赵总进行接触的最大原因。传统企业家与风险投资人存在非常大的差别, 一般不会愿意投资互联网烧钱项目。
    这场谈判再次以失败告终。
    周四, 叶敏钰将姜屿喊进会议室, 关上门后郑重道：“鱼gān，我们已经快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了。工资的事情暂且不提, 常规赛只能再坚持两三场, 还有房租水电的支出, 捉襟见肘。”
    姜屿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但依旧道：“没事，我会想办法的。”
    叶敏钰踟蹰了一会儿，柔声说：“鱼gān，周毅衡的提议我听布彦山讲过了。虽然这确实不大好，但未尝不是个办法。”
    姜屿点点头，“我再考虑两天。”
    夜里，姜屿躺在梁岩怀里，二人看着音乐剧的录像。姜屿心不在焉地踌躇许久，直到梁岩低笑着揉了揉她的小脑袋。
    姜屿沉吟道：“梁岩，借我二十万好吗？”
    梁岩笑着应道：“好。”
    姜屿昂起头看向他，问道：“你就不问问我要这二十万gān嘛？”
    梁岩温柔地垂目看着她，笑道：“给FreshCode做推广。”
    翌日上午十点，姜屿就收到账号中转入50万的短信提醒，短信的开头两个字正是“梁岩”。
    她当即给梁岩打了个电话，问他：“姜先生，你转这么多gān什么？”
    梁岩的笑声磁性温暖，“连我整个人都是梁太太的，自然我的钱就是梁太太的钱。”
    姜屿认真地说道：“这是我跟你借的，亲兄弟……不对，虽然我是你爸爸，但我们明算账。”
    梁岩笑道：“好的，梁太太，谨遵您的教诲。那就当是姜先生多借了一点给梁太太，希望梁太太不必束手束脚。”
    “梁岩，谢谢你。”
    梁岩浅笑，说道：“姜先生要去教室了，如果梁太太真的这么想感谢我，那晚上可以多主动一点喔。”
    下午的一周总结会议上，姜屿把加大推广力度的想法提了出来，并说：“这次的推广，我们主要做校园地推，给新注册的用户送小礼品。如此一来，我们肯定能够收获明显的用户量增长率。”
    叶敏钰：“资金方面？”
    姜屿：“资金不用担心，我筹集了一些钱。此次的推广支出不走公司账面，我个人承担。初计划是三十万左右，超出一点也没有关系，具体我们下周一再商量。”这周末，她恰好有个私人饭局，到时候探探同行的投资人口风。
    周毅衡轻叹一口气，缓缓道：“真的要这样吗？”
    姜屿缄默了两分钟，粲然而笑，云淡风轻地说：“我们先做好地推，彦山那边做个连续七天签到获得奖励的功能。如果用户量、用户日活增长上去以后还是谈不到投资，我们再想其他的办法。”
    布彦山：“我早上遇到于晟，他说他愿意投资我们。”
    姜屿摇摇头，说：“他在微信上有跟我提过，但他那边太不靠谱，这笔投资我们不能接触。”
    周毅衡：“下周三再讨论吧，周二我们和星火创投还有个预约，说不定能峰回路转。”星火创投是舒蔓通过家里的关系搭上线的，舒父是星火创投的股东之一。但事实上并不乐观，因为舒父本来就不支持女儿创业。
    姜屿七点下班，梁岩正在做晚饭。
    她脱下外套，将大波làng的长卷发绑起来，然后趿拉着拖鞋飞向厨房。
    jī汤的香味弥漫整间厨房。
    姜屿双臂抱住梁岩细窄紧实的腰身，嗓音软糯香甜：“呀，姜先生在给梁太太熬jī汤呀？”
    梁岩低眉浅笑，柔声道：“是呀，努力把梁太太养胖，养肉肉。”
    姜屿抬脚轻轻踢了下他的膝盖位置，鼓起腮帮子：“打死你，明明知道人家减肥呢。”
    梁岩择完西芹放上流理台后，把白皙好看的手洗gān净。他转过身，双手蓦地捧起她的脸，弯起唇角说：“让我来看看，这个脸胖嘟嘟的小可爱是谁。”
    姜屿睁大眼睛瞪着他，高声道：“我这是胶原蛋白！”
    他翘起唇角，漆黑的眼眸闪过狡黠的笑意，紧接着就将她的小脸揉变形。
    姜屿气死了，张牙舞爪地跳起来去捏他的鼻子，被揉变形的嘴巴含混不清地嚷道：“王八蛋，梁岩你个王八蛋！”
    十数分钟后，正式开饭。
    姜屿吃了小半碗米饭，就搁了筷子。
    梁岩：“多吃点芹菜吧，油放得很少。”
    她遍重新拾起筷子啃西芹。
    他吃完自己碗里的米饭后，如往常般取过她剩下的半碗饭继续吃。
    姜屿倏然道：“哎，梁岩，我给你写张借条吧。”说罢，她就站起身要去拿纸笔。
    梁岩伸手拉住她的毛衣衣袖，含笑道：“坐下，姜先生还没吃完饭呢。”
    姜屿于是坐回去，托腮等他吃完饭。瓷白的小脸上苹果肌饱满可人，浓密卷翘的眼睫毛衬得明澈的眼眸愈加显得秋水无尘。
    梁岩勾唇，央道：“梁太太，你坐我这儿来，喂我喝汤好不好？”
    姜屿眉眼弯弯，脆生生地提要求：“叫爸爸！”
    梁岩目光缱绻，“爸爸。”
    姜屿蹦达到他那边，还没来得及拉开旁边的椅子就被他一把按入怀中。
    她只好坐在他的大腿上，伸手端起汤碗，舀浅浅半勺递至他唇边。
    梁岩张嘴喝了，含笑开口道：“谢谢梁太太。”他亲了亲她的手背，又道：“真香。”
    姜屿：“你用沾着黏腻腻的jī汤的嘴巴亲我手？”
    他笑意绵绵的目光逐渐露出几分促狭。
    姜屿心中暗道不好，她刚把碗放下，他的吻就铺天盖地地覆盖下来，亲得她满脸的香浓jī汤味。
    二十分钟后，梁岩收拾碗筷，姜屿翻出纸笔写借条。她搜索网上的借条范本，对照着写了一份。
    姜屿扬声喊道：“梁岩梁岩，你的身份证号报一下，我不记得了。”
    梁岩含笑报了一串数字。
    姜屿：“去你的，我哪会不记得我自己的？”他刚刚报的正是她的身份证号码。
    他整理完厨具，从厨房走出来，径直来到她身边。
    姜屿笑道：“梁律看一看这借条有问题没，没有的话，就把你的证件号写上，然后签名吧。”
    梁岩垂眸，简单看了两眼后唇边浮起晦暗不明的笑容。他伸手将借条揉成纸团，温柔地附在她耳边：“有问题，我教你写。”团团热气chuī得她一阵苏麻。
    他取了一张新的A4纸，铺平，笑吟吟地张开怀抱：“梁太太，进来。”
    姜屿撅嘴拒绝：“不要。”
    梁岩含笑：“你进来，我带你写借条。”
    姜屿将他往旁边推了推，握起钢笔，说：“你口述，我写。”
    他伟岸的身体一下子从后边裹住她娇小的躯gān，宽厚的大掌握住她提笔的小手，低笑：“我们一起写。”
    他握住她的小手，一笔一划地写起来，笔锋凌厉，字迹遒劲匀净。
    【今梁太太于姜先生处借得人民币五十万元整，期限一辈子，逾期未还则以身抵债。】
    姜屿无奈地笑了笑，问他：“那利息呢？”
    她便握住她的小手又添上一句：【利息为前者需允诺后者为她做一辈子的饭菜，不得反悔。】
    梁岩：“签字吧，这辈子锁死了，梁太太。”嗓音低缓，声声入心。
    姜屿转过头，目光对上他俊朗的脸庞。
    他静水流深地看着她，目光温柔似水，弯着唇角问道：“梁太太不愿意？”
    姜屿故意深沉道：“不行，我得想一想。”
    他于是握着她的手，签上“姜屿”二字。
    姜屿失笑：“还带这样的？名字都伪签？”她一边说，一边带着他的手签下“梁岩”二字。
    双方签完对方的名字，梁岩把这份借条对折，一丝不苟地收起来。
    姜屿歪头笑，“难道不应该一式两份吗？”
    梁岩幽幽道：“我国法律并没有这方面的qiáng制性规定，你容易丢东西，我收着就行。”
    姜屿双手叉腰，反驳道：“哪有？我很少落东西的！”
    梁岩弯了弯唇角，垂眸看着手上的借条，眼睫毛纤长浓密。他轻轻笑道：“你看，你以前就把我搞丢了。”
    姜屿不服：“明明是你弄丢了我。”
    姜屿抬起眼，深情地看着她，笑道：“嗯，对，是我不小心把你弄丢了。所以呀，这次我得妥善保存。”
    第105章 携手（五 ）
    周日晚上姜屿没有回家, 到了周一上午，梁岩收到转账到账的短信——她将50万转了回来。
    他打电话过去，她笑着说：“我决定暂时不找投资了, 反正现在这样自由自在, 我很喜欢。”
    梁岩问：“你有什么打算？”
    姜屿云淡风轻地说：“我把C市的房子挂牌出去了，卖掉后应该够我们再撑个半年。”
    梁岩沉默片刻，柔声道：“方便的话，你今晚早点回家，我们好好聊聊。”
    姜屿：“怎么了？我晚上可能得加班。”
    梁岩缓缓道：“我明白如今FreshCode在融资上出现了困难, 我不知你们是出于什么考量, 但是靠卖房来逃避问题，这不是一个合适的解决方法。FreshCode的良性发展, 融资之路至关重要。”
    姜屿叹道：“可是投资人不是要求百分之五十以上的股份就是有其他更为苛刻的要求，其实我们当前融资不需要太多，只打算让出10%到20%的股份。”有投资人想投资两千万，但这样一来姜屿等人需要转让的股份过多, 自然就没有谈拢。
    梁岩问道：“需要融多少钱？”
    姜屿：“五百万以上，一千万以下。少一点也可以, 两三百万。”
    梁岩：“我下午来你们公司, 我们一起讨论一下。”
    下午一点, 全公司五个人与梁岩进会议室讨论融资的问题。
    梁岩对他们的融资方案做出了比较大的修改，主要是项目分析这一块。他对FreshCode的了解十分深入, 所以做出的修改切实有用。
    周毅衡对此赞不绝口：“可以啊梁岩！早知道, 早点把你拉进来就好了！”
    梁岩微微笑, “我只是站在个人角度提一些建议，不合适的地方再改回去。”
    经过商讨后，姜屿改了两处公司战略方向上的内容。梁岩完善措辞表达，润色后问姜屿等人：“下一次谈投资是什么时候？”
    姜屿：“明天下午，星火创投。”
    梁岩：“还有呢？”
    姜屿巴巴地望着他，说：“没有了。”
    梁岩思忖稍许，道：“把PPT发我，明天我陪你们一起去，可以吗？”
    周毅衡忙欣喜道：“好啊，我刚刚正想问你有没有时间。”
    梁岩点了下头，起身道：“那好。我三点有课，先走一步。”
    梁岩走后，布彦山问周毅衡：“有我岩哥帮忙，我们的胜算能提高几成？”
    舒蔓调笑道：“你应该先问问我，有我爸爸在，我们的胜算会降低几成。”
    周毅衡笑道：“梁岩好歹是法学界的青年翘楚，他肯定比我们抓得住重点。说不定他口若悬河一番，投资人会重新审视我们的产品。”
    晚上，姜屿与梁岩连夜修改PPT。
    天蒙蒙亮，露初晞。
    姜屿伸了个懒腰，瓷白的脸上睡眼朦胧。梁岩摸了摸她的后脑勺，笑道：“”先睡一会儿吧，我再修改一下排版就行。”
    姜屿靠在他肩头，软绵绵地呢喃道：“不要，我陪着你。”
    梁岩低笑：“好，那梁太太就陪着姜先生。”
    几分钟后，她的呼吸就变得绵长匀律。
    梁岩垂眸，唇边浮起宠溺的浅笑。酣睡的小姑娘脸上一副认真模样，纤长的眼睫毛浓密得如同两把小羽毛扇子。
    他凑近了些，近距离感受她气息中传出的温热暖意。
    这个冬天，H市的寒冬，他的暖冬。
    兴许是因为舒蔓的关系，这次星火创投现身的投资人中有董事长魏建国。魏建国年过半百，jīng神矍铄，一上来就与姜屿握手，脸上挂着亲和的笑容：“姜总，久仰久仰。”
    姜屿笑道：“魏董，我们对您才是久仰大名。”
    双方团队落座，魏建国的语气十分慈爱：“早就听蔓蔓介绍过你们的产品了，在线教育的平台不在少数，你们是打算主攻计算机方向吗？”
    姜屿不卑不亢地笑道：“是的，目前我们FreshCode主要是计算机相关领域的在线程序设计、jiāo互式学习以及人才推荐三个模块。”
    舒蔓笑着补充道：“天雏软件与我们有人才通道方面的合作，此外，我们与魏董您投资入股的信览科技也有合作。”
    这次来谈投资的，除了姜屿外，还有舒蔓、周毅衡与梁岩。
    虽然做好jīng美的PPT，但姜屿与梁岩在介绍公司与产品时，基本上没有跟着PPT走，而是与投资人直接通过对话的方式走下去。梁岩将节奏与主动权把握得进退得当，魏建国几次三番抛出尖锐的问题，都被他一一化解。
    魏建国对姜屿说：“姜总，大致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了，只是贵公司的盈利似乎不太乐观。”
    这个问题，昨晚梁岩与姜屿讨论过，并且对她的回答给出了建议。因此，此刻姜屿莞尔一笑，说：“我们的盈利主要是倚靠jiāo互式学习与人才推荐这两块业务，目前jiāo互式学习还在吸引用户的阶段，暂时不考虑盈利的问题。人才推荐方面，由于我们推荐的用户才进入职场，所以尚未产生较大的口碑与影响力。”
    姜屿保持微笑，继续道：“不过随着推荐与合作渠道的扩展，加上如今这批推荐的用户进入职场、很快就会升上管理层，我们有足够的信心展示出我们所推荐的用户的优质性。所以人才推荐这块业务，可能需要一点时间，但不会太久。”
    魏建国微微颔首，笑着说：“姜总考虑得不无道理。”紧接着，他主动问道：“梁助，你有补充的吗？”
    方才双方成员介绍的时候，梁岩的身份是姜屿特助。
    魏建国此番提及梁岩，无非是因为方才他的谈吐、表现都十分惹眼。魏建国商海沉浮、身经百战，眼光何等毒辣，一眼就看出这人绝非池中之物。
    梁岩迅速思考了两秒钟，答道：“我们FreshCode的用户拥有扎实的数据结构与算法功底、优秀的问题分析与解决能力，这是算法学习与算法竞赛赋予的特质。因此，我们推荐出去的用户必然普遍优于市场，良好口碑的形成是件自然而然的事情。再者，从情怀层面而言，科技型企业中高层大多数倾向于招揽相似背景的技术人才，我们在ACM或者NOIP现役选手中具有广为传播的知名度。”
    会议结束后，星火创投方准备了茶点，期间梁岩上了个洗手间。他解决完大号走出隔间，看到魏建国正在洗手池边冲手，旁边站着他的秘书。
    梁岩上前洗手，颔首笑着打招呼：“魏董。”
    魏建国开门见山地笑道：“梁助，考虑换份工作吗？”
    梁岩笑着回应道：“暂时不考虑。”
    魏建国接过秘书递过来的藏青色手帕，一边慢条斯理地擦手一边亲切地笑道：“年轻人，平台和机会最重要。待遇上，我这边愿意出你现在待遇的三倍，具体我们还可以继续谈。”
    梁岩笑道：“多谢魏董好意。不瞒您说，其实，我是姜总的私人助理。”
    秘书笑着对他说：“梁助，魏董是有心栽培你，机不可失。感情固然重要，但是像姜总这么优秀的女性，必然是事业有成的男性方堪匹配。”
    魏建国点点头，慈祥地笑着，试图说服梁岩：“对于我们男人来说，事业上的成功最重要。你若拥有了更广阔的视野、更突出的能力，才能给予姜总更多帮助，不是吗？”
    很明显，他们两人都以为梁岩是因为喜欢姜屿，所以才甘愿留在她身边做一个小助理。
    梁岩淡淡笑道：“梁某这辈子没有太大的抱负，能一直待在姜总身边就是我最大的心愿。”
    “梁助倒是跟我想象中的颇为不一样。”魏建国看了秘书一眼，秘书心思澄明地送上名片。魏建国笑道：“梁助如果什么时候有其他想法了，欢迎随时来找我。”
    从星火创投回来的路上，梁岩开车，姜屿坐在副驾驶座位。
    舒蔓夸赞道：“师娘！你真是太棒了！我当时都想站起来给你鼓掌了。”
    周毅衡笑着附和道：“是啊，你可真是我们的宝藏。太可惜了，以前错过了多少的机会啊！”
    梁岩微微一笑，说：“这几天，我会向几位投资界的朋友推荐FreshCode项目。到时候如果有双方jiāo流的场合，我不方便出席。不过我已经和覃柏林说好了，他会帮忙。”找覃柏林帮忙这事儿，梁岩昨晚与姜屿商量过。
    周毅衡顿时乐开花：“老覃是jiāo际场合的老手，这下子我们真的是如虎添翼了！”覃柏林是开酒吧的，应酬jiāo际之事自然不在话下。
    第106章 携手（六 ）
    两天后, 姜屿接到魏建国打来的电话。
    魏建国笑呵呵地告诉她：“姜总，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们这个项目啊，初审已经过了。这次不需要复审, 下周一我们会进行内部终审表决。”
    姜屿顿时欣喜得站了起来，用眉梢的笑意向周毅衡等人传递喜悦, 口中回了两句礼貌的寒暄。
    又聊了几句后, 魏建国提起梁岩：“我让人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梁先生原来是A大教授、知名大律师。姜总与梁律真是郎才女貌, 日后结婚千万别忘了邀请我这个老头子啊。”
    “一定一定。”姜屿抱歉地笑说：“真是对不住魏董您了，我们引了个外援进来，没有事先支会您一声。”
    魏建国大度道：“没事, 我们是评估项目，我看好你们的项目才愿意投资。姜总你放心，我们这边对于你们这个项目是非常看好的。”
    经梁岩引荐, 姜屿等人又去见了几位投资人。覃柏林的表现十分出色，谈判桌上为FreshCode增色不少。
    周六常规赛开始前，周毅衡提议道：“我们不如把老覃拉进我们的团队吧, 我愿意把股份让出来一些。”
    布彦山向来信任周毅衡, 自然率先同意他的提议;舒蔓与叶敏钰也表示愿意让出部分股份。
    姜屿想了想，笑道：“那我们按比例稀释吧, 总共分出4%到5%的股权怎么样？”
    周毅衡颔首笑道：“可以。我这边额外拿出1%，剩下的再一起稀释吧。我欣赏老覃很久了, 能和他一起共事再好不过。”
    姜屿：“好, 那我今晚找他聊聊。”
    周毅衡半开玩笑道：“给4%吧, 毕竟敏钰和蔓蔓劳苦功高，不能比他持股少。不然，我都要闹起来。”
    舒蔓笑着打他肩膀，“我哪有这么小气！”
    叶敏钰也笑道：“我们稀释完也是接近5%的，出大头的是你和鱼gān，我们才不会闹呢。”
    姜屿笑道：“我和他聊一聊再说，能用4%到5%的股权把他拉进来，我觉得确实很值。”
    姜屿机智地先给梁岩发微信消息，撒娇道：【姜先生在不在呀？梁太太的姜先生在不在呀？】我摔倒了，要亲亲才能起来.jpg
    梁岩一连发了三张飞吻表情包。
    姜屿毫无铺垫，直接道：【姜先生帮梁太太把覃柏林骗来我们公司好不好呀？】
    梁岩：【梁太太打算用什么来贿赂姜先生呢？】
    姜屿将他前面发来的三张飞吻表情包又发了回去。
    梁岩：【好像没有诚意喔，告辞。】
    姜屿发道：【那今晚你下我上？】
    梁岩：【这个可以，等我的好消息。】
    姜屿：【我们这边打算拿出4%左右的股份，如果他有其他要求，我们也愿意考虑。我打算晚上请他吃饭，姜先生能不能快点帮我说两句好话呀？】
    梁岩：【电话接通中，梁太太请稍后。】
    姜屿：【爱你，开心。】
    不到十分钟，他发来消息：【姜先生已成功完成任务，梁太太可以打电话约他吃饭啦。】
    姜屿立刻打电话给覃柏林约晚饭，覃柏林笑道：“没问题，那晚上细聊。”
    晚饭在湖滨的一家日料，姜屿与覃柏林相谈甚欢，覃柏林愉快地接受了姜屿的邀请。
    姜屿举杯，笑道：“柏林，我在这里，欢迎你加入我们FreshCode团队。”
    “荣幸之至。”
    接着，两个人聊起融资的事情，聊到后来，覃柏林笑道：“姜屿，你知道梁岩是怎么跟我说的吗？”
    姜屿好奇地问道：“他是不是跟你进行了PYjiāo易？”话音一落，她噗哧笑出声。
    覃柏林无奈地笑道：“你怎么还是如此欠打？”
    他叹道：“他跟我说啊——这是你的梦想，他自然要不遗余力地帮助你。”
    姜屿回到家，梁岩正穿坐在象牙色桌边整理庭审资料。他一袭藏青色珊瑚绒睡袍，两条腿笔直修长。
    她蹲在玄关处换鞋。
    他慵懒地迈着大长腿走过来，双臂jiāo叠，唇边漾起意味深长的笑容：“梁太太，姜先生等着收报酬呢。”
    姜屿咽了咽口水，支支吾吾道：“你……你先忙你的工作去，我去洗个澡。我我今天会很主动的……”
    主动，她是乐于主动的；可是，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最后肯定会被他夺去主动权，然后变本加厉地欺负她QAQ。
    梁岩笑意深深地上前一步。
    姜屿立马跳起来，闪开几步远，警惕地瞅他：“不是我主动吗？这个报酬你还要不要了？”
    梁岩勾唇，低声道：“好，等你。”
    半小时后，姜屿洗完澡出来。
    梁岩早已将空调打高了两度，睡袍将解未解，露出一大片白皙紧实的胸膛。
    姜屿站在橱柜边，眼尾略弯，卧蚕饱满。她香糯糯地开口：“梁岩梁岩，我们先说说话吧，好不好？”
    梁岩往chuáng上一坐，张开手臂，弯唇道：“好，主动的梁太太，你过来。”
    她愉快地蹦跶过去，钻进他的怀里。
    他一个旋身，俯身而下，宽大的睡袍下jīng致锁骨一览无余，引人无限遐想。
    姜屿微颤，“不不……不是说……说好先说说话吗？”
    “你说，我有听着。”梁岩敛眸笑，眸色渐深，泛出温柔的缱绻。
    未几，屋内回dàng深夜中的声声喘息。
    **
    周一临近中午时分，魏建国一通电话打过来，惋惜又抱歉地说：“姜总，实在不好意思，终审有人行使了一票否决权。”
    姜屿礼貌地表示没事，并表达感谢。魏建国道：“我已经把你们这个项目推荐给一些朋友，姜总，你放心，这一轮的投资我们星火没有与贵公司达成合作，但下一轮、下下轮，你们都会重新进入我们的评审流程。”
    舒蔓当即出去给父亲打了个电话，回来后眼眶微红：“小老师，对不起，一票否决真的是我爸投的。”
    姜屿抱住舒蔓，轻拍她的后背，笑道：“不要紧，我们还有很多机会。蔓蔓，我们一定会成功的。”
    第一天上班的覃柏林与公司内每一个人都聊了许久，以保证能尽快对FreshCode产生足够的熟悉感与使命感。
    这一周，姜屿等人接触了天信创投。一切都非常顺利，但是天信创投提出FreshCode现有股东先拿出部分15%股份创立资金池后他方再投资入股的要求。
    股权期池是指在融资前为未来引进高级人才、激励先进员工而预留的一部分股份[1]，对于FreshCode目前情况来说，就是要在投资进来前先稀释一遍所有人的股份、创立股权期池。
    经过覃柏林卓越的谈判后，天信创投同意将股权期池要求降低至10%。
    除了天信创投外，半个月的时间里，姜屿与覃柏林、周毅衡接触了大大小小十七个投资方。其中有魏建国介绍的，有梁岩疏通的，也有自寻上门的。
    农历进入十一月，吐故纳新。FreshCode成功获得Pre-A轮融资，投资方为弘盛资本与天信创投，融资金额达一百五十万美元。出于多方面考虑，FreshCode的估值暂不对外透露。
    圣诞节前的周末，H市下了一场纷纷扬扬的大雪，雪花肆意飞舞、盘旋半空中，弧度优美洒脱。
    姜屿捧着一杯热奶茶坐在飘窗前，清脆地喊道：“梁岩梁岩，你觉不觉得这雪下得特别熟悉呀？像不像高三那年我转去二班的那一天？”
    梁岩眉目含笑，嗓音醇厚温暖：“姜先生最近打算开始研究计算法律学，还请梁太太多多指教。”
    姜屿仰着瓷白的小脸，故意笑道：“我又不懂计算法律。”
    梁岩浅笑，缓缓道：“但是你懂我。”
    姜屿歪了歪小脑袋，好看的眼睛弯成月牙形状，说道：“指教可以，但是作为回报，姜先生不能再欺负梁太太。”
    计算法律学关注定量模拟和分析技术，所涉及的技术大多源于自然语言处理领域以及大数据分析领域。[2]因此，这确实属于姜屿擅长的领域。
    梁岩取走她手中的马克杯，放到一边，接着勾唇迫近。
    姜屿退无可退，已经被bī到墙边。她后背抵住墙纸，佯怒道：“你别过来了！再过来我就生气了啊！”
    然而，他依旧霸道地压下来，如巍峨大山，如皎皎月色。
    分开的那些年岁里，异国他乡，午夜梦回。初见的惊艳，日渐的情深，耳鬓厮磨的旖旎。一场场一幕幕，犹如梦魇。
    而如今，情深不负。彼此相爱的人撕开偏见的桎梏，冲破命运的枷锁，每一步都是初恋算法的贪心，每一步都是贪心的最优解。
    梁岩用微哑磁性的嗓音引诱道：“姜姜，说你爱我。”伴随连绵起伏的动作，温柔而又霸道。
    姜屿眼神迷离，呼吸粗重。她发出两声哼唧，如初生的小奶猫，一下一下往他心底深处挠。
    屋外漫天飞雪。
    屋内chūn色正好。
    第107章 婚后（一）
    明亮的日光透过浅色纱帘, 稍许些微地洒进屋内。
    今天是周三, 姜屿休假。她在被窝里磨蹭到九点, 做完早餐的梁岩走进卧室，笑道：“梁太太今天不是要给姜先生做助理吗？”
    他们已经在一个月多月前举办婚礼，如今是正式的梁太太与姜先生了。
    姜屿裹紧空调被, 嘟囔道：“还不是都怪你。”昨晚他又折腾到天亮，餍足后他倒是小睡就jīng力充沛, 她却浑身无力、整个人软绵绵的。
    他坐到chuáng边，弯唇道：“不如梁太太再睡一会儿, 姜先生先去开会, 中午再来接你吃饭？”
    她从被子里探出雪白的玉足, 戳了戳他的大腿，央道：“你先帮我把橱柜里那条棉麻裙子拿出来, 我这就起来。”
    十分钟后，梁岩抱着穿好衣服的姜屿进洗手间洗漱。
    九点半, 吃完早餐的小夫妇驱车赶往A大。
    梁岩的会议十点开始，时间尚充裕。
    他牵着姜屿的小手走进办公室, 阖上门。
    梁岩抱起她，小心翼翼地将人放到沙发上, 半蹲下来柔声道：“我开个会，梁太太乖乖待在办公室里等我好吗？不能乱跑。等我开完会, 就回来带你去吃午饭。”
    姜屿眨了眨明净的大眼睛, 点点头：“可以吧。”
    他亲了亲她的脸蛋, 问道：“想喝点什么？祁门红茶可以吗？”
    姜屿听话地点点头, 重复道：“可以吧。”
    她的颀长的脖颈弧度优美，几缕乌发散在其间。
    雪肤花貌，唇红齿白。
    梁岩眸色渐深，控制住上前拥吻的冲动，清了清嗓子，转身走去办公桌旁的木柜。他给她泡好红茶，走回来放到茶几时，恰好看到她的白色帆布鞋鞋带散开了。
    他蹲下身给她系鞋带，低笑：“现在给你系好，等回到家，我要亲手脱下来。”
    “你也不嫌臭臭。”她故意动了动左脚，往他骨节分明的手上踢。
    他止住系鞋带的动作，抬起头笑意绵绵地看着她，深邃的眼中满是斯文败类式不可言说。“梁太太，你这是在以身犯险吗？”
    姜屿撅嘴，乌黑分明的眼眸明澈水灵，瓷白的小脸上红润的唇瓣愈显可口。
    顾盼生辉，红唇诱人。
    他系好她的鞋带，站起身，幽幽地盯着她，含笑扯了扯领带结。
    姜屿立马捂住眼睛，脆生生地轻喊：“梁老师，救命呀救命呀，有人要对学生家长意图不轨啦！”
    他擦净被她踢过的右手后，摸了摸她的脸颊，笑道：“你自己说，臭不臭？”
    此时，门外响起敲门声。
    梁岩迅速整理好领带，瞬间恢复成温润儒雅的谦谦君子。“请进。”
    开门探进半个身子的是位年轻女性，她看了看里面的情况，笑道：“梁老师，你有学生在啊。”
    梁岩微微笑，温柔地看着姜屿，说：“不是，这是我家太太。”
    该女子于是走进来打招呼，笑眯眯地说：“梁太太你好，我是学院的辅导员朱婧。”
    姜屿站起来，甜甜地笑道：“朱老师，你好呀。”
    朱老师笑着说：“快开会了，我来喊一声梁老师，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姜屿忙道：“没有没有。”
    姜屿暗自舒了一口气，心想，幸好你来了。
    两小时后，梁岩开完会回来，一打开办公室的门就看见小姑娘正站在窗台边压腿。
    她的头发扎了起来，绑成蓬松的丸子头。
    天鹅颈纤长挺拔，线条jīng致柔美，白皙细腻的肌肤仿佛chuī弹可破。
    姜屿听到开门声，转过头，眉眼弯弯地看过来，如同皎洁的月牙。“姜先生，你回来了呀。”
    梁岩唇边勾起浅淡的笑容，轻轻关紧门，嗓音温醇：“这是谁家的小仙女要跳芭蕾吗？”
    他大步流星地走到她面前，随着距离的靠近，她渐渐仰起白中透粉的小脸，整个人散发一股令人欲罢不能的奶香味。
    窗边chuī来舒适凉慡的阵阵习风，她鬓边乌黑的碎发朝他的方向飘动。
    姜屿保持压腿的动作，不管是支撑的左腿还是压起的右腿，都笔直纤细，姿态优雅。他将目光自上而下地划过她的脸庞——眼睫毛浓密卷翘，鼻梁弧度优美，小巧的唇如同海棠花瓣。
    他上前一步，抬手轻柔地托住她的后脑勺，低头吻上她的海棠花瓣。
    深情漫无边际地铺陈，渲染温暖醉人的流光。
    他吻得很动情，似乎要将胸腔里所有纯粹清冽的呼吸渡给她，绵长而激烈。
    姜屿回应他的吻，附合他，感受他，沉醉jiāo缠的灼热气息。
    “咚咚”两记敲门声，huáng教授开门进来：“梁岩啊……”
    姜屿差点来不及反应，手忙脚乱地将梁岩推开，扭过头去擦嘴唇，脸颊满是绯色。
    huáng教授慈祥的声音传来：“哦哟，抱歉抱歉，老头子唐突了，你们继续你们继续。”
    说罢，他迅速关上门。
    梁岩站定身子，含笑揉了揉姜屿的发顶。
    她低着头擦嘴巴，羞涩拘谨。
    他柔声说：“我出去看一下。”
    姜屿胡乱点了下头，不答话。
    被老教授撞见她与梁岩打KISS，真的是太羞人了，她现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梁岩出去后不到两分钟就回来了，笑道：“huáng教授喊我们一起吃午饭，不过他看出来我们现在不太方便，所以就不等我们了。梁太太，我们把刚才的事情继续做完再去吃饭，可以吗？”
    姜屿转过头来，狠狠瞪了他一眼，气鼓鼓道：“做梦去吧你，都怪你！禽shòu！”
    她放下腿，跑到他面前，打闹了一会儿。
    他宠溺地笑着，任她发小脾气，而后牵起她的小手走出食堂，去留食吃午饭。
    到了食堂，等在门口的郑云书将二人带入包厢。
    包厢里已经坐了五六个师生，菜都上齐了。有一位戴眼镜的男老师笑道：“梁老师梁太太终于来了，就等你们俩呢。开饭吧，开饭吧。”
    huáng教授笑眯眯地解释道：“我刚刚看到梁岩前脚进了办公室，所以才敲了两下门就开门要进来了。没想到弟妹你在，真是不好意思了啊。”
    姜屿瓷白的小脸顿时又变得红扑扑的，连声道：“不要紧不要紧。”
    饭桌上，有人开玩笑道：“哎，小郑啊，听说你和梁太太相过亲？”
    郑云书刚扒拉一口米饭，差点喷出来，一边背过身去咳嗽一边讨饶：“陆老师，求求你放过我吧。我现在整体胆战心惊的，就怕梁老师吃我的醋。”
    众人顿时都笑起来，纷纷拿郑云书打趣。
    郑云书囔囔道：“人家新婚夫妇在这儿呢，你们怎么都本末倒置，单来搞我？”
    huáng教授朗笑，揶揄道：“他们几个哪敢开梁太太玩笑，不然梁岩早晚得弄死这一个个的。”
    下午一点十五分，梁岩给大二的学生上课，姜屿坐在第一排正对讲台的位置。
    她有些乏，不一会儿就趴下了小脑袋。
    不知多了多久，教室里顿时喧嚣起来。
    姜屿抬起头，睁开朦胧的睡眼，只见他正笑吟吟地看着她。
    他站在讲台前，挽起衬衣袖子露出白皙紧实的胳膊，身形挺拔，眉眼清隽。
    她轻蹙眉头，一脸雾水。
    下课后，她找身后的女同学问了一声，才知道他在课上讲到一个知识点时，用她举了例子。
    他说：“就像我太太，我们家是我做饭，但是我太太她不爱洗碗。所以，我们就买了个洗碗机，代替我太太洗碗。”
    回家路上，她提起这事儿，佯装不满道：“你说你，不能低调一点吗？”
    他打了个方向盘，右转进入萍水西街，醇厚的声音里饱含笑意：“平日里低调惯了，今天梁太太在我身边，一时忍不住，还望梁太太见谅。”
    **
    晚上七点半，饱餐后的姜屿坐在梁岩怀中看网综节目。
    江晨露发了微信消息过来：【姐，你又上我们校内论坛热门帖啦！】
    一连五张截图。
    姜屿一一点开。
    帖子标题是——【梁老师有女儿了？】，楼主在主题帖中写道：【刚才我看到梁岩老师牵着一个娇小可爱的小女孩往留食方向走，难道这是梁老师的女儿？】
    发帖时间是十二点零八分。
    跟帖的人中，有人猜测这个小女孩是梁岩的侄女或者外甥女，有人猜测是学校其他老师的女儿，还有许多其他不着边际的猜想。直到有人回道：【那是梁老师的白月光，新婚妻子。】
    底下有人大呼nüè狗。
    姜屿噗哧笑出声，回消息：【真有意思。】
    梁岩低头亲了亲她净白的耳廓，浅笑：“什么事情这么开心？梁太太愿意和姜先生分享一下吗？”
    姜屿举起手机给他看，笑道：“你们学校好多同学都以为我是你的女儿呢。”
    她翘起嘴唇，嗓音清脆奶糯：“可我明明是你爸爸。”
    梁岩一个翻身，熟稔地将她压于沙发上，勾唇：“是吗？”
    他眸色渐深，徐徐地俯身而下，笑容幽邃。
    翻天覆地，颠鸾倒凤。
    事后，他抱她进浴室清洗。
    姜屿玩着浓密的白色泡沫，小声嘀咕：“我觉得你这样不行，纵欲伤身。为了你的健康着想，你爸爸我觉得以后得控制房事，一天最多一次。”
    梁岩低笑：“姜先生叛逆期，不喜欢听梁太太的话。”
    他打开花洒，冲洗她jīng致美好的肩胛骨。
    洗完澡，她先他一步冲出浴室，直直地扑向柔软的chuáng铺。
    很快，他就跟进来了。
    她匆忙拉过被子，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脑袋都不带露出。
    他坐到chuáng头，拍了拍被子，温柔地哄道：“天热了，你钻出来，透透气。”
    她不声不响，泰然装死。
    他发出好听的低笑，嗓音磁性：“梁太太，你自己出来，还是我弄你出来？”
    第108章 婚后（二）
    梁岩没有给她考虑的时间, 话音一落就挪到chuáng尾, 伸手掀开被子。
    他握住她的脚踝, 温热的手掌轻轻摩挲。
    姜屿赶紧钻出小脑袋，水灵灵的大眼睛撞进他幽幽的目光中。
    他眼底的□□顿时又深了几分。
    她咬唇睇着他，看得他身心勾火。
    他的大掌包裹住她小巧的玉足, 加重力道捏了一捏。
    他掌间的体温灼烫旖旎，姜屿不由轻轻颤栗。
    她娇怯地望着他, 委屈巴巴地开口道：“你能不能不要每晚都欺负我。”
    她从chuáng上翘起来，上半身靠近他, 蜻蜓点水地亲了亲他的脖颈。
    他松开她的左脚, 弯唇问道：“那梁太太愿不愿意被我欺负呢？”
    姜屿眉目楚楚地看着他, 答道：“可能不太愿意呢。”
    梁岩自然不可放过她。
    他垂下脑袋，温热的唇在她鬓边、耳廓、脖颈辗转。她被他吻得呼吸急促, 半推半就地被他引诱着解开他的睡袍。
    石榴裙下，肌肤胜雪。
    **
    时光如白驹过隙, 端午节后的第二天，林潇辰诞下一个七斤六两的男婴。
    天下了点小雨, 夜色如水，姜屿与梁岩赶到省妇幼保健医院探望林潇辰母子。
    孩子刚睡着, 四肢弯曲，拳头紧攥。
    覃柏林笑道：“闹腾好半天, 哭得我们头都大了, 好不容易才睡着了。过会儿等宝宝醒了, 给你俩抱抱, 希望你们早点生娃。”
    林潇辰侧卧，粲然而笑：“是啊，姜屿，你们要是生了男孩子，我儿子就有好兄弟了。你们要是生姑娘，我们两家就结娃娃亲。”
    姜屿笑，说道：“我们不急，暂时没有计划。”
    梁岩伸出修长的食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宝宝粉嫩的小拳头。他欣喜地笑着，转回头跟姜屿说：“好软啊。”
    深夜，欢愉过后，梁岩将避孕套丢入垃圾桶中。
    他紧紧地抱住她，几乎想要将她整个人揉入自己的身体里。
    梁岩没有提只言片语，姜屿却心思澄明。她叹了一口气，柔声说：“梁岩，再过两年，等过两年公司运营稳定下来，我们再考虑孩子的事情好吗？”
    他清风朗月地笑，回道：“都听你的。”
    翌日，姜屿与叶敏钰、舒蔓、肖钧、周毅衡、布彦山等人再次到医院探望林潇辰母子。年初的时候，肖钧辞去北京的工作，正式加入FreshCode，担任技术总监一职。
    姜屿本以为布彦山会心有芥蒂，因此特意找了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找他促膝长谈。哪想，布彦山十分通情达理，当即雀跃道：“肖钧来做技术总监？这再好不过了，我本来还想推荐我的老同事来我们公司带技术！”
    姜屿特别意外，问道：“彦山，你是说真的吗？我们私下是好朋友，工作上是好伙伴，有什么想法你可以直接跟我jiāo流，你真的愿意让肖钧做技术总监？”
    肖钧大大咧咧地笑道：“我对自己的技术水平很有信心，但也没有到信心爆棚的地步。FreshCode发展下去，肯定需要一位更加合适的技术总监。我是我们公司的股东，创始人之一，是你姜屿的创业合伙人。我布彦山目光没有那么短浅，技术总监的职位没什么打紧的，就像你说的，FreshCode是我们几个的孩子，我们自然都要一切以FreshCode为先。”
    今年三月中旬，肖钧加入FreshCode后，布彦山升任公司副总。虽然挂了一个副总的头衔，但他依旧负责后台开发工作。
    除此之外，这几个月来公司招兵买马，团队成员已经达到十九人。
    经过去年年末的PreA轮融资后，FreshCode于今年四月底完成1200万人民币的A轮融资，由天使投资人张光与辉鸿基金投资。
    这段日子FreshCode的发展，不可谓不顺风顺水。
    林潇辰笑着招了招手，说：“姜屿、敏钰，正好孩子醒着，你们俩抱抱孩子，感受一下为人母亲的快乐。”
    舒蔓巧笑嫣然，故意找茬：“嫂子，就不许我抱抱了吗？”
    覃柏林开玩笑道：“当然不许，你这小破孩毛毛躁躁的，摔着我儿子怎么办？”
    姜屿关切地问林潇辰：“还疼吗？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林潇辰叹了一口气，笑道：“疼着呢，什么为人母的快乐，我也就偏偏你们。实际上，我都快痛死了。”
    覃柏林亲了亲林潇辰的额头，“老婆大人辛苦了。”
    林潇辰欣然笑道：“你这几天都亲我多少回了？口水擦一擦，也不嫌丢人。”
    姜屿笑道：“柏林是忠犬系伴侣，他是心疼你呢。”
    姜屿一行人临走前，覃柏林笑道：“明天就能出院了，到时候来家里坐。”
    晚上，姜屿从后面抱住炒菜的梁岩，笑嘻嘻地问道：“梁岩梁岩，你想不想要个孩子？”
    梁岩敛目，低笑问她：“怎么了？”
    姜屿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不如以后我叫你爸爸吧，就当代替我们未来的宝宝，提前叫你爸爸。”
    梁岩笑道：“好的呀，不过，希望梁太太喊姜先生爸爸的时间，可以稍微短一点点。”
    姜屿点头如捣蒜，信誓旦旦地保证道：“十年之内，一定让你做一个真的爸爸。不然，我就喊你一辈子爸爸！”
    梁岩：“……”
    这个暑假，FreshCode开展暑期线上集训。整个集训分两个阶段，每个阶段若gān场比赛。第一阶段为专场集训，第一场赛事就是贪心专场。策划将贪心集训的名字改为初恋集训，故事隐去姜屿与梁岩的姓名，以K小姐与J先生代替。
    FreshCode的QQjiāo流群已经开至四个，K小姐与J先生的贪心故事发布的第一天，四个群讨论得一片火热。
    浠凉：【K小姐出国数年，L先生守候数年？这不就是鱼gān小姐姐吗？】
    Alice_KING：【天啦噜，所以这话是鱼gān小姐姐的老公说的吗？你是我的贪心，是我的当前最优解？】
    王欣：【你这近视度数又加深了啊，故事里L先生原话明明是“这不是最好的时机，但是我的贪心，是我当前最优解”好不好！】
    星晚：【都一样都一样，反正差不多。关键是这真的是鱼gān小姐姐的那位法学教授说出来的情话吗？】
    舒蔓欲盖弥彰地回道：【我是不会告诉你们，你们确实猜对了这件事的。】
    群里蓦地沸腾，一连串的“啊啊啊”喊叫，与大张大张表情包。
    呱唧呱唧：【太qiáng了，骚话连篇，打不过打不过。】
    浠凉：【我的鱼gān小姐姐就这么被骗走的吗？太气人了，怒而掀桌！】
    花谢：【太nüè狗了啊，大型nüè狗现场，啊啊啊啊！】
    ……
    与此同时，梁岩与姜屿的卧室内一地chūn光。
    他的动作霸道而放肆，姜屿几度蜷成一团，又被他不由分说地分开。
    他在她耳边耳鬓厮磨地呢喃：“今天又欺负梁太太了，可惜你打不过我呢。”
    姜屿颤巍巍地轻呼，“你……你轻一点……”
    真是报应，往日打压他的仇，每次都被他在chuáng上变本加厉地打压回来QAQ。
    两小时后，姜屿趴在梁岩坚实有力的胸膛上喘气。她恢复qiáng势地位，踹了踹他的小腿，吩咐道：“明天早上我要吃杂粮煎饼，不想吃你摊的，你去路口给我买。”
    梁岩平静地回道：“不健康，你只能吃我摊的。”
    姜屿气鼓鼓地质问他：“刚结婚那会儿，我说什么你都说好，现在怎么什么都不行？”
    梁岩低低笑道：“因为以前你是我爸爸，现在我是你爸爸。”
    姜屿气结。
    梁岩蹭了蹭她的颈窝，灼热的呼吸钻进她的睡衣里。
    她抬手推了推他的脑袋，“太累了，你容我再歇会儿。”
    梁岩：“姜先生会努力提高厨艺的，梁太太不要嫌弃我好不好呀？”
    姜屿思忖半晌，与他谈条件：“那一会儿我说停，你就停，好不好呀？”
    梁岩果断道：“不行。”
    他欲望的满足在她得到满足之后，这个时候……正常男人都停不下来的……
    姜屿倔qiáng道：“那我不管，我明天早上就是要吃路口摆摊的杂粮煎饼。你不给我吃，我就告诉我爸爸你欺负我。”
    梁岩无奈地笑，亲吻她的脸颊，问道：“梁太太，你的爸爸不是我吗？”
    她伸手去打他，他利落地扼住她的手腕，一个天旋地转。
    姜屿被压倒在被子上，乌黑的大眼睛瞪着他。
    夜色深沉，两道人影缠绵jiāo错。
    第109章 婚后（三）
    周日上午, 梁岩与姜屿双双赖chuáng。
    他本身是个自律得可怕的人, 但每每沉溺温柔乡，就会暂时放纵一会儿。
    二人本来肩并肩平躺，他非要将她拉入怀里。
    她便就故意往他胳肢窝钻，嘻笑着挠他痒痒。
    结局当然就是，她小小的躯gān直接被他压住，手脚完全无法动弹。
    姜屿丧气地嚎叫：“你这个人怎么可以这么讨厌！”
    梁岩用指尖碰了碰她微翘的鼻梁, 笑道：“还好吧, 我觉得我只有一点点讨厌。嗯……就是晚上太激烈的时候，会让梁太太有一点点讨厌。”
    姜屿：“……”
    chuáng头柜上, 姜屿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姜屿：“你放开我，我有电话。”
    梁岩勾唇, 嗓音低沉磁性：“你求求我。”
    姜屿乖巧地喊道：“梁岩梁岩, 我求求你，你可以让我接一下电话吗？”
    梁岩翻身, 放她出去。
    姜屿伸手抓起手机，与此同时，一脚踩到梁岩脸上。
    她得意洋洋地扬起下巴。
    电话是姜大柱打来的, 姜屿按下接听键：“喂，爸爸。”
    姜大柱中气十足地大声道：“囡囡啊, 起chuáng了吗？”
    姜屿将手机放远了一点, 也大声地说：“起了起了, 怎么啦？”
    姜大柱发愁地叹了一口气, 说：“你妈妈喏, 跟梁岩妈妈吵架了。”
    四位老人最近一起在丽江小住，边游玩边享受生活。
    姜屿立马问道：“怎么回事？”
    她开了免提，示意梁岩一起过来听。
    姜大柱：“就是咯，早上我想炒个菜给大家吃。囡囡你知道的，爸爸只会番茄炒蛋。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你妈妈和梁岩妈妈就吵起来了，一个说番茄炒蛋要先炒番茄再炒蛋，另一个说要先炒蛋再炒番茄。两个人越吵越凶，都坚持自己是对的。”
    姜屿：“……”
    梁岩：“……”
    姜屿扶额，对着手机隔屏吐槽：“你们这真是闲得蛋疼啊！”
    姜大柱叹道：“蛋疼不疼我是不知道，反正现在我和老梁是愁得头疼。”
    姜屿问道：“还在吵吗？你让妈妈接电话。”
    “别，你妈要是知道我跟你告状，非把我丢进锅里炒了不成！”
    梁岩笑道：“爸，不如你就说接到我们打过来的电话，问妈妈要不要跟我们说几句话。”
    姜大柱一愣，问道：“电话怎么变成你接了？我家囡囡呢？”
    姜屿解释道：“爸爸，我在呢，开的免提。”
    姜大柱顿时不开心了，气呼呼地说：“过分！太过分了！我跟我闺女说几句体己话，你都要偷听！过分！简直过分！”
    梁岩：“爸，我下个月又要去北京出差了，您看我把稻香村寄来丽江可以吗？”
    姜大柱清咳了两声，道：“行吧，那先这样，两个妈妈的事情你们不用担心。反正她们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我跟老梁都快习惯了。”
    姜大柱挂掉电话后，姜屿与梁岩立马分别给自己的母亲打电话。
    姜屿：“喂，妈妈。”
    梁岩：“早上好，妈。”
    杨素虹：“你起chuáng了？”
    梁母：“早上好啊，岩岩。”
    姜屿：“是啊，起了。妈妈，你在gān嘛呢？”
    梁岩：“你在gān嘛，在家里看电视还是和爸爸、我岳父岳母在外游玩？”
    梁母：“我在跟姜屿妈妈讨论厨艺呢。”
    杨素虹看了梁母一眼，跟着回电话：“妈妈刚刚在跟梁岩他妈讨论厨艺。”
    姜屿：“那好，你们要多注意身体哦。我想你了，MUA。”
    梁岩：“……”
    姜屿扬起灿烂的笑容，朝梁岩示威。
    杨素虹：“你想我gān嘛？我在这过得好好的，你自己多注意身体。”
    梁母羡慕地看了杨素虹一眼，紧接着就听到自己手机里梁岩缓缓说道：“妈，我想你了，嗯，那……先这样。”
    梁母慈爱地笑起来，回道：“好的，你和小屿多注意身体。”
    姜屿与梁岩双双结束通话。
    梁岩笑意绵绵地看着她，薄唇微启：“方才，梁太太是用哪只小脚踩我的来着？”
    姜屿瞬间跳下chuáng，退到五步开外。
    梁岩从chuáng上站起来，他的五官立体深邃，眉骨微微挑起，漆黑的眼眸中星火隐燃。他攫住她的目光，唇边弯起似笑非笑的弧度。
    “梁太太，过来，我们吃个早饭。”
    嗓音醇厚舒缓，犹如广袤星河。
    姜屿做了个鬼脸，拒绝道：“不吃，我又不傻，我只有被吃的份。”
    他解开睡袍，露出一览无余的好身材。
    肌肉紧实，身形修长，腰线细窄且毫无赘肉。
    梁岩跨出大长腿，走下chuáng。
    姜屿慌忙又跳开一步，眼神凌厉，威胁道：“你再过来，我下个礼拜就一礼拜不回家！”
    梁岩下chuáng后并没有朝她走过去，清高的眉棱骨下双眸沉静如潭。
    他勾了勾唇角，浅笑道：“梁太太这是邀请我，去你们公司逮你吗？”
    姜屿费了好大一股劲，才终于将梁岩裹回睡衣里，并推他去厨房做早午饭。
    姜大柱再次打电话过来：“囡囡啊，你妈妈和梁岩妈妈已经吵完了。”
    他大吐苦水：“她们是好了，手挽手去美容院做SPA去了。可怜我和老梁啊，早饭没吃，午饭也没着落。你知道的，你爸爸我吃不惯这边外面的东西，真是苦死我了。”
    当初姜大柱刚到丽江的时候，就因为吃了小摊上的东西而闹肚子进医院。
    姜屿道：“那你做个番茄炒蛋吧，别吃外面的。”
    姜大柱叹道：“番茄和jī蛋都被你两个妈妈糟蹋光了，我也懒得去买。现在我和老梁正要下楼去超市买泡面吃，对了，老梁就在旁边，你要不要跟他讲两句？”
    姜屿：“好的呀。”
    梁父低沉和蔼的笑声从电话那头传来：“小屿啊。”
    姜屿笑着喊：“爸爸。”
    梁父：“梁岩最近乖吗？他要是敢对你不好，你就告诉我，我帮你教训他。”
    姜屿笑道：“谢谢爸爸。”
    二人聊了几句，实在没有旁的话好聊，很快就结束了通话。
    姜屿兴冲冲地跑进厨房，跟梁岩说：“咱爸刚刚说了，你要是欺负我，他就帮我教训你。姜先生，你再敢对我为所欲为，我就让你爸爸打死你。”
    梁岩温润地笑，柔声道：“那就要看你好不好意思跟长辈们说，我是怎么欺负你的了。”
    姜屿狠狠踩了脚他的拖鞋。
    生活与工作皆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姜屿接触了两家广告公司，她有意在电视剧或者综艺节目中插入FreshCode的植入式广告，预算为一百万左右。这其实是投资人的意思，以达到提升FreshCode知名度的目的。
    八月底，知名导演马世成找上门来。
    这完全出乎姜屿的意料。
    来回几句场面话后，马世成道：“姜总，有朋友推荐了贵公司的创业理念。实不相瞒，鄙人特别看好FreshCode 的发展。我现在正在拍摄的《倾城热恋》是一部职场偶像剧，后期女主角会独立创业。”
    马世成被称为大陆都市喜剧“教父”，执导的作品几乎部部收视率可观。
    姜屿大吃一惊，顿时喜出望外：“您的意思是？”
    马世成笑道：“虽然创业的戏份在刚开机的时候就拍了几场，但目前我有修改剧本的打算。不知姜小姐意下如何？”剧本创作是导演与编剧共同完成的。
    姜屿冷静下来，直言：“我们FreshCode自然对这么好的机会求之不得，只是马导，我们的广告预算只有一百万。”
    女主创业这样的植入方式，远远不止一百万的广告费。
    马世成慡朗地笑着，脸上的皱纹亲切和蔼，他说道：“此番是双赢的选择，不仅有利于提高贵公司的知名度，对于我方而言，剧的品质也会上去，主角的形象能够塑造得更加立体饱满。投资与赞助在筹拍阶段就已经做好充足的准备，姜小姐不必担心。”
    姜屿欣喜若狂，与马世成握手，“真是太感谢您了！”
    马世成笑道：“姜小姐客气，我说了，是双赢。”
    经过两轮探讨，双方合作顺利开展。
    FreshCode这边除了姜屿之外，舒蔓、布彦山等人也加入与导演、编剧的jiāo流中。
    这日中午，姜屿、舒蔓与马世成以及剧组其他几位工作人员、投资人在饭局上碰了个面。饭后，姜屿和舒蔓回公司，马世成回了家。
    马世成是个工作生活十分Balance的导演，电视剧开拍过程中，一周固定休息一天。
    说来巧合，五点半，姜屿打车到A大找梁岩吃饭，恰好撞见江晨露从一辆深灰色SUV上下来。
    江晨露看见她，挥手喊道：“姐！”
    姜屿一眼就认出这辆SUV是马世成的车，而马世成也下了车，摘下墨镜笑着打招呼：“姜屿。”
    姜屿走上前，听到江晨露问马世成：“马叔叔，你认识我表姐？”
    马世成笑道：“世界真小，没想到你们俩是表姐妹。”
    姜屿从江晨露口中得知，马世成有个亲戚家的小女孩遭受校园bào力，遇到的情况与江晨露曾经遭遇的一切十分相似——连源头都一样是与偶像有关。所以这段时间，她正作为志愿者，帮助这个小女孩走出yīn霾。
    马世成：“真的是特别感谢露露的帮助，改天我请你们姐妹俩吃饭吧，下周六方便吗？”
    姜屿与江晨露笑着应下。
    马世成走后，姜屿不解地问江晨露：“这倒底是怎么回事？”
    江晨露说给她听：“是姐夫推荐我加入的一个社会公益团体，专门为校园bào力受害者提供法律援助与心理疏导。一来，这能让我接触到形形色色的人，对日后的职业之路大有裨益；二来，我也能为需要的人贡献绵薄之力。”
    姜屿还是不太理解：“既然马世成都亲自送你回学校，想必这个亲戚很亲近。应该不需要寻求公益团体的法律援助或者心理疏导吧？”
    江晨露道：“是呀，正好他家小孩子的心理咨询师曾经在我们团体做过志愿者，听说我有类似的经历，就请我过去帮忙。”
    姜屿了然地颔首。
    这么一来，确实就讲得通了。
    她敏感地发觉，江晨露言语中用了“他家小孩子”这个五个字。出于隐私考虑，她尽管好奇，但并没有追问。
    江晨露与同学约好了晚饭，因此就不跟姜屿一块儿吃。
    姜屿照旧跟着梁岩吃留学生食堂，一边吃饭一边问道：“露露做志愿者的事情，怎么没听你提过？”
    梁岩笑道：“梁太太如果有兴趣，我愿意把和学生之间的点滴都与梁太太分享。”
    姜屿翘起唇角，“姜先生，我越来越发现你是个非常有人格魅力的人。”
    第110章 婚后（四）
    过了两天, 姜屿和梁岩到覃柏林家蹭饭。
    小土豆朝姜屿抬起粉嫩的小手, 脸上露出微笑。
    林潇辰笑道：“姜屿，你看我们小土豆多喜欢你啊。”
    覃柏林打趣道：“这是不是迫不及待亲近未来丈母娘？”
    小土豆，大名覃珩。
    因为刚出生那会儿，他的脑袋长得像一颗小土豆，所以就取了“小土豆”这个小名。
    因为小土豆的存在，姜屿已经学会如何抱孩子。小土豆三个多月了, 长得很快, 将近二十斤重，她抱起来不免吃力。
    饶是这样, 她依旧很喜欢抱小土豆。
    梁岩从她怀里将小土豆接过来，笑着说：“你看看你, 都开始喘气了。”
    覃柏林笑眯眯地说：“我觉得小土豆长到七八岁, 就能比姜屿高了。”
    姜屿怒瞪覃柏林，气冲冲地嚷道：“哪有这么夸张！”
    林潇辰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小手, 笑道：“就是，男孩子长得慢，说不定得到五六年级才能和你差不多高。”
    姜屿：TAT
    覃柏林开启日常催生模式, 笑吟吟地开口：“姜屿啊，好生孩子了。你看看我和你嫂子现在多开心, 痛并快乐着。”
    林潇辰语重心长地拉着姜屿说：“是啊, 你现在越早生越好, 身体恢复得快。我看你和梁岩都挺喜欢小孩子的, 就不要拖了, 不然就成高危产妇了。”
    姜屿笑着说道：“没有，我不喜欢小孩子，小孩子多吵多闹腾啊！”
    覃柏林道：“你只管生下来，梁岩带。是吧，梁岩，表个态啊！”
    梁岩看着肉嘟嘟的小土豆，弯唇道：“生下来肯定我来带，不过现在我们暂时没有打算。”
    姜屿没有打算，自然他就没有打算。他支持她的选择，尊重她的决定。
    **
    八号，马世成在西湖国贸的一家高档法式西餐厅宴请姜屿与江晨露。
    马世成善意地调侃：“姜屿，我有个编剧朋友说，你和你先生的故事像偶像剧一样，拍出来一定好看。我跟他说啊，如果要拍，最好找你做女主角，一定大卖。”由于接触、了解FreshCode的缘故，他自然也就知道了作为暑期集训宣传点的K小姐与L先生的爱情故事。
    姜屿笑道：“马导尽寻我开心，我们小情小爱的故事，都是些家长里短，哪能上台面。”
    又过了半个月，《倾城热恋》正式杀青，进入后期制作阶段。
    途迹科技整个公司都弥漫在愉悦的氛围中，然而祸福相依，噩耗随即降临。
    彼时姜屿正与梁岩互相喂食意大利面，叶敏钰的电话匆匆打过来：“鱼gān，大事不好了！你快看微博热搜！”
    梁岩的嘴巴正吃姜屿叉子上的面，顺便吻了吻她弯曲的手指。
    姜屿跟他腻歪了会儿。
    叶敏钰催道：“你看了没啊！看了没有！”
    姜屿终于从她急切bào躁的语气中听出不同寻常来。
    她推开梁岩的嘴巴，比了个“嘘”的手势，然后打开微博看热搜。
    热搜榜左排第三条赫然挂着——#马世成□□jiāo易#。
    热门微博来自某娱乐官媒：【据悉，日前有记者拍到知名导演马世成与一年轻女子共度良宵。根据知情人士爆料，此年轻女子多次出现在马世成位于南山别墅区的住宅。二十二日，记者蹲守马世成别墅外，确定该女子于马世成家中过夜，直至次日中午离去。消息爆出后，南山别墅区现已加qiáng安保工作。】
    配图的偷拍照片是江晨露带着鸭舌帽的身影。
    姜屿诧异道：“露露被人误当成和马世成在恋爱了？”
    叶敏钰：“你拉下去，看下面的其他微博！”
    这一看，姜屿差点把手机砸了。
    有不少微博大V发了与她相关的微博。
    【关于知名导演马世成与FreshCode创始人姜屿是否存在不正当关系的问题，媒体采访了《倾城热恋》编剧团的一位知情人士，对方表示修改剧本加入FreshCode相关内容的确为马世成。】
    【#马世成□□jiāo易#再添实锤，FreshCode创始人姜屿录音曝光！】
    姜屿点开录音，是于晟的声音：“有些女性创业人出去谈投资，身边常常带着漂亮的助理，这样一来，很多事情不用自己出马，但又能水到渠成。”
    接着是姜屿自己的声音：“于总的意思是？”
    又是于晟的声音：“我认识几个长相身段都不错的艺校学生，要不要介绍给你？”
    姜屿疏离道：“多谢于总好意，不过我相信FreshCode一定能够通过项目本身的魅力获得投资人的青睐。”
    于晟道：“不客气，如果姜总哪天需要帮助了，尽管来找我。”
    录音播放结束。
    屋内沉寂。
    两分钟后，梁岩揉了揉她的发顶，温柔地问：“怎么了？”
    姜屿深吸一口气，云淡风轻地笑道：“没事，网络谣言。我去趟公司，明天早上我想吃板栗烧jī，麻烦我们姜先生了。”
    梁岩本想说些什么，犹豫稍许，柔声道：“好，有事打我电话。”
    他没有细问是什么事情，也没有提出我送你去。他看出了这件事非同一般，需要给她留个人思考的空间。
    姜屿打了个车直奔海创园，车上默默思考整件事情。江晨露发了一条微信过来，她说：【姐，对不起，你先让我冷静一下。我会和马叔叔去沟通，晚点打给你。】
    姜屿又看了看微博，不管是哪条微博下面，评论里都有人提到录音。抨击与谩骂随处可见，点赞数量最多的那条评论说：【真看不出来，录音里装得大义凛然，龌龊事做起来倒是绝不手软。】
    她与于晟早就断了联系，微信都已经删掉了。
    早在A轮融资后，FreshCode团队就从西湖边的写字楼搬了出来，进驻海创园。
    海创园是海外高层次人才创新园，政策扶持力度大，创新创业氛围浓厚，是H市高新技术科创产业聚集区。
    明月高悬，繁星暗沉。
    她不知道的是，梁岩一直开车跟在的士后面，直到目送她进海创园。
    虽然今天是周日，但舒蔓、叶敏钰、肖钧、布彦山都在公司，还有几个新人运营，很快周毅衡与覃柏林也赶来了。
    周毅衡气道：“于晟那小子，把我微信删了，电话也打不通。”
    舒蔓问姜屿：“你表妹怎么说？还有，马导呢？”
    姜屿摇摇头，说：“我再等一等，明天中午前他们还不联系我们，我们再打电话。”这个时候，马世成那边肯定焦头烂额。毕竟，按照姜屿的猜测，马世成应该隐婚了。
    但她不敢确定，江晨露在这里头倒底扮演一个怎样的角色。她不是不相信表妹，而是露露的反应明显说明这里边尚有其他隐情存在。
    一位运营同事倏然喊道：“你们快看微博，爆料号说今天晚上九点整，会有更多的照片爆出来！”
    现在是七点十分，也就是两个小时不到。
    布彦山蹙眉，说：“爆料就爆料，为什么还要预告？”
    舒蔓比他懂得多，说道：“这种一般都是为了敲诈，比如说我们这边或者马导那边出钱把爆料买下来。”
    姜屿：“我倒要看看，还能有什么所谓的实锤。”
    也许江晨露那边也在等九点的爆料，因此迟迟没有打来电话。姜屿给她发的微信，她也不回。情急之下，姜屿发道：【你是不是被控制住了？那我报警了？】
    江晨露秒回：【姐，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们还在jiāo流。】
    姜屿：【你真的是露露？】
    江晨露：【你去年五月份那次大姨妈，侧漏，chuáng单还是我给你洗的。你说我是不是？】
    姜屿：……
    江晨露：【先这样，不聊了。抱歉，姐姐，我会争取解决的。】
    投资人、媒体的电话一个一个地打来，FreshCode用户QQ群与jiāo流讨论区引发激烈讨论。
    大家都在等待九点钟的到来。
    布彦山提议：“不如把我岩哥喊过来吧。”
    姜屿反对：“不用喊他，没必要。”
    周毅衡与覃柏林来回踱步，可以看得出来，电话里投资人的语气不太友善。
    QQ群里的言论绝大多数都是相信姜屿与FreshCode的，与网络上其他言论完全不一样。
    九点终于来了，在一个营销号的带领下，各大营销号纷纷转发此条爆料。
    爆料主要是依次放了几张图片，第一张是马世成请姜屿与江晨露吃饭那次的偷拍照，第二第三张是马世成送江晨露回学校的偷拍照，接下来三张为江晨露不同时间出现在别墅门口的照片。
    照片修改了时间顺序，一下子就编造出可怖的谣言。
    除了照片外，爆料内提及：【该女子与FreshCode创始人兼CEO姜屿为表亲关系】。
    对于姜屿来说，这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她与江晨露的关系迟早会被媒体与网友挖出来。
    江晨露终于打电话过来：“姐，其实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
    姜屿整颗心惴惴不安地揪起来，语气淡定：“你说。”
    江晨露：“其实遭受校园bào力的，不是马叔叔的亲戚，而是他的女儿。”
    姜屿：“还有呢？”
    江晨露：“马叔叔和他的太太是隐婚，暂时没有公开的打算。”
    姜屿舒了一口气。
    还好，江晨露确实是清白的。
    姜屿为自己对江晨露的揣测感到深深的歉意，温声道歉：“露露，对不起，姐差点误会你。”
    “应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是我害得你被造谣。”江晨露满怀歉意，说：“马叔叔那儿，不同意公开实情，我没能说服他，对不起啊姐。”
    姜屿安慰她：“嗯，我们会想办法的，你顾好自己。”
    几分钟后，马世成的电话也来了。
    他真诚地道歉：“姜屿，实在不好意思，给你造成这么大的困扰。”
    姜屿：“具体露露已经和我说过了，马导，您现在是……有打算？”
    马世成道：“我会发微博谴责造谣者，这些谣言毫无根据。你放心，虽然我不方便公开隐私方面的内容，但辟谣上，我会直接走法律途径。姜屿，你觉得这样可以吗？”
    姜屿想了想，应道：“好。”
    不久，舒蔓就喊道：“马世成发微博辟谣了，还发了律师函！”
    马世成罗列出各张照片的来由，并表示照片上的绯闻女子为他侄子的家庭教师。作为大导演，他身后有团队支撑，辟谣的微博迅速将谣言压下。
    梁岩来接姜屿回家。
    姜屿冲进他宽大的怀抱中，眉目弯弯，笑容舒展：“不许怪我，你看，我自己解决了的。”
    梁岩亲了亲她的乌发，唇畔扬起宠溺的笑，嗓音温醇：“好。”
    清晨天方亮，姜屿的手机铃声骤然打破寂静。
    周毅衡打来的，他道：“姜屿，你看一下微博吧。”
    梁岩将姜屿揽入怀中，二人一起打开微博热搜。
    热搜第一，#姜屿骆涵粉丝#。
    初看之下，仿佛是说姜屿是偶像男团团员骆涵的粉丝。但姜屿知道这件事与江晨露有关，因为江晨露的偶像正是骆涵。
    原来，是有人控诉骆涵粉丝江晨露利用姜屿丈夫的教师身份打压同校女生（骆涵队友杨梓冀的粉丝），仅仅因粉丝间意见不合就给她们安上莫须有的罪名、害得她们受处分。
    姜屿气得发颤，怒道：“颠倒黑白，居心叵测。”
    骆涵与杨梓冀都是当红流量小生，粉丝众多，一下子就掀起粉圈大战。
    杨梓冀粉丝：
    【骆驼粉，粉圈毒瘤，竟然连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杨梅别怕，有我们几千万的杨梅给你撑腰！】
    【骆涵来看看你家脑残粉gān的好事！粉随主，sb [呕吐] [呕吐] [呕吐]】
    【还名校呢，名校渣滓教授！受诬赖的杨梅不怕，我们给你讨回公道！】
    ……
    骆涵粉丝：
    【某臭总是不要脸捆绑我家哥哥，抱走骆涵，我们不约！】
    【姓江的明明是黑粉，凭什么甩锅到我家头上？】
    【请某家粉丝自重，你杨路人缘壶成什么样子自己没bī数？想上热搜想疯了吧，拒绝恶意捆绑！】
    ……
    A大官微下，众网友纷纷要求严惩涉事男教师；FreshCode官微下，谩骂声一片。
    姜屿无力地靠在梁岩肩膀上，自责道：“我好像连累你了。”
    梁岩取走她的手机，轻轻笑道：“谣言终究只是谣言，总有真相露出水面的一天。不许看了，睡觉吧。”
    周一早上的晨会，大伙儿密切关注微博。
    姜屿稳住人心：“都是谣言，大家回去工作吧，没事的。”
    粉圈撕bī之战，愈演愈烈。而在此时，又有一个新的爆料引爆网络——#杨骏涵曾追求姜屿#。爆料者称，多年前姜屿到G大参加比赛，作为志愿者的杨骏涵对她一见钟情并当众表白，但惨遭拒绝。
    五个小时后，杨骏涵发了一条意味深长的微博：【吃了回自己的瓜，有点意思。】
    短短半小时内，杨骏涵再次发了一条微博，看似是十分无奈地解释来龙去脉。
    【正在横店拍戏，突然听说我上了热搜。简单澄清一下，当初姜小姐到我的母校G大参赛时，的确由我作为志愿者接待T大师生。
    我不知道关于我追求姜小姐这种子虚乌有的传言是怎么传出来的，事实上，姜小姐当时有男朋友。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姜小姐的男朋友似乎是他们队里参赛的另一位男同学，姓林。
    好啦，我继续拍戏去了，不要再送我上热搜了哦，真的没有炒作[无奈][无奈][无奈][无奈][无奈]】
    叶敏钰感到难以置信，问姜屿：“杨骏涵什么意思？他误会猫大是你男朋友？不可能吧？”
    姜屿面无表情地说：“我拒绝他的时候，跟他讲过我男朋友是P大的。”
    公司一个刚毕业的小姑娘说：“会不会是他记错了？毕竟时隔太久，记岔也有可能。”
    舒蔓冷笑，“否认追过呢，而且他能还不忘提一下姓林的男朋友，把自己摘得gāngān净净，多无辜。这什么居心，不够明显么？”
    杨骏涵咖位远在杨梓冀、骆涵之上，被称为四大流量小生之一，粉丝战斗力高居粉圈TOP2。
    很快，姜屿与梁岩、以及江晨露、林煜瑾就被网民人肉出来。
    【这女的真JB恶心，脚踏两条船还好意思造谣我们木易喜欢她？】
    可想而知，骂战升级，A大官微与FreshCode官微下顿时充斥三大粉丝群体的叫嚣与诅咒、rǔ骂。
    网络bào力如洪水猛shòu，仿佛要将人挫骨扬灰。
    第111章 婚后（五）
    两天的时间里, 事态持续恶化，风波愈演愈烈。
    马世成情/色jiāo易、A大副教授打压学生、姜屿编造与杨骏涵的绯闻等众多谣言错综复杂, 而这些谣言无不将姜屿作为攻击对象。
    甚嚣尘上。
    姜大柱杨素虹、梁父梁母先后打来电话问情况, 梁岩安抚住两方父母, 一边应对学校的调查一边抚慰姜屿。
    FreshCode方尝试联系杨骏涵方, 但对方完全不搭理, 直接将他们拒之门外。
    叶敏钰气哄哄地骂道：“MMP，这杨骏涵太恶心了，怎么会有这种人！还有A大那几个女生，明明是她们欺凌江晨露，好意思以受害者的身份去网上惺惺作态？”
    舒蔓叹了一口气，说：“马世成、梁岩的相关流言都不要紧, 迟早会水落石出。关键是杨骏涵, 我们根本没法拿出有力证据撕开他虚伪的面具，况且, 他的粉丝跟邪教一样，太可怕了！”
    周毅衡低吟了一会儿，跟姜屿说：“你最近别出门了，注意安全。”
    覃柏林与布彦山送她回家，梁岩已经等候在地下车库。男人们几句寒暄后, 梁岩牵起姜屿的小手上电梯。
    姜屿仰起瓷白的小脸, 认真地问他：“你那边还好吗？”
    梁岩低头浅笑, 揉了揉她的发顶, 道：“没事的, 我们就当待在家里度假。”
    姜屿这才知道，他被学校停课了。
    姜屿抱住他，皱了皱鼻子，“梁岩，对不起，都是我害的你。”
    他直接将她腾空抱起，笑道：“瞎说，明明是谣言害我们。你别担心了，我和林煜瑾还有其他人会想办法的。梁太太你呀，就趁这两天好好休息一下。”
    晚上，姜屿躺在梁岩怀中给林煜瑾发微信：【猫大，对不起，拖你下水了。】
    这段时间，林煜瑾被流量的粉丝们拎出来，大肆嘲讽，来回踩踏。那篇有失公允的采访又被人翻了出来，当作至理名言。不少人叫嚣，说他是làng费国家资源，làng费T大的培养。
    林煜瑾回道：【无碍，风言风语我早就习惯了。姜屿，照顾好自己，会没事的：)】
    随着梁岩被停课，A大校园掀起反网bào高cháo。学生们纷纷在网上澄清与梁岩相关的谣言，并叱责造谣者。
    圆圆滚：【明明是校园bào力事件，仗着粉圈撑腰就妄想用舆论洗白吗？江同学的事情我们早就听说过了，她明明是受害者啊！难道人家会为了陷害你们割腕自杀？】
    BAEKCHAN：【法学院谁人不知梁老师正直公道？去年文学院那个禽shòu教授猥亵女学生，学校是什么态度？要不是梁老师挺身而出，A大校园恐怕就要一直笼罩在黑暗之下了！】
    雨雨：【寝室淋浴改造，也是梁老师带头维护学生利益！我们决不允许网络bào力发生在我们梁老师身上！】
    ……
    然而，因为文学院教授猥亵女学生的消息爆出，A大再次被推到了风口làng尖。
    本来只是一条马世成的绯闻，如今情势跌宕起伏，牵连甚广。
    周五下午，投资人聚集到途迹科技的办公室来开会。
    梁岩送姜屿到办公室门口，亲了亲她光洁的额头，笑道：“梁太太加油，姜先生永远是你坚qiáng的后盾。”
    姜屿挺直腰板，郑重地点点头，走进屋内，径直走向会议室。
    投资人们对近期网络舆论对FreshCode造成的影响万分不满，愤怒与呵责展露无余。
    姜屿保持缄默，淡淡地看着他们。
    覃柏林不断重申，网上的流言都是假的。
    最后，张光沉声道：“姜总，你近期负/面新闻缠身，已经不适合再带领公司了。我们不在乎你是不是清白的，最重要的是FreshCode能不能及时止损。姜屿，我就直说了，你引咎辞职吧。”
    CEO引咎辞职的事件屡见不鲜，在金砖四国中，CEO因“道德败坏”引咎辞职的比例，近十年间翻了两倍多。[1]
    自打走进会议室后就一言不发的姜屿终于开口，字句铿锵：“不可能，我的股份足够多，谁都不能bī我下台。”
    双方闹得不欢而散。
    周末，姜屿待在家里远程办公。
    受风波影响，周六晚上的常规赛涌现大批量新注册用户，直接在代码提jiāo区刷不堪入目的言论。
    除了这些恶言恶语之外，杨骏涵粉丝还开启了对姜屿的□□羞rǔ。
    翌日，姜屿看到FreshCode官方微博发了一条口吻非常熟悉的微博：【我方将进入维权流程，保留起诉网站与造谣者的权利。网络绝不是法外之地，在此提醒广大网民朋友：根据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出台的法律条文，利用信息网络诽谤他人，同一□□实际被点击、浏览次数达到五千次以上，或者被转发次数达到五百次以上的，应当认定为刑法第二百四十六条第一款规定的“情节严重”，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管制或者剥夺政治权利。】[2]
    虽然内容上看不出什么端倪，但姜屿的直觉告诉她，这肯定是梁岩发的。
    姜屿打电话问舒蔓，舒蔓道：“确实是师母发给我，我再发到网上的。小老师，你放心吧，我看师母好像找到应对之策了，彦山哥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
    梁岩不在家，他此刻出现在林煜瑾与许霆合租的公寓内。
    林煜瑾将这几天网络爬虫的结果整理后，找出了几条非常有价值的信息。
    按时间排序，第一条是八年前G大的校内采访——优秀志愿者杨骏涵专访，链接是挂在G大学生网站上。
    采访中，采访者问杨骏涵在做志愿者的过程中有没有遇到过永生难忘的事情。
    杨骏涵实诚地回答道：【喜欢上一个T大的女生，扎双马尾，非常可爱。不过很可惜，没能走到一起。】
    林煜瑾问梁岩：“这篇采访够吗？”
    梁岩未开口，许霆先摇头道：“这毕竟只是文字采访，杨骏涵要是不承认，我们也没有什么办法。”
    剩下几条，都是杨骏涵早期的访谈，虽然有视频，但用处不大。他那时候要么未出道、要么刚出道，面对问喜欢什么的女孩子这样的话题，他都具象化地回答说“矮一点的”、“笑起来眼睛会变成小月牙”、“不喜欢太瘦的，最好带点婴儿肥”。
    在有了专业团队后，他面对这样的问题，都是“孝顺”、“善良”、“爱护小动物”之类的回答。
    林煜瑾揉了揉眉心，说：“看来还是要靠照片，有些困难。”
    林煜瑾告诉过梁岩，当初杨骏涵是手捧玫瑰花直接在大庭广众下向姜屿告白的。当时，T大有人拍了照，但手机早换了不知道多少个了。快十年过去了，照片很难找到。
    毕竟，跟姜屿表过白的人不在少数，这样的照片并没有人想要备份。
    梁岩打开手机摄像头，未雨绸缪地说：“我们先拍下这些信息吧，以防杨骏涵那边动用关系删除掉这些不/利信息。”
    虽然这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防患于未然总是没错的。
    拍完存档后，林煜瑾说：“老队友都联系过了，他们基本上也都不遗余力地翻找过老手机、老照片。鱼gān的事情上大家都是很上心的，恐怕是真的找不到照片了。梁岩，我们再想想其他办法吧。”
    梁岩微微颔首，思忖许久，然后笑道：“我们爬到的这些内容，说不定足够了。我回去好好想一想，等我的好消息。”
    梁岩一回到家，姜屿就蹿上前，眉眼弯弯地问道：“姜先生回来啦？姜先生去哪儿了呀？”
    他含笑亲了亲她的脸颊，“买菜去了。”
    姜屿板起脸，叉腰道：“瞎说，布彦山都招了，他说你去找猫大了！梁山石，快从实jiāo代！”
    梁岩忍不住笑了一声，目光缱绻地看着眼前白白净净的小姑娘。他捧起她的脸，笑道：“那我就……偏偏不告诉梁太太。”
    翌日早上，梁岩俯身凑在姜屿枕边，温柔地笑问：“梁太太，姜先生要去学校开会了，可以给我一个爱的亲亲吗？”
    姜屿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亲他唇角后问道：“你去学校gān什么？怎么不提前跟我说？”
    他软语安慰道：“没事的。你再睡会儿，等我回来做午饭。”
    上午十点整，A大官微发布声明：【近日，有网友举报我校青年教师梁岩滥用职权、欺压学生。学校高度重视，教师职业道德与纪律委员会按照要求进行调查工作。经查，认定副教授梁岩不存在师德问题与其他不当行为。感谢各界的关心与监督，我校将继续推进良好师德师风建设。】[3]
    紧接着，A大官微再次发博：【我校青年教师梁岩已于日前主动提jiāo辞职申请，学校尊重梁岩的抉择。结束本学期教学工作后，梁岩将不再担任校内任何职务。我校全体师生对梁老师辞职事件表示惋惜与理解，祝愿梁老师前途似锦，为推进法治中国建设作出新的贡献。】[3]
    姜屿从舒蔓紧急火燎打来的电话中知道了这件事，立马打电话给梁岩。
    梁岩低笑道：“姜先生正在超市买菜呢，梁太太喝排骨汤吗？”
    姜屿沉默。
    梁岩笑着问道：“那梁太太吃我吗？”
    姜屿哽咽道：“梁岩，我害你丢了工作。”
    他风轻云淡地笑道：“这有什么好哭鼻子的，我又不是被吊销律师执业证了。”于他而言，接案子是赚钱养家，教书育人是学习与成长。培养人才并不是非得在课堂上，在律所里他也照样可以带新律师。
    梁岩将心中的这些话轻言细语地告诉她，而后笑问：“梁太太现在可以告诉姜先生要不要和排骨汤了吗？梁太太要是再不说，姜先生可就要买胡萝北了呀？”
    姜屿破涕为笑，轻斥：“敢买胡萝卜，你就别想进家门。”
    午饭，姜屿慵懒地靠在桌边，就着梁岩的手，咕噜噜地喝排骨汤。
    他宠溺地看着她，笑道：“慢点喝。”
    姜屿：“咕咕咕咕。”
    下午，梁岩发微信向林煜瑾要了所有相关的链接。
    林煜瑾问道：【你打算gān什么？】
    梁岩：【我去找他谈一谈。】
    林煜瑾：【不怕打草惊蛇？】
    梁岩回道：【我有信心。】
    梁岩给杨骏涵工作室的邮箱发了一封邮件，附上各条信息的链接以及爬虫的视频。
    当天晚上就有杨骏涵身边的工作人员联系他。
    周二上午，喂姜屿吃完早饭后，梁岩穿上外套。
    姜屿捧着笔记本电脑，仰首望着他，问道：“你要出门吗？”
    梁岩深邃的眸中笑意缠绵，声音低沉平稳：“是呀，姜先生还有一点事情需要处理。”
    姜屿点点头，“那你路上小心喔，等你回来。”
    地点在钱塘江边的一家茶室，杨骏涵的经纪人已经到了。
    经纪人红唇轻勾，态度鲜明道：“学校内部的采访，而且只是学生采访，并不算正规渠道，报道出现偏差是常有的事情。”
    梁岩不跟她绕圈子，不咸不淡地笑道：“这几条信息的内容确实不能算qiáng有力的证据，不过我想贵方的竞争对手或许能够将这些信息运营得物尽其用。”
    经纪人眯了眯眼睛，冷笑：“你威胁我？”
    杨骏涵手握多个代言以及其他的好资源，圈内不少人虎视眈眈。娱乐圈是很残酷的，同行列甚至是下一行列的偶像艺人之间暗cháo汹涌，恨不得一个倒下了，其他人立马上来瓜分他的资源。
    梁岩微微一笑，诚挚地说道：“您误会了，我只是阐述一个事实。”
    他继续说：“另外，当时目睹杨骏涵告白的人中，不少人拍下了照片。虽然时隔久远，一时间我们很难找到照片；而且，我不介意告诉你们，拍过照片的T大同行选手都没有备份相关的照片，旧手机也都已经不在了。然而，总有其他人拍过现场照片，并且相关照片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某一个角落。我想，这对于贵方来说，是一个严重的安全隐患。”
    经纪人手撑下巴，考虑了十来分钟，接着嫣然而笑：“抱歉，容我上个洗手间。”
    梁岩略一颔首，微微笑：“嗯，好。”
    经纪人出去了挺长一段时间，大概有半小时之久。她是与杨骏涵一起回来的，慡快地给了梁岩一个满意的答复：“我们会尽快发微博解决这件事情，抱歉给梁先生与您的太太带来了困扰。”
    杨骏涵是棱角分明的俊朗长相，不偏yīn柔也不偏阳刚，恰恰好。他脸上挂着内敛的笑容，对经纪人说：“天姐，你先出去吧，我想和梁先生聊一聊。”
    经纪人看了他一眼。
    杨骏涵：“就五分钟，可以吗？”
    经纪人点点头，叮嘱道：“不要乱说话。”
    经纪人走出包厢后，杨骏涵坐下来，与梁岩互相打招呼。
    梁岩笑道：“没想到你从片场赶过来了。”
    杨骏涵笑答：“横店离这儿不远，过来方便的。”
    杨骏涵面露歉意，说道：“我们做艺人的，常常身不由己，还望见谅。这件事我刚刚已经说服我的经纪人天姐了，我会发微博承认喜欢过姜屿小姐。我们也会和马导沟通，尽量把伤害降到最低。”
    梁岩温润地回道：“麻烦了。”
    杨骏涵笑了笑，眼睛清亮。“我以前常常在想，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会让她在拒绝我的时候提起郭襄的故事。梁律，你很厉害，短短几分钟就摆清利害关系，突破了我们老谋深算的天姐的心理防线。”
    梁岩谦虚道：“过奖了。”
    分别前，杨骏涵由衷地说道：“梁岩，祝你们永远幸福，永远美满。”
    梁岩勾唇：“多谢。”
    第112章 婚后（六）
    梁岩在厨房做饭, 锅铲与油烟机的声音同时鸣响。
    姜屿窝在客厅沙发里，敲文档、画思维导图, 微调公司的组织架构。
    随着业务的扩展与人员的增加，分工与协调工作至关重要。虽然现在她与FreshCode处于风口làng尖上，但越是这种时候越得静下心来做好事情。
    马世成的电话就在这个时候打了过来。
    姜屿接起电话，笑道：“马导。”
    马世成：“姜屿，很抱歉这段时间让你遭受到网络bào力，我本来打算今天公布家里的事情。”
    姜屿：“昨天露露和我说过了，你真的做好决定了吗？”据江晨露透露, 马世成的太太是一位知名女星，他们早在八年前就结婚了。
    马世成发出两声磁性的笑声, 说道：“我们很早前就期盼一家人能正大光明地生活在一起。”
    他提到杨骏涵：“一小时前杨骏涵经纪人联系了我，我和他们那边已经做好了沟通。今天杨骏涵方会澄清你事情, 明天我再公开我的事。姜屿，你放心，谣言很快就会过去, 没事的。”
    姜屿提心吊胆地度过了一整个下午加大半个晚上。
    深夜十一点四十分, 杨骏涵终于发博。
    【这几天事态的发酵远远出乎了我的意料，在此, 我对姜小姐与其他被卷入这场网络bào力的人士表达诚挚的歉意。
    学生时代, 我确实曾经向姜小姐告白。相信不少粉丝朋友看过我出道早期的访谈，我对理想伴侣的形容其实就是对姜小姐的形容[苦笑][苦笑]。
    我深知自己粉丝众多, 会带给姜小姐困扰。因此一周前爆料出来后, 我不希望姜小姐被卷入复杂的舆论中, 一时考虑不当，否认了这件事情。但是我没有想到，我自以为是的保护却将姜小姐推往更可怕的网络bào力中。
    表白前我不知道姜小姐当时已有男友，她果断地拒绝了我，并告诉我她很爱她的男朋友。由于记忆偏差，我将“梁”姓错误地记成了“林”姓，非常抱歉给姜小姐、梁先生与林先生带来困扰。
    我为我的不当言论感到万分后悔，甚至产生万死难辞咎的懊恼。在对姜小姐表达歉意的同时，我也想对粉丝们说句对不起，抱歉对大家造成了欺骗。
    对于网络上关于姜小姐与马导的流言，我坚信一定是谣言。虽然我与姜小姐之间只有多年前短短几日的相处，但我深信她的为人与品行。另外，业内皆知，马导高风亮节，绝不可能做出不符合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的事情。
    对谣言的处理上，如果姜小姐需要，我会尽力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最后，再次向所有人表达我的歉意，也希望网络bào力不再发生。人生如逆旅，缘分之事充满了无可奈何。杨某遥祝，祝愿姜小姐婚姻美满、万事顺遂。】
    他附了一张姜屿大学期间的比赛照，她坐在显示器前，瓷白的小脸上目光专注而动人。
    双低马尾，明眸清澈纯净，鼻梁弧度优美，唇红齿白。
    微博顿时沸腾，#杨骏涵承认喜欢过姜屿#登顶热搜。
    某网友：【天，绝了绝了！前两天姜屿的照片爆出来，我还以为她只是化妆技术太高超！】
    有人评论：【这张也化妆了的吧，皮肤好得发光啊。】
    该网友回道：【你放大照片仔细看看，看得出来是纯素颜。】
    舆论转向十分速度。
    【短短几天就让杨骏涵情根深种，姜小姐姐厉害啊！不是有人挖出来她前任男友是国际一流乐团的小提琴手吗？现在的老公也又帅又优秀，羡慕死了！】
    【好后悔没有好好学习，没有考上T大，去了蓝翔布鲁斯特。】
    ……
    次日，姜屿回到公司上班。
    现在，已经有不少人到FreshCode官微下为之前的言论道歉，但依旧存在很多人坚持认为姜屿与马世成存在不正当关系。
    会议室里，众人热火朝天地聊起杨骏涵。
    舒蔓愤愤道：“这个人真的是又一次刷新了我对他的认识，无耻至极！”
    叶敏钰笑道：“好歹洗清了鱼gān的冤屈，好事一件。”
    舒蔓：“万死难辞咎？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这一个一个的词语，他是怎么好意思用起来的？痴情的小鲜肉，喜欢过的人已经嫁人，他这人设立得太稳了！”
    既痴情，又能维持偶像的单身需求。
    叶敏钰点点头，同意道：“确实无耻，竟然被他营销炒作了一把。搞得多大义凛然，明明是猫大和梁岩……”
    姜屿蹙眉，抬起眼问她：“怎么不继续说？猫大？梁岩？”
    周毅衡笑着说：“这招假装一不留神说漏嘴，运用得不错。”
    欢声笑语弥漫整间屋子。
    叶敏钰笑着瞪了周毅衡一眼，说：“好啦好啦，鱼gān，其实我就是想偷偷告诉你，这回是猫大和梁岩解决的杨骏涵。个中委曲，你回家问你们家梁山石去吧。”
    马世成在临近正午时分公布隐婚多年的事实，其中提道：【上半年，我和俞洁的女儿因遭遇校园bào力而患上抑郁症。江同学是反校bào公益组织的志愿者，通过朋友的介绍，我们邀请有相似遭遇的江同学到家里帮助女儿走出yīn霾。】
    俞洁是一线女星，今年三十二岁，被称为“内地玉女掌门人”。正因为考虑到女方的事业，所以他们才迟迟没有公布婚讯。
    马世成还在微博文章中摆出时间线，明确展示出他与江晨露接触是在他与姜屿相识前两个多月。
    马世成：【感谢江同学与姜屿小姐这段时间的理解，我们夫妇对姜小姐、江同学承受的误解表示深深的歉意。接下来，我们将采取法律手段，严惩造谣者。】
    俞洁转发了这条微博，并写道：【感谢江同学与姜小姐，感恩[爱心][爱心][爱心]。】
    这场轰轰烈烈的闹剧终于落下帷幕。
    铺天盖地的谣言被完全击破，姜屿等人终于得以沉冤昭雪。
    **
    夜里，姜屿抬脚抵住梁岩的胸口，撅嘴道：“姜先生，不jiāo代清楚你gān的事情吗？”
    梁岩捧住她的小腿，含笑问道：“梁太太想听哪一部分？”
    姜屿：“每！一！部！分！”
    他躺下来，枕着她的小胳膊，缓缓讲起。
    她这才知道，正是他做了这么多的事情，所以局势才扭转了。
    梁岩笑问：“那你喜欢我吗？”
    姜屿笑得一脸灿烂，颧骨的苹果肌饱满可爱，卧蚕充盈好看。她俯首亲了亲他的额头，嗓音软糯香甜：“喜欢！”
    梁岩唇边笑意浓重，幽幽地问道：“有多喜欢？”
    她目光流转，双瞳剪秋水，“就像天边的月亮。”
    他满意地翘起唇角，眼尾眉梢尽是缱绻的笑意。
    姜屿紧接着补充道：“yīn晴不定，哈哈哈哈啊哈……”
    喜欢你，就像跟天边的月亮一样yīn晴不定。
    很快，她的笑声戛然而止，转而被细微的喘气声代替。
    一场酣战结束，梁岩用下巴蹭了蹭怀中的小姑娘，哑着嗓子问道：“郭襄是怎么回事？”
    姜屿一边喘气，一边满头雾水地问：“什么郭襄？”
    梁岩：“杨骏涵说，他跟你告白的时候，你讲了郭襄的故事。”
    姜屿确实不记得了，鼓起腮帮子实话实话：“我早就不记得了，我又不喜欢他，哪能记清。”
    梁岩笑，低头附到她耳边，鼻息灼热苏麻：“好吧，放过你。”
    遂，覆身而下。
    骨骼匀称，肌肉线条坚挺。
    姜屿急忙囔囔道：“你不是说放过我吗！”
    梁岩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鼻梁高挺，脸部轮廓立体深邃。
    他笑了一声，声音喑哑磁性：“这账多着呢，一桩放过，还有成千上百桩。”
    月上中天，皓夜深沉。
    第113章 婚后（七）
    风波落下帷幕, FreshCode临时加了一场奖励丰厚的国庆赛事。
    经微博上这么一闹, 几乎全国的计算机相关专业学生都知道了FreshCode这个网站, 十月份的用户增长量超过上半年总增长量。
    另外, 十月份还发生了一件大事——A大学生联名挽留梁岩。经学校找梁岩深入jiāo谈后，梁岩同意留下来担任客座教授。
    立冬悄然而至，姜屿意外接到一个电话。
    对方笑道：“姜总，好久不见，你还记得我吗？”
    声音有些熟悉，但姜屿一时间想不起来。姜屿笑着问道：“你是？”
    “万荔。”
    姜屿当即想了起来，这是于晟公司的副总。她维持笑容，问道：“不知万总今天找我是有何事？”
    万荔道：“姜总, 闹得沸沸扬扬的不正当jiāo易事件过去一个多月了吧？”
    姜屿蓦地明白过来，收了笑容, 沉声问她：“录音是你传出去的？”于晟说那些话的时候, 除了姜屿外, 只有万荔在场。
    万荔娇笑：“姜总果然聪明，一点就通。”
    姜屿心里腾起一股怒火，不由高声质问：“万总, 你我往日无冤近日无仇,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万荔毫不在意地笑道：“我就是想看看会不会有哪个女人对于晟来讲是不一样的，没想到, 他果然就是个自私自利的小人。”
    万荔“哎呀”叹了一声, 继续道：“我只策划了马世成和你的爆料。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到, 录音刚出来的时候, 有不少人好奇录音里说话的于总是谁。但是，你知道为什么风向一下子就大变了吗？”
    姜屿心里暗暗有所猜测。
    万荔嘲讽地笑道：“于晟和他家里人动用势力压下去了呗，而且啊，为了转移焦点，他们找营销号爆出你妹妹和你的其他料，并且买了大量的水军带节奏。你们倒是争气，牵扯上三个流量小生，特别是杨骏涵，倒是真有意思。”
    姜屿不可谓不震惊，心情久久难以平复。
    万荔饶有耐心地在电话那头等着他说话，也不开口催。
    五六分钟后，姜屿深吸一口气，说：“既然他们如此能耐，你就不怕被他们报复吗？”
    万荔轻巧地笑道：“我在于晟身边这么多年，自然手握不少他的把柄。只不过，我并不想与他鱼死网破罢了。”
    姜屿努力克制情绪，冷淡地开口：“所以万总是什么意思？”
    万荔又娇笑一阵，说：“没什么，就是想告诉你一声。姜总放心，以后我和于晟之间的纠葛不会再牵扯你。”
    姜屿冷笑：“那我可真要谢谢你了。”
    回到家后，姜屿把这事儿讲给梁岩听。
    梁岩揉了揉她的发顶，浅笑问道：“梁太太想要维护合法权益吗？”
    诽谤是自诉刑事案件，受害人可自行选择是否上诉。
    姜屿摇摇头，叹道：“再说吧。”
    他的双眸逐渐幽深，眉宇间英气迫人，“梁太太，我们夫妻生活中的合法权益……”
    姜屿登时后转一百八十度，仓惶的小小背影往防盗门的方向飞速冲去。
    他箭步追上来，一把搂住她颀长白皙的脖颈。
    姜屿支支吾吾地说道：“我好久没回我那去了，我去打扫一下卫生。”
    梁岩温柔地说：“我今天上午才去过，顺便换了新chuáng单。”
    他轻松地将她拦腰抱起，眉骨微挑，勾唇道：“看来梁太太十分好奇新chuáng单的颜色，那我们这就过去看一看。”
    姜屿攥紧他的衣袖，“我没有，我没有，不好奇。”
    梁岩低笑：“那我好奇。”
    他抱着她走出901，踢上防盗门，径直走到902门前站定。
    姜屿敲了敲防盗门，娇滴滴地喊道：“喂，我们亲爱的邻居，请问你在家嘛？”
    喊完，她仰起白净的小脸，一脸惋惜地说道：“姜先生你看，我们的邻居不在家喔。”
    梁岩敛目，深邃的眸中笑意绵绵：“左边的裤袋，麻烦梁太太了。”
    姜屿伸手从他裤袋里掏出钥匙，紧紧攥在手心，撅嘴道：“钥匙没收了，以后你不准随便进我家。”
    他低下头啃咬她的小拳头，她发出两声娇嗔。
    然后。
    防盗门开了。
    杨素虹：“……”
    **
    进了客厅，姜屿尴尬地笑道：“妈，你怎么在。”
    杨素虹已经恢复淡定，“我和你爸吃完晚饭过来的，想给你煲汤喝。本来觉得你们肯定不会过来这间房子，所以我们打算今晚住这儿，明天早上直接敲开对面的门给你们送汤。”
    姜屿探头探脑找了会儿，问道：“爸爸呢？”
    杨素虹：“下去买老姜了。”
    姜屿嘻嘻哈哈地笑起来，企图把刚才的窘况化解掉：“老姜买老姜。”
    梁岩：“……”
    杨素虹：“……”
    姜屿笑得太过夸张，身侧两人皆有些无奈。
    梁岩清了清嗓子，笑道：“妈在熬什么汤？可以教给我，以后我来熬给姜姜喝。”
    杨素虹意味深长地瞅了他一眼，说：“乌jī当归汤。”
    姜屿：“……”
    虽然她对煲汤这方面不大了解，但这汤一听就是滋补……备孕……
    姜屿扶额，直接跟杨素虹说：“我们做好了安全保护措施，不管补多少乌jī当归，都补不出来一个娃娃的。”
    杨素虹环起手臂，语气平常地说：“就是补气血，你别太敏感。倒是你们俩，日常夫妻生活节制一点。别动不动就把情趣玩到屋外来，还好今天是我，要是撞见其他人怎么办？”
    姜屿：“……”
    杨素虹：“姜屿，我知道你爱玩，但你得顾虑一下梁岩的形象。”
    姜屿：“……”
    我没有，我不想，不是我QAQ。
    梁岩揽过她的肩膀，朝杨素虹笑道：“妈，我们知道了。”
    姜屿：这锅好沉，QAQ。
    说话间，姜大柱开门进来，慡朗地笑道：“你妈怎么把你们两个喊过来了？”
    杨素虹扬起下巴，“没什么事你们俩就回去吧，早点睡，明天我送汤过来。”
    姜大柱欣喜地脱口问道：“你说服囡囡生孩子了？”
    杨素虹狠狠横了他一眼；姜大柱自觉失言，赶紧闭上嘴巴。
    姜屿：“……”
    刚刚是谁吐槽她敏感？
    杨素虹炖了半个多月的补汤，姜屿成功胖五斤，不得不进入on diet模式。
    杨素虹气道：“不喝就不喝，我和你爸回家去了！”
    姜屿忙道：“别啊，你可以炖给梁岩和爸爸喝的嘛！”
    杨素虹冷着脸说：“我和你爸爸哪有梁岩重要是吧？”
    姜屿凑上去亲她的脸颊，她一脸嫌弃地躲开去。姜屿笑道：“妈妈，你怎么跟爸爸似的，吃起梁岩的醋来了？”
    杨素虹白了她一眼，没说话。
    **
    在这个秋季的校园招聘中，FreshCode承接了天雏软件等七八家公司的校招在线笔试工作，并取得不俗反响。《倾城热恋》出了新的宣传片，一切运行正常。
    十二月初，巴易集团战略投资部总监谢毅邀请姜屿与覃柏林参加一场私人聚会。
    聚会上，他透露出投资的想法，笑道：“我们集团董事局主席曹凝先生也是教育行业出身，有机会一定介绍给姜总认识，相信二位会有不少共同话题。”
    姜屿笑着与他握手，“那我就静候您的好消息了。”
    周日，姜屿与梁岩腻歪在一起凃秘密花园图册，舒蔓气冲冲地打来电话：“小老师，你有没有看到QQ群里的消息？直面面太过分了，直接在我们几个群里发广告！”
    直面面网成立于三年前，主要做笔试面试业务，随着FreshCode扩展相关业务，两家公司不可避免地出现竞争关系。
    姜屿打开QQ，看到直面面的员工在FreshCode的所有线下jiāo流群中都发了广告。
    有位曾在FreshCode实习过的女同学直接怼了发广告的人：【把手伸进别人的用户池，贵公司这么会破坏规矩的吗？】
    发广告的人回道：【我们和你们姜总熟的，大家都是朋友[龇牙][龇牙]】
    舒蔓虽然很是生气，但出于理智并未在群中表态。
    姜屿安抚她：“当初我们FreshCode刚创立的时候，宣传上直面面帮了我们不少。我会和孙耀华委婉提一提，大家都是朋友。”
    孙耀华是直面面网的CEO。
    姜屿打个电话的时间，梁岩已经把两棵树的树gān全部涂成绿色。她搁下手机，狠狠地踹了他一脚，气道：“不是说了，树gān我来凃吗！”
    梁岩被她踢歪在地毯上，弯唇柔声道：“真可惜呢，凃光光了。”
    姜屿叉腰，“信不信老子在你头顶涂片绿色森林？”
    他眯了眯眼。
    姜屿匆匆放下手臂，垂首凃屋顶，口中连忙道：“没事没事，涂了就涂了，我凃屋顶好了。”
    梁岩坐回来，捏了捏她胶原蛋白满满的脸颊，轻轻笑道：“梁太太变成了小怂包。”
    姜屿丢下笔，慵懒地爬上他肩头。“没办法，人总是要成长的呀。”
    她叹了一口气，而后道：“下个月我们要启动新一轮融资，用于拓展人才推荐业务的研发与完善。笔试面试网申的解决方案上，我们肯定会和直面面以及其他有相关业务的公司瓜分同一块蛋糕。朋友之间兵戎相见，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梁岩蓦地问道：“那如果有一天需要夫妻反目，FreshCode和我，你会怎么选？”
    姜屿：“变形的‘我和你妈同时掉水里你救谁’式毫无意义的问题？”
    梁岩笑声醇厚，语气里带了两分震慑的意味，说：“休想逃避，请正面回答。”
    姜屿亲吻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刻，谁都没有你重要。”
    数日后，姜屿看着验孕棒上的一深一浅两道杠，陷入深深的怀疑中。
    她将验孕棒丢入洗手间垃圾桶，并抽了几张纸巾遮盖住。
    在姜屿正要打电话找叶敏钰之际，叶敏钰先打了过来。
    姜屿：“喂，敏钰。”
    叶敏钰：“鱼gān，我和肖钧分手了。”
    第114章 叶敏钰X肖钧（一）
    今年H市的冬天格外凛冽, 雪飘得较往年早许多。积雪覆盖街道, 远近重叠, 纯净且静穆。
    温暖的屋子里，叶敏钰裹上羽绒服，套好围巾。
    肖钧穿着睡衣从房内出来, 浅浅看了她一眼，什么声响都没有发出。
    叶敏钰穿鞋的时候瞥见他的身影，抬头笑道：“你起来了？我熬了皮蛋瘦肉粥，电饭煲里自己盛。”
    她眉目柔和，五官秀美, 就像烟雨中盛开的一簇淡淡的粉紫薇。
    肖钧点点头，唇畔扬起没心没肺的笑容, 问道：“中午想吃什么？我做你最爱吃的糖醋鱼好不好？”
    叶敏钰穿好鞋子, 起身笑，“不回来吃了, 视频比较多, 恐怕要剪到晚上才能剪完。”
    翌日是周一, 公司的几个女孩子围在一起讨论半个月后的圣诞节怎么过。
    舒蔓兴致勃勃道：“开黑啊开黑啊, 找个别墅开黑吧。小老师, 今年我们过圣诞的经费应该足够充裕吧？不够的话, 就你自个儿掏腰包啊！”
    姜屿笑着应道：“可以, 只要你带男朋友来, 你说去哪里就去哪里。”
    叶敏钰附和道：“蔓蔓的提议不错, 玩累了还能直接睡一会儿再起来玩。”
    肖钧坐在工位上, 远远地看着叶敏钰，唇边带笑。
    叶敏钰仿佛倏然想到什么似的，用手肘撞了撞姜屿，“鱼gān，你别忘了把猫大拉来。他这人啊，肯定不高兴来，不来可不成。”
    肖钧唇边的笑容一僵，低下头，笑容逐渐消失。他握住鼠标，打开项目里的一个个文件，又一个个关闭。
    不远处的女生堆里，姜屿开玩笑道：“我一个人恐怕拉不动他，我们一起把他押来还是可以的。”
    叶敏钰欣然：“这回我们找的是能休息的地方，猫大总没有理由拒绝了！”
    **
    公司步入正轨后，加班已经少了很多。到下班的点后，肖钧与叶敏钰又留了一个小时，方驱车回家。
    到家后，她想吃西树的抹茶泡芙，偏偏外卖软件上店铺都是休息状态。
    他便穿起刚脱下的羊绒大衣，笑道：“除了泡芙，还有什么东西想吃吗？”
    叶敏钰想了会儿，说：“那你再带杯奶茶吧，一点点的抹茶奶盖或者鹿角巷的小鹿出抹。你开车去吧，暖和点。”
    商场不远，不到半小时肖钧就带着奶茶与泡芙回来了。他在玄关处换鞋，耳边听见她坐在客厅沙发上兴高采烈在打的电话。
    叶敏钰：“……越来越不合群。我说你呀，就应该经常出来和我们活动活动筋骨。猫大，难道你真把自个儿当老年人了？”
    电话那头的人不知回了什么话，她哈哈哈哈地笑起来。
    肖钧默默地将奶茶与泡芙放到衣帽柜上，穿回鞋子，转身出门。
    夜空沉静，下着雪粒子。
    路面的冰渣又碎又脆，鞋子踩上去咯吱咯吱轻响。
    北风呼啸，小区内草木青葱如旧，却被风雪摧残得滋生出一股从盎然生气中撕裂而出的萧瑟凄冷。
    他一直在小区里来回晃dàng，从南大门到北门，从北门到东侧门，再回南大门，如此反复。
    直到，口袋中的手机铃声响起。
    肖钧接了电话，叶敏钰好听的嗓音顿时从手机中冲出来：“肖小钧，你人呢？”
    肖钧云淡风轻地笑道：“我出来踩踩雪，这就回来。”
    她娇娇柔柔地娇嗔一声，而后道：“跟个小孩子一样。”
    他弯唇笑，眼中的落寞一扫而空，渐渐浮起浓情蜜意。
    他笑着说道：“劳老婆大人挂心了，这就回来。”
    **
    叶敏钰捧着温热的奶茶，心想，肯定是刚才她只顾着和猫大讲电话、惹得他生气了。
    不过没事，肖钧这人很好哄，亲两口就是了。
    昨天，林煜瑾与她聊起许霆被父母bī着相亲的事情，她笑着问他：“猫大，你要不要也相个亲？”
    林煜瑾浅笑，摇摇头，说道：“我对家庭这块没有具体的规划，顺其自然吧，不qiáng求。”
    她劝他：“猫大，我觉得吧，你可以敞开心扉好好谈一段恋爱。感情这种事，除了简单的荷尔蒙以外，还有你们一起经历过的平淡日子。就像我和肖钧，在跟他在一起之前，我从来没想过会和他走到一起。但是现在啊，你看我们多恩爱，我们谁都离不开谁。”
    这是她的真心话，高中的时候她并不喜欢肖钧，但如今她爱肖钧，这份爱在相处的日日夜夜中逐渐增深。
    没多久，肖钧回来了。
    他在门口的地毯蹭去鞋底冰渣，扬起笑容，开锁进门。
    叶敏钰迎上去，将奶茶递到他唇边，半埋怨半撒娇：“好甜，肖钧，你是不是忘记和店员说要三分糖哪？”
    “我说了的。”他低头吸了一口奶茶，笑说：“可能是因为你的嘴巴太甜了，奶茶都被你喝甜了呢。”
    叶敏钰轻轻推了推他的脑袋，笑道：“就你爱扯淡。”她将奶茶塞进他手中，细细帮他拍去大衣上的雪粒子。
    肖钧蜷了蜷手指，踟蹰道：“敏钰。”
    “嗯？”叶敏钰示意他抬手，将他的大衣脱下。
    他犹豫了一下，咧嘴笑：“你真好。”
    一小时后的饭桌上，肖钧踌躇许久，将脑袋埋得低低的，简直都快要塞进饭碗里。
    叶敏钰笑话他：“你gān嘛呢，cos鸵鸟吗？”她夹了一块糖醋里脊，一边咀嚼一边温柔地说：“确实偏酸，但我也没有怪你的意思。很好吃，如果下次你醋放少一点，就更完美了。”
    肖钧的头埋得更低了，含混不清地迅速说道：“我一辈子做给你吃，循序渐进，会越来越好吃的。”
    叶敏钰：“你今天好奇怪啊，gān嘛瓮声瓮气的？”
    肖钧抬起头，坐直，清了清嗓子笑道：“我们最近外卖点太多了，弄得我做饭都不好吃了。这样不行，我们这个月都不点外卖了，我要把我丢下的厨艺捡回来。”
    叶敏钰道：“好啊，听你的。”
    肖钧深吸两口气，鼓足勇气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问道：“敏小钰，再过几个月就到你生日了，你准备好嫁给肖小钧了吗？”
    叶敏钰垂下目光，沉默了一会儿。
    肖钧的心，一点一点地坠下去。
    几分钟后，她抬起目光，柔情地朝他笑，舒缓笑道：“我们现在这样不是挺好的吗？结婚就是个形式，婚姻是围城。”
    肖钧避开她的目光，转过头望着窗外，淡淡地问道：“你是不想结婚，还是不想跟我结婚？如果今天问你这句话的人是猫大，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叶敏钰搁下筷子，声音微冷：“肖钧，这些话你是不是很早就想说了？”
    肖钧的唇边浮起一抹苦笑，反问道：“是不是我一直都是你的围城？”
    时钟滴答滴答响，秒针转了一圈又一圈。
    叶敏钰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侧脸，语气稀松平常：“肖钧，我们分手吧。”
    “我明白了。”肖钧站起身，没有看她，径直走出门。
    背影挺拔，脸上是抑制不住的落寞。
    他一晚上没有回来，她在餐桌前坐了一晚上。
    她从未如此清醒地意识到，他们感情的城池是一座危楼，而如今终于轰然倒塌、片瓦不全。
    就像有一把刀从半空劈下，将这段感情砍得血肉模糊。
    早上，叶敏钰发微信跟姜屿请了假，紧接着就联系搬家公司。
    肖钧是上午九点二十分回到家，屋里她的东西已经搬空了。他后知后觉地给她打电话，她说：“我会离开FreshCode，你留下来，鱼gān现在少不了你。”
    肖钧诚恳地认错：“昨天晚上是我不好，你别生气，我……”
    叶敏钰打断他，认真地说：“你没有错，没有人有错，只是我们这段关系已经走到头了。”
    肖钧忙道：“我不该拿猫大气你，你不要生我气好不好？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在你面前提猫大，也不会胡乱吃醋。你和猫大想待在一起多久就待多久，我知道你们是在工作，我没有别的意思。”
    他是真的急了，说到后面说了一通胡言乱语，反而显得叶敏钰与林煜瑾真有什么似的。
    叶敏钰静静地听他说完，然后缓缓道：“我和猫大从来没有任何逾越朋友之间普通关系的地方，但是他确实已经不可避免地成为我跟你之间的隔阂。不管事实是怎么样，这个隔阂永远都会存在。你不用跟我qiáng调你不在乎，事实上，没有人能够不在乎。旁的话，不必多说了，我们就到这里吧，肖钧。”
    肖钧：“你现在在哪里？我们当面说。”
    叶敏钰沉默了一会儿，说：“你来我爸妈的小区等我，不要上来。”
    半小时后，叶敏钰从楼上下来，走出楼栋大门。
    肖钧往前大跨两步，试图拥抱她。
    叶敏钰躲开去，“你再这样，我就喊人了。”
    肖钧再一次道歉，诚恳而急切：“敏钰，我真的知道错了，是我不该妄自揣测……”
    叶敏钰冷淡地打断他的话：“没有什么应该不应该，你还没有看出来吗？我不想再和你在一起，肖钧，我不喜欢你了。”
    这次分手，来叶敏钰面前规劝的人络绎不绝。
    胡祥祥埋怨姜屿：“小鱼gān，都是你，好好的，把这随随便便就分手的风气带给敏钰。”
    姜屿立马撸起袖子瞪他，“你找死？”
    胡祥祥秒怂：“我什么都没说。”
    叶敏钰笑着问胡祥祥：“当初鱼gān和梁岩分手，我可没见你们有人劝他们不要分啊。怎么到了我，你们一个个都这么起劲？”
    胡祥祥叹道：“这能一样吗？你和肖钧是我们这堆人里唯一一对内部成了的，现在你说分手就要分手，就算肖钧答应，我们其他人也不能答应。是不，小鱼gān？”
    姜屿摇摇头，笑着反驳他：“我不跟你们站一块儿。”这么些年，叶敏钰始终站在她这边，如今她自然也不会站到叶敏钰的对面去。
    转眼就过了元旦，自分手后，叶敏钰再也没有与肖钧见过面。
    她也没有再去上班，算是正式离开了FreshCode。姜屿挽留了好几次，跟她说：“我给你休段时间的假，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还是半年，随你喜欢。FreshCode是我们共同的孩子，不管你和肖钧发生了什么，孩子是无辜的，是吧？”
    叶敏钰笑道：“我报名了西部阳光行动，下个月就要去甘肃了。”
    姜屿诧然，“你要去支教？怎么都不事先告诉我们一声？”
    叶敏钰的语气稀松平常：“我想去教育不那么发达的地方看看，贡献一点自己的绵薄之力。”
    姜屿问道：“去多久？”
    叶敏钰：“两年。”她顿了一顿，轻声说：“你让肖钧不要等我，我们结束了，不会再有以后。”
    第115章 叶敏钰X肖钧（二）
    三个月后, 姜屿收到叶敏钰从康县寄来的信件。
    她在信中说：“这里山清水秀, 空气特别好。学生基本上都住在深山峡谷，过来上学特别不容易。这里没有网，也常常断电，缺乏接触外界信息的机会。”
    “回想我们的中小学时代，我们随时可以去科技馆、博物馆, 会有志愿者讲解知识、带我们做实验；而这里的孩子，对很多具象化的事务都没有概念，惟有通过想象。不同的出身指向了迥然不同的人生轨迹，只有在我切身地感受到这一现象后, 才发现这有多令人难过。”
    她也讲了一些自己的事情：“近来, 雨量充沛, 被子总是cháocháo的。偶尔有个阳光灿烂的日子, 我便能得到前所未有的喜悦感。自从来到这里，我比自长大以来的每一天都容易获得满足。我好像忽然明白了你与我提过的猫大达到的‘自我实现需要’，我也对此有了更深层次的理解。”
    “以前总觉得支教是付出、是奉献, 渐渐的，我发现支教对于像我这样的人来说，更是一次与自我的对话。支教是一份修行，不是你渡孩子, 而是孩子来渡你。”
    “你肯定要笑话我，说不定还想问一问我, 我这样的人是怎么样的人呢, 是吗？”
    “说起来, 我也不明白。我是什么样的人，我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这些在学生时代条理清晰的话题，越来越模糊不清。”
    信件最后，她表达诚挚的祝福，祝愿姜屿孕期一切安好。
    这年暑假，叶敏钰没有回来。她与姜屿再次见面，是在次年二月。彼时H市正大雪纷飞，她下了飞机，姜屿来接她，开车的是梁岩。
    姜屿张开双臂抱住她，心疼道：“敏钰，你瘦了好多。”
    叶敏钰jīng神饱满，捏了捏姜屿肉嘟嘟的脸颊，笑道：“明明是我们的鱼gān丰腴不少，才把我衬托瘦了。”
    姜屿闹着挠她痒痒：“好啊你！一回来就说我胖！”
    叶敏钰连连讨饶。
    梁岩含笑站在一边，帮她拿行李箱。
    梁岩与姜屿照旧恩爱，甜得腻人。叶敏钰坐在后座，揶揄身侧的姜屿：“你坐前面去，我看梁岩都要吃我醋了。”
    姜屿软糯糯地说：“他哪有你重要。”
    叶敏钰笑，毫不客气地拆穿塑料姐妹情：“以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姜屿自然而然地接话：“这不远香近臭嘛！”
    年初六，胡祥祥等一帮好友积极组织了聚餐。
    叶敏钰与姜屿到得稍迟，桌上已经坐齐了其他人。胡祥祥朗笑：“小鱼gān，你家梁岩怎么没来？”这次的聚会是允许带家属的，大多数人都带了伴侣来。
    姜屿笑道：“他在家带孩子呢！”
    大家依次介绍同行伴侣，到了肖钧，他将目光投落到身边的姑娘身上：“我女朋友，鲁莫莉。”
    众人心思澄明，自然不会在人女朋友面前开一些不识相的玩笑。
    叶敏钰全程与胡祥祥等人拼酒玩骰子，尽量避免与肖钧的接触。后来，她喝醉了，回到家后一个人莫名其妙地哭了许久。
    姜屿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提起肖钧，就像曾经的她从来没在姜屿面前提过梁岩一样。倒是林煜瑾半开玩笑地问她：“肖钧前阵子一直在相亲，你这次回来，有相亲打算吗？”
    她想起一年多前劝过林煜瑾相亲，不知道算不算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她笑着说：“猫大，我叶敏钰是谁，身后排着多少追求者呢，压根不需要相亲。”
    回甘肃前，她默默将肖钧的所有联系方式删除，算是绝了自己的念想。
    她笑自己，人总是这样，得到的时候不屑一顾，失去的时候又惺惺作态。
    支教生活枯燥乏味，基本没有娱乐活动。
    没网没电、没课没作业改的日子里，她常常坐在窗前，透过蒙蒙细雨中看向远处繁盛的林木。
    世界清明简单，澄澈一片。
    她做好了打算，结束支教后领养两个孩子。
    如果日后能遇到心仪的对象，那再好不过；如果遇不到，也不qiáng求。
    这一年暑假，叶敏钰照旧没有回H市，她选择留在学校指导过来参加暑期支教的在校大学生。
    夏去秋来，转眼冬季再次来临。
    冬天的蔬菜只有白菜，叶敏钰嚼了两个月的大白菜，最后的支教时光就在与大白菜有关的深刻印象中结束了。
    她发誓，十年之内，再也不会碰白菜。
    叶敏钰刚回到H市，胡祥祥就约她吃饭。
    胡祥祥攒了个局，但她委婉拒绝了。胡祥祥问她：“你是不想看到肖钧吗？”
    她笑嘻嘻地答道：“我是真有事，才回来我妈就给我张罗相亲。老太太年纪大了，经不得气。”
    胡祥祥缄默了数秒钟，然后跟她说：“肖钧现在也是一个人，说不定你相亲的时候凑巧能相到他。”他明明是开了个玩笑，却无法用揶揄调笑的语气说出来。
    她状似无意地随口问道：“他那个女朋友呢，分手了？”
    胡祥祥道：“他们是相亲认识的，迫于两边家长压力，就假装在一起。结果大半年前，人妹子找到真爱了，肖钧只好继续被他爸妈bī着天天相亲。”
    叶父今晚有应酬，叶母参加姐妹聚会去了，叶敏钰懒得下厨，八点多的时候叫了个外卖吃。
    她吃饭的时候不喜欢刷手机，也不爱看电视，于是就打开音乐APP放歌听，选取的是私人FM。
    必胜客的欧式培根炒饭，中规中矩。
    叶敏钰细嚼慢咽，注意力全在培根与玉米粒上。
    熟悉的悠扬旋律响起，孙耀威的《爱的故事上集》：“……知不知对你牵上万缕爱意/每晚也痛心空费尽心思/这小子欲断难断这故事……”
    老情歌里总有刻骨铭心的爱情故事与缠绵悱恻的爱恋情愫，似乎人人都是情痴。
    或许是因为故事里的男孩子年轻吧，多好啊，纯粹的青chūn年岁。她如是想着，然后似有若无地笑了笑，继续吃饭。
    饭后，叶敏钰站在客厅中看了半小时电视，接着扎起长发，准备上健身房。
    她拎起一袋垃圾，坐电梯到底楼。
    楼外晦暗，路灯散发沉沉的灯光。楼栋大门右侧的大树下靠着一个修长的人影，瞧不真切。
    叶敏钰走到环卫垃圾桶前丢了垃圾，转身的刹那，她又神使鬼差地往回走。
    她走到他的面前。
    他低垂眉眼，指间燃着烟。白雾袅袅，星星点点的火烬。
    叶敏钰轻轻一笑，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肖钧没有抬眼，吸了一口烟，低声道：“路过。”
    语气寡淡，无波无澜。
    叶敏钰端详他的脸，问他：“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肖钧夹烟的手指紧了紧，眼睫毛轻颤，淡淡道：“很久了。”
    叶敏钰微微颔首，笑道：“天冷了，早点回去吧。”
    言罢，她转过身，往小区门口走。
    须臾，她听到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要是不喜欢我抽烟，你就说出来。你说，我改。”
    叶敏钰顿步，回过身，迎上他直挺挺投递而来的目光，说：“嗯，我不喜欢。”
    他收回目光，看着黑乎乎的地面，猛吸了一口烟，冷笑道：“呵，我管你喜不喜欢，你算我什么人？”
    叶敏钰毫不客气地回怼：“那你说个屁？”
    肖钧缓缓走到垃圾桶边，摁灭烟头后抛入垃圾桶。
    他半侧过身子，抬眼看向她。
    她站在原地，神色隐在温柔的夜色里。
    他问：“我戒了，你会回来吗？”
    她说：“你戒了，我就嫁给你。”
    第116章 养包子（一）
    梁岩一边安抚嚎啕大哭的梁萌萌, 一边问姜屿：“你说萌萌会不会是饿了？”
    姜屿不认同：“不会吧，半小时前才吃过。”
    育儿嫂周日放假, 两方父母以促进亲子关系为由直接把两个月零九天的梁萌萌丢给姜屿与梁岩带。
    这是梁岩与姜屿第一次独自带梁萌萌。
    姜屿表示头很大。
    她摇了摇拨làng鼓，轻声细语地问道：“萌萌呀，你是不是不喜欢被爸爸抱呀？那妈妈来抱你好不好呀？”
    梁岩小心翼翼地将襁褓中的梁萌萌放入姜屿怀里。
    姜屿一哄，梁萌萌哭得更凶了。
    姜屿哭丧着脸, 央道：“梁岩，你去对面把我妈叫来吧。”
    自打姜屿确定要生孩子后, 姜大柱、杨素虹以及梁父梁母就搬到了902，以便照顾她, 同时也给他们小夫妻留足隐私空间。
    杨素虹与梁母很快来了。
    杨素虹从姜屿手中接过梁萌萌, “阿姨不是跟你们讲过的嘛，哭声断断续续是烦躁不安。有耐心点, 好好哄。”杨素虹虽然没有读过什么书, 但月嫂阿姨与育儿嫂阿姨讲过的内容, 她一一铭记于心，就怕出半点差错。
    二老哄了半个小时, 梁萌萌终于不哭了, 进入睡眠状态。
    临走前，梁母嘱咐道：“要是哄不好，就过来喊我们。”
    婴儿房内又只剩下小家庭的三口子。
    梁岩将婴儿chuáng内的小被子松了松, 抬头宠溺地看着笑容慈爱的姜屿。姜屿感知到他的目光, 把视线从梁萌萌转移到他身上, 莞尔一笑：“你看我gān嘛？”
    梁岩眼中笑意深深, 温柔地开口：“因为姜先生的眼睛长在梁太太身上了。”
    二人对望，唇畔皆扬起笑。
    没多久，梁萌萌醒了。她饶有兴致地啃自个儿的小拳头吃，乌黑分明的大眼睛骨碌碌地转动。
    梁萌萌是个女孩子，大名梁慕瑜，小名萌萌。
    姜屿洗了手帕，拧gān后擦了擦梁萌萌的两个小拳头。
    梁萌萌没了拳头吃，一扁嘴哭声就响起来：“呜呜啊呜……”
    姜屿赶紧柔声道：“不哭不哭，妈妈就擦一擦，你继续吃。”
    梁萌萌似乎能听懂她话似的，呜咽了两声就没哭了，继续啃拳头。
    姜屿坐进梁岩怀里，叹道：“小孩子真是不好哄，要是能一直跟现在这样就好了。”
    梁岩亲吻她的耳廓，低笑：“是啊，梁太太比萌萌好哄多了。”
    姜屿倚在他肩头，说：“蔓蔓下午过来看萌萌，你要不要把彦山也喊来？我们一起吃火锅好不好？”
    梁岩点了点她的鼻尖，笑道：“梁太太不准吃辣。”
    姜屿信誓旦旦地做保证：“不吃不吃，我很乖的，和萌萌一样乖。”她钻进他的怀抱里，跟小奶猫撒娇似的蹭了一会儿。
    姜屿又叫上肖钧与覃柏林夫妇、周毅衡夫妇，大家围坐一堆涮火锅。
    两只锅子，一只红汤，一只清汤。
    姜屿处在哺rǔ期，只能吃清淡的。舒蔓跟着姜屿吃清汤，笑嘻嘻地说：“我就当为我闺女禁欲祈福。”梁萌萌未出生前，舒蔓就非要做gān妈，并从此不再叫姜屿小老师，跟着梁岩喊她“姜姜”。
    对此，梁岩曾表示抗议，然而抗议无效。
    姜屿夹走她勺子里的虾滑，眉眼弯弯地说：“那你还是辟谷吧，我会让同事们监督你的。”
    舒蔓挪了挪凳子，往红汤锅里涮了片肥牛，得意地说：“好吧，那姜姜你一个人吃清汤吧。哇，这红红的辣辣的，够劲。”
    姜屿恋恋不舍地看着她将涮完红汤的、色泽诱人的肥牛塞进嘴里。
    姜屿：你快回来，我一个人承受不来QAQ。
    食欲大减。
    坐在对面的梁岩涮了毛肚夹给她，弯唇道：“没事，我们一起吃清汤，夫妻锅。”
    “啊啊啊，不吃了不吃了，气死单身狗！”布彦山不满地嚷嚷。
    林潇辰笑道：“彦山，这里单身的不止你一个，你看肖钧和蔓蔓多淡定。”
    **
    夜里，梁萌萌被抱回了902，梁岩与姜屿卸下一天的带娃与招呼朋友重担。
    浴后，姜屿靠着梁岩的胸膛，踢了踢被子。
    他把被子扯回来。
    她再次踢掉，嘟囔道：“有点热。”
    他用自己的大脚丫制住她的一双小脚丫，嗓音里满是禽shòu意味的情愫：“正好，我也有些热。”
    姜屿暗道不好，闭上眼睛大喊：“好累呀，今天好累呀！姜先生晚安！”
    他轻柔地抱起她的身子，一个回旋，颠倒上下。
    姜屿的脊背贴住chuáng单，脸上是他尽情喷洒下来的灼热呼吸。
    她迫不得已地睁开眼，只见他深邃的眸中暗光流动。
    他伸出手指划过她的脸颊，嗓音低沉磁性，蛊惑道：“梁太太，我们来jiāo流一下好不好呀？”
    他说的自然是身体上的jiāo流。
    姜屿收紧手指，瞪着他：“不好，快滚！”
    按理说，做过四十二天产后检查，确定身体恢复正常后就可以进行同房。但为了姜屿的身体着想，梁岩还是又忍了一个月。
    他捧起她瓷白的小脸，漆黑眼眸浓雾四起，“那要看梁太太打不打得过我。”
    寒夜静寂，他的眼尾平行微翘，目光似醉非醉。
    姜屿倏然想起一年前，也是在十二月，她刚怀上萌萌的时候。
    **
    那日，姜屿接完叶敏钰的电话，随即出门找她当面聊了聊。因此，姜屿重新将心思放到自己的肚子上来时，已经接近下午五点。
    微信上有梁岩发来问她晚上想吃什么的消息，姜屿蜷了蜷手指，回道：【公司临时有点事，你自己吃吧。】
    梁岩：【那今晚回来吗？】星星眼.jpg
    姜屿：【看情况吧。】
    她把消息发出去后，看着屏幕犹豫了几秒钟，接着发道：【应该会回来的，么么。】
    冬季的天暗得早，姜屿独自坐在总裁办公室里，没有开灯。
    天色一点一点沉下去，不知过了多久，屋内漆黑一片。
    落地玻璃窗外，街灯泛huáng，对面的CBD大楼层层明亮。
    创业，向来都是非进即退。
    没有人可以例外。
    FreshCode用了一年半的时间，才终于走到今天。A轮融资即将开始，多家投资向FreshCode抛出橄榄枝，其中有磬石创投这样国内赫赫有名的大VC，也有之前接触过的世界五百qiáng企业巴易集团。
    如果此时真的有了孩子，姜屿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单单是梦想与信念，还有责任。
    验孕棒一深一浅并不能证明怀孕，只能说明有怀孕的可能性。
    姜屿靠在椅子里，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她决定明天悄悄去医院做个血检HCG，其他的，等结果出来再说。说不定只是虚惊一场，不必自己吓自己。
    姜屿回到家，在玄关处换鞋。梁岩穿一身松松垮垮的睡袍，过来抱起她，笑道：“梁太太又变轻了，看来要把补汤熬起来，重新把梁太太喂胖胖才行。”
    姜屿用小拳头捶了下他线条分明的下颌，鼓起腮帮子：“我好不容易才把这五斤减下来，你讨打是不是？”
    梁岩浅笑：“给你打，我都记着呢，chuáng上都是要讨回来的。”
    他表现得不动声色，抱她进浴室洗澡，沐浴间如往常般逗弄她。
    姜屿软绵绵地趴在浴缸里，下巴抵住白瓷缸沿，一边喘气一边道：“早知道今晚就不回来了，我工作那么累，回来还得被你欺负。”虽然今天是周日，但她对他说晚上忙工作的事情去了。
    梁岩坐在她身后，正搓洗她的小脚丫，闻言低低笑了一声。
    洗完澡，梁岩把小姑娘抱回chuáng上。姜屿勾着他的脖颈，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臂，低哑嗓子笑道：“我上个厕所。”
    姜屿侧卧在chuáng上，双腿缠住棉被，等了好一会儿他都还没出来。
    她朗声高喊：“姜先生，你在拉粑粑吗？那我先睡觉觉了喔！”
    他很快回来了，高大伟岸的身影压下来。
    姜屿缩成一团。
    温柔又霸道的动作没有如期而至。
    他整个人包裹住她，伸手关了灯，笑道：“明天早上与当事人有预约，下午要回学校开会。今天就暂时放过你了，睡吧。”
    如此一来，姜屿便明白——他知道了。
    两个人都是彻夜难眠，听着彼此的呼吸，一动不动，假装自己已经陷入熟睡。
    即使，他与她心知肚明，明明谁都睡不着。
    翌日，梁岩照常开车送姜屿到海创园。她下车前，亲了亲他的右脸颊。
    梁岩弯起唇角，温柔地看着她，问道：“梁太太今晚是来学校找我吃饭还是留公司？”
    姜屿不满地撅起嘴，反问：“你就不能问我，是想吃留食还是吃你做的晚饭吗？”
    他一语双关地答道：“好，梁太太想要怎么样，都可以的。姜先生自然是什么都愿意为你做，不管是鱼虾海鲜还是糕点蔬菜。”
    他笑得清风朗月，丝毫不露出半分的忧愁与怅惘。
    姜屿匆忙点点头，“那我下午再告诉你。”
    第117章 养包子（二）
    这周的例会开到九点半就结束了。
    会后, 姜屿赶紧打车到医院，然后再打车回到公司安慰肖钧。
    两小时后，她再次赶到医院, 取血检报告。
    报告结果显示, 血液中HCG的含量为4871.00MIU/ml。
    参考值，孕2-3周。
    姜屿已经用搜索引擎搜了不下十遍关于避孕套的安全性问题。
    不会是梁岩的使用问题，作为一个高知高行动力男性, 他不会出现这样的纰漏。况且, 姜屿基本上都是看着他套的。
    那么，就有一种非常可怕的可能性……
    姜屿马不停蹄地回到家，从chuáng头柜的第二个抽屉里拿出一个未用过的套套。她惴惴不安地来到洗手间, 将它套上水龙头。
    不出所料，好几条细小的水柱从避孕套上喷she出来。
    她又跑回房间取出剩下几个, 一一试了，结果毫无例外。
    姜屿气得一丢避孕套, 直接给杨素虹打电话质问道：“杨女士，你在我们房间gān了什么？”
    杨素虹完全没有跟她打太极，开启甩锅模式，底气十足地辩解道：“不是我啊, 我没有做啊, 我什么都没有做, 都是你爸爸gān的！”
    姜屿气极反笑：“嗯？那你说说, 爸爸在我房里gān了什么？”
    杨素虹回答得滴水不漏：“这我怎么知道啊, 我不知道的。”
    姜屿深吸一口气, 愠怒道：“你们知不知道这会给我造成多大的困扰，知不知道会给我和梁岩之间的夫妻关系带来多大的伤害？”
    杨素虹一听，竟然喜出望外地问道：“囡囡，你不会是怀宝宝了吧？”
    姜屿冷声道：“我给你半分钟时间，跟我坦白。”
    杨素虹不轻不重地拨回来：“你说什么呢？什么坦白不坦白的？话说回来，孩子，正正好，你现在确实好生了，再晚一点就……”
    姜屿：“我不打算生下来。”
    “姜屿！”杨素虹一下子急了，劝道：“你不小了，再拖几年就成高危产妇了。听妈妈一句话，好好把孩子生下来。又用不着你带，我和你爸爸带，而且还有梁岩的爸爸妈妈呢。你要是不放心我们，我们请个专业的阿姨来带孩子……”
    姜屿倚在门边的瓷砖墙壁上，静静地听杨素虹把话说完。她并没有做好要不要这个孩子的打算，此刻她心中一团糟，方才那话不过是为了气杨素虹。
    她怎么都预料不到，父母会在她事业的关键阶段打她个措手不及。
    姜屿阖上双目，“没什么其他事，我先挂了。”
    言罢，她直接挂断电话，手机打开飞行模式。
    姜屿双臂撑住洗手台，大理石的岩面冰冰凉凉。
    镜中的女人一头大波làng长卷发，肌肤白皙如雪，红唇饱满。
    知性优雅，美丽大方。
    她抽开左边抽屉，取了根黑色发带将长发束起；拧开水龙头，用卸妆水与洗面奶洗去脸上jīng致的妆容与鲜艳的唇膏。
    姜屿擦gān脸上的水滴，凝望镜子里的反she映像。
    不施粉黛的脸小巧白净，透着一点自然的粉。
    如果把所有的一切都抛开，姜屿问自己，是否做好了成为一根母亲的准备。
    她试图告诉自己——其实，我此刻本身就不想要一个孩子，我都还是个孩子呢。
    可是无法避免地，神往。
    姜屿不自觉地开始想象这个孩子会长成什么模样，是否会和她一样有双明澈的大眼睛，是否会和他一样有好看的眉峰眉梢。
    最后，她不忍再想，抓起一边的手机，关闭飞行模式。
    姜大柱发了很多条短信过来。
    【囡囡，你接电话好不好？】
    【囡囡，是爸爸妈妈不好，千不该万不该做手脚。可是孩子既然已经有了，我们好好地商量商量好吗？你年纪实在不小了，这个孩子要是打掉，以后想再要，恐怕就难了。】
    【囡囡，你妈妈说就问你一句，你想不想要个孩子呀？如果要的话，早要晚要，孩子总归是要生的。你现在工作忙，以后只会越来越忙。如果不要的话，我们也不好说什么，你开心最重要。】
    【不管你的选择是什么，千万要和梁岩一道jiāo流，夫妻之间不能产生隔阂。】
    【梁岩肯定会支持你的，不管你选什么。爸爸妈妈也是，都支持你。】
    姜屿一条一条看完短信，当即打电话过去，劈头盖脸就问：“爸爸，你们支持我，还在我避孕套上动手脚？”
    姜大柱急道：“你妈妈也是一时糊涂，去年相亲角待久了，对这些损招听得多了自己就……哎哎哎……”
    电话那头，姜大柱似乎是被杨素虹拎耳朵了。
    姜屿简直怒火中烧，qiáng迫自己冷静下来，赌气道：“我的事情以后不用你们管。”
    姜屿与梁岩客客气气地相处了三天。
    期间，姜屿忙于FreshCode的产品设计、优化用户体验、与表面泰然自若的叶敏钰正常吃吃喝喝，同时安慰失恋的肖钧。
    梁岩每晚抱着她入睡，体温灼烫，然后不断去洗手间上厕所。饶是这样，他上完厕所回来，依旧要霸道地将她揽入怀中。
    姜屿的耳朵贴着他的胸膛，聆听他qiáng有力的心跳。
    “梁岩。”
    梁岩温柔地摸了摸她的乌发，低笑：“我在。”
    “梁岩。”
    梁岩继续笑：“我在。”
    “梁岩。”
    梁岩笑：“我在。”
    她一声声地喊，他一声声地应。
    姜屿用小脑袋蹭了蹭他的脖子，轻声道：“睡觉吧，我再考虑两天。”
    他语气中的温柔与笑意不减：“好，姜先生都听梁太太的。”
    次日中午，林煜瑾来公司开会，关于在线编程学习环境优化与学习社区建设。会议结束后，林煜瑾支开布彦山等人，与姜屿好好聊了一聊。
    他笑道：“我听梁岩讲了一点你们的事情，先道一句恭喜。有些话他不好直接跟你讲，托我告诉你，无论你决定要不要这个孩子，他都支持你。他说你们两个都还年轻，现在技术也发达，不用产生太大的心理矛盾。”
    姜屿黯下目光，笑着说：“所以这句恭喜可能不太合适呢，猫大。”
    林煜瑾拾起手边的钢笔，手指修长gān净。他翻开笔记本上一页新纸，一边画图一边道：“我最近在出动规的题目，有道最长连续公共子串问题，故事背景是路灯……”
    他花了一分钟左右的时间，将故事的题面讲清楚。
    姜屿静静听完他的题目背景，不解地问道：“猫大，你不会是想问我这个故事编得怎么样吧？”
    林煜瑾搁下钢笔，双手手指jiāo叉，问她：“你觉得这个故事怎么样？你会真的去考虑路灯间的距离，灯光颜色、照she范围之类的问题吗？”
    姜屿：“我第一眼，考虑的肯定只是DP搞一搞。”
    林煜瑾笑了，嗓音低沉平稳：“你看，其实这就只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问题。同样的，姜屿，我问你，你还记得当初创立FreshCode的初衷吗？”
    姜屿颔首，答道：“推广信息学竞赛与算法思想。”
    林煜瑾凝视着她，如微风拂叶：“你看，我们的目的从来都不是商海角逐。姜屿，你实在不用承担如此大的jīng神压力。投资方面有周毅衡与覃柏林，还有深谙谈判策略的梁岩作为外援；技术方面有布彦山，有肖钧，有我，还有十几个各端的同事；运营团队方面更是不必赘述。”
    姜屿抬起眼，缓缓道：“你也建议我将重心从事业转移到家庭吗？”
    林煜瑾摇摇头，笑道：“姜屿，你需要相信自己可以处理好这些事情，相信我们可以帮助你处理好工作上的事情，相信你的家人可以处理好生活上的事情。不然，像今天这样两难的选择你会一直遇到，一直跨不过去。”
    **
    这一年多以来，梁岩拒接所有需要出离开H市的案子，哪怕是赵天松与莫晓彤上门，他也毫不松口。
    姜屿除了临近预产期那几天与坐月子的四十二天外，工作节奏基本与原来无异。
    甚至，她在距离预产期不到一个月的时候，完成了千万美元的B轮融资，一时传为佳话。
    此刻，他低头啮咬她的下颌。
    姜屿吃疼，发出一声低呼，听得人浑身苏麻dàng漾。
    他暂且克制住欲望，低低笑道：“梁太太走神了？”
    语气里传递出百分之百的危险信号。
    姜屿伸手环住他细窄的腰身，眼睛弯如月牙，灿若星辰。
    他又低下头，咬了咬她耳下雪白的肌肤，附在耳边轻声道：“在想什么？”
    姜屿知道他的意思，不怕死地脆声道：“当然是在想与你不相gān的事情啦！”
    梁岩板过她的脸。
    姜屿看到他眼里迷离的情/欲，仿佛顷刻就要烧起来。
    她的一双小手紧紧抓住他的胳膊，颤巍巍地认怂：“我开玩笑的。”
    他含笑看着她，嗓音低哑地呢喃：“以身犯险，来不及了。”
    他轻而易举地握住她的手腕，含笑压在枕边，一边一个。
    她gān脆重新闭上眼睛。
    梁岩喑哑地哄道：“梁太太，睁开眼睛，我保证不欺负你。”
    姜屿听话地睁开眼。
    他当即压下来，动作跋扈而猛烈。
    恨不能，将她揉入骨血。
    姜屿起先还能欲拒还迎地回应，到后面实在喘得不成样子。她眼睫毛微颤，呼吸急促，轻轻啜泣：“你……你慢慢一点……”
    她的眼眸水色盈然，蚀骨美人，婉转低吟。
    他停下来，吻去她眼尾的泪迹，随即挺身，冲向下一个高cháo。
    窗外月色宜人。
    **
    梁萌萌出生四个月十五天后加辅食，一天两次，在早上刚睡醒与下午游泳回来胃口大开之时。婴儿游泳与成人游泳不同，只是在水中做适量的自由运动。梁萌萌从出生第三天起就开始这项早期保健活动，如今心肺功能、睡眠质量等明显优于同龄宝宝。[1]
    作为新手妈妈，姜屿战战兢兢地冲含铁米粉。
    选用的是地球最好米粉，米粉的包装是环抱纸盒，不分独立小袋。梁岩将晾好的密封罐取来，把米粉装起来。
    姜屿问道：“你喂还是我喂？”
    梁岩认真地考虑了一会儿，给出一个成熟稳重的答案：“我们石头剪刀布吧，谁赢谁喂。”
    两分钟后，梁岩给肉嘟嘟的梁萌萌穿好反穿衣抱上宜家餐椅。
    姜屿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地喂了两口，萌萌急得不停哼唧。
    梁岩笑道：“梁太太，萌萌都恨不得抢过来自己吃呢。”
    姜屿笑道：“我们萌萌至少还得长六七个月，才能自己动得了手。”
    第一次尝试辅食的萌萌，米糊吃光光。
    姜屿给在外出差的舒蔓发微信：【我刚给你gān女儿喂地球最好的米粉，她可爱吃了。】
    舒蔓：【666】
    舒蔓：【什么牌子的？】
    姜屿：【地球最好。】
    舒蔓：【牌子呢？】
    姜屿：【地球最好。】
    舒蔓：【你别告诉我，这是个牌子的名字。】
    姜屿：【被你猜对了。】
    舒蔓：【哇，你这人bad bad，故意想看我笑话是不是！】
    姜屿：滑稽.jpg
    周五晚上一般都是梁岩与姜屿带娃，果不其然，梁萌萌又嚎了大半个夜。
    在确定既不是饿了也没有排泄、衣服不松不紧刚刚好后，小夫妻围着梁萌萌讲小鹿斑比的故事。
    梁岩抱着梁萌萌，声音温暖柔和，娓娓道来：“小鹿斑比降生在森林里的灌木丛中……”[2]
    梁萌萌：“呜啊啊啊啊呜啊啊啊啊……”
    姜屿提议道：“要不你还是讲巴拉拉小魔仙的故事吧，我觉得萌萌可能是想学黑魔仙的咒语。”
    梁岩合上讲故事的嘴巴，抬眼幽幽地看向姜屿，勾唇道：“正向的价值观要从小培养，不过，梁太太若是想要学黑魔仙的呜啊呜啊，姜先生十分愿意为梁太太效劳。”
    在chuáng上被弄得呜啊呜啊……
    姜屿横了他一眼，敛容严肃地叱责他：“胡说什么，萌萌在这儿呢！”
    母女间仿佛有心灵感应似的，梁萌萌瞬间止住哭泣声。
    梁萌萌左顾右盼，好奇地看着屋内陈设。
    姜屿伸出食指逗女儿，“萌萌，萌萌，妈妈在这儿呢！”
    梁萌萌闻声转过来，一拳按在姜屿脸上。
    梁岩浅笑：“母子情深。”
    姜屿别开脸，扶住额头：“我没有感受深深的情意，宝宝终究还是对我这个可怜又无助的小鱼gān下手了。”
    梁岩抱着梁萌萌凑近姜屿，温柔地哄道：“萌萌，我们亲一下妈妈好不好？来，我们亲一下妈妈。”
    吧唧一声。
    亲过来的嘴巴，是孩子她爹。
    第118章 养包子（三）
    时光如白驹过隙，梁萌萌长到六岁了。萌萌充分遗传了梁岩与姜屿的美貌, 粉雕玉琢, 两颗对称的虎牙尤其可爱。
    这天梁岩去S市出差, 明天才能回来。
    晚上, 姜屿陪着练完琴的梁萌萌看动画片。
    梁萌萌抱住姜屿的手臂，苦苦哀求：“妈妈，我可不可以吃个冰淇淋，就吃半个好不好？”
    姜屿张了张嘴巴, 内心十分挣扎, 说道：“可是, 你爸爸要是怪我……”
    梁萌萌仰着粉嫩的小脸, 浓密卷翘的眼睫毛下双眸乌黑明净。
    她的语气恳切且真诚：“妈妈，你最好了, 比爸爸好一百倍一千倍, 萌萌最喜欢妈妈了。”
    姜屿松口道：“也不是不可以……”
    梁萌萌雀跃地亲了口她的脸颊, 喊道：“就知道妈妈最好了！”
    姜屿指挥女儿：“那你去冰箱拿两个, 我要坚果味的。八十一克的那个小纸杯，不能吃多。”
    梁萌萌开开心心地蹦跶而去，不一会儿就拿着夏威夷果口味与巧克力口味的两杯哈根达斯蹦跶回来。
    母女俩先后gān完了各自的冰淇淋。
    梁萌萌楚楚可怜地看着姜屿，婴儿肥的脸庞上满是期待。
    姜屿舔了舔嘴唇。
    确实有些，意犹未尽。
    她又内心挣扎起来。
    梁萌萌吸了吸鼻子，完全没有鼻涕和眼泪, 但依旧楚楚可怜地叹道：“妈妈, 我们好可怜啊, 冰淇淋都吃不够。好不容易爸爸不在了……”
    姜屿：“……”
    姜屿捂住女儿的嘴巴，“别说了，你爸活得好好的。嗯……萌萌啊，你再跑趟厨房，妈妈想吃个草莓味的。”
    梁萌萌欣喜地跑进厨房，带了两盒100g的哈根达斯回来。
    俗话说得好，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
    哈根达斯就没有了。
    冰箱里本来还剩四盒100g、两杯81g的哈根达斯，现在统统没有了。
    梁萌萌往沙发里缩了缩，看着茶几边半垃圾桶的残骸，怯懦地说道：“爸爸要是知道了怎么办，妈妈，我们可能要完蛋了。”
    姜屿瞅了眼垃圾桶，这才发觉确实吃得过分了点。她摆摆手，笑道：“没事，妈妈一会儿下去把垃圾扔了，再照样买几个回来，爸爸绝对发现不了。”
    梁萌萌摸了摸鼓鼓的小肚子，小声道：“好想再吃一个巧克力味的呀。”
    姜屿：其实妈妈也还想再吃一个QAQ。
    不行，这太不像话了。
    姜屿摆出身为人母的架子，严肃地告诉梁萌萌：“不可以。”
    梁萌萌揉了揉眼睛，委屈地撅嘴：“那好吧。”
    这演技，九成九从姜屿身上遗传来的。
    姜屿饶有兴致地问道：“萌萌啊，你觉得爸爸这个人怎么样？”
    梁萌萌放下揉眼睛地手，认真思索半晌，说：“凶了点，对我太凶了，反正就是凶。”
    姜屿继续问道：“那你怕不怕爸爸？”
    梁萌萌抬眼，幽幽地反问：“你难道就不怕吗？”
    姜屿笑道：“我只是偶尔认怂，从来不怕。”
    梁萌萌老气横秋地长叹了一声，故意说：“妈妈，你怎么就嫁给了爸爸呀？他除了长得好看，会凶人，就没什么别的优点了。”
    打官司厉害肯定是因为爸爸凶人！
    “爸爸哪里都是优点。”姜屿收了笑，负罪感一下子上来了。她抬起脸，郑重地告诉梁萌萌：“萌萌，爸爸很好，爸爸很爱我们。我们……以后不能再瞒着爸爸做让他不开心的事情。”
    梁萌萌当场愣住。
    姜屿：“知道了没有？”
    梁萌萌点点头，泫然欲泣：“那我们以后不能偷偷吃冰淇淋和巧克力了吗？”
    姜屿翘起唇角：“我可以，你不可以。”
    梁萌萌：“……”
    生无可恋。
    **
    次日下午，梁岩回到家里，着手准备饭菜。
    四点半，覃柏林帮他把梁萌萌从培训班送回来。小土豆一直跟着梁萌萌，不肯回家。覃柏林笑道：“儿子，要不你就在萌萌家过夜吧？”
    梁岩擦gān手上的水，笑道：“今天不方便，晚上要训孩子。”
    梁萌萌抖了抖，内心产生一种qiáng烈的不好预感。
    覃柏林于是扛起快六十斤的覃珩，笑着道别：“萌萌，我们先走啦，明天见喔。”
    覃柏林父子走后，梁萌萌咬唇看着一脸冷峻的梁岩，如芒刺在背。
    梁岩鼻梁英挺，轻启薄唇：“知道错了吗？”
    梁萌萌暗暗给自己打气，相信父亲绝对不会发现她们偷吃冰淇淋的事情。她扬起倔qiáng的小脸，两只小手攥紧裙摆，大眼睛扑闪扑闪，“爸爸，我不知道我哪里错了。”
    梁岩一指墙角，冷声命令道：“站过去，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认错。”
    六点十分，姜屿回到家里，一开门就看到了立在客厅墙角面壁思过的梁萌萌。
    姜屿在玄关处换了鞋。
    梁岩听到关门声，拿着锅铲从厨房出来。
    姜屿快步跑过去，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梁萌萌那边，轻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梁岩铁面无私地开口：“你也站过去。”
    姜屿一愣，“啊？”
    梁岩面无表情，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凛然道：“姜屿，站梁慕瑜旁边去。”
    姜屿心中顿时猜了个大概，垂下脑袋瓮声瓮气道：“哦。”
    她穿过客厅，走到梁萌萌身侧立定。
    梁岩沉声道：“你们两个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就过来厨房认错。”
    语气严厉，掷地有声。
    姜屿觉得有些丢人，在闺女面前落了面子。
    梁萌萌用气声问道：“爸爸知道我们偷吃了？”
    姜屿用气声回道：“看起来是的。”
    梁萌萌：“怎么会！”
    姜屿也道：“怎么会！”垃圾扔了，冰淇淋也买回来了，口味一个不差，大小也都是对的。明明天衣无缝，难道他还能是名侦探福尔摩斯不成？
    母女俩想破脑袋，也没有想出其他的可能性。
    姜屿轻声道：“萌萌，你站着，我去探探口风。”
    姜屿忐忑地走进厨房，拉上玻璃门。
    梁岩正炒青菜，滋啦啦的炒菜声中，他问道：“想明白了？”
    姜屿插腰，摆出一副生气的模样，说：“你说吧，倒底是哪里有问题！”
    他转头瞧了她一眼，转回头慢条斯理地炒完菜，关火，装盘。
    姜屿转身欲走，“我去喊萌萌吃饭。”
    梁岩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埋到她颈间惩罚性地轻轻咬了一口。她推开他，他扼住她的手腕，凑到耳边含笑道：“走之前，我特意记下每一个冰淇淋的生产日期。”
    姜屿：！！！
    竟然还有这种操作？？
    果然被抓包了。
    姜屿气鼓鼓地瞪着他，质问：“你这是不相信我？”
    梁岩勾唇，“那梁太太说说，你都做了什么，姜先生值得相信你吗？”
    她鼓起腮帮子，不答。
    他低笑一声，总结道：“胡闹。”
    梁岩把饭菜端上餐桌，姜屿摆碗筷。她冲东南墙角的梁萌萌喊道：“萌萌，过来吃饭饭了。”
    梁萌萌不敢动。
    梁岩端着jī汤出来，凝声道：“梁慕瑜，过来吧。”
    梁萌萌这才跑到餐桌前，爬上椅子准备吃饭。
    梁岩垂眸看了她一眼，说：“知道错了？”
    梁萌萌点点头，水灵灵的大眼睛乌黑澄澈。
    梁岩冷冰冰地说：“罚掉半个月的巧克力份额。”
    梁萌萌忙道：“爸爸，我……”
    梁岩：“一个月。”
    梁萌萌闭上嘴巴，两行清泪流淌下来。
    姜屿抽两张纸巾，擦了擦女儿脸上的眼泪水，安慰道：“不哭不哭，我们先吃饭饭。如果接下来这段时间你表现得好，爸爸肯定会给你奖励，会有巧克力的。”
    饭桌上，梁岩直接问梁萌萌：“什么时候吃的，吃了几盒？”
    梁萌萌不敢撒谎，据实答道：“三个，昨晚吃的。”
    梁岩：“一下子三个？”
    姜屿笑道：“也不是啦，就……”
    梁岩看了她一眼。
    姜屿闭上嘴巴。
    梁萌萌见状，本着坦白从宽的想法说道：“本来只想吃一个的，没吃够，就又吃了一个，然后就不知道为什么又吃了一个。”她越说越小声，不敢抬头看梁岩。
    吃完饭，梁岩发话：“萌萌，站回墙角去。”
    **
    梁岩坐在沙发上看文件，姜屿坐在他怀里啃薯片。
    梁萌萌独自面壁思过，小小的背影□□地立着。
    不知过了多久，梁岩伸手把姜屿抱到一边，笑道：“我上个洗手间。”
    他一走开，梁萌萌就蹑手蹑脚地跑到姜屿跟前，不满地问道：“妈妈，为什么同样偷吃冰淇淋，我罚站，你美滋滋地吃爆米花和薯片？”
    姜屿弯起眉眼，温柔地说：“我不能纵容你呀，爸爸是我们家的权威，我们都要听他的。”
    梁萌萌表示怀疑：“有吗？”
    姜屿：“嗯，但是妈妈一般不在这个我们之列。”
    梁萌萌：“那这个我们……”
    姜屿粲然一笑，说道：“只有你。乖，站回去，爸爸要回来了。”
    **
    十一点，姜屿准时爬上chuáng准备睡觉。
    梁岩眉梢带笑，垂眸看着她：“梁太太，我们需要好好地探讨一番孩子的教育问题。”
    姜屿绞手指，期期艾艾道：“不……不用了……吧？”
    梁岩扯下她的睡裙，露出香艳的玉肩与jīng致的锁骨，一览无余。
    他在她耳边低哑：“这招瞒天过海是你的主意，还是萌萌的主意？”
    姜屿踢开他的手，把衣服重新穿好，清咳了两声说道：“教育问题是个严肃的话题，你不要动手动脚。不然……就是家bào，嗯，对，不然就是家bào。”
    梁岩低低笑道：“我说的是萌萌的教育问题，不过看起来，梁太太似乎想与我讨论你的教育问题。”
    他轻抚她的脚踝，握在掌中。
    姜屿想要缩回脚，无奈被他握得太紧。她正色道：“教育问题当然是萌萌的教育问题呀，我吃几个冰淇淋还轮不上你来管我。”
    他加重力道捏了捏她雪白的脚背，幽幽道：“看来梁太太志得意满？”
    姜屿扬起下巴，振振有词：“我这回没有拉肚子，萌萌也没有拉。我们就吃点冰淇淋怎么了，孔老夫子都说了，食、色，性也。”
    梁岩含笑：“孔夫子说的是‘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不过梁太太既然也说了食色性也，那……”
    姜屿心里一个咯噔，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她尚未反应过来之时，他依旧利落地抓起她的双臂举过头顶，把睡裙完完全全扯出来。他的膝盖压住她的两条大腿，一片旖旎。
    二人仿佛置身天际，团团云朵，背后是万籁俱寂的璀璨夜空。
    她的身体又软又香，令人欲罢不能。
    他一声一声呼唤她的名字：“姜姜，姜姜……”
    她用一个又一个糯香缱绻的“嗯”回应着。
    他吻她肩膀上的发，维持充满羞耻感的姿势。
    她的喘息又粗又重，听得人心神愈发dàng漾。
    chuáng笫欢愉，柔软轻盈。
    第119章 养包子（完）
    A大玉泉校区林荫大道两侧的梧桐树又经历了两度chūn秋, 郁郁苍苍、枝繁叶茂。
    伟岸英隽的男人牵着他心爱的小妻子从静谧的校园走过。
    一女生问同伴：“婷婷, 这就是传闻中的梁老师和师母吗？”
    叫婷婷的女生笑道：“是啊，梁老师和师母经常一块儿散步。”
    另一个同行的女生小璐不大了解这些校园八卦，好奇地问道：“我们学校还有这么帅的老师？哪个学院的？”
    先前的女生给她做普及：“梁老师是法学院的客座教授, H市十大律师排行第二，即便在全国也是排得上号的人物。关键吧, 人家现在还不到四十岁！”
    婷婷笑着补充道：“梁老师本来是副教授, 后来因为舆论压力主动辞去职务。学校师生挽留了好久, 他才答应留下来做客座教授。如今他做客座教授已经很多个年头了，听说领导好几次想把梁老师的人事档案调回A大——也就是转成正教授, 但梁老师每次都拒绝了。”
    小璐简直叹为观止：“我刚刚看过去, 还以为梁老师最多三十岁呢！”
    婷婷露出一脸的高深莫测：“你猜师母几岁？”
    小璐：“二十四五岁吧，看起来大学刚毕业的样子。”
    最开始聊起梁岩的女生扑哧笑道：“加个十都不止。你别看师母看起来小小的, 萌萌哒, 但我告诉你喔，师母可是霸道总裁呢！”
    ……
    从来霸道不起来、在梁岩面前更加霸道不起来的总裁姜屿跟在梁岩身侧, 弯了弯唇角：“我不是萌萌，又丢不了。你能不能不要牵着我了呀, 我手心都出汗了。”
    梁岩垂眸浅笑：“这手我要牵一辈子的, 哪能轻易松开。”
    姜屿失笑，说道：“你个傻子。”
    二人又走了会儿, 迎面遇上留校任教的郑云书。郑云书咧嘴笑道：“你们俩又出来秀恩爱呢？”
    姜屿笑问：“听说你家太太怀上二胎了？什么时候生呀？”
    郑云书挠了挠后脑勺, 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说：“预产期在十一月份, 希望这次能生个姑娘，最好跟你们家萌萌一样可爱。”
    过了一日，姜大柱打来电话，大吐苦水：“你妈妈和梁岩妈妈现在搞起养生来了，肉都不给我和老梁吃，非要把我们俩的啤酒肚减下来。苦死我们了真是的，你说她们一把年纪了，自己减肥就自己减好了，gān嘛非要搞死我跟老梁。”
    姜屿笑道：“都说老来瘦老来瘦，你和梁岩爸爸每天吃完饭不是躺沙发看球赛就是坐一起下象棋，这样对身体不好。”
    姜屿的父母与梁岩的父母如今常常住一块儿，基本上是跑去姜大柱老家住一段时间，然后跑去梁父梁母老家住一段时间，再跑回H市住一段时间。四位老人也常常会结伴出游，国内游完东南亚游。
    姜大柱连连叹了好几口长气，接着问道：“萌萌下个月就放暑假了吧？你妈和梁岩妈妈照料孙女，就没时间来处处为难我和老梁了。所以，什么时候送过来给我们带啊？”
    每年寒暑假，梁岩与姜屿都会把梁萌萌送到父母身边一段时间，也算是让她能有更多机会接触大自然。
    梁萌萌最喜欢的事情之一就是待在姜屿老家，脱鞋跑在田野里摘西瓜。
    姜屿大笑：“那你们不能老惯着萌萌啊，等我今晚回去跟梁岩商量一下。”
    **
    虽然家里换了个新的洗碗机，但梁萌萌的饭碗依旧需要自己洗。
    饭后，梁岩一边整理庭审资料一边监督梁萌萌练琴。
    姜屿倏然道：“梁岩，我下个月月初要去北京参加个教育行业的会议，同时T大邀请我回去做个演讲。你的排课能调整吗，我们一起回北京看看呗？都两三年没回过母校啦！”
    梁萌萌放下练琴的手，回首露出一个灿烂明媚的笑容：“妈妈，你会带我去吗？”
    姜屿翘起唇角，回道：“不会，你要上学。”
    梁岩看了一眼梁萌萌，梁萌萌忙转回身继续练琴。
    姜屿：“对了，今天上午我爸给我打电话了，问我们什么时候把萌萌送过去。”
    梁岩摸了摸姜屿的乌发，宠溺地笑道：“暑假还早，过了这个月再说吧。而且萌萌自制力不行，这次就放她出去玩个一礼拜吧。”
    老人家大多溺爱孙辈，梁萌萌离开H市单独待一趟祖父母那儿，回来能懒个七八分。
    姜大柱与杨素虹在H市有固定住所，901对面还有个姜屿的902，梁父梁母也会跟着过来。事实上，四位老人经常会来H市小住。
    姜屿弯唇：“都听你的。”
    翌日，姜屿有纸媒采访的预约。
    记者提了一些FreshCode发展上的话题，接着把问题引向家庭，笑着说：“我们都知道啊，姜总与您的先生伉俪情深，还有一个非常可爱的女儿。请问姜总有没有育儿方面的经验跟我们大家分享一下呢？”
    姜屿笑道：“我们是中国传统式家庭。”
    记者没听明白：“您的意思是？”
    姜屿笑着说道：“严父慈母，我先生唱黑脸，我□□脸。”
    记者面露两分意外，笑道：“姜总对孩子的教育确实有些不同，现在社会上大多数家庭都是虎妈猫爸。”
    姜屿：“我认同我家先生的教育理念，同时，我们也会尊重孩子的选择与合理诉求。”
    **
    梁萌萌写完作业，迈起小短腿跑到书桌边，背着手可怜巴巴地看着梁岩。
    梁岩将注意力从笔记本屏幕转移到女儿身上，柔声问道：“怎么了萌萌？”他起身走到女儿身边，半蹲下身子与她平视。
    梁萌萌：“爸爸你站直，不要蹲下来。”
    梁岩于是站直身子，弯了弯唇角，等待女儿卖出葫芦里的药。
    梁萌萌仰起瓷白的小脸，双眸乌黑明澈，浓密卷翘的眼睫毛一扇一扇，如翩跹的蝴蝶翅膀。她软绵绵地问道：“爸爸，如果期末我能考前三，能不能多在外公那儿待半个月呀？”
    梁岩轻笑，这粉雕玉琢的丫头真是像极了孩子她妈。
    他揉了揉女儿的发顶，鼓励道：“可以，那我们萌萌就要加油喔。”
    梁萌萌对覃土豆讲了这事儿，覃土豆皱起眉头问道：“可是萌萌，你能考进前三吗？”
    梁萌萌信心十足：“我找询询哥哥帮我辅导功课，肯定能考进前三！”她口中的“询询哥哥”是肖钧与叶敏钰领养的小男孩，大梁萌萌两岁，比覃土豆早出生七个月。
    覃土豆不开心了，高傲地昂起脑袋，说：“我也可以帮你辅导功课的啊！”
    梁萌萌：“算了吧，你个学渣。”
    覃土豆急了，慌忙拉住她的小手，眼睛里闪着光：“那我辅导你做算法题目好不好？”
    梁萌萌歪头看着他，无语地问道：“如果我想学，gān嘛不找我妈妈呢？”
    覃土豆难过得要死，抹了抹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梁萌萌嘻笑拉了拉他的手，说：“萌萌喜欢土豆哥哥，土豆哥哥不要难过呀。”
    覃土豆抓紧她的小手，认真地问道：“萌萌，那你更喜欢我还是肖询？”
    梁萌萌仔细想了会儿，答道：“差不多吧。”
    覃土豆：“什么？！！”
    梁萌萌一本正经地说道：“大家都是好朋友，小朋友不要早恋。”
    覃土豆：“……”
    **
    六月初的P大游人如织。
    梁岩找直系学弟借了辆单车，载着姜屿在校园中随意晃dàng，随后又晃dàng到T大。
    姜屿一手抱着他的西服外套，一手抱着他的腰。
    他常年保持健身习惯，腰际细窄，肌肉紧实。
    清风徐来。
    梁岩朗笑：“后座的那位T大的女同学，你好呀，我是隔壁P大的梁岩。”
    姜屿眉眼弯弯地看着他笔直挺拔的背影，笑道：“是不是就是那个离世界一流大学隔一条马路的P大呀？”P大与T大隔一条街。
    梁岩含笑道：“是那个甩出贵校一条马路的P大。”
    两校师生日常互黑的传统不能落下。
    阳光，单车，白衬衣，美好的姑娘。
    一如少年时。
    **
    此次是业内jiāo流会，FreshCode除了姜屿外，周毅衡与舒蔓也一并出席。
    次日晚上，夏铭做东请姜屿等人吃饭。
    四年前，Dehal将大中华地区的总部搬到了北京。今年年初，夏铭成功升任大中华地区首席技术官。
    十年前Henry的下台风波在Dehal内部掀起不小风làng，虽然Robert曾对姜屿透露可能会跳槽到BAT中的某家公司，但他最终并没有离开Dehal。姜屿猜想，兴许是Robert与总部达成了某种不为人知的协议。
    Sundar担任中国区CEO一年后，Robert调往位于新加坡的Dehal亚洲研究院担任CTO一职。后几年，Sundar在大中华地区任职期间做出了不亚于Henry的成绩，得以调入总部进入高级管理层，而Robert则调回北京担任大中华地区首席执行官。
    姜屿曾在一次名流酒会上遇到过Robert，他笑着朝她举杯：“姜总。”她笑盈盈地举杯：“恭喜。”
    似乎当年的所有人都发展得不错，Henry的无人驾驶公司也搞得风生水起。这是个充满机遇的时代，人才基本不会被埋没。
    舒蔓往夏铭杯中满上酒，笑嘻嘻地说：“师弟，师姐敬你一杯，祝你早日脱单啊！”
    “那就多谢师姐了。”夏铭举杯与她碰了一碰，“我gān杯，你随意。”
    早前，舒蔓老爱让夏铭喊她师姐，但年长几岁的夏铭怎么都不肯，总是喊她“蔓砸”，谐音“妹砸”。不过这两年，他倒是从善如流地喊她师姐了。
    姜屿笑着揶揄道：“你们两个指不定谁先成家呢。”
    夏铭唇畔的笑容无懈可击，就势问起：“师姐，你和你那小男朋友咋样了？”
    舒蔓摇摇头，叹道：“我爸依然不同意呗。”说来实在巧合，舒蔓的小男朋友正是曾卷入姜屿网bào风波的偶像艺人杨梓冀。
    夏铭含笑朝舒蔓举了举杯，“师姐，加油。”
    **
    此次行程的最后第二天，姜屿在T大发表演讲，底下坐满乌压压的学弟学妹。她的姜先生坐在第二排靠左侧的位置，深情地望着她。
    姜屿讲述了自己的创业历程，讲述FreshCode近几年的发展：“五年前，我们收购了人才推荐领域的竞争对手直面面网，三年前，我们与国家教育部展开合作。此外，我们设立女性编程基金，专为培养愿意从事计算机领域相关研究的女性工作者。”
    她讲到林煜瑾：“我们的林煜瑾学长十数年如一日地坚守在教育岗位上，积极推动计算机基础教育的多次改革。”
    她讲到性别歧视：“无论是参加OI与ACM的那些年，还是创业的这些年，我目睹了许许多多不公平的事情。我享受性别带来的优势，也承担性别带来的诋毁与误解。”
    她开了个小玩笑：“我是我们那一届计算机系的系花，因为全系只有八个女生。”
    她讲到年龄与标签问题：“大众总喜欢给别人贴上一个标签，特别是对于女性的评头论足，以及各种充满恶意的标签——白莲、绿茶、女权癌等等。我想说，我们人人都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没有人可以给我们定性定人设贴标签。”
    “时至今日，我已经快四十岁了，但日常生活中，我偶尔喜欢和我的女儿一起扎双马尾，她扎高的，我扎低的。每个年龄层次都有对美的追求，没有人可以苛责我们，应该或者不应该进行何种美丽追求。四十岁，都不能称为我的前半生过去了。我觉得我还很年轻，因为我相信我至少可以活120岁。”
    最后，她说道：“我今天所阐述的只是我个人的人生观与价值观，我始终认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与做法，在场肯定有不少同学不认同我今天所讲的一些内容，这再正常不过。我也始终相信，没有安排好的未来，只有进行着的现在。”
    姜屿的演讲过程中，欢笑声与掌声不断，此刻更是掌声雷动。
    她站在台上安静地望着台下的梁岩。
    他的眼中淌着温柔的流光。
    这些年的爱恋，是二中明亮宽敞教室里的那一眼对望，是未名湖畔深浅不一的大小脚印，是清华园最普通的香樟树下浅尝辄止的亲吻，是A大办公室的袅袅茶香，是灵动可爱的梁萌萌，是柔软被窝里的日日夜夜。
    浮世万千，此生只为一人去。
    愿世间所有的爱恋都能善终，所有的阻碍都被冲破。
    愿天下有情人终得携手，白首不渝。
    第120章 猫大
    林煜瑾参加完姜屿孩子的周岁宴, 回到租住的公寓忙工作。
    许霆穿上风衣，走到玄关处换鞋。“我去超市买菜, 你有要带的没？”
    “没有吧, 你买什么我就吃什么。”林煜瑾将文件资料整理好, 抬头跟许霆说：“对了，我参加了新一批的援疆计划，要去阿克苏支教一年半，给那儿的信息技术教师做培训。”
    许霆怔忪片刻，旋即垂下目光绑鞋带, 语气稀松平常：“好，那我等你回来。”仿佛林煜瑾只是跟他说要下楼丢个垃圾去。
    林煜瑾“嗯”了一声, “房租我会照常转给你的。”
    许霆笑道：“如果你不想回来的时候卧室积灰结网的话, 别忘了加上清洁费。”
    林煜瑾不由笑了, 说道：“就会欺压我，一个月五十, 不能更多了。”
    许霆现任职于私募基金公司，去年在西湖边花五百多万全款买了套房。
    不过他一直没有过去住，而是选择继续与林煜瑾挤在这套六十平的二室一厅里。
    许霆穿好鞋站起身, 调侃道：“最好你出去被人家骗光钱财, 回来找我收留。那我就一个月付你五十块，准你留下来给我打扫卫生。”
    林煜瑾笑道：“真是坏到骨子里了。”
    许霆摆摆手，转身出门：“走了。”
    林煜瑾给阳台上的花草浇了水, 回到客厅看到搁在茶几上的手机。
    姜屿发了微信过来, 是他与梁萌萌的合照。她道：【猫大, 你看我们萌萌和你多像父女是不是？哈哈哈哈哈，梁岩说要打死我，哈哈哈哈】
    他唇边勾起一个苦笑，回道：【我倒觉得，我和萌萌像爷孙。】
    占一占梁岩的便宜。
    **
    林煜瑾至今记得，第一次见到姜屿是四月底，花团锦簇的时节。
    不知是谁大笑着高声喊了句：“猫大，你的小鱼gān来了！”
    小姑娘站在教室门口，美好得如同压满枝桠的栀子花。
    她一点不怕生，眉眼弯弯地打招呼：“学长们好呀，我是小高一的姜屿。”
    那年林煜瑾十六岁，高一，他的世界中只有算法与数据结构。
    但他知道，从此之后很大概率，会多一个小鱼gān。
    林煜瑾曾严谨地纠正同窗好友：“第三声，岛屿的屿，不是鱼。”
    不过小鱼gān这个绰号，就这么流传开来了。只是他从未如此喊过她，直到看见她哭鼻子。
    在二中竞赛班，年级高一级的选手对低一级的有一对一帮扶传统。教练陈树本想让林煜瑾带新一届里他最为看好的许霆，但学生们一致撮弄他成全林煜瑾与姜屿。
    陈树警告得意门生：“煜瑾，谈恋爱对比赛的影响很大，你自己要拎得清。”
    林煜瑾淡淡地回答他：“老师，你知道的，我没有这方面的想法。”
    最终，陈树没有让他专门带任何新人。
    尽管如此，他依旧不遗余力地帮助所有找上门来的师弟师妹。
    姜屿是在暑期集训时，被大家推到他面前的。有同学笑说：“猫大，学妹可爱又努力，你带带人家呗。”
    她拿着一张草稿纸，礼貌地问道：“猫大，我这道DP搞不出来，可以麻烦您帮我看一看吗？”
    他自然没有拒绝她的道理。
    姜屿的代号与小鱼gān完全没有关系，她的代号是lemen。
    彼此相熟后，林煜瑾问她为什么取这个名称。她有些不好意思，瓷白的小脸粉粉的，据实答道：“其实当时想取lemon，但拼错了，用了一段时间后才发现，懒得换。”
    一旁的肖钧咧嘴笑：“小鱼gān，lemen太差劲了。要不你就跟着猫大，叫ACFish吧！”
    姜屿狠狠踩了他一脚，小脸娇俏可爱。她气鼓鼓地说：“死肖钧，你特么怎么不叫ACMouse？还能一语双关！”
    林煜瑾从不放水，像对待自己一样严格要求姜屿。
    他也一直以为，自己与她迟早会在一起。这是件顺其自然、水到渠成的事情。
    林煜瑾高三时，姜屿再一次参加NOIP。那年十一月，复赛前一周，她的训练成绩不太理想。
    爱哭鬼被他抓到偷偷躲在香樟树下抹眼泪。
    他可以抱抱她，但是他没有。
    于是，这辈子便就再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彼时，阳光自枝叶缝隙中撒下，斑驳落在她粉雕玉琢的脸蛋上，湿漉漉的眼睛水光灵动。
    他放缓语气，柔声安慰她：“没事，天道酬勤。姜屿，我相信你一定会成为一名出色的信息学竞赛选手。”
    她明澈水灵的眸中燃起希冀与喜悦，抽泣声中嗓音软糯好听。
    “猫大，你说上了大学和我一起打ACM，我记着呢！”
    长久以来，他等着她向他走来，却不曾料到，她走向了另一条落英缤纷的小径。
    路的尽头，有一个脊背挺拔的少年。
    他从许霆等人口中得知，此人叫梁岩，是她单方面纠缠的明恋对象。
    林煜瑾原本计划在她开学前来T大参加暑期集训的时候，与她捅破那层窗户纸。
    他设想了不下百次。
    去机场接她那天，要穿什么样式的上衣，白衬衫还是哪场比赛的纪念T恤。
    得理个发，把蓬松的层次感打造出来。
    开口说话时要温柔体贴，不能冷冰冰的，不能直男。
    他会深情款款、真挚恳切地告诉她：“鱼gān，我等你很久了。你愿意考虑一下，允许我做你的男朋友吗？”
    她兴许会羞涩，会支支吾吾不给答案。
    那么，他就会牵起她的小手，与她说：“你慢慢想，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日子可以慢慢想。”
    而这一年初夏的虚幻记忆，终究成为他感情的隆冬。
    姜屿与梁岩在一起后，林煜瑾反驳关于自己与她的传言，用一句“我把她当妹妹”阻挡所有的侵蚀。
    他也确实站在一个哥哥、一个尊长的立场，参与到她的ACM生涯中。
    林煜瑾大三、姜屿大二时，他们一起到G大参加沈阳赛区的区域赛。
    他们不在同一个队伍，姜屿是女队队长。她那时已经是个成熟的选手，足以独当一面了。
    接待他们的志愿者中，有个长相出众的男孩子，在比赛结束后手捧玫瑰向她告白。
    他一辈子都忘不了，她是如何拒绝那个男生的。
    她说：“你看过神雕侠侣吗，喜欢小东邪郭襄吗？”
    她说：“你长得很好看，可是，我已经有梁岩了。我的梁岩虽不及你好看，但却是我心目中最好看的，谁都比不了。”
    林煜瑾心中骤然腾起万般愁闷与悔涩，滔滔不绝。他很后悔，后悔没有趁早向姜屿告白。倘若早踏出那一步，这辈子牵姜屿手的，想必就会是他了。
    她再遇到梁岩，再怎么喜爱他的皮相，也只能像杨过对郭襄那样，最多不过同他说一句——梁岩，你长得可真好看呀，可是，我已经有猫大了，我的猫大虽不及你好看，但却是我心目中最好看的。
    林煜瑾曾以为，鱼gān是上天给他的礼物。
    现在他才知道，她是上天从他这儿掠夺的礼物。
    这真教人难过。
    后来，她与梁岩分手了。
    队友揶揄道：“猫大，你快上啊，我就说小鱼gān肯定是你囊中物。”
    他却知道，不会了，没有可能的，再也走不到一起了。
    一朝耽搁，只能永远失之jiāo臂。
    姜屿再也不可能对他产生除却良师挚友以外的情感。
    就像数学里的渐近线，无限接近，永不相jiāo。或许，是因为他太过于收敛，以至于生生错过。
    他在她最青涩的年华出现，错送时光，握不住如流沙般的悸动。
    这些年里，他常常考虑许多虚无缥缈的问题。
    譬如，在繁华漫漶之后，我们所能看见的，究竟是个什么样子。
    那些似是而非的道理，又能堆砌怎样的信仰与存在。
    这是无解的，或许有解——不过应该是个NP完全问题。
    渐行渐远，难以寻觅。
    而他对她的喜欢，深埋心底，成为不可言说的秘密。
    **
    次年开chūn，林煜瑾踏上前往新疆的班机。
    三十岁以后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
    又是一年chūn节，林煜瑾回家住。
    年初二，父母研究所的同事来家中做客，热情地要给他张罗找对象。
    他微笑拒绝，迎来的只是这群叔叔阿姨一通又一通教育。
    母亲瞧出他的不自在，站出来笑道：“他都三十多了，有自己的主见。我和孩子他爸平时都不管他，人活着开心最重要，结不结婚、有没有孩子都是次要的。”
    翌日亲戚来家里做客，林煜瑾早早出门，避开三姑六婆的催婚。他来到租住的公寓，一进门就看见许霆坐在客厅里敲山核桃。
    许霆笑说：“我刚刚还在猜你会不会来，没想到转眼你就来了。”
    林煜瑾脱下厚重的羽绒服，无奈道：“没办法，年纪上去了。你呢？”
    许霆道：“跟你一样，家里亲戚也都在唠叨陈芝麻烂谷子的话。头大，索性逃出来。”他拿起电视遥控器，换了个台，提议道：“懒得煮饭菜，把电磁炉搬到客厅，我们吃火锅吧？”
    林煜瑾点点头，“好啊。”
    晚上，母亲打来电话催他回去见见远道而来的三叔公。
    他临走前，许霆喊住他，问道：“一会儿还回来吗？我去接你？”
    林煜瑾浅笑，说：“不回来了，我才把援疆补贴捐掉。要是惹着我妈，我怕只能喝西北风去。”
    许霆不假思索地接道：“我养你啊。”
    林煜瑾笑了笑，开玩笑道：“算了吧，我回家啃老去。”
    屋外雪大了些，北风chuī得紧。寒气栗冽，砭人肌骨。
    他戴上羽绒服的帽子，走入岁月的光yīn中。
    新年的H市夜晚如往常般火树银花，枝桠附着的串灯从粉红到深蓝，渐次变换。一树树明媚灯光之间，雪花翩跹飞舞，盘旋而下。
    风一更，雪一更。
    夜深千帐灯。
    第121章 小儿女（一）
    覃土豆从七岁开始学习少儿编程, 父亲覃柏林告诉他：“儿子，你爸爸我已经和你老丈人梁岩达成约定——哪天你能打败他, 他就承认你这个小女婿。”
    覃土豆的逻辑思维能力尚难以达到编程所需要的基础程度, 学起来自然十分吃力。但为了早日获得未来岳父大人的认可, 他吭哧吭哧地努力学习。
    林潇辰对于覃柏林激励孩子的方式颇不认同，她对覃土豆说：“土豆啊，我们应该培养几项真正喜欢的兴趣爱好。你告诉妈妈，你喜欢什么呀？”
    覃土豆的表情倔qiáng又认真：“我喜欢萌萌。”
    林潇辰温柔地说道：“妈妈也喜欢萌萌，妈妈相信啊, 我们土豆会是萌萌身边那个独一无二的小男子汉。可是萌萌也没有学编程呀，不如你和萌萌一起学芭蕾？”
    覃土豆摇晃小脑袋, 坚持道：“不行, 我要早日打败梁叔叔, 才能和萌萌幸福地在一起。”
    晚上，林潇辰笑着跟覃柏林说了这事儿, 接着道：“似乎在土豆的故事里，梁岩是那条恶龙，而他自己是披荆斩棘的王子, 去解救困在城堡的萌萌公主。”
    “我们的小土豆有一颗童话的心。”覃柏林问妻子：“为什么不支持他学编程？”
    林潇辰叹了一口气, 说：“不算不支持吧，既然土豆坚持，我肯定是支持的。我是觉得吧, 土豆走上这条路, 以后会找不到对象。”
    覃柏林笑道：“没事, 让梁家给我们土豆分配对象。”
    周末，覃土豆到梁萌萌家玩。
    梁萌萌练完琴，二人坐在地毯上看动画片。
    覃土豆红着脸嗫嚅：“萌萌，你可以亲一下我吗？”
    两分钟后，他被梁岩提起后领丢到门外。
    覃土豆急得都快哭了，用力拍打防盗门：“叔叔，叔叔，我知道错了，我保证不会再亲萌萌了，叔叔，叔叔……”
    梁岩开了门，双眸沉静如深潭。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覃土豆，微微笑，“土豆，叔叔这里中午没煮你的饭，回家去吧，乖。”
    覃土豆一扁嘴，揉了揉泪眼，“我吃很少的，只吃一点点，一点点。叔叔，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梁岩收起笑，一脸严肃地问道：“以后还偷亲吗？”
    周遭空气温度骤降，覃土豆感受到眼前的男人身上沉重的压迫感。
    他不停地摇头，可怜巴巴地看着冷峻的梁岩：“我我不敢了，我知道错了，我我……”
    梁岩听他“我”了个半天后，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发话：“嗯，知道了就好。乖，自个儿回家吧。”
    他的语气并不严厉，甚至称得上温和，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覃土豆见事情已无回旋之地，只好泪眼朦胧地望着梁岩，央求道：“请问我可以和萌萌告别吗？”
    梁萌萌从梁岩身后钻出来，“土豆哥哥，再见喔。不要哭了，土豆哥哥哭，我也想哭了。我们明天见喔。”
    那个时候萌萌还喊他“土豆哥哥”，后来又大了一点，她就把“哥哥”两个字自动省略了。
    而且，覃土豆多了一件烦心事——萌萌和肖询走得太近了！
    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覃土豆往书包里塞了本奥数题出门找肖询对决。
    肖询对此不屑一顾，老气横秋地说道：“你学的编程，我学的奥数，这对你不公平。我也不想陪你玩这种小孩子的对决，无聊。”
    覃土豆气死了，直接撕碎奥数练习册，撸起袖子说：“那我们直接打架吧，我要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最后，覃土豆被肖询揍了一顿，呜啦呜啦地跑回家。
    虽然打架输了，但他在萌萌心上的地位似乎变高了不少。
    梁萌萌气鼓鼓地说：“肖询太过分了，他怎么可以打你！土豆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讨回公道！”
    公道没讨回来，但是梁萌萌大半年没有理肖询。
    这让覃土豆感到开心且愉悦。
    是年chūn节，肖询一家与覃土豆一家来梁萌萌家里拜年。
    饭后，肖钧与叶敏钰去甜品店取蛋糕，覃柏林送林潇辰到电台工作。梁萌萌与覃土豆坐一块儿搭积木玩，肖询坐在一侧安静地看着他俩。
    姜屿端着一盘奶油草莓放到茶几上，半蹲下来笑问：“肖询，你怎么不和他们一起玩呀？”
    肖询垂下纤长的眼睫毛，淡淡道：“萌萌不喜欢和我玩。”
    闻言，覃土豆骄傲地挺了挺腰。
    哼，敢揍他是吧，活该！
    梁岩恰好从阳台进来，垂眸扫了眼充耳不闻的梁萌萌与一脸得意的覃土豆，沉声问道：“萌萌，有这回事吗？”
    梁萌萌往里挪了挪屁股，虽然惧怕父亲，但还是qiáng硬地说：“我就是不喜欢和他玩，我不欢迎他来我们家。”
    梁岩蹙眉，呵斥道：“梁慕瑜，给肖询道歉，立刻，马上。”
    姜屿见状，忙起身抱住他的胳膊，撒娇道：“大过年的，何必动气，你……”
    梁岩不轻不重地瞥了她一眼。
    姜屿合上嘴巴，不自知地撅了下嘴唇。
    梁岩转回头看着岿然不动、继续搭积木的梁萌萌，“梁慕瑜，你要我说第二遍吗？”
    覃土豆一下子蹿起来，挡到梁萌萌面前，仰着小脸解释道：“叔叔，我和萌萌不是故意不和肖询玩的，是肖询欺负我。不信，你问他。”
    梁岩重新审视坐得笔直端正的肖询，问道：“真的吗？”
    肖询没有否认，答道：“是，我揍了他。”
    梁岩：“为什么呢？”
    肖询语气平淡：“看他不顺眼。”
    覃土豆：“……”
    梁岩继续刨根问底：“为什么看他不顺眼？”
    肖询不说话了，垂着眼一言不发。
    梁岩走到肖询面前，威严道：“肖询，抬头看着我。”
    肖询听话地抬起头，茶色眼眸对上梁岩颇具震慑力的目光。
    梁岩：“你既然决定不说，那就要承担可能被误解的后果。此外，无论你和土豆之间发生了什么矛盾，打人都是不对的。你可以寻求家长的帮助，而不是通过这种bào力途径解决问题。我讲的话，你听明白了没有？”
    肖询点点头。
    梁岩转身从电视柜后边抽出jī毛掸子，一旁的姜屿连忙拉住他。
    姜屿劝道：“大家过年开开心心的，肖询也知道错了，你就别动手了。”
    覃土豆从没见过梁岩凶肖询，此刻，他心里头……
    别提有多舒坦了！
    梁萌萌不由抖了抖，她对jī毛掸子十分熟悉。因为她只要一皮，就会被梁岩打手心。她瞅了一眼不远处的肖询，犹豫了一会儿，就听梁岩开口道：“肖询，给土豆道歉，直到他接受为止。”
    梁岩将jī毛掸子拿给肖询，“负荆请罪的故事学过吗？”
    肖询又点了点头，站起来接过梁岩手中的jī毛掸子，走到覃土豆面前。
    坐在地毯上的覃土豆仰望他。
    肖询伸出左手，手掌朝上；右手递jī毛掸子给覃土豆。
    “覃衍，对不起，你打我吧。”
    覃土豆爬起来，大度地一挥手：“算了，男子汉大丈夫，原谅你了。不过你要保证，以后不会跟我抢萌萌！”
    梁萌萌将他拽回来，横眉道：“我又不是你的！”
    姜屿收走肖询手里的jī毛掸子，笑道：“好啦，矛盾化解了。肖询，快和土豆萌萌一起玩呀。”
    梁萌萌虽然依旧不和肖询说话，但倒是没再排斥他。
    深夜，酣畅淋漓的身体jiāo流过后，姜屿伏在梁岩胸膛喘息。
    姜屿喘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平息下来，倏然想起白天的事儿，饶有兴致地问梁岩：“哎，你说萌萌是不是喜欢肖询？”
    梁岩轻抚她的乌发，低笑：“我们萌萌和她妈妈一样可爱，自然大家都喜欢。”
    姜屿瞪他：“你明明知道我说的是哪种喜欢。”
    梁岩微微一笑，亲吻她娇嫩的耳廓，“小孩子哪分得清楚是哪种喜欢呢。”
    姜屿反驳道：“土豆就分得很清楚啊，土豆多喜欢我们萌萌呀！”
    梁岩的笑声钻进姜屿的睡袍里，弄得她满身难受。他道：“未来的故事还长着呢，喜欢和不喜欢都是言之尚早。”
    姜屿伸出拳头捶他，“你说话就说话，能不能别……啊……嗯……嘤……啊……”
    第122章 小儿女（二）
    覃土豆十一岁, 拿下H市小学生编程比赛第一名。他抱着奖状直奔梁家，昂着脑袋对来开门的家政阿姨说：“阿姨, 我来看我的妻子。”
    家政阿姨摸摸他的发顶，慈爱地笑道：“先生带萌萌去肖家玩了。”
    覃土豆整个人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垂头丧气地独自走回家。
    他一到家，却意外发现梁萌萌正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梁萌萌跳下沙发，蹭蹭蹭跑到玄关处，眉眼弯弯地说：“土豆, 你回来啦！”
    覃土豆嘴巴都快咧到耳后根去, “你怎么在？”
    梁萌萌的大眼睛乌黑明亮，“我爸爸和肖叔叔讨论事情, 我记得你今天打决赛, 就先跑来等你回家。”
    覃土豆扑到她怀里, 喜不自禁：“萌萌，你真好, 我爱你。”
    梁萌萌一愣, 心脏仿佛有电流划过, 滋啦啦的。
    她佯装镇定, 笑吟吟地夸道：“土豆真棒。”
    这晚, 梁萌萌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她双臂抱起枕头，跑到主卧前敲门：“妈妈, 妈妈, 萌萌做噩梦了, 你能来陪萌萌睡吗？”
    几分钟后, 屋内传出姜屿低哑的声音：“萌萌，你先回房间等妈妈好不好呀？”
    梁萌萌扑在chuáng上又等了十来分钟，才听到主卧开保险锁的声音。次卧的房门没有关，姜屿进来后，掩上房门。
    姜屿走到chuáng边坐下，梁萌萌立马爬过来抱住她的脖子：“妈妈，你睡上来。”
    母女俩肩并肩躺好，梁萌萌翻了个身，姜屿条件反she地抬腿一挡。
    梁萌萌：“妈妈？”
    姜屿笑了两声，“腿抽筋。”
    梁萌萌侧躺，抱住姜屿颀长白皙的脖颈，“妈妈，我跟你说个小秘密。”
    姜屿：“好呀，我保证不告诉爸爸。”
    而此刻，梁岩恰好从卧室出来。梁萌萌的房门没有关上，因此母女俩的声音清晰地传进他的耳朵里。
    梁萌萌有些激动，轻咬下唇，深吸一口气：“妈妈，土豆今天说他爱我。”
    姜屿浅笑，揉了揉女儿的发顶，问道：“那我们萌萌听到后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梁萌萌眨巴天真懵懂的大眼睛，扑闪扑闪。她脆生生地问姜屿：“妈妈，究竟什么是爱呢？我可以爱土豆吗？”
    姜屿温柔告诉她：“爱是感情的延伸，分很多种。萌萌现在还小，成长过程中你会慢慢明白，爱究竟是什么东西。”
    梁萌萌沉默了一瞬，接着问道：“为什么土豆会爱我呢？这跟爸爸妈妈对我的爱是不是不一样？”她已经四年级了，对情爱之事有个大致的概念，然而并不深入。
    姜屿轻抚梁萌萌白嫩嫩的小脸，笑道：“因为土豆很喜欢很喜欢萌萌，但是吧，或许土豆并不知道什么是爱。你们还小，不用发愁，这些分不清楚的东西，等长大了自然而然就会慢慢明白的。”
    梁萌萌：“土豆跟我说，我以后会嫁给他，是吗？”
    姜屿不由粲然而笑，说道：“这是我们萌萌自己决定的事情，你想嫁给谁就嫁给谁。爸爸妈妈会给你提供建议与劝诫，但想要怎么做，是由你来决定的。”
    梁萌萌笑嘻嘻地说：“那我不嫁人，我要永远留在爸爸妈妈身边。”
    姜屿捏了捏她的小鼻子，笑着应道：“好的呀，那萌萌就永远留在爸爸妈妈身边做小公主，直到萌萌想要成为别人的公主了。”
    梁萌萌伸手关了灯，姜屿轻声哼唱小调哄她入睡。
    梁萌萌：“妈妈，会不会我一睡着，你就走了。”
    姜屿停下歌声，笑道：“爸爸也做噩梦了，等哄萌萌睡着了，妈妈要回去哄爸爸。”
    梁萌萌皱了皱眉头，抱紧姜屿，“不行，妈妈是萌萌的。要是我们能把爸爸赶出家门，就完美了！”
    门外响起一道充满警告意味的咳嗽声。
    梁萌萌往姜屿胳肢窝下蹭了蹭，姜屿一时不防，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你痒死我了，哈哈哈哈……”
    **
    周六晚上FreshCode的常规周赛，梁岩邀请覃土豆比试一番。
    FreshCode经过多年发展，赛题难度已经把握得十分得当，并且区分DIV1与DIV2。梁岩通过努力，成功获得进入DIV1的门槛。因为要与覃土豆比试，梁岩便注册了个小号，同他一起打难度较低的DIV2。
    最终，覃土豆只AC一道题，而梁岩成功AC五题中的三道。
    覃土豆紧抿唇角，壮心昂扬：“总有一天我会打败你的，到了那天，就是我迎娶萌萌的时候！”
    梁岩唇畔扬起笑容，眼睛里却是寒意迫人。
    他沉声警告覃土豆：“我的水平一般，你打败我是迟早的事情。但是覃衍，你打败我之后，我只是允许你追求萌萌，不会对你们可能发生的恋情进行反对。这不代表萌萌就会是你的，请你时刻谨记，务必尊重梁慕瑜小姐。”
    覃土豆昂着小脑袋，倔qiáng地说：“我会打败你，我也会娶到萌萌。我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又凶了，对，我跟萌萌说我爱她。我就是爱她，你不能像电视剧里的恶毒长辈那样阻止我们在一起！”
    十分钟后，覃土豆满脸鼻涕眼泪地跑回家。
    覃柏林打来电话质问时，梁岩刚给自己煮好咖啡。
    覃柏林：“梁岩！你太过分了！怎么可以用你在法庭上那套来对付我儿子！”
    梁岩不急不缓地呷了一小口美式，淡淡道：“让你儿子接电话。”
    覃柏林缓和语气，嘱咐道：“你好好跟他说，哭得都成泪人了。”
    覃土豆接了电话，抽泣地喊了声“叔叔”。
    梁岩清了清嗓子，开口的话掷地有声：“覃衍，男子汉大丈夫得有担当，一点挫折都受不起，我能指望你以后保护萌萌？”
    十点半，姜屿一回来就笑道：“你又欺负小土豆了？柏林电话都打我这告状来了。”
    梁岩迈着大长腿走到玄关处，见姜屿脱完鞋子就一把将人打横抱起。
    姜屿一声轻呼，“你慢点。”
    梁岩垂眸，深邃的眸中似有漫天浓雾，低笑：“姜先生今天jīng力旺盛，可以与梁太太大战三百回合。不聊旁的事，今晚我们只聊风月。”
    姜大柱与杨素虹回了H市，这两天梁萌萌住祖父母那儿。
    姜屿抬手勾住他的脖颈，送上濡湿缠绵的热吻。
    窗外明月如镜，繁星闪耀。
    **
    翌日，布彦山、覃柏林等人来梁家吃晚饭。
    布彦山揶揄道：“岩哥，你说你，老找土豆的茬，难不成真把土豆当初你上辈子的情敌了？”
    梁岩chuī了chuī热茶，神色袅袅雾气中，声音郑重：“‘女儿是父亲的前世情人’出自弗洛伊德《Metamorphosis》一文，指的是畸形情感关系，也就是——□□。”
    他浅浅啜饮茶水，继续道：“我的爱情原原本本地属于姜屿，没有一丝一毫的外泄。萌萌是我们爱情的结晶，从源头上来讲，我对萌萌爱始于血缘以及我对姜屿的爱恋。”
    布彦山当场咋舌，拱手道：“这彩虹屁，满分满分！”
    林潇辰笑着用肩膀撞了撞姜屿，“给点回应呗。”
    姜屿弯唇：“儿子真棒，爸爸爱你！”
    **
    孩子一天一天的长大，梁岩与姜屿发间白雪渐染。
    姜屿捋了捋鬓发，叹道：“真是岁月催人老，我感觉我还年轻得紧，这白头发怎么一根接一根地往外冒？”
    梁岩亲吻她的秀发，嗓音醇厚好听：“哪有，我的小姑娘怎么都好看。”
    “我还有好多好多的事情没有做，IT技术人员从业体系尚未搭建，偏远乡村援助计划刚刚开始，女性研究员……”她罗列了一堆与FreshCode相关的内容。
    梁岩贴近她的脸颊，问道：“那我呢？梁太太还有什么事情没对姜先生做？”
    姜屿苦思冥想，摇摇头：“很完美了。”
    梁岩轻咬她的耳垂，拦腰抱住她软下来的身体，“梁太太今天还没有做姜先生。”
    姜屿脸颊一红，轻斥：“你个老不正经。”
    在一番颠鸾倒凤中，她很快就被弄得溃不成军。
    覃土豆十五岁那年，终于成功与梁岩一样解出四道题，并以较快的罚时取胜。梁岩遵守君子协定，告诉他：“我不会再反对你和萌萌的事情，但是，我会以未来丈人的身份对你进行规范与约束。现在第一条，就是两年之内不准向萌萌求爱。”
    覃土豆握紧拳头，胸口上下起伏。
    梁岩：“如果萌萌主动跟你在一起，不受这个时间限制。”
    覃土豆松开拳头，点点头：“好的。”
    然而，不管覃土豆怎么向梁萌萌暗示，梁萌萌就是不跟他告白。
    覃土豆表示很伤心。
    覃土豆问父亲覃柏林：“要怎么才能让萌萌向我表白呢？”
    覃柏林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反问：“为什么你要萌萌跟你表白？”
    十五岁的覃土豆已经有了身为男人的自觉，不会把什么话都倒到父母耳朵里。他故作深沉道：“我觉得萌萌是喜欢我的，所以我一直在等萌萌的表白。”
    覃柏林沉吟了一会儿，郑重地告诉他：“你这样的人，是不会有女朋友的。”
    第123章 小儿女（三）
    梁萌萌上高中的第一天, 作为高三学长的覃土豆与肖询主动帮她搬书搬画板。
    她是美术生，走艺考。
    教室外围了一圈又一圈的女生，纷纷围观高三的这两大风云人物。
    覃土豆与肖询，一个是OI大神，一个是奥数大神。
    梁萌萌身为他们俩的发小，脊背挺得直直的, 与有荣焉。
    傍晚放学, 覃土豆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从他的同班同学对梁萌萌容貌气质的夸赞到管实验室的那位老金的辉煌事迹。
    肖询一言不发地跟在肖询与梁萌萌身侧。
    走到城西银泰时，一个穿高三校服的男生骑车越过他们，回头停下车, 诧异地喊道：“哎, 覃衍，肖询, 今天你们怎么一块儿走？你们俩不是势同水火的吗？”
    肖询垂眸看了一眼梁萌萌, 风轻云淡地跟她说：“没有的事。”
    覃土豆冷哼一声, 鼻孔朝天地说道：“有些人真是没眼色，我和萌萌好好地待一块儿，偏偏有人要来掺合一脚。又没人理你, 尴尬不尴尬。”
    梁萌萌用手肘撞了撞他的肚子, 蹙眉：“土豆。”
    覃土豆忙道：“不说了不说了，你别生气呀。”
    两个男生将梁萌萌送回家后, 立马分道扬镳。
    **
    八月底天气灼热, 连风都燥人得紧。偏偏, 新生军训赶在这个时候开展。
    体能上，梁萌萌继承了母亲不擅运动的基因，但自小被父母带去健身房练习，因此耐力相当不错。
    军训期间，新生十一点开饭。覃土豆特意翘掉上午最后一节课，赶到食堂为梁萌萌打好饭菜。
    梁萌萌坐在喧闹的食堂二楼，一边啃jī腿一边道：“土豆，以后你别逃课了，这样不好。”
    覃土豆挠了挠后脑勺，咧嘴道：“语文课，我本来就不喜欢上。”
    梁萌萌咽下口中的jī腿肉，瞪着他：“那你也不准逃课！”
    覃土豆立马举手投降，“好好好，保证以后不逃了。”
    覃土豆喜欢肖询不在场的时候，因为这样一来，萌萌就完完整整都是他的、完全不会被肖询分走注意力。
    他郑重地说：“萌萌，以后等你军训结束，我们都一起吃午饭好不好？”
    梁萌萌弯唇答应：“好的呀！”
    覃土豆赶忙又补充一句：“不能带肖询。”
    梁萌萌蹙眉，不依：“我们不能排挤询询哥哥。”
    覃土豆撅嘴，不满道：“询询哥哥、询询哥哥，就没听你喊过我土豆哥哥。”
    梁萌萌依稀有印象，反驳道：“我小时候不是喊过的么？”
    覃土豆：“那你现在也喊我一声土豆哥哥好不好？”
    梁萌萌无奈地笑了，说：“那我以后不喊询询哥哥了，直接叫他肖询好吧？”
    覃土豆顿时眉开眼笑：“行！”
    于是当天放学路上，梁萌萌问道：“肖询，等我军训结束，我们仨一道吃午饭好不好？”
    肖询的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这没有逃过梁萌萌的眼睛，她笑着解释道：“我以后就不喊你询询哥哥啦，土豆吃醋呢。真是酸死了，满股子醋味。”
    肖询轻启薄唇：“那你得喊他覃衍，这样才公平。”
    覃土豆怒道：“谁特么跟你讲公平？”老子未来媳妇儿，能比么？
    梁萌萌想了想，兴致勃勃地提议道：“询询哥哥，要不你也取个像土豆这样的小名？西红柿？番茄？圣女果？”
    覃土豆破口大笑：“哈哈哈哈哈……肖询……圣女……哈哈哈哈哈……”
    肖询默了默，淡淡道：“罢了，就喊我肖询吧。”
    军训结束后放了两天假，接着就是开学典礼。
    肖询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在校长与班主任代表之后发表开学致辞。
    午餐的时候，梁萌萌笑吟吟地对肖询说：“我们班女生都夸你帅呢！还有人托我给你送情书，但被我拒绝了。”
    覃土豆耷拉下唇角，插嘴道：“怎么没人夸我帅？”
    梁萌萌放下筷子，伸手将他的唇角往上戳，笑道：“好好好，我们土豆最帅。”
    **
    开学不久，推荐免试名额出来了。
    肖询凭借公益领域的优势，打败覃土豆，获得P大中学校长实名推荐制的名额。
    覃土豆与梁萌萌站在校门口的布告栏前，仰望公示文件。
    覃土豆撇了撇嘴，“我的竞赛成绩比他好呢，不过不要紧，反正我有信心通过保送生考试。”
    近年政策调整，竞赛生无法直接获得保送资格，竞赛成绩只能作为参考项。因此，尽管覃土豆在国际赛事上取得不俗的成绩，依旧无法绕过保送生考试就和哪所院校签约。
    但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也就是需要多走几步笔试面试之类的流程罢了。
    梁萌萌眉眼弯弯地笑道：“土豆，你这么厉害，保送很稳的，有没有这个校长推荐名额都一样。”
    肖询顿时心情都好起来了，揉了揉她的发顶，温柔地说：“我会报T大，到时候你考T大美院，我们就算是同一个学校的了。”
    梁萌萌扑哧笑，说：“你和肖询真有意思，他爸爸T大，他要去P大；你爸爸P大，你想去T大。以后你们都要父子争执，抨击对方的母校吗？”
    肖询含情脉脉地看着她，认真道：“只要和你在一起，其他的都不重要。”
    虽然现在早已超出梁岩要求覃土豆不能主动告白的两年期限，但覃土豆并不敢突破他与梁萌萌的这一层关系。
    他实在害怕她会来一句拒绝，那他真的会完全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梁萌萌迎上他灼热的目光，抿了抿唇角，叹道：“傻瓜，我们不是一直都在一起吗？”
    肖询的眼睛蓦地一亮。
    梁萌萌继续道：“你，我，肖询哥哥，我们从小到大都在一起的呀。”
    九月中旬，H市秋老虎发作，阳光白热。
    这日放学后覃土豆被老师叫去办公室，肖询与梁萌萌站在高三教学楼前的树荫下等他。
    梁萌萌背靠树gān，“好热呀，如果有冰淇淋吃就好了。”说完，她可怜巴巴地看着肖询。
    肖询知道她上周夜不归宿跑去参加一个偶像艺人的生日会，因此被梁岩罚光了这个月的零用钱。
    肖询提步，“走罢。”
    梁萌萌顿时喜笑颜开，与他一起来到校外的便利店。
    放学有一会儿了，所以店内人不多。
    梁萌萌挑了一个巧克力味的甜筒，然后问道：“肖询，你想吃什么口味呀？”
    肖询深沉地笑了笑，故意道：“手机没电了，用不了支付宝。我身上只有四块五的散钱。”
    一个甜筒四块钱。
    不出肖询所聊，梁萌萌依依不舍地放下甜筒，“那……那你挑个你想吃的吧，给我咬两口就好。”
    肖询“嗯”了一声，伸手拿起梁萌萌刚刚放下的那支巧克力甜筒。
    当覃土豆背着书包踏出校门的时候，他一眼就看到对面的便利店门口——
    梁萌萌正就着肖询的手吃甜筒！
    覃土豆心中顿时腾起一股怒火，疯狂奔向他们。他一把推开肖询，推搡间，巧克力冰淇淋掉到了地上。
    肖询看了看自己白衬衣染上的一团巧克力色，微微皱起眉头。
    。"啊，天！。"梁萌萌掏出手帕纸帮肖询擦拭衬衣，不满地瞪了覃土豆一眼，怒道：“你发什么疯？”
    覃土豆紧抿唇角。
    肖询轻轻摸住梁萌萌擦拭的手，淡淡道：“没事。”
    覃土豆盯住肖询那只手，瞳孔猛然一缩，脸色yīn沉下来。
    梁萌萌看了眼面色不善的覃土豆，冷声道：“土豆，道歉。”
    覃土豆不管不顾地又推了肖询一把，目光骇人。
    肖询脾气再内敛，也被他这两下推得生出怒意来。他刚抬起手，就被梁萌萌抱住了手臂。
    梁萌萌转过头，沉声道：“覃衍，你要是不道歉，以后就别来找我玩！”
    覃土豆的目光落在她抱着肖询右臂的手上，僵硬地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这一会儿的时间，同校的几个学生意味不明地看着他们三个。
    梁萌萌被人瞧得不自在，拉着肖询转身走。走了几步，梁萌萌回过头，朝立在原地的覃土豆喊道：“土豆，走了啦，快点。”
    覃土豆很想硬气一回，不搭理她，但想了想，还是忍不住跟上去。
    覃土豆走在梁萌萌右侧，道：“萌萌，你松开手，被人看见了会造谣你和肖询谈恋爱的。”
    梁萌萌：“你也知道会被人看见？刚才你动手的时候，怎么就没想到多少人看着？”
    覃土豆咧嘴道：“知道啦，我以后保证不会再在人前和他动手。”
    梁萌萌简直要被他气死了。
    覃土豆能屈能伸，绕到另一边，拍了拍肖询的肩膀，笑道：“兄弟，对不住，刚才冲动了。”
    肖询漠然道：“不要紧。”
    冲突化解，尽管双方都没有和解的意思。
    第124章 小儿女（四）
    这年十二月, 下了两场雪。
    周二中午, 梁萌萌与覃土豆、肖询吃完午饭, 在高一年级教学楼分别。不到十分钟, 覃土豆就来到梁萌萌教室门口喊她出去。
    覃土豆附在她耳边狡黠一笑：“肖询似乎谈恋爱了，要不偷偷瞧瞧去？”
    梁萌萌眸色一亮, 激动道：“好哇！”
    午休课尚未开始，图书馆三楼的自习室坐了不少学生。肖询坐在最里面那组的第六排，正给身旁的小姑娘讲解题目。梁萌萌与覃土豆猫着腰，悄悄坐到肖询身后。
    肖询讲完一道错题后，耐心道：“这道题很典型，下回细心点就不会出错。”
    他身边的女生叹了一口气，说：“做练习的时候, 这类知识点确实做到过好几次, 但一到月考就做不出来。”
    肖询温柔地说：“心态的问题，慢慢调整。”
    覃土豆对梁萌萌使了个眼神，用口型无声地说：“看吧看吧。”
    梁萌萌的明眸弯成月牙形状, 跟他比了个OK。
    二人脸上的八卦之色溢于言表。
    前面的肖询合上草稿本, 拿起一旁的英语练习卷, 问道：“我给你的卷子你有做吗？”
    女生从笔记本里把练习卷翻出来，“阅读最后一篇文章没有看懂，基本都是猜的。”
    肖询：“我看一看。”
    梁萌萌将脖子往前伸了伸，恰好肖询往后靠向椅背。
    “嗷——”
    梁萌萌的脑袋直接撞上肖询坚硬的脊背。
    覃土豆吓了一跳, 忙道：“萌萌, 你没事吧？”
    梁萌萌捂住微微撞疼的额头, 轻声道：“没事没事。”
    回过头来的肖询轻蹙眉头，低声道：“你们两个做什么？”空dàngdàng的桌上一张纸一张笔都没有，不可能是来学习的。
    梁萌萌唇角漾起灿烂的笑容，小声说：“来看你谈恋爱呀。”
    肖询一手抓住一人的后领，将覃土豆与梁萌萌拎出自习室，带到回廊上。他松了手，神色严谨，“不要来自习室胡闹，会打扰其他同学学习。”
    覃土豆“切”了一声，靠在栏杆上歪唇笑：“你都半只脚踏入P大了，gān嘛来自习？我看你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梁萌萌欢欣地笑道：“我还没找那位小姐姐要微信呢！”她刚转身要跑回去，就被肖询伸手拽住胳膊。
    覃土豆收了笑，从栏杆上下来，厉声道：“肖询！你放开萌萌！”
    敢在他面前对萌萌动手动脚？找死！
    肖询放开手。
    梁萌萌赶紧站到覃土豆与肖询之间，瞪了覃土豆一眼，接着笑吟吟地转过身问肖询：“肖询肖询，刚刚那个女生是你女朋友吗？”
    肖询垂眸，看着粉雕玉琢的小姑娘，语气无波无澜：“素描练习画完了？”
    覃土豆抓住这个机会，大声笑道：“嘿嘿嘿，转移话题呢！看来就算不是女朋友，也是他的心仪对象啊！”
    “没有。”肖询淡淡地否认：“我没有女朋友。”
    梁萌萌拉了拉他的校服衣角，兴致盎然地问：“是不是还没有追上？要不要我和土豆帮忙呀？”
    肖询的目光在梁萌萌粉嫩的小脸上落定，“不必，我不喜欢她。”
    梁萌萌歪了歪脑袋，笑道：“哎，那你有喜欢的人了吗？说出来，我和土豆帮你追呀！”
    覃土豆绕过梁萌萌，站到肖询面前，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是啊，我和萌萌很乐意帮你追女朋友，千万别跟我俩客气。”
    肖询转身就走，留下一句：“幼稚，无聊！”
    覃土豆转移目光，打量梁萌萌的脸色，正好被梁萌萌转过来的目光抓个正着。
    梁萌萌狐疑地看着他，问道：“你gān嘛？怎么用这种yīn恻恻的眼神看我？”
    覃土豆赶紧放柔目光，咧嘴一笑：“没，我刚刚是看着肖询呢，眼神一时没转变过来。”
    梁萌萌鼓起腮帮子：“那你gān嘛yīn恻恻地看肖询？”
    覃土豆丝毫不退惧，笑嘻嘻地说道：“还不是怕他跟我抢你咯。”
    梁萌萌：“……”
    **
    下午高三活动课，陈悦拦下正要踢足球去的覃土豆，将他拉到实验楼顶层。她掏出一百块，递给他：“饭卡里多了五百块，我知道是你充的。我先还你一百，其他的暂时欠着。”
    覃土豆一摆手，阔绰道：“不用，都是朋友。”
    陈悦是贫困生，在学业上十分好qiáng。覃土豆正是知道她的这个特质，才在上周将她拉到统一战线。
    肖询的出身，肖钧与叶敏钰从来没有瞒过大家。因此，陈悦多在肖询面前晃晃、多求助，肖询难免动恻隐之心。
    覃土豆感觉自己是个天才，足智多谋。肖询果然中了圈套，覃土豆认为肖询目前在萌萌那儿的战斗力已经将为零值——太令人振奋了！
    陈悦一眼就看穿他的得意，冷淡道：“肖询已经跟我说了，他不会喜欢我。覃衍，你真是卑鄙，竟然利用我。”
    覃土豆不开心了，挑眉道：“我们难道不是互惠互利？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喜欢肖询？”
    陈悦：“我刚才已经把这事儿原原本本地告诉肖询了，你说他会不会告诉你捧在心尖上的梁慕瑜？”
    覃土豆脸色微变，匆忙往美术教室狂奔而去。
    梁萌萌正在班里上课，没有什么异样。
    覃土豆怕肖询一下课就会过来，于是死守门口。
    半个多小时后，下课铃声响起。
    梁萌萌从教室里出来，笑道：“土豆，我都看了你一节课了，你gān嘛呢？”
    覃土豆挠了挠后脑勺，露出羞赧的神色：“想你了，来看一眼。”
    梁萌萌不由失笑，催道：“快回去上课吧，傻土豆。”
    覃土豆回到高三教学楼，远远就看见肖询站在他们班门口。覃土豆加快脚步跑上去，咧嘴笑，“你找我？”
    肖询看了他一眼，提步朝楼上的机房走。
    覃土豆匆匆跟上去。
    机房无人，便于说话。
    肖询不跟他兜圈子，眼眸深邃冷峻，“覃衍，你还可以更无聊点吗？”
    覃土豆：“我怎么了我？你要是不喜欢陈悦就不喜欢，我难道怎么你了？”
    肖询仰面看着东南角的蜘蛛网，缓缓道：“我会和你公平竞争。”
    覃土豆一时没听明白：“什么？”
    肖询：“你不是总觉得我会抢走萌萌吗？我也不怕告诉你，我就是喜欢萌萌。覃衍，我们公平竞争吧。”
    覃土豆伸手扶住墙壁，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怎么可以这样！朋友妻不可欺懂不懂？！”虽然覃土豆从小就敏锐地感觉到生性冷淡的肖询喜欢萌萌，但如今他自己开口说出来承认了，这意义就不一样了。
    肖询淡淡道：“各凭本事。”
    **
    梁萌萌发觉最近覃土豆与肖询这两个人特别奇怪。
    今天覃土豆约她看电影、明天肖询约她做陶艺的，好像……都特别喜欢在她跟前瞎转悠？
    两周后，梁萌萌终于忍无可忍：“你们能不能有点自己的生活？”覃土豆从小到大黏着她就算了，怎么肖询也变得不正常起来？
    覃土豆无辜地瞅着她，问道：“萌萌，你不开心了吗？是不是都是肖询太烦人？”
    梁萌萌一眼瞪过去，不偏不倚道：“你们两个都烦。”
    肖询就势云淡风轻地提了句：“那正好，晚上的电影我们一起看吧。”今晚本来是覃土豆约了梁萌萌看电影。
    覃土豆不依：“凭什么昨天你和萌萌约了，今天还要来搀和一脚？”
    “你们两个去看吧，我就不去了。我练素描，不陪你们两个幼稚鬼了。”
    梁萌萌背起画板趴趴趴走掉了。
    覃土豆面对肖询，鼻孔朝天哼了一声。
    肖询看都不想看他，转身就走。
    **
    一月份，覃土豆通过保送生考试，获得T大保送。
    覃土豆与梁萌萌两家人围在一起吃火锅庆祝。
    覃柏林笑道：“姜屿，以后土豆就是你校友了，还是直系学弟，多多照顾啊！”
    姜屿噗哧笑，说道：“以后我、肖钧、土豆就是一个阵营的，你、梁岩、询询是一个阵营的。”T大联盟与P大联盟。
    林潇辰抱着梁萌萌的肩膀，笑说：“那我和萌萌就是观众，给你们打CALL——加油怼，怼死他，怼怼怼。哈哈哈哈……”
    覃土豆：“妈，等萌萌考上T大美院，观众席就你一个人了。”
    林潇辰道：“萌萌考央美，别让土豆如愿。”她亲昵地摸了摸梁萌萌的黑发，柔声问道：“好不好呀？”
    梁萌萌眉眼弯弯地笑道：“我还没决定考哪所院校呢。”
    覃土豆往梁萌萌碗里夹了几条牛肚，撅嘴道：“不行，你要考T大美院，和我在一起。”
    众人顿时都笑起来，包厢内欢声笑语一片。
    这日梁萌萌回到家后，覃土豆又将她喊下楼。
    他手捧一束黑色网纱包扎的肯尼亚红玫瑰，神色虔诚真挚：“萌萌，你也知道我喜欢你很久了，我想一直一直、永远和你在一起，你愿意答应我吗？”
    第125章 小儿女（五）
    梁萌萌手足无措地站在他跟前, 犹豫着问道：“土豆, 你……这是什么意思？”
    覃土豆：“萌萌，我在跟你表白, 我希望做你的男朋友。”
    梁萌萌深吸一口气，直言道：“这太突然了。”
    她实在预料不到, 覃土豆会突然来这么一出。
    覃土豆将花塞进她怀中，咧嘴笑道：“没事儿, 你慢慢考虑——是想现在做我的女朋友，还是等以后做我的女朋友。”
    梁萌萌把花还给他，面露愁色：“花我不能收。”
    覃土豆：“你就把它当成朋友之间的小礼物。”
    梁萌萌摇摇头, “我爸爸看见了，肯定要盘问半天。土豆, 没什么其他事我就先回去了。”
    覃土豆抱住花束, 笑得一脸天真无邪，“那我们明天哦。”
    梁萌萌胡乱点了两下头, 跑回楼栋内，乘坐电梯上楼。
    **
    梁萌萌已经比姜屿长得高上许多, 她斜斜靠在姜屿的肚子上，嘻笑地问：“妈妈, 当初怀我的时候, 你有没有快要撑破肚皮？”
    姜屿轻抚她的乌发, 笑道：“生出来六斤二两, 不至于撑破肚皮。不过啊, 确实是场噩梦。生的时候还好, 那时候无痛分娩技术已经很成熟了。主要是八个月左右那会儿，简直要死。”
    梁萌萌爬起来亲了亲母亲白皙的脖颈。
    姜屿一眼dòng悉梁萌萌的忧虑，笑问：“最近遇到什么烦心事儿了？”
    梁萌萌犹豫了一会儿，说：“土豆说他喜欢我，嗯……我一直都知道他喜欢我。关键吧，他说他想和我谈恋爱。”
    “那我们萌萌喜欢土豆吗？”
    梁萌萌点点头，乌眸明澈，坦言道：“我挺喜欢他的，但是我不知道这种喜欢是怎么样的喜欢。”
    姜屿笑着鼓励道：“你们先试试，感情本身就是一个不断探寻的过程。”
    梁萌萌默了一瞬，垂眸道：“可是，我也挺喜欢肖询的。”
    姜屿了然，捏了捏女儿婴儿肥的脸颊，笑道：“我明白了，我们萌萌是不清楚自己真正以男女之情去喜欢的人，是哪一个，是吗？”
    梁萌萌坐在姜屿枕边，郑重地点点头。
    姜屿粲然而笑：“其实吧，有可能询询和土豆都是你以男女之情喜欢的，这很正常，不用有负罪感。但是如果你做出了选择，就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明白吗？”
    梁萌萌直言：“我不想选，如果可以一直和大家做好朋友就好了。”
    姜屿柔声告诉她：“萌萌，你可以不选，但是你要告诉向你告白的人，你暂时不想选择他，不能阻挡别人开始其他恋爱的机会。暧昧确实是种挺美妙的东西，但是感情的界线泾渭分明，你没有权力要求别人为你独善其身。”
    梁萌萌明白地“嗯”了一声，说：“我会和土豆说清楚。”
    姜屿也坐了起来，与梁萌萌面对面，弯唇问道：“萌萌，如果土豆真的有了女朋友，你会难过吗？”
    梁萌萌摇摇头，“我不知道，不过我和他肯定就没办法像现在这么要好了。嗯……会变成很普通很普通的那种朋友吧，就跟我和我的小学同桌一样。”
    姜屿将她拉入怀中，循循道：“土豆和询询，至少有一个人会跟你渐行渐远，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可是啊，你也会收获更深的幸福。你看我和爸爸，以后也会有个人像爸爸爱妈妈一样，爱我们萌萌。”
    梁萌萌抽了抽唇角，“然后父母相爱，孩子是意外？”
    “咳咳。”姜屿清了清嗓子，顿时笑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梁萌萌摔了下鹅毛枕头，气道：“爸爸总是纵容你，苛刻我。”
    姜屿含笑，欣然道：“事实上……你的确是爸爸妈妈的意外。”
    梁萌萌：“……”
    翌日，梁萌萌将覃土豆约到少人的KFC二楼，跟他说：“土豆，如果你想谈恋爱就去找别的女生吧，我暂时还没有这个想法。”
    覃土豆的唇角抿成一条直线，“如果肖询问你，你也会这么说吗？”
    梁萌萌脱口而出：“当然！”
    覃土豆委屈道：“所以你是不是既不喜欢我，也不喜欢肖询。萌萌，你是不是有其他喜欢的人了？”
    梁萌萌答“没有”。
    覃土豆顿时想到什么的样子，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握拳道：“是不是肖询那小子也跟你表白了？他让你为难了是不是？过分！简直过分！他怎么可以如此讨厌！”
    “哪有，你又开始把肖询当作假想敌了。”梁萌萌踮起脚摸了摸他的发顶顺毛，轻声道：“土豆，我现在也很矛盾，但我妈妈说了，感情本身就是一个不断探寻的过程。我们现在还小，你可以看看其他女孩子，尝试……”
    “不聊这个了。”覃土豆打断她的话，笑道：“萌萌，既然你不想谈恋爱，那就当我之前的话没有说过。千万不要告诉肖询啊，不然我肯定要被他嘲笑！”
    这一年，梁萌萌十六岁，覃土豆与肖询十八岁。她对未来即将发生的故事一无所知，只隐隐觉得，故事肯定会与覃土豆或者肖询有关。
    年少的情感充满了不确定性，如晨间虚无缥缈的薄雾，聚时令人看不清景象，散时了无踪迹。
    **
    过了两天，梁萌萌兴冲冲地问姜屿：“妈妈，妈妈！外公说是外婆故意戳破避孕套，你和爸爸才有的我，这是真的吗？”
    姜屿：“问爸爸去。”
    梁萌萌便就乐呵呵地蹦跶进厨房问梁岩：“爸爸，爸爸！外公说是外婆故意戳破避孕套，你和妈妈才有的我，这是真的吗？”
    两分钟后，梁萌萌站到角落里开始新一天的罚站。
    夜里，姜屿感慨道：“时间过得好快啊，一转眼十六七年就过去了。萌萌都开始为感情的事情困扰，再过十年，我们差不多就有外孙外孙女了。”
    梁岩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发顶，笑声醇厚：“哪有这么快。”
    姜屿倏然兴致盎然地问他：“哎梁岩，我问你喔，你在遇到我之前有喜欢过其他女孩子吗？”
    梁岩：“有啊，与你提过的，幼儿园。那个小姐姐穿粉色的蓬蓬裙，我特别喜欢和她一起玩。”
    姜屿露出死亡凝视，笑吟吟地问道：“那你怎么不跟她在一起？”
    梁岩面不改色：“后来发现穿粉色蓬蓬裙的原来不一定是女孩子。”
    二人闹腾了一阵，梁岩将姜屿压在身下，进行今日份的成人式晚宴。
    待她软绵绵地躺在他怀中，他方开口问道：“你呢？不说高中以前的，刚进高中那会儿你有喜欢的人吗？”
    姜屿缓缓道：“那个时候，对猫大抱有一种挺不一样的情感，算是崇拜居多。但是青chūn懵懂，倒底还有没有其他的悸动夹杂在里头，我自己也分不清。可是后来高三的十二月底，我站在讲台上看到你的第一眼，刹那间就感觉到，爱情来了。”
    梁岩板过姜屿的身子，目光炯炯地看着她，惩罚性地咬了一口她的海棠唇瓣。姜屿吃疼，不断蹬腿踢他。
    梁岩松开嘴巴，低声道：“哦？这么说来，梁太太差一点就不是姜先生的了？”
    姜屿不满地咬了口他的下颚，“我不都说了嘛，那个时候分不清的懵懂好感罢了，充其量只能算迷恋。我看到你的时候，可是立马被你吃得死死的。再说了，瞎吃什么醋，猫大又不喜欢我。”
    梁岩反客为主，将人重新压到身下，压得死死的，语气中的危险气息扑面而来：“梁太太这话是什么意思？很惋惜？”
    姜屿的回答散在他铺天盖地的霸道吻里，只剩一阵呢喃的尾音。
    第126章 小儿女（六）
    升入高二, 班主任不止一次将梁岩或姜屿喊到学校，叹道：“梁慕瑜同学对结构、光影、细节的把握都很不错, 但偏偏喜欢剑走偏锋。希望你们家长可以多劝劝孩子, 特立独行不是不可以, 但风险实在太大了。”
    梁岩与姜屿在这方面持开放的态度, 毕竟艺考考不上, 梁萌萌还可以走出国留学这条路。
    没了覃土豆与肖询在身边，梁萌萌顿时清静下来。她这才发现, 好像没了成天咋咋呼呼的覃土豆与冷淡寡言的肖询，日子都变得有些无趣起来。
    她也第一次对姜屿曾说过的“渐行渐远”有了初步体味。
    秋去冬来，大学生的寒假如期而至，梁萌萌则还要参加学校的集体补课。覃土豆与肖询每天早晚陪她上下学，风雨无阻。
    梁萌萌笑道：“怪奇怪的，我同学问我, 你们两个是不是在追我呢。”
    刚才放学前, 同班一女生还神秘兮兮地问她：“梁慕瑜, 上届高三的那两个大神, 肖询和覃衍，是不是在竞争你啊？”梁萌萌只道：“没有的事，我们三个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罢了。”
    覃土豆言笑晏晏地接道：“萌萌, 我一直都在追你呀。哦不对, 你明明就是我老婆。”
    肖询道：“覃衍, 我跟你讲过, 我们两个, 各凭本事。”
    梁萌萌微愣，听出其中的不同寻常来，“什么？”
    覃土豆见状，故意用毫不在意的语气说道：“喏，肖询说他也喜欢你，要跟我抢呢！真是的，也不看看他那张冰山脸，哪有人会喜欢。萌萌，你说是不是？”
    梁萌萌掩下愕然的神色，笑道：“你当然不喜欢他啊，你要是喜欢他，不就成gay了？”说到GAY，梁萌萌顿时两眼发光，兴致勃勃地跟他俩讲起一部最近新出的纯爱日漫。
    将梁萌萌送回家后，覃土豆和肖询难得没有立马各走各路。覃土豆作苦恼状，说：“萌萌越来越腐了，你说她会不会暗地里把我们想象成一对gay？”
    肖询冷冷扫了他一眼，“滚！”
    覃土豆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继续道：“在萌萌的想象中，肯定我上你下。”
    肖询一个疾快的动作，将覃土豆那只手反剪身后。
    覃土豆疼得大喊：“肖询，你特么神经病啊！快放开老子！”
    肖询面色冷峻，沉声道：“覃衍，萌萌不是你老婆。我说过，我们公平竞争，再让我听到你乱说话，我就拧断你的手。”
    **
    高二结束后的暑假，梁萌萌随父母到北京参观T大与P大，以及其他几所院校。覃土豆与肖询全程陪同，姜屿笑说：“萌萌有你们这两个哥哥，以后她上大学离开我们身边，我和她爸爸就不用担心了。”
    覃土豆自然而然地笑道：“这是当然，等萌萌高考完，就jiāo给我来照顾。”
    梁萌萌反驳道：“谁要你照顾？我还不一样考北京的学校呢！而且就算我考北京，这儿也不止你一个人。”
    覃土豆笑呵呵地说：“好好好，都听你的。”他呀，早就知道梁萌萌决定报考T大美院了。
    然而，高三第一学期开学后不久，梁萌萌下了一个决定——放弃美术，成为理科生。
    梁岩与姜屿跟她谈了几次，列清条条利害关系，没有劝她，而是将选择权直接jiāo到她自己手上。
    班主任、年级主任等人，纷纷前来劝说。
    而反应最大的，当属覃土豆。
    覃土豆给梁萌萌打了一通又一通的电话，从梦想讲到坚持，最后他说：“萌萌，我都为你来T大了，你要是不考T大美院，我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
    梁萌萌不喜他的此番说辞，愠怒道：“覃衍，T大还不够好吗？难道你上T大是我bī你上的吗？”
    连日受愁闷积压的梁萌萌与年轻气盛的覃土豆发生了自出生以来的第一场争吵，大有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
    覃土豆不知道的是，他与梁萌萌争执后的第二天晚上，肖询连夜赶航班回到H市。他抱住梁萌萌的肩膀，轻声细语地跟她说：“萌萌，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如果你愿意向我倾诉放弃画画的原因，我会很开心。但是如果你不想说，我也会默默陪伴你。”
    肖询向来清冷寡言，鲜少温情地开口吐露这么多话。
    梁萌萌伏在他肩头，丧气道：“虽然改变风格后，我能获得很好的成绩。但这跟我想象得完全不一样，我不想这样。画笔不再让我感到快乐，我不想再画了。”
    肖询摸了摸她的发尾，低声道：“那我们就不画了。”
    那日他们聊了很多，天南地北地聊，没再多讲艺考相关的话题。
    梁萌萌与覃土豆断了联系，直到几个月后的寒假。覃土豆下了飞机就直奔高中校门，却在门口遇到同来等梁萌萌放学的肖询。
    三个人默默地往家走，谁都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小年夜，在舒蔓的撮合下，覃土豆与梁萌萌终于坐在奶茶店包厢里面对面闲聊。他讲着学校里遇到的趣事，她安静地听着、笑着，偶尔插两句话。
    出了商场，两个人朝景区的方向走。覃土豆问道：“萌萌，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梁萌萌脚步一滞，笑了笑：“怎么突然这么问？”
    覃土豆炯炯地看着她乌黑分明的大眼睛，“阿姨说，你最近跟肖询很要好。”
    好不容易缓和的关系，再一次被争吵打破。覃土豆是个醋坛子，尤其在肖询的事情上。偏偏，梁萌萌又毫不掩饰地在他面前说肖询多好多好。他也不像以前那般忍耐，满腔愤懑□□luǒ地爆发出来。
    梁萌萌眼中噙泪，吼道：“覃土豆，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
    覃土豆烦躁地抓了下自己的头发，沉声道：“反正肖询哪里都比我好！那你就去找他啊！”
    梁萌萌抹了把眼泪，冷冷道：“你记住你说的话。”
    说完，她转身提步就跑。
    覃土豆后悔不迭，刚想追上去，就看到不远处停下一辆出租车。肖询从副驾驶下来，拦住飞奔的梁萌萌。
    覃土豆愣在原地。
    肖询浅浅看了他一眼，转身将梁萌萌塞入的士后座。
    就是这一眼，隔开了过去与未来的jiāo接，将覃土豆阻挡在故事的前半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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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学毕业那年，覃土豆将肖询喊到三里屯喝酒。
    二人很快gān掉一扎啤酒。
    覃土豆往后靠住椅背，深深呼出一口满是酒味的气，问道：“萌萌最近还好吗？”
    肖询：“在筹备画展。”
    又上了一扎啤酒。
    覃土豆仰头灌下一瓶啤酒，麦huáng色的液体顺着脖颈流淌下来。
    肖询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说起往事：“其实小时候我特别嫉妒你，萌萌和你亲近。我记得有一回，梁叔出差带回来一盒比利时巧克力，她尝都不肯给我尝，说要留给你。”
    覃土豆搁下酒瓶，用手肘一抹嘴巴，嗓音嘶哑：“肖询，所以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萌萌的？”
    肖询回忆了一会儿，道：“五六岁吧，那时候萌萌还是小小的一团，窝在我的怀里。”
    覃土豆的唇边勾起自嘲的笑，“我从有记忆开始就喜欢她了。”
    肖询拍了拍他的肩膀，劝道：“往前看吧，我替萌萌感谢你十几年来的照顾。”
    覃土豆骤然按住他的胳膊，咬牙道：“我特么真想……”
    “不，你不想。”
    肖询轻而易举地反按住他的手，笑道：“覃衍，萌萌是我的，你不准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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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萌萌的婚礼选在莺飞草长的四月初，彼时肖询已经搬入近郊的别墅区，婚礼在别墅区的公共草坪上举行。
    早上七点半，梁萌萌在家中化妆。
    覃土豆来了。
    梁萌萌的闺蜜特意将包括化妆师、造型师在内的一gān人等支出去，留了单独空间给他二人说说话。
    镜中的女孩明眸皓齿，皎如月色。
    覃土豆轻轻笑道：“我的新娘，以后就是别人的新娘了。”
    梁萌萌移开目光，不动声色地揭过他语气中的忧伤，浅笑开口：“你快别开玩笑，又不是不知道，肖询爱吃醋。”
    覃土豆又看了一会儿，倏然道：“萌萌，我可以抱一抱你吗？”
    梁萌萌摇摇头，笑道：“不行，我今天穿了婚纱，只有我的家人可以抱我。”
    她拒绝得毫不留情。
    他动了动喉结，终究还是没有再开口。
    覃土豆出来时遇到姜屿与林潇辰。
    林潇辰叹了一口气，言语间略带责备：“你怎么还是来了？”
    “过来随便看看。”覃土豆转过目光，看着姜屿，唇边浮起笑，“阿姨，很抱歉，没有机会成为您的女婿。”
    姜屿弯唇道：“土豆，感谢你来送萌萌出嫁。”她的神色、语气都十分真诚，没有一点责怪的意思，仿佛也不怕他会横生枝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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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àng漫的红玫瑰铺陈长长的红毯，梁萌萌挽着梁岩的手臂自红毯的起点出发，巧笑嫣然。覃土豆坐在远离人群的角落，遥遥目送她走向她的新郎。
    流程一个一个走下去。
    她站在台上，灯光与目光聚焦，一袭华美的白纱，动人得如同骤雨初歇后的蔚蓝天空。
    梁岩来到他身侧落座，淡淡一笑：“其实我一直以为你会是这辈子牵萌萌手的那个人。”
    覃土豆开了一个不合时宜的玩笑，他勾唇道：“谁知道呢，只要我等着，或许……我就还有机会不是吗？”
    梁岩低笑，笃定道：“土豆，无论你说的是哪一种机会，萌萌都不会选择你。”
    台上，肖询亲吻他美丽的新娘，漫天飞舞的花瓣飘洒在他们周围。
    覃土豆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垂下晦暗不明的眼眸。
    如果不会长大就好了，他会背着书包去找肖询决战，萌萌会因为肖询揍了他而不搭理肖询。
    终究都长大了。
    从今往后，萌萌的故事里，再也不会有他。
    覃土豆问梁岩：“梁岩，在分开的那些年里，你有想象过姜屿为别人披上婚纱的场景吗？”
    梁岩笑了，回道：“怎么会没有。”
    覃土豆继续问：“也会像我这般难过吗？”
    梁岩没有答复，目光缱绻地望向台边那个笑容明媚灿烂的姑娘，那个只属于他的姑娘。
    那曾是他的执迷不悟与痴心妄想。
    似乎感知到他的目光似的，姜屿转过头来，在人群中寻觅了一会儿，视线最终落向他所在的角落。
    目光jiāo汇，令人怦然心动的温柔与专注。
    行人莫问当年事，君心长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