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阳宿雨》作者:阿米莉亚 文案 理科资优班的叶初阳被班主任强行塞到文科重点班,摇身一变,成了文科重点苗子。 谁知重点班不止有学霸,还有韩宿这样不学无术,打鱼晒网的混子。 两个直男从此展开了一段略微弯曲的钢铁直男友情。 然而,岁月静好的生活在某天突然被强行终结。 十年后帝都重逢, 韩宿:叶初阳跟以前一样,细皮嫩肉,脸又白又软,我要是不罩着他他肯定不行。 叶初阳:韩宿变了,他以前很关心我。 霸道深情攻vs胆小软萌受 he爱好者,永远he。 内容标签: 破镜重圆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韩宿,叶初阳 ┃ 配角:助攻,他们只有一个名字,叫助攻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你的暴烈太温柔 第1章 晚自习第二节 课下课。 叶初阳用红笔在鸦片战争的影响七个字上画红框,顺手加了两颗五角星表示重点。 同桌沈一宇趴在桌上唏嘘到, “阳哥,你抛下我去重点班,以后谁来拯救我的English,谁帮我买早饭打热水,谁陪我度过漫漫寒冬......” 叶初阳合上历史书,慢吞吞从桌肚里掏书出来整理,语气懒散道, “我都快烦死了,你就别演戏了吧。” 沈一宇见他兴致不高,坐直身体把桌上的化学试卷往书里一塞,滕出空地方给叶初阳放东西,非常贴心的安慰到, “不就晚两个月嘛,文综统共就那么些知识点,你抓点儿紧全都背下来,不怕赶不上进度。” 叶初阳不想搭理藐视文综的理工男,沉默着收拾课本试卷和各科笔记。 “叶初阳,胡亚晴,东西收拾好就出来。”老陈站在班级门口喊。 胡亚晴应声起立,背好书包抱着笔记,和帮忙的同桌一起朝教室外走。路过讲台时扭头看着叶初阳,小声问道,“叶初阳,你收好了吗?” “嗯”叶初阳气压很低,书包挎在肩上,抱起桌上的大摞资料起身。沈一宇跟在他屁股后头,替他扛着凳子。 “阳哥”有人突然叫他,叶初阳转回头,坐他过道旁边的黄黄笑着冲他挥手,情真意切的喊,“加油!” 班里其他人纷纷闻声抬头看着他们,七嘴八舌的嚷起来,“加油啊兄弟!阳哥加油!亚晴最棒了!不要忘了7班!” 弄得跟英雄出征似的。 胡亚晴率先绷不住,抽了两下鼻子,红着眼睛走出教室。叶初阳心里也不是滋味,想挥手又腾不出手来,只能杵在门口干巴巴的回答,“我会的。” 老陈领着他们几个下楼, “之前已经跟你们俩交代过,现在就不多说了,今晚适应适应文科班的环境,明天开始奋斗,别有压力,你们俩赶上进度完全没有问题。” 胡亚晴这下彻底憋不住了,眼泪哗啦一下涌出来,说话都带着哭腔,“谢谢陈老师,我们......一定会努力的,不会让您失望的。” 估计是受孕期激素影响,老陈平时铁骨铮铮一位女汉子,此刻眼里竟也闪着泪花,这边慈祥的摸摸胡亚晴的头发,那边抬头看见叶初阳眼圈红了,又伸手拍着他的肩膀, “老师能做的只有这些,剩下的就靠你们自己了。” 叶初阳喉咙一热,声音发哑,“谢谢陈老师。” 沈一宇站在他身后,轻拍他的背宽慰他,叹了口气继续扛椅子,二楼送同桌。 高二开学俩月了,叶初阳和胡亚晴几经波折终于转到文科班。两人一开始得知自己可以升到文科重点班的激动渐渐冷却为忐忑,惆怅以及无尽的焦虑。 缺课两个月,半学期都过去了,心理素质差一点的人都得再重读一年了。 起初要求提交文理分科意愿表时,叶初阳很犹豫,爸妈和老陈都建议他学理,毕竟他文理成绩平均,按说选哪个都行。但叶初阳内心挺抗拒理科,和数学有关的科目都让他头疼。老陈想挽留他,让他多在7班呆一个月再试试,实在不行就帮他转到文科重点班。 7班学生转文,按二中规定只能转去资优文科班,老陈的提议极具诱惑力,进可攻退可守,叶初阳欣然同意。谁知约定期满,老陈孕期不适住了阵医院,一来二去,时间就这么耽搁了。 叶初阳和好同桌沈一宇并排走着,二楼走廊袭来一阵冷风,drama king顿时开始他的表演, “阳啊,这个road上的wind好cold,我的heart也cold,简直跟易水河一样一样的cold。” 叶初阳原本惆怅又烦躁,被中央戏精学院准大学生沈一宇一搅和,只剩下白眼,“宇哥,阳台是balcony,还有——”他瞪沈一宇,“别说的我像去送死一样。” 沈一宇嘿嘿装傻,停在文科3班门口。老陈已经上去跟3班班主任套起近乎,在新班主任面前把两个转班生硬夸成重本苗子,又客套谦虚的要向余老师学习致敬,请余老师多多关照指导两个孩子。 好一番先扬后抑,吹捧中不失态度,客套中自带高贵,不愧是陈主任。 余老师挺着比老陈还大的肚子,笑眯眯点头告别陈主任,转身带着叶初阳和胡亚晴走进3班教室。 晚自习最后一节课是正儿八经的自习课。教室前排的女学霸们正埋首书卷,笔耕不缀,后几排零散坐着些男同胞,似乎也在用功,整个教室里静的出奇,偶尔有快速写字的沙沙声。 余老师带他们进来后压低声音先安排胡亚晴坐第二排靠过道的位置。大家听到声音后接二连三的抬头,好奇的瞅着叶初阳和胡亚晴。 “叶初阳,你坐那儿。”余老师指着教室左边最后排的空位,边说边扫视教室里胆敢东张西望的兔崽子。 叶初阳点头,顶着众人的目光目不斜视走向最后一排。空位旁的男生懒散靠着椅子,嘴里叼着笔,漆黑的眼珠子直勾勾盯着他,看起来不是很面善,怕生的叶初阳顿时感觉手脚有些不听使唤。 “行了,没见过帅哥美女吗,还有两年时间给你们看个够。” 余老师背着手站在过道上,开口介绍道, “女生叫胡亚晴,男生叫叶初阳,7班过来的,都很优秀,以后有什么困难大家要踊跃帮助,两位新同学也别害羞,有问题就问其他人,一定要发挥3班特长——不耻下问。” 文人的毛病,骂人从不正面攻击,必须拐一千八百个弯,最好能引经据典,才称得上高逼格。 3班学子在讽刺中成长,在践踏中茁长,早已看破红尘,超然世外。 教室里传来三两哄笑,非常及时的缓解了叶初阳的自我介绍尴尬症,他在班主任的眼神示意中坐下,心想,这重点班挺有意思。 书包放在脚边,用纸巾擦干净桌面和抽屉,课本放进桌肚左边,文件袋分门别类装好的各科试卷,笔记本搁在右边,文综知识点资料和没写的试卷作业摆在桌面上。整理好东西后,叶初阳抬头发现教室里不知何时已恢复宁静,余老师早就消失无踪。 他转了转脖子,用余光瞄了一眼新同桌。那人穿着蓝色连帽外套,头上罩着帽子,脸埋在课桌上,还欲盖弥彰的拿手撑着脑袋,一看就知道在搞与学习无关的东西。 果然,不过短短几秒,新同桌猛地抬头,大梦初醒般在桌上那堆乱糟糟的书里翻找。 叶初阳收回眼神,调整好坐姿,打开历史书继续看鸦片战争的影响。刚看到第二段,手臂忽然被碰了一下。他侧过头,发现新同桌炯炯有神的望着他,眼睛又黑又亮,眉毛浓密,鼻子高挺。 长得还挺帅。 “你叫叶初阳啊,名字不错,初阳,早晨的太阳。” 新同桌声线很低,用7班女生的话来说,性感低音炮,在线迷晕少女。 叶初阳点头,肯定了早晨的太阳这个解释,他凌晨五点半出生,与朝阳同生,因此有了这个名字。 “你叫什么名字?”叶初阳礼尚往来的问到。 同桌伸手扯下帽子,露出黑色短发和光洁的额头。他往椅背上一靠,干脆果断, “韩宿。” 这名儿不常见,听起来有点怪,叶初阳问,“树木的树?” 同桌摇摇头,神秘一笑,“住宿的宿。” 不知道住宿的宿有什么神秘色彩,叶初阳茫然点头,谁知同桌神秘兮兮的靠近他,压低声音制造紧张感,“我外婆以前开过小旅馆。” 叶初阳梗了一下,接不住跟新同桌的破冰谈话,转念忽然想到小旅馆和住宿的联系,又恍然大悟的哦了一声,模样可能有点傻,惹得住宿的宿哈哈大笑。 叶初阳瞬间不想说话了,眼神回到历史书上。 “哎,你睫毛真长。” 韩宿再次发起对话,叶初阳只好抬头跟他对视,虽然不知道两个初次见面的男生为什么要讨论睫毛长度,但他还是十分诚恳的回答, “你的睫毛也很长。” “是吧!”韩宿对着他眨眼睛,自信心爆棚的总结到,“还很浓密。” 很长,还很浓密。 有些话说不清哪里好,但总是让人胡思乱想。 “你们原来班上,老师讲英语周报吗?”韩宿话锋一转,突然一本正经讨论学习问题。叶初阳跟着他的节奏回答,“嗯,每周都发。” 只见韩宿迅速从某本书里扯出一份新的English Weekly放到两人中间,眼神中透露中期待,“这期你们写过没?” 叶初阳凑近一看,这是上周的家庭作业,他回家后四十分钟就写完了,“写了,还没讲。” “阳哥” 韩宿大喜过望,凑到桌前靠近叶初阳, “江湖救急。” 嗯?? 此刻叶初阳七拐八拐的反射弧终于接回大脑,他从书包里找出英语周报递给韩宿,顺便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韩宿眼疾手埋头开抄,ABCD一抡,字母都快飞上天了,边抄还边跟他闲聊,“同桌,你英语成绩怎么样?” 借作业的时候叫阳哥,借完以后叫同桌,男人可真现实! “还行。” 叶初阳其实是原来班上的英语课代表,但他向来低调,何况如今进了卧虎藏龙的文科重点班,自然更应该韬光养晦。 韩宿3分钟抄完所有选择题,又摘了几句叶初阳的作文,自己再东拼西凑写几句废话,勉强凑够字数。写完笔一扔,豪气的将英语周报拍到叶初阳桌上,对他大加赞赏, “谢了兄弟,你真仗义,是个好同桌!” 叶初阳收回试卷说没事,埋头认真开始看历史,同时在心里写下当日纪实。 Day 1 周末返校 晚三节搬去3班 沉默是今晚的文科 感谢老陈 新同桌长得不错,但是脑子不太好,不宜深交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爱你! 第2章 C城的11月秋色宜人,晨雾里带着丝丝凉意,最适合养生之士进补和安眠。 叶初阳虽然搞不懂进补之事,但论睡觉他可是相当淳熟。没有人能阻止他跟周公探讨数学之美,哪怕是二中每日天蒙蒙亮就响起的起床铃。 二中实行全封闭管理,要求学生全部住校并且每天早上按时出操,美其名曰锻炼身体,增强体质。住校生每周一到周五都会在六点整的起床铃中强制醒来,然后在六点十分的早操哨里挣扎着起床,滚下楼集合跑步。 当然,出操制度也不是铁血政策,中间有转圜的余地,比如临近期末的冬天,每个周六,下雨天,还有所有高三学生都能免除出操,一切以当天的哨声为准。 简单来说,只要哨声没有吹响,广大二中学子便能逃过当日一劫。 今天,毫无疑问又是千百个普通出操日中的一天。 试问丧钟为谁而鸣,丧钟为六点十分被迫起床的青少年而鸣。 “卧槽!!!” 沈一宇在连环夺命哨中惊坐起,火速套上T恤,随手抓起裤子连滚带爬跳下床,边穿边用脚踢叶初阳的床, “阳哥!阳哥!要迟到了,今天老陈值班!” 叶初阳性格温和,除了偶尔犯点儿小倔,其他时候都与人为善,很好相处。 但问题的关键就在于这点儿小倔强。 一年365天,他有360天起不来床,并且伴有严重起床气。一次叫不醒,两次就会被骂,被揍,或者被咬。宿舍里五个小伙伴都曾担任他的叫早管家,并于当日单方面毁约,撕合同赔偿他可乐两罐。 一年下来,始终坚持在叫早一线的,只有他的前同桌———勇士沈一宇。 沈一宇也属于起床困难户,但比起叶初阳这种无药可救的,他算可以抢救一下的那种。每天总能在将要迟到之际怒吼着醒来,然后凭借睡在叶初阳上铺这个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成功完成叶初阳叫醒进度30%。 剩下的70%全凭一腔孤勇。 果然,勇士跳下床后见下铺的人毫无反应,上前啪啪两大巴掌拍到叶初阳被子上, “阳哥,起床起床,搞快点!” 这一掌正中胸口,叶初阳的起床气井喷式爆发,瞪着眼抬脚就往沈一宇身上踹,怒吼道,“起床就起床,你打我干什么!” 挨踢的沈一宇见怪不怪,套上校服外套冲到阳台刷牙洗脸。一分钟后叶初阳加入洗漱阵营,头发七拱八翘的支棱着,眉毛皱成一团,咬着牙刷实在气不过,又使劲儿补了沈一宇两脚。 等两人洗完脸奔回床前换鞋,宿舍其他人已经下楼。叶初阳和沈一宇不敢耽搁,冲出鸡飞狗跳的男生宿舍楼,一路朝操场狂奔。 平时其他班老师值班还能浑水摸鱼,今天是老陈值班,迟到一分钟绕操场两圈,两分钟四圈,以此类推。 叶初阳和沈一宇是该制度的早期受害人,曾因集合迟到一分三十九秒荣登榜首,罚跑操场四圈,有了他们身先士卒,整个理科7班从此警钟长鸣。 两人到达操场时,跑道上已经排满高二学生。六点多钟,天光尚未大亮,远远望去,一个个方块队伍如片片黑云压城。 叶初阳和沈一宇喘着气跑到7班排队,沈一宇理直气壮,甚至有些小得意的对老陈说,“老师,我俩今天没迟到。” 老陈单手撑着腰,微微隆起的小腹丝毫没有影响她十足的中气, “没迟到你很骄傲是吧,要不先跑两圈?” 沈一宇装逼失败,连忙摆手,“不不不,骄傲使人自满,我谦虚!” 老陈瞪他一眼,看向他身边正在揉眼睛的叶初阳, “叶初阳,还没睡醒呢,3班在前面。” 嗯?? 缺氧的大脑瞬间清醒过来,叶初阳猛地记起他昨晚已经搬去3班,不再属于理科7班,今天却因为惯性又跑回7班队伍里,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我我我忘了!” 他尴尬的直挠头,在女生的笑声中拔腿就朝3班跑,边跑边伸手拉起卫衣帽子罩在头上,企图遮住自己的脸。 就在距离3班队伍几步之遥时,身边突然窜出一个人,擦着他的胳膊,与他一同抵达3班队尾。 两人还没站定,队伍前头突然传来一阵咆哮,声音听着挺熟悉, “腿瘸了吗?用不用我找八抬大轿抬你们啊两位娘娘!” 吼声震天,班里的女生偷偷笑起来,叶初阳只觉时运不济,脸一阵红一阵白,幸好晨光熹微,别人发现不了他的窘迫。 3班队伍跑起来后,他抬头看向前方,队旁领跑的人个子很高,身上穿着连帽外套,侧脸在光线里不太清晰,但也足以判断,刚刚骂人的这位,正是昨天设计抄他英语作业的新同桌,韩宿。 这个人怎么两副面孔,昨天抄作业的时候套近乎,过了一夜就翻脸不认人了! “帅哥,认识一下,我是3班班长,薛安。” 刚才一起被骂的男生抬胳膊撞叶初阳,个子挺高,五官还算端正。 叶初阳回他,“我叫叶初阳。” “我知道,昨天余总介绍过了。”薛安爽朗的说, “你刚来班里,有什么事要帮忙的就找我,不用跟我客气。” “谢谢。”叶初阳点点头。 “刚才韩宿主要是骂我,我俩平时互怼习惯了,你别往心里去啊,他虽然是个□□包,但对待同学还是很友好的。”薛安好心的安慰到。 新班长人不错,怕他不高兴,一点小事还来跟他解释。团结同学,攘外安内,非常有大局观念。 早操队伍路过高三宿舍楼,晨跑进行到小半程,叶初阳开始呼吸困难,喘着气说,“他是很友好,昨天抄我作业的时候我就发现了。” 薛安哈哈大笑起来,引得前面领跑的韩宿回头吼他,“薛娘娘闭嘴!” 薛安不理韩宿,略微靠近叶初阳,压低声音跟他闲聊起来, “韩宿是不是抄你英语作业了?还管你叫哥了吧?” “嗯。” “这人平时大爷的不行,一到抄英语作业的时候就管别人叫哥,你猜猜他怎么评价自己这种不要脸的行为?”薛安一脸期待的看着叶初阳。 “能曲能伸?”叶初阳不确定的说。 “卧槽!你怎么知道?” 薛安兴奋的在叶初阳肩上拍了一下,向他投来赞许的目光。 早操队伍已经从围绕教学楼跑回操场,叶初阳喘得急,累到半死,起床气都累散了。 新班长人挺好,但脑子和新同桌好像差不多,均不宜深交。 回宿舍整理好内务,叶初阳照例和沈一宇去食堂吃早餐,回到3班时教室里已经快坐满了,平常这个点7班那帮人还在宿舍或者食堂插科打诨。 重点班果然不一样。 叶初阳回到座位,同桌还没来,他拿出政治书,决定补一补之前缺的课。 默读几分钟后一个字也没记住,于是他举起课本小声朗读,没一会儿,眼角的余光瞥到薛安和韩宿一前一后从教室前门进来了。 早上跑操时叶初阳本来觉得薛安个子挺高,现在一看,薛安竟然矮了韩宿一个头顶,身材和韩宿倒差不多。学校规定周一必须穿校服参加升旗仪式,薛安按规矩穿了,但校服外套随意敞着,露出里面的Nike卫衣。 跟在他身后的韩宿穿着黑色三道杠校裤,身上还是昨天那件外套,校服在肩膀上吊儿郎当的搭着。他微低着头,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可能是五官比较突出,尤其眉眼周正深邃的原因,莫名让人觉得很有距离感,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韩宿步子迈的很大,三两步从叶初阳身后绕到座位上,拉开椅子,校服往椅背上一扔,坐下了。 叶初阳继续晨读,余光扫到身旁的韩宿在他桌上那堆小山丘里扒拉出语文课本,翻开摊在面前,身体后仰,欣赏起窗外的风景。 翻书时不小心碰掉一支笔,叶初阳弯腰去捡,起身时看风景的韩宿回过头跟他闲聊, “同桌,早上你跟老薛一起跑的步?” 叶初阳点头,心想原来他不知道自己早上骂的人是谁。 韩宿朝他挑眉,“老薛跟我夸你来着。” “他夸我什么?”叶初阳问。 “老薛说你好玩儿。”韩宿笑着回答。 叶初阳想起早上薛安开导他,又主动提出有事可以帮忙的事,点点头颇为郑重的评价到, “他人也不错。” 韩宿听到这番话,露出一口大白牙,右手搭在他椅背上,唇角带着淡淡的笑意, “老薛说的没错,你真的挺好玩儿。” 叶初阳很迷惑,实在不知道他的结论从何得出。 这时课桌边突然来了一个长头发女生,笑盈盈朝他同桌伸出手, “韩宿,作业写了吗?” 紧接着,叶初阳看见他的同桌韩宿收起笑意,从小山丘上拿起昨晚的那份英语周报,相当淡定的递过去。 女生眼睛亮亮的,似乎很惊讶,“你竟然写了?” 韩宿点头不语,深藏功与名。 叶初阳收回心思,埋头认真晨读。他得尽量抓紧时间把两个月的空缺补上,毕竟他坐在二中文科重点班教室里的机会,是老陈豁出面子争取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阳哥:韩宿不是人,昨天抄我作业,今天就骂我(哭唧唧)。 第3章 “叶初阳,余老师让我们去他办公室一趟。” 胡亚晴站在叶初阳桌前,打断了他的思绪。叶初阳点点头,起身跟着她走出教室。 “我今天借了同桌的地理笔记,抄完之后我的借给你。”胡亚晴站在楼梯上,圆圆的眼睛注视着叶初阳。 “ 好,谢谢。”叶初阳说。 两人穿过二楼的连接走廊,胡亚晴侧头问叶初阳,“你同桌是3班体委吧?” 一般来说,每个班早操带队领跑都由体育委员负责,但凡事总有例外。 叶初阳不太确定的回答,“应该是吧。” 教师办公室在第一教学楼三楼,叶初阳和胡亚晴进门时正好看到他们的新班主任一手捧着肚皮,一手端着白瓷杯悠闲品茗。 “报告。” 余总回头看见门口杵着自己的学生,把白瓷杯搁到桌面上招呼他们进来。 叶初阳和胡亚晴走到办公桌前,恭恭敬敬喊了声余老师。余总老练的点头,拿出抽屉里的试卷递给他们, “这是历史,地理,政治三科老师给你们找的试卷。 “谢谢老师。” 两人接过去一看,是各科每个单元的测试卷。 “你们俩情况比较特殊,缺了两个月的课。不过不要紧,进了我的班,我肯定会让你们跟上。” 余总眯着眼睛,捧起茶杯又呷了一口, “我已经跟你们任课老师沟通过了,三科老师每周会抽两个小时给你们补习之前的内容,具体补课时间各科老师会提前告诉你们。” 叶初阳没想到自己会受到新班级这样的关照,顿时有些感动,旁边的胡亚晴看来也是如此,两人异口同声说着谢谢。 余总见怪不怪,推着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大手一挥制止他们, “行了,感谢的话不用多说,3班向来只看成绩,你们陈老师跟我保证过,说你们俩很优秀,我等着看你们的表现。” 听到老师这样讲,叶初阳和胡亚晴乖乖闭嘴,跟余总道别后回3班去了。 C城的秋天很短暂,十一国庆还能穿短袖,假期一过,再连着下几场雨,转眼间温度就这么一路降下来。 快中午了,天还是阴沉沉的,非常符合这个季节的气氛,愁绪百结,怅然若失。 下课铃响,叶初阳收起课本准备通知沈一宇下楼汇合。手刚伸进抽屉拿手机,薛安突然从桌边冒出来,两眼放光,愉快的招呼他, “叶初阳,一起去食堂呗?” 突如其来的邀请令他有些措手不及,这时旁边的韩宿慢条斯理起身,站着等他回答。拒绝新同学的善意邀请未免不太礼貌,叶初阳点头应允,三人一起朝教室外走。 他掏出手机给沈一宇发信息说中午不约,随即就被沈一宇悲情控诉,从来只有新人笑,有谁听过旧人哭。 叶初阳秒回他,革命路上不分先后,然后将手机塞回裤兜,上前两步跟在薛安身后。 身边不时飞过冲锋陷阵的抢饭大军,叶初阳闲庭信步,暗自庆幸今天终于不用被沈一宇拽着一路从教室冲向食堂。 但让他不太庆幸的是,身边这两位,身高实在不是很亲切。 叶初阳身高175,平常跟比他还矮两公分的沈一宇混在一起非常舒适,何况他这个身高在南方男生堆里应该算得上标准身高了。 这么看来,目测180的薛安,以及比薛安略略高一点的韩宿,一定是吃北方大米长大的,基因早已被东北大米改写。 食堂正是最拥挤的时候,队伍从窗口排到大门外,他们选了人数比较少的地方排队。 薛安站在韩宿身后,在他旁边伸直脖子东瞅瞅西瞅瞅往里看,被韩宿挥手一掌拍到头上,“别看了,今天没有食堂西施。” 叶初阳看着他俩,“什么食堂西施?” 韩宿挑眉,下巴指着薛安对叶初阳说,“你问他。” 薛安跟韩宿一对视,神神秘秘的凑近他小声说, “咱们食堂最近来了个年轻姑娘,长得特好看,但她只是偶尔在外面打菜,平时都不出来。” 来二中一年多从没听过食堂西施传说的叶初阳很好奇这个西施究竟是何等人物,于是伸长脖子跟随薛安的视线往里看,来回找了半天,只看到乌泱泱一大堆穿着三道杠校服的学生。 “哈哈哈哈哈哈你真信啊……”薛安见他一副探寻的目光,顿时发出爆笑,惹得周围人都回头看他们。 叶初阳看着薛安的反应,明白自己被捉弄了,正想说你骗我,眼睛却落在韩宿脸上。韩宿侧站着,不同于薛安二百五式的傻笑,他的笑容很淡,嘴角微微勾起,眼尾带着笑意。 薛安止住笑跟叶初阳解释, “你怎么这么好骗,咱们食堂全是大妈,什么时候有过美女啊。” 叶初阳很无语,又问,“那食堂西施呢?” 薛安按着他肩膀,字正腔圆的回答,“那是本尊的最爱———酸菜鱼!” ? 这是什么幼稚园级别的笑话? 叶初阳默默在心里吐槽,却见韩宿忽然回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傻。” 讲道理,到底谁傻? 排了半天队,三个人终于打好饭菜,今天的菜单是土豆炖排骨,红烧茄子,冬瓜肉片汤。不出所料,确实没有食堂西施。 不过神奇的二中食堂从不让人失望,没有西施,他们还有东施——红烧茄子,这道菜与香菇馅儿包子并列第一,长期霸占着叶初阳最讨厌食堂菜色TOP1。 薛安率先找到空桌坐下,韩宿将餐盘往他旁边一放,叶初阳见状坐到薛安对面,三人不再交流,各自吃饭。 叶初阳避开红烧茄子,专攻土豆排骨和冬瓜,抬头瞄一眼对面的两位,似乎都没有挑食的问题,吃的很顺畅。叶初阳也开始埋头吃饭,想起早上老余给的试卷,忍不住在心里一阵叹息,猴年马月才能做完。 今天的土豆有点硬,他吃了两三块就放弃了,转头开始吃冬瓜,配着米饭慢慢咀嚼。没过一会儿,薛安抬头,看到叶初阳餐盘里原封不动的茄子, “你不爱吃茄子啊?” 叶初阳摇头,“只是不爱吃食堂做的。” 其实他喜欢吃茄子,尤其是他爸做的脆皮茄盒,裹上蛋液炸成金黄色,用淀粉姜蒜葱勾出糖醋味儿的酱汁往上一淋,开胃又过瘾。 这么一想,面前的茄子更不讨喜了,叶初阳只能扒两口米饭平复心情。他低着头,碎发散在额头,眼睛盯着餐盘,白皙的脸颊一鼓一鼓的,嚼的心无杂念,相当认真。 食堂里人都走的差不多了。薛安和韩宿早就吃完,看叶初阳吃的慢,薛安索性去加了碗汤,谁知道喝完汤以后叶初阳还在吃。 两人坐着又等了会儿,看叶初阳吃的不紧不慢,韩宿皱起眉,语气有些不耐烦, “试菜呢妹妹,再吃下去直接就能回宿舍刷牙就寝了。” 叶初阳倏的抬头,对面的薛安笑着没说话,韩宿表情不太好。叶初阳平时吃饭很慢,还喜欢神游,今天第一次跟新同学吃饭就让别人等他,心里顿时有些过意不去。 他连忙放下筷子端起餐盘,尴尬的说, “对不起,那走吧。” 薛安笑呵呵说好,起身时在背后撞了下韩宿,“他又不是故意的,看你把人家吓的。” 韩宿看着慌忙往前走的叶初阳,头顶发旋儿中间有一小撮碎发晃晃悠悠,耳朵尖微微泛红,低垂的眼角看起来很无辜,还有一丝委屈。 他扯了扯嘴角,最终什么也没说。 秋日午后暖融融的太阳,晒的人想睡觉。 三个人从食堂晃悠到篮球场看台,叶初阳坐到台阶上,眯起眼睛刚准备晒会儿太阳,就听见韩宿说回教室。 他睁开眼,韩宿侧身站在他面前的台阶下,单手插在校裤兜里,背脊挺拔,黑发顶端在阳光底下隐隐泛着暖棕,懒散望过来的冷峻眼神被光线柔和,衬得他背后的篮球框都多了几分诗意。 叶初阳站起身甩甩脑袋。 阳光,微风,舒服自在的校园生活太过虚幻。 今天的目标是拥抱试卷,做一尾遨游题海的快乐热带鱼。 离开篮球场,穿过一教走到楼梯口,薛安眼尖瞄到楼梯上熟悉的背影,“何晓语。” 女生闻声回头,见到他们三个,瞬间笑起来,“你们去操场了吗?” 话是对薛安说的,眼睛却只望着韩宿。 叶初阳注意到这是早上找韩宿收作业的那个女孩,齐刘海,长而直的黑发温顺的披在肩上,五官玲珑秀气,让人很有保护欲。 “在看台上坐了几分钟。” 薛安挠了下后脑勺,伸手去接何晓语手上的东西, “我帮你拿,下午不是没英语课吗,申雅又让你帮她跑腿?” 何晓语拿的是小蜜蜂,有的老师为了保护嗓子,上课时会用来讲课,相当于小型音箱。 “申老师让我顺便送到6班,下午6班有课。” 何晓语将小蜜蜂递给薛安,眼睛从韩宿身上移到叶初阳脸上, “你是叶初阳吧,我叫何晓语。” 叶初阳礼貌的对她微笑,“你好。” 薛安口气很是得意的补充到, “何晓语是我们班英语课代表,英语成绩巨好。” 何晓语抬头瞪薛安,状似害羞的低声跟叶初阳解释,“别听他瞎说。” 四人到二楼,薛安自告奋勇要帮何晓语送小蜜蜂到6班。 何晓语扫了一眼径直走向教室的韩宿,没有推辞薛安的好意,“那我就不上去了,你帮我拿给6班课代表吧。” 薛安爽快点头,闪身去了三楼。 作者有话要说: 韩宿:吃饭挑食,你是小学生吗? 第4章 教室里除了零星几个正在做题的,其他人都趴在桌上午睡,叶初阳跟韩宿回到座位。 韩宿抽出两本书放在课桌中间,校服随意团了团垫在书上,察觉到叶初阳在看他,偏头问,“你中午不睡觉?” 叶初阳点头说睡,桌上的笔袋收进抽屉,扯了扯衣袖,枕着胳膊睡下了。 好不容易熬过下午第一节 昏昏欲睡的政治课,叶初阳去厕所洗了把脸,精神抖擞的迎接接下来的历史和地理。 上课铃响,历史老师刚一进门,班上女生突然起哄的尖叫起来,叶初阳不明就里,转头问韩宿,“她们在叫什么?” 韩宿关掉手机里的俄罗斯方块儿抬头,小苏今天穿着一身灰色西装,很明显班里女生的花痴病又犯了。他偏头看叶初阳,对方正睁着清澈的大眼睛,一脸茫然等着他解答。 话到嘴边拐了弯,韩宿微微勾起唇角,“今天看电影。” 没想到来重点班第一天就赶上看电影,叶初阳眼里闪着兴奋的光,“看什么电影?” 韩宿垂着头,缓慢的吐出六个字, “狼牙山五壮士” 3班是什么奇葩班级? 叶初阳瞪大眼睛,半信半疑的问,“你们班品味这么独特?” 韩宿抿着嘴,飞快偏头朝窗外看,淡淡点头,“嗯。” 叶初阳的期待值回落50%,转念一想,不管看什么电影都比上课爽,心里顿时又有点雀跃。 可在他抬头看向讲台的时候,刚刚在跟前排学生闲聊的历史老师突然变魔术般拿出一沓试卷,分给每组的学生往后传, “大家看一下,这是这章的知识点,今天只讲上半部分。” 顷刻间,叶初阳心里的那点小雀跃全部消散,他目瞪口呆的看向罪魁祸首,谁知人家早已悠闲的看起课外小说,连历史书都没打开。 薛安这个骗子,韩宿对待同学一点都友好! 沈一宇晚饭没吃饱,下课铃一响就冲下楼来到3班,想叫叶初阳去小卖部买泡面。他趴在3班后门口一看,好家伙,教室里还有那么多人。 不好意思直接进去,他只能站门口小声喊阳哥,阳哥,但叶初阳单手撑着脑袋毫无反应,一看就知道肯定又神游天外去了。 门口的沈一宇踱来踱去企图吸引叶初阳的注意,门里的韩宿听到喊声看向自己的同桌,只见他右手捏着笔在书上杵了个小黑点,一动不动,定住了。 韩宿好笑的撞他胳膊,对方恍惚转过头来,眼神迷茫的看着他。 “阳哥”,韩宿叫他,“你再不出去你朋友要冲进来打你了。” 叶初阳大梦初醒,扭头看见教室外沈一宇冲着自己龇牙咧嘴,他连忙挥手,火速收好书本,跟韩宿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陪沈一宇买好泡面,回宿舍收拾好东西,沈一宇帮他抱床单被褥,叶初阳拿零散的洗漱用品,衣服鞋子,两人一起把东西往楼下3班宿舍搬。 根据老余的指示,叶初阳带着沈一宇走进307。 宿舍里没人,靠右边墙有一张下铺空着,沈一宇走进去放下被褥转头问,“阳哥,是这张床吧。” 叶初阳想说应该是,阳台上突然进来一个正刷着牙的男生,个子小,瘦瘦的,嘴里含着泡沫,口齿不清的问他,“余总让你搬过来的吧?” 叶初阳点头说对。 小个子指着沈一宇放被子的空床说,“那是你的床。”说完转身回阳台继续漱口。 沈一宇听到这话,帮叶初阳把被褥铺开,还细心的掖了掖床单,故作姿态的感慨,“阳哥,以后没有我的雷霆霹雳掌你可怎么起床。” 叶初阳找到自己的柜子,边放东西边回他, “不用担心,我将独自承受风雨。” 小个子洗漱归来,对着叶初阳和沈一宇做了个薄荷味儿的自我介绍, “我叫高峰,山峰的峰,睡你上铺,你对面那个叫李周,上铺———” 话没讲完,宿舍门口进来一个人,高峰喊了句“你回来啦”,说着走过去热络的扯着那个男生的胳膊介绍到,“这就是李周,睡你对面。” 李周带着深蓝色框架眼镜,跟叶初阳差不多身高,很瘦,皮肤有点黑。他笑着说了声哈喽便坐到自己床边。 高峰跟过去坐下,对着他兴奋的说,“朽哥怎么还不回来,我还要介绍咱宿舍的新人呢。” 李周边换鞋边答话,“我刚回来的时候看他往操场那边走。” “啧”,高峰站起身背着手,原地转悠一圈,又啧了两声,老夫子似的念叨, “月黑风高夜,谈情说爱时啊……” 一直在旁边听闲篇儿的沈一宇顿时来了兴致,两眼闪着八卦的光辉问李周,“你上铺有女朋友啊,你们班的?” 李周摇头,“你听高峰瞎扯,谁说去操场就是去谈恋爱。” “我怎么瞎扯了,就算朽哥不是去恋爱,肯定也是被妹子告白。” 高峰不服气的回嘴,随即又叹了口气, “今夜不知道又是哪个可怜的妹妹,竟然妄图征服冰山上的男人。” 李周翻了个白眼,无视八卦的高峰,自己去阳台上洗漱。沈一宇想起被自己冷落的泡面,跟叶初阳打了招呼,飞奔回自己宿舍。 整理好东西,叶初阳把手机扔在枕头上,拉开拉链正要脱校服外套,上铺哼着小曲儿的高峰突然喊了一声,“朽哥,你回来啦!” 叶初阳回头,刚好撞上门口韩宿的视线。 啪! 灯灭了。 “朽哥,咱宿舍来新人啦,就在我下床!” 高峰的声音在突然暗下来的宿舍里显得轻快活泼,仿佛叶初阳的到来是天大的喜事。 楼道不时传来男生的嚎叫,黑暗里,叶初阳脱下外套,听到脚步声靠近,随后是韩宿低沉的嗓音,“我看到了。” 床架嘎吱嘎吱响,高峰恍然大悟的说,“对了,你跟叶初阳是同桌啊,我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秋夜的月亮半隐在云层里,月光从阳台和窗户外洒进来,在床边地上投出浅淡依稀的光斑。 叶初阳借着光摸到阳台去洗漱,刚挤好牙膏,身旁走过来一个高大的身影。他偏头去看,韩宿跟他并排站着,侧脸在月色里半暗半明,轮廓柔和。 “阳哥~” 韩宿用慵懒的语调学沈一宇叫他。 叶初阳冲他“嗨”了一声,水杯接满水开始刷牙。 他其实想问韩宿,高峰为什么叫他朽哥这种奇怪的外号,但他没问,因为韩宿肯定不会说实话,可能还会编出一些白痴级别的合理解释来骗他。 等他慢吞吞洗漱完进去,另外三个人早就躺下。脱了衣服睡下,他看到妈妈二十分钟前发来的短信, “阳阳,去文科班习惯吗,同学对你好不好?” 每晚熄灯以后,当天的值班老师和宿管阿姨会挨个查寝,查哪个学生不按时就寝,夜不归宿,还有违规使用手机,见一个收一个。 叶初阳谨慎行事,小心翼翼拉起被子盖住脑袋,缩在被窝里给妈妈回信息, “3班挺好的,同学也不错,你跟爸爸不用担心我。” 二中明令禁止学生在学校使用手机。不过学生嘛,正是青春好时候,集合了人生中所有中二特质,胆大包天,越挫越勇,死不悔改。 何况禁止这个词,听起来就充满诱惑力。 手机原本并不是生活必须品,可是一旦颁布禁令,对广大中二时期的少男少女来说,它的地位瞬间提升到阳光空气饮用水级别,是生命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叶初阳的手机是上半年过生日时爸妈买的生日礼物,NOKIA5310,黑色机身,屏幕两边是红色竖条,彩屏,主打专用音乐播放键,相当洋气,他喜欢的不得了,拿到手当晚就从电脑上下载了好几首周董和五月天的歌。 他掏出枕头底下的耳机,打开播放列表,选好每晚必听曲目,闭上眼睛准备睡觉。这首歌他听过上百遍,歌词能够倒背如流,但丝毫不影响前奏响起时内心的一阵激动。 1983年小巷十二月晴朗/夜的第七章 /打字机继续推向/接近事实的那下一行/石楠烟斗的雾/飘向枯萎的树/沉默的对我哭诉 第二天清晨,起床铃响起时,叶初阳尚在西敏寺的夜空疯狂沸腾,甚至忍不住在心里感叹背影音乐里什么时候又加了哨声,周杰伦果然鬼才。 然后是隐约的交谈声,床板嘎吱作响的声音,混在一起,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男生的台词,阳哥还不起床吗? 简直乱了套了! 哥特式暗黑曲风乱加什么奇葩台词! 叶初阳正郁闷着,肩膀突然被人轻轻拍了两下,还有人在他耳边小声讲话, “阳哥,要迟到了。” 脑子缓慢的运转,迷糊中,叶初阳以为沈一宇终于认识到每天地震式起床给他留下的心理阴影,良心发现,决心轻手轻脚叫醒他。既然宇哥已经痛改前非,今天就向他展示展示自己的大将风度。 然而,屈尊降贵睁开眼的叶初阳,赫然看见眼前有一张陌生的脸,两个眼睛正滴溜溜的盯着他。 叶初阳猛的朝床角一缩,双手抓紧被子气急败坏的吼, “你有病啊!” 作者有话要说: 阳哥:总有一天我会被舍友吓死。 第5章 高峰昨晚计划着今天早上洗个头,所以宿舍灯一亮他就起了。等他在阳台利索洗完头发,李周和韩宿也起床了,只有叶初阳还在睡。 他又去了趟厕所出来,李周和韩宿已经洗漱完毕,叶初阳仍然在睡,仿佛睡死过去了。怕叶初阳迟到,他问另外两人要不要叫醒他,谁知那两人都不动弹,于是这个光荣的任务便落到他头上。 哪知道叶初阳不仅没有感谢他,反而冲他发火。 高峰莫名其妙挨了骂,语气也不太好, “我靠,你怎么一大早火气就这么大!” “对,对不起。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以为你是我朋友。” 叶初阳面红耳赤的解释到,此刻他恨不得钻床缝里去。 韩宿正坐在李周床上换鞋,抬头扫了一眼对面的人。 白T恤领口开的很大,露出一片白皙的肩膀和形状突出的锁骨,乱蓬蓬的黑发衬得那张脸越发白嫩。下铺的光线有些暗,但从他忽闪的睫毛和四处乱转的眼珠,能看出他的不安和窘迫。 六点二十六分,韩宿看完时间将手机塞回裤兜起身下楼。他得去组织排队,要是去晚了又会被学生会的人唠叨半天。 李周跟着他,大跨步走向操场。 高峰虽然个子小,但是性格开朗豁达,看叶初阳尴尬的那样,心里也知道他不是故意的, “嗨!没事,我看你是被我吓醒了脑子没转过来。” 叶初阳赶忙起床,穿衣服时又愧疚的道歉, “对不起啊高峰,我真不是故意要骂你。” 高峰扭头看向门口,李周和韩宿已经不见人影,“真没事,你快点儿吧一会儿该迟到了”,他边喊边跑出寝室,“哎,哎你们怎么不等我啊!” 宿舍里顿时安静,只剩下叶初阳带着尴尬暴风洗漱后冲下楼。 奔到篮球场时,一班二班已经出发,只有三班还在原地待命,屁股后面排着长龙。 值班老师和学生会每天早操时都会清点各班人数,人数不齐的班级不能先走,大有有脸一起丢的连坐之意。 叶初阳埋着头一边狂奔一边在心里默念咒语,看不到我,大家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眼看着就到跟前儿了,人群里突然传来高亢的喊声,“叶初阳,叶初阳,这边!!” 画面凝固在这一刻。 薛安站在3班末尾,一脸兴奋的冲他招手。他嘹亮的嗓音,将全班甚至全操场待命同学的目光完美集中到叶初阳身上。哦对,还有队伍前头双手插兜看着他的韩宿。 现在杀人算过失伤人还是激情犯罪?不满18岁能不能按少年犯从轻量刑? 谁在叫我?我不是叶初阳我叫沈一宇,这个世界没有叶初阳! 哦上帝老天圣母玛利亚,有没有人救我于危难之际,我前世究竟作了多少孽,今日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起床不到十五分钟,叶初阳今日第二次尴尬到想遁地。他咬牙忍住将薛安灭口的冲动,站到他身边开始晨跑。 罪魁祸首一把搂住他肩膀,笑容好灿烂好刺眼,就像买彩票中了一个亿,而这个幸运号码是叶初阳告诉他的, “兄弟,我可太欢迎你来3班了!” 叶初阳哭丧着脸,想说自己一点都没有被欢迎到,甚至很想打死他。 这时薛安突然松开他,一本正经的跑起来。叶初阳转头,发现韩宿不知道什么时候放慢了脚步跟在他们身旁。 “朽哥,good morning啊~”大奖得主薛安隔着他贱嗖嗖的冲韩宿抛媚眼。 韩宿对着薛安无声说了句傻逼,又收回眼神看他,“阳哥”。 被这么一喊,叶初阳莫名很心虚,眼睛紧盯着韩宿,生怕他像昨天早晨一样不分青红皂白骂人。 意外的是韩宿什么也没说,往前又跑了几步。 等到叶初阳以为他只是过来跟他打招呼时,韩宿又偏头看了他一眼,低声说, “下次别迟到。” 整个清晨都被尴尬团团包围的叶初阳光速点头,然后目送韩宿回到队伍前头。 “阳哥,以后有你垫底,我再也不用担心迟到了。” 薛安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毫无悔过之心,反而沉浸在白日梦当中。 “不可能!”叶初阳打断薛安的痴心妄想。他握紧拳头,目光坚毅的向着前方起誓,“我以后再也不迟到了!” 雄心壮志叶初阳,知错能改叶初阳,打脸太快叶初阳。 第二天清晨在薛安鬼哭狼嚎的伴奏中冲向操场,两人并列倒数第一,一时竟难分伯仲。 韩宿站在队伍前头紧盯着他俩,叶初阳相当心虚,眼睛轱辘轱辘四处转,瞟他一眼又看向别处。 他猜韩宿心里肯定很无语,都被他俩都给气笑了。整个早上全程在前面领跑,不训他们也不跟他们说话,直接把他俩当空气。 事实证明,人不能违背天性随便起誓,否则上帝听了会生气,帅哥听了会流泪。 下午体育课。 叶初阳和薛安到操场集合时,刚好遇到韩宿扛着排球筐从体育馆里出来。他没穿外套,单手扶着肩上的球筐,灰色卫衣的袖子高高撸起,露出结实的小臂。 薛安吹了声口哨,“朽哥好帅!”毫无意外换来韩宿飞起一脚,“滚”。 叶初阳走在旁边,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非常莫名其妙的念头。 韩宿的手好适合拎煤气罐。 体育老师让韩宿清点排球数量,带全班绕跑道跑了两圈,然后讲解排球的基本知识,手臂着力点,如何运球传球等等。 和韩宿一起示范完互相传球后要求大家自行组队,两人一组,在操场上自主练习。 薛安热情邀请叶初阳组队,两人在韩宿那儿领了球,随便找了个人少的地儿开始练习。叶初阳回头看韩宿还在发球,想问薛安跟他组队了韩宿跟谁组。 来3班这几天,除了薛安,他也没见韩宿跟谁走的比较近。 “阳哥,干嘛呢,接球啊。”薛安手腕并拢,发球过来。 叶初阳回过身,仰起脖子眼疾手慢的接球,姿势不太标准,好在没有让球落地,险险传回去后问薛安,“你跟我组队,一会儿韩宿怎么办?” 薛安听到这话乐了, “看来你挺关心你同桌啊。放心吧,老韩可是咱们高二的届草,人气高着呢。” “什么草?”叶初阳没听懂。 薛安发了个标准球,“届草,校草班草中的届草。” 校草,班草叶初阳倒是听说过,但是从来没听说过届草这么神奇的称呼, “这名儿你给他起的啊? “阳哥,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薛安仰着脖子,自己在原地颠了半天球, “高一的时候,有人在学校贴吧里发帖,问高一三班的韩宿是不是咱们这一届的届草,从此老韩一战成名。” 叶初阳听过二中贴吧,但自己从来没看过。他扭头扫视操场,韩宿此刻正和一个短发女生面对面传球,旁边还有三个女生在围观。 届草果然名不虚传。 不知道说别人坏话时主角是不是会有感应,叶初阳和薛安停下来看韩宿时,韩宿忽然也转头望向他们。 六目相对后,薛叶组合眼看着届草停下来跟女生说了几句话,然后远远朝他们走来。 衣袖还撸在小臂上,肩宽腿长,逆光迈着大长腿,画面挺赏心悦目。 薛安撞叶初阳的肩膀,“届草来了。” 韩宿在他们面前站定,伸手捋了下前额的头发。 薛安冲他挑眉,“朽哥,你同桌刚才关心你来着。” “嗯?”韩宿不明就里的看叶初阳。 薛安揽着叶初阳的肩膀邪笑, “阳哥怕你没人组队会孤独终老,我跟他说你是高二的届草,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韩宿听完以后双手交握活动腕关节,黑亮的眸子盯着叶初阳,挑眉道, “现在你得担心薛安,他不会孤独终老,但极有可能性命不保。” 说着迅速上手锁住薛安的脖子,薛安吃痛弯腰躲避,两人扭成一团,紧接着薛安的哀嚎回荡在整个操场上,凄凄惨惨,闻者落泪,听者伤心。 叶初阳站在原地,抱着胳膊看两个身高腿长的男生纠缠在一起,发生幸灾乐祸的笑声。 好在薛安非常懂得审时度势,该认怂时绝不逞强。在他一连串情真意切的‘对不起我错了’中,韩宿终于发善心松开他。 谁知道这个人贼心不死,往旁边跑开几步又回头贱嗖嗖的挑衅韩宿, “届草,届草怎么能这么不注意自己身份呢!”。 这下届草的暴脾气真上来了,捡起地上的排球追着薛安砸。 口嗨王者薛安躲闪不及被排球砸中肩膀,哎哟一声四处乱窜,韩宿不紧不慢的跟在他身后,瞄准时机朝他背上砸排球。 在求生欲的驱使下,薛安调转方向往叶初阳身边跑。边跑边扭头,刚好看见韩宿举起手上的排球准备砸过来,他顿时倒抽一口凉气,眼疾手快一把拽住看戏看得正开心的叶初阳往前挡。 砰! 是宇宙大爆炸的声音,它炸在叶初阳鼻子上,炸出五彩斑斓的光芒! 哦不,光芒是红色的。 是他鼻血的颜色。 作者有话要说: 阳哥:老师,韩宿想砸死我! 韩宿:阳哥,阳哥,你听我解释! 薛安:又是完美助攻的一天。 第6章 一阵天旋地转,叶初阳感觉似乎有块陨石从天而降,在他脸上砸了个大坑。 世界瞬间静止。 鼻子热乎乎的,他愣着伸手去抹,手指赫然被粘腻的血液染红,一股钻心的痛从鼻梁骨直窜上天灵盖。 “操!” 薛安和韩宿惊呼着跑过来。 叶初阳下意识想用手捂住鼻子,奈何痛觉太强烈,他不敢真捂上去,只能五指松散虚掩着口鼻。 “阳哥!卧槽你流鼻血了阳哥!”,薛安猛得扯住他的胳膊嚎出声,“阳哥你没事吧?” 废话,鼻血都被砸出来了能没事吗! 但此刻叶初阳已经顾不上吐槽,他觉得自己的整个鼻梁都碎了,钝痛连着太阳穴突突的跳,鼻血沿着唇峰不断往下掉,很快染红手掌和指缝。 怕血不小心滴到衣服上,他连忙躬身弯腰,身旁的韩宿及时握住他另一只胳膊撑着他,声音低沉,“手拿开,我看一下。” 叶初阳移开手掌,僵着背部不敢动。余光看见韩宿绷着唇线,神情专注而严肃,用手里的纸巾掩在他鼻下,又另外塞了张干净的纸给他擦手, “老薛,你去跟姜老师说我带叶初阳去医务室。” 薛安忙不迭说好,转身拔腿就往体育馆里跑。 韩宿的手撑在他鼻子下面,身体不可避免的靠近,叶初阳有点不自在,胡乱擦擦手,伸手接过纸巾,“我自己来吧。” 两人朝医务室走,叶初阳怕走快了会流更多鼻血,每一步都很谨慎。 韩宿见他走得很慢,轻声问,“是不是很痛?”顿了几秒又说,“对不起。” 叶初阳摇头想说还好,谁知刚一抬头便牵起疼痛神经,他不自觉“唔”了一声,韩宿立马停下紧张的问“很痛吗?”,又伸手抚上他的背安抚他,声音有点着急,“你别乱动!” 两人就着这个姿势往前走,韩宿的手搭在他背上,挨得很近,还时不时低头侧过脸看他。 叶初阳余光扫到那排浓密的睫毛,莫名觉得脸有点烫。 他连忙收回眼神,陡然发现纸巾已经全被血染红了,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加快脚步往医务室赶。 校医让他坐下,拿开纸巾看了看,用镊子夹着医用棉把多余的血迹擦掉后,往他鼻子里塞了一大块棉花堵住出血点, “这怎么弄的啊,打架斗殴了?” “不是,被排球砸的。”韩宿在旁边解释。 校医用手指按了按叶初阳的鼻梁,痛的他身体一抖。 韩宿连忙拍拍他的肩膀,问校医,“他鼻子没事吧?” 校医扫韩宿一眼,“你砸的?”,见他点头,“你还挺会挑地方,人家这么好看的鼻子,砸坏了怎么办?” 叶初阳听着两个人的对话,紧张的直盯着校医看。 校医以为他不舒服,“疼啊?” “有一点。”他说完又仰起头可怜巴巴的问,“老师,我会毁容吗?” 校医笑他,“怕毁了容小姑娘就不喜欢你了?” “当然不是!” 叶初阳急忙否认,他真没这么想,只是单纯担心自己颜值不保而已。 义正言辞的反应逗得校医笑的更厉害了。旁边一直绷着脸的韩宿也跟着乐了,深邃的眼里全是笑意。 叶初阳尴尬的低下头。 “放心吧,只是肿了一点,不会影响你的帅气。” 校医收起工具, “棉花多堵一会儿,血止住了再拿下来,晚上洗脸的时候注意不要碰到鼻子。” 叶初阳刚想问这样就好了吗,被一旁的韩宿抢了先, “不用给他开点药?” “不用,养两天就好了,回去上课吧。” “谢谢老师。”韩宿对校医道谢,叶初阳起身也跟着说,“谢谢老师。” 校医转过身正要说不用谢,医务室的门“咚”的一声被撞开,薛安一米八的大个儿冒冒失失扎进来,嗓门瞩目, “阳哥,你没事吧!” 叶初阳跟韩宿相顾无言,默契十足的拽着薛安出医务室。 “阳哥,血止住了吧?”, 薛安围着叶初阳左蹦又跳, “阳哥,我对不起你,我不应该拉你垫背!” 叶初阳刚说没事,只见薛安嗖的蹦到韩宿身边嚷, “说来说去都是老韩的错,他老是对我使用暴力!” 韩宿白他一眼,“那是你欠揍。” “你还不承认!” 薛安顿时理直气壮的指责到, “要不是你报复心太重,今天怎么会误伤阳哥。” “你说的对。”韩宿停下脚步,对着薛安甩膀子,“所以我决定再揍你一顿,给阳哥赔罪。” “卧槽,阳哥救我!”薛安故技重施,一溜烟躲到叶初阳背后。 叶初阳莫名其妙又被推到两人中间,无语到想翻白眼,抬头却看见韩宿收回手,眼底带笑的注视他, “阳哥现在是你的免死金牌,好好供着。” 薛安闻言立马又跑回叶初阳身边,一口一句“阳哥”,一口一个“对不起”,态度恭谦,令人动容。 三人回到操场,体育老师过来问情况,知道他没什么大碍,嘱咐几句便走了。此时班里的其他人都停下来望着他们仨,叶初阳有种身处动物园被游客观赏的窘迫感。 胡亚晴一直站在跑道边,等体育老师离开才急忙走过来,脸蛋红扑扑的,眉头紧蹙, “叶初阳,你没事吧,鼻子还痛吗?” 叶初阳忙摆手跟她说没事。 小姑娘欲言又止,盯着他看了几秒,嘱咐到“那你自己小心一点。”才慢慢走回原地。 薛安和韩宿站在他身后默默看着,等女生走远,薛安凑到他身边坏笑着八卦, “阳哥,你跟这个女同学之间该不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故事吧?” 叶初阳懒得理他,转身正要去刚才练习的地方,迎面撞上何晓语和她同桌。 “叶初阳,你没事吧?”何晓语抱着排球。 “没事。”叶初阳回答。 何晓语点点头,走到韩宿面前,“韩宿,我和王婷还是不太会传球,你能教教我们吗?” 听到对话,叶初阳转回身,刚好撞上韩宿看他的眼神。 韩宿隔着人跟他对视,伸手把薛安往前一推,“让班长教你们,班长打得特别好。”说完也不等何晓语她们回答,径直走到叶初阳面前,下巴一扬,“走。” “你为什么让班长教她们?”叶初阳边走边问。 韩宿双手插进裤兜,懒洋洋道,“因为班长喜欢做好事。” 两人在操场上漫无目的走着,叶初阳的鼻梁隐隐作痛,鼻子里堵着的棉花让他根本无法呼吸,整个人都恹恹的,提不起精神。 不知道韩宿是不是看出来了,偏头问他,“去食堂吗?” 叶初阳扭头扫视一圈,没发现体育老师的踪迹,立马点头认可韩宿的提议。 两人调转方向去食堂,远处薛安跟何晓语她们正打的火热。 叶初阳问,“你走了一会儿谁收排球?” 韩宿笑着对他眨眼睛,叶初阳秒懂,“哦......爱做好事的薛班长。” 韩宿乐了,小声喊,“班长万岁。” 还不到饭点,食堂里只有三三两两跟他们一样翘体育课的学生。 二中的晚餐挺人性化,食堂每天下午会在门口的小黑板上写今日晚餐菜单,学生可以自由选择,不像午餐只有固定菜式,没得选。 两人在小黑板前站了一会儿,韩宿问,“想吃什么,我帮你买。” “青笋肉片,麻婆豆腐。”叶初阳报出菜名正要往前走,“我跟你一起去吧。” 韩宿站着不动,抬下巴指着靠窗的空位,“你过去等着。” “不用那么麻烦,我自......” 叶初阳话还没说完,韩宿不由分说推着他走到窗边,按着肩膀让他坐下。 “让你等你就老实等着。” 呵,看不出来这人还挺霸道。 叶初阳撇撇嘴,望着韩宿走向食堂窗口,跟打饭阿姨报完菜名,低头从兜里掏钱递过去,很快便端着两份饭菜往回走。 腿可真长。 “谢谢。”叶初阳刚接过餐盘,韩宿又转身走了,这次端回来两碗紫菜蛋花汤。 叶初阳夹了一片青笋,刚咬两下就牵到鼻子的痛,他只能减小动作慢慢咬。韩宿没看他,闷头吃着自己的饭。 一阵急迫的脚步声逼近,叶初阳和韩宿不约而同抬头。 满脸分不清是汗还是水的薛安双手抱臂站在桌前,边摇头边控诉, “韩宿啊韩宿,我真是没想到,我在前方为你训练同学,收拾排球,你竟然在后方跟阳哥私相授受,双宿双飞......” 长期跟沈一宇这种drama king厮混的叶初阳见怪不怪,撇撇嘴继续小幅度嚼着米饭,韩宿更不用说了,抬脚就往薛安腿上蹬, “滚去打饭,别在这儿给爸爸丢人。” “嗷!”薛安叫的很浮夸,伸手一指,“韩宿,你这个负心汉!” 果然每个正常人身边都有一个智障朋友。 不得不说,薛安的智商和身高形成了强烈的反差萌。 叶初阳笑得咳起来,连忙喝了口汤压一压,韩宿瞥他一眼,埋怨道, “吃饭都堵不上你的耳朵。” 咳,刚才的总结有问题。 果然只有智障才能和智障做朋友。 薛安很快买好饭加入他们,进食速度堪称残暴。一阵狂风暴雨的扫荡后,他打了个响亮的饱嗝,惹得韩宿和叶初阳纷纷往旁边躲。 “阳哥,你吃这么半天,怎么饭一点都没少?” 三个人的视线顿时齐聚在叶初阳餐盘里,只见麻婆豆腐少了三分之二,青笋肉片基本没动,米饭也只有一个小小的缺口,叶初阳无奈解释,“鼻子痛,咬不动东西。” 韩宿放下筷子,指着他的空汤碗,“还喝吗,再给你盛一碗。” 叶初阳懵懂点头,薛安见状小心翼翼举起自己的碗,“朽哥,我也......” 韩宿二话不说,拿着叶初阳的碗转身走了。 “阳哥。” 薛安放下汤碗,一副要跟叶初阳桃园结义的架势, “既然朽哥已经帮你盛汤,我也没什么能做的了,以后当牛做马,只要你开口,我薛某定当义不容辞!” 叶初阳被他一逗,戏瘾也上来了。双手一碰,朝薛安奉拳, “承蒙薛兄厚爱,今后请多关照!” 韩宿端着汤回来,刚好撞上两个傻子正互相奉拳,笑得手一抖,汤撒了大半。 作者有话要说: 韩宿:让你坐着等你还不乖乖听话?翅膀硬了?嗯? 薛安:韩宿,穿上你淡黄色的长裙吧! 谢谢观看我文章的亲们,你们都是人美心善的仙女吖~ 第7章 数学晚自习加受伤的鼻梁,简直要了叶初阳半条命。 打着瞌睡好不容易熬过一节课,去厕所拿掉堵鼻血的棉花,长长的一截,下半段已经被血染透。呼吸霎时通畅,叶初阳被打通任督二脉,整个人神清气爽,在洗手池前站了一会儿,确定没再出血后走回教室。 韩宿抵在椅背上,百无聊赖看着窗外,见他回来,从课桌里掏出一包心相印放到他桌上,粉色的,非常少女,“擦一下,看看还流不流血。” “不用。”叶初阳拉开椅子坐下,“我刚在厕所看了。” 血液多么珍贵啊,今天流的这些血,怕是吃一百个鸡蛋都补不回来。想着想着,他的肚子竟然不争气的叫起来,叫的还挺响,令四邻受扰,同桌侧目。 晚自习下课以后,叶初阳盘算着回宿舍喝个牛奶,剩下三道题也不管了,抛个小小的弧线将笔扔进笔袋,正要起身,他游手好闲的同桌已经抢先一步,闪身出了教室。 跑这么快,急着去操场谈恋爱还是打比赛啊。 要说韩宿游手好闲,其实也不太准确。第一天来3班被借英语作业时,叶初阳以为新同桌肯定是个混日子的学渣,不过通过这几天的观察,他又觉得好像不是那样。韩宿上语数外主课时听的还算认真,至少不像文综课一样在下面看小说。 文综课看小说就算了,他竟然能边看小说边听课,偶尔还做做笔记,划划重点,字儿写的还挺多,也不怕把笔记记到小说上去。 这小子估计是个天赋型选手,不用死记硬背,随便听听就能考的挺好那种。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宿舍里没人,叶初阳干脆先换了衣服,从柜子拿出一盒牛奶插上吸管,叼在嘴里仰躺在床上。他其实想吃泡面,但小卖部在教学楼背后,宿舍楼对角线上,他不太舒服又犯懒,只能用牛奶充饥。 脚步声靠近,不知道是谁回来了,叶初阳没抬头,懒懒的打着招呼,“回来啦。”对方没接话,径直走到他床边,将他笼在阴影里,伸手递过来一个面包。 叶初阳定睛一看,站在面前的是韩宿,深邃发亮的眼睛正盯着躺在床上的他,眉目分明,跟画出来的似的。 原来刚才他跑那么快是去小卖部? 之前沈一宇也经常站他床前跟他闲聊,但当这个人换成韩宿,他的床忽然变成逼仄的密闭空间,连空气都跟着紧张起来。 叶初阳隐隐感觉脸颊开始发烫,不安的转动眼珠子,试图缓解这种奇怪的氛围。 韩宿见他不动,在他眼前晃了晃面包,声音很轻,“不是饿了吗?” “哦”,叶初阳回过神来,对上韩宿的视线又躲开,接过面包说了声谢谢。 韩宿转身回到自己床边换鞋,低头解鞋带时又说,“吃东西的时候别躺着。” 波澜不惊的口气听起来跟他爸训他的时候差不了多少,叶初阳条件反射似的坐起来,牛奶盒放在一边,撕开面包的包装袋问韩宿, “你吃吗,分你一半。” “不用。”韩宿直起腰看他,“你多吃点儿,长得高。” 聊天就聊天,怎么还人身攻击呢! 叶初阳郁闷的瞪韩宿,不服气的申辩到,“我觉得我的身高挺好的,不用再长了。” 韩宿嘴角扬起笑附和他,“阳哥两米八。”又走到他面前,将他笼在阴影里,专注的盯着他的鼻子嘱咐到,“洗脸的时候小心点,别沾水。” 叶初阳低垂眼睑,下意识咽了一口牛奶,听话的点头。 面包很软乎,带着奶香味儿,他三两口吃完,又咕噜噜喝光一盒牛奶,心满意足的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叶初阳破天荒在打铃时醒来,和室友一道下楼集合。当然,一半归功于他惊人的自制力,另一半则要感谢他鼻梁上疼的突突跳的小伤。 早读课结束,叶初阳趴在桌上打瞌睡,正左右换着边儿,突然发现韩宿盯着他的脸,叶初阳吓得一激灵,立马坐直瞪大眼睛问,“怎么了,看我干什么?” 韩宿被他过于激动的反应弄得有些懵,缓缓解释道,“看看你鼻子还肿不肿。” “哦”,叶初阳习惯性伸手去摸鼻子,被韩宿眼疾手快拽着手腕拉开了。温热的触感让他瞬间有点脸红,声音也小了,“还好,不是很肿。” 韩宿嗯了一声,视线还停在他鼻子上。 叶初阳心里一动,笑道,“你是怕我找你索赔吗?” “不是。”韩宿挑眉,勾起嘴角逗他,“我怕你毁容了找我哭。” 英语老师申雅手捧保温杯,娇娇悄悄踩着点走进3班教室。她个子娇小,苍白瘦弱的脸上架着眼镜,看起来很文气。身后跟着左手拿试卷右手提小蜜蜂的课代表何晓语,活像个受气小丫鬟。 “今天讲英语周报。”申雅搁下深红色保温杯,转头对何晓语说,“麻烦课代表帮我发一下。” 何晓语任劳任怨给小蜜蜂插好电,捧起英语周报开始分发,路过薛安时,他主动站起来接过一半周报帮忙发给大家。 “我昨天改试卷的时候特意打了总分,大家看看自己的分数是不是平时的水准。” 申雅拧开杯盖喝了口水,慢悠悠扫着下面人的反应, “有的同学进步非常大,可谓神速,我待会儿请他给大家分享分享学习经验。” 班里的人拿到试卷之后开始交头接耳,叶初阳左顾右盼,看见他前面两位的分数都是110+开头,暗自感叹重点班平均分果然都很高,不像7班,落差大的能再形成一个非洲大裂谷。 何晓语发完试卷回座位,剩下薛安手里还有两三份,申雅抱着手臂在讲台上催他,“薛安,磨蹭什么呢,快点发。” 薛安哎了一声,拿着最后一份走到叶初阳身边,对着他同桌笑得幸灾乐祸, “朽哥,你完了。” 叶初阳伸头去看,只见韩宿的英语周报上,名字旁边写着硕大的109。 他正纳闷儿这个人怎么抄答案还能抄这么低的分,却见他同桌猛地抬起头,一脸吃了屎的表情瞪着他,“阳哥,你管这种成绩叫还行啊?” 这当然不行,叶初阳在心里吐槽,我一生当中英语从没考过这么低。 “你抄答案的时候是不是抄错行了,我平时......” 他正想跟同桌解释自己平时成绩挺好的,却被申雅无情打断, “刚才说有人进步飞速,现在请他起来分享经验,大家掌声欢迎109分的韩宿同学。” 嗯??? 109?进步神速?韩宿? 一时之间陷入迷茫的叶初阳抬头看看老师,又扭头看看同桌,只见韩宿耷拉着脑袋叹了口气,壮士赴死似的从座位上站起来。 申雅单手撑着讲台,好整以暇的盯着韩宿,“韩宿,讲讲吧,你是如何在一周以内完成79分到109分的大飞跃。” 79?边学边玩儿的天赋型选手原来是这种水平? 韩宿站的笔直,安静的跟老师对视,一副宁死不折的模样。 讲台上的老师也不着急,从左边走到右边慢慢踱步,开堂审问道,“说吧,抄了谁的作业,你说出来我保证不罚他。” 前排的人纷纷扭头看过来,叶初阳虽然不是主角,奈何被主角光环笼罩,接受了不少目光洗礼。 他别扭的慌,一是怕韩宿把他供出来,抄作业虽然是小事,但他刚来3班,实在不想以这种方式引人注目,二是他从其他人的眼睛里能看出来,大家都在猜是不是他。 桌子上有胶水似的,叶初紧张的动来动去,缩回手臂放到腿上,又紧张的搓了搓大腿。 “老师。”韩宿嗓门挺大,用最低沉的声音说出最怂的话,“我错了,我以后一定自己写作业。” 识时务者为俊杰! 叶初阳暗自赞叹同桌的同时悄悄打量前方,好多人闻声转过来,一脸惊呆了的表情,仿佛刚刚发生了什么历史□□件,其中薛安最为瞩目,鼓着两只眼睛,那嘴张的能塞下俩鸡蛋。 申雅看起来也挺讶异,“可以啊韩宿,挺讲义气”,她一边说一边有意无意的瞟叶初阳,“这节课站着听,卷子上所有的题抄一遍,明天下课前交给我。” 韩宿点头,拿起笔准备开始听课。叶初阳暗暗松了一口气,又听见申雅幽幽的说,“以后多像你同桌学习,人家之前是课代表,英语没下过140。” “哇......”教室里响起一阵感叹,前排的人再次扭头看过来,这次叶初阳是主角,他尴尬的坐着,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斜对角的薛安骚包的喊“阳哥”,还冲他竖起大拇指。叶初阳生平第二次,硬生生忍下疯狂殴打他的冲动。 申雅拿了截粉笔,转身在黑板上公布选择题正确答案,教室里顿时安静下来,只剩下哗哗翻试卷的声音。叶初阳拿出英语周报准备对答案,旁边罚站的韩宿突然把手里的周报递到他面前,叶初阳不明就里抬起头。 韩宿冲他挑眉,用笔戳了戳试卷上方,硕大的109旁边,龙飞凤舞写着四个大字, 阳哥牛逼。 叶初阳噗嗤被同桌古朴又实在的赞美逗笑了。他用红笔在唯一做错的题目上画叉,记下知识点,又从笔袋里拿出铅笔,在试卷上方的空地方刷刷写了几个字举起来。 罚站的韩宿定睛一看,顿时乐出了声,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突兀,吓得叶初阳连忙趴下装死。 从站着的角度,能看见他软趴趴的黑发,白皙的耳朵尖儿,长睫毛还有修长纤细的双手。 韩宿偏开头,在申雅凌厉的眼刀锁定中咳了两声。 下次让你考140。 字如其人,清秀俊逸。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8章 韩宿喜欢看小说,当然主要是上课看,下课时间要用来上厕所,走廊吹风,玩俄罗斯方块儿还有贪吃蛇。 叶初阳无意中瞟到过几次,他的小说很厚,夹在课本里目标太大,一般放在课桌上,上面盖着课本。 等老师望向他们这个角落时韩宿会装模做样写写笔记,有时为了掩人耳目还故意凑到叶初阳身边抄他的笔记。 叶初阳在7班的时候周围女生无一例外都喜欢看郭敬明,安妮宝贝这种青春疼痛文学,看一本哭一本,一把鼻涕一把泪,看完还要再忧郁好几天。 男生则钟爱各种杂志或者网游,沈一宇是个汽车迷,一抽屉赛车杂志,没事儿就拉着他科普自己的偶像F1战神舒马赫。 地理课上,韩宿第三次凑到他旁边抄笔记的时候,叶初阳终于忍不住问,“你在看什么书?” 韩宿胡乱抄了几个字,确定地理老师面对着黑板后,掀起小说封面给叶初阳看, 倚天屠龙记。 这爱好可真别致。 “倚天屠龙记不是有电视剧版吗,苏有朋跟贾静雯拍的那个。”叶初阳说。 韩宿本来眼睛盯着书,听他这么说,合上书抬头认真跟他解释,“电视剧拍不出原著的精髓。” “哦”叶初阳懵懂点头,“你看到哪儿了?” 韩宿翻开书一指,“刚看到张无忌带着四个女的上岛。” 叶初阳回忆起剧情,认真问到,“如果你是张无忌,你选她们四个人当中的谁?” 话没说完,下课铃响了。地理老师今天很守时,课本往胳肢窝一夹,匆匆离开教室,看样子是赶着回家哄自己刚过门的小媳妇儿。 “韩宿。” 门外传来喊声,两人同时转头,教室后门口站着个黑壮的男生,穿着白色球衣球裤,单手托着篮球朝韩宿扬下巴。 韩宿冲他挥手,回头开始收拾课本,瞥了眼身边的叶初阳,笑得很狡黠, “阳哥,男人怎么能做选择,当然是四个都要。” 沐浴在社会主义阳光中的祖国花朵叶初阳被这番无耻之言震惊,上次在家里看电视,他妈这么问他爸的时候,他爸答的是“我选你。”,虽然也不是正面回答,但比韩宿可正派多了。 这个人应该回小学接受思想品德再教育! 课后被政治老师带去办公室恶补了一通之前的知识点,等老师讲完时晚自习都快上课了,叶初阳跑去小卖部买了两盒饼干一瓶可乐勉强充饥。 这一勉强就勉强到第二天早上。 饿到前胸贴后背的叶初阳本想在梦里多呆一会儿,奈何早操哨声催命似的从窗外传来,一声连着一声,简直比在电线杆上多嘴的麻雀还烦人。他在被窝里扭了几下发泄怒气,蒙着头正试图催眠自己。 被子突然被扯了一下,冷淡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阳哥,起床。” 饥饿加上缺觉让瞌睡王烦躁值暴增,他伸手拉起被子裹住自己装死,誓死捍卫自己1米2的领土。 “起床,叶初阳。”冷淡的声音再次响起。 叶初阳烦得不行,猛地在被窝里翻过身,双脚使劲儿蹬了几下泄愤,做出无声的抗争压迫。 哗! 身上的被子突然被扯开,叶初阳身体一凉,猛地睁开眼,只见韩宿手上拿着他的被子,正一脸冷漠的看着他。 妈妈!3班有变态欺负我! 浑身上下只穿着内裤的叶初阳差点失声尖叫,腾的坐起来一把抱住自己缩到床头,涨红的脸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臊的,拧着眉毛冲韩宿吼, “你神经病啊,把被子还给我!” 前两天失手砸了人,本来心里挺愧疚,此刻被炸毛小狮子一吼,韩宿顿时将愧疚抛到九霄云外,冷着脸问,“你起不起?” 嚣张的气焰被冰山浇灭,尚且残存一丝理智的叶初阳没有说出内心的真实想法,梗着脖子垂眸,不自在的说,“你把被子还给我。” 看样子已经彻底清醒了,韩宿伸手把被子扔回他床上,盯着叶初阳红透了的脸,“要是不想被我掀被子,以后就自己起床。” 神经病!变态! 叶初阳咬着牙默默在心里咒骂,气鼓鼓的往头上套衣服。洗漱进来的高峰看热闹不嫌事大,窜到他床前就开始嚷嚷, “朽哥,以前我迟到那么多次你都没叫过我起床!” 朽哥依旧高冷,转身出了寝室。 叶初阳磨磨蹭蹭洗漱完赶到操场集合,薛安凑在韩宿旁边不知道说着什么,见他来了,抬手招呼他过去,韩宿杵在一旁,面无表情的看他。叶初阳想到宿舍里那一面,顿时有些气闷,扭头不跟他对视,直接走到薛安边上排队。 韩宿看着气呼呼的叶初阳,唇角一勾,回到队伍前排清点人数。 “我刚跟老韩打赌来着。”薛安抬手撑在叶初阳肩膀上。 这人仗着比他高那么一点点,老喜欢在跑操的时候占他便宜,不是搂着他肩膀就是撑着他。叶初阳早起的烦躁还堵在脑子里,撇着胳膊躲开薛安不爽道,“打什么赌。” “我赌你会迟到,老韩说你不会。”薛安转头看他表情不是很愉快,立马老实的收回手,“没想到真让他猜中了。” 废话!被子都给掀了还能迟到吗! 经过一上午的知识洗礼,叶初阳早上的那点儿尴尬劲儿终于烟消云散,跟薛安韩宿下楼去食堂的时候甚至轻松的在后面哼着歌。 今天依然是没有食堂西施的一天,薛安嚼着总是差几分火候的牛腩喊叶初阳, “阳哥,下午吃完饭一起去看朽哥打球呗?” “打比赛吗?”叶初阳喝了口西红柿鸡蛋汤。 “对。” 叶初阳又喝了口汤,正欲回答,却看见韩宿盯着他,“你今天下午补课吗?” 叶初阳补课的事儿韩宿知道,不过今天不补,他如实摇头,见韩宿了然的点点头,埋下头继续扒饭,旁边薛安也很狗腿的跟着点头。 怎么个意思?这就莫名奇妙被答应了? “唉!”薛大班长吃完饭,筷子一拍,恨铁不成钢的望着叶初阳,“阳哥,你知不知道,今天我差一点就成了韩宿的爸爸,就差一点点!” 这又是唱哪出戏,叶初阳搁下筷子,拿出纸巾擦嘴,被薛安眼疾手快抢过去,他只能郁闷的重新拿出一张,谁知道坐对面的韩宿也朝他摊开手,叶初阳一声叹息,无奈的掏出第三张。 “阳哥,你今天但凡晚来一点点,此刻,老韩就得在人声鼎沸的食堂叫我爸爸!” 薛安懊恼不已。 “这是你们的赌注?”叶初阳擦擦嘴,“赌这么大?” 薛安苦着脸点头,韩宿坐在一旁,勾着嘴角看他俩。 叶初阳顿时来了兴趣,好奇的问薛安,“那你输了的惩罚是什么?你叫他爸爸?” “怎么可能!也不看看我是谁。”薛安秉持着他的迷之自信冲叶初阳邪魅一笑,“我输了就带上你一块儿去看他打球,给他加油助威。” ? 这是同等价位的筹码? 虽然不明白韩宿为什么会同意这种赌注,但想起早上起床的事,叶初阳瞬间同情起蠢到可怜的薛安。 他伸手指了下韩宿,“今天早上是他叫我起的床。” 薛安脆弱的小心脏遭受巨大冲击,看韩宿的眼神里满是杀气,“你叫阳哥起床的?!” 韩宿点头。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薛安朝韩宿扬起拳头。 “你也没问啊。”韩宿掀掀眼皮,懒懒的回答。 “你这是故意隐瞒重要信息!这不公平!” 韩宿不欲与他纠缠,起身端着餐盘往外走,淡淡的说,“你有损失吗?” 薛安一想,就算不打这个赌他也会去看韩宿打球,好像确实没什么影响,于是端起餐盘跟着出门,一副被说服了的样子边走边念叨,“也是哦。” 剩下叶初阳在原地目瞪口呆。 这场赌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前脚刚进教室,后脚老余就来了,一来就宣布噩耗,下周二期中考试。3班学生当场发疯,拍桌子捶同桌,哀嚎着不能接受。 素来主张狼性教育的老余对这群学生毫无怜悯之心,“行了,都别嚷嚷,被别的班听到丢不丢人?” 女生们趴在桌上,降低分贝喊着不想活了,叶初阳双手搁在课桌上撑着头,心里想的却是,这次是真的活不下去了。 他已经来3班一周了,政治老师昨天下午叫他和胡亚晴去办公室讲了一个单元的重点,历史小苏也给了他俩复习资料,地理老师说今天晚自习给他们补课,但时间这么急,根本应付不了下周的考试。 这种郁闷又无处使力的感觉让叶初阳很崩溃,双手用力在后脑勺的头发上薅来薅去,薅的课桌都跟着晃。 每日晨昏赏景午瞌睡的韩宿见他这副模样,低声问,“很紧张?” “嗯。”叶初阳收回作乱的双手,下巴抵在桌子上,抑郁的眉毛都拧到一起了。他偏头看着一派气定神闲的韩宿,忍不住问到,“你都不紧张吗?” 韩宿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考试有什么好紧张的。” “万一考砸了怎么办?”叶初阳脱口而出心底的顾虑。 “考不考砸都一样。”韩宿说的很平淡,好像成绩只是无足轻重的东西。他转头看着叶初阳,声音挺温柔,“你可是英语140的学霸,一个期中考试有什么好怕的。” 尽管只有英语成绩能勉强跟学霸沾边,但叶初阳还是被这种鼓励神奇的治愈了。他是个胆怯又矫情的人,遇到问题最擅长瞻前顾后,胡思乱想,自己打击自己。 也许是韩宿的声音太温柔,又或许是被他那种向来目空一切的轻蔑劲儿感染了,叶初阳在嘈杂的朗读声中稳定心情,决定暂时不把这个小小的期中考试放在眼里。 但他有点弄不懂韩宿。 韩宿有时候很痞,有时候又很冷漠,有时候很凶,有时候又会像现在这样,温柔的安慰他。 晴天予你海风波浪,雨天赏你雷霆惊涛, 大海一样的男人。 叶初阳被自己的破比喻逗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么么哒! 第9章 “阳哥,去食堂!” 老师前脚刚踏出教室门,薛安后脚就站起来喊叶初阳。 叶初阳看身边的韩宿,只见他把抄了一半的英语周报塞进课桌,“我先走了。” “你不吃饭吗?”叶初阳问。 韩宿摇头,抬手利落的拉开拉链脱下外套扔在椅背上,大步流星往外走,“打完再吃。” “待会儿吃快点啊,今天朽哥跟校队那帮人打,去晚了占不到位置。” 薛安一路踢着石子儿,眼睛不忘盯着路过的妹子。 叶初阳点头,“韩宿是校队的吗?” “不是,咱班体育老师就是校队教练,让他去校队来着。“薛安转回视线看着前方,“朽哥不愿意。” 二中论成绩虽然是个二流学校,但论德智体美劳中的体可是一流水平。每年市区友谊赛包办第一,年年血虐一中那帮学霸,进校队可以说是二中每个篮球男孩的梦想。 “他为什么不愿意啊?”叶初阳想不通。 “朽哥说进校队麻烦。” 薛安一脚踹飞路边的小石子,声音低下来,“估计有自己的打算吧。” 韩宿看起来是那种主意正,不服管的典型,叶初阳没多想,跟着薛安进了食堂。 两人今天没有扯闲篇儿,快速吃完往篮球场去,没想到就这样还能落后。 篮球场在体育馆门口,平常大家就坐体育馆台阶上晒太阳,看别人打球。今天台阶上倒还有位置,但两个球筐下面那块儿场地早已被人四四方方围起来,没什么空可挤了。 “艹,我以为咱俩今天动作挺快呢!” 薛安皱着眉一边抱怨一边寻摸空地方,果然眼尖的发现靠体育场对面的篮筐下有两个女生走了,他连忙拉着叶初阳挤过去。 一群人聚在球场中间商量战术,身高体型都差不多,但韩宿站在其中很显眼,叶初阳一眼便看到了。 他穿着黑色短袖,两边的袖口撸在肩膀上,露出形状好看的手臂肌肉,一手正把额间的头发往后捋,微低着头听别人讲话,神情很专注。 上次来3班找他的黑壮男生仍然穿着8号白色球服,叶初阳想起来,那好像就是二中校篮球队的球服。 穿着一身蓝色运动服的裁判小跑着上场,两方队员各就各位。叶初阳和薛安运气不错,刚好站在韩宿队篮下。 看到韩宿朝他们走过来,薛安兴奋举起手,朽哥的朽字刚刚出口就被卡在嗓子眼儿。他们斜对角上的三个女孩手舞足蹈非常激动,尖叫着喊他的名字,“韩宿!!!!!!!!”,中间那个扎马尾辫的女生尤其开心,踮着脚拼命跟韩宿挥手。 青春期男女最喜闻乐见的画面出现了。 围观群众见状纷纷开始起哄,口哨欢呼声此起彼伏,薛安也嗨的不行,举起胳膊扯着嗓子喊“朽哥!”,喊完还觉得不过瘾似的连着吹了两声口哨,整个篮球场霎时热闹得明星演唱会现场一样。 韩宿对这种场面习以为常,目不斜视往前走,远远望见挤在人群中活蹦乱跳的薛安,还有他旁边的叶初阳。 穿着白色卫衣和牛仔裤,挺直背脊在篮筐下站着,鼻子上的伤已经消肿了,白净又秀气的脸,看着很乖。 就这么一眼,本来很平静的心里忽然有点激动。 他抬起手臂冲薛安挑眉,眼神停在叶初阳脸上,很轻的笑了。 哨声吹响,对手队率先夺球开局,韩宿队立马作出防御姿势。穿着白色球服的校队成员被分散到两个队,剩下穿自己衣服的是替补和预备选手。攻方17号身手敏捷,带球连过两人,纵身一跃把球传给了距离他最近的蓝T恤队友。 蓝T恤个子跟叶初阳差不多,在一众180往上的队员中不占优势,但看得出来脾气挺暴躁,被黑壮8号拦着去不了篮下,一点不纠结,立马起跳投篮。 围观人群立刻屏息,谁知不到一秒,球被跟他面对面起跳的黑壮一掌打飞,顺利传给站在边线的己方队友。薛安目不转睛,连着啧了好几声,感慨到,“小雷子今天很狂躁啊。” 拿到球的己方队友手长脚长,带球姿势专业,穿着9号球服,边跑边观察队形,在三分线外被拦下,躬下腰开始跟敌方斡旋。 叶初阳瞟一眼身高腿长的薛安,“班长,你为什么不跟韩宿一起打球啊?” 薛安听到这话,用一副胸口被捅刀子的幽怨眼神盯着叶初阳,“阳哥,你学理的时候为什么不去1班2班,反而选择去7班呢?” 打扰了! 两人默契的终结掉这段显然不是很愉快的对话,继续观战。 9号带着球虚晃几招,没能摆脱对方的盯守,锐利的眼神确认好前方位置,抬手作势要传球给左边,等守他的人转头时迅速起跳,在空中划了条抛物线,远距离传球给站在篮下方便投篮的韩宿。 韩宿跟对手几乎纵身跃起,黑亮的瞳仁紧盯着球,在众人的屏息中伸手一搂,成功接球! “好!” 人群里传来喝彩,叶初阳和薛安站得远,只能踮起脚尖看向对面。韩宿被两个人围在篮下,进退维谷,躬腰带球跟敌方对峙。他微微弯腰做了个起跳动作,谁知防守的两人根本不上当,死死盯着他手里的球。 “韩宿加油!”女孩子的呐喊打破紧张氛围,叶初阳在对面只见韩宿猛的跳起,在身旁两人的起跳拦截中迅速右手换左手,胳膊一抡往上投球。 众人死盯着篮筐,全场寂静。 两秒过后,“咣”的一声,球进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 人群中顿时爆发尖叫,一时间全场的情绪都被带动起来。刚才喊加油的几个女孩开心的抱成一团,有男生吹了几声响亮的口哨。激动到蹦起来的叶初阳被更加激动的薛安一把搂住,怒吼到,“朽哥牛逼!!!” 黑壮兴奋的上前跟韩宿击掌,两人拽着手撞了下肩膀立即分开准备回防。在他们队抢先得分的刺激下,对手队一个个都跟上了发条似的,处处透着狠劲。 开局投篮失败的蓝T恤拧着眉毛横冲直撞,带球被9号挡在线外,这次不再冲动,扭身将球传给了队友17号。17号原地站定,估摸着冲不到篮下,索性赌一把,踮起双脚,伸直的手臂往下一扣,漂亮的三分进球! 观众席再次爆发怒吼! 叶初阳和薛安挤在一群没有立场纯看热闹的观众里默默观战,眼看着记分员刷的一下擦掉0:2当中的0,用□□笔写了个嚣张的3。 场上的韩宿面色如常,小跑着穿梭在队伍里,身手矫健,反应灵活。9号凑到身边跟他和黑壮说了两句,两人心领神会的点头。 叶初阳看的认真,突然感觉后背的衣服被拉了一下。他回过头,一个长发穿校服的女生腼腆对他笑,“不好意思,能换一下位置吗?” 她刚说完,身边的短发妹子急忙解释起来,“你们太高了,我们在后面看不到。我们刚才就站这儿,只是去小卖部买了两瓶水。”似乎怕他不信,举着手里的矿泉水给他看。 叶初阳没说什么,侧身示意她们往前站。两个女孩子开心的挤到前面,连着说了好几声谢谢。薛安见状也往后挪,给女生腾位置。不过他一看到韩宿接球就咆哮着“朽哥加油”,把前面的妹子吓得直抖肩膀。 韩宿他们队在他进第一个球之后迟迟没有得分,倒是敌方暴躁打法的蓝T恤两次失败之后终于找准防守空隙进了个两分,2:5,比分瞬间拉开。 比赛进入下半场,场上的人体力耗掉大半,走位也不像刚开始时灵活迅速。韩宿额头的汗流到太阳穴,他偏头在胳膊上蹭了蹭。黑壮扯起球服衣摆抹汗,露出一大片腹部,站在薛安面前的短发妹子突然一把抓住好朋友,小声尖叫起来。 薛安凑到叶初阳耳边低声八卦,“小雷子的粉丝。” 叶初阳没理他,眼睛继续盯着场上,黑壮手一抬,把球扔给17号。 “她旁边那个是朽哥的粉丝。”薛安贼眉鼠眼的给叶初阳传递情报。 短发妹子的行为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但长发女生从头到尾都很淡定,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叶初阳好奇的问,“你怎么知道?” 薛安挑眉,“天机不可泄露。” 17号没投中,球被对手抢走,传球中途被韩宿一个闪身夺回,薛安一把捏住叶初阳的肩膀怒吼,“韩宿!!!!!” 长发妹子是不是粉丝叶初阳不知道,但他知道薛安一定是韩宿的头号粉丝,骨灰级的。 韩宿带球没走两步,跃身将球传回给黑壮。黑壮反应迅猛,一个转身起跳,猛地将球扔进篮筐。 球进了! “啊啊啊啊啊雷朋!!!!”短发女生拉着朋友的胳膊尖叫,叶初阳和薛安也跟着喝彩,看着记分员利落的将韩宿队的2改成4。 哨声响起,比赛结束。 韩宿队最终以一分之差惜败对手。 看热闹的观众渐渐散去,刚打完比赛的人围拢在教练身边,听他分析刚刚的战况。薛安和叶初阳站在原地等韩宿,他们前排的妹子也站在一旁。 整个队伍纷纷伸出右手搭在中间,喊了三声加油后解散。韩宿第一个抬头转身,看见叶初阳和薛安以后,大步朝他们走过来。 刚走过中线,球场边突然冲过来三个女生,是开场时给韩宿加油的那几个。马尾辫对他说了句话,韩宿摆摆手,转头冲17号喊,“队长,有人找。”说罢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朽哥”薛安率先对韩宿伸起手,“牛逼啊!” 韩宿顶着满脑袋的汗,看着对面的两个人笑。 “老韩。”黑壮朝韩宿这边走,边走边撩起球衣擦汗,“去吃饭吧。” “不想吃。”韩宿说着话,一滴汗从眉毛上滚下来,浸湿了睫毛。汗水刺的眼睛有点痛,他连忙闭了闭眼睛。 叶初阳收回眼神,默不作声摸了下衣兜,递过去两张纸巾。 韩宿接过去,心情愉快的冲叶初阳笑。 “雷朋。”一旁的短发妹子将手里的矿泉水递到黑壮面前。 看起来酷酷的黑壮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害羞起来,连说话都开始结巴,“给......给我的啊?” 女孩子认真点头,手还伸着,雷朋眼珠子乱窜,尴尬的直挠头,别别扭扭接下那瓶水,一点没有刚才征战球场的气势。 韩宿三人看完热闹正要走,和短发妹妹一起来的那个女生在身后怯怯的叫住他,韩宿停下脚转过去,只见女生手里拿着同样一瓶矿泉水,“这个给你。” “哟......”薛安和黑壮异口同声开始起哄,短发女生也一脸期待的观战。 韩宿没有伸手接,扭头问叶初阳,“我的水呢?” 叶初阳:? 不等他回答,韩宿一把搂住他的肩膀对女生说,“不用了,我同桌给我买。”语罢转身搂着叶初阳走了。 薛安:? 雷朋:? 叶初阳:? 作者有话要说: 韩宿:爱我就给我买水。 阳哥:长发妹妹给你买水了吖。 韩宿:叶初阳,我最恨你像个木头! 谢谢观看! 第10章 平常和沈一宇走路时偶尔也勾肩搭背,早操时薛安老喜欢撑着自己的肩膀,按说这些都是正常的肢体接触。 但是韩宿一靠过来,那种感觉就很不一样。怪怪的,会尴尬,还会莫名其妙脸红。 叶初阳把这归因于他跟韩宿不太熟。 刚打完球的热气从韩宿手臂上传来,腾腾烧的叶初阳手脚僵硬,浑身都不自在。还好韩宿只搂着他走了两步便适时松开了。 反应过来状况的薛安从后面追上来,恨铁不成钢的指责韩宿,“老韩,至于吗,人家给你送瓶水而已,漂亮妹妹伤心的都快哭了。” 韩宿非常不近人情,“我对她又没意思,干嘛喝她的水?” “所以你就让我们老实善良的阳哥给你买水喝?” 莫名被cue的老实阳哥隐约觉得这两人的对话正朝着奇怪的方向发展,于是抬头打断薛安,“班长,你刚才怎么知道那个女生是韩宿的粉丝?” “哦”薛安脸上升起自信的笑容,“那个女生我见过好几次了,基本每周都来,眼睛只盯着朽哥。” “啧啧。”说到这儿,薛安向韩宿抛去一个嫌弃的眼神,“听听你刚才说那话,对得起你的粉丝吗?” 韩宿斜他一眼,无所谓的回答,“你不是我粉丝?” 薛安挺硬气,“我没有你这种不懂怜香惜玉的偶像!” “随便。”韩宿勾唇,伸手揽过叶初阳,“我有阳哥这个粉丝就足够了。” “呵”薛安白眼翻上天,“你就是欺负阳哥老实!” 突然被贴上老实标签的阳哥已然是个僵硬的机器人,偏偏韩宿还要凑到他耳边,“阳哥。” 叶初阳下意识咽了咽口水,抬眼看着韩宿浓密的睫毛,听见他用极轻的声音问,“你是我的粉丝吗?” 天是灰的,傍晚的风很凉爽,韩宿嘴角带着笑,表情是跟以往不同的放松和愉悦。三个人穿过走廊,在暮色里朝二教背后的小卖部走。 画面里的叶初阳被韩宿搂着肩膀,偷偷红了耳朵。 二中是个极其奇葩的学校,除了升学率,样样都要向一中看齐。当然,大家心里都知道,升学率这种自带玄幻色彩的东西,也不是想看齐就能看齐的。 往年除了高三学生周六留校补课,高一高二都能享受到周末双休福利。但从去年开始,也不知道哪个领导受了什么刺激,下令所有高二学生和高三一样,周六也得留校补课,硬是把高二学子的双休砍成单休。 受幸运女神眷顾,叶初阳他们光荣成为第二届享受单休周末的高二学子。 数学课间,韩宿拿出尚未抄完的英语周报疯狂赶进度,手速惊人,质量感人,英文字母婀娜飘逸,能跟着嫦娥奔到天上去。不过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下午英语课要是再交不上去,申雅一个不高兴,惩罚很有可能加倍。 叶初阳在旁边摆弄着课前发下来的试卷无奈叹息。3班这帮老师实在太勤勉,下周二就要期中考试,今天居然还要布置周末作业,就这么担心留时间给学生复习吗? 抽屉里的手机震了一下,他埋头悄悄拿出来,来自沈一宇的短信,“这周没有English week,老张良心发现!” 正郁闷着的叶初阳收到信息更郁闷了,忿忿不平的回复,“是English Weekly!不是English Week!。”写完以后又气愤的在末尾补了好几个感叹号。 对面的沈一宇似乎并没有接收到他的情绪,“叶叔下午来接你?” “对。”叶初阳秒回。 “OK,蹭个车。” 沈一宇家在市里,但他父母工作忙,没空照顾他,所以他大多时候都蹭叶初阳家的车回奶奶家,只有被他妈唠叨的不行时才勉强回几次市里。 叶初阳把手机塞回抽屉角落,看见韩宿正抿着嘴唇抄试卷,表情相当严肃,脑袋上环绕着大难临头的窒息氛围。 昨天数学晚自习,估计是打球累了,韩宿打了一节课瞌睡,勉强听了第二节 课,第三节自习不知道在干嘛,叶初阳补完地理回教室时他看张无忌看的津津有味,等叶初阳收拾好桌面要回宿舍,他忽然对着书骂了一句,“草。” 叶初阳问,“怎么了?” 韩宿懵懂抬头,表情有点呆,“忘抄周报了。” 晚自习下课半小时后教学楼才会断电,大多勤奋的学生,尤其高三毕业班,都会留在教室看书写作业,直到断电。叶初阳以为今天韩宿会加入断电大军,趁着这时候补作业,却见他把张无忌往抽屉里一放,拉开椅子站起来,“饿了,去买桶泡面。” 叶初阳撇撇嘴,心想果然是自己想多了。 韩宿和薛安一人一桶泡面,叶初阳不太饿,买了香喷喷的烤肠在路上吃。三人沿着教学楼边的小路往回走,遇上三三两两的学生从教学楼里出来。 叶初阳走在韩宿和薛安中间正咬着烤肠,注意到有一男一女正从他们前方穿过路去操场。 男生的身形有点眼熟。 “哎,那不是小雷子吗?”薛安发现新大陆似的,语气透着兴奋,“他跟谁在一起呢,有情况啊!” 三个人借着朦胧的月光望过去,跟雷朋在一起的正是下午那个短发女生。 “雷哥这效率可以啊,下午刚认识,晚上就一起散步了。”薛安盯着两人渐去渐远的背影感叹,回头又责备起韩宿,“朽哥,看看人家,你但凡早点开窍,也不至于下课还跟我们混在一起。” 韩宿冷冷骂他,“关你屁事。” “你就嘴硬吧。”薛安上前搂住叶初阳,试图把他划入自己阵营,“哪天我跟阳哥都有女朋友了,你哭都没地儿哭。” 韩宿不屑的“哼”了一声,表情冷漠。 见敌军毫无投降之意,薛安顺势搂着叶初阳聊起来,“阳哥,想谈恋爱吗?” 这个确实没想过,叶初阳诚实的摇头。 二人转预演失败,薛安非常不满意,继续抛出下一个问题引导友军,“就......一点这方面的欲望都没有?” 叶初阳继续摇头。身旁的韩宿扑哧笑出声。 这下薛安气急败坏的推开他,指着不开窍的两个人,嫌弃之情溢于言表,“你们俩等着,以后谁要是比我先脱单,免不了我一顿毒打!” 叶初阳无辜躺枪,转头看韩宿。 韩宿嘴角挂着很浅的笑意,侧脸晒在月光下,竟无端生出些毛茸茸的柔软。 他会喜欢上什么样的人?叶初阳突然有点好奇。 回宿舍泡好面,刚揭开盖子,坐在上铺的高峰闻到香味,嚷着要吃两口。韩宿点头,端着面坐到李周床上等他。高峰兴高采烈下床,脚还没落地,听见韩宿叫叶初阳,“阳哥。” 叶初阳正倚在床上神游,偏头“嗯”了下。 “吃泡面吗?” 高峰下地,站在两人中间,看见叶初阳偏头望了韩宿一眼,摇摇头不感兴趣的说,“我不饿。” 韩宿点头,抬手把手里的泡面递给高峰。 高峰楞楞的接过去,坐在韩宿边上吃,莫名其妙觉得哪里好像不对劲,但又实在想不出来。 “朽哥。”韩宿前排的男生扭过头,瘦长脸,单眼皮,名字叫张磊,“晚上去网吧?” 韩宿没抬头,对着最后两道题奋笔疾书,“晚上再说,不一定。” 十几岁的男孩钟爱各种游戏项目,其中网游当属第一。叶初阳中学同桌尤其沉迷,每个周末都要去网吧一日游。叶初阳曾经因为好奇,和同桌还有沈一宇组队去打过游戏,但他技术实在太烂,完全没有体会到打游戏的快乐。 比起打游戏,他更喜欢听歌和看电影。 张磊回他,“那我吃完晚饭给你发短信。” 韩宿笔一顿,转头看了叶初阳一眼。 紧赶慢赶,终于在放学铃响时抄完英语周报,韩宿立马去讲台交了作业,免不了又被申雅念叨几句。脑子这么聪明为什么不认真学,别的科目都不错英语怎么就不行了,学习态度一定要端正blabla,唠叨的韩宿头大,他一边点头附和一边望着座位上的叶初阳。 刚打铃就收到沈一宇的短信说自己马上下楼,叶初阳连忙装好周末作业,本想跟韩宿打个招呼再走,但他一直站在讲台边低着头,估计在挨训。叶初阳只好背上书包,从教室后门出去。 走到前门,韩宿突然叫住他,叶初阳转过头,见韩宿众目睽睽下快步走出来,朝他摊开手掌,“手机给我。” 叶初阳有点愣,掏出自己的手机。 韩宿拿过去,飞快输了一串数字后还给他。 “明天见。” 叶初阳和沈一宇出校门就看见他爸把车停在炸土豆旁边等着。他家那边交通不方便,几乎每周都是爸爸接送他上学。 “叶叔,我又来蹭车啦。”沈一宇隔着车窗热络的跟叶初阳爸爸打招呼。 “一宇,这周又回奶奶家啊。”叶爸爸笑容和蔼。 “没办法。”沈一宇拉开后座门,“不回奶奶家只能饿死。” 叶初阳把书包放到后座挨着沈一宇,自己坐到副驾掏出手机,屏幕上还留着刚刚韩宿输入的那串电话号码,他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点开新建联系人。 存好号码将手机揣到衣兜里,捻了捻指尖,有点烫。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观看,非常感谢。 第11章 父子俩到家时,妈妈正坐在门口削土豆,爸爸的学徒小陈哥坐在靠墙的四人桌边玩游戏。 “阳阳,饿不饿。”妈妈放下盆里的土豆,从旁边桌上拿起牛皮纸袋,“给你买了阿婆家的绿豆饼,刚出锅。” 叶初阳拿出一个热乎的咬了一大口,“谢谢妈。” 阿婆家绿豆饼远近闻名,松软香甜,带着热气儿,好多游客专门过来买。叶初阳第一次吃就喜欢上了,一吃就是好几年。 叶初阳家在他小学快毕业时从市区搬到二中隔壁镇上的风景区后山。爸妈在这儿租了个门面,楼下开饭馆儿,楼上是一家三口生活起居的地方。 刚开始两年生意冷清,那时后山景区刚开始开发,游客很少,靠爸妈两个人就能干活。渐渐的,景区后山热闹起来,饭馆儿也积累起顾客,生意一天天旺起来。爸爸收了邻居的儿子小陈哥当徒弟,学厨加打下手。 现在平常就爸妈和小陈哥守饭馆儿,旅游旺季时会再雇一个附近的邻居阿姨帮忙洗碗。 妈妈把削好的土豆放到厨房,在他身后上楼,“脏衣服给我,校裤也现在换下来一起洗。” 叶初阳依言换好裤子,递给在卫生间鼓捣洗衣机的妈妈。没办法,每次他自己洗的衣服妈妈都不满意,后来索性听从安排。 高二的辛苦谁人知。 周末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洗衣服,尤其是校服,不抓紧时间洗了晾起来,第二天只能拎着湿衣服返校。毕竟C城是个以雨水充沛,空气湿润而闻名的城市。 回房间开电脑,打开音乐播放器,点开上周没听完的life is like a boat,低缓的女声从音响里流出。 躺上床玩了两把贪吃蛇,运气不佳,很快就死了。他瞪着天花板发呆,翻了翻短信,又点开通讯录。 韩宿给了他电话号码,礼尚往来,他也应该告诉他自己的号码才对。 逻辑通顺,毫无破绽。 叶初阳靠墙坐起来,点开刚才新存的号码编辑短信。 Hi,Hello,你好,你在干嘛? 打打删删,折腾了好一会儿,最终他决定选择最直接的方式。 光标退回第一格,他咬着下唇,开始一个字一个字拼,“我是......” 字还没打完,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叶初阳手一抖,胡乱摁了两下想退出,不小心摁到发送键,发出去大半条短信,“我是叶初” 咬牙切齿打开沈一宇的短信,“叶总,明天回学校的时候记得邀请我。” 谁要邀请你? 邀请你去地狱去不去? 叶初阳糟心的把脑袋埋进枕头里,思索着如何才能挽回局面。手机又是一震,明晃晃的发件人,他腾的坐起来,蜷了蜷手指抿着嘴点开短信。 住宿的宿:阳 从二楼窗户向外看,连绵的山丘中环绕着水雾,薄薄的,轻纱一样。冷空气湿润清新,带着泥土的味道,透过墙壁,窗沿,无声无息浸入,让整个屋子都阴凉静谧。 叶初阳却觉得热。 脸热,耳朵发烫,心慌。 尽管韩宿只是顺着他未完的短信回复。 他用背抵着墙,顶着发红的耳朵尖回复,“刚才少打了一个字。” 韩宿秒回,“傻。” 好像觉得不过瘾似的,隔两秒又发来一条, “为什么这么傻?” 楼下传来嘈杂声,晚饭时间,开始来客人了。 叶初阳塞了块绿豆饼,拿出从学校带回来的作业坐到书桌前。他们家的晚饭向来开得晚,平常都是等客人走光以后爸爸就着剩下的材料炒几个菜,但他周末回家时爸妈会特地准备好吃的给他补身体。 被大厨养大的小孩幸福是加倍的,不过吃学校食堂时痛苦也会加倍。 做完历史作业和数学单元练习,天已经完全黑了。山中的夜安静幽深,黑漆漆一片,除了街边一排排房子透出来的灯光,什么也看不见。 一楼不知道什么时候安静了,叶初阳合上书,伸个懒腰,噔噔噔跑下楼。 妈妈正在给最后一桌客人结账,爸爸坐在厨房边的椅子上休息,小陈哥在灶台边收拾着。叶初阳撸起衣袖,剩菜剩饭扒拉到一块儿,碗盘分类摞好抱去洗碗池。 “放那儿吧,一会儿我洗。”小陈哥招呼他,回身开火准备炒菜。 小陈哥刚来做学徒时很瘦,跟叶初阳差不多高,长得挺白净,短短两年时间,肚子就跟吹气球一样吹起来。脸还是那么白,但胖了一大圈,油乎乎的,剃个平头,用陈叔叔的话说,像个移动福娃。 等叶初阳和妈妈收拾好餐桌,去路对面扔完垃圾回来,手脚麻利的小陈哥已经摆好三菜一汤,四个人围坐在一起,吃一顿平常的晚饭。 叶初阳足足喝了两碗炖得浓香软烂的猪蹄汤,心满意足的回楼上玩电脑。 玩了一会儿扫雷,他突然想起薛安之前提起的帖子。 打开搜索栏,输入C市第二中学贴吧,页面跳转到C市芙蓉镇高级中学,这是二中的曾用名。后来市教育局统一划分,以C市第一中学为基准,芙高更名为第二中学,翠湖镇职业技术学校更名为第三中学。 教育局大概是对数字排序有什么执念吧。 叶初阳从没进过学校贴吧,没想到映入眼帘的竟是大片高三加油,高三动员大会,票选你最喜欢的芙高老师,二中行为规范等等让人毫无浏览欲望的帖子,看起来非常励志。 往下翻画风就变了。 教导主任脑子进水了,天天阴魂不散抓抽烟! 谁认识高三14班宣誓人,好帅啊...... 敢不敢写下你喜欢的人名+原因。 叶初阳随手点开喜欢的人那条,回复的人挺多,但留下的名字大多他都不认识。中间夹杂着比尔盖茨+有钱,周董+有才这种中二感爆棚的回答。 自动忽略掉无用信息,终于在首页快到末尾时翻到薛安提过的那条帖子。 请问高一三班韩宿是这一届的届草吗? 发帖时间是去年12月底。 上周在食堂遇到一个男生,穿着黑色羽绒服,浓眉大眼,又高又帅,惊鸿一瞥,惊为天人,过两天又在篮球场看到他,听朋友说他是高一三班的,叫韩宿。我说他是高一届草,应该没人反驳吧? 这惊人的词汇量,文科班的吧。 叶初阳一边吐槽一边滚动鼠标轴翻下面的回复。 是那个双眼皮,五官很立体的帅哥吗,喜欢穿黑色,我好像在篮球场见过! 不认识,没听过。 我跟我闺蜜组团去围观过!真的好帅! 3班体委,课间操站第一排。 感谢楼上指路,周五课间操特意去看了,还跟他对视了,激动的心砰砰跳! 我朋友在3班,她说韩宿不爱讲话,很高冷。 第一次见面套近乎抄作业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叶初阳心想这位朋友的判断未免太武断,韩宿并不高冷,作弄他的时候总是笑眯眯的,可有亲和力了。 帖子的回复有三十多条,夸韩宿帅的,还有提其他人名字PK的,吵吵嚷嚷很热闹。他慢慢往下看,被其中某个回帖吸引目光。 劝楼里的妹妹们冷静,韩宿外号冰山上的男人。朋友的朋友的朋友跟他表白过,晚自习下课在操场,表白被无情拒绝。而且她穿裙子,抱怨说好冷时,韩宿扔下一句,那你为什么穿裙子,然后自己回宿舍了...... 那你为什么穿裙子? 看来薛安并不是瞎操心。 在脱单这方面,韩宿确实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窗外冷风阵阵,雨雾弥漫。 叶初阳醒来以后头疼欲裂,鼻子好像堵上了,呼吸困难。 昨晚洗完澡没看到吹风机,偷懒拿毛巾擦擦就睡觉了。 谁知道报应来得这么快。 顶着鸡窝头下楼吃早餐,浓重的鼻音引来爸妈的关注。两人一致认为是他昨晚睡觉忘记关窗户,夜里下雨气温低,被冻感冒了。好吧,比起因为偷懒不吹头发这种理由被骂,叶初阳欣然接受第二种设定。 吃完饭回楼上沙发窝着,被妈妈抓起来吃了一大把感冒药。他困的不行,强撑着精神写完英语周报,眼皮黏在一起扒不开,也顾不上去楼下帮妈妈干点儿活,又钻进被窝睡着了。 昏昏沉沉的劲儿一直持续到吃完午饭。整理好换洗衣服和校服,妈妈装好早上特意让爸爸买的苹果和香蕉,给他带到学校吃。父子俩先开车去诊所开感冒药,医生叮嘱他多喝水,忌辛辣。叶初阳嘴上答应的快,心里却烦得很,这个大夫每次开药都开一大堆,完全靠药品数量取胜。 从诊所出来,他给沈一宇打了电话,让他到路边等着,载上他一起回学校。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12章 时间还早,学校里空空荡荡。 叶初阳很喜欢这个时刻,走在空旷安静的校园,心里是慢悠悠的惬意和放松。 宿舍里没人,衣服和水果塞进柜子里,书包随便扔到床脚,他又瘫在床上,沈一宇进来叫他一起去水房被拒绝,自己拿着两个保温壶走了。 不知不觉睡着了,等他醒来,李周和高峰坐在对面床上。两个脑袋凑到一起,不知道在嘀咕什么。叶初阳拉开被子半坐起来,响动引起对面两位的注意。 “醒啦阳哥,你快评评理。”高峰冲叶初阳嚷嚷,“我刚才说咱们班何晓语长得最好看,李周竟然不同意!” 男生宿舍常规话题。 叶初阳打个哈欠,心说他连3班有哪些人都认不全,话刚好被李周截了,“你问阳哥干什么,他才来几天,分得清谁是谁吗?” 高峰不服气,“怎么就不认识了,阳哥,你认识何晓语吧?” 叶初阳点头。 “你觉得她长得好看吗?” 叶初阳点头。 李周不紧不慢打断两人的互动,“我没说何晓语不好看,咱们班的女生都不错,比别班强多了。”说着朝叶初阳扬起下巴,“跟阳哥一起来的那个,胡亚晴,也挺好看的。” 叶初阳再次点头。 “哎哟!”高峰一拍大腿,“我就不该问你们俩!” 懊恼的模样逗笑叶初阳。 他刚睡醒,脸上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又被逗乐了,表情还来不及收,一抬头就撞上迎面进来的韩宿。牛仔外套,黑T,休闲裤,白鞋,肩上挎着黑色单肩包,深邃的眼睛注视着他,挑眉道,“这么开心?” “朽哥,你可算来了!”高峰上前逮住救星,“你说何晓语是不是咱们班最好看的?” 韩宿把包里的衣服掏出来扔到床上,淡淡道,“她好不好看跟我有什么关系。”高峰被噎了一下,正想反驳,韩宿转过身问叶初阳,“吃饭了吗?” 叶初阳摇头。 “走吧。” 叶初阳下床穿好鞋,被子胡乱裹成团,跟在韩宿身后出门。路过309门口时他朝里面望,问韩宿,“不叫薛安一起吗?” “他在家吃完再来。”韩宿扭头看他,“你感冒了?” 鼻音太重了,一开口就能听出来。 “嗯”叶初阳点头,“昨天洗完澡没吹头发就睡觉。” 韩宿又看他,“身体这么娇弱啊阳哥?” 虽然他很想反驳,但事实是他从小就爱生病,伤风感冒月月来,据他姥姥说这是娘胎里带来的,他妈怀他的时候体质就很差。 走出宿舍楼,外面刮着阵阵微风。刚才睡着的时候没脱衣服,冷不丁被风一吹,他顿时打了个冷颤。 “冷啊?”韩宿掀起眼皮看他,语气懒懒的,“知道冷为什么不多穿件衣服?” 叶初阳瞬时想起昨晚看的那个帖子。 那你为什么要穿裙子? 好笑是真的好笑。 但这位大哥也是真的缺少社会毒打。 他努力憋着笑将双手伸进衣兜,直接转移话题,“你昨天去网吧了吗?” “你给我发短信那时候刚进去。” 好吧,这个话题不转移也罢。 两人草草吃了饭,中间叶初阳一直咳嗽着,擦了三回鼻涕,鼻子都揪红了,两只眼睛水汪汪的透着病气。韩宿坐在对面,偶尔抬头看他两眼。 走出食堂大门,韩宿叫住他,“我回趟宿舍。”叶初阳点点头,自己回教室。 刚过完周末,大家看上去都很兴奋,叽叽喳喳分享着周末见闻。整个教室闹哄哄的,效果堪比檐上筑了二十个燕子窝。 叶初阳浑身没劲,趴在桌子上闭眼睛打瞌睡。不知道过了多久,也可能仅仅只是几分钟,有人往他身上扔了件衣服。他迷迷糊糊睁开眼,是校服外套,堵塞不通的鼻子隐约能闻到清新的洗衣粉香味。 韩宿正整理试卷,看他抬头,扇了下睫毛,低声说,“睡你的,老陈来了叫你。” 老陈是数学老师,跟老陈一样,也姓陈。 教室里的吵闹声分贝低了些,但密度强覆盖面广,嗡嗡嗡在叶初阳耳朵喧闹,他拉起校服罩在头上,又睡着了。 夜里下雨白天放晴,C城的天气似乎很懂得体恤奋斗之人。 早操哨一响,二中学子又迎来新的一天。 洗漱完毕,高峰见叶初阳丝毫没有醒来的迹象,走到他床前想叫醒他,胳膊却一把被拉住,韩宿站在他身后,“别叫他。” “万一他迟到怎么办?”高峰问。 韩宿松开手,回床边开始弯腰换鞋,“他请假。” 高峰“哦”了一声,自顾自说到,“阳哥好像感冒了。” 三人陆续往宿舍外走,高峰瞥见韩宿床上扔着衣服乱糟糟的,连忙提醒到,“朽哥,你被子没叠。” 韩宿没回头,“忘了。” 跑操队伍解散后,韩宿走在薛安旁边,“先回趟宿舍。” “回去叫阳哥吗?” 他们俩平常跑完操从不回宿舍,一般都直接去食堂吃早饭。 韩宿薅了下头发,“被子没叠。” 两人刚进宿舍楼大门,薛安猛的停下脚步,瞪大眼睛拍了韩宿一巴掌,“我去!幸好回来了!今天轮到我打扫卫生!” 韩宿撇嘴,跟在薛安身后上楼。 “朽哥。”薛安扒着309的门框疯狂朝韩宿眨眼,“帮帮忙呗?” “滚。” 吹起床哨时叶初阳半梦半醒中听见了,但身体乏睁不开眼睛,迷糊着又睡过去了。直到感觉有人在叫他,他才挣扎着醒来。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冷淡的脸,浓密的睫毛在眼睛下方投出一小块阴影,五官很立体,双眼皮,爱穿黑色的帅哥正微低头看着他,“阳哥,起床了。” 叶初阳抬起头,顶着乱七八糟支棱着的一头乱发,眼皮有点肿,嘴唇干裂,哑着嗓子问,“你怎么回来了?” 韩宿把被子拿下来,放在李周床上叠,“薛安回来打扫宿舍。” “哦。”叶初阳反应很慢,动作很迟缓的穿好衣服去阳台洗脸。 洗漱完准备叠被子,走到床前忽然注意到韩宿穿着校裤,今天周一,得穿校服。 “怎么了?” 见叶初阳站在床边不动,韩宿奇怪的问。 “哦。”叶初阳转过身,平常清澈的双眼此刻很呆滞,他老实回答,“我忘记换校服了。” 韩宿盯着他,笑得很无奈,“脑子呢?”说着起身走到他身边,“你到李周床上换。” 智商不太在线的叶初阳依言照做,从柜子里拿出校服校裤,坐到李周床边开始换衣服。韩宿站在他床边,伸手铺开他的被子,上下两边往中间对折,利落的叠好。 ? 叶初阳这下彻底醒了。 “我靠我卫生都搞完了,你们还没搞完啊。”薛安嚷嚷着走进307,见他们都站着,“吃饭去吧,两位。” 帅哥组合终于吹响冲锋号,向食堂进军。 这个名字是薛安起的,帅哥组合,三大帅哥的组合。 比土更土。 二中的早餐是固定搭配,一个包子,一个馒头,一个鸡蛋,一份剩饭煮的粥,一份小菜。馒头和粥不限量,吃完了自己加。包子是唯一的变数。 叶初阳照例掰开包子,不出意料闻到一股他熟悉且嫌弃的味道,香菇馅儿,食堂黑名单top2。他默默拿起白面馒头咬了一小口。 “你不吃包子?”韩宿指着他餐盘里被掰成两半儿的包子。 叶初阳不想让人觉得自己太挑剔,解释道,“我小时候吃香菇吃吐过一回。” 韩宿脸上没什么表情,伸手拿过那个被他嫌弃的香菇馅儿包子,又把自己的馒头和鸡蛋放到他盘子里,在叶初阳惊讶的时候,突然又伸手拿回鸡蛋。 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看得叶初阳和薛安都愣了。 “朽哥,太不大气了吧,怎么鸡蛋还往回拿呢。”薛安率先调侃到。 韩宿拿话刺他,“你家感冒了吃俩鸡蛋啊?” 这么一说,叶初阳立马想起每次他感冒时他妈都会耳提面命,感冒不能吃鸡蛋,也不能喝鸡汤。他把自己的鸡蛋递给韩宿,“那这个也给你。” 韩宿拿筷子的手一顿,抬眼看他,戏谑道,“这么听话?” 三人上楼时余总已经到教室了。 挺着啤酒肚,双手背在身后,站在讲台上跟中央领导莅临视察似的,见他们三个进门,清清嗓子,不紧不慢的说,“三位刚吃完?是怕走太快伤着胃?” 此刻薛安的班长光环加身,毕竟长期工作在抗战一线,危机意识非常强,他挺直背不卑不亢的回答,“余总,我们在宿舍打扫卫生。” 叶初阳低着头不敢跟余总对视,旁边的韩宿倒是保持一贯的冷静。 余总抽了下嘴角,似乎懒得跟他们计较,“行了,别杵在门口当门神,进来吧。” 薛安率先进门,他坐门口第一组倒数第二排。叶初阳和韩宿在最里面的第四组,两人需要穿过讲台。刚走到余总身后,叶初阳突然鼻子发痒,超大声打了个喷嚏,吓得站如松的余总虎躯一震。 嗡嗡嗡辛勤早读着的几十只小蜜蜂顿时像被点了笑穴。 学习圣地变成欢乐海洋。 不如遁地,尴尬的时候不如遁地! 叶初阳埋头装鸵鸟,加快脚步往座位上走,一张白净斯文的脸被窘迫烧的发烫。韩宿走在他后面,也不知道是不是和别人一样在笑。 “笑吧。”余总双目如矩,皮笑肉不笑,“毕竟明天就只剩下哭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台下传来此起彼伏的哀嚎声。 王者一出手, 3班 Aced。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13章 期中考试不像期末考那么正规,各班收拾好课桌,保持桌面干净无物,课桌分开,以行为单位,各自在自己座位上考试就行。 晚自习课间,大家忙着整理书桌,准备第二天的考试。 叶初阳和韩宿把桌面上的东西摞成一摞,搬到教室后的置物柜上排好。李周抱着一大堆书放到他们旁边,后面跟着手上拿了几个笔记本的胡亚晴。 ”谢谢你啊李周。”胡亚晴跟李周道谢,转身关切的问叶初阳,“你是不是感冒了?” 估计是那个喷嚏太震撼,给大家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叶初阳诚实点头。 “你吃药了吗,我有感冒药。”胡杨请柔声细语的问。 “吃过了,谢谢。” 其实他还没吃,早上和中午的吃了,晚上的他准备假装忘掉。 胡亚晴跟着他来到座位边,微蹙着眉抱怨,“你周末回家复习了吗,杨老师补习的内容我还没背下来,好难背啊,根本记不住。” 杨老师教政治,是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长着一张娃娃脸,补课的时候老对他们笑,还很贴心的给他们划了期中重点,是那种非常非常密集,让人根本分不清有哪个知识点不是重点的重点。 叶初阳原计划周天上午攻克文综,但早上吃完他妈给的不知道是感冒药还是蒙汗药后,一觉睡到下午两点,起床吃完午饭收拾好东西就回学校了。 “我都没看,只能裸考。” 李周把自己的书搬到教室后面,回来时加入谈话,“你们不用焦虑,没有裸考过的人生不是完整的人生。” 叶初阳乐了,身旁的韩宿听到这话抬头,“挺有哲理啊,哪位伟人说的?” 李周冲他挑眉。 韩宿非常配合,“李克斯名言是吧。” 三个男生顿时笑作一团。 愁眉不展的胡亚晴看看李周,又看看韩宿和叶初阳,被莫名其妙的逗乐了。 上课铃响,众人很自觉的回到座位,抓紧最后一节课的复习时间。叶初阳从抽屉里拿出政治课本,密集的期中重点让他哭笑不得。往旁边瞄一眼,韩宿右胳膊压在小说上,躬着背,头埋的很低,能看到一排睫毛,线条流畅的侧脸,平直的嘴角,浑身上下写满了欲盖弥彰。 叶初阳用胳膊碰韩宿,“你考试前都不复习?” 韩宿条件反射似的直起身,确认周遭环境安全后对他眨眨眼,“李克斯的名言这么快就忘了?” 好吧。 不如裸考,大家都一起裸考。 盯着韩宿乌黑发亮的眼睛,叶初阳又问,“对了,为什么薛安还有高峰他们都叫你朽哥?” 韩宿大手往书上一拍,侧身在课桌上撑着头,懒洋洋的看他,“想知道啊?” 叶初阳点头。 韩宿突然笑了,笑意从眼底泛起,一直蔓延到唇角,“小学生不能知道那么多。” 叶初阳顿时不高兴了。 “我不是小学生!”他皱着眉,语气也不是太好。 “每天都要喝奶,早上起不来床还要人喊。”韩宿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后背靠到教室墙上慢条斯理的说,“不是小学生是什么?” 叶初阳的脸“刷”的红了,动了好几下嘴唇没说出话,平常和沈一宇斗嘴的技能此时都被冻结了。 赖床这个事无可辩解,人生黑历史。 喝奶这个,他妈每周都给他买牛奶,成箱成箱买,他只能天天喝,而且牛奶明明很好喝啊。 大概是看他脸一阵红一阵白气的不行,韩宿有了悔过之心,“我说错了。” 呵,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干嘛! “你不是小学生,你是幼儿园中班。” 叶初阳这下彻底生气了,扭头怒瞪韩宿一眼,决心从此以后把他当空气。 韩宿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收敛了脸上嚣张的笑容,坐直身体凑到他身边,低声说,“逗你的,薛安那样的才是幼儿园中班,你不是。” 叶初阳埋着头看书,假装自己什么都没听见,耳边又响起韩宿低沉烦人的声音。 “你是幼儿园大班,最乖的小朋友。” 傍晚的蒙蒙细雨终于下出声响,连成银线。窗外吹来凉风,湿润的,独属于C城的味道。韩宿已经进入武侠世界,叶初阳双手缩进袖子里,隔着衣料搓了搓发烫的耳朵和脸颊。 他突然想起贴吧里的那个帖子,那些欣赏爱慕韩宿的女孩们。 也许成为韩宿喜欢的人真的很幸福。 他会逗你捉弄你,也会默默帮你叠好被子,吃掉你不喜欢吃的香菇馅儿包子。 也许还会在你生气的时候亲吻你的脸,说你是世界上最乖的小朋友。 啪! 叶初阳一掌把手里的笔拍在桌上。突兀的声响引得韩宿和其他人都转头看过来,他连忙埋头装鸵鸟。 感冒害人,脑子都烧糊涂了。 期中考场布置虽然不够规范,但考试科目和时间安排完全按照高考规定,一天两门,一共两天,势必让所有学生从高二开始用心感受高考氛围。语文开场,英语收尾,刚好是叶初阳擅长的两门,至于中间的两场,就交给命运吧。 第一天的早自习是语文主场,班里热气沸腾的背诵各种古诗词和文言文。最让叶初阳惊讶的是薛安,平常吊儿郎当不着调,临时抱佛脚的时候抱的比谁都用力,喊的比谁都大声,叶初阳都担心他背个书把嗓子给喊破了。 反观全程内心毫无波澜的韩宿,叶初阳心里实在纳闷儿,他跟薛安是因为性格互补才成为朋友的吗。 不,薛安肯定会说,是因为帅气。 第一堂语文,难度中规中矩,叶初阳做的比较顺利,偶有难题也纠结一阵填满了空格。写完作文检查完试卷,他抬头观察周围,大家的速度都差不多,只有少数人作文还在收尾。旁边那位咬着笔头望着窗外,一条腿霸道的伸在课桌外。 没有人提前交卷,估计都忌惮着余总的威名。毕竟这位语文班主任浑身都散发着被他盯上会死得很惨的气场。 下午的数学场,真人版死神来了+人间炼狱。从第三道选择提就开始瞎蒙的叶初阳身心疲惫,一道道似曾相识似是而非互为最熟悉陌生人的数学题,仿佛一个个恶鬼,张牙舞爪的在他眼前叫嚣着go to hell。 磕磕绊绊做完前面的选择填空题,来到一问三不知的大题,叶初阳勉强做了第一第二道大题的第一小题,后面就只能随缘了。 他照例用余光瞟那位超然世外的同桌,结果却发现同桌正在做最后一道大题,而且远看过去第二大题的空白处已经被他写满了! 人生何处不惊喜! 叶初阳受到了惊吓,万万没想到自己英语79的同桌竟然是个世外高人,他决心重新审视这个能做完数学大题的大神。 大神对他一番激烈的内心活动毫无察觉,皱着眉默读两遍最后一道小题,大笔一挥写了个解字,起身交卷。 文综战况不必赘述,叶初阳做着题甚至在心里自娱自乐唱起歌, 就是动不了笔让他知道/就是这么简单的题我办不到/答案它悬在空中我却只能远远瞎着/这些我都做不到但那个人怎么还是我哦~ 同桌写的挺认真,同桌平常懒懒散散,做正事的时候却很认真专注,打球,上课,考试,完全具备了成功人士的基本要素。 下午的英语叶初阳总算是找回主场,一个小时轻松完成。他不想太高调,写完以后检查好几遍又发了会儿呆,等班上有人交卷的时候跟着起身。 刚走上讲台,韩宿也上来了,两人交完卷一起站在走廊栏杆边等薛安。 不过薛安没等到,倒是先等来了余总。 余总刚走到3班门口就看见他俩,伸手指挥到,“站那儿别走,考完有事宣布。” 两人点头后叶初阳转回身偷偷吐了吐舌头。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每次一见到余总就很紧张,好像自己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亏心事。 韩宿双手插兜,脑袋往他旁边斜,笑道,“阳哥,这次能考一百五吗?” 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叶初阳撇撇嘴,不甘示弱的回击“朽哥,你能考到一百吗?” 韩宿乐了,露出洁白的牙齿。叶初阳被他好看的笑容感染,也跟着乐。 两人并肩站着,安静又愉悦,好像世界上没有什么值得烦恼的事。 考试铃响时薛安终于唉声叹气的走出考场,每考完一门他都这样,叶初阳偷偷问过韩宿班长是不是成绩很烂,韩宿笑得意味深长,“你听过扮猪吃老虎吗?” “外面走廊上的都进来。” 余总在门口喊了一句,众人立马一窝蜂滚回教室听训, “中午开会通知,学校体恤大家期中考试比较辛苦,今天下午考完试以后放假,明天下午一点四十准时回学校上课。” 天降幸福砸晕了3班学霸,一个个目瞪口呆望着班主任,似乎没有理清这段话的逻辑和要素。 “余总,你的意思是现在我们就可以回家了?”班长作为先锋代表,踊跃帮大家解除疑问。 余总慢悠悠点头以后,班里瞬间炸开了锅! 拍桌子的,跺脚的,尖叫的,和同桌打成一团的合奏出最欢快的放假进行曲。 余总手背在身后,笑着走出教室,“明天谁迟到我抽谁。” 大概所有高二学生都接收到了喜讯,整栋楼不时传来兴奋的咆哮和尖叫。 薛安几步冲向叶初阳和韩宿座位,对着他俩挤眉弄眼,“两位,网吧走一波?” 被幸福冲昏头脑的叶初阳一拍桌子,“走!” 作者有话要说: 阳哥:救命,韩宿在撩我! 感谢观看! 第14章 还不到下课时间,高二学生犹如出笼的鸟儿,叽叽渣渣呼朋唤友下楼去。韩宿拿着校服外套起身,叶初阳随便塞了两本书,背上书包跟着往教室外走。 薛安两手空空走在前面,整张脸写满开心,一把搂住从旁经过的男生,“磊哥,老地方见。” 张磊邪笑着比了个“OK”,转头问韩宿和叶初阳,“老韩,你们都去吧?” “去。”韩宿点头。 几个人以终于和组织接上头的眼神一番交流,张磊率先冲下楼,说要去别班叫朋友。 叶初阳掏出手机想问沈一宇要不要去网吧,对方抢先发出邀请,“阳哥,我和黄黄他们去后街台球室,你来不?” 叶初阳飞快回复,“我和我同桌,班长去网吧。” “阳哥,你背书包干什么?”薛安扭头疑惑的看着叶初阳,“你要去网吧背单词?” ? 这话问的叶初阳有点懵,“明天上午不是也放假吗?” 薛安张嘴正想说话,韩宿开口了,“阳哥,网吧通宵想去吗?” “通宵?”叶初阳瞪大眼睛。 韩宿冷静点头。 对面的薛安急了,“搞半天你不知道我们是去通宵啊!” 这要从哪里知道,你们也没说啊,叶初阳在心里嘀咕。 “不是,你想想,千载难逢的机会不去通宵是不是有点浪费啊!”薛安痛心疾首的说。 网吧包夜是叶初阳从没有过的体验,他上初三的时候爸妈就给他买了电脑,而且他对网游不感兴趣,平时连网吧都不常去,更别提在那儿过夜了。 此时韩宿和薛安就站在他面前,男人只见最讲义气,看重团魂,他要是不去,薛安估计会把他踢出帅哥组合。 放假不回家去网吧包夜VS扫朋友的兴自己回家 脑袋里的两个小人儿开始打架斗殴。 “想去吗,不想去就不去。” 韩宿注视着他,眼神很柔和,说话的时候睫毛扇了一下。 叶初阳顿时说不出拒绝的话了。 放回书包,三个人一身轻松上路,沿着校门口的大马路走到镇上,穿过两条街,来到被梧桐树盖住天空的老街。 一路上能看到三五成群的学生,穿着二中校服背着书包,一个个意气风发,给安静的芙蓉镇增添了不少热闹。 老街正中坐落着两层楼的网吧,大招牌悬在一二楼之间的空白处,天蓝色背景,中间是圆形白色字体——时空网吧。 磨砂玻璃门中央挂着一块小牌子,白底红字, 未满十八岁者禁止入内。 叶初阳脑子里顿时飘过顶风作案,目无法纪,道德沦丧,违令者斩等等等等各种名词。 薛安走在最前面,推门潇洒而入,走到前台亮出自己的身份证,“三台,包夜。” 前台扫他们一眼,在电脑上利落的操作起来,“一共48,包夜从十点到早上七点。” 叶初阳边掏钱边吃惊的问,“你已经满十八了?” “天机不可泄露。”薛安递了张五十给前台,伸手阻止叶初阳,“阳哥,我请。” 叶初阳抬起头,前台已经递过来三张上机卡,他只能将钱揣回去,“那下次我请。” 三个人在一楼晃了一圈,空位很少,于是二上楼找位置。 叶初阳转头问韩宿,“你该不会也十八了吧。” 韩宿瞥他一眼,解释到,“薛安身份证上写大了一岁。” 薛安在楼梯口扭头,“对了老韩,你好像过几天......” “坐哪儿?”韩宿开口打断他。 “我看看啊。”薛安的注意力立马被转移,伸长脖子四处张望。 估计是高二放假的缘故,二楼的座位也很紧张,几乎都占满了,只有靠窗那边有两个连座,剩下两三个单独座位分布在各处。 韩宿环视周围,指着两个连座,“我跟阳哥坐那边,你自己找地方。” 薛安眼睛来回瞅,果断点头,“行,一会儿再换吧。” 分组完毕,叶初阳老实跟着韩宿走。见韩宿选了靠中间的位置,他自觉坐到窗边。薛安坐在他们斜对面,中间隔着三四人的距离。 “要不让班长坐我这儿吧。”叶初阳说。 正弯腰摁开机键的韩宿闻言抬起头,眼神仿佛有点委屈,“你不想跟我坐一起?” 叶初阳哪见过冰山上的男人露出这种神情,顿时觉得自己做了错事,慌忙解释到,“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你们要打游戏,坐在一起比较方便。” “不跟他坐。”韩宿狡黠一笑,“我只跟大班的小朋友一起玩。” 呵! 叶初阳气呼呼的翻白眼。 幼儿园这个梗看来是过不去了。 裤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沈一宇打来电话,咋咋呼呼的问,“阳哥,你们在哪个网吧,时空吗?” “对,你们要过来?”叶初阳伸直脖子看了看周围,“这边好像没有位置了。” “都怪黄黄!他非要打台球,谁知道今天台球厅爆满。”沈一宇在电话里抱怨。 那头传来黄黄的反驳,“怎么都怪我,你自己也想打啊!”说着听筒里传来他的声音,“阳哥,我们过来找你。” 叶初阳说“好”,又想说这边好像真的没位置了,结果那头已经挂断了。 “你朋友要过来?”韩宿握着鼠标,眼睛盯着电脑屏幕。 “嗯,他们本来想打台球,但是台球厅没位置了。” 叶初阳盯着他的游戏界面,一脸懵懂的问, “这是魔兽吗?” “传奇。”韩宿扭头,挺新奇的盯着他,“没玩儿过?” “嗯。” “想玩儿吗,我教你。” 叶初阳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很有自知自明的说,“算了,我怕你教着教着想打我。” 上中学的时候,班上的人教过他玩CF,射击类游戏,操作简单好上手。但一开局他就被自己绕晕了,眼花缭乱哐哐撞墙,跟晕车一个感觉。回回给对方送人头,毫无游戏体验。 他的诚实劲儿逗笑了韩宿,“我脾气有那么差吗?” 第一次被骂的经历叶初阳至今心有余悸,他想说是,但想想其他时候韩宿对他好像都很温和。 “我教你。” 韩宿突然倾斜身体凑过来,伸手想拿鼠标,一条胳膊和半个身体挨着他,叶初阳好像又闻到和他校服上一样的味道,淡淡的,温热的,属于韩宿的气息。 他连忙挺直背部紧靠在椅子上,看韩宿熟练的操作。 “登一下QQ。”韩宿松开鼠标,身体还挨着他。 “哦。”叶初阳双手僵硬的敲下自己的QQ和密码。 韩宿点开他的QQ界面添加好友,“你网名挺好听,自己起的?” “嗯。” 叶初阳看着界面上的‘一叶轻舟’,眼神落到韩宿握鼠标的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上, “你网名叫什么?” 韩宿手一顿,坏笑到,“你最好不要问这个问题。” 叶初阳撇嘴,刚想说你又搞神秘,却见对方挪到自己桌前点了两下鼠标。这边他的屏幕上立马弹出一条QQ消息, ‘你大爷’已经同意你的好友申请,你们可以开始聊天啦。 薛安早就登录游戏,在线上等半天也不见韩宿,只好打开QQ发消息过去。 国泰民安:“老韩,干嘛呢?” 你大爷:“我带阳哥玩一会儿,你自己打。” 国泰民安:“卧槽你转性了? 国泰民安:“你不是从不带人打游戏吗?” 你大爷:“关你屁事。” 国泰民安:“艹,就因为阳哥长得好看你就对他这么好!” 国泰民安:“你变了,韩宿!你变了!你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冷酷帅哥了!” 等了几分钟也不见你大爷回复,薛安关掉对话框无奈的打开游戏,今天没有大神庇佑,万事只能靠自己了。 韩宿给叶初阳创建好账号,指着鼠标和键盘教他,“点鼠标左键往前走,可以打人,捡东西,点右键能看见你捡的东西的用法。” 叶初阳听的很认真,抿着嘴,一副乖学生模样。 “一会儿你跟在我身后,开战之后躲远点,看对方血量快掉光了再上来。” 韩宿嘴角勾笑,给他选了个小道士角色,点开系统的基本装备设置好, “如果有人打你,同时摁shift+鼠标左键攻击他,打不赢就摁Ctrl+左键逃跑,不要站在原地挨打。” “嗯。”叶初阳眼睛盯着键盘,默默消化教学内容,神情严肃。 韩宿挺轻松,眉梢眼角挂着笑,“没事,你跟着我,带你躺赢。” 冰山上的男人看起来挺暴躁,没想到是个这么有耐心的人。游戏黑洞叶初阳稍稍放下心来,调整好坐姿,准备开战。 “跟我走。”韩宿点击鼠标出发。 游戏画面切换到一个山村入口,旁边有大树,往里能看见茅草屋顶。 叶初阳站在原地,有点懵圈的问,“哪个是你?” 话音刚落,一个身穿铠甲手握宝剑的男子来到他面前,“走。” 叶初阳亦步亦趋跟在他身边,看着两个小人儿一前一后往前走。路上不时冒出一群群小怪,他慌忙往韩宿身边凑,失态事小,保命事大。 作者有话要说: 阳哥:韩宿挺温柔的,跟他打游戏肯定不错。 韩宿:我错就错在不该看上你这个游戏渣渣! 第15章 在韩宿的指挥下,叶初阳打了些鸡啊鹿啊的给自己赚金币。遇到小怪时,韩宿先帮他砍个半死,再叫他上来补刀。一局下来,叶初阳兴趣大增,自信心爆棚,看到家禽和小怪就恨不得冲上去砍。 自信的他第二次冲进小怪方队血量快被打光时,韩宿及时回身砍死小怪,叫住他,“你到我后边儿去,别往前冲。” “哦。”叶初阳老实点头,慢慢移到后面。 一路上他猫在韩宿身后捡物资,遇到韩宿打怪的时候适时上去补两下就跑,又买了些韩宿让他买的装备,玩的不亦乐乎,偷偷在心里感叹自己的游戏天赋终于被开发了。 “卧槽!” 韩宿突然大吼。 屏幕上不知道从哪儿突然冒出三个人,韩宿迅速放招反击。叶初阳在旁边急得团团转,眼看着韩宿血掉了一半,他顾不上别的,立马硬着头皮冲进战营。 敌方看见来了个送人头的,立刻转移目标往他身上招呼。 “卧槽,你过来干什么,快回去!” 韩宿怒吼,对着攻击叶初阳的人劈头盖脸一顿爆砍。 敌方逮住机会,两个大招甩到韩宿身上,虐的他瞬间只剩下血皮,即刻转头往回跑躲避攻击,边跑边骂前面逃命的小道士, “你冲上来赶着送死吗!” 自己的一片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叶初阳郁闷的回嘴,“我看你快死了想来救你啊。” “我用你救!” 韩宿一边给自己加血一边骂不长脑子的小道士, “你救个屁救!” 斜对面的薛安听到远方传来熟悉的骂声,顿时乐出了声。 对嘛,这才是冷酷帅哥的日常操作嘛! 不知道刚才的操作触发到什么倒霉机制,接下来的时间里叶初阳简直魔鬼附体,只要韩宿一离开,他身边莫名其妙就会冒出敌军,吓得他四处逃窜着呼救。 “我去,有人!” “有人打我!” “韩宿,韩宿,有人打我!” 韩宿带着个不听指挥的菜鸟,自己在前面打怪,还要来回不停的跑回来救他,暴躁值压都压不住,噌噌往脑门儿上窜, “卧槽,你是傻子吗,叶初阳?” “你跑到那小道上去干什么?啊?” “学政府 钓鱼 执法?” 等他解决完对手,叶初阳才畏手畏脚蹭着路边走过来。韩宿余怒未消,逮着人继续吼, “我让你跟着我跟着我,你听不懂人话吗!” “再乱跑别让我救你,靠!” 旁边瞬间没了声音,韩宿注意到这次叶初阳一直跟在他身后,隔着两三个人,保持不近不远的距离。 他侧头看了一眼。 小道士顶着红透的耳廓,坐姿端正,刘海盖住额头,露出圆鼓鼓的眼睛,两排长长的睫毛低垂,撅着嘴巴,微鼓的腮帮子让人很想拿手指戳一戳。 一副被大人训了,心里很不服气又不敢顶嘴的委屈模样。 好像被猫用肉乎乎的爪子挠了一下。 韩宿的心倏的软了。 “咳。” 他偏头清了清嗓子,转回头轻声对叶初阳说, “跟紧我,有人来了就叫我。” 叶初阳点头,心里却一直嘀咕着,他真是太天真了,竟然会被韩宿的温柔表象迷惑,忘记他的本质是□□包这件事。 两个人沉默着继续出发,薛安走过来站在他们身后观战, “朽哥,你们还要打多久啊,我已经被那帮傻逼 血虐三把了。” “这把结束就不打了。”叶初阳转头回答薛安。 韩宿手一顿,偏头看叶初阳,“不想打了?” 叶初阳点头。 拜托,谁还想打才是真的有毛病好吗。 “要不我们和你一起打新手区吧。”薛安找了个折中的办法。 被他一提醒,叶初阳突然意识到韩宿一直在陪他玩新手区,顿时觉得生他的气有点不应该,口气也缓和了些, “不用了,我想看会儿电影,你们俩打吧。” 薛安拍拍韩宿的肩膀走了,“朽哥,我等你啊。” 游戏结束,韩宿松开鼠标,侧过身盯着叶初阳,低声试探到, “生气了?” 为保持大将风度,叶初阳也扭头看他,牵起嘴角否认, “没有。” “本来就傻,还不许别人说啊?” 韩宿眼睛发亮,声音很低,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神奇能力。 叶初阳莫名觉得脸有点烫,他佯装淡定的搜索电影,撅着嘴,好半天才回击一句, “你才傻。” 韩宿轻笑起来,声音仿佛就在他耳边。 叶初阳不自在的挺了挺背,觉得脸上更烫了。他慌忙掏出手机打电话,边播边念叨,“宇哥怎么还不来。” 沈一宇很快接通电话,“阳哥,我们在一楼。” “我朋友在一楼,我去看看。”叶初阳说完一溜烟跑下楼。 韩宿盯着他的后脑勺,璀璨的眼里全是笑意。 “阳哥。” 沈一宇坐在靠近门口的位置朝他挥手,旁边坐着黄黄,两人正在玩CF。 叶初阳走过去观战,“你们怎么不去二楼?” “别提了,刚进来就遇到两个小学生下机。”黄黄偏头跟他解释,“我说上二楼看看,宇哥非说二楼肯定没地方,死活要坐这儿。” “二楼好像是没地儿了。”叶初阳随口答到。 “看吧!跟着我没错吧!”沈一宇逮住机会向黄黄炫耀,又扭头问叶初阳,“阳哥,你待会儿回家吗?” 叶初阳有点心虚,“不回。” 谁料沈一宇没有对他的回答感到一丝奇怪和意外,立刻爽快回答,“那我们晚上换到二楼来。” 看来大家都已经被突如其来的假期冲昏了头脑。 回到二楼,叶初阳在一阵阵劈里啪啦的键盘鼠标敲击声还有男生的咒骂声中走回座位。 薛安带着耳机,一边摁鼠标一边哀嚎,“朽哥,我靠,你等我一下,有人杀我!”韩宿也戴着耳机,面无表情操控着鼠标和键盘,俨然一个无情的游戏机器。 他身边冒出个头顶,叶初阳走到过道口,看见头顶的主人何晓语正坐在自己位置上,津津有味观摩韩宿打游戏。 这可真是, 年轻的朋友们,时空来相会,握起小鼠标,晚风轻轻吹。 时空网吧不愧为芙蓉镇青少年沉迷网络,逃学翘课,party聚会首选之地。从小学生到中年人,从男同志到女同胞,如果没有进过时空网吧,那简直就跟不上时代潮流,会被整个镇子抛弃。 见他走过去,何晓语坐着没动,抬头跟他打招呼,脸上带着明媚的笑, “叶初阳,你坐这里吗?” 韩宿忙着放大招,眼睛紧盯着屏幕。 “嗯。”叶初阳点头。 “我可以跟你换个座吗?”何晓语站起来指着楼梯口第一排靠墙的方向,“我坐那边,37号机,能换一下吗,一会儿我们要打游戏。” 叶初阳听出来她是要跟韩宿打游戏,但他不常来网吧,不太清楚流程, “需要换上机卡吗?” “不用换,你可以直接用我的电脑,等我走了你再换回来就可以了。” 何晓语解释到。 叶初阳再次朝她的位置望过去,隔的可真远,对角线的距离,但女生都开口了,自然也没有拒绝的理由,“那好吧。” “谢谢谢谢,太好了!” 何晓语正开心的感谢叶初阳,旁边的韩宿突然伸手摘掉耳麦转头看他俩,语气冷淡的问,“怎么了?” “没什么。”何晓语笑容灿烂的看着他,“我跟叶初阳换一下位置而已。” 叶初阳绕到她身后拿上自己的果汁正要走,却听见韩宿冷漠的回答, “阳哥不换。” “可是他已经答应了啊。”女生声音弱下去,听起来有点委屈。 叶初阳见状连忙摆手,脸上堆着笑, “没关系,你们打游戏比较方便,我坐哪......” 话没说完,韩宿一记凌厉的眼刀甩过来,口气僵的能冻死人, “打游戏坐哪儿都能打,阳哥就坐这儿。” 何晓语脸上挂不住,刷的起身走了,红着脸噙着泪,泫然欲滴的模样非常可怜。 叶初阳最受不了这种尴尬的局面。韩宿丝毫不留情面,当众让女生下不了台的行为让他非常怄火,顿时有些气恼,声音陡然提高, “你干嘛啊,她只是想坐你旁边一起打游戏而已!” 韩宿脸色也挺差,“你就那么不想坐我旁边?” “我坐哪里都一样啊!”叶初阳急着阐述事情的焦点,“她又没做错什么,你干嘛态度这么差惹别人生气?” 韩宿眼皮一掀,漫不经心的回答,“别人生气跟我有什么关系?” 轻蔑的语气搞得叶初阳非常窝火, “那谁生气跟你有关系?!你一直都只在乎自己的感受吗?” 韩宿明显也火了,鼠标一摔,身体猛的往后退,椅子“咣”砸在墙上,冷着一张脸,黝黑的眸子紧紧盯着叶初阳,眉间尽是翻滚的怒气。 叶初阳实在无法理解他这种恶劣的行为,不服气的梗着脖子跟他对视,无奈情绪太激动,眼睛被烧红,亮晶晶的,像蓄着眼泪。 两人无声对视,叶初阳看见韩宿的眼睛陡然一亮,似乎很讶异,冰山脸随即开始瓦解,沉默着瞥他好几眼,欲言又止的拖着椅子坐回桌前。 叶初阳愣了几秒,情绪稍微平复了些,慢吞吞跟着坐下,浑身不自在的握着鼠标,觉得刚刚的一场争吵来的太莫名其妙,结束的也让人摸不着头脑。 屏幕上的QQ图标忽然闪烁起来。 他移动鼠标点开,看清内容后瞳孔震动,脸刷的一下红了。 你大爷:“我错了。” 你大爷:“你别生气。” 作者有话要说: 韩宿:别人让你换座你就换,你就这么不想坐我旁边?! 叶初阳:我这是团结同学。 韩宿:团个屁,你跟我团结就行了,别人不用管。 薛安:看看我多么识时务,从不提非分之求。 感谢观看! 第16章 空气里堆积着烟味,泡面香味,还有因为空气流通不畅所产生的闷热,像看不见摸不到的团团乌云,漂浮在每个人头顶。 叶初阳摸了摸发烫的耳垂,伸手覆上键盘,开始缓慢的打字。 余光里韩宿坐的很直,手放在键盘上没动,眼睛望着电脑屏幕,完全不像刚才打游戏时目空一切的懒散模样。 叶初阳突然有点想笑。 韩宿像个倔强的小学生。 心里清楚自己做错了,却因为自尊心不肯当面道歉,只敢在QQ上说对不起。 向来宽以待人的他啪啪打出一行字发送过去。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下次别再这样了。” 韩宿的电脑界面似乎就是跟他的对话框,他没碰鼠标,盯着屏幕手指飞快打字,回复过来两句话。 “以后再也不惹你生气了。” “你别哭。” 叶初阳瞬间炸毛,猛的扭头质问韩宿,“我什么时候哭了?!” 耳根还是红的,清澈的眼睛里写满问号和恼怒,脖子上的红潮快要褪尽,只留下一抹薄粉。 韩宿抿了抿唇角,“你刚不是快哭了?” “我!!”叶初阳开始抓狂,不敢置信的问,“所以你道歉是因为你以为我快哭了?!” 韩宿坦然点头。 “所以你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做的不对?”他瞪大眼睛。 韩宿还是那副很拽的口气,“别人生不生气真的跟我没关系。” 叶初阳气到爆炸,转头看向另一边,他怕自己控制不住,会冲上去揪住眼前的人暴打一顿。 “阳哥。”韩宿低声叫他。 叶初阳不情不愿转回头,不知道顽固不化的韩宿接下来又要说出什么让人生气的话。 韩宿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似乎有点难为情, “你不要生我的气。” 桌上耳机里传来列表循环播放的音乐,阿信清亮干净的嗓音分外动听。其他桌仍然不时发出摔键盘,咒骂,还有嘈杂的游戏背景音乐的声音,尽管耳机里的音量不大,但很奇怪,叶初阳发现自己一字不差的听完了正在播放的那首歌。 怎么去拥有一道彩虹/怎么去拥抱一夏天的风/天上的星星笑地上的人/总是不能懂不能觉得足够 那时单纯无知的叶初阳终于在很久很久以后,听懂了那个画面里的韩宿,他自己,甚至五月天的那首歌。 韩宿在说,别人跟我没关系,我只要你不生气。 阿信在唱,如果我爱上你的笑容/要怎么收藏要怎么拥有。 而那个当下,他在想, 有一天他可能会爱上面前这个人。 暮色已至,下午场的人们纷纷下机回家,本来闹哄哄的二楼突然安静下来。 沈一宇和黄黄挪到二楼,坐在跟他隔着一排机位的中央。两人盛情邀请他打CF,被他婉言拒绝。 传奇一役,他已经看清,游戏带给他的是抑郁,打击,挫败,怒火,唯独没有快乐。 上大学的表姐暑假时给他推荐了一部电影,海上钢琴师,他打开,看了下影片简介,又看到125分钟时长,叹着气打开。 韩宿一直跟薛安组队打游戏,时不时能听见两个人互飙脏话。不过薛安的脏话主要针对敌军,而韩宿的话,不难听出99%都是喷薛安的。 叶初阳戴上耳机默默想,原来刚才韩宿骂他的那几句已经算得上非常委婉温和了。 电影徐徐开场,他集中注意力,调整了舒服的坐姿,窝在椅子里。 等1990跟爵士乐大师斗完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结束游戏的韩宿端回来两桶泡好的泡面,麻辣竹笋牛肉,叶初阳最喜欢的口味,一只手上还挂着袋零食。 韩宿放一桶泡面在他桌上,又把手里的零食袋扔给他。叶初阳打开一看,薯片,浪味仙,泡凤爪,烤馍锅巴,3+2梳打饼干,按照这个配置,再来两罐橘子味的汽水,完全可以去二中附近的河堤参加小学生春游。 叶初阳冒出脑袋四下张望,薛安正埋着头吃泡面,黄黄戴着耳机还在打游戏,沈一宇不知道去哪儿了,墙角的37号位置换了个男生,何晓语应该已经回家了,也不知道她后来到底有没有跟韩宿打游戏。 换做是他,他肯定是不理韩宿的。 “你在看什么?” 韩宿撕开泡面盖,椅子往他旁边挪,凑到他桌前开始吃面。 “海上钢琴师。” 叶初阳把鼠标推开,拉开泡面给他滕位置,两人盯着他的电脑屏幕边吃边看电影,倒还挺和谐。 “我看过这个,他最后没下船。” “那他一辈子呆在海上?”叶初阳挺诧异。 ”嗯。”韩宿应一声,“他可能觉得自己只属于大海。” 泡面里发现一根火腿肠,叶初阳闷头咬一口,口齿不清的说,“看不懂,这电影太深奥了。” 韩宿眼睛盯着屏幕,“他的人生只有钢琴和海上生活,独惯了,无法跟其他人建立亲密关系。” 一句话影评,挺惊艳。 叶初阳转头看他一眼。 “怎么了?” “没事。” 韩宿说这话的神情看上去和平时没什么不同,但叶初阳很主观的感觉出一些落寞。 薛安和张磊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一起,招呼着韩宿上线,见叶初阳还没吃完,韩宿索性把面桶搁在一边,上号打怪。 叶初阳吃完面暂停电影,把两桶泡面盒拿下楼扔掉,围观沈一宇和黄黄的对战,实在没什么意思,回来继续看海上钢琴师。 看完才不到十点,他看了一会儿韩宿的游戏,韩宿察觉到他的目光,偏头用口型问他想不想打,他连忙摇头。 闲的无聊,叶初阳开始逛贴吧,无意中打开十大灵异事件记录贴,在恐惧压顶之前好奇心总是略胜一筹,他壮着胆子看了一半红衣男孩的故事,被对面人突然的咳嗽声吓得一哆嗦,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 周身僵硬,背部发冷的他连忙关掉帖子,拆开一包薯片转移注意力。 韩宿瞥见他在吃东西,伸手过来也要吃,叶初阳把薯片往他手边移,谁知韩宿没有自己拿,反而向他摊开手掌,好整以暇望着他。 这人怎么这么懒? 无奈之下他取出几片放进韩宿掌心,对方扬起嘴角朝他笑,收回手两三下吃光了,又故技重施伸手过来,等着他发零食。 韩宿傻的挺可爱,叶初阳便慢吞吞的配合他,开始只拿一片,韩宿不挪手,歪头看他,等他再放一些。 叶初阳也歪头看他,摇头晃脑比个1,意思是一次一片,不能超量。 这次韩宿的笑容大了些,眼睛里闪着光,迅速将薯片塞进嘴里,朝他摊开手掌。 叶初阳也不刁难他,十分配合的再放一片。 韩宿注视着他的动作,就着手心咬掉薯片。 然后忽然低下头,自顾自笑了一下。 完美的侧脸,扬起的唇角,叶初阳的脸开始发烫,目光无处安放,幸好薛安及时站起来喊, “老韩,快点儿啊!” 韩宿咳一声,索要薯片的那只手握上鼠标,又转头看他一眼,专心和队友打起游戏。 叶初阳塞了几口薯片,心情挺不错,找出海贼看起来。 盯着电脑屏幕的时候太久,整张脸被烘的发热,他摘了耳机重新戴,把额前的刘海通通压在头顶,露出额头散热。 两点半,游戏迷们还在山谷里大杀特杀,叶初阳已经换了两千八百个姿势,头倚在窗台边,身体斜着窝在单人沙发椅里,蜷着的腿有一半悬挂着,眼睛泛酸,脑袋也晕乎乎的犯困。 旁边的韩宿偶尔会转头看他在干嘛,好像一直留心着他的动作,叶初阳觉得很踏实,调低耳机音量,迷迷糊糊睡着了。 一觉睡到四点多,当然,如果不是脖子酸的要断掉,他能直接睡到天亮。 眼睛很疼,他缓慢睁开眼适应光线,网吧里很安静,只有主机散热器嗡嗡转的声音,韩宿趴在桌上,姿势不太舒服,看样子是睡着了。 叶初阳挪了挪位置,肩上的衣服被带着往下滑,他这才注意到身上盖着件校服,是韩宿从教室里带来的那件。 睡着时戴着的耳机被放到鼠标旁,海贼也按了暂停键。 想象韩宿做这些事的画面,叶初阳心里升腾起隐秘的开心和幸福感。 他羞赧的挠了下额前的头发,起身去卫生间,路上一直在纠结要不要把校服还给韩宿。 不过等他回来时,韩宿已经醒了,正东张西望在找他。见他回来,也不说话,就那么望着他走近。 叶初阳莫名喉咙发紧,声音有点哑,“怎么了?” 韩宿的声音也没好到哪里去,比平常低不少,“以为你被偷走了。” 气氛静谧又暧昧。 他回到位置上把校服递给韩宿,韩宿没接,“干嘛?” “你不是也要睡觉吗?” 韩宿趴回桌上,侧头盯着他,“本来就是给你拿的。” 理所当然的口气。 叶初阳窘迫的咬着下唇,拿着校服有点不知所措。说这话的人换成沈一宇或者黄黄,哪怕是薛安,他都会欣然接受。 但这个人是韩宿。 偏偏是韩宿。 他不知道怎么办了,在椅子上挪半天,身体僵硬着不知该继续睡还是再看会儿电视。 韩宿趴在桌上静静注视他,半晌,突然说了一句, “叶初阳,你怎么这么可爱啊。” 撒娇的语气唰的红了叶初阳的脸,他偏头看向窗外,实际也看不清什么,手里还攥着那件难以处置的校服。 椅子在地上轻微的划一声,叶初阳转回头,韩宿滑到他身边,接过校服披到他身上,又埋头整理前襟,将他两条手臂困在里面,替他拉上拉链。 两个人靠的太近了,近到韩宿只要伸出手就能抱住他,叶初阳一动不敢动,任由韩宿在他身上摆弄。 韩宿将拉链拉到他下巴顶端,微凉的手指擦过他下颌的一小块皮肤,引起一阵战栗。 他低垂着眼,不敢跟面前的人对视。 心虚来得莫名其妙,心跳也快的不讲道理。 韩宿的手指抚上他的刘海,揉了揉他的头发,低声说,“睡吧,阳哥。” 叶初阳连忙闭上眼装睡,硬挺的身体仿佛是死过去了一般,他听见韩宿在他耳边低笑,温热的气息好像都飘到他脸上了。 等半天都没有椅子挪动的声音,叶初阳不敢轻举妄动,紧闭着眼等韩宿离开。 但韩宿似乎总喜欢跟他唱反调,直到他沉沉睡去,都没有听见什么声响。 作者有话要说: 韩宿:阳哥好可爱,连头发丝都那么可爱,我完了。 赵佑:你不是完了,你是没了。 感谢观看哦。 第17章 第二天早上被叫醒时韩宿正在收拾桌上的垃圾,脸上沾着零星的水珠,看样子是去卫生间洗了脸。叶初阳睡得不踏实,醒来后睁着眼睛缓神。韩宿胳膊伸到他面前替他关了电脑,两人叫上薛安一起下楼。 六点多的芙蓉镇,天光刚刚大亮,街头巷尾静谧安宁,大半个镇子尚在美梦中,只有树梢的鸟儿叽叽喳喳吵着天亮了该起床了,早点摊一早就开门迎客,蒸包子的大锅冒着腾腾热气。 叶初阳浑身酸疼,走在路上只觉得脚踩不到实处,眼睛尤其阵阵刺痛,身体疲倦到极点,脑神经却意外亢奋,这么被两端拉扯着,整个人萎靡不振,像被霜打了的茄子。 薛安和韩宿也没好到哪儿去。 三个人打着呵欠从街头走到街尾,去十字路口那家早点摊,两屉刚出锅的包子,三个咸鸭蛋,叶初阳要一碗海带汤,另外两人喝粥,吃一顿冒着热气的早饭。 热汤热包子进肚,熬夜的难受被驱赶掉大半,但精神还是颓,韩宿付了钱,三人沉默着走回学校,守门大爷刚起床,瞪大双眼看着他们仨,似乎很难相信二中有这么勤勉的学生。 刚走到宿舍楼下,叶初阳手机来了条短信,“阳哥,你走了怎么不叫我跟黄黄?” 见他站在原地,韩宿转身问他怎么了,叶初阳愣乎乎的说, “忘记叫沈一宇了。” 薛安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打着呵欠进大门,“我先回去睡了,走的时候记得叫我。” 韩宿校服搭在手上,冲叶初阳扬下巴, “回去睡觉,困死了。” 叶初阳点点头,跟在他身后上楼,后知后觉觉得韩宿的话容易引起歧义。 第一次网吧通宵以后,两人的关系完全拉近。 韩宿抄英语作业时不再需要夸他睫毛长名字好听,他冷的时候也不跟韩宿客气,盖上韩宿的校服睡午觉。期中考试的成绩迟迟没有出来,叶初阳的紧张和焦虑被时间冲淡,缓慢适应着文科班的生活。 周末返校时妈妈去朋友家小聚,叶初阳和他爸一身轻松离家,进校门才发现忘拿牛奶了。爸爸送他回学校以后还要赶着回家准备晚上的菜,所以他一向是周末返校最早的那几个人。 不过今天挺神奇。 到宿舍时韩宿正躺在自己床上睡觉,叶初阳怕吵醒他,轻手轻脚放完东西,跟沈一宇去开水房打热水,回来时宿舍楼里的人已经慢慢多起来。 人声嘈杂,韩宿从梦中醒来,一脸困倦坐在床上发呆,衣服还是昨天那身,扭头朝叶初阳床上看一眼,下床洗把脸坐到他身边,“什么时候来的?” “四点半,你昨天又去通宵了?”叶初阳盯着他眼底的乌青问。 韩宿神情木然的点点头。 两人静静坐了一会儿,直到薛安进来招呼他俩去食堂,三人才一起下楼。 路上薛安几次三番扭头看韩宿,直到旁边两人都疑惑的看他时才开口, “你昨天是不是没回家?” 韩宿‘嗯’了一声。 “昨晚上你妈给我打电话了。” 韩宿没说话。 薛安便也没再说下去。 叶初阳走在旁边,想问韩宿是不是跟家里吵架了,见两人都沉默,只能压着心里的疑问。 “下次再给你打电话你就说不知道我在哪儿。”韩宿嗓子发哑。 薛安抬头,“我本来也不知道,你连我消息都不回。” 叶初阳犹豫片刻,忍不住问到,“你跟你妈吵架了吗?” 韩宿双手插在裤兜里,没精打采的脸上隐隐聚着阴云,“没有。” 拒人千里的态度劝退叶初阳和薛安,两人默契的闭嘴。吃完饭回教室,交完作业,韩宿又趴桌上睡着了,难为叶初阳一直绷着神经,就怕余总突然从后门出现,把韩宿拎到走廊罚站。 他不提,叶初阳也不好问,十几岁时总有不想倾诉的心事,情愿烂在肚子里也不愿跟旁人说起。但韩宿明显不在状态,总是发呆,也不跟他逗嘴,笑容不太走心,脾气也很好,说什么都淡然点头。 周三下午韩宿被雷朋叫去打球,叶初阳终于逮到机会跟薛安单独吃饭,缠着薛安问韩宿上周为什么不回家。 “上周朽哥他姐来了。” “韩宿还有姐姐?”叶初阳挺惊讶。 薛安点头,“他姐跟着他亲爸,他跟他妈,两人很少见面。” 叶初阳没想到韩宿家里是这种情况,心里顿时有点不是滋味,“他是不想见他姐姐吗?” “可能是吧,听说他姐来给他过生日,朽哥知道了直接关机没回家,估计是在网吧呆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回的宿舍。” 叶初阳怔了一瞬,“韩宿什么时候的生日?” 薛安埋头吃着饭,“就上周天。” 熬了一夜在网吧醒来,独自走回宿舍睡到下午,不知道有没有吃早饭和午饭。 这就是韩宿17岁生日。 叶初阳说不上来的难受。 吃完饭要去补课,两人在教学楼尽头分开,薛安去看韩宿打球,叶初阳回教室拿地理书。 地理办公室在三楼,周老师的位置靠窗,半扇窗开着,偶尔从外面传来球场的吵嚷和篮球拍地的弹响。胡亚晴在问周老师太阳高度的计算,叶初阳没留心听,注意力一直在窗外,其实他不会算,那一章知识点学的云里雾里,但此刻他实在没什么心情听。 韩宿跟雷朋似乎在练攻防,两人你追我赶,脸色都带着笑意,看起来气氛挺活跃,场边依然有很多围观群众,韩宿扯起衣摆擦汗,场外的女孩子就害羞的拽着同伴胳膊蹦蹦跳跳。 周老师出了两道题让他们写,叶初阳只好收回眼神,对付起面前的地理题。 回教室时刚好碰到从卫生间出来的韩宿,脸上泛着运动完后的潮红,咧着嘴跟他打招呼,“回来啦。” 胡亚晴转头看看他俩,自己进了教室。 “你吃饭了吗?”叶初阳站在门口,等韩宿走近了一起才往里走。 “吃了。”韩宿走在他身后,“买了个面包。” 历史书上放着盒纯牛奶,叶初阳拿起来一看,“你买的?” 韩宿拍拍他的肩膀坐下,哄小孩儿似的,“多喝奶长高高。” 叶初阳有点害羞,又有点难受,韩宿连他忘记带牛奶的事都记着,而自己却对韩宿一无所知,整颗心被涌上来的难以言喻的情绪灌满,终于在凌晨时分带着郁结睡着了。 第二天醒得挺早,没等韩宿喊他就自己起床洗漱了,不过韩宿还是嫌他动作太慢,在他换鞋时迅速帮他叠好被子。 今天叶初阳话很少,全程闷头听课做作业,韩宿偶尔逗他两句他也当没听见,直到晚自习下课,沉默了一天的他突然叫住韩宿,“你到操场乒乓球台那儿等我一下。” 韩宿心里挺纳闷儿,见他表情很严肃,便点点头目送他离开教室。 晚自习后的操场是早恋迪士尼,白天正经学习的少男少女一到下课就往操场跑,在昏黄到看不清脸的路灯下散步,两人表面都很正经,紧挨着的两只手没一会儿就缠到一起了。夹杂在其中的夜跑族显得有点格格不入,好像不小心入侵了别人的秘密地盘。 值班老师偶尔会去巡查,无奈光线实在太暗,等他走近时,反侦察能力超强的二中情侣早已原地散开,一脸坦然的跟老师对峙。 韩宿不愿意来操场。 从高一开始他已经被叫来好几次了,黑灯瞎火跟不认识的女生走圈,遇到脸皮薄的走三圈也没憋出一句话,还是他冻得不行说要回去睡觉了,女生才拉着他塞一封沾着香味的情书。后来他就再也不愿意去了,收到情书也懒得看。 今晚也挺冷,月亮冷冷清清挂着,给原来想隐匿在夜色中的小情侣们脸上打了点光。 乒乓球台有对情侣背对着坐在台上,女生依偎在男生肩膀上亲昵又甜蜜的低语,韩宿毫不客气咳嗽一声,女孩子吓得立马坐直扭头,发觉有人出现,不由分说拉着男朋友走了。 目的达到后,韩宿靠在球台边发愣,叶初阳下课不回宿舍洗漱睡觉,难道是想让他陪着夜跑? 脚步声靠近,他转头看到叶初阳提着一袋东西从花坛上跨过来,气息有点喘,应该是跑过来的,心里突然没来由的有点高兴。 叶初阳把口袋放到球台上,手伸到他面前,“用一下打火机。” 韩宿乐了,“你怎么知道我有打火机?” 叶初阳扭头看他,清澈的眼睛在月下闪着水光,仿佛在说我又不是傻子。 韩宿从裤兜掏出打火机递给他,“你想学抽烟啊?” 对方没说话,在口袋里摸索着,忽然又命令他,“你先背过去,我说转身再转身。” 韩宿撇撇嘴,照着他说的做。身后传来悉窣的塑料包装袋的声响,紧接着是‘叮’一声擦亮打火机的声音。 “好了。” 韩宿转过身。 一缕烛光轻轻摇曳在风中,光下整齐摆着两排零食,零食的主人站在球台边,一身干净的校服衬着那张干净的笑脸,水汪汪的眼里全是笑意,他的声音清澈又动听,像月光下山间叮咚响的泉水, “韩宿,生日快乐!” 韩宿僵住了,脑子里猛地窜上一股电流,劈里啪啦炸成天边的烟火,眼神从那双清澈的眼睛移到秀气挺拔的鼻梁上,再到月光下微微泛着水光的唇瓣。 他听见自己哑声说,“叶初阳,你这样算犯规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阳哥: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韩宿:是心动的感觉。 谢谢观看吖! 第18章 叶初阳没在意他的话,兀自沉浸在自己制造的惊喜中,一把拉人到台前,紧张又喜悦的在他耳边低语,“快吹蜡烛,一会儿老师来了就完蛋了。” 韩宿依着他,低头吹熄从小卖部买来的白色蜡烛。 “当当!这是你的生日礼物。”叶初阳献宝一样指着平台上摆的很整齐的零食。 麻辣牛肉桶面,美好火腿肠,薯愿,桃李软面包,咪咪虾条,兰溪豆腐干,菊乐酸奶。 小卖部畅销TOP7。 韩宿笑了,“都是给我的?” “对啊!”叶初阳眉眼弯弯,很高兴的模样,“我本来想买17种,但是怕小卖部没有那么多种类,就只买了7种。” 韩宿抚上零食,看他的眼神都有点不一样了。 “你都不说你过生日,不然我就有时间给你准备礼物了。” 神经大条的叶初阳全无察觉,从校服兜里掏出第八份礼物, “这是我自己做的,纯手工,仅此一家,别无分号!” 一张硬壳纸做的卡片,看样子是笔记本中间的扉页,空白那面画着一副牌匾,四角画着些波浪花纹,正中央用黑笔写了个‘宿’,被一个用圆规画出来的小圆圈圈着,背后有横格的那面写着一小段挺秀气好看的英文。 We are all rowing in the boat of fate, the waves keep on coming and we can’t escape, but if we ever get lost on our way, the waves would guide you through another day. 韩宿低头看了一会儿,半响,扬起手中的卡片,“翻译一下?” “啊?”叶初阳害羞的挠头,低眉顺眼,“就是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的意思。” 月光下少年的脸庞白净明亮,微微煽动的睫毛一下一下挠在韩宿心上,他握了握拳头,深深望着校服少年。 “阳哥。”声音低哑,仿佛压抑着某种情绪,“我想抱你。” 少年眼睛倏然瞪大,清冷的月光掩盖了脸上泛起的红晕,来不及拒绝,也许他并不想拒绝,韩宿猛地伸手把他捞进怀里,力道不大,却一击即中,恰好打在他的心跳上。 心脏好像骤停了,整个人被韩宿身上温热好闻的气息包裹,叶初阳有点腿软,身体却格外顺从的轻贴着韩宿的胸膛,他把脑袋埋在韩宿肩上,听见耳边咚咚咚剧烈的心跳,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是韩宿的心跳声。 韩宿跟他一样慌乱,紧张,也许手心也渗出了汗。 叶初阳的手僵在半空,犹豫着要不要回抱韩宿的肩膀,但他向来胆小又怯懦,最后只是两手虚抓着韩宿腰侧的衣料。 两个人不知道抱了多久,直到熄灯铃响,韩宿松开他,低头细心装好所有生日礼物,揽一下他的肩膀,两人沉默着回到宿舍。 他忘记问韩宿吹蜡烛时有没有许愿,也忘记问韩宿喜不喜欢那些幼稚仓促的礼物,也许韩宿是喜欢的,因为他张过分英俊的脸上写满感动和令叶初阳看不太懂但又莫名心悸的某种深沉。 叶初阳就这样被自己制造出来的惊喜,和韩宿回馈给他的巨大幸福和心动夹裹着睡着了。 没有人再提起那个月夜下的拥抱,这成了他和韩宿心照不宣的秘密。 而韩宿对他的好似乎变成更加具象又朦胧的好。 上课随意东张西望的瞬间,课间操排在队伍后面往旗台上看过去的时候,还有早上偶尔被捏着脸叫醒的片刻,他总能看到韩宿看他的眼神,深沉的,眷恋的,溢满情绪的,令他忍不住心颤,又在转开目光之后慢吞吞脸红的甜蜜和悸动。 余总宣布完下周公布期中成绩后便放学了。 沈一宇这几周都被他妈监控着回市里住。叶初阳收拾好书包,见薛安被余总叫走,便和韩宿一道下楼。韩宿穿着昨天刚晾干的校服校裤,手长腿长,分外帅气。 陆陆续续有学生走出校门,叶初阳往外看,炸土豆旁边,平常他爸停车的地方,今天站着一个年轻女人,看来他爸又得晚来了。 在距离校门两米远的树阴下,韩宿突然停住脚,回身往教学楼走,“你先走,我东西忘拿了。” 叶初阳不明就里跟着他转身,“什么东西,我爸还没来,我跟你一起去。” “阳哥。”韩宿脚步一顿,“你先走吧。” 又是那副拒人千里的姿态,叶初阳平常不太拐弯的脑子突然灵光了,他扭头看向校门外, “是不是你姐来找你了?” 韩宿没评价他敏捷的思维,低嗯一声,又说,“你回家吧。” 大批放学的学生从教室里出来,将他们拥在人潮当中,叶初阳拽住韩宿的胳膊,语气平静又不容拒绝,“去网吧还是去我家,你自己选。” 韩宿转回头,表情挺诧异,僵了一会儿才说,“你回家,别管。” 叶初阳不理他,抬脚往教学楼里走,“那就去网吧。” 韩宿在身后一把拎住他的书包肩带,敛眉命令道,“你不许去网吧,快点回家。” “叶初阳。”迎面走来的胡亚晴和李周看着他俩的神态动作,“你们还没走啊?” “啊,回教室拿个东西。”叶初阳挣开韩宿的手,顺着话茬问胡亚晴,“你们俩一起回家吗?” 胡亚晴脸上有一瞬的窘迫,被李周适时接住话题,“我们坐同一班公交。” “哦。”叶初阳点点头,“那拜拜,明天见。” “拜拜,阳哥朽哥。”李周冲他俩挥手。 胡亚晴欲言又止,小声说了句拜拜,往校门口走,李周跟在她身边,走几步又转头看她一眼。叶初阳收回眼神,抬脚上楼梯。韩宿站在原地闷了一会儿,沉默着上楼了。 刚回教室坐下,叶初阳爸爸来电话,说张伯伯不小心摔断腿,送他去一趟医院,让他再等20分钟。叶初阳挂断以后壮着胆子打开音乐播放器,在空荡的教室里听歌。 韩宿原本倚在靠墙的置物柜上,听见音乐声后回到他身边坐下,问他播的是什么歌。叶初阳打开手机给他看,死神来了主题曲,life is like a boat。 叶初阳趴在桌上听了一会儿,转过头看着韩宿,没头没脑的问,“你以后想考哪个大学?” 韩宿也趴下看着他,睫毛沾着窗外的阳光,“你想考哪里?” “不知道,师大吧。”叶初阳浅褐色的眸子转了转,不确定的说,“我爸妈不想我去太远的地方。” 韩宿还是看着他,叶初阳有点受不了那样的眼神,装模做样转回头跟着音乐哼, Nobody knows who I really am, maybe they just don’t give a damn...... 声音很好听,跟平常软绵绵的腔调比起来多了些清脆和干净,连日文歌词也哼的七七八八。 韩宿停留在他有细细绒毛的耳朵尖的视线很快转开,转头望向窗外,然后听见叶初阳在低缓的旋律里轻声说,“一会儿我爸来接我,去我家好不好。” 叶初阳的话总是让人很难拒绝,他歪头微笑的模样,清晨被叫醒时藏在红扑扑脸蛋下的小小愠怒,手指抠书角的小动作,粉嫩的唇,带香味的头发,无辜又清澈的眼神,韩宿一样都拒绝不了。 作者有话要说: 阳哥:带韩宿回家家。 韩宿:其实我更想带他去没人的地方这样那样,但是作者不允许。 作者:不,是晋江不允许。 第19章 韩宿跟着叶初阳回了家。 他爸妈没多问,只当是男孩喜欢一起玩儿,好吃好喝款待韩宿。 妈妈给叶初阳洗衣服的时候还让韩宿把脏衣服交给她,韩宿不好意思,她便笑眯眯站在门口喊叶初阳,不容拒绝的说,“阳阳,快帮韩宿把衣服拿过来。” 韩宿总算知道叶初阳身上那股劲儿从哪里来。 吃完饭时叶初阳爸爸多加了一道菜,五个人吃的挺热闹,两位长辈一直给韩宿夹菜,弄得韩宿一遍遍说着谢谢,叶初阳看出他的局促,嗔怪爸妈,“你们不要给他夹菜了,让人怪不自在。” 他妈妈笑着答好,一脸慈爱的看着叶初阳。 两人吃完饭上楼回房间,叶初阳的房间挺大,床靠墙摆着,床尾是大衣柜,窗边写字台上放着台式电脑,橘色台灯,小汽车闹钟,笔筒,一家三口的照片,还有几个笔记本,靠墙那面立着一个小书架,摆着些三国演义红楼梦海底两万里什么的青少年必读经典。 叶初阳从旁边客厅搬了张椅子进来,“写作业吧。” 韩宿张了张嘴,被好学生的生活作息惊呆,毕竟他都是周天吃完午饭临回学校前才开始补作业,或者到学校之后再补。 本着入乡随俗的风俗,韩宿听从指挥,从包里掏出试卷,和叶初阳挤在那张被电脑占去一半空间的书桌前写作业。 椅子靠着椅子,胳膊挨着胳膊,呼吸缠绕呼吸,在黑夜已至的窗台前,韩宿体会到一点落到实处的安心。 写了一大半试卷,两人心照不宣避开各自最头疼的科目决定第二天早上再写,当然头疼的主要是叶初阳,韩宿只需要轻松抄英语,并未背负什么心理包袱。 洗完澡后,叶初阳给韩宿拿了干净的睡衣和毛巾,帮韩宿调好水温便自己吹头发去了。自从上次感冒,他已经学乖,每次洗完澡都会赶快吹干一头短发。 韩宿洗的很快,毛巾搭在头发上,穿着比自己身高短一截的棉质睡衣睡裤,滑稽又乖巧,叶初阳忍着笑意问他要不要吹头发,韩宿笑着摇头说自己身体好。 等小陈哥收拾完回家,爸妈关灯上楼休息,韩宿进来反手关上门以后,原本宽敞的房间忽然局促起来。叶初阳从床上站起来,故作镇定的端着主人姿态,“你要不要打游戏?” 韩宿站在床尾,黑发发梢还是湿的,“不打,看电影吧。” 叶初阳到电脑面前坐下,熟练的打开播放器,“你想看什么?” 韩宿在他刚刚的位置坐下,“英雄本色。” 叶初阳扭头看他,有点不敢相信,“你喜欢看这个?” 韩宿点头。 叶初阳撇撇嘴,心说韩宿的喜好可真够老派。他爸也喜欢看这部,周润发拍的电影他爸都喜欢看,叶初阳记得他爸还喜欢纵横四海,里面有张国荣和一个漂亮的女明星。 按照韩宿的指示播放第一部 ,叶初阳就有点儿犯难了,坐在椅子上没有下一步动作,下午非得拽着人回家的是他,这会儿别扭不敢上床的人也是他。 韩宿倒挺大方,把两个枕头往墙上一靠,打开被子盖住腿招呼他,“你不上来看吗?” “啊。”叶初阳应了一声,慢吞吞挪动笔直的身体,“上来。” 韩宿坐在右边,两只手露在被子外面,蓝格子衣袖只到他手腕上方,见叶初阳盯着他,举起手晃了一下,“我穿的是小朋友的睡衣吗?” 叶初阳憋不住,扑哧笑出声,房间里立马轻松起来,他踢了鞋爬上床,在韩宿一臂之隔的地方坐下来盖住腿,两人身上的洗发水和强生婴儿沐浴露的味儿不停往鼻子里钻,分不清你我。 正当叶初阳眨巴眼睛想甩掉脑子里的迷糊劲儿时,韩宿突然开口,“小时候我姐跟我说,我不是我爸的儿子。” 叶初阳闻言一怔,不知怎么的不太敢转头看韩宿,只能偷偷用余光观察他,姿势挺随意,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她说我是我妈跟外面的野男人生的。” 叶初阳猛地转头,韩宿的表情很淡,像在谈论昨天的天气,“我气不过,把她鼻子打流血了,被我奶奶关在屋外一整晚。” “后来才知道那些话都是我奶奶告诉她的。” 韩宿的眼睛看着屏幕,脸上有一种让叶初阳心里很不舒服的冷漠和疏离,“其实她那时候也是小孩儿,被大人洗脑了而已。”说着他转头看向叶初阳,眼神很空,“但我不想见她,我爸妈离婚以后我再也没见过她,没见过那个家的任何一个人。” 叶初阳张了张嘴,却因为胸口压着的那块巨石喘不过气,隐隐的刺痛在心头蔓延,他想说点宽慰的话,又怕开口的瞬间会因为鼻酸而落泪。 韩宿倒像没事人一样,“看电影吧。” 直到片尾曲响起,两人都没讲话,韩宿默默下床关了电脑,碰了碰叶初阳的胳膊,他便顺从的躺到靠墙那侧,神情恍惚。 “我关灯了?” 躺下的叶初阳好一会儿才嗯一声,韩宿走到门口摁熄顶灯,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摸索回床上,在外侧躺下。 叶初阳的床是双人床,1.5米,睡两个人正正好,既不会太远,也不会因为地方小而觉得拥挤。被子上有一股轻微的花香,和叶初阳身上的味道一样,应该来自洗衣机旁摆放的汰渍洗衣液。 “韩宿。” 在韩宿以为他已经睡着时,叶初阳突然喊了他一声。 “嗯?” 叶初阳那侧的被子动了一下,是他细细簌簌侧身过来的动静,韩宿转头,对上他懵懂又透着哀伤的眼神。 “如果以后我伤害了你,你会躲着我吗?” 韩宿愣了,明显被这个问题问住了,一时没有接话。 叶初阳又接着说,“如果我做错了事,你怎么生气都行,但不要不见我,行吗?” 懵懂的眼里闪着水光,又因为请求显得份外诚恳,韩宿在黑暗的一侧咬了咬后槽牙,克制着暗哑的声音,“你会做什么错事?” “不知道。”叶初阳摇头,额前的头发跟着轻晃,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会问这样莫名其妙的问题,但心里就是莫名的害怕和担心。 韩宿的手伸过来,捋了捋他乱翘的刘海,低声说,“我永远不会生你的气。” 叶初阳还是那副怔愣的模样,韩宿忍不住捏他的鼻子,“记住了吗?” 对方抬眼看他,好像并未听见他的后半句,神情专注而认真,“我会好好对你的。” 语气诚恳的像在做婚礼宣誓。 韩宿不说话了,在黑暗里静静看着他,等他后知后觉开始脸烫的时候,忽然倾身过来抱住他,隔着薄薄的衣料,一只手揽住他的背往怀里带,好像抱什么不得了的宝贝,珍重又宠溺,好一会儿才哑声说,“傻。” 作者有话要说: 阳哥:先给韩宿打个预防针,免得以后吵架被删除拉黑一条龙。 感谢观看! 第20章 时隔两周之久,韩宿终于回了家,叶初阳在短信上问他有没有挨打,韩宿说没有,第二天来学校时嘴角却带着浅浅的淤青,不过还好,他的神情终于卸下半个月以来的凝重。 期中成绩下来以后,叶初阳笑不出来了,被抽醒似的再次直面比其他人晚两个月进度的差异。 语文131,数学70,英语142,文综157,班级排名38,年级排名82。 平时吊儿郎当混日子的韩宿班级排名21,考试前抓瞎的薛安竟然排在年级前15,叶初阳总算对韩宿所说的扮猪吃老虎有了实质性理解。 排名公布后换座位那天,叶初阳第38号进教室,黑压压一片的教室里只零星空着些靠后排的位置,韩宿比他早进去,照原样回到自己绝佳观赏风景的座位上等叶初阳。 薛安还和原来的同桌坐,他其实想挨着何晓语,但人家要和好闺蜜坐一起,他便退而求其次坐到何晓语背后,乐呵呵的,对这个让步表现出极大的满意。 张磊还坐韩宿前面,同桌换了个短发圆脸女生,两人交流很少,都是成绩下游没得选凑到一起的,想来也没什么好交流的。 圣诞节快到了。 对赶时髦的高中生而言,这是个比情人节更为重要的节日。情人节太直白,对自尊心超级强的青少年少了些包容和掩护,圣诞节就不一样了。 送苹果,送巧克力,各种各样的礼物,打着平安夜的口号,给送礼收礼双方都留□□面和回旋的余地。 这天早上,吃完早饭回教室的韩宿从抽屉里掏出三个苹果,用粉红色和正红色的小盒子包着,共通点是盒子上面都画着浪漫的爱心,另外还有两封情书,他拿在手里,见叶初阳望着他,“想看吗?” 叶初阳不服输的回嘴,“别人给你写的情书,我为什么要看。” 韩宿从不掩饰自己不近人情的特性,“那我扔了,反正我也不看。” 叶初阳忍不住咂舌,突然同情起那些暗恋韩宿的姑娘,一片纯洁的真心竟然还没被男主角拆开就进了垃圾桶。 别别扭扭到下午,叶初阳补完课回来,刚好看见韩宿和何晓语站在走廊上聊天,女生笑得很开心,而背对着他的韩宿只留下一个挺拔的背影。 叶初阳默默从后门走进教室,前排的圆脸女生指着角落里的饮水机,“叶初阳,没水了,你能不能换一下桶?” 他起身将空桶拿下来,弯腰一点点撕开新桶上的包装纸,握住桶嘴还没提起来,一只手忽然伸过来撇开他的手。 叶初阳抬起头,韩宿说了句让开,一手拎起水桶,干净利落放上去。扶着饮水机的女生小声说了句谢谢,叶初阳听见韩宿没什么起伏的声音,“以后换水叫我,他搬不动。” 女生挺内疚,“我不知道,对不起啊。” 叶初阳对她微笑,想说他其实搬得动,但韩宿随即接上话,“没事,你以后叫我就行。” 回到座位上,叶初阳打开刚才写的笔记看,旁边桌上放着一个苹果,不难猜出是谁送的。他撑起胳膊,将韩宿偏头看他的眼神一一挡开。 两人一整晚没说话,韩宿几次看他,都被他目不斜视的漠视了,最后演变成单方面的冷战。 直到下课回宿舍,快要走出教学楼走廊时,韩宿终于叫住他,“阳哥。” 叶初阳偏头扫他一眼。 “你是不是生气了?” 叶初阳不说话,实际也不知道怎么说,说自己生气,为什么会生气,生气的原因实在难以说清。 韩宿见他不说话,走到他身边,伸手往他羽绒服兜里塞了一个东西,手指碰到他手掌边缘,冰凉一片,忽然也不顾他高不高兴,这样做到底对不对,不由分说拽着他的手揣进自己衣兜, “手怎么这么凉。” 冰凉的手被韩宿包在手心,热意透过皮肤慢慢传来,腾腾蒸到叶初阳脸上。 两个人在寒冷的走廊上站着没动,叶初阳低着头,韩宿看着他头顶的发旋儿发愣,心想叶初阳的手好软,跟女孩子一样。 虽然他从没牵过女孩子的手,确切的说他长大以后从没牵过别人的手,但并不妨碍他作出这个结论。 睡觉时叶初阳掏出韩宿刚才塞给他的东西,一支润唇膏。脸上的潮热还没散尽,他蒙在被窝里给韩宿发短信,“你给我唇膏干嘛?” 韩宿回的慢,好一会儿才说,“不想看你舔嘴唇。” 第二天早上是真正的圣诞节,叶初阳从抽屉里拿书时抽出来一个红红彤彤的苹果,他怔了一瞬,在韩宿转回头的瞬间对上他的视线。 两人的表情都有些怪异,韩宿微微皱着眉,叶初阳则是没来由的心虚,甚至想调侃一下自己竟然收到苹果。 不过韩宿没给他机会,霸道盯着他手里的苹果,“我要吃。” 叶初阳下意识收回手,“你不是有很多吗?” 韩宿靠到椅背上看他的抽屉,确认有空后一个一个将自己桌里的苹果塞进叶初阳抽屉, “我要吃你手里那个。” 叶初阳被他霸道又幼稚的行为惊到,愣生生由着他从自己手里抽走这个圣诞节唯一一个佚名苹果。 圣诞过后是元旦,再往后就数着日子盼寒假了。 C城的冬天特别冷,湿气刺骨,寒冷也入骨,一把骨头就跟浸在水里一样,着实难挨。叶初阳非常不喜欢过冬,除了暖和的被窝招人爱,冬天完全不值得留恋,更别提他隔三岔五的感冒流鼻涕,鼻尖揪的通红,嘴唇也因为干燥缺水老是起皮,他又闲不住,只要有一点点干皮就上手撕,有两次撕的鲜血直流,被韩宿逮着打了好几下手背。 韩宿可能是上天派下来折磨他的。 天气太冷,又是期末,学校大发慈悲取消晨跑,韩宿却义无反顾履行起体委职责。 每天宿舍刚亮灯就把他从被窝里扒拉起来,羽绒服围巾一通裹,跟裹粽子似的推着他下楼去操场跑圈,叶初阳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蹲在地上不起来,被韩宿从背后架着胳肢窝拖着跑,脸皮薄的阳哥受不住,只能别别扭扭挣脱韩宿的怀抱,慢吞吞在内圈划水。 热心体委看了不满意,又拉着他的手让跑快点,起床气就这么被手里传来的温度还有对方温柔的眉眼化解。 自古红颜多祸水。 百炼钢成绕指柔。 古人诚不欺阳。 期末考那天,薛安向韩叶二位发出邀请,大年初八相聚芙蓉镇欢乐迪唱K。薛大公子生日成了大家假期相见的由头,叶初阳开心的询问寿星,“班长,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薛安大手一挥,“这话说的太见外了!什么礼物不礼物的,人来了就好,听说周董的新专辑卖的挺好。” “靠!”韩宿冲薛安翻白眼,“脸呢?” 考完试以后,叶初阳和韩宿去镇上音像店买CD,老板是个年轻小伙儿,听说他俩要AA,爽快打了九折。 叶初阳占了便宜开心的不行,一边翻CD一边问韩宿,“你有喜欢的吗,上次都没正经送你礼物。” 韩宿盯着那几根手指,“阳哥出品的贺卡,我供在家里呢。” 两人结了账往外走,叶初阳不时扭头看他,看的韩宿直乐,“怎么了?” “真供在家里啊?”叶初阳眼睛发亮,像得了小红花的小朋友。 “操。”韩宿似笑非笑盯着他,“不应该今天来买CD。” “为什么?” “少了一个见你的理由。” 叶初阳的脸立马红了,眨眨眼小声嘀咕道,“见我还需要理由啊。” 韩宿盯着他不说话,等叶初阳耳根全红了之后揽着肩膀送他去站台等车。叶初阳缓慢挪着步子,想到半个月不能见面,心里沮丧的不行,又怕刚走过去车就来了,一路走走停停,始终不肯加快脚步。 对方却跟没事人一样站在旁边看着,任由他拖沓,搞得叶初阳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敢情就他一个人上演难舍难分的独角戏,人家压根儿就是说着玩儿的。 原本委委屈屈皱着眉的脸这会儿也冷下来了,眼看着公交车过来,叶初阳上前往人堆里扎,被人从后面拽了一下,他回过头,韩宿把他拉回身边,嗔怪到,“这么着急回家?” 不是我着急,是你不着急好吗!! 叶初阳瞪他一眼不说话,眼看着人已经差不多上完了,韩宿没松手,“教你打游戏好不好?” 不好不好一点都不好!!!!! 车开走了。 韩宿拽着他的手腕,一路从十字路口走到老街,快到网吧时又拐进河滨小道,天色渐晚,河边偶尔有骑电动车路过的行人,水波清澈,掉光叶子的杨柳婀娜扭着枝条。韩宿在一面青石墙边停下转回身,叶初阳条件反射似的往后退一小步,背贴着墙。 “舍不得我啊?” 叶初阳咽了一下口水,嘴硬到,“没有啊。” “那为什么不高兴?”韩宿往前靠近。 “高兴啊,很高兴。”叶初阳偏开头不跟他对视,“放假怎么会不高兴。” 韩宿低头盯着他,“我不高兴。” “你......你有什么不高兴的?” “你说呢?” 韩宿越靠越近,气息都快扑到他脸上了。叶初阳心虚的低头,咬着下唇,瓮声瓮气的反驳,“我怎么不知道你为什么不高兴。” 不远处传来喇叭声,摩托车呼啸而过,吓得叶初阳心里一惊。 韩宿没挪开眼神,声音有点哑,“叶初阳,这是你招我的。” 说着倾身含住叶初阳的唇瓣。 轰的一声巨响,脑袋里好像炸开了,全身的血液冲到头顶,叶初阳几乎站不住,背抵着墙,韩宿的胸膛贴着他的胸膛,一手撑在他耳边的墙上,一手扶着他的脖子,嘴唇覆在他的唇上,柔软,强势,带着逼人的荷尔蒙。 韩宿壁咚了他,在小河边趴着爬山虎的青石墙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21章 两人最后没去网吧,他被韩宿押送上车,脑子晕晕乎乎,回到家后在床上发了好一阵呆。 韩宿亲了他。 他被韩宿亲了。 吃晚饭时爸妈商量着哪天送他回姥姥姥爷家,这是叶初阳的假日传统,他少见的没接话,吃完饭玩了会儿电脑,韩宿没给他打电话,也没给他发消息,他纠结一阵,手机键都快按坏了,忍着没有主动联系。 10;45。 韩宿发来短信,“睡了吗?” 叶初阳噌的坐起来,顶着被子回复,“还没。” “早点睡觉,晚上不要踢被子。” 瞧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同床共枕多少年了。 不对,上次他们同床共枕,就是在这张床上。当时他听完韩宿的身世,又心疼又难受,又因为躺在韩宿身边激动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竟然就那么傻不愣登睡着了,早上醒来的时候韩宿已经帮他爸妈摆好桌椅开门迎客了。 叶初阳挠挠头发,“初八见。” “记得多擦唇膏,不要用手撕。” 给他塞唇膏又暖手的画面还历历在目,叶初阳羞涩的回复,“哦。” 这次韩宿回的很快, “保护好嘴唇。” “我的。” 叶初阳咣当扔掉手机,被子猛得往头上一盖,蒙在被窝里吼了一嗓子。 太TM撩了! 放假的日子很舒服,天天睡到日晒三竿,被姥姥叫起来吃早饭,看看电视逗逗猫,下午做会儿作业,晚上玩会儿电脑,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除了想韩宿。 两人每天发短信,偶尔晚上再打个电话,韩宿发短信都是走简约风,字很少,废话也少,起了吗,吃了吗,睡觉吧,记得喝牛奶,出门带围巾。 年三十那天爸妈终于关门回家过年,一家人挤在姥姥家暖烘烘的,吃完饭看春晚,拜年领红包,叶初阳开心的不得了,一直给韩宿发短信报备,我姥姥给我发红包啦,小姨也给了,姥爷说等天暖和了给我买辆山地车。 韩宿爸妈吃完饭就去邻居家打牌,他家向来不在乎节日,更别提温馨的家庭氛围了。他坐在空荡的家里一条条陪着聊,小品挺好笑,歌舞最没劲,最后电视台开始倒计时的时候他打给叶初阳,听见对面电话阵阵鞭炮声。 “韩宿,我们在院子里放烟花呢!” 倒计时五秒。 韩宿沉住呼吸,“阳哥,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电话里传来叶初阳兴奋的声音,“今年太开心了!” 开心转到文科班,不开心学业落下那么多,又开心认识韩宿。 最开心遇到韩宿。 韩宿在电话里笑,“明年也开心,希望你每一年都这么开心!” 年初三开始走亲戚,一直到年初八在干妈家吃完午饭,叶初阳终于获批赶往芙蓉镇参加他期待已久的班长生日宴。出发前给韩宿发短信提醒他拿CD,叶初阳坐在副驾上一路盯着后视镜,不时整理整理发型,早上特意穿了他妈给买的跨年新衣服,NIKE羽绒服,他妈本来想给他买蓝色那件,叶初阳犟着选了件纯黑的。 “阳哥,到哪儿啦?”薛安挺兴奋在电话里喊,透着股人逢喜事精神爽的劲儿。 “二十分钟左右。” “我们在时空,你一会儿直接过来,等人齐了再去吃饭。” 叶初阳‘嗯’一声,“还有谁没来?” “除了你,还有课代表和朽哥。”薛安忽然在电话里喊了一嗓子,“这儿呢!课代表来了,朽哥怎么回事,半小时了还没过来。” 叶初阳挂了电话,二十多分钟前的第二条已发短信韩宿没回,估计是在路上没注意看吧,他握着手机,不自觉皱起眉头。 老爸赶着回去打麻将,送他到网吧门口,嘱咐一句别喝酒就火速掉头。叶初阳推门上二楼,这会儿上网的人还挺多,薛安坐在靠楼梯口的位置,张磊,李周,何晓语和两个女孩都坐在他那排。李周先看到他,“来啦,阳哥。” 薛安抬起头跟他招手,一边念叨着拿起手机,“朽哥这是迷路了还是被打劫了。” 电话很快被接通。 “你到哪儿了?我□□就是从家里爬也该爬到了吧!” 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薛安立马扭脖子往楼下看,叶初阳也跟着望过去,韩宿穿着黑色羽绒服,单手插兜,不紧不慢走上台阶,抬眼便看到站在薛安桌边的他,冲他一笑,“什么时候来的?” “来一天了都!”薛安嚷嚷着,“都下机吧,咱们先吃饭去。” 两个压根儿没上机的人先行下楼,叶初阳走在后面,“你裤子在哪儿蹭的?” 韩宿转头,抬脚拍了拍小腿后的灰尘,“估计在家吧。” 一群人蜂拥下楼,去商业街新开的那家鱼火锅吃晚饭,路上薛安挺高兴,一直跟三个女生高谈阔论,叶初阳走在最后听,时不时被韩宿拽到街边,后来估计懒得拽,韩宿直接把他往边上挤,不让他靠近马路中间。 从买CD那天起没再见过面,尴尬萦绕着叶初阳,平时在短信上聊的挺嗨,见了面又羞涩不已。两人靠的很近,步履之间有衣料摩擦的声音,走着走着韩宿突然伸手拉起他卫衣的帽子罩住他,叶初阳呆愣愣转头,韩宿眼里带笑,故技重施帮他把外套帽子一并戴上。 “哎你干嘛!”叶初阳皱着眉佯装生气,伸手摘下两个帽子。 韩宿带着笑帮他把帽子重新装好,手指不经意划过脖子上的皮肤,留下一片痒,“你剪头发了。” “啊,对啊。”叶初阳理理衣襟,想起他剪头发那天还特意告诉韩宿了。 “我突然发现你们穿的很像情侣装欸。” 何晓语的同桌王婷冷不丁转头看着落后的两人,其他人听见这话也停下脚步转头看他们。 黑色外套,卫衣,运动裤,球鞋,男生常见搭配。 两人一高一矮,一个阳光帅气,一个英俊冷酷,天差地别又奇妙融合。 薛安乐着走到两人中间,左右搭起肩膀问其他人,“看到了吗?” “看什么?”何晓语问。 “三个帅哥。” 众人语塞,纷纷翻着白眼继续前行。韩宿拿开肩上的胳膊,揽着叶初阳往前走,边走边教育,“以后不能跟智商有问题的小朋友一起玩,记住没?” 薛安乐着踹韩宿,也上前搂叶初阳,胳膊压着韩宿的胳膊,“薛哥哥带你去买糖。” 韩宿一把掀开他的手,将叶初阳拉到自己身边,冲薛安挑衅似的挑眉。 薛安见状不服气的吼,“你干嘛,阳哥是我们大家的!” 叶初阳被两人幼稚的把戏雷到想翻白眼,手腕忽然被握住,轻而易举带到靠街边的位置,韩宿的嗓音低沉又磁性,“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22章 闹哄哄吃完晚饭,在夜风里吹散一身火锅味儿,大家终于朝今日目的地进发。KTV是薛安舅舅开的,安排了最大的包间,送两个大果盘,生日蛋糕,啤酒饮料小吃,全部免单。 服务生开了酒,薛安一杯杯倒满,在场的人有一个算一个。 “祝班长生日快乐!”何晓语率先举杯。 “年年有今日!” “岁岁有今朝!” “万寿无疆!” “长命百岁!” “生日快乐!” “早点脱单!”韩宿打了总结。 “干!”薛安中气十足的一吼,杯子撞上来,飞溅的啤酒沫洒到手上,没人计较也没人在意,纷纷仰头干了第一杯。 叶初阳把他爸临走前的嘱咐抛到九霄云外,跟着一轮一轮举杯畅饮。 何晓语和两个闺蜜在点唱机前选歌,三个女孩叽叽喳喳半天一首都没点,东道主顿时坐不住了,冲过去念叨着点几首暖场歌曲。 第一首是红日,王婷会唱,顺利拿到话筒,另一个被薛安和张磊拽着分不开,三人站着屏幕前开启鬼吼模式。李周叫上韩宿和何晓语玩骰子,叶初阳坐在旁边观战,何晓语明显不是两个男生的对手,连续喝了好几个半杯,薛安注意到状况,连忙回来加入战局,嚷嚷着他们欺负女孩儿。 韩宿喝的少,偶尔仰头举杯时牵动喉结,灯光打在脸上,睫毛浓密的像把扇子,撸起袖子的手臂染着光芒,帅的晃眼。 何晓语玩的很开心,和韩宿对局时会轻轻柔柔的说,“你让让我嘛。”韩宿脸上浅淡的笑意不变,偶尔赢偶尔输,叶初阳看不出他究竟有没有让她。 “谁点的晴天?”张磊在点唱机前喊。 “我。”叶初阳站起身去拿话筒。 “我也会!”何晓语兴奋的转身看屏幕,“我能跟你一起唱吗?” 张磊递了话筒给她,叶初阳笑着点头,“可以啊。” 摇骰子方队明显慢了下来,寿星把骰筒一掷,“我还没听过阳哥唱歌呢,我们听阳哥唱完再玩下一局。” 叶初阳转头意味深长看他,意思是今天你最大我配合你表演,余光瞥到沙发上懒散坐着的韩宿,不自觉握紧了话筒。 故事的小黄花/从出生那年就飘着/童年的荡秋千/随记忆一直晃到现在 完全与年龄相符的干净清澈少年气,叶初阳听见薛安在后头捧场似的‘好’了一声,顿时有点想笑。何晓语在米索索西哆西拉时加入,声音挺甜美,两人站在屏幕前合唱几句,叶初阳便让她先唱,自己再唱后几句。 何晓语可能唱嗨了,也可能是被薛安在背后的喝彩感染,唱到高潮部分直接转身面对着大家唱,还伸手示意叶初阳和她一起。 为你翘课的那一天/花落的那一天/教室的那一间/我怎么看不见/消失的下雨天/我好想再淋一遍 韩宿坐在正中间,静静看着他们,叶初阳心虚的不敢跟他对视,便跟何晓语互动。女生偶尔转头看他,眼神一直留恋在前方,嘴角带点笑意,安静看着正中间的人唱, 从前从前/有个人爱你很久/但偏偏风渐渐/把距离吹的好远 怔仲之间,叶初阳陡然醒悟,原来这是表白啊。 一曲完毕,他放下麦克风就近坐下,心情毫无征兆的低落。 李周端着酒坐到他身边,“阳哥,我们俩还没喝过。” 叶初阳给自己倒满,“干杯。” 接着是张磊,薛安,还有女生。韩宿没来,他还是坐在正中间,身旁是刚刚借歌传情的何晓语,叶初阳收回眼神,一一跟人干杯。 女孩子的甜美情歌过后是薛安的主场,张磊李周齐上阵,三个人凭借掀翻屋顶的气势,声嘶力竭嚎了一首死了都要爱,对,是嚎,鬼哭狼嚎的嚎。 一瓶啤酒酒量的叶初阳开始犯晕,头靠在沙发上看着人傻乐。韩宿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身边,垂眼看他问,“醉了?” 叶初阳不说话,轻轻摇头。 “朽哥,来!”薛安递话筒递出尚方宝剑的气质。 韩宿起身坐到屏幕边的高脚凳上,长腿一伸,逼格十足。叶初阳从没听过他唱歌,暗自挪了下身体坐直。 片头出来,是叶初阳没听过的一首歌,陈奕迅-不要说话。 韩宿唱歌的声音和平时讲话有一点点差别,但叶初阳描述不出来这种差别,都是好听,都是让他心尖一颤,脸红心跳,不敢与之对视的低沉。 深色的海面布满白色的月光/我出神望着海心不知飞哪去/听到她在告诉你/说她真的喜欢你/我不知该躲哪里 屏幕上的字幕倒是挺应景,听到她在告诉你,说她真的喜欢你,叶初阳想起刚才唱歌时的紧张,忍不住在心里自嘲。 爱一个人是不是应该有默契/我以为你懂得/每当我看着你 韩宿坐在他正前方微低着头,其他人此刻都安静听着,叶初阳镇定的盯着屏幕,余光却觉得韩宿在看他,一动不动盯着他看。 我藏起来的秘密/在每一天清晨里/暖成咖啡/安静的拿给你 空调暖风骤然袭来,叶初阳脸上和裸露在空气里的皮肤瞬间起了鸡皮疙瘩,食指下意识的抠着膝盖,他咬着下唇对上韩宿的视线。 愿意用一只黑色的铅笔/画一出沉默舞台剧/灯光再亮也抱住你 恍惚中他好像又回到那个夜晚,韩宿在月光下也是这么看着他,哑声说想抱他,然后就抱住了他。 灯光再亮/也抱住你 两打啤酒还剩三瓶的时候,在场的人终于进入醉酒状态,何晓语他爸来接走了三个女生,张磊和薛安家住得近,薛安完全上头,被还算清醒的张磊和李周扶下楼,一路耍酒疯,韩宿搂着叶初阳慢吞吞跟在后面。 叶初阳两眼发直,嘴唇和脸蛋都像擦了胭脂,不像一路抱着梧桐树喊妈妈的薛安,他很听话,让穿衣服就穿衣服,让下台阶就下台阶,乖得不得了。 直到转过街角,迎面走来几个年轻女孩儿,笑嘻嘻的扭头看他们,叶初阳突然被触动神经,站着不动了。 韩宿给他戴上卫衣帽子,拉他胳膊往前走,却被他一把甩开。 “韩宿!”叶初阳声音里带着点愠怒,两眼直勾勾盯着他,“你背我!” 语气挺凶,不过帽子下露出来的小脸蛋怎么看都是个任性的小朋友,韩宿笑着在他面前蹲下,拉着他一只手往背上带,叶初阳便跟喵咪一样趴上来乖乖不动了。 两手兜着屁股往上托,叶初阳找到舒服的位置,脑袋枕在他肩膀上一蹭一蹭的,韩宿被蹭的心里发软,又听见他趴在耳边问,“你有没有背过别人?” “没有。”韩宿想笑,颠一下背上的人,“这么会撒娇啊。” 背上的人扭了扭,闷闷的在他肩头回嘴,“不许背别人,也不许唱歌给别人听。” 韩宿心都化了。 到薛安家时他爸妈已经睡下了,张磊和李周费九牛二虎之力把醉鬼抬上三楼房间。李周打死不愿意和醉鬼一起睡,跟着张磊回家了。韩宿熟门熟路把叶初阳背进次卧,脱了衣服鞋子安置在被窝里,拧热毛巾擦脸,叶初阳觉得痒,咕哝着推开他的手,半闔着眼睑,“你是谁,韩宿呢?” 韩宿捉住他乱动的手沿着指缝擦干净,“韩宿回家了。” 叶初阳瞪大眼睛嘴一瘪,眼看着就要哭出来,韩宿连忙捏着他的脸开始哄,“阳哥,阳哥,我在这儿。” 对方眼圈都红了,好半天才缓过来,“韩宿。” “在这儿呢。”韩宿注视着他,拇指蹭了蹭他的眼尾。 叶初阳睁着纯洁又无辜的大眼睛,软绵绵朝他伸出双手,“抱。” 韩宿眼睛暗了一瞬,俯身抱住他,再也忍不住似的亲他的眼角,又贴上红嫩的双唇,叶初阳‘唔’一声,微微动了动嘴巴,很快便没了动静。 夜很静,从隔壁房里传来薛安响亮的呼噜声,叶初阳乖宝宝似的捏着被角睡的香甜,韩宿在黑暗里安静望着枕边睡着的人,不愿再思考义无反顾的爱需要背负什么代价。 如果他爱的人刚好爱他,如果他爱的人刚好想要拥抱他,如果他爱的人刚好也像他那般渴望他。 没关系。 所有的罪孽他来承担。 作者有话要说: 韩宿唱的那首歌是我少年时期非常喜欢的歌,构思少年韩宿时脑海里一直是这个bgm,希望看到这里的你也喜欢,感谢。 第23章 短暂的寒假很快过去。 开学那天薛安去的挺早,换好床单被罩,打扫完宿舍卫生,去了韩宿那屋。高峰和李周不在,叶初阳弯腰给垃圾桶套塑料袋,韩宿站在他床边,正在帮他装被子。 跟当爹似的。 薛安撇撇嘴,“收拾完了吗,吃饭去吧。” “啊?”叶初阳直起身往床边走,“马上马上。” 地上的行李箱装着衣服毛毯,还有小半箱零食,他弯腰抱起零食想放到柜子里,刚走两步就掉了好几包。 “急什么。”韩宿跟在后头捡,把毛毯扔床上,直接端着打开的行李箱来到衣柜前,帮叶初阳把东西放进去。 薛安顿时感觉被雷劈了第二下。 第一下是他生日那天晚上。 后半夜被渴醒了,他挣扎着起床喝水,去厕所回来路过次卧,想看看有没有人跟他回来住,拧开门直愣愣进去了。 然后僵在床前,喝了一晚上的酒全醒了。 韩宿双手搂着叶初阳,下巴搁在他头顶,叶初阳半张脸埋在韩宿胸口,两个人相偎相依,姿势缠绵。 薛安足足愣了半分钟,手脚僵硬退出次卧,不停安慰自己,兄弟抱一起睡觉没什么,可以抱,都是兄弟,大家都是兄弟。 他翻来覆去安慰自己五分钟,猛的在被子里蹬脚,谁他妈像搂老婆一样搂着兄弟睡觉? “走吧。”韩宿打断他的思绪,挎上自己的包,又单手拎着叶初阳的书包,等他匆忙从阳台跑出来,跟着下到一楼才物归原主。 薛安整个人都不好了。 晚上去办公室搬新教材,薛安想找个机会跟韩宿聊聊,人多口杂,又实在难以启齿,硬生生忍下一火车皮的问号。 周二下午体育课,韩宿照例先去体育馆,看老师什么安排。薛安和叶初阳到操场时韩宿正被人围着,准确的说是被人拉着,其他人围在旁边看热闹。 两人快步走过去,韩宿被一个男生双手拽着胳膊,那人穿着鲜艳的橘色羽绒服,短发,个子不到一米七,耳朵上戴着枚黑色耳钉,激动又兴奋的拉着韩宿说话。 “我就知道你肯定是二中的学生!” “那天想谢谢你可是你走的好快我都追不上,他们后来有没有找你麻烦?” 薛安和叶初阳走过去,韩宿见他们来了,用力抽回胳膊,“你能放开我说话吗?” 小个子连忙松开他,自来熟的看向两个人,“你们是他的朋友吗?哪个班的?是高三的吗?” 叶初阳望着韩宿,韩宿无奈的耸肩,薛安发挥起自己的社交能力,“我们是高二的,你是谁啊?” “我叫徐嘉铭。”小个子冲韩宿笑,“初八那天他救了我,我找了他好久,还以为他是别的学校的学生。” 听到初八这个时间点,叶初阳和薛安不约而同看向韩宿,那天他来的最晚,裤子上沾着来路不明的灰,但他说在家蹭的,叶初阳便没有追问。 “帅哥,你叫什么名字?” 徐嘉铭很执着。 往他们这边看的人越来越多,韩宿不愿过多纠缠,“韩宿。” “高二几班?” “三班。” 上课铃响了,徐嘉铭冲他挥手,转身往自己班上跑,“我在高一十班,我会来找你的。” 体育老师照例让韩宿先带着全班跑步热身,离开出发点后,韩宿放慢脚步等薛安和叶初阳上前。 “说说吧,怎么回事?”薛安在中间发问。 韩宿瞥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的叶初阳,“那天碰到人抢他钱,我帮他要回来了。” 说得挺容易,但两位听众都不是小孩儿,知道要回来这几个字意味着跟街上的混混打架,运气不好还会被他们盯上,每周来学校堵人,闹得鸡犬不宁。 “他们几个人?”薛安问。 “三个。” “你一打三?”薛安扭头看他,露出点钦佩的神情,“牛逼啊朽哥!” 韩宿没理他,注意力全在不说话的叶初阳身上。 叶初阳的沉默保持到晚自习下课,薛安跟张磊去小卖部买烤肠,韩宿跟在他后头回宿舍,穿过空无一人的教学楼走廊时轻声叫他,“阳哥。” 被叫到的人顿住脚步,没回头也没说话,韩宿拉他胳膊,声音里带着点笑,“气性这么大啊。” 叶初阳抬头瞪他。 韩宿立马服软,“我以后再也不瞒着你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叶初阳想不通这种事为什么要瞒着他,何况他当时都开口问他裤子上的灰哪儿来的。 韩宿微低头注视他,声音带着难得的羞赧,“不想让你知道我跟人打架。” “打架还怕人知道。”叶初阳低头小声嘀咕,被韩宿上手捏住脸颊哄,“我错了,不生气了好不好?” 天不怕地不怕最怕韩宿讲情话。 叶初阳没出息的红了脸,一路低着头走回宿舍,恨不得把头埋起来。 周五韩宿跟人打球,叶初阳和薛安不想挤食堂,在教室做了会儿作业才下楼,刚到食堂门口,沈一宇突然给他打电话,“阳哥,快来篮球场!” 声音听着挺着急,叶初阳拉住要进食堂门的薛安,“宇哥,出什么事儿了?” “不是我,是你们班的韩宿!” 叶初阳没等他说下去,“我马上过来!” 两个人跑到体育馆门口,篮筐下面围了几圈人,叶初阳着急的想挤进去,薛安直接上手,“让一让,让一让。” “你别在这儿发疯。” 这是叶初阳在人堆里听清的第一句话,等他在薛安身后站定,眼前的画面瞬间刺入眼球。 韩宿穿着单薄的校服站在原地,被徐嘉铭用双手紧紧抱着,脑袋紧贴着他的胸膛。 脑子轰的炸开了。 叶初阳呆在原地,愣愣看着面前的两个人。 在场的人纷纷瞪大眼睛,一脸不敢置信,紧接着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怒吼尖叫声渐渐聚拢。 薛安张着嘴,看看韩宿又扭头看身边脸色惨白的叶初阳,一时竟说不出一句话。 “我TM叫你给劳资放开!!!” 韩宿低吼着挣开徐嘉铭的束缚,随即朝他高扬起拳头。 薛安吓得冲上去拉住韩宿,“朽哥,朽哥别冲动。” 韩宿脸色铁青,眉头紧皱在一起,被薛安死死拽着,指着徐嘉铭正想骂人,那边被人拉开的徐嘉铭竟然不怕死的冲他喊,“我就是喜欢你!喜欢男人犯法吗?!” 平地一声惊雷。 周围人瞬间屏住呼吸,面面相觑,瞪大眼睛目睹二中史上第一个出柜的人,好半天才从人群中爆发一声“我操!”紧接着是此起彼伏的我操,我他妈,天呐,连惊呼声都刻意压低了,好像大家都替当事人尴尬害臊起来。 叶初阳的脑袋嗡嗡作响,有一瞬间眼睛竟无法聚焦。 徐嘉铭红着眼,声音尖利刺耳,又好像胜券在握的说,“你救我那天我就看上你了,韩宿,你逃不掉的。” 韩宿如同被激怒的野兽,猛地挣开薛安冲过去一脚踹到他身上,雷鹏扑上去抱住韩宿吼对方的人,“快把他拉走,不然打死他。” 身旁人架起徐嘉铭拖走了,雷鹏放开韩宿转头驱散目睹这一切的群众,“看什么看,看什么看,都散了!” 薛安上去拉韩宿,“朽哥,回教室吧。” 韩宿抬手甩开他,目光落到一直呆站在原地没动的叶初阳脸上,两人都没动,隔着不到两米的距离对视,但叶初阳什么都没看清,耳边还有声音回荡,视线无法聚焦。 “阳哥。”沈一宇走到他身边。 叶初阳抬腿,恍惚和沈一宇往前走,薛安跟着韩宿落在后面一段路。 沈一宇没从出柜现场回过神来,喃喃道,“男人喜欢男人,那不是同性恋吗?” 该怎么描述那种震惊呢,在他们身处的环境,时代乃至社会,没有人会正大光明把这三个字搬到台面上讲,这是不值得被讨论,不值得提起,甚至不应该存在的。 连围观人群的惊呼都刻意压低了,大家隐秘又好事的传递着为人不齿,活该永不见光让人即使参与到其中一小部分都觉得丢脸的秘密。 但秘密只在它不被第二个人传播的时候才称为秘密。 在他们进门的那一刻,本来闹哄哄的教室突然安静,大家遮掩着装模作样的投来视线,跟篮球场一样,那种诡异的,暗流涌动的静谧。 韩宿眉眼间全是暴怒,叶初阳精神恍惚,没有人开口,沉默渐渐吞噬距离,情绪,还有不算漫长的过往时光。 后来叶初阳总回想起那天,韩宿在篮球场望向他的眼神,像受伤的狮子高昂着头颅,眼底是哀鸣和委屈,但他当时没看懂,他太无措也太懦弱,只在意他的沉默,陌生人探寻的目光,还有徐嘉铭猩红的眼睛。 如果岁月可以回头,他会学着像徐嘉铭那么勇敢,至少抱一抱被刺伤的韩宿,告诉他我也喜欢你,但我不愿别人看怪物一样看你。 作者有话要说: 少年时期be预警。 第24章 那晚宿舍熄灯以后,憋不住事的高峰在静谧的氛围里发问,“朽哥,听说有个高一的男的跟你表白?” 叶初阳抓着被角的手猛地一握,屏息听韩宿的反应,但韩宿什么也没说,连呼吸都轻的让人难以察觉。 高峰当是韩宿难以启齿,好心的安慰他,“朽哥好惨啊,救了人还被同性恋恶心。” 李周打断他,“睡了,别说话。” 高峰没听出李周的意思,自顾自小声嘀咕,“二中竟然有同性恋,也太吓人了。” 被同性恋恶心。 好惨啊。 太吓人了。 宿舍恢复安静,叶初阳在黑暗里睁大眼睛,如同被扔进冰冷的海水,肺部仅存的空气被猛地挤压殆尽,从头僵到脚底。 流言长着黑色翅膀,在二中的围墙里欢快飞舞。 那天开始,韩宿的身份从曾经的高一届草顺利转换成那个被同性恋表白的高二男生。在食堂,操场,林荫道上,他被越来越多的人认出来,假装落了东西在他们那桌,不小心撞到后抬头道歉,然后三两成群,互相交换眼神,拉扯着走远。 韩宿的冰山脸从十米外开始散发寒气,还有十二章的倚天屠龙也不再看了,上课只闷头对着窗外发呆。他们默契的没有谈起那件事,韩宿是不想谈,毕竟是真的恶心,而叶初阳更多的是恐惧,恐惧永远见不得关的身份和关系,恐惧和别人不同,那种会把人钉上耻辱架的不同。 直到徐嘉铭找来。 那天有很美的夕阳,金灿灿染亮大片天空。 韩宿和薛安还有几个男生去小卖部搬桶装水,叶初阳肚子痛没去,从卫生间出来看到徐嘉铭大咧咧站在三班门口,拦着班上的纪律委员问韩宿在不在。 教室里人很多,又碰巧很安静,他的声音响起时所有人都抬头望过来,心照不宣, 那个喜欢韩宿的同性恋来了。 叶初阳心惊肉跳。 徐嘉铭没在意其他人的反应,他似乎从不在意别人的反应,在教室门口确认韩宿真的不在后转身正要走,迎面碰上回教室的叶初阳。 他眼睛一亮,伸手拽着叶初阳到走廊边的平台,递给他一盒巧克力和一封信,“你跟韩宿是兄弟吧,帮我把这个给他。” 叶初阳没接,皱着眉看眼前的男生,单眼皮,普通的长相,但眼睛很亮,像能看到人心里去。 “他不是不在吗,你帮我放他桌上。”徐嘉铭不由分说将东西塞到他手里。 攥紧的指尖阵阵发白,叶初阳咬着下唇,开口的声音低到让自己陌生,“你为什么要这样?” 大概是没想到会被质问,徐嘉铭愣了一瞬,随即眼里露出点亮光,“我哪样?”说着他打量起眼前的人,比他高半个头,眉毛拧着,白净好看的脸上隐隐压着怒气,电光火石间徐嘉铭往阳台边一靠,“怎么,你也喜欢韩宿啊?” 话音刚落,眼前的人猛地抬头恨恨的望过来,大眼睛里蓄满生理性泪水,红梗着脖子吼道,“别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 徐嘉铭刚想反驳,走廊上传来‘砰’的一声闷响,韩宿扔下两桶纯净水,杀气腾腾朝他们走来,骇人的目光让他条件反射似的想躲,却见韩宿一把拽住叶初阳往身后拉,瞪着他的眼神恨不得当场杀了他。 从小体察人情冷暖的徐嘉铭眨眨眼,当下了然。但他向来不服输,也没人教过他适可而止。 徐嘉铭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倚着围栏,食指指着被韩宿挡在后面脸色惨白的人,“韩宿,这就是你拒绝我的理由?” 他们动静不小,越来越多学生从教室里跑出来围观,走廊没一会儿便挤满了人头,他们班的还有其他班的,所有人都借着看夕阳偷偷围观这场战事。 叶初阳低着头,拼命挣开韩宿的手,踉跄着往后退了一小步。 “人家都不想让你牵。”徐嘉铭笑的挺轻佻,朝韩宿伸出一只手,尖亮的声音穿透每个人的耳膜,“要不你拉我的手,我保证天王老子来了都不松开。” 韩宿的拳头下一秒砸到徐嘉铭脸上,围观群众惊呼,对方磕到围栏,痛的哼哼一声,又踉跄着直起腰,精明的眼光扫到叶初阳脸上,“这哥们儿一看就是雏儿,你搞他还不如搞我呢,我------” 彻底失控的韩宿猛地跳起来踹到徐嘉铭身上,紧接着是鼓点般的拳头,个子矮小的徐嘉铭蜷缩在地上哀嚎,薛安和几个人扑上来拉架,人群里不断传来叫喊和吵嚷,场面突然失去控制。 几个人费全身力气抱着韩宿,却被他一次次挣开,红着眼不断暴吼,“放开我,老子杀了他!!!!” “干什么,都给我撒开!!”余总闻风而来,中气十足的呵斥震的人耳膜疼,拉架的人见班主任来了顿时心里踏实了些。余总转身指着走廊上围观的人,“其他人马上滚回教室!” 走廊上的围观群众瞬间散了大半,剩下几个胆大的也被自己班的老师叫回教室,不敢造次。 徐嘉铭捂着左腹躺在地上叫的期期艾艾,余总打电话叫来教导主任,两人当机立断,让薛安和另外两个男生小心抬下楼,回头厉声叫韩宿跟上。 叶初阳埋着头,韩宿的脚尖在他视线里短暂停留几秒,然后消失。 再抬头时夕阳已经落下,天边的金黄被涂上灰色,遮挡住光线,天黑了。脚边散落着被踩碎的巧克力和印着脚印的情书,无声昭示着这场荒诞剧。 申雅发了一套完形填空训练题,一节课做完,一节课评讲。刚才看着热闹窃窃私语的人们此刻变身好学生,心无旁骛开始做题。 轻飘飘的黑色中性笔握在手里没有实感,叶初阳双手合握,拇指在虎口掐出大片密密麻麻红肿的月牙,仍然止不住颤抖的双手。 这个漫长又难捱的夜晚,韩宿一夜未归。 第二天晨跑薛安在维持秩序,跑完步去食堂的路上没等他开口,薛安主动提起,“朽哥昨晚回家了。” 他停顿一下,看了看默不作声的叶初阳,“他爸来带回去的,两家在医院差点打起来。” “那他……” “对方要他赔钱。” “赔什么钱?”叶初阳皱着一张脸。 “医药费,营养费,精神损失费。”薛安一样样报出来,“那孙子肋骨裂了。” 叶初阳闷着头,好半天才问,“余总能管吗?” “悬。”薛安撇嘴,想起徐嘉铭他爸那副尖嘴猴腮的刻薄相,“对方不依不饶的,何况是老韩动的手,那傻逼根本没还手。” 两人怀着心事吃完早饭,看叶初阳脸上惨白,失魂落魄的模样,薛安忍了又忍,始终没说韩宿不让他说的那些。 韩宿他爸到医院时可能刚从麻将桌上下来,满身烟味,没等余总讲完事情始末,转身就甩了韩宿一巴掌,骂骂咧咧说他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对方家长跳着脚要赔偿,被满身匪气的人指着脸骂娘,骂着不解气又踹韩宿。 韩宿从始至终没说一句话,直到余总出面解释徐嘉铭可能是跟别的同学有冲突刚好被韩宿撞见,他才猛地抬头,掷地有声的回应,“跟别人没关系,我早就想打他了。” 对方家长刚想借题发挥,韩宿他爸反身又抽了他响亮一巴掌,“劳资供你读书你还敢把人打到住院,你还读个屁的书,劳资一分钱没有,有种你自己卖血赔钱!” 气氛降到冰点,大家各自分开,约定第二天到学校面谈,韩宿走在他爸身后,背影挺拔,让人无端想起语文课本上的一段文字。 我是个蒸不熟,煮不烂,捶不扁,炒不爆,响当当一粒铜豌豆。 你便是落了我的牙,歪了我的嘴,瘸了我的腿,折了我的手,天赐与我这几般儿歹症候,尚兀自不肯休。 回学校的路上,薛安低声问余总,如果对方咬死要赔钱怎么办,余总说医药费是必须赔的,其他看商议结果。 薛安还想问韩宿回家会不会继续挨打,但他没问,余总在副驾上叹一口气,后来他们都没再说话,默默坐着教导主任的车回学校。 等他摸黑洗完脸上床睡觉,韩宿发来一条短信,“别跟他说。” 薛安直接把手机塞回枕头底下。 自身都难保还不忘记演痴心绝对的戏码。 简直绝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少年时期结束。 感谢观看。 第25章 “阳哥!!!!!” “听说韩宿为了你们班一个男的把娘娘腔揍进医院了?!” “看他那样子不像啊!到底是不是真的?!” “太毁三观了!!!” 每条短信后面都跟着大串感叹号,隔着手机都能看到沈一宇目瞪口呆WTF的表情,叶初阳一条都没回,将手机塞进裤兜,默默在水池前洗手。 “三班那两个人该不会真的在搞基吧?” “我去,你TM真信啊,脑子被门夹了吧!” “那是你昨天不在,没听到他们劲爆的对话,错过一场狗血大戏。” “幸好没来,老子对这种变态不感兴趣。” 隔间里传来冲水的声音,先出来的人看到水池前的叶初阳,咳嗽一声催促道,“你快点儿,老子等着抄你数学卷子。” 卫生间很快恢复安静,叶初阳站在镜前,捧了几捧凉水洗脸,冷水刺骨,让他骤然清醒过来,踩着上课铃回教室。 下午第二节 课下课,隔壁班的班长带话,让叶初阳去余总办公室。 倒春寒的时节,尽管阳光灿烂,气温却一直低迷。 叶初阳独自穿过一二教之间的连接走廊,再拐弯,远远看见站在走廊尽头的韩宿,明明只过了一晚,但在光线晃眼的瞬间,他跟韩宿好像隔着整个宇宙那么远。 韩宿插着兜,目光一错不错看着他走近,脸上有深深的疲倦和阴郁。叶初阳嗓子干涩的说不出话,刚好余总从办公室走出来看到他,“进来吧。” 两人沉默着,一前一后进办公室。 戴眼镜的精瘦男西装革履,坐在教导主任身旁,单人沙发上坐着穿红色羽绒服的胖女人。余总在另一侧坐下,对叶初阳招手,“找你了解一下昨天下午的情况,不用有压力,如实说就行。” 叶初阳手捏着裤缝,看着向他投来的几双视线,一言不发低下头。 “同学,你别不说话啊,昨天是不是我们韩宿见义勇为帮了你?”胖女人尖利的嗓音在空气里扩散。 “什么见义勇为!”精瘦男立马反驳,“我儿子怎么可能欺负他!” “我们是来解决问题的,两位家长先不要激动。”教导主任开始劝和,又看向叶初阳,语气严厉道,“你把你昨天看到的情况复述一遍,你到底有没有和徐嘉铭同学起冲突?” 叶初阳攥着裤缝,身后传来韩宿冰冷的声音,“老师,打架的事跟他没关系。” “看看!看看这是什么态度!!打了人还这么理直气壮,这就是你们二中教育出来的学生!?”精瘦男愤怒的指着韩宿,“这种学生留在学校就是学校的毒瘤,出了社会也是社会的垃圾!” “你凭什么骂我儿子,你算老几?!!!!” “余老师。”韩宿直接打断无畏的争吵,叫了余总一声。 余总抬头看他,推了推眼镜,,“叶初阳,你先回教室。” 叶初阳没抬头,低嗯一声,转身走出办公室,身后传来两家的争吵。 “这件事你们必须给我一个交代,赔偿处理一个都不能少,你们管不了我就找校长,校长管不了我就找教育局领导,我还不信二中没有管事的人了!” “打架怎么了,都是小孩子不懂事瞎胡闹,有什么大不了的!” 一直到第三节 课上完韩宿都没有回教室,下课铃刚响,叶初阳立即起身跑去一教。教导主任办公室早已人去楼空,他走进隔壁的教室办公室,余总还在。 叶初阳握紧拳头走过去,刚开口眼圈就红了,“余老师,不是韩宿的错。” 余总端着茶杯看他上下起伏的胸膛和红眼圈,“行了,事情已经解决了,回教室吧。” “怎么解决的?”叶初阳脱口而出又觉得自己失言,眨了好几下眼睛忍住鼻酸,“那韩宿会被处分吗?” “这事儿跟你没关系,不用有压力,好好学习。”余总背着包下班了。 大扫除时间,走廊上随处可见斑驳的水痕,灰尘在夕阳里跳舞,扫地的几个男生打闹着从教室后门追到前门,到处都是欢声笑语,但叶初阳浑身冰冷,像走在不知深浅的冰面上,每走一步都可能掉下去,永不超生。 晚自习上课时,韩宿回来了,进门就受到整个教室的注目礼,连带着叶初阳都被人看了很多眼。 “吃晚饭了吗?”晚自习下课铃响,韩宿靠过来问他。 叶初阳绷紧身体,下意识摇头。 “去小卖部吧。” 薛安已经走到他们身边,叶初阳却抽筋似的站起来,“你......你们去吧,我回宿舍了。”说完急急忙忙揣着手机走了。 “他这是怎么了?”薛安不解的问。 韩宿拧着眉,本来就不好看的脸上结了层冰。 第二天中午吃完饭,薛安想起余总找他有事,转身跟韩宿和叶初阳打了招呼正要走,吃饭时一直保持沉默的叶初阳忽然开口,“班长,我跟你一起去。” “你去干什么?”韩宿问。 叶初阳低头看着脚尖,小声解释,“我......我找余总有点事。” 薛安不明就里,挠挠头跟叶初阳一起去教师办公室,回头看到好兄弟站在原地拧着眉,整张脸全黑了。到办公室门口时,叶初阳却突然说自己忘带试卷了,下次再找余总问问题,撒谎的时候眼珠乱转,薛安瞬间明白,连他这种神经大条的人都能看出来眼前人的拙劣谎言,当事人怎么可能不知道。 他很想问叶初阳为什么这样对韩宿,想想又忍住了,这个问题不应该他问,身份不合适。 往后几天更甚,叶初阳早早起床先叠好被子再洗漱,等着李周或者高峰收拾好了,几个人一起下楼集合,吃饭时在后面磨蹭,等薛安和韩宿坐下再若无其事的坐到薛安身边,或者干脆不和他们吃饭,跑去三楼等沈一宇一起去食堂,晚上下课也总说跟沈一宇去小卖部。 有天中午睡午觉,韩宿去卫生间回来照例把校服往叶初阳身上披,谁知对方却像被吓到似的猛的坐直,一手拉下肩上的外套放到韩宿桌上,垂眼不看他,小声到话都说不利索,“我不不冷,你穿吧。” 从莫名其妙被表白那天开始,韩宿一直压着心里的火,把人打进医院,被后爸当着众人打,他都没放在心上,但一想到徐嘉铭在众人面前羞辱叶初阳,想到叶初阳当时身体抖的像筛糠,漂亮的眼睛里满是眼泪,他就无比痛恨自己的无能。 然而他没想到叶初阳会这样对他,没有冲他发火也没有生气,反而小心翼翼躲着他。回学校到今天,叶初阳几乎没有主动跟他说过话,肉眼可见的回避跟他接触,他忍了又忍,忍了再忍,这会儿许多天以来压抑着的愤怒,抑郁,偏激,心疼都找到豁口似的喷涌而出,他攥紧衣服,咬着牙问,“你什么意思?” 克制之后的声音仍然引来几个没睡觉的围观,叶初阳趴在桌上一动不动,直到韩宿的声音更低更哑,“叶初阳,我问你什么意思?” 叶初阳没动,呼吸声都屏住了,双手嵌进胳膊,努力撑着不发抖,假装自己真的已经睡着了。 韩宿猛的站起身,椅子咣当撞翻在地,惊醒了教室里半梦半醒的人,纷纷抽气屏息扭头看向这边。他抓起桌上的校服扬手扔进角落的垃圾桶,拉链不小心磕在金属置物柜边,发出清脆的响声。 朦胧中班里有人小声的议论,什么情况?两口子吵架了?其他人斥到别胡说八道,睡觉。 等到再也听不见沉重的脚步声,趴在桌上的人终于克制不住的颤抖起来,肩膀小幅度起伏着,眼泪糊满了两条手臂。 叶初阳怎么也想不到,那是他见韩宿的最后一面。 那天午睡之后韩宿没有回来,直到晚自习下课他都没有回来,叶初阳躲在被窝里一遍遍看手机,最后一条信息是韩宿打人那晚凌晨两点,“明天早上别赖床。” 他看到信息的时候是早晨5点50,从噩梦中惊醒,坐在床上愣了十分钟,等着打铃亮灯,第一次早起洗漱整理内务。 第二天韩宿还是没有回学校。叶初阳想韩宿一定生了好大好大的气,看了一整天手机也没敢主动发消息。 第三天韩宿依然没回学校,叶初阳终于坐不住,跑到薛安座位上问他,知不知道韩宿哪天来学校,薛安当时看他的眼神叶初阳至今还记得,冷漠又有点不知名的怒意,让胆小的叶初阳心头一颤。 第四天,午休结束后来巡查的余总突然开口,“说一件事,我们班的韩宿同学因为个人原因已经办理退学,希望大家不要伤怀,人和人之间的缘分是非常短暂......” 后面的话叶初阳全都没听见,他什么都听不见了,脑子里一片空白,耳鸣持续到下课,跌跌撞撞跑进卫生间隔间打电话,耳边一遍遍响起机械又冰冷的女声,他的眼睛很快模糊又被手背抹干,手指哆嗦着发出短信, 你在哪里? 你什么时候回学校? 你什么时候回来上课? 上课铃响起,叶初阳生平第一次翘课,胡乱抹掉泪痕狂奔到教室办公室。余总正跟隔壁班班主任商量下次月考,见他丢了魂一样闯进来,起身把他带到走廊上。 “余......余老师。”叶初阳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又哑又抖,“韩宿为什么退学......是不是因为打架?” 余总声音平静,“不完全是,他家里也有些情况。” 叶初阳倏的抬头,猝不及防掉了一滴泪,“那他还会来学校吗,他的......” 余总截断他最后的妄想,“他的东西上午他妈妈来拿回家了,教室里的书说是不要了。”见他满眼的泪,温和的拍着肩膀劝他,“一时接受不了也是正常的,自己调节一下,别影响学习。” 开春以后总是下雨,绵绵细雨给空气添了几分潮湿的气息,叶初阳站在宿舍门口请宿管阿姨开门,平时非规定时间内学生是不可以回宿舍的,阿姨见眼前的人浑身湿漉漉,头发尖沾着雨滴,脸色发白,以为是不舒服的学生请假回来休息,没多说什么开门让他进去了。 宿舍在三楼,每一走步,叶初阳的心就往下坠一点,直到他终于忍着腿软走进307,看见靠墙左边的上铺空着一张床板,连一张废纸都没有留下。 外面响起一声春雷,滚滚雷声掩在厚重的乌云里不断闷响,碾在叶初阳最后一根神经上。 他想起从前在文章里看到的句子,青春总是短暂,彷徨,稍纵即逝,好梦难圆。 他又病了一场,发烧,咳嗽,流鼻涕,嗓子发炎,没有人再从被窝里拽他起来跑步,给他接热水吃药,脱外套给他,拽着他暖手,吃掉他讨厌的香菇包,去小卖部买他喜欢的面包。 春雨停止的时候,叶初阳的青春也跟着结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天我终于写到这儿了,太为难本仙女了!! 结束结束,我的青春也结束了!!下章就是重逢啦!! 非常感谢我为数不多的观众,我会努力的! 第26章 日子难挨,但别无选择。 挨到高考,大学,毕业,工作,十七岁变成二十七岁,当初再浓烈的痛和悔,回头时已经轻如鸿毛,恍若隔世。每个人只能随着人生轨迹走下去,不能停下脚步,求时光等一等。 等那年仓促的别离,等少年迟来的勇敢,等一场迟到十年的道歉和重逢。 飞机降落时,C城开始下雨,绵绵秋雨润湿路面,将整座城市笼罩在氤氲雾气中。 韩宿打开微信群“李周胡亚晴last night单身趴”大家正排着队撒花庆祝文科3班官配十年修得同船渡。 李周大肆感谢一番后@住宿的宿,“朽哥,晚上八点263公馆,风里雨里,包间等你!” 点开对话框正要打字,群里突然刷起屏,“韩宿会来?朽哥要过来吗?朽哥会来?” 韩宿扯起嘴角,“好。” 半个月前,李周找薛安要了韩宿的电话,邀请他回C城参加婚礼,刚好C城最近有5家新店开业,韩宿便让助理定了机票,出差社交两不误。 “朽哥!!!朽哥真的是你吗?你回C城了?是活的朽哥吗?!!” 高峰在他的回复下面咆哮,韩宿哭笑不得,穿上空姐取过来的外套,回复高峰,“活的。” “韩宿!!!你终于出现了!!!” “啊啊啊啊啊老韩,好多年没见啦,想死你啦!” “朽哥,晚上不见不散!” “朽哥,等你,晚上早点过来喝酒!” 韩宿挨个点开他们的头像确认身份,十年不见,好多名字他都记不清了。 高峰还在群里嚎叫,“朽哥终于回来了!今夜我们307四巨头终于聚首@李周@住宿的宿@一叶轻舟,众人欢欣鼓舞,拍手庆贺,感天动地!” 在大片撒花刷屏中,一叶轻舟回复,“晚上见。” “韩先生再见,欢迎再次乘坐南方航空。” 空姐站在舱门前向韩宿鞠躬,韩宿沉默点头,眼睛盯着手机屏幕,走到头等舱专用通道尽头时,他终于停下脚步,在新一轮表情包轰炸中回复,“好。” C城是国际化大都市,每年有不计其数的国内外游客接踵而至,但韩宿很少回来,除了必要的出差。尽管他在这座城市的小镇上长大成人,父母健在,但他总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像没根的浮萍,在水面上飘着,找不到落脚点。 每次回家也只是例行公事跟父母吃饭,拿钱,回市区的房子住两晚,再搭晚班机回帝都。 那年从二中退学以后,韩宿主动断了跟高中同学的联系。他们长大的那个时代通信不如现在发达,没了电话号码和QQ号,离开一座城市便等于切断过去的一切。 他只身去帝都打拼,直到在他当时工作的门店遇到薛安,两人久别重逢,在酒吧大醉一场,才终于留下新的联系方式,链接上被他抛在脑后的过去。 “晚上记得帮我包红包给李周,祝他们白头偕老,早生贵子。” 薛安在微信上交代韩宿。 薛安他爸在他上大学时炒股赚了几番,慢慢将公司从C城转到帝都,一家人就此定居,很少再回C城。 “带个屁,先转账。” “哟,韩总今天挺狂躁啊,让大神给你算算。”薛安在那头自导自演,“该不会是因为某人的‘晚上见’吧。” 韩宿秒回,“滚。” 薛安握着手机在办公室拍桌大笑,“韩总,十年了,今夜终于和旧情人重逢,接下来是薛大帅哥为您点播的歌曲,来自歌神陈奕迅,好久不见。”说着果然发了网易云音乐链接过来。 韩宿直接锁屏,靠在出租车后座闭目养神。 不屈不挠的薛安再次上线,“朽哥,当年你们俩好的躺一张床,你可别跟我说你对他没有旧情啊,你听哥的,别有思想包袱,21世纪,同性恋不丢人!” “我没跟你睡过一张床?” 薛安本以为按韩宿的个性根本不会接茬儿,收到回复后立马来了兴致, “你虽然跟我睡过,但你没有为我流过血,没为我打过架,更没有伺候小媳妇一样的伺候过我,嘤嘤嘤,韩宿,你这个渣男!” 韩宿对薛安的控诉不予置评,“少看韩剧,那玩意儿伤脑子。” 下午见了两个供货商,初步定下该品牌的冬季促销陈列。供货商热情邀请韩宿共进晚餐,韩宿推脱不过,三人吃完晚饭,听说韩宿晚上要去城南参加朋友聚会,相当周到的开车送韩宿过去。 C城晚上很堵,路上走走停停,到地方时已经八点半了。韩宿向供货商道了谢,转身走进263公馆。 地方看着挺高档,侍应生问清包间号,走在前面为韩宿带路。走廊的壁灯一盏连着一盏,灯光影绰,侍应生的黑色皮鞋跟敲在大理石地板上,声音清脆。 “先生,请进。”侍应生推开1101包间门,对韩宿弯腰鞠躬。 嘈杂热闹的包间随着侍应生的动作往外看,经典米色风衣,白T,牛仔裤,白球鞋,落拓帅气的韩宿站在门口,眉眼带笑,“大家好,好久不见。” 包间瞬间安静,直到有女生小声喊‘韩宿’,其他人才像突然醒过来开始尖叫欢呼,一个白色衬衣男从角落里杀出来,怒吼着抱住韩宿,“朽哥!!!!!” 韩宿被撞的后退半步,伸手拍拍高峰的肩膀,笑道,“高峰,你劲儿也太大了,差点给我撞残废。” “我这不是太激动了吗!咱俩有十年没见了吧!”高峰松开韩宿,眼睛闪着兴奋的光,“朽哥,你怎么一点都没老,比上学的时候更帅了。” “你还跟以前一样有活力。”韩宿拍着高峰的肩,抬头看见李周搂着胡亚晴站在后面对他笑,“老韩,你终于来了。” 韩宿迎上去跟李周拥抱,“恭喜啊新郎官”,又微笑着看向胡亚晴,“新娘还是那么漂亮。” “老韩,来晚了得罚酒啊。”人群里传来喊声,很熟悉的脸,韩宿想不起来名字,只记得他以前坐薛安前面,坐在旁边拍手起哄的是以前的英语课代表何晓语和她同桌。 “好。”韩宿答的干脆,顺手拿起桌上的听装啤酒对大家笑,“抱歉各位,今天迟到了,我先干为敬。” “爽快!” 气氛瞬间热烈,新娘胡亚晴走到身边,“韩宿,先吃点东西吧,别光喝酒。” 韩宿说没事,转头被抓住胳膊往旁边拽,“朽哥,走走走,去那边,307专座,阳哥也在。” 高峰一边拉他一边回头喊,“李周,你待会儿自己过来啊!” 包间很大,韩宿被高峰拽着,看着一张张记忆里熟悉又陌生的脸,有人对他笑,他便也对人笑,算是打招呼。 “阳哥,我把朽哥带过来了。”高峰在角落站定,往旁边一让,露出对面端坐着的叶初阳。 一瞬间,所有感官突然复活。 穿白色连帽卫衣的叶初阳眼神慌乱,刷的站起来,手背在身后,低垂的睫毛还那么长,颤巍巍的抖,他抬起头看过来,眼睛在灯光昏暗的包间里闪着水光。 韩宿笑了,语气轻快,如同十年前一样喊叶初阳,“阳哥,好久不见。” 叶初阳站在原地,愣愣的看他,好一会儿才说,“好久不见。” 高峰拎着啤酒挤到中间招呼他们坐下,韩宿来者不拒,接过啤酒,叶初阳端着杯柠檬水,高峰站起来喊李周,又喊“307牛逼!”四人举起杯子隔空碰了一下。 主角李周和胡亚晴正一桌一桌敬酒,所到之处一片欢声笑语。王婷和另外两个女生声嘶力竭唱着红日,惹得众人哈哈大笑,感慨着光阴似箭,他们当年喜欢的歌早已是90后回忆金曲。 从前青涩阳光,每天穿着一身肥大的校服的一帮男男女女,如今个个面容精致前卫洋气,脸上却少了顾盼生辉的神采和独属于青春的胶原蛋白。 韩宿嘴角噙着笑,觉得这画面美好又感伤,好像距离他不是十年,而是上个世纪那么久远。 作者有话要说: 我多么想和你见一面,看看你最近改变,不再去说从前,只是寒暄,对你说一句,只是说一句,好久不见。 啧,伤感。 第27章 何晓语的黑长直烫成妩媚的波浪卷,过去的婴儿肥尽褪,变得瘦削漂亮。她端着两杯红酒走到韩宿面前,“男神,干一杯?” 韩宿端起酒杯恭维到,“谢女神抬爱。” 两人喝完一杯,何晓语坐到韩宿身边回忆往昔,“咱们上学的时候哪有男神女神这样的说法,那时候流行梦中情人,白马王子。”说着又偏头看他一眼,嗔道,“韩宿,你可是我高中三年的白马王子。” 韩宿笑着帮何晓语倒酒,玩笑似的问,“你老公一会儿来接你吗?” 何晓语去年结婚,老公家里开建材公司,在C城小有名气,老公宠爱,公婆关照,算是典型的嫁得好类型。 这边正追忆少女情怀的少妇立即抓狂,伸手捶韩宿的胳膊,“你怎么那么扫兴啊,就不能让人家回忆回忆从前吗!” 韩宿哈哈大笑,余光撇到一旁的叶初阳正低头盯着面前的柠檬水发呆,他平静的收回目光,掏出手机看薛安二十分钟前发的微信,“朽哥,气氛如何,是不是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 对于这种欠收拾的类型,韩宿深谙驯服之道,随手点开视频聊天,那边的薛安秒接,顶着爆炸鸡窝头瘫在自家沙发上,语气令人作呕,“韩总,有何贵干,想伦家了吗?” 韩宿不说话,打开前置摄像头举到何晓语面前,“来,打个招呼。” 何晓语跟对面女生聊化妆品聊的正嗨,回头见韩宿举着手机,还没看清画面上的人就听见里面传来一声怒吼,“韩宿,我□□大爷!”紧接着画面就黑了。 一脸懵的何晓语被王婷叫过去合唱,高峰早不知道窜到哪儿去了。韩宿和叶初阳隔着空位干坐着,叶初阳姿势没变,仍然低着头发愣,韩宿收回余光看大家唱歌跳舞,闹成一团。 不时有人过来喝酒,韩宿一一应承,被人拉到另一桌坐下,偶尔在人群间隙里看见叶初阳坐在原地不动,或是跟前来的女生说两句话。 李周起哄让韩宿唱歌,韩宿拒绝了,两人趁机起身去外面抽烟。 他们没去吸烟区,干脆走出大门,和上学时一样,站在路边吞云吐雾。 韩宿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两个鼓囊的红包,李周坦然收下,“回来呆几天?” 韩宿吐了口烟,“后天走,今天过来看看你们,婚礼现场我就不去了。” 李周和胡亚晴恋爱长跑八年,是3班唯一一对修成正果的夫妻,两人的婚礼一周后举行,婚宴需要筹备的事情太多,决定把婚前单身派对挪到婚礼前一周,请当年3班同学聚一聚,也算搞个小型同学会。 “以后一直在帝都,不打算回C城?” “近期没这个打算。”韩宿抖了抖烟灰,“估计80岁会回来养老吧。” 李周轻笑,“阳哥也在帝都,你们有联系吗?” 韩宿的手僵了一下,飘起的烟雾熏得他眯了眯眼睛,他偏头咳嗽,声音不自觉沉下去,“没有,我不知道他在帝都。” “我猜也是。”李周掐了手里的烟头,“不然他不会问我有没有请你参加婚礼。” 韩宿又吸了两口,在烟雾里缓慢开口,“他问你了?” “嗯。”李周点头,“你俩也挺神的,你退学以后失联,叶初阳高考以后也跟大家断了联系,我也是最近才联系上你俩。” 不远处有一对情侣大声吵架,女生蹲在地上嚎啕大哭,男生暴躁的踹路边垃圾桶一脚,这个世界最不缺的就是痴男怨女。 “老韩。”李周倚着路灯柱,声音里带着伤感,“其实人生挺操蛋的。” 韩宿转过头,等着他说下去。 “十年前多好啊,喜欢就是喜欢,讨厌就是讨厌,不像现在,只能缩着尾巴,在条条框框里活,再不爽也得憋着。” 韩宿眯着眼戏谑道,“你该不是婚前抑郁了吧,要不我给你找个心理医生?” “操!”李周被逗笑了,“劳资只是感叹社畜的痛苦,你这种年入几百万的高管懂个球!” 两人逗着嘴回到包间,推开门,叶初阳正站在屏幕前,手举着话筒,侧头望着进门的他们。 高峰瞬移过来,兴奋道,“你们终于回来了,快听阳哥的绝美歌声!” 上学时叶初阳很喜欢听歌,尤其周杰伦的歌,每晚睡前必听,他唱的也好,声音干净,如潺潺山泉。 韩宿回到座位,这会儿才有机会认真观察面前的人,头发比上学时长一点,做了微卷造型,侧脸瘦了,看着好像比以前高。 他一开口,干净的声音比过去沉静,听起来有一种很淡的,让人不易察觉的感伤,当然很可能是因为他唱的本来就是伤感情歌。 咫尺远近却无法靠近的那个人/要怎么探寻/要多么幸运/才敢让你发觉你并不孤寂/当我还可以再跟你接近 叶初阳握话筒的半只手掌藏在卫衣袖子里,露出的那排手指整齐匀称,握起来会有种力道很合适的柔软,带一点浅淡的温度,跟他这个人一样,看着明媚柔亮,靠近后会有滞后的暖意,冬天的阳光隔着窗户洒进来,沾着让人牙关打颤的寒气。 韩宿回过神,认真听了两句,他没听过这歌,调子太低太慢,总有种提不上气的感觉。 叶初阳唱完以后在场的女生纷纷尖叫鼓掌,喊着唱的太好啦,叶初阳害羞的笑,下意识咬着唇看他,韩宿喉头一哽,低头咽了口啤酒。 酒过三巡,韩宿被拉着加了一圈微信,又留了几个电话号码,约着下次回C城再聚。等大家都喝的差不多,他起身敬了一杯酒道别,众人嚷着让他多联系,他笑着点头说好,挥手说再见时叶初阳仍然低着头,脸上看不出表情,韩宿心里一哂,起身走出包间门。 高峰和李周嚷嚷着要送他,一左一右跟押送犯人似的押着他走到大门口,韩宿被弄得哭笑不得,推着两人赶他们走。 三人正在门外拉扯,门口的侍应生突然推开门,叶初阳快步从里面走出来,开叉的刘海昭示着主人的急迫。 “阳哥!”高峰咧着嘴朝叶初阳招手。 叶初阳急忙转头,眼睛倏忽一亮,他快步朝三个人走过来,抿着嘴角看韩宿的眼睛,“我送你吧,我没喝酒。” 高峰站在两人中间左瞅瞅右看看,被李周一把薅住脖子往门里拖,“那辛苦阳哥了,开车小心,老韩拜拜!” 等那两人进了门,叶初阳还盯着他,攥着车钥匙,声音低的近乎于请求,“可以吗?” 韩宿默默注视眼前的人,白色卫衣外面套了件浅蓝牛仔外套,下半身穿着灰蓝色工装裤和板鞋,明明也是快奔三的人了,看起来竟然和十年前没什么差别,让人挪不开眼睛。 眼前的人紧闭着嘴巴,似乎很紧张,韩宿不想吓到他,点头说好,两人并排走向停车场。 C城的夜色很美,灯火绚烂。 他们并肩走在路上,一如十年前穿着二中校服时,韩宿偏头就能看到叶初阳头顶的发旋儿,抬手就能把他揽进怀里。 但十年太久了,久到韩宿已经没有心力再呵护一个小男孩长大。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观看。 第28章 密闭车厢对身份尴尬的两个人来说带着点旖旎缱绻的味道。 报了地址后两人都没出声,韩宿靠着椅背,思绪跟着低缓的音乐声起伏,好听的男声喃喃低语,‘等到看你银色满际,等到分不清季节更替’,唱到高潮时他终于听出一点熟悉,“这是你刚才唱的歌?” 叶初阳眨着眼睛,慌乱的像课上突然被老师点名提问,“对。” “叫什么?” “水星记。” 韩宿颔首,“挺好听的。” 叶初阳抿紧嘴巴,手指微微张开,试图驱散手心的汗,“你......回来休假吗?” 韩宿目视前方,声音挺放松,“出差。” 叶初阳咬着后槽牙,精力被驾驶分去一半,再面对无疾而终的初恋时就显得力不从心。没见到人时满腔的话此刻都被咽回肚子里,时机,氛围,身份,好像没有一处是对的。 最终他只是握紧方向盘掩盖早已分崩离析的镇定和稳重,勉强寒暄到,“那你什么时候走?” “后天。” 导航提示一公里后即将到达目的地,叶初阳本来在嗓子眼紧提着的心一寸寸沉下去。 到达小区门口,韩宿解开安全带,开门时扭头看着他,礼貌道别,“谢谢,开车小心。” “韩宿。”叶初阳绷紧嘴角,努力勾起自然的微笑,“我能加你微信吗?” 韩宿回头,平静的看着他,“群里有我的微信。” “我知道。”叶初阳的眼神有片刻的闪躲,好像很没有底气,“我知道,我只是怕你不同意。” “都是老同学,怎么会不同意。” 韩宿语气坦荡又自然,叶初阳听着话,仓皇的眼神渐渐黯淡,怔了半响,点头,“好。” “再见。”韩宿看着夜色里半暗半明的侧脸,关上车门转身。 进电梯后韩宿肩膀倚着墙,刚才红酒啤酒掺着喝了不少,虽然按他的酒量不至于喝醉,但身体还是本能的作出反应,脑袋发晕,嗓子干哑,右侧玻璃里映出一张眉目冷淡的脸,原来他刚刚是这样的表情。 回家洗完澡觉得口渴,他拧开矿泉水站在客厅阳台前喝。对面新商场主体已经建好,楼顶挂着‘封顶大吉’四个大字,商场和小区中间的小道上亮着两排玉兰花造型的路灯,街边靠墙零星停着几辆车,有车辆正往小区地下车库开,估计是晚归的人。 保安亭里坐着人,大门口的栏杆上包裹着一条暖光灯带,停在大门右侧的白车亮着尾灯,似乎在等人,韩宿看了两秒,拧紧瓶盖去卧室拿手机。 微信通讯录显示一个新的好友申请。 一叶轻舟请求添加您为好友。 拔掉充电器,走到客厅窗前,拖鞋在地板上踩出轻微的声响,那辆车还在,韩宿皱着眉通过好友申请,微信很快弹出新的对话框。 您通过了一叶轻舟的朋友验证申请,现在你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对话框顶端来回闪着对方正在输入和一叶轻舟四个字,韩宿在窗前站着,直到手机震了两下。 “早点休息。” “晚安。” 他垂眸看着,回复‘好’。 大约一分钟后,小区门口的那辆车打着左转灯开走了。 韩宿站在阳台吹风,最终关掉所有灯光回房睡觉。 一夜无梦,第二天又是整天忙碌。中午吃饭时韩宿接到高峰的语音电话,“朽哥,干嘛呢?” “吃饭,你吃了吗?” “让同事帮我带盒饭了。”高峰在那头点烟,“昨天都没机会跟你好好聊聊,你这些年过的怎么样啊?” 韩宿搁下筷子,跟话痨通电话得有觉悟,“还行,瞎混呗。” “我看你混的不错,比我们这些天天被老板压榨的低端农民工强多了。” 韩宿被他逗笑,“高律师,你这么说让真正的农民工听见会被打的。” 高峰大学学法律,毕业以后去了一家规模挺大的公司做法务,李周考上C城县级市的公务员,跟他当老师的媳妇儿在一个地方工作,每天给领导挡酒装孙子,日子酸爽妙不可言。叶初阳在帝都外企工作。 这些都是昨晚喝酒时高峰告诉他的。 “好怀念上学的时候啊,一天啥也不干就知道傻乐。” 韩宿笑着嗯一声,又听见高峰抱怨,“你们一个个都跑那么远,想见一面都难。还好你和班长阳哥在一块儿,以后可以经常约饭。” 自从在帝都成功接头,韩宿和薛安一周起码见两次,有时候时间太晚懒得回家就直接在韩宿家睡,有段时间薛安跟他爸不对付,拖着行李箱去韩宿家住了两个月,两人天天熬夜开黑,日子过得相当不健康。 但他没想到的是,在他拼命工作,连轴加班,作死熬夜,和薛安醉生梦死的时候,叶初阳竟然和他生活在同一个城市,看同样的风景,也许还走过同一条街,去过同一家餐厅。 高峰聊起天来跟机关枪一样突突个没完,“我下个月去天津出差,到时候逮着空就来首都看你们,你们一定得好好招待我!” 韩宿一笑,“接待峰哥必须是国宴规格。” 短暂的出差序曲很快过去,飞机落地时韩宿便接到薛安的电话,提供免费接机服务。 两人碰头后,薛安瞄着韩宿的神情,“韩总,精神不错啊,此行都有什么收获?” 韩宿调好座椅,随口回答,“你女神比以前更漂亮了。” “害!”薛安拔高嗓门,“这还用说吗,我女神80岁也是风华绝代!” 韩宿撇嘴,不置可否。 何晓语结婚那天薛安拉着他喝了整晚的酒,最后吐了他一车,洗车费都多加了三十。 薛安把胳膊往方向盘一搭,扭头八卦,“就没有点儿别的心得体会,比如谈谈你无疾而终的初恋?” 韩宿也扭头看他,嘴角挂着笑,一字一顿,“关你屁 事。” “哈哈哈。”薛安笑的猖狂,“你别在我面前装,人都送你回家了,你们就没有旧情重新燃一下?” 韩宿忙着回复助理微信,“燃个屁。” “我看李周的朋友圈,你旧情人没什么变化,跟当年一样帅。” 回完微信,韩宿顺手点开排在三个人之后的对话框,两人一共就说过三句话,韩宿点开头像,一张日本街道的街拍,杂乱的电线杆,道路两旁是鳞次栉比的商店招牌,朋友圈简简单单,最近动态是五天前在飞机上拍的C城夜景。 “他现在做什么工作,还是在C城?” 韩宿收起手机,“也在首都,外企。” “我艹?”薛安眼睛一亮,老神在在分析到,“中国这么大,他为什么偏偏选择跟你在一个城市,这是要跟你再续前缘的意思啊老哥!” 韩宿挑眉,“那你为什么要跟我在一个城市?” 薛安不上他转移话题的当,贱嗖嗖的刨根问底,“你俩就没约着回首都再聚,工体后海喝两顿,一炮泯恩仇?” “你知道我跟你的本质区别是什么吗?”韩宿掀起眼皮,“我是人,你是牲口。” 薛安嗤笑,“聊天就聊天,别人身攻击。” 韩宿没提那晚叶初阳等在他家楼下加微信的事,没什么好说的,想也知道叶初阳是出于对当年朦胧感情的内疚,他不需要别人的道歉,也没有把过去那点事儿翻来覆去掂量的想法。 太累,没必要。 第29章 “韩总,东西都放好了。”程彦东走进会客厅,站到韩宿身边。 今天是有机食品新品推介会,常年合作的品牌方送了韩宿三箱新培育的有机橙,还有一箱特供茅台,让自己的助手跟着程彦东去停车场搬到韩宿车上。 韩宿起身跟对方道别,“谢谢赵总的礼物,改天有空一起吃饭。” “跟我还客气什么,韩总,那咱们改天再约。”赵总大腹便便,笑起来眼睛只剩下两道褶。 快到饭点,两人没直接去停车场,下一楼去隔壁商场吃饭。开个破发布会折腾一天,中午就被劝了半天酒,韩宿以胃不舒服为借口推了,晚上实在懒得再应付一帮酒鬼,说什么也不肯留下。 “那茅台你待会儿拿一瓶回去给你爸。”韩宿站在电梯前嘱咐程彦东。 刚过下班时间,商场人流明显增多,六台电梯一层一层的停,程彦东来回望,只有一台降到3楼, “谢谢老大,我爸上回就说让你回家吃饭,他给你做剁椒鱼头。” “改天去看他。” 电梯门打开,韩宿垂手让到一旁,程彦东站在他斜后,里面人很多,散了好一会儿,程彦东摁着按钮等韩宿先进去。 身后忽然响起迟疑的喊声,“韩宿?” 韩宿曾经在网上看过关于帝都的帖子,有一个是描述帝都有多大,下面有个女孩子回复,我在石景山,男朋友单位在顺义,这就是异地恋了。 在这个大到谈恋爱都算得上异地恋的城市,他竟然能遇到自己的初恋,要是薛安在场,估计得拉着他唱“感谢命运让你们相遇”。 他收起讶异,迎上去打招呼,“你在附近工作?” 叶初阳穿着浅色休闲西装,手里提着包,里面塞着些资料,是给约好晚饭的客户准备的,不巧对方的小孩突然发烧,饭自然是吃不上了。 他把包换到左手,抬头看韩宿,“过来见了个客户。” 韩宿点头,转头介绍,“这是我助理程彦东。” 程彦东礼貌点头问好,听说叶初阳是高中同学,上前跟他握手。 气氛短暂的沉默,韩宿发出邀约,“我们正要上去吃饭,一起吧。” 叶初阳抚着外套上细微的褶皱笑着点头。 心想上天总算待他不薄。 他跟着韩宿进电梯,站在一臂远的位置,密闭空间里隐约能闻到韩宿身上古龙水的味道。 程彦东转头看看二人,忽然笑着问,“老大,薛哥也是你的高中同学,你们仨以前是同班同学吗?” “嗯。”韩宿侧头,被提醒似的征求叶初阳意见,“薛安也在这边,要不叫上他一起?” 韩宿今天穿一身深色西装配斜纹领带,宽肩窄腰,挺拔俊朗,叶初阳的眼睛停在他下颌线说好。 其实他跟薛安有九年没见了,当年韩宿陡然退学,薛安作为唯一目击者为兄弟鸣不平,直到毕业也没跟他说过几句话。 但过往恩怨毕竟年代久远,再回忆起来也只是调味剂,抵不过曾经做过同学的缘分和情谊。 薛安在电话那头吊儿郎当的问,“韩总,有何指教?” “过来一起吃饭,大董。”韩宿的语气跟在办公室安排工作没什么两样。 “华贸啊?” “海淀。” 薛安态度挺傲慢,“跨区了,不去。” 韩宿微微皱眉,三言两语讲清事情起末,“刚刚碰到阳哥,一起吃个饭吧,彦东也在。” “我操!??”薛安的震惊从手机里传出来,“那你磨磨唧唧不早说,等着,薛帅马上就到!” 火急火燎的个性跟从前倒是没差。 餐厅刚开始上客,服务员带他们到窗边四人桌,韩宿靠窗坐下,程彦东自然挨着他,叶初阳坐在韩宿对面,空着旁边的位置等薛安。 服务员在一旁等着,韩宿没看餐单,张口点了几道招牌菜,又细心问叶初阳,“喝酒吗,来点红酒?” 叶初阳的行业并不盛行中国酒桌文化,这直接导致工作几年后他的酒量还是跟当年一样差,他摇头推辞,“不用了,我很少喝酒。” “那来一扎玉米汁吧,鲜榨的。”韩宿合起酒单看他。 “好。” 服务员下好单,给每人杯子加满白水离开。 三个人的餐桌不至于冷场,但因为彼此心照不宣的那点儿过去,又隔着三千多个日夜的空白,连空气都隐约透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 “你们公司在附近吗?”叶初阳的微卷短发全部梳上去,露出光洁的额头,注视对方说话时有种专注的好看。 “公司在望京,今天过来参加展会。”韩宿解释,又礼尚往来的问,“你们公司在哪?” “国贸那边,建外。” 那边是帝都有名的地标性办公区,洋气一点叫CBD,紧挨着国贸小蛮腰大裤衩,上下三环高架都会路过。 韩宿点头,脸上带着社交场合标准的浅笑,抬手指着服务员放到手边的汤盅示意,“他们家的松茸汤不错,尝尝。” 微笑,距离,态度,甚至眼神都彬彬有礼,游刃有余,这种事事妥帖周到的距离感让叶初阳悲哀的意识到,对韩宿来说,他仅仅是需要以得体社交礼仪对待的人,客户,同事,刚认识的合作伙伴,偶然碰上的旧相识,任意一种都行。 叶初阳果真拿起白瓷汤勺,小口小口的喝,两簇扇子一样的睫毛低垂,“挺好喝的。” 说话间上来一道石板牛肉,韩宿说,“尝尝这个。”又问,“过来几年了。” 叶初阳偏着头认真思索,“两年多,快三年。” 韩宿又点头,细嚼慢咽的吃东西,似乎只是闲聊问一句,对他为什么来,这几年过得怎么样,以后怎么打算不甚在意。 薛安的马上就到马了四十分钟,等花雕蒸帝王蟹都上桌了他才被服务员领过来。穿着骚包的花衬衫,头发喷了估计二斤发胶,油光锃亮,扯着嗓子跟叶初阳打招呼,“阳哥,咱俩有□□年没见了吧。” 故人相见,过去的恩怨早都淡了,剩下的只有久违的欣喜,叶初阳对他笑,“班长,好久不见。” 薛安在他身边坐下,对面的程彦东给他挑了几块牛肉,“薛哥,堵过来的吧?” “那可不,破地方没一天不堵的!”薛安拿消毒纸巾擦干净手,笑着揶揄韩宿,“韩总挺懂事儿啊,知道你薛哥爱吃他们家的牛肉。” 韩总云淡风轻,舀一勺帝王蟹蛋羹放到叶初阳面前,对方接过去小声说谢谢。薛安眨眨眼,一副尽在不言中的笑容。 “阳哥,听说你在外企,过来几年了?”薛安塞几口菜,没忘记此行的目的。 “快三年。” “哦。”薛安拉着尾音,眼睛扫过韩宿,偏头看叶初阳,“那之前是在C城吧,怎么会想到来首都?” 叶初阳见对面的韩宿正埋头吃菜,缓慢解释,“公司总部在这儿。” “公司派遣。”薛安接话。 韩宿吃完菜搁下筷子,抬头看过来。 叶初阳握着杯柄的手一紧,“自己申请的。” 韩宿没问,叶初阳便没说这个‘自己申请的’背后包含的孤注一掷,傻子式的英勇,还有被相亲后出完柜安抚父母大半年的窘境。 当然韩宿并不需要知道,这些跟他没关系,只是叶初阳单方面的选择。 薛安招手让服务员来碗米饭,又问,“你们怎么会在这儿遇上?” “我过来见客户,他家在附近。”叶初阳认真解释。 薛安点点头,笑得别有深意看韩宿,“你呢?” 程彦东见上司不说话,便帮忙回答,“我们过来参加展会。” “原来是干正事儿啊。”薛安拿腔拿调看韩宿,“我还以为你过来缅怀前女友呢,准海淀女婿。” 韩宿眉心一跳,见对面的人认真吃菜,脸色没什么变化,便掀起眼皮看薛安,对方冲他挑眉,见好就收迅速换话题,“阳哥,我听说高峰要给李周当伴郎,李周一共几个伴郎啊?” 叶初阳搁下筷子,轻声说,“三个。” 薛安不知道叶初阳和其他人也完全没联系,“这么大阵仗,他没叫你吗?” 叶初阳按照高峰告诉他的内容复述,“另外两个伴郎是他大学室友。”说完又补充到,“我跟他也是最近才联系上。” “原来是这样。”薛安恍然大悟的表情,“我就说总不能是因为你结婚了身份不合适吧。” 叶初阳淡淡一笑,脸色在灯光下显得有点苍白。 话说到这儿,连程彦东都听出来薛安话里有话,默不作声观察着对面两个人脸上的表情。 韩宿没吭声,给叶初阳杯子里添满玉米汁。 他跟薛安这些年很少聊当年上学的事儿,偶尔提起也从没说过关于叶初阳那段,韩宿认为薛安顾及他的感受故意不提,现在看来薛安当时的态度应该不仅仅是保持沉默。 估计是看出桌上气氛不太对,程彦东主动解围,解围的问题听起来却不是很友好,“你们上学的时候关系很好吧?” 薛安筷子一顿,“那岂止是关系好。”说着意味深长的盯着韩宿,“那简直是刻骨铭心啊。” 叶初阳此刻单手握着杯柄,韩宿的眼睛落到他手上,无端觉得那只手很用力。 韩宿不是个喜欢秋后算账的人,何况他也没什么账跟叶初阳算,听薛安左一句右一句拿过去的事臊白他,心里不太舒服,扬手让服务员结了账。 四个人走出餐厅,叶初阳脸有点白,笑容勉强,“谢谢你的晚餐,那我先走了,改天我请你们。” 薛安人模狗样的跟他点头,“阳哥,改天有空再聚。” 程彦东笑着跟他说再见。 韩宿领带系的紧,这会儿有点透不过气,他扭头看了看还停在一楼的电梯,“你回家吗,我送你。” 叶初阳大概有点意外,怔了一瞬才说,“不麻烦了,现在应该很堵。” 韩宿跟在叶初阳身后进电梯,抬手摁亮B2按钮,“没事。” 薛安站在韩宿身旁摇头,用一种我就知道会这样的眼神看他。韩宿站的笔直,连眼角的余光都没分给他。 到了停车场,薛安扭头喊程彦东,“小东,走吧,我送你。” 程彦东笑着跟韩宿还有叶初阳告别,低声问薛安,“薛哥,累不累,要不我来开?” 薛安跟另外两个人挥手示意,转头把车钥匙递给程彦东,脸上明晃晃写着你根本不知道我刚刚经历了什么几个大字。 程彦东驶出停车场,往自己家方向开,见薛安表情复杂,“薛哥,心情不好吗?” 薛安只叹气不说话。 “这个阳哥跟你们有什么故事吗?” 薛安挺惊奇的看他一眼,“看出来了?” 程彦东笑了笑,没说刚才那诡异的气氛跟旧情人相见没什么两样。 “其实上学的时候我们关系挺好的,大家那时候都单纯。”薛安凝视前方,淡淡道,“但我们仨这个关系是他们俩大于我跟老韩再大于我跟阳哥。” 程彦东捋了一会儿信息,总结到,“所以你在老大这儿不是排第一?” 薛安扭头看他,嗤笑到,“我本来是第一,这不是正主来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章有点卡,默念咒语快写完快写完。 感谢观看。 第30章 叶初阳坐上韩宿的车,BMW轿跑,内饰高档,看起来很贵。 看起来韩宿这些年过的不错,出于礼貌他或许应该夸一句车不错,但他只是坐在包裹感很好的副驾座椅上,听着音响里传来缓缓的音乐声,和韩宿并肩行驶在这座总是拥堵,灯光璀璨的城市。 他很想问韩宿这些年过的好吗,那么小出来工作有没有受欺负,跟家里关系怎么样,有没有喜欢过别人。 好吧。 他其实最想问,薛安说的前女友是怎么回事。 在受到强烈冲击的时刻,他利用仅存的理智稳住自己的情绪,前女友,说明已经过去了,至少现在韩宿单身,这样就很好了。 前车后灯亮了又灭,亮了又灭,他想总应该说点什么,不然跟滴滴打车有什么两样。 打车时他偶尔会跟滴滴司机聊几句,这月油价跌了,朋友摇了三年号只能先上临市车牌,东单那边交通管制得绕道,马上该入冬了。 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句子,司机说,他听,再附和着点点头。 但他不想跟韩宿说无关紧要的话题,他忏悔十年,内疚十年,痛苦十年,等待十年,以为重逢的那天自己会勇敢站到他面前,跟他说对不起。 好笑的是这一天真的到来时,他只能撑着鼓擂般的心跳,笑的比哭还难看,说好久不见。 就像此刻,他们在密闭幽静的车里,他只能清清嗓子说,“最近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上班,休息,吃饭,睡觉,社交。 问出口的瞬间他已经自动补齐因为问题无聊而产生的无聊答案。 韩宿眼看前方,单手握着方向盘,因为沉默一阵,嗓音越发低沉,“最近还行,过一阵会比较忙。” 叶初阳应和道,“快过年了。” “是。”韩宿点头,“年前事儿多。” 短暂的沉默过后,韩宿瞥一眼导航,“你住文创园那边?” “嗯,离公司比较近。” “程彦东家也住那边。” “是吗?”叶初阳挺讶异,“早知道刚才应该叫上他一起。” 韩宿淡淡一笑。 “他家住哪个小区?” 叶初阳在那边住了快三年,很熟悉周围的环境。 “丽景花园。” 叶初阳猛地睁大眼睛看韩宿。 韩宿笑一下,“你也住那儿?” 叶初阳摇头,缓慢的说,“隔一条街。” 韩宿哦一声,没接着问隔一条街的小区叫什么,叶初阳却因为这个插曲难以抑制的失落起来。 他忽然想到,韩宿跟程彦东看起来关系很好,那韩宿一定送过程彦东回家,调头上主路的时候一定经过他小区门口,或许还在某个晚上跟他擦肩而过。 韩宿应该会很惊讶在这个城市见到他,那样他就可以顺其自然的说,我是为你来的,我来找你。 上帝从来听不见他的祈祷,也许听见了,但因为他罪孽深重,所以不愿帮他。 下了高架,远离拥堵,车子开始提速,距离他家大概只有3公里。 经过简短的交流,车厢里又恢复安静。 叶初阳攥着提包的把手,脸上流露出自己没有察觉的失落。 韩宿的歌单是经典曲风,上一首是Beyond的大地,现在是李宗盛的给自己的歌。 他好像很喜欢怀旧风格的东西,音乐如此,电影也是喜欢发哥的英雄本色。 叶初阳没完整听过这首歌,过去可能年轻,只觉得沧桑,但沧桑是别人的,今天再听却觉得句句扎心。 往事并不如烟,在爱里念旧也不算美德。 可惜恋爱不像写歌,再认真也成不了风格。 我问你见过思念放过谁呢? 不管你是累犯还是从无前科。 我认识的只有那合久的分了,没见过分久的合。 韩宿在这时突然说,“城市花园?” 叶初阳愣了,随后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自己小区名字,肯定似的点头。 “送程彦东回来会路过你们小区。” 韩宿的语气听起来毫无波澜,叶初阳就局促的接话,“对,他们小区靠里面。” “有天下午路过,看到路边有个人挺像你。”韩宿瞥他一眼,眼睛带点不像真的高兴的笑意,“吓一跳,后来觉得自己眼花了。” 在他说话的过程中,叶初阳一动不动看着他的眼睛,很慢的说,“可能那就是我。” 韩宿踩住刹车,眼睛看着小区大门口,“到了。” 叶初阳从被打断的复杂情绪中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该下车了,顿时又陷入无端的沮丧,但他毕竟已经是需要为自己情绪负责的成年人,于是他扯着嘴角跟韩宿,“谢谢。” 韩宿说不客气,语气平淡客套,好像真的只是出于礼貌送他回家。 有辆黑色的车在他们前面停下,随即后门便从里面打开了。 叶初阳收回眼神拉开车门,双脚站定后转身想跟韩宿说再见,却下意识脱口而出,“你不问问我为什么来这里吗?” 脸色是苍白的,休闲西服下摆轻微发皱,发胶固定的短发往旁边散了两簇,看上去疲惫又无力,但那双眼睛分明又热切明亮,带着哀伤。 韩宿盯着他,目光深邃,“这不重要。” 是他为什么来这里不重要还是他来不来都不重要,叶初阳潜意识里不敢追问。 于是他换了一个问题,“你还恨我吗?” 这次韩宿没让他等太久,几乎是他问完以后三秒钟就回答,“我从来没恨过你。” 叶初阳撑着无框车窗的指头很用力,在玻璃上留下四个挺明显的指纹,他收回手,明显感觉到很难再开口。 我从来没恨过你,潜台词是我喜欢你所以不忍心怪你,还是过去的事没必要再追究,还是我不恨你因为我从来没爱过你。 没有一个是他期待的答案。 所以他调整好表情,对韩宿笑一下,“今天有点晚,改天请你上去坐坐。” 这会儿距离九点还差五分钟,这个点拉开夜生活的序幕都嫌早,他却说有点晚了,不能请你上去坐了,好像韩宿真上赶着去他家。 韩宿平静的看他,没指出他错漏百出的话,低声说,“好。” 他便后退一步关上车门,摇着手说再见。 韩宿点头,打开左转灯调头,车子摆正后又看他一眼,算是正式道别。 刚才那辆黑车还停在原地,从后座下来的女生背对街道,肩膀一抽一抽的,被男人虚搂着,断断续续的话里带着哭腔,“是不是我真的不理你了你才知道错啊……每次都这样……从来都不说爱我……” 男人喃喃的说我错了我错了,又叫宝宝,又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在意这个,以后每天表白一次。 叶初阳无意探听别人隐私,沉默着穿过马路。 门口的路灯灯柱很高,昏黄的光从高空洒下来,散了满地。他在灯下站一会儿,掏出手机打开微信,删删减减终于发出一条消息。 “我来找你,你别再走了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岁月你别催,走远的我不追, 我不过是想弄清原委。 谁能告诉我那是什么呢, 他的爱在心里埋藏了磨平了几年了仍有余味。 啧,老男人歌单。 第31章 如叶初阳所料,韩宿没有回复,但他意外在韩宿的沉默里找到新乐趣。 早上在1号线挤早高峰地铁时排水泄不通的队伍发给韩宿,说首都地铁好挤。 周三工作太忙让同事带三明治当午餐,配咖啡拍照发给韩宿说他家的三明治真好吃。 周末在什刹海骑单车拍湖边的大柳树,说风好大。 韩宿回的很少,只在他某天夜里九点发公司办公区照片时回过一句注意身体。 叶初阳却满足的肝颤。 全然忘了韩宿说的那句不重要,也忘了韩宿对他不冷不淡的态度。 他每天翻一遍微信聊天记录,在心里嘲笑自己神经病,见面时怂的说不出完整的话,不见面就敢肆无忌惮,无所顾忌,又嘲笑自己不知天高地厚,竟然妄图打动冰山上的男人。 其实他也不是无所顾忌,他怕韩宿觉得烦,所以总是在想找他的时候先忍一忍,直到真的忍不住再发微信。 这样的时刻通常在晚上,洗完澡关灯躺到床上,窗台有冷风呼呼往里灌,对面楼顶总是亮着红色的警示灯,他就会觉得冷,又孤独又无助。 然后摸出枕头底下的手机,编辑微信发出去。 今天签了新单,很开心,晚上从地铁站走回家的时候风好大,刮的脸疼。 韩宿不回,他就盯着聊天界面傻乐。 反正韩宿一定会看到。 说不定还会看懂他话里的隐藏含义。 签新单开心想分享给你,吹冷风难受也要找你诉苦,我是这样想念你。 韩宿的微信头像看上去是随便在网上存的公路风景图,朋友圈仅三天可见,点进去什么也看不到,背景图是在机舱里拍的朝阳。 他退出来,看到Kevin发微信说明天中午到机场,直接去公司,然后约他晚上喝一杯。 叶初阳回复说好,明天见,然后关掉手机睡觉。 Kevin是加方学校代理,跟叶初阳常有工作对接,因为年龄相仿对方又是热情随性的性格,两个人偶尔会在工作之余聊几句。 大多是Kevin讲给他听,自己在冰岛坐雪橇摔了个狗吃屎,跟朋友去帕劳潜水小腿抽筋差点淹死,在巴塞罗那路边酒吧喝酒被偷钱包,追了两条街愣是追回来了。 叶初阳听的很羡慕,还看到那些风景很美的照片,他想自己的生活真是寡淡乏味,上学时活动范围在学校,周末回家,工作以后也只是在C城市中心那块儿,周末回家。大四的时候在室友鼓动下去了趟云南玉龙雪山,穿着厚重的羽绒服依然觉得手脚冰凉,风像刀一样割脸。 那时候他想北方好冷,一点都不好,他的家乡也不好,太潮湿,以后赚钱了带爸妈去海南,或者东南亚哪个海岛生活。 工作一年以后他无意在何晓语的朋友圈看到她跟薛安的聊天记录截图,薛安承诺如果她先结婚就给她包五万块红包,还说随完份子就去朽哥家蹭吃蹭喝住一年。 那条朋友圈的文案是,首都人民在此立誓,请社会各界人士共同监督。 叶初阳花一天时间决定去北京,北方太冷的念头从此被他抛到脑后。 第二个周末回家时他跟爸妈说想调职去北京,换来爸妈毫无意外的拒绝。他们跟世界上大多数父母一样,不需要孩子飞黄腾达扬名立万,只求他守在身旁,有个温馨平凡的家庭,偶尔被工作生活压的喘不过气会找朋友喝一顿酒,然后在凌晨跌跌撞撞敲响家门。 叶初阳所说的就业前景,大环境,未来发展他们全都不在意,甚至反驳说C城现在也是新一线城市,为什么要舍近求远,背井离乡成为千万北漂中的一员。 爸爸两年前查出高血压,妈妈身体一向不好,叶初阳说不下去,沮丧离家。 又过了两周,妈妈打电话让他周末回家吃饭,叶初阳想再试试,忐忑开车回家,却意外在家见到一对陌生母女。 妈妈说是从前的朋友,多年不见,女儿在中学当老师,优秀又好看,叶初阳没多说,坐下一起吃饭,又陪着聊几句,但脸已经完全冷下来。 等客人离开,他坦白自己已经向公司递交调职申请,爸爸重重磕着茶杯,妈妈红着眼问他,“为什么非得去那么远的地方,我们只有你一个儿子啊阳阳。” 叶初阳眼圈红了,他对着爸妈的方向跪下来,低头说,“对不起,我要去找我喜欢的人。” 妈妈被吓得连忙拽他胳膊拉他,眼泪汪汪的说,“有话好好说,跪着做什么。” 叶初阳没动,抬头看着她,“对不起,妈,我喜欢的是个男人。” 妈妈拽他的手突然僵住,眼里有一瞬间的茫然,紧接着被自己丈夫甩到儿子脸上的巴掌打醒。 她抖着嘴唇,眼泪大颗大颗滚下来,划过已经有皱纹的脸颊,“阳阳,你刚刚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叶初阳当下没办法说第二遍,只能哽咽着说对不起,对不起爸,对不起妈,对不起。 而他一向和蔼温厚的爸爸暴怒着甩了他第二个巴掌,骂他丢人显眼。 他在脸颊火辣辣的疼痛,父母哭天抢地的出柜现场分神想,当初韩宿在医院被后爸扇巴掌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痛,痛恨自己为什么跟普通人不一样。 叶初阳在那个时刻跟韩宿的痛苦共情,更加深刻的理解他的不告而别,他想自己真是个混蛋,竟然在韩宿本就痛不欲生的时候推开他。 他跟爸妈没有再讨论他的性向问题,他依然保持着半月回家一次的频率,家里的氛围却再也没有热闹起来。 妈妈在床上躺了一周,父亲撑着偏高的血压照顾,两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叶初阳便不再提要走的事情。 又过了大半年,有天中午他开车回家,爸爸在午睡,妈妈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似乎在等他。 见他进门,母子俩无声的对视,这时妈妈的情绪已经稳定,不像刚开始每次回家,从他踏进家门就开始哭,哭完再叹气,一声一声,扯的叶初阳的神经生疼。 妈妈起身去厨房给他倒了杯水,坐到他身边,“你张阿姨给你介绍个对象,女生是公务员,比你小一岁,家里父母都是退休职工。” 叶初阳握着水杯不说话。 他妈叹一口气,用商量但没抱什么期待的口气问,“试试不行吗?” 叶初阳放下水杯,拇指抠着虎口说对不起。 他妈沉默下来,客厅里只听到父亲熟睡的呼吸声,又过一阵,才艰难的问,“你……那个人……是哪里人……做什么工作的……” 叶初阳摇头说自己不知道。 妈妈的眼圈就又红了,也许想骂他对自己不负责,但因为情绪激动,半天也组织不了语言,默默流眼泪。 叶初阳把纸巾塞进她手里,一五一十的交代,“他是我高中同学,分开十年了。” 母亲讶异的抬头,明白过来以后眼泪流的更厉害,缓了好半天才说,“是不是你以前带回家的那个?” 这下轮到叶初阳震惊。 但他妈妈说,“因为你以前总是提他,除了小宇,你很少提别的同学。” 叶初阳想,原来喜欢一个人是藏不住的。 所以当初徐嘉铭才那么笃定,笃定韩宿喜欢他,但他太没种,所以韩宿离开他。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以为几章就可以搞定,谁知道写了半天还没重圆。 仙女哭泣。 第32章 第二天中午Kevin如约而至,带了两盒巧克力分给同事,公司女同事蜂拥着跟他聊天,对这个单身帅哥有极大的兴趣。 Kevin带来最新的学校宣传册,跟叶初阳和总监Jim开了个短会,聊完新学年的新政策,又谈到在途学生的跟进,事情敲定以后已经快三点。 Jim出去接电话,Kevin笑着跟叶初阳说,“我回家洗个澡,六点来接你。” 叶初阳对突然增加的晚餐邀约没有提出异议,整理好资料说,“好的。”又说,“你回家休息一会儿,刚下飞机就过来,辛苦了。” Kevin露出标志性的笑容,一口大白牙显得整个人健康精神,“这趟可是我非常期待的出差之旅。” 叶初阳起身送他到电梯口,又回到工位开始做事。 时间过的飞快,他还有一小部分事情没扫尾时,Kevin的微信已经进来,“我到了,地下停车场等你。” 他匆匆收拾手边的工作,关掉电脑下楼。 Kevin换了身衣服,头发也重新弄过,精神饱满的问他,“我们吃火锅行吗,好久没吃了。” 叶初阳想着他不太能吃辣,指路去了附近的海底捞。 点锅底的时候Kevin要了半边番茄锅,还跟他解释,“上次吃番茄锅我连喝三碗汤。” 叶初阳有点无语,“你对得起富二代称号吗?” Kevin一笑,“那说好了下次带你去盘古七星。” 两人吃完火锅,转场去三里屯一家精酿酒馆,Kevin说是他朋友的朋友开的。过去以后碰巧老板不在,两人点了几种酒和小吃,安静听驻唱唱歌。 又是沧桑怀旧风,Beyond的情人,小哥粤语发音很标准,嗓子也挺有磁性。 叶初阳想,邻桌那些明显是00后的小姑娘小男生估计都没听过,又想这首歌一定也在韩宿的怀旧歌单上。 “我最近在考虑回国发展。”Kevin单手撑着头,跟叶初阳闲聊。 “首都冬天太冷。”叶初阳脱口而出。 Kevin闻言睁大眼睛,露出个啼笑皆非的表情看他,叶初阳恍然反应过来,“哦,加拿大也不暖和。” “你不喜欢冷的地方?”Kevin问。 叶初阳点头,“喜欢四季都穿短袖。” “我爸刚在澳洲买了栋房子。” 叶初阳咽一口酒,“你在跟我炫富吗?” Kevin哈哈大笑,笑完挺真诚的看着他,“英澳部递个移民申请吧,我跟他们总监熟,给你免服务费。” 叶初阳白他一眼,“你好像忘了我跟他才是同事。” “不喜欢冷的地方为什么来北京?”Kevin调侃道,“来追梦还是追爱?” “来建设首都,报效祖国。” Kevin看他一脸严肃的搞笑,顿时大声笑开了。 前桌的男人点了杯加冰威士忌,叶初阳看着服务员上酒,心想这么生猛的酒应该很适合韩宿。 然后他接着刚才的话题,“那你为什么想回国,国外的空气不甜了还是月亮不圆了?” “嗯。”Kevin看他的眼神带着笑,“还是首都比较甜。”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Kevin去卫生间的间隙叶初阳拍了张盛着半杯酒的酒杯发给韩宿,等了一分钟不见回复,他往上翻,看到自己昨晚发的那条消息,以及其他没有被回复过的照片和文字。 驻唱小哥已经唱完好几首,这时候正唱着黄老板的What Do I Know,轻快哼唱的英文歌,叶初阳大学时很喜欢。 小哥唱到just love and understanding, positivity 时他举起手机想录一段发给韩宿,刚巧Kevin回来,见他那样,“喜欢这歌?” 叶初阳有种被抓包的尴尬,放下手机点头,“他唱的不错。” Kevin抬手叫来服务员,给驻唱送了杯酒。 叶初阳倚着沙发,等那首歌唱完的时候给韩宿发了一条微信。 “我喝醉了,你能来接我吗?” 他跟韩宿之间不仅需要爱和理解,positivity也非常重要。 何况他确实喝酒了,酒意上头,简直有理有据。 韩宿在五分钟之后才回复,时间长到叶初阳灌了自己半杯酒,已经认定他不会理他。 韩宿的回复只有两个字,“地址。” 冷淡,简短,但已经足够叶初阳傻子似的笑起来。 “笑什么?”Kevin问。 “啊?”叶初阳忙着发定位给韩宿,随口回答,“没什么,看到一个搞笑微博。” 韩宿在38分钟之后走进来,时间之所以记到个位数,是因为叶初阳在发完定位后不停看手机,几乎隔五分钟就看一次。 等他最后一次看完时间,抬头发现对面的Kevin眼睛盯着他身后,叶初阳心口猛地一跳,转头看见韩宿那张冷淡平静的脸。 叶初阳站起身,酒劲儿顿时冲到头顶,他眨着眼睛对韩宿笑,“你来啦。” “这位是?”Kevin望着陌生面孔。 叶初阳开心极了,扭头跟Kevin说,“他是我的……”后面的名词却卡在喉咙里出不来。 “高中同学。”韩宿上前一步伸出手,“你好,韩宿。” Kevin礼貌回握,“很高兴认识你,我是Kevin。” 叶初阳撑着沙发扶手,在一片晕眩里迟钝的想,高中同学,他们只是高中同学。 韩宿这时偏头看他,“可以走了吗?” 叶初阳点头,缓慢看向Kevin,“那我们先走了啊,明天见。” Kevin看他的眼神很深,但语气轻松,“明天睡醒了再去公司,我帮你跟Jim请假。” 叶初阳站在原地反应了一会儿,慢吞吞说,“不行,明天下午开会,我还要改PPT。” “没事。”Kevin声音很轻,脸上带着笑,“你醒了之后发给我,我帮你改。” 叶初阳迟钝的思维又转了几秒钟,“好吧,你真好。” Kevin笑得很开心,挥手跟他说拜拜。 叶初阳步子发虚,像踩在漂浮的云朵上,尤其前面那朵云飘的太快,他只能歪歪扭扭往前追。 云朵钻进驾驶位,他便打开车门追进副驾,然后来了一阵风,载着他们飘在帝都的天空里。 “韩宿。”叶初阳头靠在车窗上,扭着身子看身边的人,“谢谢你来接我。” 韩宿不动声色,“没事。” 叶初阳头晕的厉害,闭着眼睛养神,隔一会儿自言自语似的说话,声音很软,还带着慢吞吞的委屈,“我还以为你不会来。” 韩宿‘嗯’一声,算作回答。 夜晚的车河灯光璀璨,远看像闪着光芒的银河,叶初阳眨着眼睛看不真切,心里就有点烦躁,还有点难受。 “我给你发微信你都不理我。” 他喃喃低语,像枕在爱人胳膊上撒娇的小女生。 “你为什么不理我啊……就那么讨厌我吗……” 韩宿没看他,在他自说自话被困意袭卷之后忽然低声说,“过去的都过去了。” 叶初阳本来快要合上的眼睑被定住,然后缓缓掀起,“哦。” 两人没再说话,到达小区门口,韩宿停好车后扶着叶初阳的胳膊送他上楼。叶初阳走的慢,还有些踉跄,控制着自己没往韩宿身上倒。 其实他很想,但他不敢。 因为韩宿说已经过去了。 不管从前有多亲密暧昧,一切都已经是往事,韩宿的念旧只表现在艺术欣赏上,与感情无关。 上楼开了门,韩宿松开手站在门口,走廊的灯在他脸上打了半边阴影,他说,“早点休息。” 叶初阳脸上带着不正常的潮红,水汪汪的眼睛盯着他反应片刻,把进来坐一会儿吧生咽进肚子里,点头说,“谢谢。” 韩宿转身走了。 叶初阳关上门换衣服,洗漱,最后躺上床睡觉,酒已经醒了大半。 十七岁的韩宿会抱着他一夜,在他凌晨醒来想喝水时立马递水给他,等他喝完后附身吻干他唇上的水渍,说,“好甜。” 二十七岁的韩宿迫于同学情送他回家,站在门外冷冰冰的说,“早点休息。”连他家里还有没有纯净水都不问一句。 叶初阳脑子里回旋刚才听的那首歌。 Love can change the world in a moment, But what do I know 原来他跟韩宿之间并不是缺少爱意,理解,还有永远昂扬的斗志。 爱或许在顷刻间能改变整个世界, 但他懂什么呢? 他什么都不懂。 作者有话要说: 阳哥:韩宿变了,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感谢观看! 第33章 十二月下旬,首都早已进入萧索的冬季,北风呼啸,商店门口挂起厚厚的门帘,屋子里暖气熏的人吃完午饭就开始打盹。 高峰拉了个微信群,高调改名‘热烈欢迎峰哥莅临首都’,“@韩宿薛安叶初阳,周五天津完事儿,直奔□□!” 薛安秒回,“峰哥驾到,掌声欢迎。” 韩宿跟着回复,“欢迎峰哥。” 叶初阳在忙,五分钟之后才说话,“欢迎峰峰。” “北方人太会享受了,暖气暖的我不想回家,C城什么时候能享受上?” 薛安财大气粗,“这好办,全屋地暖安排。” 韩宿向来不喜欢闲聊,“峰哥周五几点到,我跟老薛去南站接你。” “还是朽哥上道!”高峰笑嘻嘻回复,“买完票告诉你。” 叶初阳这天接待几个来公司拜访的渠道方,忙得顾不上喝水,晚上陪人吃饭时迅速扫一遍聊天记录,看高峰发了购票截图,下午四点半到南站,点名要吃北京烤鸭,晚上要喝酒要放纵,下面韩宿和薛安应承道,“安排,全都安排上!” 他笑一下,飞快回复, “峰哥,我周五有个展会,估计会比较晚,忙完就过来。” 高峰端着远道而来客人的架子,“那你得陪我喝酒,醉的稀烂那种!” 叶初阳爽快答应,“必须喝。” 高峰回了个表情包,叶初阳又等一会儿,另外两人都没说话,不说就不说吧,他关掉手机继续吃饭。 距离上次见面已经有十来天,叶初阳没再给韩宿发过微信,韩宿话说到那个份儿上,他再上赶着骚扰别人就不太合适了。 那话其实不重,挺平常一句,无奈叶初阳那点儿心思太重,好不容易燃起的小火苗被韩宿直接拿冰块砸熄了,心里不太过得去,再就是怕把仅剩的那点儿同学情折腾没了,韩宿一冷脸,直接不见他面了。 周五这天一早叶初阳就和Kevin去了展会,都是国外学校过来做宣传,招招生,叶初阳公司抽调人手过去帮忙翻译咨询。 下午去卫生间的时候他看见高峰在群里发了张天津站的照片,薛安也拍张照,说两人已经在停车场恭候峰哥大驾。 京津线一共半小时,几站公交的时间。韩宿下午约人谈完事接上薛安去南站等。 两人抽了支烟,薛安调侃韩宿上次吃饭送叶初阳回家那事儿,特八卦,“那天送人到家没上去坐会儿,喝喝茶什么的?” 韩宿吐着烟圈没理他。 “你跟我说句实话,你还惦记他不?” 韩宿还是不说话,斜眼看他跟看智障一样。 薛安“操”一声,“那这些年往你身边凑的男男女女你一个都没看上?”说完贱吧嗖嗖的往他下半身瞄,低笑道,“你该不会是不行吧?” 韩宿摁熄烟头,“我TM看你脑子不行。” 薛安哧哧的笑,扔掉烟头跟着去出站口等人。 高峰这些年一点没长个儿,里面穿一身西服,外面套一件蓝色的薄款羽绒服,背着双肩包,拖着行李箱往外走,咋咋呼呼发语音,“你俩在哪儿呢,我出站了,往哪儿走啊?” 薛安抬起胳膊中气十足一吼,“峰哥,这儿呢!” 好几个人被他惊着,扭头往这边看,高峰挤在人群里也看见了,高兴的冲他们挥手,三并两步走过来,“我靠首都太冷了,我刚下车的时候冻的直哆嗦。” 韩宿接过他手里的行李箱,“你没穿秋裤?” 高峰声调一扬,“穿什么秋裤,土不土。” 薛安笑的搂着他肩膀,“峰哥讲究人!” 三人上了车,高峰在后座问,“咱现在去吃饭还是去酒店?” “去吃饭。”韩宿偏头跟他解释,“现在这个点堵进城,刚好到饭点。” 薛安跟着说,“住什么酒店,家里阿姨已经准备好房间了。” “啊?我住你家啊?”高峰问,“不太合适吧?” “我爸妈出国玩儿去了,你随便住。”薛安笑着看他,“你是担心这个吧?” “是啊。”高峰爽快回答,“我都没给叔叔阿姨带礼物,多不好。” 说到这儿薛安乐了,“上学的时候你在网吧通宵困了跑我家睡觉,半夜三点让我爸给你开门没觉得不好?” “哈哈哈。”高峰想起自己的中二时期顿时也笑了,“那时候不懂事,现在不是长大了吗?” “是。”薛安配合道,“现在峰哥是讲究人,又潮又讲究,连秋裤都不穿。” “靠!”高峰笑眯了眼睛,低头看手机,“咱们去哪儿吃饭,我得告诉阳哥一声。” 提到敏感话题,薛安故意憋着笑看韩宿,韩宿瞥他一眼,“等会儿到了给他发定位。” 韩宿早上让程彦东订了包间,三个人到地方的时候刚好饭点,门口已经坐了几个等位的。进门刚坐下高峰便发了定位,盯着手机解释,“阳哥说他完事儿得八点,让咱们别等他吃饭。” 服务员拿来菜单,韩宿“嗯”一声,随意翻着菜单开始点菜,下一轮是酒局,吃饭的时候只点了果汁,又叮嘱服务员鸭架做汤。 高峰脱掉羽绒服念叨,“北方齁冷,风刮的脸疼,我这身板儿简直遭不住。” 薛安笑他,“你不是洋气吗,洋气就不能怕冷,下冰雹也得穿短袖。” 韩宿指尖一顿,想起那晚他跟人吃饭回家,去停车场的路上收到一条微信,说风好大,刮的脸疼。 陆陆续续上来几道菜,三个人果汁代酒碰一杯,高峰眉梢都是喜气,“今天太开心了,原来高考的时候我还难过朽哥没有和我们一起毕业,一晃都这么多年了。” 韩宿一笑,“想想是挺遗憾。” “是吧?”高峰打开话匣子,“你当时说走就走,没给个缓冲,我们天天回宿舍看你的空床,心里可难受。” 韩宿和薛安都没说话,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心里感叹光阴荏苒。 高峰喝两口果汁接着说,“最难受的是阳哥,你走之后他瘦了得有十多斤,都瘦脱相了。” 韩宿脸上的笑意渐渐散去,可高峰话唠又不会看人脸色的性格一如从前,“有两回我半夜尿急醒来还听见他哭,后来我跟李周一合计,估计是舍不得你。” 至此韩宿脸上的笑完全散去,薛安见状转着转盘,“峰哥,尝尝这个,我最喜欢的。” 高峰挑一块儿面前的红烧肉,咕哝着点头,“挺香。”吃完抬头继续说,完全没有get到薛安的点,“对了,咱们毕业的时候阳哥还帮你报仇了,你记得感谢人家。” 韩宿眉心一跳,“什么报仇?” 薛安也摸不着头脑,犹豫着要不要拦的时候高峰已经倒豆子似的说完了,“就是我们高考前一天,阳哥揍了那个神经病,揍的他满脸血。” 韩宿敛着眉,脸色已经完全沉下来。 薛安诧异的瞪大眼睛,“我怎么没听说过?” “你当然不知道,没几个人知道。”高峰眨眨眼,掌握什么机密似的,“我跟他7班的朋友一个考室,他朋友告诉我的。” “他们刚好撞上那个神经病,不知道那个人跟阳哥说了什么,阳哥当场就火了,拳头往那人脸上砸,砸的他满脸鼻血,拦都拦不住。” “这事儿被余总压下来了,估计怕影响阳哥高考,也没往外传。”高峰语速慢下来,边说边回忆细节,“还好阳哥聪明没用右手,不然高考就只能拿左手考了。” 高峰话音落下,自己夹两块师傅刚片好的鸭肉吃,另外两人就没他这么怡然自得了。 薛安张着嘴,想说点什么又无从说起,自从韩宿退学,他跟叶初阳就不来往了。当时血气方刚,觉得叶初阳太孬,不是个男人,后来知道韩宿退学的原委,心里还是转不过劲儿来,认定叶初阳不坦荡,敢做不敢当。现在冷不丁听到背后这些隐情,一时挺感慨,不太是滋味儿。 坐在对面的当事人感受更甚,脸黑的散着冷气,声音也是压着情绪的低沉,“他高考怎么样?” 高峰后知后觉发现包间里气压有点低,想了一会儿诚实的说,“阳哥读的师大,二本,还可以。”转念又补充,“我记得他成绩挺好,重本可能悬,但普通一本应该是没问题,是吧,班长?” 薛安被点到名字,迎着韩宿黑漆漆的目光,沉默点头。 叶初阳高三的时候很努力,每次摸底考试基本在年级前三十,后来高考不那么理想,薛安不知道内情,估摸着是发挥失常,也没多关注。 从前薛安认为叶初阳害了韩宿,现在看来韩宿也在无意中影响了叶初阳的人生,谁也不比谁好,两个人互相耽误。 作者有话要说: 韩宿:老婆竟然为了我打人,也太可爱了! 薛安:狗男男故事还挺感人。 高峰:我就是掌握剧本的男人。 第34章 韩宿话少,但向来有分寸,不至于冷落旁人,这会儿眉间却是乌云密布,独自坐着不发一语。 薛安见自己兄弟那愁肠百结的模样,心里明镜似的,拉着高峰聊起这趟出差的内容。 三人吃完饭出发去三里屯,路上高峰接到叶初阳电话,说是忙完了,问他们转场没。 高峰说不清地址,这次薛安没使坏,老老实实在群里发了酒吧地址。 首都日日堵车,周五更甚,地图上大片红的发紫。薛安百无聊赖,摸出烟盒递烟给高峰,自己嘴里叼一支,又随手递给韩宿,韩宿没接,单手握着方向盘,脸色比吃饭那阵儿好看些,气压还是低。 薛安识趣的收回手,看来旁边这哥们儿一时半会儿缓不过来了。 四十五分钟后,一行人终于到达目的地。叶初阳说自己也快到了,他们便没往里走,站路边抽烟等人,这次韩宿接了,神情恢复懒散冷漠。 高峰穿得少,原地蹦了几步,眼睛盯着路边刚停下的车,“哎,那是阳哥吧?” 薛安和韩宿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副驾车门打开,一条长腿迈出来,棕色皮鞋,深色西装裤,紧接着穿西装的叶初阳出现在视线内,头发精心打理过,浑身透着精英范儿的帅气。 高峰‘哎’一声,正想喊他,对面驾驶位的人也跟着下车了,高峰连忙收声。 叶初阳打开后座门穿外套,伸手拿自己的包。站他对面的人嘱咐到,“别喝太多,你酒量那么差。” 叶初阳背对着路边,看不清表情,声音听着很放松,“那是我不愿意暴露自己的真实水平,怕吓着你。” “是。”那人笑盈盈的,“朝阳区酒神Colin叶。” 高峰偏头过来,“那是阳哥朋友吗?”没等薛安和韩宿回答,他盯着路边那辆黑色的车,“四舍五入就是我的朋友,四舍五入我已经开上大G。” 薛安嘲笑他,“祝贺你,你跟你这位素不相识的好朋友已经实现精神层面的共同富裕。” 高峰笑出声,“哈哈哈哈。” 叶初阳跟人挥手,转身往前走。韩宿眼看着Kevin坐进车里又探头喊他,问他几点结束,需不需要来接,叶初阳摆摆手,回身继续走。 高峰终于逮着机会,“阳哥。” 叶初阳看见站在斜对面背光处的三个人,眉开眼笑跟高峰挥手。藏蓝格纹毛呢大衣,衣服上连着帽子,里面一身正装裹着匀称瘦削的身材,看着成熟有型,温和的眼神和五官又融掉一部分成年人的稳重自持。 韩宿想象不出这个胆子小,腼腆,穿西装都格外乖巧的人打起架来是什么样子。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叶初阳噙着笑,看向他们的眼神透着欣喜。准确的说他看高峰时是欣喜的,而看薛安和韩宿只用了极短的时间,随即走到高峰身边。 距离上次叶初阳喝醉,韩宿送他回家已经过去快半个月,两人的关系好像忽然回到重逢之时。 韩宿沉默着去捻手里的烟头。 “没事没事。”高峰笑着催促身后的二人,“走走走,赶紧进去,快冻死我了。” 叶初阳走在高峰身侧,拎包的那只手背很白,另外一只塞进大衣外套里,在呼呼的寒风中微微缩着脖子。 韩宿握着手机,落在他们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每一脚都踩在叶初阳影子的肩侧,他略微抬高视线,将手机塞进口袋。 酒吧是薛安定的地方,一家日式清吧。他是常客,带韩宿来过几回,两人都觉得不错,招待重要客户或者朋友的时候会来这边。 进门便有戴手套穿正装的服务员递上拖鞋,接过他们的外套和手包存放,厚重柔软的地毯淹没了拖鞋制造出来的轻微声响。 长长的吧台隔两三人座位用玻璃杯装着白色蜡烛,吧台前的大皮座椅在吊灯下散发着酒红色的皮质光泽。墙上油画旁的壁灯,角落看似随意实则用心的地灯遥相呼应,构成一个静谧,朦胧,格调高雅的光影世界。 服务员带他们来到卡座,墨绿色皮质双人沙发,左右两侧是一浅一深两把紫色天鹅绒单人沙发椅。 薛安走在前头,侧身让客人高峰坐中间的主位,叶初阳略微迟疑后坐到他身边的单人椅上。薛安偏头看韩宿,自然坐到高峰身旁,将另一把椅子留给韩宿。 高峰和叶初阳第一次来,一人一本酒单翻开看,没等服务员询问喜好,对面的韩宿开口,“他们家的鸡尾酒不错,你们可以先尝尝。” 两人抬起头看他,韩宿便偏头点单,“先给他们两位一杯烟熏苹果马提尼,一杯百香果金酒,我们老规矩。” 白衬衫黑马甲的服务员在他身侧弯腰确认,“烟熏苹果马提尼,百香果金酒罗勒碎,山崎12年。” 韩宿点头。 服务员向四位客人鞠躬,“请稍等。” “我还没喝过日威。”高峰笑着自嘲,“梦想都被朋友们实现啦。” 说着他看向薛安,两人一对上眼神就开始大笑,不约而同想到了共同富裕梗。 叶初阳不知道他们的笑点,今天来来回回走了一天,精神处在见到老同学的亢奋中,身体却不太配合。幸好座椅的腰部支撑设计完美,非常符合人体工学,他往前伸伸腿,解开一粒衬衫扣子,暗自松了口气。 面前没有遮挡,从他的方向看过去,视线正好和韩宿重合。韩宿在看他,似乎只是看完笑的夸张的两人之后随意扫过来的眼神,但那双眼睛确实在注视他,静默,深沉。 叶初阳呼吸一滞,慌忙移开自己的眼神,随后意识到可能是自己懒散的坐姿吸引了韩宿的目光。他轻咳一声,偷偷挪了挪屁股,挺起腰坐直。 韩宿果然收回眼神,拿起桌上的手机看。 bartender端着托盘上酒,两杯鸡尾酒摆到叶初阳和高峰那侧,介绍说果味比较浓,酒精含量低。 联想到上次喝酒后的窘境,叶初阳不由自主低下头。在他没注意到的地方,薛安瞟一眼那两杯调酒,笑着用眼神揶揄韩宿。 bartender开了酒,往两个放着手工凿冰球的富士山玻璃杯里倒威士忌。 加冰威士忌。 叶初阳抿着嘴角偷笑。 “走一个走一个!”高峰举起面前的马提尼,“感谢三位的热情款待。” 叶初阳跟着端起酒杯,略微倾身和对面加冰威士忌二人组碰杯。手工冰球晶莹剔透,非常好看,拿杯子的手指修长均匀,手背上青筋凸起,隐隐透着男性的力量感。叶初阳把自己的眼神从那只手上移开,扇了扇睫毛,尝一口百香果和金酒的搭配。 “峰哥呆几天?”叶初阳问。 “就过个周末,周一得回公司上班。” “这么赶,多玩儿几天啊。”叶初阳侧头看他。 “忙着呢,还好中间有个周末,不然都来不了。”高峰满靠着沙发看他们,“再说我本来就不爱旅游,就是想来看看你们。” 薛安翘着二郎腿,感慨到,“余总的话没错,高中同学情最长久深厚。” 高峰深以为然的点头。叶初阳和韩宿各自抿一口酒,淡淡一笑。 余总当年在高考动员会上说,同学情和战友情是非常珍贵的,一起逃过课打过架,一起扛过枪流过血,都是过命的交情。 那时他们尚在象牙塔内,以为当下的一切就是一切,以为暂时的分离便是诀别,料想不到多年以后,尽管大家早已换了模样,分别许多年,依然能怀着最真诚热忱的心情喝酒聊天,回忆往昔。 高峰掏出手机给他们看李周的婚礼视频,告白环节李周手写了一整页A4纸的内容,边念边抹眼泪,十分动容,拍视频的何晓语也跟着抽泣。 从他那句“自从你走进3班教室那天,我就喜欢上你。”开始叶初阳眼圈就红了,“那个时候我知道你心里没我,所以我一直默默守在你身边,等你哪天回头看我……八年来我们甜蜜,冷战,吵架,和好,是你一直抓着我的手,原谅我,体谅我,不让我走丢。” “感谢爸爸妈妈带你来到这个世界。” “感谢你的7班班主任带你来到3班。” “感谢你,把你自己交给我。” 画面里李周撇开话筒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胡亚晴挂着眼泪抱住他。 “我会……用我的一辈子爱护你……陪伴你。” “我爱你。” 画面外埋头看视频的叶初阳偏开头,曲起食指沾了沾眼眶里将落未落的泪。 薛安“操”一声,声音暗哑,“李周这个逼也太能说了,余总没白收拾他那么多回。” 韩宿直起身,赫然发现对面那双红的很明显的眼睛,怔忪之间,面前的纸巾盒被高峰拿过去。 “感人吧,我当时在现场哭的跟傻逼似的。” 叶初阳接过纸巾擦眼角,这时薛安突然抬起头,“我记得胡亚晴刚来3班的时候喜欢阳哥对吧?” “哈哈哈哈。”高峰看热闹不嫌事大,笑的可开心。 叶初阳尴尬症都快犯了,刚才那点儿风花雪月的伤感全被吓没了,他挠一下头,想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尤其韩宿也望着他,他就更开不了口了。 毕竟胡亚晴的情书至今还在他家某本不知名的课本里。 作者有话要说: 薛安:冷场王就是我。 高峰:不管他们说什么,我反手就是一串哈哈哈。 感谢观看。 第35章 后来的内容叶初阳记不太清楚,他和高峰喝完鸡尾酒后自然加入威士忌行列,过一会儿韩宿又点了两杯特调,推荐他俩喝。 薛安敬他一杯酒,说,“阳哥,过去的事不提了,以后还是朋友。” 叶初阳听到这话挺感慨,喝完以后琢磨着也敬韩宿一杯,但他又不想跟韩宿当朋友,只好憋住敬酒的想法。 高峰已经进入状态,嚷嚷着要给他们介绍公司刚毕业的女大学生,又说那些女孩儿太娇气,不谈异地恋,要天天能接送上下班的男朋友。 薛安摆手拒绝,声明自己最烦作天作地的女人。 叶初阳歪着头听他们瞎扯,整张脸被酒精烧的通红。 酒吧里另外两个卡座已经散场,剩下吧台三三两两低声聊天的人。他们桌上第二回 添的小食已经吃光,服务生过来询问需不需要加点别的,韩宿环顾眼前醉意朦胧的三人,摆手让服务生买单。 “散了啊。”薛安掀起眼皮看韩宿,懒洋洋问他,“代驾到没到?” 韩宿起身,“代驾已经在楼下等你了,薛总。” 薛安一抬手,“峰哥,跟薛总回家吧。” “我得跟阳哥再喝几杯,还,还没喝高兴呢。”高峰舌头打结,瞳孔涣散。 “行了啊!”薛安站起身,佯装正经,“人家的事儿别跟着瞎掺和。” 韩宿看着靠在椅子上目光呆滞的叶初阳,瞪一眼薛安,薛安立马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服务生送来四人的外套和叶初阳的包,叶初阳慢吞吞套上外套,提着轻飘飘的手包起身,一阵脚软,他连忙去抓椅背,被韩宿抢先一步抓住胳膊,“还行吗?” 叶初阳缓慢点头,露出自认友好礼貌但在旁人看来智商不太高的傻笑。 下去以后有个年轻人等在门口,“请问是韩先生叫的代驾吗?” “对。”韩宿指着正扶高峰往前走的薛安,“你跟他们走。” 年轻人迈着步子追上去。 叶初阳走的慢,但脚步还算稳当,韩宿没扶他,跟他隔着一臂远的距离。 薛安在前面停下,转头喊韩宿,“老韩,我们先走,你跟阳哥注意安全。” 韩宿回他,“走吧。” 他们很快上了车,薛安坐副驾,高峰不太清醒,嘟嘟囔囔不知道在后座说什么。薛安降下车窗,看了看叶初阳,朝韩宿扬下巴,“你照顾着点儿。” 韩宿冲薛安摆手,催他快滚。 叶初阳这会儿埋着头,摇头晃脑的,好像偷偷在心里数步子。韩宿在旁边看了会儿,抬手把外套帽子给他戴上。 叶初阳偏头看他,目光聚焦以后慢慢的说,“我不冷。” “嗯。”韩宿没说什么,带着他往自己车边走。 车子解了锁,韩宿让叶初阳坐到后座休息,自己站车旁抽了支烟,代驾喘着气跑来,道歉说自己迟到了。 韩宿递车钥匙给他,等代驾坐进车里,他才从副驾绕到后座另一边,打开车门坐进去。 叶初阳闭着眼,感受到响动后半睁开眼睛,看了看身旁的韩宿,似乎反应了一会儿,才一字一顿交代司机,“师傅,麻烦先送我去团结湖。” 韩宿偏过头,话里带着疑问,“你搬家了?” “住在朋友家。”叶初阳语调很慢,靠着头枕,半阖着眼睑看他,“家里的水管爆了。” 代驾启动车子离开停车场。 过了一会儿,韩宿说,“今天太晚了,会打扰到你朋友,先去我家住一晚。”他停顿片刻,又说,“现在两点半。” 叶初阳维持那个姿势没动,等他说完之后缓缓摇头,“不对。” 昏暗的车厢淹没他脸上被酒精烧起的红晕,却把仅剩的几缕光线放进他闪着水光的眼底。 他一个字一个字说话,神情严肃的像在同学面前背课文的小学生,“不是一晚,是一宿,韩宿的宿。” 韩宿被他一本正经的模样逗笑,眼神软下来,“薛安告诉你的?” 叶初阳又摇头,“峰哥。”眨了下眼睛,“偷偷说的。” 韩宿真的笑起来,嘴角上扬,眼尾下弯,叶初阳下意识动了动手指,又被袭卷的困意吞没,很快闭上眼睡着了。 等他清醒过来,两人已经并排站在韩宿家楼下等电梯。韩宿摁亮数字11,叶初阳问,“你家住11楼啊?” “嗯。” 他想说自己家住在6楼,大概潜意识里觉得韩宿不会对他住几楼感兴趣,所以只靠着电梯没讲话。 “到了。” 韩宿站在他后面,等他先走出电梯。 指纹解锁,一阵短暂轻快的音乐声后,韩宿打开家门,对他说,“请进。” 叶初阳被请进门,等着韩宿说‘请坐’,但韩宿指着客厅,“你先去坐。” “要换鞋。”叶初阳停在玄关。 韩宿说”没事”,叶初阳只好听主人的话慢慢吞吞移到灰色沙发坐下,看着韩宿自己换了鞋,从鞋柜底下拿出一双一次性拖鞋走过来放到他脚边,又折身去厨房洗了手,拿一瓶矿泉水放到他面前的茶几上。 “先坐一会儿。” 叶初阳有点想上卫生间,但他看韩宿好像不是在跟他商量,于是点头“哦”一声,伸手去解皮鞋鞋带。 韩宿转身进了卧室。 叶初阳换好鞋,起身把自己的鞋放到鞋柜那边,刚走两步就晕的慌,他连忙加快脚步,撑着鞋柜缓一会儿。 韩宿家是简单的两居室,玄关处放着深色木制鞋柜,客厅很大很宽敞,木质长餐桌,靠里的那边放着一台笔记本。沙发是浅灰色,木质茶几色调和电视柜相称,沙发旁摆一盏暖光落地灯,隔着边柜的阳台上放着一把躺椅。 屋子里很空,除了必要的家具,几乎没有多余的,居住多年积攒下来想扔又不舍得扔掉的东西。 鞋柜上的钥匙盘,餐桌上几个橙子,电视旁的蓝牙音响,面前茶几上躺着几个烟头的烟灰缸,好歹给这个地方添了些人气。 叶初阳抠着膝盖,一瞬间情绪有点复杂。 韩宿抱着被套从主卧走到次卧,叶初阳犹豫几秒,脚步漂浮来到次卧门口,“需要帮忙吗?” “不用。” 韩宿背对着他,麻利铺上床单,开始换被套。 主人这么说,叶初阳站在门口没进去,盯着他的背影,思绪飘回十年前,穿着高中校服长手长腿的韩宿躬身在他床边叠被子,边叠边催他,“快换鞋。” 他手忙脚乱的穿鞋,嘴里喊着想去厕所,韩宿就会转头皱着眉看他,很没有耐心似的赶他去,等他终于冲出门,才一起下楼集合。 “浴室柜子里有新牙刷,其他东西随便用。”韩宿将刚刚放在一旁的睡衣毛巾放到他手里,“你先洗,我去换衣服。” 叶初阳愣愣的接过,韩宿侧身从他旁边出去,“有需要就叫我。” 主卧的门啪嗒一声关上了,叶初阳忍着头晕脑胀,关上自己的房门换衣服。深蓝暗格长袖睡衣,韩宿的睡衣,闻起来有跟自己家消毒液一模一样的味道,叶初阳挽着长几公分的袖口,拍拍自己绯红的脸颊。 浴室是韩宿的浴室,口杯,牙刷,牙膏,洗面奶,保湿水,须后水,香水,包装设计都是简单,冷淡的韩宿风格。 叶初阳看着镜子里眼含水光,满面通红的自己,俯身捧一捧凉水,冰冷的水刺的他一个激灵,瞬间清明不少,但清醒没一会儿,大脑又被晕眩和浑身的无力感侵袭。 等他洗漱完出来,韩宿穿着黑T灰色运动裤站在阳台上喝水,玻璃窗打开一小格,寒风呼啦啦往屋里灌,冲淡蒸腾的暖气。 “洗完了?”韩宿转身看着他。 白生生的脸上挂着几滴水珠,挽起的袖口和堆在脚背上的裤脚,叶初阳穿着他的睡衣,乖乖巧巧站着,轻轻点头。 韩宿拿着茶几上那瓶水走过去,“睡吧。” 叶初阳伸手接过,白皙的手指尖泛着淡淡的粉,“谢谢。”他微低着头,从耳朵到脖子都是一片薄粉,声音轻巧,“那我睡觉了。” “嗯。” 韩宿双手插袋,懒懒的看他。 叶初阳转身进房间,轻轻关上门,抚着狂跳的心脏躺上床,直觉告诉他韩宿今天很不一样,但他又找不出缘由,强撑着的精神终于消耗殆尽,随即坠入深深的梦境。 作者有话要说: 韩宿:阳哥想去别的男人家?不可能!腿打断! 第36章 教室里鲜红醒目的高考倒计时停在1天,叶初阳收拾好宿舍里的行李,准备回教室收拾书本,等爸爸下午来载他回家。 路上碰到从女生宿舍出来的胡亚晴,穿一身白裙子,红着脸叫他的名字,伸手递给他一封叠的整整齐齐的信,“这个给你。” 女生扭头跑了,马尾左右晃动。叶初阳捏着那张纸愣了会儿,最终决定打开看,至少对得起别人用心写下的诚意。 “嗨!其实信的抬头很想写‘初阳’,怕你接受不了,只好省略了。 你能猜到吗,我是为了你才转到3班的。当初陈老师劝我学理,我拒绝了,但她告诉我你也在考虑学文,并且已经接受她的提议,我便想,如果能再跟你当两年同学,哪怕只是同班同学,能够天天看到你,就是非常非常幸运的事情。” 叶初阳愣在原地,不小心窥探别人的秘密并且这个秘密与自己有关,让他倍感慌乱无措。 胡亚晴的字很漂亮,娟秀文艺,字句里满是真诚和带着淡淡感伤的少女情怀。 “我喜欢你整整三年,你那么优秀,善良,帅气,干净,几乎集齐了所有男孩身上该有的优秀品质。” “你的高三很辛苦,看着你日渐消瘦,我却不能帮到你什么,心里非常难受,还好这一切终于快结束了。” “希望有一天你能遇到你真心喜欢的人,喜欢到愿意为她转班,默默在心里鼓励她支持她,为她欣喜为她忧虑,心上开出花,却甘愿低到尘埃里。” 叶初阳拿着那张角落印着柳叶的信纸,难以言状的复杂情绪涌上心间。他低头正要照原样叠起来,身后忽然响起熟悉的声音。 “在这儿干什么?” 韩宿双手插在校裤口袋里,懒洋洋站在身后看着他。 叶初阳张大嘴巴说不出话,眼泪先涌上来,他冲上前一把抓住韩宿的胳膊,“你回来了?你回来高考吗?你去哪儿了啊?!” 韩宿淡淡看他,伸手抢过信纸举到自己眼前,“谁给你的情书?” 叶初阳一着急,伸手去抢,信纸飘飘摇摇散在空气里,连同韩宿也散开来,摸不到一点影子。 哦,原来是梦啊。 他这样想着,然后继续往前走。在一教的走廊里迎面撞上徐嘉铭,个子矮,单眼皮,眼神阴暗,耳钉闪的很让人讨厌。 徐嘉铭不避不退,径自站到他面前,用阴阳怪气的语调凑近他耳边,“你猜一个连高中都没毕业的学生出去能干什么?洗盘子?当小弟?还是卖屁/股?毕竟……” 那是叶初阳一生中最愤怒的时刻。 好长一段时间,他完全失去理智和所有感官,挥起的拳头下意识往下砸,听不到对方嚎叫,也感觉不到痛,直到沈一宇抱着腰死命拖开他,嚷着要他停下,他才渐渐清醒过来。 面前那张糊满血的脸令他胃里阵阵翻腾,他躬着腰在花坛边干呕,鼻子里闻到一股血腥味,是从他自己手上散发出来的。 韩宿站在门里,冷着脸看他,“你走吧,我这辈子都不想见到你。” 背后是滂沱大雨,一道惊雷砰的在耳边爆炸。 叶初阳猛的惊醒,因为太过恐惧眼球格外突出,他大口大口喘着气,胸膛猛烈起伏,好半天才渐渐恢复平静。 窗外阳光明媚,光线透过单层窗帘照亮整个房间,白色吸顶灯,白墙,深色衣柜,藏青条纹被套,被喝掉大半的昆仑山矿泉水,手机显示11:15。 叶初阳缓了口气,慢慢坐起来,伸手抹额头细密的汗珠。他屏息听了一会儿,屋里没有响动,不知道韩宿是不是还在睡。 他捋了捋头发,手握着门把手做了好几遍心理建设,仍然在门锁扭动的声响中心头一跳。 阳光洒满阳台和半个客厅,叶初阳紧张不已,客厅是空的,主卧门开着,床上没人,他假意走两步,回应他的只有地板。 厨房没人,卫生间虚掩着门。 韩宿不在家。 叶初阳的情绪迅速从紧张降到低落,韩宿出门都没有知会他一声,大概是在等他自己收拾完离开,避免两个人在场的尴尬。 他去了趟卫生间,独自坐在沙发上发愣。 地板上留有没干透的水渍,烟灰缸里的烟头不见了,晶莹剔透摆在茶几上,餐桌上昨天那几个橙子也不见踪影,可能被韩宿当早餐吃掉了。 叶初阳的眼神投到厨房门口的冰箱,他站起来,鬼使神差走过去,用我只是想看看冰箱里有没有矿泉水这样的理由说服自己打开冰箱门。 里面果然有瓶装水,还有果汁,啤酒,昨天桌上的橙子,以及一块不知道有没有过期的三明治。 空空荡荡,和这个家的风格完全一致。 心里正堵的难受,门口的密码锁突然丁零当啷唱起歌,叶初阳躲闪不及,跟进门的韩宿来了个猝不及防的会面。 韩宿穿着卫衣,外面套一件羽绒服,身上沾着寒气,似乎没想到叶初阳会站在厨房冰箱前,瞪着眼停顿片刻才问,“饿了?” 叶初阳捏着裤缝,挤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没,我看看有没有水。” “有,你自己拿。”韩宿低头换好鞋,将手里的一袋餐盒放上餐桌。 做戏做全套,叶初阳只好硬着头皮拿出水,拧开喝一口。 “洗脸了吗?洗完过来吃饭。” 韩宿进房间脱了外套,撸起袖子走到餐桌前摆餐盒。 叶初阳默默关上卫生间的门开始洗漱。 原来韩宿只是出去买吃的。 其实点外卖就可以。 他竟然自己跑一趟,这么冷的天。 叶初阳用食指摁住上扬的嘴角,快速洗漱完出去,韩宿已经摆好餐盒,拉开椅子坐下,见他出来,“你手机在响。” “哦。”叶初阳转身进房间,手机在床头柜呜呜的震动,他随手接起电话往餐桌前走,“喂,Kevin。” 手机听筒里传来男声,“还没起床?给你点了午餐,外卖员说敲了五分钟都没人开门。” 叶初阳心虚的瞟一眼韩宿,心说自己应该在房间接完电话再出来,但这会儿再转身回去也太明显了,他只好站在原地抠眉毛,“我在朋友家。” “这样啊,那我让他自己留着吃吧。”Kevin语速挺快,“我后天下午回来,你一个人OK吗?” 客厅里太安静了,韩宿埋头在吃饭,电话里的内容他肯定听的一清二楚。 他该不会误会什么吧? 叶初阳拿手机的手里快要渗出汗,强装镇定结束对话,“没事,我先吃饭了。” Kevin听他说要吃饭,便挂断电话。 叶初阳拉开椅子坐下,韩宿把手边的皮蛋粥和排骨汤揭开盖递给他,他低声说了句谢谢,拿起勺子开始喝粥。 蒸饺,流沙包,生煎,水蒸蛋,烧卖,凉拌木耳,酱牛肉,还有软糯的皮蛋瘦肉粥和香浓排骨汤,都是口味清淡好入口的食物。 韩宿就坐在他身边,安安静静吃着早午餐。 叶初阳被这短暂的美好感染,将粥和汤喝的干干净净。 最后剩下一个流沙包,韩宿问,“还吃吗?” 叶初阳有点撑,“吃不下了。” 韩宿麻利的将盒子收进口袋,叶初阳起身帮着收拾,心里盘算着找什么借口能多呆一会儿再走。 韩宿像是猜到他的心思,又或许只是凑巧,他将口袋放到门口后,直起身看他,“老薛让下午去他家,峰哥今天不想出门。” 这不是巧了吗! 叶初只犹豫0.01秒,立马点头说,“好。” 韩宿站着没动,继续说,“峰哥说明天想去趟长城。” 叶初阳又点头,“行。”他望着韩宿的眼睛,“我也没去过。” 韩宿微蹙了下眉头,但动作很轻,眨眼又恢复平静,让叶初阳不经怀疑自己眼花了,“送你回去换衣服?” 昨天展会穿的是正装,喝完酒直接来了韩宿家,现在身上的睡衣睡裤,连内裤都是韩宿的。 叶初阳捏着衣角,“那我先去换一下衣服。” 他转身回到这个只住了一个晚上并且睡得不省人事根本来不及好好观赏感受的房间,慢吞吞换好衣服,将换下来的睡衣裤整齐叠好放在枕头上,又叠被子,整理床单,感觉时间有点长了才开门出去。 两人进电梯时叶初阳心里一阵惆怅,刚才起床的时候忘记拍几张照留念,他扭头留恋的看一眼门牌号1101,灰白色防盗门,蓝色地垫,以后大概没机会再来了。 韩宿没开导航,轻车熟路开车到他家楼下。两人一路没怎么说话,到地方时他解开安全带,“那你等我一下,我很快下来。” 韩宿点头,手还撑着方向盘,“找人来修水管了吗?” “找了,房东阿姨找的,说是明天下午上门。” “房东有备用钥匙?” 叶初阳点头,“阿姨就住在隔壁那栋,人很好的。” 韩宿转回头,手指在方向盘上点了两下,忽然说,“多拿两件衣服。”停顿片刻,又说,“你朋友不是不在家。” 叶初阳怔了一瞬,反应过来后立马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看到韩宿淡定的表情,他后知后觉红了脸,手指在车门上抠着,小心翼翼的问,“那……那可以多借住几天吗?” 尾音几乎被吞没,他顶着红透的耳朵尖小声解释,“地板泡坏了……要重新换……可能要三……四天。” 韩宿偏头看他,似笑非笑的,“嗯。” 叶初阳提着包的手心渗出汗,他鼓起勇气抬头跟韩宿对视,朝他挤出一个微笑,想说谢谢,却看见韩宿转回头看着前方,语气平淡,“好好的家里不待,跑这么远来吃苦。” 他咽了咽口水,那句在微信上的坦荡宣言怎么也说不出口。 韩宿倒也没等他回答的意思,“上去吧。” “嗯。”叶初阳抿着嘴,飞快推门下车冲进小区。 作者有话要说: 阳哥:啊啊啊啊啊韩宿答应让我借住啊啊啊啊啊好开心啊啊!! 韩宿:他这种智商竟然十年都没被人拐跑,手动微笑.jpg。 感谢观看! 第37章 开门时手指轻微发颤,进去之后撞到门口柜子上的纸箱,叶初阳咬着下唇忍笑,手掌贴在胸口,感受到蓬勃的心跳。 韩宿竟然愿意让他借住! 韩宿不讨厌他! 韩宿还对他笑! 这种开心不亚于明天就要交房租此时忽然发现昨天买的彩票中了头奖,不,简直比中十个头奖还要兴奋。 表情管理完全失败,叶初阳边解衬衫扣子边打开衣柜,脑子开始飞速思考,毛衣穿什么颜色,蓝色,黑色,白色? 韩宿今天的卫衣是灰色的。 拉开抽屉,拿出最喜欢的灰色羊毛衫,最常穿的版型非常好的牛仔裤。 外套要搭黑色羽绒服吗。 这样太明显了,万一韩宿不高兴怎么办。 上周刚买的卫衣,束脚裤,两件长T恤,睡衣,袜子,内裤,毛巾,洗漱套装,充电器。 零食带吗? 要不要带本书? 他把东西都摊到床上,铺满大半张床,双肩包肯定塞不下,只是借住几天,拉行李箱会不会太过了? 叶初阳犹犹豫豫打开行李箱,一样一样把东西放进去,小号行李箱很快被装满。 西服挂起来,草草收拾刚翻乱的衣柜,拿着行李箱,双肩包下楼,叶初阳心里敲了一路边鼓,心虚的同时又被忽然冒出来的念头弄的心猿意马。 这样好像去男朋友家同居啊。 臆想中的男朋友正靠着车门抽烟,表情很淡,让人看不出情绪,羽绒服大敞着,露出里面的灰色连帽卫衣,风把烟撩起来,眨眼就消散无踪。 等他走过来,韩宿在垃圾桶上摁熄烟头,打开后备箱,把他轻巧玲珑的黑色行李箱放进去。 韩宿脱了外套扔到后座,发动车子,扭头看右后视镜时忽然说,“头发乱了。” “啊?”叶初阳弯腰看后视镜,额前的刘海翘起两撮,看起来好傻,非常不聪明的样子,他连忙伸手捋直,耳朵又红了。 韩宿低笑一声。 叶初阳就脸红了一路,直到抵达薛安家楼下才平静。 薛安来开门,打着哈欠喊叶初阳,“阳哥,早啊。” 韩宿最后进门,边关门边说,“早个屁,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 叶初阳抿着嘴偷笑,感觉好像回到上学的时候,两个人总是互怼,和薛安互怼的韩宿超级可爱,又酷又可爱。 薛安家是典型的欧式装修,跃层户型,客厅中间吊着盏富丽堂皇的水晶灯,下面躺着脸色发青的鸡窝头高峰。 “峰哥。”叶初阳走到沙发边,“你还没缓过来啊?” 高峰昨晚喝的最多,轮着敬三个人,为友谊,祖国,三班,青春,老余,甚至为食堂打饭手最稳的大爷都干了一杯。 干完杯的人此时目光呆滞,横尸似的躺在沙发上,“以后谁再喝威士忌谁就是孙子。” “哎哎,别人身攻击啊我跟你说!”薛安指着高峰,“昨晚伺候你的恩情还没报答。” 阿姨切了两大盘水果端过来,茶几上还摆着各种小零食饼干巧克力蛋糕,几盒刚拆开的坚果,玲琅满目,堆的跟山一样。 韩宿把外套扔到沙发上,看着面前那堆下午茶伴侣,“邀请我们来参加闺蜜茶话会?” 薛安嘴角勾笑,攀着叶初阳肩膀,“我邀请阳哥来的,你一个滴滴司机坐着干什么,系统给你派单了,赶紧接单去吧韩师傅。” 韩宿扬手扔过去一个抱枕,薛安眼疾手快躲开,抱枕正好掉进叶初阳怀里。 他捻着边缘金色流苏吊坠,玩笑似的说,“我定了韩师傅一天的车,他今天不接别的单。” “哎哟我去!”薛安反应夸张,“朽哥听见没?今天伺候好金主,晚上给你五星好评哦……” 高峰和薛安哄笑。 韩宿挑眉看叶初阳一眼,话里掩笑怼薛安,“滚。” 几个大男人聚在一起也没什么娱乐项目,薛安坐到地毯上,问高峰开不开游戏,高峰撑着手肘往上坐,倚着沙发靠垫,非常虚弱,“你们先来,我再缓缓。” 薛安先领金币,“阳哥玩儿吗?” 叶初阳答,“我不会。” 薛安点头,领完金币挪到他旁边,秉持主人的礼节,“特别简单,玩一把就会,你先下APP。” 叶初阳腿上放着抱枕,弯下腰跟他确认APP图标。等他下载完了,薛安帮他注册好账号,准备开战时突然说,“哎我忘了你是青铜,咱俩匹配不上。” 叶初阳正想说那算了,只见薛安头也没抬,“朽哥你带他,我先排几把。” 坐在叶初阳左边的韩宿抬头看薛安一眼,低头点几下屏幕,“我邀请你,你点接受就行。” “嗯。”叶初阳身体往韩宿那边侧,“你也是青铜吗?” 韩宿手一顿,听见薛安自作聪明的帮他解释,“怎么可能,我们老韩可是王者。”没等薛安继续骚包,韩宿淡淡答到,“我有两个号。” 不同于争强好胜的少年时期,现在大家聚在一起打游戏心态平和了不少,成熟稳重,成年人的架子端的十分稳当。 叶初阳上去送了十几次人头,也不见韩宿生气,还耐心的跟他解释,不要原地挨打,要多走位,躲技能。 薛安单排间隙凑到两人身边,看到叶初阳屏幕上0-16没忍住笑出了声,“阳哥,我上次教我妹,她2-9。” 游戏黑洞本人撇撇嘴,紧盯着屏幕,“你妹真厉害。” “是吧。”薛安憋着笑,“她小学四年级。” 叶初阳,“………” “你别瞎跑啊,峡谷旅游呢?”薛安指导他,“你跟着老韩,让他保护你。” 韩宿手起刀落收了三个人头,抬头瞥见薛安坐在叶初阳腿边,余光扫过那两条挨着的腿,“过来。” “哦。”叶初阳蹦蹦跳跳跑过去,屏幕上的两个小人儿立马紧贴在一起,叶初阳急忙退两步,小心保持距离。 高峰养足精神跟薛安组队,叶初阳被带着打了好一阵,眼睛累得慌,脑子也晕乎起来,他摆摆手往后仰,“打不动了。” 韩宿本来要点下一局,闻言抬起头,“累了?” 叶初阳望着天花板,语气带着点抱怨,“好累啊,眼睛都有重影儿了。” 韩宿低笑,和刚才在车里的笑一样,像是觉得他很好笑又带着点无可奈何的无奈,声音里也染着笑,“那闭眼歇一会儿,打游戏是很累。” 叶初阳偏头看他,韩宿眼含笑意,刚好也望着他,柔和的目光融化脸上惯常的冷淡,变得温柔而容易接近。 突如其来的对视让两个人都有点怔愣。 重逢以来的每次见面两个人都有意无意避免目光接触,看对方时眼里也蒙了几层纱,朦朦胧胧,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是怎样的心情。 这会儿阳光从客厅窗户洒进来,薛安和高峰靠在另一边打游戏,听声音团战已经爆发,空气里隐约能闻到点水果的清香。 这样的气氛让人不可避免记起他们在二中的那段日子,叶初阳趴在桌上睡不着,侧过脸看韩宿,韩宿本来在午睡,有所感似的抬头,也侧过来望着他,谁都不说话,只有窗边的鸟儿扑棱着翅膀,发出一点声响。 韩宿的眼睛总是那么好看,深邃,迷人,闪着光,安静望着他的时候那么专注又温柔。 旧时光柔软而美好。 韩宿清了下嗓子,率先移开视线。 叶初阳也回过神来似的闭上眼,手指用力抠着手机边缘,如果靠近看就能发现他微微发颤的睫毛,白皙皮肤里透出一点红。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你们觉得甜吗,我觉得有点甜。 王者太上头了,我尽量克制,多更文少排位! 手动么么哒。 第38章 薛安家的阿姨是C城临市人,做得一手美味家乡菜。水煮鱼又鲜又辣,叶初阳吃了两碗米饭才恋恋不舍放下碗筷。 吃饭时韩宿接了个电话,抬手看时间,对电话那头说,“在外面吃饭,回家发给你。” 果然刚吃完没多久,他转头看叶初阳,“有个文件得回家处理。” “朽哥要走啦?”高峰坐在椅子上犯困,“阳哥也走吗,再呆会儿?” 叶初阳起身拿外套,薛安在后面幽幽打断高峰,“两位快回家吧,慢走不送!” ‘回家’两个字正中叶初阳下怀,他套上羽绒服,低头拉拉链,小声说,“那我们先走了,明天见。” “好吧,拜拜。”高峰冲他俩挥挥手。 薛安趴在椅子上,“韩师傅,明儿几点出车?” 韩宿回头瞪他,瞥到身后抿嘴偷笑的叶初阳,脸色柔和下来,“十点。” “得嘞,韩师傅再见!”薛安演的挺上瘾。 韩宿被他传染,上车后竟然一脸正经说了句,“请乘客系好安全带。” 乘客叶初阳拉安全带的手一顿,咧开嘴,眼睛笑得眯起来,韩宿没忍住也笑了,两人一通傻乐,找着点儿轻松自在。 到家后韩宿先开电脑,回房换了条黑色运动裤,坐到桌前开始工作。 叶初阳拿着自己的箱子进房间,衣柜里只放了一床被子和毛毯,他把带来的衣服挂起来,充电器,洗漱用品放在床头柜抽屉里,零散的东西装好放进衣柜,行李箱立在床尾。 韩宿锁着眉看电脑,见他从房里出来,抬头问,“看电影吗?” 客随主便,叶初阳走到沙发边点头说好。 主人停下手里的事情,从房间里拎出一台投影仪,放到茶几上正对着电视墙,调试完毕,链接蓝牙后把手机递给叶初阳,“看看你想看什么。” 叶初阳在APP里浏览一圈,拿不定主意,韩宿倒了杯果汁放到他面前,又拿来几个橙子,“选你喜欢的,我事情还没弄完。” “哦。”叶初阳低下头,没怎么犹豫搜索关键词点击播放,拿起遥控器调低音量,端坐在沙发上。 韩宿侧身背对着他,手指快速在键盘上移动,注意力全在电脑上。叶初阳收回眼神,塌了腰,换个舒服的姿势窝进沙发。 “动画片吗?”韩宿瞥了眼墙,眼睛回到电脑屏幕上。 “嗯,宫崎骏的作品。”叶初阳喝着葡萄汁,盯着韩宿的背影,“你看过吗?” 韩宿扭头过来,“叫什么?” “千与千寻。” “听过。” 报表改了几个数据,确认没问题后放进邮件里发送,韩宿靠着椅背扭了扭腰。 沙发上的人蜷着腿,眼睛直勾勾盯着屏幕,细白的手指剥一瓣橙子往嘴里塞,两颊微微鼓着。灰色圆领毛衣上面露着白玉般的颈脖,下面穿着深蓝色法兰绒睡裤,有一种暖融融的柔软。 察觉到他的目光,叶初阳扬起手中的橙子,眼睛眯起来,声音很软,“好甜啊,你吃吗?” 韩宿的目光落到茶几上,两个剥好的橙子放在靠餐桌那边,白色的瓤撕的干干净净,下面垫着张纸巾,他走过去拿在手里,“给我的?” 叶初阳仰着脸看他,墙上的光影投进眼底,半暗半明,像月色下清甜的古井水,漾着细细的波纹。 他笑,理所应当里带着不自知的娇嗔,“对啊。” 橙子很甜,韩宿拿回家那天就尝过,箱子上的广告文案写着,沐浴阳光雨露,醇享甘甜滋味。 甘甜滋味他早就尝过,这会儿竟魔怔的尝到阳光的味道,他笑着在心里叹气,关掉电脑坐到沙发另一边。 叶初阳怀里抱着枕头,歪着脑袋,舒服的靠着沙发,睫毛偶尔扇一下,眼睛很亮,嘴唇很红。 韩宿手撑着头,眼睛转回屏幕上,莫名其妙感觉屋子被填满了,不知道是电影里小女孩清脆的声音,悠扬婉转的背景配乐,还是别的。 看完电影,叶初阳说要洗澡,钻进浴室没多久就沾着一身热气出来了,浅色宽松的睡衣睡裤,露出两条细白的手臂和同样白的晃眼的长腿。 头发吹过,发尾有一点点湿,脸被浴室热气蒸的发红,跟刚剥出来的鸡蛋似的,细腻光滑,看起来手感很好。 他眨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羞怯的说,“那我睡觉了,晚安。” “嗯。”韩宿目送他进房间关上门,倒一杯白水喝光,在窗边站着吹了会儿凉风才回房。 第二天时间宽松,叶初阳等九点半的闹钟响了才慢吞吞起床,开门后发现韩宿已经坐在沙发上看手机,一副随时可以出发的样子。 “早啊。”他站在房门口跟韩宿打招呼,笑容尴尬,得到韩宿的“早”后迅速冲进卫生间洗漱,怕韩宿等的心烦,草草抓两下头发,回房拿上外套和手机,“我好了,走吧。” 韩宿“嗯”一声,盯着他看两秒,转身进房间拎着个袋子出来了。 两人在小区外面的早餐店买了包子豆浆,吃完后过去跟薛安他们汇合。今天运气不错,车流虽然慢,但一路还算畅通,没有堵堵停停让人闹心。 到长城脚下刚好中午。在停车场停了车,叶初阳穿好外套正要开车门,韩宿从后座拿着出门时那个口袋放到他腿上,“山上冷。” 袋子里躺着一条质感很好的灰色羊绒围巾,叶初阳压不住雀跃的心情,眼里闪着兴奋的亮光,“给我的啊?” 韩宿转头看他,脸色平静,“你穿太少了。” 叶初阳眨了下眼睛,没有解释他穿了短袖,圆领加绒卫衣,还有超厚的羽绒服,很是听话的把围巾绕到脖子上,在韩宿隐约的古龙水香味里偷偷红了脸。 不过,等到下车站在寒风里,冷的牙齿打颤的时候,叶初阳终于承认,他确实穿的太少了。 高峰揣着手大惊小怪原地蹦跳,“哎哟我去,冷死我了!” 四人火速移步到旁边饭馆儿解决午饭,温饱问题解决以后身体暖和了些。 路过小商店时,薛安喊高峰,“峰哥,来一件军大衣。” 高峰走在前头,返回来看了看,“不行,太厚了,穿上我还能走路吗?” “那买一顶帽子吧。”叶初阳建议。 高峰个子小,身形单薄,外套上没帽子,头光秃秃露在外面,视觉上就挺冷,“我其实还好,身上不冷,就是脸吹着凉。” 薛安没跟他墨迹,果断拿了一顶毡帽,又问叶初阳和韩宿要不要,韩宿满脸写着拒绝,叶初阳拽着围巾摇头,最后便只给高峰买了一顶。 叶初阳去售票厅买好门票,四人慢悠悠往上走,中午刚过,夜里结的冰已经融化,路面湿润,天空灰蒙蒙,远处云层里露出些光线,快要放晴了。 韩宿和薛安身高腿长,看起来体力不错,迈着长腿轻松走在前面,叶初阳和高峰两名文弱书生落后一截,没走几步就开始喘。 天气冷,挡不住游客热情,跟他们同行的人还挺多,一个个背着包装着保温杯,埋头往上爬,喘出的气冒着白烟。 韩宿和薛安见他们走的慢,站墙边等他们上来。 薛安看高峰佝着背,笑得不行,“高大爷,身体还硬朗?” 高峰戴着帽子,耳朵两边的线拉紧系在下巴那儿,脸冻的挺白,“见笑见笑,平时忙于工作,疏于锻炼。” 叶初阳跟在他后面,围巾拉起来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眨巴眨巴的大眼睛,头上戴着外套帽子,倒不觉得冷,就是累。 等他俩歇够了,四人继续往上走。高峰从兜里掏出手机,嗓门很大,“李女士,别打扰我欣赏祖国山水。” 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高峰立马怂了,“母亲大人,是儿臣的不是,谨尊母亲大人教诲。” 听热闹的三个人笑得不行,又听见高峰换了画风,“加什么微信加微信,我不加不加就不加!” “哎李女士,你别一天张罗你那儿媳妇,要相亲你自己上。” 高峰又说了几句,最后嚷着挂了挂了不聊了,果断挂了自己母亲的电话,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你妈让你相亲?”薛安问。 “都相八百回了。”高峰烦躁的不行,“一会儿要房子全款,一会儿要BBA以上的车,要不就长得难看,要不就嫌我长得难看,反正没一个成功的。” 薛安过来搂着他的肩,“高大爷运气不大好啊。” “丘比特把别人都扎出窟窿了也不知道给我一箭!” 薛安咧嘴补刀,“你让朽哥教教你,说不准哪天就被富家女相中了,撒泼打滚让你去当上门女婿。” 听着这话,叶初阳看韩宿一眼,埋头理理围巾,本来呼着热气的脸有些僵。 “朽哥这脾气能给人当上门女婿?” “所以他生生把海淀户口给拒了嘛。”薛安意味深长停顿片刻,“他就是脑子不行。” 韩宿给了薛安一脚,沉声道,“我看你脑子不行。” 薛安挺来劲,边躲边嚷,“你不是脑子不行那是哪儿不行,又美又有钱的姑娘你谈着谈着给人拒了。” 叶初阳落在最后,出神时一只脚不小心踩滑,“咚”地跪到地上,顿时膝盖就麻了。 韩宿转身一把扶住他,小心的拉他起来,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薛安立刻噤了声。 高峰问,“阳哥没事吧?” 叶初阳忍着疼冲高峰笑,“没事,你们往上走吧,我在这儿等着。” “那就都回去吧,我听着声儿都疼。” 叶初阳撑着边上的栏杆,“真的没事,你们再往上爬一段,别白来一趟。” 韩宿没松手,声音低沉,“你们上去吧,我带他去车里。” “行,下去的时候你掺着点儿阳哥,别再摔了。”薛安说完喊高峰,“走吧峰哥。” 高峰又叮嘱两句,转身跟着薛安往上爬。 叶初阳单腿站着,摔着的那条腿曲起来点地,山上气温低,血液循环不畅,痛感也不明显,整条腿又麻又僵,偶尔有丝丝缕缕的刺痛。 韩宿松了手,在他面前蹲下,“上来。” “不用。”叶初阳挪着腿慢吞吞下台阶。 韩宿看他一眼,扶着他一步步盯着。 两人走了不到十步,叶初阳嘴唇都快咬破,两条眉毛拧在一起,脸都白了。 韩宿不跟他废话,胳膊一拽把他往背上带,俯身背着他往停车场走。 路上有行人好奇的看他们,叶初阳把脸埋在韩宿肩上,装作若无其事。 脸冻僵了,膝盖很疼,韩宿的背宽阔温暖,叶初阳鼻子有点酸,忍着忍着,还是偷偷掉了几滴眼泪。 作者有话要说: 阳哥:宝宝委屈但宝宝不说。 感谢观看,一个爱心。 第39章 韩宿把叶初阳放进车里,去路边药房买了瓶跌打损伤喷雾,拆掉盒子回到车上,“裤子撩起来。” 叶初阳的束脚裤拉着挺费劲,惦记着喷雾有味道,“你给我吧,我对着车外喷。” 韩宿没给他,眼睛盯着他的腿。 裤子往上拉,露出青紫一片的膝盖,正中间闷着几条紫红色的血丝,在白皮肤的衬托下看着挺渗人。 韩宿晃了晃手里的瓶子,对着伤口喷下去。 凉丝丝的触感让叶初阳条件反射似的抖了一下,韩宿松开按喷嘴的食指,“很痛?” “没事。”叶初阳摇头,盯着韩宿微微低下来的头,等他又喷了一遍,“可以问吗?” 韩宿埋着头看他膝盖,“什么?” “你以前的女朋友。” 韩宿抬头看他一眼,收起喷雾,“晾干了再放裤腿,想问什么?” 叶初阳咬着下唇不说话。 韩宿把喷雾扔进扶手架旁边的箱子里,“公司一个领导的侄女,觉得不合适就分了。” “哪里不合适?” 韩宿皱了下眉。 叶初阳又问,“你们……在一起很久吗?” “没多久。” 这个话题聊完后气氛莫名微妙,两人都没再说话,车里静的能听见彼此的呼吸。 有电话进来,叶初阳清了清嗓子,“崔阿姨。” 房东崔阿姨在电话里说水管已经换好了,师傅中午过来的,手脚麻利,技术也好。 车里就那么点儿空间,两人又靠的近,电话里说什么旁边能听的一清二楚,叶初阳心里不太舒服,没避着韩宿,听房东跟他说外面不方便的话今晚就可以回家住。 叶初阳点头说好,崔阿姨又问他开始找房子没,需不需要帮忙,叶初阳应承着说没事,自己先看看,道完谢挂了电话。 房子他住了两年半,今年崔阿姨的儿媳妇生了宝宝,家里人商量卖掉叶初阳租的这套,再换个大点的房子,上个月就跟叶初阳打过招呼,给他留两个月时间找房子。 那会儿叶初阳满心都是跟韩宿的重逢,工作也忙,没抽出时间想这事儿,转眼只剩下不到一个月了。 打完电话没多久,薛安和高峰回来了,两人爬到坐缆车的地方买了两张缆车票,五分钟就从天上飘下来了。 薛安敲开叶初阳的车窗,“阳哥,腿没事儿吧?” “没事,已经喷过药了。” 薛安点点头看韩宿,“回吧?” 四人开车回城,返程时运气不太好,一路从城外开始堵。 车里空调开的大,叶初阳迷迷糊糊睡了一路,Kevin打电话过来时他睁开眼,发现还堵在高速上。 “在家吗?” “没有。”叶初阳揉着眼睛,“去了趟长城,在回去的路上。” Kevin说,“一会儿去你家接你,给你带了特产。” 叶初阳清醒过来,“你不是明天回来吗?” Kevin笑,“怕你流落街头,提前赶回来了。” 平时Kevin这样说,叶初阳从没放在心上,这会儿韩宿坐在旁边,他有点心虚,下意识回答,“不用,我家已经弄好了。” Kevin很爽快,“那我只送特产,不接你走。” 叶初阳没说话,Kevin又说,“我一个小时后过去,时间差不多吧?” “嗯。” 叶初阳挂断电话,停顿片刻,“一会儿你把我放到路边吧,我打个车。” 韩宿盯着前方,平静道,“我送你。” 高峰半夜的航班,叶初阳打电话解释说朋友过来,不和他们吃晚饭了,高峰大大咧咧说没事,下回再聚。 电话打完,车里又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叶初阳抠着裤子,快到家时终于开口,“我家水管修好了,就不过去打扰你了。” 韩宿的脸看上去冷淡又自然,也没提叶初阳昨天胡诌换地板的事情。 “行李改天再去拿,谢谢你这两天让我住在你家。” “嗯。” 叶初阳没什么好说的也说不下去了,积蓄起来那点儿微不足道的勇气好像都随着长城上那一跤摔没了。 尤其想到韩宿曾经的女朋友也住过他家,被他不动声色或者非常热烈温柔的照顾过,戴过他的围巾,穿过他的衣服,一起吃饭看电影,不想走路的时候被他背着穿过热闹的街头,有过许许多多甜蜜美好的时刻。 趴在韩宿背上偷偷掉眼泪的时候,叶初阳甚至冒出很没出息的念头,韩宿根本没必要找男生,他可以找个自己喜欢的女孩儿结婚生子,幸福快乐过完这一生。 车子到达小区门口,叶初阳解开安全带,正艰难的准备告别词。 韩宿看着前方,忽然问,“他是你男朋友吗?” 安全带嗖的弹回原位,叶初阳眨一下眼睛,很慢的回答,“你为什么这么问?” 韩宿好像真的只是随口问一下,紧绷着下颌线不说话了。 叶初阳却莫名其妙较起劲,“你为什么这么问?” 车顶灯晃着一圈圈红起来的眼眶,他的声音听起来固执又委屈,“我都说了我是来找你的,你为什么不相信?” Kevin已经站到车前,冲车里的叶初阳挥手。 韩宿默默看他,眼神很沉。 叶初阳没等他开口,吸着鼻子压了压情绪,伸手打开车门,Kevin注意到他的异常,走过来扶他,“腿怎么了?” 叶初阳答,“不小心摔了一跤。” “严重吗?去医院看看。” “不严重,喷过药了。” Kevin站一边看他慢吞吞穿外套,“你不是最怕疼,上次团建撞着手还闹了好几天。” 在韩宿面前被揭短,叶初阳有点窘,但这会儿心情差到爆炸,他穿好衣服对站在车旁的韩宿说,“谢谢你送我回来,再见。” Kevin跟着挥手,“帅哥,又见面了,麻烦你送他回来。” 韩宿将刚才那瓶喷雾递给叶初阳,“一天三次,喷完等晾干,要是疼的厉害就去医院。” 叶初阳低头接过去,“嗯。” 韩宿冲Kevin点头说再见,转身拉开车门,忽然又说,“腿疼就别出门,行李我明天给你送过来。” “嗯。” 韩宿在车里坐了一会儿,等那两个缓慢移动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才调头赶去跟薛安高峰吃饭。 送高峰到机场后,两人坐在薛安车里抽烟。 韩宿在烟雾里发愣,烟灰落在裤子上,被空调暖风卷起来。 薛安臊他,“别人摔一跤看把你给心疼的,怎么着啊,旧情到底要不要重新燃一把?” 韩宿脸色发沉,“他身边有人了。” 薛安愣了,“有人了?在一起了吗?” 韩宿摇头,神情迷茫。 “没在一起你丧个脸!我看他心里还是你,你自己没感觉?” 韩宿皱着眉,迟疑的说,“我怕他分不清自责和,别的……他太单纯,可能一直觉得当年我退学是他的错。” 薛安瞬间就急了,“你TM怎么一遇到他就这么能矫情,你先别管他什么意思,说你自己的想法!” 韩宿垂着眼睑,过了好一会儿,哑声说,“我好像没放下他。”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我下一章也写完了我可以发吗我有点忍不住啊! 第40章 第二天韩宿没有如约送来行李箱。早上Kevin八点到楼下接他上班,下班吃完饭送他回家。 叶初阳看了一天手机,仍然没有等到他期待的微信消息。 第三天依旧如此。 叶初阳下班回家洗完澡,按照韩宿的嘱咐喷药,膝盖的疼减轻了,伤口颜色却更深,他坐在床上对着膝盖发愣,最后泄气似的打开微信。 “明天有空吗,我下班过来取行李。” 一分钟以后,韩宿回复,“我在出差,周四晚上回。” 叶初阳咬着唇,想说周五过去,对面又发来一条,“周五给你送过来。” 叶初阳回,“好的。” 韩宿,“嗯。” 叶初阳盯着聊天界面发呆,手指停在“晚安”的拼音旁,等屏幕明亮度自动降低后,食指移到侧面锁屏键,关掉手机。 刚塞到枕头下面,手机忽然震一下。 他屏住呼吸打开屏幕,一条微信新消息。 “腿还疼吗?” 性格里的一点娇气这会儿全跑出来了。 “好疼啊。” “喷药了吗?” “喷了,但还是疼。” “谁让你走路开小差?” 叶初阳秉持着只要不当面我就敢舞出天际的人生准则。 “你,都是因为你。” 对面停顿了一分钟才回复。 “自己傻还不承认。” 叶初阳这会儿满脸痴笑,捧着手机当宝贝,大大方方承认, “对啊,我就是傻。” 对面又停了一会儿,好半天才回两个字。 “傻瓜。” 微信消息最后停在这一条,叶初阳举着手机反复看,想象韩宿说出这两个字的语气,冷淡的,无奈的,带着笑的,宠溺的,温柔的,每一个都让他心旌荡漾。 周三下午,叶初阳收到薛安微信。 “阳哥,腿好点了吗,看你上次摔的挺狠。” 叶初阳回复,“好多了,谢谢班长关心。 那边秒回,“客气。” 叶初阳盯着置顶的那个对话框,抬手打字, “班长,今晚有空吗,我想请你吃个饭。” 薛安很爽快,“来个地址,我一会儿来接你。” 两人约在叶初阳公司附近一家上海本帮菜,吃了饭聊了从前,薛安还很绅士的送他到家,大有冰释前嫌之意。 那晚微信聊天之后,叶初阳和韩宿又断了联系,转眼到了周四,想着明天就可以见面,日子就没那么难熬了。 下班时Kevin从另一个公司赶过来,要带叶初阳去一家新开的餐厅,叶初阳胃不太舒服,两人在公司楼下的广式餐厅吃了些清淡的东西。 吃完饭照例先送他回家,北方冬天天气短,不到六点天就黑了,华灯初上,在雾气里罩着朦胧的光。 到小区门口,叶初阳解开安全带,Kevin叫住他,“给你买了礼物,在后备箱。” 叶初阳不疑有他,下车跟着往车尾走。 Kevin在他面前打开后备箱,里面端端正正放着一大捧鲜艳的玫瑰,香味浓郁。 叶初阳瞪大眼睛愣在原地,被Kevin握住手,“上次说想回国发展,其实是为了你,能给我这个机会吗?” 沉浸在我把你当朋友你却想泡我的冲击中,叶初阳笑得很尴尬,“你们老外追人都好直接哈……” Kevin握着他的手不放,“这还直接?回国那天我就想表白了。” 回国那天,不就是他耍小聪明让韩宿接他回家那天? “你很帅,性格好,身材好,各方面都很优秀,我第一次见你眼睛就移不开了,然后花了点时间确认自己的心意,我知道你是个恋家的人,所以我决定回国,给我个机会好吗?” Kevin握着他的掌心烫的吓人,叶初阳心里发慌想挣开,对方手劲太大,他挣不动,脸上挂着尴尬的笑偏了偏头。 这一偏吓得他呼吸都停了,身后停着的那辆白色宝马,里面坐着的人不是韩宿又是谁! 隔着车窗和昏黄的路灯,叶初阳看不清韩宿此时的表情,只能一脸错愕愣在原地。 Kevin随着他的视线转头,看清韩宿后挥了下手,松开了叶初阳。 车里惹眼的红玫瑰,两个人握着手不清不楚站在一起,任谁看了都会多想的场面。 叶初阳心如鼓擂,做了亏心事似的眨着眼睛看韩宿。 韩宿从车里下来,脸上像挂着冰碴儿,转身去后备箱拿出叶初阳的行李箱放到两人面前,“我还有事,先走了。” 叶初阳下意识咽了咽口水,想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更没法当面打别人的脸,“那个……” 韩宿没停下,头也不回开着车走了,尾灯在柔焦路灯里绝尘而去。 叶初阳怔怔站在原地,眼里立马涌起了泪。 刚才没来得及换衣服,这会儿身上的衬衫领带全都成了束缚,韩宿单手握着方向盘,抬手松开领带,解开两粒衬衫扣子,胸闷却毫无缓解。 回到家在客厅里坐了一会儿,不知道过了多久,好像一共也没几分钟,门铃疯狂的响起。韩宿打开门,拉着行李箱的叶初阳气势汹汹闯进来。 “你跑什么!” 叶初阳啪的把行李箱往地上一扔,抬手拍亮门口的灯,非常生气的吼,“你就只会跑吗?十年前就这样,现在还这样,你是个男人吗韩宿?!” 刘海乱了,呼吸也乱,叶初阳胸脯起伏的厉害,脸色凌厉,怒目圆睁看着他,“我问你话呢!” 韩宿转身回客厅坐下,“我对别人怎么谈恋爱不感兴趣。” “我TM倒是对你感兴趣,你跟我谈吗?” 叶初阳站在茶几前跟他对峙。 韩宿微微皱起眉,印象中叶初阳从来没说过脏话,也没发过这么大的火。 “你不是有男朋友吗?” 叶初阳被激怒,猛的窜到他面前,“我有个屁的男朋友,我男朋友看到我跟别的男人在一起只会一言不发掉头就走,算什么男朋友?” 韩宿一怔,“你……” 情绪爆发的太突然,又压抑许多年,这会儿叶初阳完全失控,抖着声线大吼,“你为什么总这样啊!遇到事就走!”吼声染上哭腔,字句破碎,“我要是做错了你就骂我打我,为什么什么都不说扔下我就走啊!” 他怒瞪着的眼睛赤红一片,滚烫的眼泪断了线往下掉,整个身体都在抖,崩溃的哽咽着,“我找了你十年,你到底知不知道啊!呜呜,我那么想你,想的都快得抑郁症了……你答应过不会躲起来不见我,你一躲就是十年……” 韩宿痛苦的望着他,眼神碎了似的,猛得站起来抱住他,“对不起,对不起。” 叶初阳不依不饶,伸手大力推开他,嘶吼到,“你别碰我!你没错,错的是我,我就不该不知好歹来找你,更不该奢望你还喜欢我!” 屋里很安静,玄关灯亮着,他们站的这处光线黯淡,叶初阳红肿的眼睛,满脸的泪水,上气不接下气的抽噎喘息,全都放大了数倍,分分秒秒搅着韩宿已经被揉碎的一颗心,让他痛,让他愧,又让他后悔不已。 韩宿眼眶发红,不由分说抱紧叶初阳,手臂狠狠勒着他,好像这样才能真正感受到怀里这个人断断续续的呜咽,颤抖,身上的温度,还有憋了十年无处可说的委屈。 他想解释,一开口声音却嘶哑不已,边掉泪边吻叶初阳的侧脸,声音发抖,“别哭,别哭好不好,都是我的错,不要哭。” 叶初阳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身体抖的厉害,呜呜哭个不停,眼泪决了堤,漫过整张脸,顺着下巴的弧度往下淌。 韩宿心都碎了,不停吻他眼角的泪,抬手抚着他的后脑勺,喃喃道,“阳哥,宝宝,不哭好不好,我喜欢你,我从来没有不喜欢你,我这辈子只喜欢过你一个人。” 怀里的人还在断续抽噎,韩宿怕他累,挪到沙发上,揽着人坐在自己腿上,轻拍着背部,让他趴在肩上缓劲儿。 叶初阳又抽了会儿气,身体渐渐不抖了,情绪平复下来后觉得很累,脸上黏着泪不舒服,他松开韩宿的肩膀想起身,被人一把摁住,“乖,再抱一会儿。” 刚才大吵大闹的气势全部耗光,羞耻心回笼,叶初阳小幅度挣扎,嘴上还挺别扭,“不想抱。” 他这么一说,韩宿果然松开手,把他挪到沙发上,起身离开了。 叶初阳靠着沙发,揉了揉眼睛。 韩宿很快回来,打开客厅灯,叶初阳条件反射似的抬手挡住眼睛,被冷声呵斥,“手拿开。” 韩宿拉开他的手臂,用热毛巾给他擦脸,“闭眼。” 叶初阳听话的闭上眼,感觉到毛巾在眼下,鼻子,脸蛋,下巴轻轻走了一遍,然后换了面热乎的,轻柔覆上他的双眼。 热气透过毛巾钻进薄薄的眼睑,叶初阳仰靠在沙发上,舒服的叹了口气,紧接着干燥的嘴唇突然覆上湿润柔软的肌肤。 叶初阳一怔,韩宿压着他吻了下来。 时隔十年的触碰,韩宿的舌头探进他嘴里,碰到他仓皇失措的舌头时,所有的感官都被唤醒。 清冽滚烫的触感,韩宿追着他,缠着他,一口吞掉他的舌头,永远也尝不够似的反复啄着下唇,含着不放,舔-弄-吮-吸,霸道又缠绵。 客厅里满是令人羞涩的唇齿交缠发出的水声,还有叶初阳承受不住强劲的攻势,从喉咙里偶尔发出的呻/吟。 韩宿单腿跪在沙发上,整个身体紧贴叶初阳,胸膛的温度透过单薄的衬衫传过来,热毛巾已经掉下去,韩宿的吻从他的额头,眼睛,鼻子,脸颊,嘴巴,然后移到颈侧,喉结,叶初阳猛的抽一口气,呼吸全乱了。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等他们清醒过来时,叶初阳的外套已经被挤到地上,单薄的T恤被高高撩起,露出白皙匀称的身体,韩宿的手流连在他腰腹之间,忍着没有往下伸。 两个人都喘的厉害,韩宿躬身直勾勾盯着他,眼神又暗又沉,涌动着汹涌的欲望,他低下头很珍惜似的亲了亲叶初阳的唇,身上卸了劲儿,整个人贴上来,头埋在叶初阳颈窝粗喘着气。 房间里安静的只听见冰箱偶尔的过电声,韩宿紧贴着他,双手揽着他的肩,身下很热很硬,吐息灼人,说出的话也烫的人心头一跳。 “宝宝好委屈,以后再也不这样了。” 叶初阳噗嗤笑了,韩宿叫他“宝宝”,感觉好羞耻。 两人笑着对视,没一会儿又亲在一起。 韩宿亲够了,伸手撩着他的刘海,“抱你去洗澡?” 叶初阳害羞的撇开脸,“我要回家了。” 韩宿双手捧着他的脸不让他逃,“行李都带来了还想走?” “啊。”叶初阳智商稍稍上线,“你不是空一间房吗,我过来问问你招不招室友,房租AA。” 韩宿正色道,“空房间是留给朋友偶尔来睡的。” 叶初阳头动不了,只能转着眼珠子,“我……我不就是你的……朋友吗?” 韩宿笑了,逗他,“你是我什么朋友?” 叶初阳抿着嘴,心一横,“男……朋友。” 韩宿得到满意的答案,奖励他一个吻,又笑,“你家男朋友睡客房啊?” “啊,对啊。”叶初阳眨着眼睛。 韩宿手臂往他腿弯一捞,起身抱着他进房间,扔到自己床上,“我家男朋友睡主卧。” 两人洗完澡又在床上滚了一通,叶初阳被亲的浑身发软,耳根胸口红了一大片,韩宿从他身上下来,躺在旁边喘气,声音嘶哑,“家里没套。” 叶初阳捏着一角被子,闷声抱怨,“你怎么都不买啊。” 韩宿气乐了,捞他进怀里,“我买来跟谁用?” 叶初阳撅着嘴不说话。 韩宿侧脸看他,亲着他的额头,“我错了,补偿你一下好不好?” 叶初阳抬起头想问怎么补偿,只见韩宿被子一掀钻了进去。身上的睡裤被脱掉,内裤褪到腿弯,叶初阳猛的吸气,脑袋轰一声炸开了。 混乱激烈的呼吸,绷紧的脚背,用力抓着韩宿胳膊的手,绷着的劲儿终于松下来那一刻,叶初阳两眼呆滞望着天花板,感觉自己躺在漂浮的云上。 韩宿起身去卫生间,过一会儿浑身湿漉漉回来了。 叶初阳挪过去搂着他,情话讲的生动,“韩宿,我好爱你。” 被表白的男主角给他掖着被子,“现在胆子这么大了?” 傲娇的叶初阳哼一声,“胆子要是不大,你一辈子都追不到我。” 韩宿把他压进怀里,双腿夹着他的腿,笑到,“谁说我要追你?” 叶初阳埋在他胸口闷声闷气的说,“别人让你背一下你都不愿意,你不追我还能追谁?” 韩宿说不出话,叶初阳眼睛闪着光,得寸进尺捏他的耳垂,“我不让你背别人你就不背,你怎么这么乖啊。” 韩宿沉默,好半天才“操”一声,“杀了薛安。” 作者有话要说: 啊,我圆满了! 第41章 叶初阳和薛安晚饭约在小南国,两人点完菜,聊了些无关痛痒的话题,上完菜以后叶初阳又招呼薛安多吃,把薛安给逗乐了。 “阳哥,有话想问我吧?” “你尝尝他们家的腌笃鲜,特别好吃。”叶初阳热情的给薛安添菜。 “是关于朽哥的吧?” 叶初阳手一顿,放下公筷,“啊。” 薛安见他承认,神色郑重了些,“那我能先问问你为什么来北京吗?” 服务员上了道红烧肉,叶初阳默不作声给薛安盛了一块,缓慢的说,“为了韩宿。” 薛安点头,“那就行,想问什么大胆问。” “想问……他的前女友。” 薛安挑眉,“小海淀啊?” 叶初阳偷偷撇嘴,心说这外号可真够多的。 “老韩怎么跟你说的?” “他说是公司领导的侄女。”叶初阳语速很慢,边说边观察薛安的表情。 薛安“嗯”一声,表示赞同。 “还说,没在一起多久……” 薛安乐了,声调往上扬,“他跟你说没在一起多久?” 叶初阳心头一跳。 “他可真能吹,那根本就不叫在一起,还没在一起多久。” “啊?” 薛安乐着看叶初阳,“那姑娘长得挺漂亮,白皮肤大眼睛,性格也温柔,家里独生女,去公司的时候看上老韩了,就老往那儿跑。老韩嘛,长相能力都没的说,领导挺赏识,在中间撮合。” 叶初阳听的认真,双手在桌下握着。 “那会儿大概是两三年前吧,老韩抹不开领导的面子,我也在旁边劝过几回,让他试试,万一合适呢。” “他听了,带着姑娘吃过几顿饭,看电影逛街,本来好好的,也没听他说过姑娘哪里不好。” “谁知道他闷不吭声把人给拒了,说性格不合适,人姑娘哪儿愿意啊,还找我哭。我一问原因,简直绝了,劝都没法劝儿。” “你知道是为什么吗?”薛安说到这儿还不忘跟唯一的观众互动。 叶初阳茫然摇头。 “有一天两人逛街,那女孩儿穿高跟鞋走累了,冲老韩撒娇,想让老韩背她。”薛安喝了口水,“人家家里条件好,爹妈宠大的,娇气一点也没什么大毛病吧?老韩倒好,当场黑脸,扶着回车里就给人拉回家了。” 叶初阳抠着手,心情挺复杂,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薛安看着他,“我后来问老韩抽什么疯,他倒好,跟我说他不想背别人。” “你说他是不是抽风抽的,当年我过生日他不还背着你上……”薛安猛的顿住,恍然大悟的说,“我操,不会吧!?” 叶初阳跟着跌宕起伏一番,这会儿瞪着眼睛跟薛安一起陷入震惊。 “我操,他该不会是因为你吧?” 叶初阳抠虎口的指甲深深陷进去,胸口狂跳起来。 两人对视几秒都没说话。 薛安挠了挠脑袋,“不是,阳哥,你究竟怎么想的?”他皱着眉,“老韩他就是个轴人,你要是不招惹没准儿他哪天就遇见别人了,但是你来了,他可能就转不过你这个弯了……” 叶初阳咬着唇,埋头片刻,看着薛安的眼睛说,“我想带他回家见见我爸妈。” 薛安愣了,睁大眼睛不敢置信的问,“你家里……知道啊?” “嗯。”叶初阳淡淡点头,“来北京之前跟他们说了。” 薛安受到冲击,又转移注意力似的喝口水,“你爸妈同意……你啊?” 叶初阳笑得有些苦涩,“接受不了,但也没办法,因为我也改不了。” 薛安愣着没接话。 “吃菜吧,一会儿该凉了。” 后来两人没怎么聊,安静吃完饭,叶初阳买了单,一起去停车场,薛安送他回家。 路上薛安主动提起往事,“那时候小,觉得你……不太厚道,后来再想,你们俩的事儿我就不该跟着掺合。” 叶初阳笑笑不说话。 薛安又说,“不过要再来一回,我估计还是这德行,你知道吧。”薛安转头看他,言辞恳切,“我们可以做朋友,但老韩是我兄弟。” 叶初阳点头,“我明白。” 薛安笑着说,“我兄弟脑子不行,还死鸭子嘴硬,你要是有什么地方不满意就上去抽他,你放心,我保证他就是抽自己也不会动你一根手指头。” 叶初阳笑了,情绪挺复杂。 送到家门口,临下车前,薛安忽然叫住他,“阳哥。” 叶初阳转头看他。 薛安顿一下,很真诚的说,“老韩心里有你,他要是不吭声,你就主动点,你知道,冰山上的男人嘛。”说着他眨眨眼,“保持人设很辛苦的。” 叶初阳郑重点头,“谢谢。” 薛安笑嘻嘻回他,“可千万别跟那孙子说这些,他估计得杀我灭口。” 这夜睡的很沉,早上醒过来时还犯困。 叶初阳揉着眼睛翻身,猛然发现韩宿手撑着头在看他,也不知道看了多久,见他醒了,手指划着他的眉毛,笑的挺温柔,“早啊,阳哥。” 新的一天,叶初阳不可避免记起昨晚发生过的事情,这会儿韩宿裸着上身,紧致结实的臂膀搂着他,手指流连在他脸侧,叶初阳后知后觉开始脸红,扇着睫毛咽口水,“早,早啊。” 韩宿埋头在他唇上亲一口,“起吗,送你去上班。” “起。”叶初阳红着耳朵躲闪韩宿的目光,一骨碌爬起来,冒冒失失绕到床尾,跑开去行李箱里拿衣服。 行李箱在玄关呆了一夜,见证他们大起大落的爱情故事,叶初阳臊得慌,蹲在地上拿东西。 韩宿换好衣服出来,叶初阳正好拎着T恤,偷偷摸摸想钻进次卧换衣服,韩宿坏笑着拉他手腕,明知故问,“你去哪儿?” “我,我换衣服。” 韩宿冲主卧方向扬下巴,“你房间在那边。” 叶初阳瞪他,红着脸,奈何眼里水汪汪,毫无威慑力。 韩宿靠近他,“昨晚埋怨我不买套的时候……” “你你你!”叶初阳被踩着尾巴似的跳起来,慌忙挣开韩宿的手,一头扎进隔壁卧室,啪的关上门。 韩宿低笑,转身回主卧整理床铺,第一次觉得房里好空,需要添置些生活用品。 叶初阳收拾的很快,没带外套,只换了里面的T恤和裤子,站在玄关换鞋,韩宿家到他公司那边挺远,早高峰堵起来没完没了。 他俯身系好鞋带喊韩宿,“走吧,一会儿你把我放在地铁站。” 韩宿穿上外套,又低头给他拉外套拉链,扯了下里面的T恤,“就穿了一件?” 叶初阳点头。 “穿太少了。”韩宿皱着眉,“晚上去买几件。” 叶初阳着急上班,抢先打开门摁电梯,转头等韩宿穿鞋,“不用,我家里有衣服,你这儿是地铁几号线啊?” 韩宿换完鞋关门,走进电梯把他挤到角落,目光沉沉训他,“几号线有你什么事儿,男朋友接送没享受过吗?” 叶初阳歪着头呛他,“对啊,没享受过。” 韩宿神色暗了几分,抬手把他搂进怀里,声音挺沉,“以后天天接你。” 叶初阳心里开心的冒泡,面上还绷着劲,假模假样的说,“不用,哪儿那么娇气。” 韩宿松手捏他脸颊,“喜欢你娇气。” 这个人不吭声的时候叶初阳胡思乱想唉声叹气,打直球的时候又完全招架不住。 叶初阳脸蹭在他衣服上抱怨,“你怎么这么会啊。” 韩宿又捏他耳朵,“傻。”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么么哒! 第42章 韩宿送叶初阳到公司楼下时八点四十,距离上班时间还有二十分钟,足够他买咖啡,买早餐,甚至去最火的那家煎饼店排会儿队。 但这个时间显然不够韩宿准时上班打卡。 车子没停稳,叶初阳已经解开安全,手放到门把手上蓄势待发,“这儿不能停车,你赶快开走。” 前面堵着两辆公交正在下客,韩宿停了车,伸手拽他,惊得叶初阳扭头看他,表情诧异,“怎么了?” 手上稍一用力,那人便跌到自己眼前,韩宿往他唇上嘬一口,“亲一下。”又捏他的脸颊,低声说,“感觉跟做梦似的。” 叶初阳耳朵唰的红了,边推车门边小声抱怨,“你怎么这么黏人啊。” 韩宿短促的笑起来。 叶初阳听到他笑,臊的脸更红了,顶着通红的耳朵尖一溜烟跑进公司大楼。 等电梯时遇到文案部同事,女生瞪大眼睛,“哇,你今天好早。” 踩点王乐呵呵的笑,也不反驳,惹得女同事八卦的看他一眼,“心情这么好,中彩票了?” 正常人都会问是不是谈恋爱了好吧? 这人真是个财迷! 叶初阳单方面给同事立了人设,脚步轻盈走进办公室,跟几个日常全勤的同事打完招呼,拉开工位旁的百叶窗,沐浴着朝霞,胸中陡然升起生活如此美妙的感慨。 手机震了一下。 韩宿发来一张照片,高架堵车盛况,长长的车流望不到尽头。 叶初阳坐回座位,“你肯定迟到了,下次别送我了,我坐地铁。” 韩宿口气嚣张,“我乐意。” 怕打扰他开车,叶初阳正想嘱咐开车别玩手机,那边又发来一条,“晚上去趟超市。” “?” 韩宿回的很快,“买套。” 叶初阳啪的扔掉手机,心里骂了韩宿八百遍不要脸,忍着羞耻心不甘示弱的回复,“便利店就有。” 为了加强气势,还特意补充,“你真土!” 韩宿不着他的道,“这么期待?” 清晨九点,公共交通繁忙,上班族元气满满打卡,小学生朗朗背诵古诗,大爷大妈热闹抢购绿叶菜,如此温馨,平凡,满是烟火气的时刻,两个正直青年竟然脸不红心不跳聊着这种限制级话题。 呵呵。 叶初阳在心里吐槽。 这会儿又不保持人设了吗冰山男? 他冷漠回复,“毫无期待!” 对面没有立即回复,叶初阳起身去卫生间洗杯子,走到门口时兜里的手机震动一声。 慢条斯理洗完杯子烘干手,掏出手机发现韩宿发来一条语音。右转进办公室,左转去电梯间,叶初阳往前两步,伸手推开对面楼梯间的门,屏住呼吸点开绿色的语音条。 男人低沉的,性感的,呢喃一般,带着轻微沙哑的嗓音在耳边绽开。 “你十七岁的时候我就想扒光你。” 下班时,声称天天接送的男朋友并未到岗,说有个推不掉的饭局,叶初阳大度表示自己坐地铁回家。 到家点了份外卖,慢悠悠吃完。收拾餐盒的时候,韩宿打电话说到楼下了,问他住几栋几单元。 叶初阳拎着垃圾下楼接人,临出门前两次扭头确认屋里整洁舒适,还伸手捋了捋鞋柜上的绿萝。 韩宿穿着件黑色大衣,早上心情太激动没注意,这会儿再看,迈步走过来的时候真帅,跟明星似的。 叶初阳两眼直勾勾望着他,等他走到身前。 韩宿抬手拉起叶初阳外套上的帽子,揽着他肩膀,“吃饭了吗?” “吃了。” 走进单元门,韩宿又问,“吃的什么?” 叶初阳抬手摁电梯,“酸菜鱼。” 韩宿点点头,跟着他穿过走廊进家门。朝南的一居室,北欧风格装修,简单整洁,韩宿环顾四周,“东西收拾好了吗?” 叶初阳一愣,“什么东西?” 韩宿转头看他,答的十分正经,“你所有的行李。” “啊?” 见他发愣,韩宿上前一步,捏着下巴逗他,“你们家谈恋爱不同居吗?” 叶初阳下巴被捏着,眨着眼睛回答,“我们家谈恋爱只拉手不亲嘴儿,纯洁。” 韩宿乐了,嘴角上扬,眼里闪着亮光,“巧了,我们家也纯洁。”他凑近叶初阳耳边说了句下流话。 叶初阳整个脸和脖子都红了,垂着眼睑,半天才小声骂一句,“流氓。” 韩宿没再逗他,转身脱掉大衣扔到沙发上,捡起地上的空纸箱往衣柜旁边走,“先拿衣服,其他的周末找搬家公司。” 叶初阳见状急忙冲过去拦,晚了一步,韩宿已经打开柜门,一眼望见与几件厚重的冬季外套格格不入的衣服。 松开柜门的手僵在半空,韩宿怔了一瞬,不敢置信的转头看叶初阳,半晌,哑声叫,“阳哥。” 叶初阳的秘密被陡然曝光,脸上交织着仓皇和不知所措,呆滞对上韩宿的视线,随即像偷拿压岁钱买玩具的小孩一样,眼睛红红,心虚的埋下头。 韩宿的胸口被猛地撞了一下,不疼,但是又酸又胀,让他手都跟着不稳,千百种情绪交缠,堵得喉咙发干。 黑色衣袖上三档白杠,白色衣身,左胸前印着圆形校徽,外面围一圈黑色的小字,C市第二中学,右衣兜旁有三个不太明显的黑色圆点,是某次晚自习他闲的无聊戳上去的。 这件外套曾经被叶初阳推开,被韩宿负气扔进垃圾桶,时隔十年之后完好无损出现在叶初阳北京的家里,和他所有当季外套挂在一起。 韩宿无意识抓了一把悬空的袖子,咽了咽口水,终于在这一刻非常具象的体会到叶初阳崩溃哭诉的那些痛苦。 我找了你十年,等了你十年。 我那么想你,那么爱你。 片刻的沉寂后,韩宿伸手取下所有的衣服,连着衣架塞进箱子,旁边叠放整齐的T恤裤子,收纳盒里的袜子内裤,纸箱很快被填满。 叶初阳在一旁安静站着,手指绞紧,抿唇低头,等韩宿问他,或者说点别的什么,什么都好。 但韩宿只是沉默的装好箱子,搬起来走出他家,没一会儿又回来搬第二箱,最后他从门口进来,拉起行李箱,走到叶初阳面前,右手握着他的手,脚步坚定的带他离开。 开车门扣安全带时短暂松开,车子调头以后,韩宿的右手伸过来,很紧的握住叶初阳的左手。 叶初阳脸烧红了,又担心不安全,轻微挣了挣手,韩宿没看他,脸色沉重,手上加重力气,攥的他指骨发痛。 到家后,他终于放开叶初阳,利落的熄火下车,拿着两人的包,打开副驾门,把叶初阳拉出来,关门,锁车,头也不回拽着叶初阳回家。 叶初阳脚步踉跄,回头看一眼后座塞满的行李,转头跟上韩宿的脚步。他似乎知道,确切的说他确信他知道即将到来的一切,并且甘之如饴。 如果韩宿是神,他就是最虔诚的信徒。 屋里很静,月光洒在客厅地板上,给整个空间蒙上暧昧的光影。 韩宿把叶初阳抵在门背后的时候,痛感终于从胸口慢慢苏醒,再蔓延到四肢百骸,刺着他扎着他,让他几乎承受不住,只能把痛苦和深刻的悔揉成最凶狠的吻,掌心贴着每一寸皮肤的抚摸。 鞋柜上的钥匙盘被失手抓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叶初阳的外套里只穿着一件白T,牛仔裤里的浅灰字母内裤质地柔软细腻,扒掉它们花不了两分钟。 韩宿自甘堕落于那双迷茫失神的眼里,又被他全然交付的,主动献祭一般的依赖深深救赎。 在漆黑一片,只能听见呼吸声的房间,韩宿在他耳边呢喃,说“对不起”,说“我爱你”,又说“真的对不起,我好爱你”。 好像在为弄脏他道歉。 但又好像不是。 最后叶初阳撑不住了,从浴室出来,在被抱回房间的路上已经睡着。 韩宿给他擦了药,坐在床边看他。肩侧裸露的一片肌肤白皙细腻,额前的发梢带着湿气,脸蛋脖子上泛着高潮过后的红,睫毛乖巧贴着,下唇被反复□□过,鲜艳红肿,好似无声的邀请。 在他绵长安稳的呼吸里,韩宿附身亲那嘟起来的唇,挺拔的鼻梁,很薄的眼睑,复又回到唇瓣。 起身喝了杯水,捡起从玄关到房间扔了满地的衣服,揉成一团团的纸巾,拿嘴撕开的包装袋,韩宿穿好衣服下楼搬东西,将所有衣服挂进主卧衣柜,其余零散的摆到客厅,等叶初阳第二天自己找地方归置。 他又拿出那件校服,十年过去,面料已经褪色,却依然干净洁白,是被好好爱护珍藏的结果。 衣领背后,飞扬跋扈的“宿”下面有一排已经被晕染的不太分明的小字。 住宿的宿,星宿的宿,一宿的宿,我的韩宿。 作者有话要说: 不知道为什么简介里改不了状态。 出门几天,回来再更新,感谢关注! 我关灯了!真的关了!!!! 别让我改第六遍了pls。 哭唧唧.gif 第43章 韩宿早就知道自己不会读大学,甚至高中都不应该上。像他这样家庭出来的人都有一条清晰的人生道路,混完中学混技校,混完技校混生活。 隔壁邻居家大儿子已经在家具厂工作两年,吃住在厂里,每个月给家里交两千块钱,二女儿读幼师,马上就要实习。只有他还在读书,念个破高中,进重点班,有什么用,家里哪有闲钱供他上学。 这些话从初中毕业那个暑假,准确来说从他懂事开始已经听了无数遍。 他有一对神奇的父母,生平最擅长的领域是牌桌,最不擅长的,大概就是踏实工作,勤劳赚钱。 在泥潭里长大还要出淤泥而不染,韩宿没有这么远大的志向,不被泥潭吞噬,或者成为泥潭的一部分就够费劲了。 家里天人交战一个月后,他进了二中,身边有一群单纯努力的学霸同学,偶尔翻墙出去网吧通宵,还有人帮忙通风报信,日子过得挺自在。 早上第一节 语文课,老余在台上讲的激情澎湃,韩宿在下面睡的昏天暗地。被前桌拍醒时火气很大,黑着脸坐起来,对上同样黑着脸的老余。 “你这是熬了一宿啊。” 韩宿挺直背,不敢言语。 “你名字不该叫韩宿,应该叫韩宿xiu,睡一宿的宿。” 台下哄堂大笑。 老余慢悠悠继续说,“或者念第四声,星宿xiu的宿。” 韩宿在哄笑声中不为所动。 老余的耐心终于耗尽,手一挥,“站后面去,我看看你站着能不能睡着,宿哥。” 后来这绰号被三班学子广为流传,连雷鹏都来八卦,“你们班为什么叫你宿哥,哪个宿?” 韩宿把外套扔一边,“朽木不可雕的朽。” 没有未来的树苗,怎么长都是朽木。 谁知道朽木有一天会遇到阳光,暖融融支个笑脸在旁边,再硬的心都软了,融成一弯春水,恨不得追着光跑。 但好景不长,好梦难圆,好花难开。 叶初阳懵懵懂懂走进韩宿心里,又抗拒被公诸于众。恰好家里乱成一团,亲妈查出糖尿病,后爸气急败坏说没钱治,亲妈哭天抢地扬言要跳楼。 韩宿不完整的情感系统彻底崩盘。 那天他砸了家里唯一值钱的电视机,两扇窗户玻璃,手机,一把行将就木的椅子,在母亲的哭嚎里背着包,顶着通红的眼睛踏上火车。 那时他还年轻,以为朽木终究是朽木,以为当时经历的一切便是一切,以为人最后只能认命,以为糖尿病会拖垮一个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家庭,甚至以为,愚蠢至极的以为,放手是成全和美德。 然后他花了整整十年的时间,才重新把阳光抱个满怀。 韩宿一边感慨时间的残酷,一边又感激岁月手下留情,让他时隔十年还能把叶初阳抱在怀里,亲他颤巍巍的睫毛和嘴唇。 叶初阳身上留着他的痕迹,故意嘬出来的,大力掐过的,斑驳遍布在细腻光滑的皮肤上,是一场春意情浓的暗喻。 这让他回想起很多细节。 被压在身下时,叶初阳用迷离的眼神望着他,低低的叫,“韩宿。”声音轻的像奶猫。 叶初阳细长的手指抓住他的上臂,皱着眉忍耐的表情,害羞的偏开头不看他,下一秒又哼哼着迎上来索吻。 叶初阳的声音很好听,但韩宿没想到会这么好听,断断续续,呢喃低语,软绵绵的,一声一声全捏着他绷的最紧的那根神经。 后来叶初阳睡着了,迷糊中还抱着他的手臂不肯松,蹭着侧脸喃喃道,“韩宿。” 是真的很依赖很想念他的模样。 韩宿心软的一塌糊涂。 手机第三遍响起时,韩宿皱着眉接通,“什么事?” 原本只是打听打听八卦的薛安顿时愣了,“你干嘛呢,一大早火气就这么大?” 怀里的人听到声响动了两下,韩宿伸手在他肩上轻拍,偏开头声音压的更低,“什么事?” “我艹,你偷偷摸摸干嘛呢!” 韩宿不欲跟他废话,“睡觉,挂了。” “十一点半了你还不准备起……” 电话被无情的挂断。 薛安瘫在沙发上干瞪眼,猛的坐直,被自己脑补出来的内容惊了一跳,连忙翻开通讯录拨打电话。 电话响了几秒,听筒里果然传来熟悉的低哑声音,“你有病?” 薛安当机立断挂掉电话,“叶初阳”三个字很快从屏幕上消失。他起身在电视前来回跺步,握着手机晃脑袋,试图甩掉一车黄色废料,边走边打开微信,给韩宿发了一串“我操?”和“绝了”表情包。 当然,韩宿没回。 韩宿无暇顾及他的调侃,因为怀里的宝宝醒了,皱着一张脸,撅着嘴,满脸起床气。 等韩宿亲了好几下,叶初阳才从懵懂中清醒,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身上只穿着条内裤,被同样□□的韩宿从背后搂在怀里,身上还压着一条腿,隐约感觉到身后被抵着。 叶初阳顿时红了脸。 韩宿捏着他的手指,胸膛紧贴他的背部,“饿不饿?” 叶初阳一动不敢动,浑身僵硬的点头。 “家里没吃的,出去吃吧,顺便去买点儿东西。” “嗯。” 韩宿抬头亲他泛红的耳朵尖和颈侧,故意道,“脸怎么这么红?” 叶初阳敏感的缩着脖子往前躲,小声拒绝,“你别亲那儿。” 韩宿低笑着把他捞回来,挺腰顶着他,眼神发沉,“不想吃饭了,想吃你。” 叶初阳脸更红了,被韩宿摁着接了一个水声渍渍的吻。韩宿喘着粗气松开他下床,“再亲忍不了了,还是先吃饭吧。” 叶初阳扭捏着埋头,声音很小,“可以先吃我啊。” 韩宿手一顿,刚穿到膝盖的裤子直接扔掉,猛得掀开被子压上来,咬他的耳垂,“勾引我是吧?” 等他们出门时已经一点半了。 叶初阳除了腿软和后面的不适,其他倒没什么感觉。刚才韩宿顾着他第一次,怕伤着他,让他用手帮自己。 韩宿背靠着墙,半阖着眼看他,叶初阳被他满是情.欲的眼神看得脸红心跳,只能低头盯着自己的手。 温暖的水流从头顶撒下来,流进他们吻在一起的嘴里,韩宿抹了把脸,又帮他抹开刘海,额头抵着他的肩膀,哑声说,“谢谢宝宝。” 叶初阳撇开脸,被这个羞耻的称谓取悦。韩宿帮他擦干头发,又奖励他一个嘴角吻,“宝宝真乖。” 哄幼儿园小孩儿似的。 叶初阳突然想起曾经的大班小朋友梗,脑子一抽,嘴硬道,“我不是宝宝。” 韩宿慢条斯理打开吹风机,在开到最大档前很认真的说,“你就是。” 我最珍贵的,最想一辈子珍藏的,我的宝贝。 作者有话要说: sorrysorry,久等了! 第44章 出门直奔商场,顾及到叶初阳的身体,韩宿带他去了8楼一家口味清淡的茶餐厅。 吃完饭,按韩宿的计划,下楼去家居家纺区买东西。 两个人分开十年,对彼此的记忆还停留在穿校服的中二期,这样突然要认真生活在一起,除了满满的期待,更多的是因为陌生而产生的新鲜感。 叶初阳惊奇的发现,韩宿太能花钱了,简直就是购物狂。 在家纺店,导购顺口问“先生平常喜欢睡软一点的枕头还是硬一点的?”韩宿毫不避讳,十分自然的朝叶初阳偏头,“问他。” 叶初阳和女导购面面相觑,脸上皆挂着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是了,两个大男人逛家纺,避不避讳的是个正常人都能看出点儿什么。 见多识广的女导购随即收起震惊的表情,淡定自如介绍她们的明星产品,天然乳胶枕,贴合人体曲线,保护颈椎,除菌防螨。 叶初阳脸快笑僵了,再三点头应和,实则一个字都没听进去,蜷着手指,一直在忍耐当场揍韩宿一顿的冲动。 在家纺区呆了不到半小时,开出长长的单子,导购脸上乐开了花,恨不能把店里刚上的高端婚嫁系列推销给他们。 叶初阳几乎招架不住她的热情,向韩宿投去求救的眼神,韩宿嘴角带笑走过来,手往他腰上轻轻一揽,“去看看别的。” 导购这才送他们出店门,招呼着常来。叶初阳生怕她下一句就是祝二位百年好合永结同心,点头说了句再见后拉着韩宿赶忙走了。 进电梯时韩宿闷声笑,叶初阳恼怒不已,转头瞪他。韩宿憋笑着看他,“怎么了?” 叶初阳知道韩宿在故意逗他,气呼呼的扭头“哼”了一声,韩宿很是受用,眉开眼笑的捏他的脸颊。 “她问我你喜欢软的还是硬的,我不知道,当然得问你。” 理直气壮的同时透露着宝宝什么都不知道,宝宝很纯洁的无赖态度。 叶初阳翻着白眼不打算理他。 韩宿得寸进尺,靠近他一步,故意压低声线,“你喜欢硬的还是软的?” 叶初阳脸上本来已经平息的红色又有了势头,他抿着嘴,侧过脸背对韩宿,不打算接受他的调戏。 韩宿低笑着拉长语调,“哦,想起来了。”他贴着叶初阳泛红的耳朵,语气十分暧昧,“喜欢硬的。” 电梯门“叮”的打开,叶初阳逃似的冲了出去。韩宿跟在身后,眼里全是笑意。 两人买完衣服,因为实在拎不了太多,先回停车场放东西,然后折回超市买生活用品。 门口的小型购物车韩宿一手一个,叶初阳被他狂放的做派惊到,不解的问,“干嘛推两个车?” 韩宿眼睛扫着货架,“一个不够。” 叶初阳很快在他的选购过程中接受了一个人买东西要推两辆车的举动。 韩宿的样子不像来买东西,说打劫可能比较合适。面包要拿好几种,菠萝包,蔓越莓,牛角包,法棍,蛋挞,全部都要,酸奶零食果汁也是,各个品牌都要拿一些。 在生鲜区挑菜的时候,叶初阳实在忍不了堆成小山的购物车,抬手选了一些重复的想放回去。 韩宿盯着他,欲言又止,默默又往车里放了一堆牛排鳕鱼。 结账时装了四个大号购物袋,韩宿把东西放进推车,两人终于结束购物,往停车场去。 叶初阳盯着口袋里三大盒不同品牌的鲜奶,以及各种酸奶和冰淇淋,“你买这么多喝的完吗,保质期只有一周。” 他转头看韩宿,总结到,“浪费!” 韩宿推着车,没有反驳他的指责,往前走了几步,忽然说,“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 叶初阳愣在原地。 韩宿也跟着停下来,转头看他,神情是少有的丧气和自责,“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枕头要高的还是矮的,被子要轻薄还是厚的,衣服要哪个品牌,喜不喜欢吃面包,喜欢鲜牛奶还是酸奶,牛排要几分熟。” 他的语速很慢,似乎在边说边思考,眼里隐约透着很淡的伤感,“我发现我一点都不了解你。” 他记忆的叶初阳喜欢甜食,嗜辣,不喜欢任何糖醋口味。但叶初阳当着他的面点了两道酸甜口的菜,拒绝他单加的甜品。 他以为叶初阳会喜欢清新色系的搭配,但叶初阳选的床品都是深色。叶初阳拒绝他的导购推荐的好几款衣服,选了他以为他不会喜欢的款式。 叶初阳冷着脸回绝热情的推销人员,选零食时说自己都可以,明明他以前是那么挑剔又娇气的一个人。 因为意识到他整整错过叶初阳十年,韩宿在令人眩晕的幸福感里竟然生出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低落,诸如某个瞬间两人眼神交汇时的陌生感,诸如他让叶初阳吃了好多苦,受了好多罪。 停车场的灯打在韩宿脸上,让他冷峻的眉眼多了几分颓唐。 叶初阳的心倏的酸了。 他握上韩宿推着车的手,很耐心的说,“那你要问我,你问我,我就会告诉你。” 韩宿安静望着他,目光深沉,缓慢而有力的回握他的手,“好。” 分开的岁月固然可惜,但如今他们在一起,一切便都可以重新来过。 回程的路上,叶初阳从后视镜里瞥到后车座上堆满的各大品牌的口袋,想到后车厢里还有一大堆东西,默默算了一下今天的开销,笑着打趣韩宿,“你这种行为好像金主爸爸,一言不合就撒钱。” 韩宿瞟他一眼,“我不能包养你。” 叶初阳问,“为什么?” 韩宿挑眉坏笑,“我可没有让老婆在床上叫我爸爸的癖好。” 叶初阳向来接不住这种羞耻的话题,“切”一声,慢腾腾将已经红了的脸蛋转到一边,因为话里的“老婆”两个字偷偷羞涩甜蜜。 车载蓝牙响了起来,韩宿按下通话键,女人的声音从音响里钻出来。 “韩宿,吃饭了吗?” 叶初阳瞄了一眼显示屏上的“妈”,屏息安静听着。 “没有,一会儿吃。” “哦。”对面停顿一下,又问,“过年哪天回来,呆几天?” 韩宿目视前方,“还不确定。” “你有空的话在家多呆几天再走。” 韩宿没接话。 对面停了一会儿才继续说,“我上次跟你说的,王叔叔的女儿,今年也回家过年,你找个时间去见见?” 韩宿这时转头看叶初阳一眼,淡淡回答,“不用,不见。” 叶初阳略低着头,听见韩宿他妈在电话那头有点着急,“你见见怎么了,能少你一块儿肉吗,转眼都快三十了还不着急!” 韩宿默默听着,右手伸过来捏叶初阳的手背,叶初阳抬头对他笑。 “反正过年没事,你去看看吧,人家说那姑娘可漂亮了,工作又好,人又勤快。” 韩宿还是那副雷打不动的口气,“不见。” 他妈的脾气上来,“你怎么就这么犟!想一辈子打光棍儿吗?”音响里忽然传来一阵杂音,紧接着是他妈屏住呼吸的追问,“你找人了?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叶初阳这会儿不敢笑了,心虚的埋下头。 韩宿懒懒的回答,“嗯。” 对方立即提高音量,“哪儿的姑娘?北京的?家里干什么的?过年跟你回来吗?” 韩宿的手又伸过来捏叶初阳,只回答最后一个问题,“我问问他。” 他妈还想追问,被韩宿沉默着挡回去,嘱咐着要带回家的话提前说一声,家里好作准备,韩宿答应着挂了电话。 到家以后,叶初阳负责把自己的新衣服全部挂起来,韩宿把被子床单堆在房间一角,拆了空气净化器和加湿器包装盒,抱枕堆到沙发上,新买的音响放到电视旁,吃的通通塞进冰箱。 等叶初阳从卫生间出来,加湿器已经升起缕缕水雾,空气净化器亮着蓝灯正在工作,韩宿正在厨房认真切着小葱。 韩宿说不知道他喜欢什么,但买的东西全是按照他的喜好,买加湿器时不忘询问店员哪里有卖香薰精油,大概是在他的住处看到他在用的,还留意到他沙发上堆着一堆抱枕,桌子上放着复古款的小音响,偶尔会因为干燥的气候咳嗽。 叶初阳眼睛有点热,进厨房站到他旁边,被塞了一块刚切好的苹果,还没咽下去,韩宿已经抬头看他,很认真的问,“跟我回家吗?” 作者有话要说: 甜甜的日常系列~~ 快要完结了哦,下本正在构思。 还是那句话,感谢观看,真的非常非常感谢! 第45章 (终章) 临近年关,韩宿忙的脚不沾地。每天早起送叶初阳到公司,晚上就没办法准时去接。叶初阳不多在意,偶尔加班,下班时自己坐地铁回家。 必要的应酬没法推,该喝酒的时候就得喝,韩宿控制着不让自己喝醉,晚上回家推开门,穿着棉质睡裤和毛衣的叶初阳窝在沙发里,正拿着勺子挖酸奶,见他回来就弯起眼睛笑,问他晚饭吃了什么,喝了多少酒,还凑过来喂一勺酸奶,韩宿的精神就在暖烘烘的屋子里放松下来,双手搂着叶初阳的腰,脑袋埋进肩窝,吸一口他身上的香气。 韩宿工作排得满,中间抽空去邻市出了两天差,晚上坐高铁回来时明明跟他同时往家赶的叶初阳却晚了半小时,韩宿便让程彦东帮他重新找房子,要求CBD商圈通勤半小时。 叶初阳不知道这个事,天天裹着羽绒服从地铁站走回家,西北风呼啸,还是割得脸生疼,但因为家里有人在等,就非常安心和踏实。 这天快下班时,叶初阳收到韩宿微信,说半小时后过来接,晚上和老薛一起吃个饭。叶初阳回复OK,想到他跟韩宿在一起后好像就没见过薛安,心里不免担忧见面后会被涮,但又觉得应该当面谢谢他们的最佳助攻手。 晚上定在火锅店,薛安先到,已经点好菜。韩宿和叶初阳过去以后,不出意料收到薛安上下左右扫视,意味深长又带着笑的眼神洗礼。 韩宿让叶初阳坐靠墙的位置,自己在外面接了他的围巾和外套,叠好放进置物篮。 薛安抱着手臂揶揄道,“哟,暖男啊。” 韩宿看他一眼,脱了外套招呼服务员加两份冰鲜毛肚和麻辣滑牛肉,被薛安伸手打断,“这俩我都点了。” 服务员手指停在平板上笑看两位,韩宿对她说“就要这些。”又回头用很平淡的语气告诉薛安,“他喜欢吃。” 薛安被噎住,顾及着叶初阳在场,转念又憋不住话的开骂,“哎我艹,这饭到底让不让我吃!” 叶初阳喝着饮料偷笑,韩宿慢条斯理用热毛巾擦手,掀起眼皮看他,“单身狗不配。” 薛安气笑了,转头撩叶初阳,“阳哥,你不管管他,都上天了!” 叶初阳原本不是张扬高调的人,可能是真的开心,彼此又有当年上学时的情谊,不用绷着,说话便不那么收敛,“我管不了,都是他管我。” 薛安被酸的牙疼。 韩宿得了便宜卖乖,伸手搂了一把叶初阳,眼里带点儿半暗不明的笑,“让你管。” 薛安攒这个饭局前料到韩宿那个不要脸的肯定会秀,但完全没料到叶初阳如此主动,如此配合,顿时犹如被狗粮砸成重伤,眉头拧到一起,绝望的说,“买单吧,饱了。” 三个人顿时都笑了。 吃饭时叶初阳敬了薛安一杯果汁,话说得诚恳,“谢谢班长的支持和信任。” 韩宿没懂其中的含义,抬头质问薛安,“你支持他什么了?”语气十分不善。 薛安在桌下踹他一脚,回怼到,“关你屁事,吃你的饭。” 叶初阳喝光果汁,给韩宿夹了块山药安抚他,嘴角一直挂着笑,惹得韩宿也跟着开心的问他,“这么高兴啊?” 叶初阳便傻笑着点头,觉得韩宿身边有忠诚的朋友,还有个傻愣愣但用了一百分真心的他,这样安安心心的生活简直不能更好了。 吃完饭薛安嚷嚷着去唱歌,韩宿皱着眉说三个人唱哪门子歌,薛安挺固执,打电话叫程彦东过来,四个人热闹些。 路上薛安坐后排,跟着车载音乐哼歌,调侃韩宿,“今天怎么不单曲循环你那破歌了?” 韩宿不理他,倒是叶初阳来了兴趣,“什么歌?” 薛安笑,“就那个水星还是火星,天天听,耳朵都听起茧子了。” 叶初阳立马反应过来薛安说的是水星记,但他坐韩宿车时从没听韩宿播过,心里顿时明白过来,也不拆穿韩宿,自己偏开头抿着嘴偷笑。 韩宿瞥到他的神情,尴尬的咳一声,在方向盘上摁了几下,郭顶迷人的嗓音便从音响里钻出来。 “着迷于你眼睛,银河有迹可循。” 薛安在后排哼唱。 叶初阳的脑袋里跑马灯似的播起PPT,分别是韩宿进KTV那一帧,韩宿站在他面前对他笑,韩宿抽烟回来听他唱歌,韩宿下车时理了理风衣,韩宿帮他夹菜,背他下山,身上还有淡淡的古龙水味道。 他们到KTV时程彦东还在路上,薛安就先点了几首歌。韩宿挨着叶初阳坐,在薛安沉浸于自己的歌声中时忽然问他,“来北京这么久为什么不找我?” 叶初阳听出他要算账的意思,交握的拇指在虎口掐着不说话。 韩宿又问,“万一我跟别人在一起了怎么办?” 他靠的很近,呼吸打在叶初阳耳朵上,声音低沉迷人,叶初阳便慢慢红了脸,在清醒之际不先回答,反而抛出自己一直以来的疑问,“那时候……为什么不告而别?” 薛安正专注的唱和他们年纪一样大,谭咏麟的一首歌。 韩宿伸手握住叶初阳的手,一五一十交代当年他是如何因为他的拒绝愤怒,惶然,从学校回家时碰到父母大战,他妈骑在窗沿上说要跳下去,后爸拎着板凳要同归于尽,说他们娘俩都是赔钱货,不识好歹。 那场闹剧开始的突然,以他给在北京工作的亲戚打完电话为终点,在黑夜降临前骤然结束。 薛安唱完后自告奋勇去门口接程彦东,韩宿就很紧的抱住叶初阳,亲了亲他的额头,艰难的说,“对不起,我没想到你会等我十年。” 叶初阳心里酸的发疼,知道他在韩宿的离开中仅仅占有微小的一部分,却第一次深切的期望韩宿所有的不幸都只是他赋予的,情窦初开的不幸,而不是沉重的,需要为之付出伤痛的,生活的代价。 他流了一点眼泪,沾在韩宿黑色毛衣上,轻轻一蹭就不见踪影。 最后他没有回答韩宿的问题,答案早就写在岁月里。如果非要他说,大概也就是,不知道,有点害怕你不肯见我,如果你身边有人了就祝福你,但好像没办法停止等你,爱你。 薛安和程彦东进来时他们已经平复情绪,当然也是因为薛安在外面呆得够久,大概抽了有四五支烟。 程彦东人很聪明,会来事,进门先敬了韩宿和叶初阳一人一杯酒赔罪,说路上堵车来迟了。韩宿挥手让他别拘谨,都是自己人。程彦东看叶初阳一眼,笑着点头。 三个人开始喝酒,留叶初阳喝饮料当司机。 叶初阳唱歌时韩宿就安静坐到一边看他,眼神很深,好想藏了深不见底的浓重的情绪,又因为早已互通心意而显出冰山一角。 后来程彦东唱了一首不将就,他长得是秀气小男孩的型,唱歌的声音却意外低沉。 韩宿似乎醉了,眼底晦暗不明,偏过头哑声在叶初阳耳边跟着哼唱, “如果我说,不吻你不罢休,谁能逼我将就。” 叶初阳就懂了韩宿的意思是互相折磨到白头,悲伤坚决不放手。 唱K结束,他们兵分两路,薛安和程彦东打车,叶初阳开车载韩宿回家。 路上韩宿老是转过来看叶初阳,目光炯炯,还伸手想牵他,叶初阳被搞得紧张不已,嘴里直让他,“坐好,别乱动。” 到家后叶初阳扶着韩宿回房间。韩宿脚步漂浮,还有两三分清醒,嚷着要喝水,叶初阳便去厨房倒一杯水放到他手里,转身去挂两个人的外套。 回头时韩宿已经推倒杯子,床头柜上的手机和钱包都遭了殃。叶初阳立即抢救手机,幸好只有背部湿了没进水,但钱包被淋了个遍。 叶初阳给韩宿擦脸,盖上被子,把韩宿钱包里的银行卡,证件,现金全都抽出来,一张张铺开晾干。然后在钱包干燥的夹层里看到自己十年前送给韩宿的生日贺卡,手工制作,仅此一家。 床上的韩宿翻了个身,半阖着眼迷蒙的看着蹲在床边的叶初阳,低声叫他,“老婆。” 叶初阳蹲着没动,手里握着那张看起来好丑好傻的卡片。 韩宿伸手拉他,眼睛盯着他,缓慢念他的名字,“叶初阳。” 叶初阳抬起头跟他对视,眼里亮着水光,被韩宿软绵绵的扯过去接了个吻,很黏人的说,“好爱你。” 叶初阳就相信韩宿真的好爱他,爱了他十年那么久。 作者有话要说: 当当!完结了哦! 感谢一直以来陪伴我的忠实伙伴,太感谢你们了! 这是我的第一本,目前还有很多不足,之后会总结经验,继续修炼。 下一本会很快开写,之后在这里添加文案。 谢谢你们的喜欢,非常感谢! 还会有一点番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