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前女友是可爱捉鬼师 作者:芷鹿 文案: 大学期间,何零儿追秦旻则轰轰烈烈,人尽皆知,秦旻则觉得何零儿除了性格神神叨叨,偶尔失踪几天外哪哪儿都好。 除了—— 毕业前夕,她拍拍屁股再也没有出现在他面前。 时隔三年,他恶鬼缠身,不得安宁,家人慌忙连夜派人请来大师来驱鬼。 第二天,大师姗姗来迟,身穿道服,手提桃木剑,肩挂驱鬼符,嘴里念念有词,头发一撩开,他才发现—— 这他娘的不是他的失踪了三年的前女友吗!!!他顾不得恶鬼缠身,一把抱住她不松手,咬牙切齿,“你不需要解释解释吗?!?!” 金刚芭比捉鬼师x斯文败类白大褂 内容标签:天之骄子 甜文 爽文 玄学 搜索关键字:主角:秦旻则,何零儿 ┃ 配角:男配,女配 ┃ 其它:可以甜的 第1章 今天前男友出现了吗 “零儿啊。”赵功拿着扫帚左右甩了几下,等了半天没回应,走出院子屏气一声吼:“何零儿!!!” “诶——”远处传来回应,随后有滚轮声在地面上响起,从院子前面的小弄堂里冲了出来,少女身体略微前倾,姿势飘逸帅气,一头自然卷发蓬松炸着,露出一张明媚的笑脸,一笑,脸颊两边立刻显出了两个酒窝,像个精致可爱的洋娃娃。 她滑到赵功面前,一脚踩地面刹车,一脚往后顶,滑板车翘起,何零儿一手捞过,抱住。 “老赵,你叫我。” 赵功上下看一眼她,一瞪眼:“衣服呢!!” 何零儿被他这一声吼震的耳膜嗡了下,一看他这脸色,忙从身后的黑色背包里面拉出一条皱的没眼看的黄色布料,讨好道:“丢不了丢不了,看,在包里塞的好好的呢。” “桃木剑呢!” 何零儿抽出一把深褐色的木剑:“在呢在呢。” “驱鬼符呢!” 何零儿又从包里抽出一串由铁丝穿连的黄色符纸:“都在呢都在呢。” 赵功捂着心脏,他觉得自己迟早有一天会被这家伙气到心肌梗塞:“我给你这些东西不是让你每次出任务都放着供养的,穿起来戴起来!” 何零儿小脸一皱:“可是老赵,这衣服真的太难看了呀。” 赵功一巴掌拍到她头上:“我们做这一行的要什么好看,专业,专业懂吗?这道服一穿,桃木剑一拿,驱鬼符一挂,花架子一摆,形象上就已经赚足六十分了,不然谁能信你这么个小丫头会捉鬼?” 何零儿毫不在意,还嬉皮笑脸的冲着赵功肩膀上趴着的小水鬼打了声招呼:“我靠的是实力,这次我没有穿这身衣服照样完美的完成了任务,那些都是个摆设,还影响我发挥,打起架来一点都不帅气。” 赵功一把抓住小水鬼,随手开了阴阳门,想送走他,他叽叽喳喳的死拽着他的手不放,阴阳门内阴风呼啸,鬼哭狼嚎,小水妖害怕的直哆嗦。 赵功哄着他:“乖啊,虽然你现在才五岁,活的时间确实不够久,但这也不是你久留阳间的理由啊,死了就是死了,赶紧去赶着投胎吧。” 小水鬼抱紧了赵功的手臂,牙齿打颤,摇头。 赵功右掌翻转,再轻轻的摸着小水鬼的绿盈盈的头:“你看啊,阴阳门我开一次只能维持三分钟,你再不进去,它就要关门了啊。” 小水鬼龇牙对着他叫了一声。 赵功还想再哄哄,何零儿掐住了小水鬼的脖子,掐着他往外拉,小水鬼吱吱乱叫,何零儿不耐烦了,一用力,把他拽开,赶上了阴阳门关闭的最后一秒把它扔了进去。 阴阳门阖上,门框边缘白光空过,随后消失,何零儿拍了拍手,瞅了一眼赵功:“老赵,你太墨迹了。” “我是想以德服鬼啊。” “鬼服了吗?老赵不是我说你,你这优柔寡断的性格该改改了,很容易翻船的诶。” “说起来这小水鬼也够可怜了,才在阳间活了五年就溺死了。” “可是它死后变成鬼在阳间已经逗留了六十多年了,比你年纪都大了。” 赵功脸涨的通红:“.......混账东西,忘记你的本事都是谁教的了?!” 何零儿抱着滑板车,空出一只手攀到赵功背上,嬉笑:“忘不了忘不了,没有老赵,就没有如今的何零儿,老赵的大恩大德,小的没齿难忘,只能抓紧给您赚养老金了。” 赵功笑骂一声,没了脾气。 “钱收到了吗?”何零儿放下滑板车,“我这次可没忘,还特意抓了个小鬼让他每隔十分钟就提醒我一次别忘了收钱呢。”她一张笑脸满是洋洋得意,脸上的表情大约可以理解为“我太聪明了,快来夸我啊。” “我查查,”赵功拿出手机进入手机银行,扯开何零儿凑上来的脸盘子,正对着手机,面容解锁,“这次这家进账快,五万不多不少,刚刚好。” 何零儿细眉拧了拧:“老赵,你这价格是不是定的太低了点,我这辛辛苦苦半小时你才收了五万?我上次在邻村打听到个名天师,一次可以收百来万呢,这一对比,我这价格也显得太亲民太小白菜了吧,这样我们什么时候才能买到那套半山别墅啊。” “呵。”赵功睨了一眼何零儿,“你一个连天师袍都不肯穿的人,口气倒不小。” 何零儿从小跟着赵功,一双阴阳眼看尽了两个世界,她天生招鬼,往往每次外面逛一圈回来,身后像糖葫芦似的提溜着一串鬼回来,她带回来,赵功便开阴阳门一个一个的送他们进去。 阴界阳界都有自己运行的一套准则,两个世界被完全隔离开来,却又偶尔融合在一起,人在大多数情况下都看不到有鬼的存在,鬼偶尔逗留在阳间也不会随便去找人的麻烦,他们互不干扰,平行相处。 可有些鬼如果怨念极重,躲过鬼差的追捕,执意留在阳间靠吸食人气为生,影响到了阳间的秩序,那么这个时候就需要何零儿这类天师的帮忙了。 就像购买服务一样,捉鬼也是一项特殊的服务,银货两讫,赵功年纪大了,逐渐退居二线,接单定价,顺带宣传扩大业务范围,而何零儿就逐步被赵功赶到了前头。 “我特意在给你定制的那件天师袍背后加了个巨大的电话号码,”赵功苦口婆心的劝,“这一行光靠口碑没用了,还得靠宣传,名气打出去了,我才能和人家谈加价啊。不然人凭什么给名不见经传的你定一百万的价格?人又不傻。” 何零儿正想说,老赵你前几十年都白混了,赵功的手机响了,是信息。 鬼界终结者:“老赵老赵,江湖救急。” 功成名就捉鬼工作室联系电话138XXXXXXXX:“说。” 鬼界终结者:“我上次不是和你说我接了个一百万的大单吗?但我现在有事去不了了,老规矩,你替我,我们三七开。” 赵功咧了下嘴,慢条斯理的回。 功成名就捉鬼工作室联系电话138XXXXXXXX:“五五开。” 鬼界终结者:“!!!!!老赵你这就不厚道了啊,三七开已经很多了。” 功成名就捉鬼工作室联系电话138XXXXXXXX:“上次你说这困住客户的恶鬼初步估计起码在人间逗留几百多年了,恶念极重,能数次逃脱鬼差的巡逻,那说明危险性至少得有五颗星了,五颗星的恶鬼我们收你五十万,多吗?” 对方半天不回话,赵功悠哉悠哉的在院子里伺弄着他养的月季,这月季边缘发黑,种了五年还只是一朵花骨朵儿,前两天好不容易有些开花的迹象了,今天又闭合了。 “叮——”一声。 鬼界终结者:“成交!!!” 赵功得意的笑出声来,看的出来对方有多咬牙切齿了,他收起手机,对着后面吼:“零儿!接单!” —— 何零儿踩着滑板车一路高歌猛进,到一条岔路口停下,拿出手机看着老赵发过来的定位。 玺悦湾,有价无市的高档别墅区。 行啊,老赵竟然都能接到有钱人的客户了啊。 只是这一片环山绕水的上空盘旋着一股黑雾,漩涡似的绕着中心点缓慢转动,零儿耳尖抽动,鬼猖狂的笑声以及嘶吼声如魔音收入。 看样子,这里不只一只鬼,且只只道行都在一百年以上。 她继续踩上滑板车,越靠近,她就能感受到自己被头顶的黑雾罩住的压迫感,旁人可能无法看到,可何零儿看的一清二楚,这一片别墅区被黑雾团团围住,她一进到里面,就感受到似乎被什么束缚住了手脚,让人寸步难行。 何零儿抬起头明媚的笑了笑,掌心朝上,一簇火焰倏尔燃起,围绕在何零儿身边的黑雾被灼的连连退后。 缠住她手脚的黑雾发出轻轻的唔咽声,被火苗烤的滋滋作响。 “你说你们早点投胎多好,非要留在这里,在人间作过恶的鬼将来被抓住可永生永世都入不了黄泉道,每日遭受拷打鞭笞,没有尽头,你们图什么?” 话音刚落,被火焰逼退的黑雾似乎抖动了一下,烟雾上下急急的窜动起来,越窜越快,到最后逐渐窜出了一个人形。 一身青绿罗衫,身披薄如蝉翼的薄烟衫,肌若凝脂气若幽兰,眼波流转,楚楚动人,她轻飘飘的跪在何零儿面前,双眸似水,瞧了一眼何零儿,“奴家本是水湘楼里的二当家,还望小姐搭救。” 何零儿以掌心火焰当头,凑近女鬼,女鬼十分惧怕火焰,以手遮面,泫然欲泣。 “你们留在这里的目的何在?” “水湘楼一朝被毁,姐姐心有不甘,将整个水湘楼都困在原地。” “姐姐?” “如烟姐姐既是水湘楼的大当家,也是当初艳名远播闻名京城的头牌,每日慕名来水湘楼里见他的王爷公子不计其数,水湘楼的门槛日日都需要修补。” 何零儿眼瞪大了一些,在她看来,眼前这女鬼已经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了:“比你还美?” 女鬼含水眸子低垂:“姐姐自是比妹妹美上不知几倍了。” 何零儿用手摸摸下嘴唇,一副登徒子浪荡相,眼里兴奋:“那我倒要见见什么人能美成这样了。” 作者有话要说:你前男友还躺着等你英雄救美呢! 掐指一算,今天好日子!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了! 第2章 前男友在哪 女鬼——青黛飘在前头帮何零儿带着路,何零儿一路踩着滑板车,有青黛带路,不用掌心火焰,她也能不被黑雾缠上,畅通无阻。 别墅区里人烟稀少,偶有居民和保安路过,身后也跟着几个黑影,攀附在他们身上,整个小区死气沉沉,人人白着一张脸,被鬼提拉着走路。 何零儿指着一路经过的鬼:“这些都是你们水湘楼里的人?” 青黛:“嗯,那位跟着保安的是龟奴,他身边的那些是楼里的其她姐妹。” “你们没办法逃脱这里?” 青黛声音娇柔:“姐姐是我们楼的主心骨,自从妈妈去世后,都是姐姐在操持,供养了我们整个楼的人,她对我们有再造之恩,我们是万不能做出舍弃她的事情的。” 何零儿东张西望,不小心和几个鬼四目相对,鬼眼猛然睁大,抛弃了跟随的人想要上前,被她随意燃起的掌心火击退,几个鬼叽叽喳喳的围绕在她身边,好奇的想要和她说话。 “小姐莫怪,他们没有恶意,千百年来被困在此地,太寂寞了。” 何零儿:“你们执着是你们的事,可是伤人就是大逆不道了,你们这还说没有恶意,那我等会收你们的魂魄入阴间,你们可别怪我。” 几个鬼被何零儿的话惊的连连往后飘,最后飘在空中,议论纷纷。 “你是鬼差?” “不是。” “你是捉鬼师?” 何零儿慢条斯理地扯出因为整件衣服都写满了工作室名称和电话号码而丢脸被塞进裤腰带里的道袍下摆:“看不出来吗?” “......”鬼们在空中绕着她打圈圈,继而狂笑起来。 何零儿眯眼,被路过的人嘲笑也就算了,竟然还要被鬼嘲笑,是可忍孰不可忍! 她回去一定要告诉赵功,这衣服实在他妈的太难看了!!! 她以她这一头卷毛严肃拒绝!! 大约是感受到了何零儿的不悦,鬼们识相的止了笑:“你知道在你之前有多少捉鬼师来过了吗?” “很多?” 一个小丫头模样的姑娘梳着两个羊角辫,天真的凑进了些何零儿:“有十多个了呢。都被我们赶跑啦。” 何零儿眯着眼笑,她拥有一张极能混淆视听的脸,胶原蛋白充足,小脸嫩生生的,可爱的想让人把她藏起来,杏眼圆圆的,清澈见底,加上那一头自然卷的头发,像个洋娃娃。 “那你们今天碰我上可惨啦。” 何零儿被青黛带着在一栋别墅大门前停住,“不过你们运气好,没人请我收你们,谁让你们都太不值钱了呢。” 小丫头受不了被轻视,十来岁的脸即刻变色,张开了血盆大口,想要吞了何零儿,何零儿笑脸不变,随手扯着脖子上挂着的一张符扔了出去,正贴上了她的额头,小丫头痛苦的狂吼一声,瞬间化成一缕青烟。 青黛和几个鬼脸色大变。 何零儿苦着脸:“完了完了,浪费了一张符,你知道这符有多贵吗?” 几个鬼唯恐她也用符扔他们,一眨眼溜了。 青黛苍白着脸,看着可怜的很,何零儿见不得美人哭,好心宽慰她:“莫怕莫怕,不收钱我不办事的,你只要别惹着我,我肯定不会对你下手的。” 青黛闻言脸色更白了。 她盯着何零儿胸前挂着的符看,只觉刺痛难挡,身上的五脏六腑都有被撑破的坠坠感,她柔弱无骨的手才刚顶着剧痛往何零儿胸口探,何零儿却抓起了道袍前襟,将符遮住了。 她嘻嘻一笑:“你可别碰着它,这符厉害的很,你这么个娇滴滴的美人要是不小心伤了留疤了我可罪过大了去了,还浪费了我一张符,老赵得打死我。”她叹了一口气,“我们工作室可穷啦。” 青黛抿嘴一笑。 这栋别墅正中头顶的漩涡中心,黑雾遮天蔽日,像是久居不散的乌云低气压的覆盖着。 “你们水湘楼是何时被毁的?” 青黛蹙眉心算着:“算不清了,太久了,姐姐看不过去楼里那么多姐妹无家可归无依无靠,执意守在这里想要重建水湘楼,这几年几十年甚至上百年里,每次一有人来想要在这里盖房,姐姐都命我们把他们赶跑。” 何零儿听老赵提过,这一片区域有鬼祟,一直荒芜着,可是这里却是难得一见的灵力充沛的风水宝地,“那这玺悦湾怎么建起来了?” 说起这个,青黛便气恼的脸狰狞了下:“那段时间鬼差到处在追捕我们,姐姐带着我们东躲西藏的,好不容易才躲了过去回到了这里,这些四四方方的房子已经建起来了,连人都已经住满了。” 何零儿嘿了一声,推门进去:“有人请我收这家的鬼,如果不想被误伤,就赶紧离开这里去投胎吧,你们留在阳间的时间太久啦,孽障造的也有些多了,恐怕阴曹地府的日子并不好过,不过没关系,只要你们态度好一些,几千年后也许又能投胎了也说不好呢。” 一进门,几个白色的鬼魅便张牙舞爪的飘了过来,这片地方被遮蔽的阳光都见不到,也难怪鬼怪会白天在外随意的通行了。 何零儿笑嘻嘻的脸顷刻间变的严肃了起来,只是她是偏可爱的长相,一严肃也是讨喜的很,但她的动作却是和她的脸千差万别。 在鬼魅飘至她面前的一刹那,她就着铁门飞身而起,掌心火燃骤然升起,与刚才的小火焰截然不同,这时她掌心一用力,长达数米的火焰喷射而出,在顶端又被分叉成了两股,一碰上鬼魅,还来不及叫唤一声,便烟消云散。 妈呀! 整个一金刚芭比啊。 藏身于不远处的一公子哥模样的少年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咽了一口唾沫。 掌心火收回,何零儿轻巧落地,对着紧闭的门窗扬声叫道:“你姑奶奶来啦,快快出来受死!” 话音一落,门内跑出一个妇人模样的人,身上穿着一块围裙,衣服陈旧却显的很干净,何零儿猜应该是这家主人请的佣人。 “是何小姐吗?” 何零儿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昂,是我。” “太太说今天让我一大早就等在这里,说会有一位姓何的贵人过来,是你吗?” 何零儿骄傲的脖子一昂,“说的可不就是我吗。” 陈妈上上下下的打量这个小姑娘,一点也没看出来这哪有太太口里说的贵客的样子,倒像是个不好好上学逃课出来的学生崽。 她将信将疑的领着她进屋:“这可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别领钱不干活啊。” 何零儿说:“那不能够。我本领可大啦,既然你们有眼很识泰山的请了我,放心,交给我。” 陈妈看她一身衣服穿的皱皱巴巴的,不太放心的皱着眉头叮嘱她:“少爷自从上个星期来就一直迷迷糊糊的昏睡着,太太请了医生来看他,医生还没进这个门呢就不知道怎么了摔了一跤,腿都摔骨折了,连着换了几个医生都这样,先生太太觉得事情不对,就请了天师过来,天师说这里不干净,要作法把不干净的东西都驱干净了就好了。” 何零儿跟在陈妈后头上了楼梯,“这里只有你一个人吗?” 陈妈说:“太太一过来就喊心脏痛,他们这段时间去了另外的地方住,少爷以前不太来这边,就上个星期来了一次,就一直昏睡着了。” 何零儿:“你不怕啊?” 陈妈:“怕的呀。可家里就指着我吃饭,太太给了我三倍的工资让我照顾少爷,我寻思着这三倍的工资一拿到,我儿子明年就可以出国留学了,值当的很。” 越接近那位少爷的房间,黑气就越是浓烈,何零儿停顿了一会,想起赵功说的话,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相机功能交给陈妈:“麻烦你等会帮我拍个视频,只管对着我拍就行,你如果不想拍了,就直接把手机架在哪里对着我就行。” 陈妈接过手机,越看越觉得太太这回有可能是被江湖骗子骗了。 但她还是把镜头对准了何零儿,何零儿对着镜头比划了一个手势:“我要进去了,里面极有可能是只道行有几百年的恶鬼,请大家跟着我们的镜头随我一起进去探个究竟,如果各位有任何请求,请认准我们功成名就工作室。”她对着镜头转了个圈:“我们的电话号码是138XXXXXXXX。” 陈妈的手抖了抖。 “拿正拿正,我要进去了。” 何零儿深吸了一口气,掌心祭出一团金黄色的火焰,一手拧开了门把手,里面忽然一股猛烈的风吸住了何零儿,何零儿整个人被吸附了进去,随后门“哐”的一声在她身后关上了。 “诶,”何零儿正想回头去开门放陈妈进来拍摄,那股强烈的风将何零儿紧紧的顶在门框上动弹不得。 一袭浓烈的牡丹香四溢在房间内,哝哝细唱带着淡淡着的忧愁随着琵琶声声声落地。 “思君不见君,心里思切着郎君,盼郎归来……” 何零儿眯眼细看过去,床上一男子躺着,被子工整盖在胸膛处,双手交握,脸……看不清,而在他的头顶,赫然飘着一位弹奏着琵琶,声音哀怨,身着大红嫁衣的女鬼。 哟,敢情还是位色中女恶鬼呀。 作者有话要说:躺着的那位就是我们的男主了。 第3章 前男友今天有没有戏份 哟,敢情还是位色中女恶鬼呀。 何零儿看不过去,“喂,这位姐姐,你长的这么美,找谁不好,非得找上他呀。” 琵琶声戛然停下,女鬼飘飘然落下,伏在男子身上,声音婉转柔细:“宋郎说过会来找我的,可是他食言了,我等了她几百年,他也没来找我,楼里的姐妹都说他考上了状元娶了公主再也不会回来了,可是我却不相信,他当初说的话那般情真意切,怎么可能是假的呢?” 何零儿暗自翻了个白眼。 “老赵说了,哦,老赵就是一个历尽风霜的老男人,他说这男人说的话就像大黄狗放的屁,又臭又熏,放过就散,只有傻女人才会信。” 牡丹香味一瞬浓烈了起来,如烟在男子身上调转了方向,直直的朝何零儿飞来,何零儿四肢动弹不得,睁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眼看着女鬼把脸抵在了她的脸上,眼框里黑洞洞的,里面压根就没有眼珠! “唉呀。”何零儿吓的一激灵,紧闭了下眼睛。 “你也觉得我这副样子很丑吗?” 如烟的声音近在咫尺,何零儿能感觉到她的身体正在急速的降温。 她不敢看她眼睛,眼珠子飘来飘去的落在她身后躺着的男子身上,男子的头动了动,交握在胸前的手放在眼皮上搓了搓,何零儿睁圆了眼睛,不动声色的说着话:“你这眼睛是怎么没的呀?” “大火烧了水湘楼,我逃的慢了点,被砸下来的横梁砸到了眼睛。” “那床上那位是谁?” “宋郎呀,我等了她这么些年,他终于来找我了。” 何零儿噗嗤一声笑,两个小酒窝可爱的很,“可是你一个女鬼不好好去投胎,就为了一个男人留在这里几百年,最后又抓了一个倒霉蛋被你困在这里,我真不知道是说你惨还是那个倒霉蛋惨一点了,你仔细看看,那个人与你的宋郎又有哪里相似之处?” 女鬼停顿了一下,全身气势乍然凛冽,大红嫁衣猎猎吹起,她脸上空洞洞的眼睛里流下血泪,衬着苍白的脸触目惊心。 “我等了你数百年,你为何不来找我,是不是真如她们所说,你有了荣华富贵,就抛弃了我,可是我愿意当你的小妾的,只要你愿意娶我,只要你让我留在你身边。” 牡丹香浓郁,大红灯烛火焰闪烁,如烟的手指倏尔长出了长长的黑指,掐着何零儿的脖子,横眉龇牙,面目狰狞。 床上男子挣扎着掀开了被子,想要过来,被如烟一掌心掀翻了回去。 她扭头张大了嘴咆哮了一声:“我知你不是宋郎,可谁让你们长的如此相像,你以后就当是我的宋郎吧,我们生生世世在一起。” 何零儿掌心酝酿着,“嘿,门口那青黛不是说你是为了重建水湘楼才执意留在这的吗?怎么你却只是为了一个男人?” 如烟怔楞一瞬:“青黛?” 突然,窗口闪进一道青色的影子,正是那青黛,她施施然飘落在如烟面前,“姐姐。” 如烟放开何零儿,猛地扑向了青黛:“你骗我?!” 青黛身姿轻盈的往后避开她:“姐姐怎能说骗,当初是你说的甘愿做宋郎身边的小妾,而宋郎却从头至尾只是在同你虚与委蛇,没有半点真情可言的。” 何零儿听的津津有味,同门厮杀,还是为了一个男人,她其实好想让她们暂停一下,她想出门去买包瓜子果仁茶水来慢慢听的。 她偷偷溜到床前,男子被这女鬼伤的不重,脸被被子挡住了,身上只穿着一身黑色的丝质睡袍,面料上乘,紧贴肌肤,何零儿看的脸热。 这身材,还挺不错呐。 趁两鬼斗嘴的空隙,何零儿想把人弄到外面安全地带去,这可是老赵说的金主爸爸,金贵的很,万不得出现一点岔子。 她想推他胸膛把他叫个几分醒出门,一摸上去才觉得这手感…… 好啊!! 很结实,硬邦邦的,肌理顺畅,何零儿的手不自觉的又wangxia yanshen ,八块腹肌,沟壑明显,却又不夸张。 何零儿的手摸到neiku边缘,思想一斗争,暗骂了自己一句,又一路摸了回去到了他胸膛处,过足了手瘾,嘿嘿一笑后才推了几把:“嘿,醒醒。” 叫了几声,男人闷哼了一声,她慌忙捂住他的嘴:“祖宗诶,声音轻点。” 可是已然来不及了,如烟听到这里的动静,何零儿猝不及防间又撞上了她黑洞洞的大眼框子,她眉头皱了皱,一伸手想把男人扶起扔到门外,如烟却以眨眼的速度移了过来,“你想带宋郎去哪?” 青黛嗤笑一声:“好一个宋郎,可宋郎的心中根本没有姐姐。” 如烟心中锐痛,长长的指甲翻转着来抓男人,何零儿两指弯曲放在嘴边吹响一声口哨,不过几秒的功夫,窗口丁零作响,飞进一个紫色的铜鼓模样的法器。 紫铃铛卷着万顷力量撞向如烟,如烟狂叫一声,被击飞到墙角。 何零儿转向青黛,“是你毁了水湘楼?” 青黛娇俏一笑:“宋郎想要和奴家双宿双飞,可姐姐明知宋郎与她无意却非要横插一脚,水湘楼是姐姐的命,只有毁了它,她才能无暇再顾及到我与宋郎。” 何零儿的小卷毛被她扎成了一个小啾啾,她眉头深深的拧成一个疙瘩,紫铃铛盘旋在半空中,等待着主人的发号施令。 “你这个坏女人!”何零儿简直要气死了,她就没见过这么恶毒的女人,“紫铃铛,给我打死她!” 紫铃铛飞速的旋转着,得了主人的命令后高亢的上下颠簸了两下,随后周身迸发出紫色的光圈,急速地朝青黛冲去。 “何零儿?” 突兀的,一个男人略带犹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何零儿手势猛地顿住。 紫铃铛堪堪停在了青黛脸前,像是有些疑惑主人的突然停止,慢慢的转了两圈后又上下点了点,光圈消失。 就在这功夫档,青黛一个转身向窗口飞去,眨眼消失在房内。 “诶——”何零儿跑到窗口,如烟设下的结界已破,被长久困在此处上百年的魂魄一个个的四散,笼罩在小区上空的黑雾散了大半,太阳直射进来,来不及躲避的魂魄像水蒸气一般的消失了。 灵力源源不断的充斥进来,净化了剩余的黑雾。 何零儿嘴巴鼓鼓。 “何零儿!” “干嘛啦。” 何零儿心里正为这声音的突然出现打断了她而放跑了青黛生着气呢,一跺脚转回了身,男人还是穿着那身黑色的丝质睡袍,坐直了身体,因为被如烟控制了一段时间,脸色有些苍白。 何零儿慢慢的瞪圆了眼睛。 “秦……秦……秦旻则?!” 何零儿不可置信的尖叫出声。 秦旻则缓慢的站直了身体,久困于床,让他的动作看起来病殃殃的,睡袍下摆略有些褶皱,他有些不适的轻皱了下眉头。 秦旻则长的很好,何零儿大学的时候就知道,学校里几乎每一个人都认识他,上至退休在家白发苍苍走路都颠簸了的老教授,下至院长六岁门牙掉光说话漏风的小闺女,就连他去食堂吃饭,打饭大妈也会看他长的好的份上给他多打一份米饭。 何零儿一向来对美人毫无抗拒的能力,大学时候一见秦旻则深似海,从此美人皆路人,屁颠屁颠的跟在他身后招摇过市。 就算他是医学系,她是兽医系的。 他是正儿八百的以理科全市状元的名次进的学校,她是在高考前夕还熬夜抓鬼最后运气爆棚地被调剂到了兽医专业。 S大医学系全国闻名,兽医系却是全国垫底。 以至于兽医系的学生个个埋首低调的走路,只有何零儿每天乐呵呵的。 秦旻则一步一喘气的终于走到了何零儿面前。 墙角的如烟死气沉沉的倒在那里。 “何零儿。” “啊?”何零儿觉得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秦旻则脸色苍白都还仍然是个美人,自己却穿着一件连鬼都嘲笑的道袍。 早知道今天是给秦旻则驱鬼,她应该穿上紧身低胸高开腿的战袍来的。 输什么也不能输阵势啊。 果然,秦旻则上下打量了她几圈,打量的何零儿脚指头都羞耻的蜷缩起来。 “你这穿的什么东西?” 何零儿鼓着腮帮子,毫无气势的瞪了一眼他。 她破罐子破摔的像河豚一样的一脚踩上了他的脚,推开了他,往门口跑去,拽住了如烟,打开了门:“你家里人请我来的!你别不识好逮,要不是我,你就死定了!哼。赶紧打钱!” 说完,她飞也似的跑下了楼梯。 秦旻则表情有了一瞬间的慌张,想要去追,却被突然袭来的虚弱感晃的差点倒下。 “别跑,你别跑……” ———— 何零儿一口气跑到了小区门口,如烟被太阳灼伤,身形已消失了大半,她在见到青黛后就已没了先前的笃定,连带着意志力也散了。 何零儿将她提到隐蔽的大树底下。 她半飘在空中,神情哀哀。 在何零儿看来,那个宋郎道貌岸然,嘴里给如烟画着饼,暗地里却和青黛不清不楚的玩着暧昧,青黛被宋郎迷的一夕间火烧水湘楼,烧死了全楼的人,自己也难逃一死,最终被如烟画结界困住,却几百年间都没有见过面。 何零儿的到来削弱了如烟的结界,青黛得以逃脱。 何零儿以手作笔,在空中画圈,一道门慢慢显现,大红嫁衣逐渐消失。 一声口哨。 一直跟着何零儿的紫铃铛围绕着她转了几个圈,它不喜束缚爱逍遥,却甘愿以何零儿的口哨声为令,认何零儿为主。 “去吧。” 紫铃铛轻轻碰了碰何零儿的脸蛋,随后朝着山上飞去。 作者有话要说:杭州的天气,再撑几天,马上要开太阳了!挺住!!! 第4章 今天他们复合了吗 秦旻则在床上坐着缓和了一阵,身上的虚弱感和眩晕感才算去的七七八八了。 他敛眉,刘海覆盖住眼睛,眼里情绪分辨不清。 他摸过床边的手机,解锁,秦旻则眼看着屏幕上白花花的一片,几秒后,原始的界面回归,短信电话像潮水般涌进,一度震的他手麻。 他打开备忘录。 将他前几天写的字删掉。 打字。 在她消失的第1093天后,她回来了。 秦旻则看着这几个字发呆,似乎有些没有真实感,于是他改了改。 在她消失的第1093天后,她好像回来了。 ———— “金刚小芭比。” 带着少年气的声音在何零儿耳边响起,何零儿一脚撑地停下滑板车,望向路边树荫底下,少年看上去年纪不大,面冠如玉,一根白色布条束住头发高垂脑后,月牙白服饰上绣着大片金丝莲花。 是一个古装少年……鬼。 “你叫我?” 韩雀想靠近,却又惧于阳光的炙烈,缩在树荫底下,笑出了一口大白牙:“小爷我发现我能出来了。” 何零儿想他应该也是被如烟的结界困在玺悦湾了,“结界破啦,你快去投胎吧。” 韩雀苦恼的皱着眉头:“投胎?” “对啊,人死了后不去投胎,会被抓进去的你知道吗?” “可是,我不会啊。”声音里还透着着理直气壮的委屈。 何零儿扛起了滑板车走到树荫下,惊奇道:“你一个死鬼竟然连投胎都不会,你怎么这么蠢?” 韩雀气的吹胡子瞪眼:“小爷我这是第一次死,我怎么知道怎么去投胎,生前也没有先生教我死后如何投胎,你知道?!” “说的是哦,”何零儿拉了把耳边的小卷毛:“那怎么办,要我开阴阳门送你下去吗?不过我的阴阳门送的都是有罪的恶鬼,你要被我送下去了,得遭受十八层地狱的拷打的。” 韩雀阳光的脸瑟缩了下,飞快的摇头:“我不要我不要,小爷我是来救人才被不幸烧死的,是顶天立地男子汉做好事,怎么能下十八层地狱?!” 何零儿耸肩,一脸爱莫能助,转身放下滑板车,“那我就没办法帮你啦。” “诶——你别走,”韩雀寸步难行,“你得负责。” “负责?”何零儿难以置信的微微张大了嘴,“你又没嫁给我,我又没摸过你,我要对你负什么责。” 韩雀被她□□裸的话惹的脸蛋暴红,暴跳如雷:“岂有此理!你这女子简直不知所谓,不可理喻。一点都没有羞耻感可言。” 何零儿撇撇嘴,“那你要我负责什么 ?” “你没破结界之前,我的活动范围好歹有方圆十里那么大,结界一破,我一路只能苟且在树荫底下,小爷我生前就没受过这种屈辱,你不负责谁负责!” 何零儿被他这强盗逻辑惊呆了,但好女不和鬼斗,她一甩头,哼了一声,踩上滑板车就滑走了。 韩雀在背后气急败坏,鬼身一蹦一尺高,最后无奈的一屁股坐在树干旁生着闷气。 想他堂堂的靖国公府小公子,从小含着金钥匙出生,被全家捧在手心里长大,现在却要受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的气。 简直……简直…… 岂有此理!! ———— “少爷,你可醒来了,你想吃点什么吗?先生太太都在赶来的路上。”陈妈喜极而泣,抹着眼泪问。 秦旻则捏着眉心,看着很疲惫,“不用了,给我杯柠檬水,你告诉我爸妈我明天再去看他们,我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他视线扫过茶几,“陈妈,那白色手机是谁的?” “啊?哦,是刚刚那位何小姐的。她让我给她拍视频,不过她进了门之后就把门锁上了,我进不去,何小姐是不是已经走了?这手机该怎么办?” 秦旻则眼里终于有了些神色,“零儿的?拿给我。” “诶,我想何小姐发现手机丢了后应该会再回来的。” 秦旻则轻轻的把玩着白色手机,她的号码在三年前消失的那一天起就已经关机了,他不觉有异,毕竟她时不时的会闹一下失踪,可再过短时间,她还没有出现时,他才惊觉出了一些不寻常的地方,再打过去时,已经是空号了。 “是吗?她会回来?” 陈妈在秦家帮工已经三年了,在她眼里,少爷的皮相长的太好了,比电视里很多女的长都好看,可就是性格很沉闷,听说是个医生,忙起来连太太都见不着人影。 照理说,少爷有这么好的长相,家里也有钱,身边该不缺少女朋友才是,可这三年,她楞是没见过少爷带一个姑娘回来过,太太都发愁,絮絮叨叨的向先生抱怨。 “会的吧,这手机都落在这了,她不回来拿吗?” 秦旻则扬了扬唇角,不常笑的人这一笑让陈妈都看的呆了一秒,“陈妈,你下去吧,我不叫你你暂时不要出现在前厅。” “诶,好的。”陈妈见他的次数实在寥寥可数,也分辨不出他的笑里藏着什么意思。 这一个星期在秦旻则看来是混混沌沌的一个星期,他连着在医院熬了几个通宵,并打算继续熬的时候,他妈打来了电话让他回家。 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他的感知统统都消失了,脑里子翻来覆去的都是何零儿在大学时候的鲜活样子。 他觉得这觉睡的挺好,没有永无止境的手术台,没有冰凉无比的医院走廊,没有刺鼻难闻的消毒水,也没有难缠的病患家属。 失去了黑雾覆盖的别墅,阳光再无遮掩的从客厅的整面落地窗洒进来,浮尘在阳光里跳跃。 秦旻则按亮自己的手机,点进一个对话框。 秦旻则:“她回来了。” 司况:“你醒了?!” 司况:“谁回来了?你前女友?” 秦旻则从茶几上点燃一根香烟,不满意地纠正道:“现女友。” 司况:“你醒醒,都分了三年了还现女友呢,你这梦做的可美的很。” 秦旻则狠狠的吸了一口烟,两颊凹陷了进去:“我没提分手。” 司况:“结婚了分居两年,按照婚姻法的规定,就构成夫妻感情确已破裂了,可以直接离婚了。更何况你们都三年了。” 秦旻则手指夹着烟头,打字:“婚姻法也规定了非因感情不和而分居的,不能适用该项规定。我们感情没破裂。” 司况:“…….兄弟我建议你去你们医院心理科看看,真的。” 秦旻则:“我一直看着呢。” 司况:!!! 对方似乎震惊了几秒,紧接着,一个电话拨了过来,秦旻则接听。 “你什么意思?你一直在看心理医生,因为你这前女友?!” 秦旻则轻拧眉头:“现女友。” “……”司况:“行行行,现女友现女友,不是,你什么意思啊,没了她你活不下去了啊,天涯何处无芳草,你怎么就吊这上头了?” 司况是秦旻则大学期间的好友,是最了解他和何零儿状况的人,当初何零儿每天跟在秦旻则屁股后头,秦旻则可没给她什么好脸色看,怎么现在突然就矢志不渝了呢。 “活的下去。”秦旻则轻轻说道,烟灰掉落在地毯上,在昂贵的地毯上烫出了一块黑,他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叹息道,“就是有些累。” 司况觉得秦旻则不太对劲,小心翼翼的问道:“……你上次说让你抓到她你会买链子把她锁在家里是开玩笑的吧?” 秦旻则光脚轻轻踩着那块黑,轻笑:“我像是开玩笑的人吗?” 不像。 那才恐怖啊大哥。 谁会无缘无故说出那么可怕的话啊。 司况正抓耳挠腮的想要和他科普一下限制人身自由得判几年,到时他进去了,他的前女友在外面还可以继续包养小鲜肉,那多不划算。 但秦旻则没有给司况说教的机会,他看了眼门外的动静,站起身来,“挂了,我有事。”他挂了电话,朝楼梯口走去。 想了想,他又折回去打开了大门,才又回到楼上去做守株待兔的农夫。 ———— “我看你能耐的很,不是都一路跟我过来了?还需要我负什么责?”何零儿被韩雀烦的不轻,“那你就学学现在的年轻人,日夜颠倒,白天补眠,晚上睡觉不就好了?笨的要命。” 别墅区的绿化做的非常好,韩雀沿着一路的树荫跟着何零儿身后叽叽喳喳的嚷嚷着要负责。 何零儿看着大门开了一条缝,心中一喜,小酒窝若隐若现,像是偷吃了大米的小老鼠,她装严肃的板着脸对着韩雀道:“你别跟着我了,我帮不了你的忙,你再跟着我,小心我开了阴阳门把你扔进去!” “金刚小芭比……” 何零儿绷着脸回头瞪了一眼:“哪里学来的乱七八糟的词语。” 韩雀吓的一溜烟的缩进了灌木丛里。 何零儿皱着鼻子做了个鬼脸,回头拉开了大门。 别墅内静悄悄的,客厅架高两层,巨大的水晶灯垂挂下来,灰白色的沙发占据了客厅的南边,蓝白相间的地毯铺设在茶几底部。 何零儿嫌弃的吸了吸鼻子。 一股子烟味。 作者有话要说:对的,我们的男主有一些阴暗偏执,占有欲很强烈。 我们的女主是金刚小芭比,个头小但杀起鬼来气势汹汹。 很配很配。 第5章 前男友今天骚气了吗? 何零儿猫着腰一边观察着客厅和二楼的动静,一边进行着地毯式的搜索。 她想秦旻则应该还在房间里休息,刚刚迎她的妇人此刻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她一边张望着上面,一边掐着嗓子小声的叫唤:“有人吗?有人吗?” 屋子里静悄悄的,何零儿除了听到门口灌木丛里那个少年鬼在哭丧着脸絮絮叨叨外,没有一点回应。 她气喘吁吁的想着,没记错的话,手机她是交给那位妇人的,难道她卷机跑路了? 不应该呀,她的手机才值几个钱,又不是最新款,看看这别墅的富丽堂皇的装修,还不如这茶几一角贵吧。 她皱着眉想着办法,忽然,眼睛一亮。 有了。 何零儿出了门,从灌木丛里抓着少年的长发就把他滴溜了出来。 她的眼睛亮晶晶,鼻尖上还沁着几滴汗珠:“嘿,想投胎吗?” 韩雀楞了楞,点点头,而后又摇摇头。 何零儿故作凶相:“到底想不想?!” 韩雀嘟囔着:“我也不知道啊,我死的时候家里正给我说了一门亲事,听说是京城第一大美人,可我还没来的及看上一眼就死了,好不甘心啊。” 何零儿一猜就知道了:“这身份你还没过够瘾?” 韩雀小心打量着她的神色,畏首畏尾的点了点头。 “可是这里可不是你那个年代了,所有的一切都不一样了,这里讲究的是人人平等,没有三六九等,没有跪首叩拜,也没有丫鬟仆人了,哦,不过你一个鬼,也用不上这些了,那你还有啥可留念的。” “我的名字本身就是身份的象征!韩姓在我那个年代可是代表了权贵和荣耀。” “哦,那不好意思了,这个年代的韩可遍布五湖四海,一点都不尊贵了呢。” 韩雀扁了扁嘴,眼眶红红的。 何零儿从小就被赵功教育不要对鬼有任何同情和偏心,投胎才是鬼的大事,鬼逗留太久没这个社会和他们本身就不是一件好事,万一他们在逗留的途中生了恶念,那就会害人了。 可是何零儿看着唇红齿白的少年委屈的直掉眼泪,心里咯噔一下,好像欺负了他一样,她别别扭扭的抓了把卷毛,脸色不大自然的说:“那这样吧,你帮我做件事,我……我允你在这里逗留一段时间,但我会在你身上设下禁制,只要你产生了一点坏心思,我就能感应到,并能随时随地的找到你,送你下去。” 韩雀惊愕的张着嘴看着她。 何零儿:“行不行?!一句话,痛快点。” “行行行。”韩雀胡乱的抹着鼻涕眼泪,点头如捣蒜。 ———— “怎么样?”何零儿蹲在大门台阶上,看着韩雀飘出来,不甚熟练的把自己的半个身子塞进了墙壁里,“找到了吗?” “那个老妇人在后院忙活,她身上没有你说的那玩意,”韩雀学她也蹲在了台阶上:“二楼房间里有个男人在睡觉,睡的熟着呢,你说的那东西在他手上握着呢。” “……”何零儿扣着指甲缝,“唉呀,这人怎么现在这么讨厌呀,拿我的手机干嘛。” 她深吸一口气,手机她是非拿回来不可的,她迅速的在手心里画下一张符,一爪子拍到了韩雀的脑门上,符文在韩雀额头上金光描过。 “这是禁制符,你受我约束,并可以不被鬼差搜到,我等会事情结束了再给你烧一把伞,这样你白天也能在太阳底下活动动,行了,哪凉快哪呆着去吧。” 说完,她进了屋子,轻手轻脚的上了二楼。 “咔哒”一声,何零儿蹑手蹑脚的开了锁,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撅着屁股把脑袋塞进了门缝,正如韩雀所说,秦旻则正在熟睡,也难怪,他被如烟控制了近一个星期,虽然如烟光长年岁不长道行,但对于普通人来说还是亏损了很多,不睡他个两天两夜的,缓不过来。 秦旻则平躺在床上,胸膛轻微的起伏着。 何零儿不合时宜的脸红了红。 唉呀,他胸膛到腹部的滋味她刚刚摸了好几把呢。 妙不可言,实在是妙不可言啊。 三年不摸,这滋味倒是有增不减啊,也不知道被多少女人摸了去了,想到这,何零儿有些不悦的撇了撇嘴。 地面铺着厚厚的灰色地毯,何零儿把鞋脱在了门外,光着脚踩在了地毯上,地毯表面有一层柔软的绒毛,蹭的脚底痒痒的。 手机被秦旻则压着,几根手指捏着。 秦旻则是个美人,身上无一处不美,包括手指,何零儿不是手控,当初却也对这一双手爱不释手,骨节分明,纤细修长,他不喜欢她玩他的手指,却每次都被她软磨硬泡的磨的没办法,臭着一张脸的把手给她。 她以为她对他来说总是有些特别的。 现在却也分不清是不是只要是个脸皮够厚的这么求着他磨着他,他就会放任。 秦旻则的手指突然动了动。 何零儿动作利索的一秒内趴伏在地,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头皮发麻。 秦旻则无声的嘴角勾了一下。 他眯眼看了一眼像个小猫咪似的撅屁股趴地上的人,脚丫子紧张的都蜷缩起来了,她大学时也这样,只要一紧张,人就会紧绷,别人是精神紧绷,她则是脚丫子紧绷。 可爱死了。 有一次她被他们系派为代表作为三辩去A大进行辩论大赛,其他人都是同学帮忙舒缓着身体,他则别具一格的躲在小隔间里帮她舒缓脚趾。 一舒就是舒了十分钟,他出来后,司况别有深意的对着他笑,一张口就是:“我帮你算了算时间,十分钟。啧啧啧,中看不中用哦。” 当时何零儿正紧张的背发言稿,完全没听出司况的话外音,从秦旻则身后歪出脑袋非常认真的替他说话:“不是哦,学长非常有用哦。”至少她的紧张已经缓解了好多了。 司况大笑出声。 气的秦旻则一手把她的脑袋拍回了背后。 空气凝滞。 何零儿大着胆子抬头看了眼,秦旻则紧闭着眼仍然睡着着,何零儿暗啐一口,自己又不是在做什么偷偷摸摸见不得人的事儿,受人之托来救人,任务完成的不算非常完美吧,九十分还是有的,回来拿个手机,慌什么慌?! 把你平时怼老赵怼鬼的气势拿出来! 一个秦旻则而已,她早就免疫了,怕个吊! 不要怂,上去干! 恶向胆边生,何零儿忽然之间给自己涨了二米八的气势,蹭一下的站起了身子,小嘴抿的紧紧的,向床靠近。 韩雀隐在阴影中看着打起架来有着雷霆万钧的架势,骂起自己来也是一点都不像个姑娘家的何零儿如今却胆小的像个小老鼠,鄙夷的咂了咂嘴。 何零儿提着气摸到了手机边缘,她一点一点的把手机从秦旻则的手心里拖出来,秦旻则似乎睡的很熟,漂亮的手指勾的何零儿蠢蠢欲动。 淡定! 男人都是满嘴谎话的大猪蹄子,更何况大猪蹄子还能清炖红烧卤水酱,炖黄豆炖萝卜炖海带,百搭。好吃又有营养吃了还能囤脂肪,里里外外都是宝,男人能比吗? 和大猪蹄子比,她都替大猪蹄子感到委屈。 手机渐渐拖出了大半,何零儿松下一口气,就在这个时候,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何零儿杏眼陡然睁大,下一秒,被她设为满格的铃声突兀又喧嚣的响了出来。 何零儿寒气直逼天灵盖,一秒拔出了手机,手忙脚乱之下按了接听键。 老赵的声音洪亮的从听筒传来。 “零儿!你鬼收的怎么样了!怎么还不回家,明天是中元,你知道是什么日子吧,快回来。” “老……” 手机忽然被抽走,何零儿整个人被腾空抱起,甩在了床上,秦旻则从上面压下,四肢缠绕,男人帅的天怒人怨的一张脸直接怼在了何零儿面前,四目相对。 何零儿眨了眨眼睛,有些迷糊她此时的处境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了。 韩雀飘进了房内,好奇的飞在他们头顶,最后趴在床上,手撑着下巴,距离他们非常近的研究这个姿势。 “谁?” 秦旻则声音低沉,带着风雨夹杂而来的寒气。 “什么?” “电话里的男人,让你回家的这个男人。” 何零儿有些不确定:“你是说老赵吗?” “老赵?”秦旻则将手机放在脸上,沉如墨的眼睛直直的盯着何零儿,当着她的面接起了电话。 “喂。” 老赵对何零儿手机里突然出现的男声明显很震惊,半天没回话,秦旻则嘴角勾了一个嘲讽的笑,似乎在说,你的男人不过如此。 何零儿皱眉,心里不是很舒服,她挣扎了下。 秦旻则头抵住她的额头,唇贴着她的脸颊,喷出的热气让何零儿半边脸都红透了。 他像是安抚,又像是威胁:“别动,乖一点。” 老赵反反复复的检查了一便何零儿的手机:“我没打错啊,这是零儿的号码啊,你谁?” 秦旻则:“你和何零儿什么关系?” 老赵气,嗓门放大:“我和何零儿什么关系有你什么事?!我倒要问问你和我们家零儿什么关系了。” 秦旻则唇在何零儿脸上缓慢移动:“你们家?” 老赵:“不然呢!我是他爹!不是我家难不成是你家的?!” “…………”秦旻则浑身僵硬了下,抬起头,楞了一秒很快反应过来:“爸。” 老赵:“……你给老子滚远点!” 何零儿对于秦旻则的不要脸都惊呆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作者也是惊呆了!!! 第6章 今天和好了吗? 挂了电话,何零儿目瞪口呆,一时也忘了自己的处境。 “秦旻则,你现在怎么……这么不要脸呢。你喊谁爸呢。” 秦旻则脸色也有些不大好看,“我怎么从来没有听你说过你的家庭?” 何零儿扭了扭脖子,鼓着脸不说话。 秦旻则用手指戳了戳她鼓鼓的脸蛋,心里软的不像话,像是在浩瀚沙漠里徒步了几天的人忽然见到了绿洲,“说话。” “他让你说话呢,”韩雀撑着下巴在飘在何零儿身边说道,“这是你夫君吗?长的倒是一表人才,就是你们现在的人都流行这么一上一下叠着说话吗?这么说话能听的更清楚一些吗?” 说着,他也飘起了身子,匍匐在了秦旻则的背上。 何零儿眯了眯眼睛,食指和中指交叠,快速的往外一指,“去!” 禁制符一声令下,韩雀被捆住一般滚成了一个球,脖子向后与后背紧贴,身体与四肢反向被折成了九十度,韩雀面容惊恐,一束白光闪过,他还不及说一句话眨眼间就消失在了房内。 “狗屁夫君。”何零儿呢喃。 “你说什么?” 何零儿任何招式只对鬼魄有效,她用力的推了推,秦旻则纹丝不动,他还能好整以暇的像是看戏一样的等着何零儿下一次的挣扎。 “你走开!”何零儿生气了,一番折腾下来,小卷毛炸的更毛糙了,小丸子头也散了下来,白皙的小脸红通通的,眼里湿漉漉的。 秦旻则顿了顿,他拿起掉落在床上的皮筋,重新给她扎好丸子头,声音有些紧,“你别生气,我怕你又跑了。” 何零儿简直要气死了,咬着嘴唇瞪着秦旻则:“秦旻则你有病吧,想当初你碰你一下手我还得求你半天,和你说一句话还得叭叭的跟在你身后,怎么了,后悔了?突然发现自己不能没有我了?突然发现我好的天上有地上无,死心塌地的爱上我了?!” 她的这番话里有浓浓的自嘲意味,当初喜欢他是真,被拒绝了无数次也是真,但她早已割舍下了,在当初关机销号扔了那张电话卡后,以前所有的一切都被她摒弃了。 她死死的抠着手指,不能让自己流露出一丝丝的脆弱。 这点尊严她还是要的。 喜欢你我愿意弯下我的腰,但不喜欢你了,你就什么都不是了。 “对。”秦旻则说,声音略微沙哑,像是飘在半空中,“我后悔了,我突然发现自己不能没有你了,我突然以现你好的天上有地上无了,我死心塌地的爱上你了。” 他的眼里波光粼粼,像是一座孤岛,“那么你呢?” 何零儿难以置信的看着上方的他,这还是那个秦旻则吗? 她试探着推了下,发现秦旻则不知不觉间已经放开了对她的束缚,轻轻一推,他就翻身倒在了一旁,何零儿拢了拢道袍,看了一眼再也支撑不住睡去的人,心情复杂。 对着穿着这身道袍也能说话出翻感人肺腑的话,口味要不要那么重。 他什么时候这么饥不择食了。 这话一想出来,何零儿就呸了一声。 她拍了拍秦旻则的脸,想当初就是这张脸勾的自己像是屎壳郎见着了香喷喷的屎一样的凑了上去,死皮赖脸的蹭课蹭饭蹭座蹭话,秦旻则在S大是个名人,多少人前赴后继的在暗恋明恋他的路上一去不复返,可这么多人中,也只有何零儿将不要脸发挥到了淋漓尽致的地步。 那时候的学校论坛,诋毁她的和支持她的九一开,甚至有人还专门开设了赌局,看看秦旻则这朵高龄之花什么时候能终于受不住了她的纠缠,一纸状书上告兽医系。 兽医系作为全国垫底的专业,长期生存在被医学系的打压之下,秦旻则是医学系的骄傲,是老师手上的香馍馍,由他出面的话,系里一定会给何零儿压力,让她再也没有精力去缠着他了。 这赌局当初何零儿看到的时候气的牙痒痒。 亲自披褂上阵又开了一个赌局。 “何零儿本人以这一头可爱的小卷毛指天发誓,三年内必摘下这朵医学系的花!” 然后,她每天把这个投票界面发给秦旻则,让他吆喝大家去帮她投票。 只是秦旻则从来没有回应过她。 何零儿苦笑了一下,被鬼近身一个星期,正常人皆会神志模糊,分不清虚幻与现实,做出的事说出的话一觉醒来都会被忘的一干二净,像是做了一场大汗淋漓的梦,梦醒回归现实,桥归桥,路归路。 何零儿不会将他的话当真。 但这番话要是放在大学时候,即使他是被鬼迷惑了,她也能开心的将他说的每个字都珍藏起来。 ———— 捉鬼师中,能开阴阳门的寥寥无几,一部分靠修行,一部分靠天分。 且每个阴阳门开的地方都不一样。 赵功的阴阳门连接黄泉门,黄泉小河流淌,小桥只身狭窄,只余一人经过,鬼差密麻站岗,但魂魄们似乎一进去就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走,又要去往何方。 何零儿的阴阳门连接了第四层地狱,孽镜地狱。凡是在阳间犯了罪的都会被送往这一层,照此镜而显现罪状,任凭你在阳间如何巧舌如簧,瞒天过海,在孽镜面前,无处可逃。 何零儿照例送了一个恶鬼进阴阳门后,见韩雀在不远处探头探脑,冲他招了招手。 一般的魂魄皆受不住离阴阳门太近,尤其是何零儿的,无数恶鬼在孽镜前反复着他们的罪行,放大着他们的孽障,恶意被阴阳门放开了一个小口子,只需要一点点,就可以让魂魄受损,形容扭曲。 何零儿用禁制符给韩雀设了一道保护层,看着少年郎撑着把小碎花粉伞飘了过来。 “你挺好奇?诺,门开着,还有大约一分钟,你可以进去看一看。” 韩雀狐疑的看了一眼她,愤愤道,“小爷我信了你的鬼话,昨天被你扔进了以前怡红院的老巢,一群丑女人围着我又亲又摸的,恶心死人了。” 何零儿不好意思的摸了一把耳边的卷发:“嘿嘿,失手失手,真不看?不看我关了啊。” 韩雀高傲的一昂头,这把小碎花粉伞莫名还挺配他,“不看不看,死都不看。” 何零儿耸肩,不看就不看吧,她收了阴阳门,放回了紫铃铛,从大树底下拿出了滑板车,她今天从网上购买的新滑板车到了,黑色定制的,四个轮子在快速运转时还会放出他们工作室的电话号码。 老赵满意的合不拢嘴,一个劲的夸她,最近的思想觉悟很高,有强烈的功成名就工作室主人翁意识。 老赵做着工作室很快就能名扬四海的美梦乐滋滋的给何零儿打了一大笔的零花钱。 但老赵可能不知道,这滑板车轮子那有个开关,只要关了,就只是普通的轮子了,什么瞎JB闪的光都没有了。 何零儿潇洒的在前面滑,韩雀撑着伞在后面不紧不慢的跟着,看着前方人的背影,脸上露出了羡慕和向往的神情。 何零儿忽然停了下来,韩雀躲闪不及,从她身体里穿了过去,在前面转了一圈,又慢悠悠的停了下来。 何零儿拿出手机,是老赵打来的电话。 “零儿啊,你最近是不是惹上什么仇人啦。” 何零儿坐在了车上,吸了吸鼻子,一小片叶子晃荡着落在了她的头顶,“老赵你胡说什么呢,我每天见到的鬼比人还多,我能惹到谁。” 老赵说:“可是昨天你那客户的五十万到现在还没打过来诶,可是另外的五十万钱老四说他已经收到了啊,没道理我这出人又出力的还收不到钱吧。” 何零儿歪了下脑袋把头顶的叶子取了下来,不以为意:“那你就打个电话催催呗,人家有钱人,不至于拖欠工资。” “打了,那户人家说要让你自己去拿,仅限于今天,过期不侯。” 何零儿坐直了身子,“我不去,今天中元节,我这体质,一晚上招来的鬼能让我开阴阳门开到口吐白沫过劳死。” “零儿啊——” “免谈。” “零儿啊——” 何零儿一拍膝盖,声音听着奶凶奶凶的:“你昨天还夸我是你的乖女儿,是工作室的顶梁柱,是你不可或缺的摇钱树,怎么,今天为了这区区五十万,我这顶梁柱,摇钱树就不值钱了?!” “区区?” 何零儿梗了下。 “你今天抓这一个破鬼,对方才打了三万过来。五十万,你得抓多少鬼才能赚的回来哦。” 何零儿沉默了下,老赵自几年前出了那事后每逢鬼节就很容易遭到攻击,她虽然招鬼了些,可因为她自身的能力,鬼只敢一个跟着一个的跟在她的身后,伤不了她,只是需要她在中元节结束之前,把他们送回阴间。 她红润润的脸庞像是充气一般的鼓了出来,“唉呀,我真是欠了你的,去就去!” 话音刚落,像是感知到她的情绪一般,手机里进来了一条信息。 秦旻则:“我在人民医院六楼办公室等你。” 何零儿恨不得顺着这条短信扑过去咬死他。 作者有话要说:他们俩特适合一句话。曾经的你爱搭不理,如今的我你高攀不起。 嘿嘿,零儿翻身做主人了,不作一作简直对不起她自己。 你们怎么不留言呢,为什么呢! 第7章 今天和好了吗? 太阳当空,离天黑还早,何零儿不愿意浪费在路上的时间,抱着滑板车就打了辆出租车直奔人民医院。 因着中元节的缘故,今日的太阳烈度比往日要更弱一些,旁人或许看不到,可何零儿和韩雀都能看到,弥漫在地面上的一层薄薄的黑气,像蒸腾在地面上的水汽。 鬼差四处借调人手,以判官的生死簿为准,按地区内的魂魄数为前提,早早的备好充足的人手。 出租车短短的开了一小段路,何零儿已经看到了十几个潜藏在暗处交头接耳的鬼差了。要知道,平时一个区域也就配备一个鬼差,现在却一下子集齐了那么多个。 “到了。”司机大叔提醒道,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小姑娘,看着和自己家女儿差不多大:“小姑娘,今天是鬼节,早点回家,天黑后就别在外面晃悠了啊,不安全。” 何零儿眯眼笑了下,看着天真可爱的紧,两颊粉扑扑,举着食指冲着司机摇了摇:“放心吧,大叔,他们可伤不了我。” 司机大叔楞了楞,莫名觉得后颈一阵发凉,随后憨厚的笑笑,鬼节鬼节本来就是个民间说法,要有鬼这玩意,这世界早就乱套了。 何零儿付了车钱后,突然从副驾驶座位上凑近了司机,“大叔,你今天天黑了就赶紧回家吧。有人会来找你。” 她笑的可爱,小酒窝若隐若现,司机大叔在短暂的怔楞后下意识的问道:“谁会来找我?” 何零儿眼睛看向他驾驶坐上贴着的一家三口照片,平凡无奇,却也透着知足和温馨,她想了想,从包里撕了一张驱鬼符递给他:“大叔,你儿子很可爱,这个符送给你,贴身带着,今天千万别弄丢了哦。” 司机额上隐隐散发着淡淡的黑气,何零儿掐指细想,他在今天会有一劫,但具体能不能躲过去,就看他能不能相信她说的话,把她给的符贴身保管了。 她眨巴着眼睛,乌黑的眼珠像颗黑葡萄:“大叔,这符我轻易不给人的哦,你要好好珍惜。” 司机看着小姑娘下车的背影,将手上的符揉成了一团,摇下车窗,正要扔出去,却在最后一刻不知何故犹豫了会,后面催促的喇叭声响起,他回神,收回手,将符扔在了照片旁边。 “你给的这符给保平安吗?”韩雀撑着小花伞在空中低下头凑在她面前问道。 何零儿弯着笑眼捏了把少年细嫩的皮肤:“当然不能啦,这符只是隐身符,能保证恶鬼在夜间见不到他的身影,闻不到他的气味,但这符不能离身两米远,不然就跟一张废纸没什么区别了。” 韩雀一听,急的在她头顶打着圈圈:“那他要是不信你的话,扔了这符可怎么办?!” 何零儿一把抓住韩雀的靴子往下一坠,韩雀像是被拉着绳子的氢气球的降落在了地面上,气咻咻道:“别老踩我头顶上!我一堂堂年轻貌美,能生撕恶鬼,屠杀怨灵的捉鬼师哪有被一小鬼踩在头顶上的道理,传出去我的脸还往哪搁!” 韩雀脸色也是一变,气急败坏的大吼道:“真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我韩小公子曾经何等风光无上,如今却要沦落到要被你这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抓着脚指使,要是还是我那个北燕时代,我必要将你卖到皇宫里面去做浣纱局的洗衣工!” 何零儿见他被气的张牙舞爪面红耳赤的样子,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大学时候室友在宿舍养的那条小京巴,个头挺小,嗓门挺大,仗着有牵引绳,见着每条狗都气势汹汹的蹬着小短腿冲上去狂叫。 有次轮到何零儿溜狗的时候,小京巴雄赳赳气昂昂的冲到一条被栓到树上的哈士奇猛叫,结果啥士奇大概还没受过这种屈辱,直接奋勇反击,挣开了牵引绳,一路追着要咬小京巴。 小京巴哪见过这阵势,立马缩回了何零儿的怀里,何零儿抱着小京巴被哈士奇追着跑了三条街,累到虚脱,小京巴以为自己有了保护伞,趴何零儿肩头冲着后面在追的哈士奇得瑟的猛叫。 而那一幕被许许多多围观的学生拍了下来放在了论坛上。 贴子的名字就叫[男神的痴缠追求者深夜与狗激情对叫,被连追三条街教你做人。] 一想到自己曾经犯下的傻事,何零儿就无视了抱胸脖子都气的起了青筋的人,哼了一声就走进了医院。 ———— “诶,等一下——”何零儿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向电梯,电梯门却仍然在她跑到的前一刻关上了门。 医院里的电梯尤其忙,其他的电梯都停在高楼层,半天没下来,等电梯的人也越来越多,她被人群挤到了外围,眼睁睁的看着电梯门一开,人群一哄而上,像沙丁鱼,而她,连当沙丁鱼的资格都没有。 何零儿看着挤满了人的电梯在她面前关上了门。 手机叮一声。 秦旻则:“怎么还没到?” 何零儿看着小白鞋上的黑脚印愤愤的回:“下次能不能别约医院。” 秦旻则:“怎么了?” 何零儿:“挤不上电梯!” 秦旻则回复的速度很快,似乎一直捏着手机在等她的信息,他好脾气的回:“好,下次你定地方。” 何零儿撇嘴,以前她能不厌其烦的连续给他发十条信息,路上看到什么有趣的事情也是第一时间就和他说,她刚开始还巴巴的盯着手机期待他能回一条,而他每次要么过了很久很久才回,要么就是简单的一个嗯字。 而即使是那个简单的嗯字,何零儿也能开心的手舞足蹈的。 啧,真是把贱骨头。 但是,何零儿却有了种异样的兴奋感,她忽然就深深的理解了“曾经的你对我爱搭不理,如今的我你高攀不起”这句话包含在内的浓浓傲慢感。 虽然何零儿深知秦旻则还没到这地步,也不妨碍她在脑海里补了一波他跪地向她求爱的场景。 嘿嘿嘿嘿,她弯着眼捂嘴抖了抖肩膀笑的满脸得意。 她没有再回信息,将手机塞回了口袋里,开始爬楼梯。 医院阴气重,何零儿一路上来与几个鬼擦肩而过,也与几个鬼四目相对,何零儿见怪不怪,倒是对方被她吓的眼眶一下子睁大到了整张脸的大小,眼珠子像两个黑啾啾的煤炉悬在脸上。 吓死人啦。 何零儿淡淡的评价一句,脚步不停的继续往上走,鬼犹豫了几秒,也跟了上去。 “对不起,我刚死,还不会控制表情。”鬼似乎还挺不好意思。 “没关系,刚死是这样,时间久了就好啦。”何零儿安慰道。 加上这个,何零儿在这六层楼梯间一共发现了十二个鬼魂,都是刚死不久,还散发着热气腾腾的新鲜人味儿。 楼道间很安静,只有何零儿蹬蹬蹬蹬的脚步声,小窗户朝北,阳光透不进来,楼梯间阴森森,墙面是发灰的白色,有几块墙灰都掉下来了。 六楼到了。 何零儿突然烦躁的挠了把头发,脚步顿住,两手一叉腰,回头恶狠狠的瞪眼怒道:“你们都跟着我干嘛!” 只见她的身后,十二个鬼一个接一个的串着,飘满了整个楼梯间,个个面无表情,双手双脚垂下。 何零儿拉开了包,露出了里面的黄色符:“看到没,你们要是再跟着我,我就一人免费送一张符,我们警告你们啊,不许再跟着我,不然——”她挥了挥肉肉的小拳头,“我要你们好看!” 鬼们无辜的望着她,不动也不说话。 何零儿哼了一声,拉好了包,打开门走了出去。 门关了几秒,又被突然打开,一头卷毛从门缝里钻了进来,警惕的看了眼仍“站”在原地的鬼,露出了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 “算你们乖。今天是中元节,可不要随随便便的跟着陌生人走哦,不然将来可要下地狱的,那滋味……啧啧啧啧,不瞒你们说,我听着都觉得好残忍哦。”说完,那头卷毛又钻了出去,轻巧的脚步声渐渐消失在门口。 鬼:“……” 楼梯间,鬼群齐齐的看向打开又关上的门,几秒后,他们的面容突然开始变形,七孔开始溢出暗红的鲜血,完整的皮肉开始剥离发暗,半个眼球剥落,原本还散发着淡淡人气味的身体呈现出了死去很久的黑气。 然后,他们又开始继续沿着楼梯往上飘。 每过一层楼,那一层的鬼又会静悄悄的跟上他们的队伍。 ———— 六楼是神经外科。 人民医院是H城最大也是最权威的综合性三甲医院,好的专家一号难求,多亏了如今的网络挂号的普及,才不像以前那样有人背着棉被行囊从晚上就开始彻夜排队抢第二天的专家号。 “你们有发现吗?今天我们家的秦医生好像特别帅哦。” “我就想问问在座的各位,我们家的秦医生哪一天不帅了,天,这该死的男人魅力哦,让今天挂她号的年轻女士又多了一倍呢。可惜,秦医生每天只放八十个号,挂到号的绝对VIP待遇。” 陈舒敏是刚刚上任的实习忽视,她正在整理着病人资料,闻言好奇的问了一句:“可是我看秦医生平时都是一张万年冰山脸啊,VIP待遇会是春风拂面,笑意满满吗?” 宋嫒嫒捂嘴笑道:“不,你不要指望秦医生笑,我听林医生说上次秦医生笑还是因为在给一个病人做脑半球肿瘤切除手术时看到了几年难得一遇的,据说完美的可以制作成标本载进医学史的肿瘤。” 陈舒敏打了一个寒战,想了想秦医生平时那永远拉平的嘴角,实在想不出来那笑是怎么样的。 王惠说道:“所以说,我们家的秦医生只可远观不可撷玩啊,你们想呀,要是晚上做着羞羞的事情他突然对着你身体阴森森一笑然后说,这具身体是他在手术台上见过那么多具中最完美的一具,值得老死了之后被风干挂到实验室,可怎么办?” “哇——”众人被这场景冷的抱紧了胳膊,“要死啊你,被你一说我都不敢明恋秦医生了。” 何零儿在护士台缩着脑袋听了小半天八卦后,忍不住眨着亮晶晶的眼睛开口问道:“那为什么说今天挂到号的人都是VIP待遇呀。” 大家对突然出现的陌生声音先是楞了一下,随后看到了何零儿可爱的脸,乌黑清澈的眼睛,尤其是那一头小卷毛,都亲切的笑了下。 宋嫒嫒抓了把她头顶的小丸子头:“因为秦医生今天的耐心特别足啊,我都看到有个女病人已经问了她同样的问题五遍了,可秦医生都没有不耐烦哦。” “他平时脾气很大吗?” 宋嫒嫒摇头,慢吞吞道:“不,秦医生平时没有脾气。” 没有脾气? 怎么可能呢? 秦旻则大学虽然话不多,但脾气绝对说不上好啊,而且因为众人可能对于天才都有着包容的宽大胸襟,即使他在做实验时大发脾气,大家也全都让着他。就他那平时闷着脸,偶尔斯巴达发作的臭脾气,能改性了? 何零儿还想再问,一道低沉清冽的声音从最前方的诊室门口传来。 秦旻则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嘴角勾着点不太明显的弧度。 “零儿。” 作者有话要说:秦旻则大学时候脾气很差!! 但是他现在不敢脾气差!! 这就是,爱情教你做个人!!风水轮流转,看谁赢过谁!!! 第8章 今天和好了吗 “零儿。” 护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迷茫,护士里没有叫零儿的,可秦医生明明是往她们这个方向喊的人啊。 王惠撞了撞宋嫒嫒,神秘道:“不瞒你说,我的小名就叫零儿。” 宋嫒嫒理了理刘海道:“那我也就实话实说了,我的本名叫宋圆圆,圆就是零,所以我的乳名就是宋零零,简称,零。” 正在这时,一只小手怯生生的举了起来,“他可能叫的是我。” 众人惊愕的看着何零儿,宋嫒嫒很快反应过来,看了看她头顶晃悠的快要扎不住的丸子头,别有深意道:“难道是因为你?” 何零儿没听懂,张着小嘴正打算再聊个一块钱的,秦旻则略不耐烦的声音又传过来了:“钱不想要了?” 瞧,何零儿摊开了双手,一脸“就这臭脾气,你们是怎么能昧着良心夸他没脾气的”的无奈表情说道:“看看,欠钱的都是大爷。” 众人被她这搞怪的活宝样子取悦到,噗嗤的笑出声来。 何零儿蹦跶着往秦旻则走去,新人陈舒敏初生牛犊不怕虎,不怕死的在后头小声喊道:“秦医生,记得还钱。” 何零儿噗噗的笑出来,转身对着陈舒敏抛了个飞吻,眨了个Wink。 只是这个Wink还没眨完成,秦旻则长手长脚的走了过来,捏着她的后脑勺把人掰了回去,朝着护士台微一颔首,说:“今早的病人都已经看完了,59床的病人今天下午的手术,你们记得做术前准备。”说话的时候他不着声色的看了眼陈舒敏,然后滴溜着何零儿回了诊室,砰一声的关了门。 陈舒敏被一眼看的觉得头顶冒寒气,小小声道:“我这算不算是得罪秦医生了?” 王惠拍了拍新进的被吓坏的崽子说:“别担心,秦医生忙的很,没时间给你穿小鞋,他有那时间可能更喜欢研究完美的瘤子。” 陈舒敏:“……” 宋嫒嫒按灭了60床的灯,拿了点滴,挑了挑眉对着秦旻则的诊室道:“我们家秦医生可能以后会换种爱好了,唉,以后再也不能说我们家秦医生了。” ———— 诊室内还有病人在。 “你直接去收费处办理住院手续,手术最快只能安排在下周五。”秦旻则语速很快的说完了话,收拾了病人的就疹资料,放在病人面前,无声的下了逐客令。 可惜病人看不懂:“不能再早一些动手术了吗?我最近每天晚上都睡不好,总觉得这颗瘤子随时随刻都会爆/炸。” 秦旻则眼皮抬了抬,无视病人西施那一张我见忧怜的脸,淡淡道:“会爆/炸的是炸/弹,你的只是颗小瘤子。” 只是颗小瘤子…… 说的这不痛不痒的,好像只是脸上长了颗青春痘似的。 投诉他!投诉他!有这么和病人说话的吗?!医德去哪里了?还有没有点创造社会主义和谐社会的自觉了? 何零儿在秦旻则身后拼命的向病人使着眼色。 想当初她大学实习时,有一位焦急抱着宠物狗来就诊的妇人,她见她实在着急的快要哭出来了,良心发作宽慰道,小狗只是有一些骨折,不严重,很快就会好时,被对方指着鼻子骂了个狗血喷头。 骂她不是小狗本狗,不明白那有多痛,做不到感同深受就请乖乖闭上嘴,不说话没人会把她当哑巴,要不就自己摔个骨折看看还能不能说出只是小小骨折那种丧尽天良的话来。 她委屈的挥着袖子就要上去打架了,身边跟着她的几个鬼都听不下去了,冲着妇人张着大嘴吓唬她,就因为这一个投诉,她的实习报告难看的差点被全系点名批评。 “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是我太大惊小怪了,我下去办手续了,再见,秦医生。”病人西施伸出食指揩去眼角那一滴泪,声音柔弱道。 何零儿:“……”对这个双标社会绝望了。 病人西施扭动着纤细的腰肢风情万种的出了门,秦旻则上去锁了门,回头一看何零儿,皱了皱眉。 “你这什么表情?” 何零儿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听说你最近转性了,脾气变好了,今天一看,果然,不是你脾气变好了,而是你周围的人对你的脾气容忍度越来越大了。” 秦旻则忙了一早上,头有些痛,揉着太阳穴道:“你听谁说的。” 何零儿:“我随便往哪一搁,医院都是你的崇拜者,张口闭口都是你呢。” 秦旻则掐着头上的穴位缓解疲劳,闻言转头看着她,“吃醋?” 何零儿听了也没有反驳,只是面无表情的用两只手比划着做了一个大圆扣在了秦旻则的脸前。 秦旻则垂眸看着努力伸长胳膊的小姑娘:“干什么?” 何零儿把圆再拉大了点:“你的脸有那么大。” 秦旻则:“……” 何零儿眉头一蹙,腮帮子都鼓起来了,不满道:“你大学时候就老对我做这种表情。” 秦旻则觉得手心有些痒痒的:“什么表情?” 何零儿:“世上皆弱智,就你一人是王者的不屑感。”她学着他的样子,板着一张脸,粗着嗓子:“你这个蠢蛋,莫挨老子!和你说话,我都嫌你智商低,费我时间,有那时间,我都能做好几个实验了。”她一摊手,“瞧,就像这样。” 秦旻则:“……不,我刚才的表情不是这个意思。” 何零儿抱着胸,斜眼看他:“那你说你什么意思,我告诉你,你还欠着我五十万呢,给我好好说话,说完了赶紧给钱,我还得赶着回家呢。” 秦旻则迅速的捞过何零儿,在她还没来得及挣扎的时候又在她脸上捏了一下,头抵着她的额头,眼睛直直的看着她,声音低低的,像是蛊惑人心。 “你说的很对,我是想有那么大张脸。” 温热的气息喷在何零儿的脸上,她眨了眨眼,像是被玻璃球罩住了头,空气开始稀薄,氧气开始抽干,皮肤有些紧绷。 他的眼睛漆黑一片,何零儿长长的睫毛扫过他的眼下,他不只手心痒,连心也跟着痒起来了,羽毛轻扫,令人心颤。 秦旻则视线落在她淡粉色的嘴唇上,眼神微黯,大学那几次浅尝辄止的经历像是爪子般挠着。 他想念她湿软的唇舌,香甜的气息,想的心都疼了,他侧过脸。 正要触碰上的时候,何零儿眯了眯眼,一掌拍上了他的额头,身子往后仰,红着一张脸气道:“现在欠钱的都想用这招不还钱了?秦旻则你现在不止脸大,还臭不要脸了。” 秦旻则脸色沉下,舌尖轻舔上颚,沉默的盯着她看了几秒后,撑着身子站了起来,走到了窗边。 不知道为什么,何零儿觉得此时的秦旻则背影看着有些塌,和大学时候高高在上时候的他判若两人,周身萦绕着低气压。 她挠了挠头,她不确定刚才的他是真心还是假意,但她是万万不能在同一条河里踏进两次的。 秦旻则不说话,站在窗口看着风景,何零儿是不可能这时候去触他霉头的。 她百无聊赖的抠着手指甲,盘算着怎么讨这五十万,她明着都要了两次了,可他都没接茬,以往老赵是怎么对付老赖的? 手机叮一声。说曹操曹操到,老赵担心何零儿发了信息来问她。 何零儿想起刚才的场景,耳朵有些发热,支支吾吾的回了句快了。 老赵年纪越大越啰嗦,他知道何零儿的本事,中元节外面的鬼再多,也都伤不了她,但还是忍不住要唠叨几句。 她旁若无人的和老赵发着信息,秦旻则一直站在窗边,借着玻璃面的反光看着她,越看脸色越沉,胸口的气像是被被棉花堵住,不顺畅。 她大学时所有的目光都在他身上,他不痛快,现在她没心没肺到几乎不看他,他更是难受的想把她的手机扔了,想把她绑在家里,好让她眼里只能看到他,喜怒哀乐都只能被他牵动。 “给我个账号。” 何零儿抬起头,“嗯?” “收钱的账号。” “哦,当初是你妈妈请的我们吧,那老赵应该把账号给你妈妈了,她没给你吗?” 秦旻则手插在口袋里磨着香烟盒:“给了,但我问的是你的私人账号。我直接打给你。” 何零儿不解的看着他,杏眼圆圆的,刘海卷成了几搓搭在额头上。 这些年所有的钱都是打在老赵账户上的,捉鬼师不比寻常工作,有时一个月开张几次,有时几个月都不见得有人请他们,钱都得精打细算着来。大学毕业了她回到H城,应聘进了一家宠物医院,结果因为她太招鬼,而宠物的眼睛却能看到鬼,宠物医院里鸡飞狗跳的,她也没敢呆太久。 秦旻则抬手扣了扣窗台,背后的太阳斜进窗户,落下一块四四方方的光影在地板上,他站在这光影里,晕满了光。 “楞什么,不行吗?” 何零儿直接报上了自己的支付宝号,“我的钱都是老赵管的,他怕我乱花钱。” 秦旻则很快就往她的账户上打了钱:“我有的就是钱。”不怕你乱花。 何零儿:“……” 一串钱币入袋的声音配合上秦旻则的那句话,何零儿像是看到了一个土财主正在阳光下金光闪闪缓缓的飞升挥手示意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刺激,就喜欢看男主吃瘪的。 第9章 今天和好了吗 何零儿收了钱,今天的大事已了,正想脚底抹油开溜,秦旻则问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 “你什么时候成了一名天师了?” 何零儿翻了一记白眼,努了努嘴:“我是很正经的一名捉鬼师好吗?” “捉鬼师?” “对啊。” “鬼?” 何零儿小细眉弯了弯:“对呀,昨天不就是你妈妈请我去的吗?哦,她一开始请的是我的同行,但我同行转交给我了呀,不然你到现在还睡着呢,” 她话说到这儿,忽然瞪大了眼睛:“你昨天才醒,今天就没事了吗?” 秦旻则沉默了会没说话,像是在辨别她说的这一番有别于常伦的话的真假,他试探着问道:“我为什么会睡那么久?” “你长的像几百年前水湘楼里第一名妓如烟的相好,而你们玺悦弯正巧又是被毁的水湘楼的原址,又那么巧,你那栋别墅又是如烟的房间,所以你一回去,她就看上你啦,正和你叙旧梦呢,我要是再去晚点,你就要被她吸干阳气,那你们就真能做对鬼冤家啦。” 秦旻则:“……” “你不信?” 秦旻则:“……没有。” 何零儿:“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就是不信。” 她无所谓的背好了包:“我走啦,今天中元节,我在外面太危险啦。” 秦旻则:“……” “中元节?” “对啊,是地官的诞辰,赦罪之日,阴曹地府将放出全部鬼魂,回家团圆,所以你今天也要早点回家哦。” 秦旻则:“……” 何零儿好心提醒道:“你别不信哦,你被如烟控制了那么久,现在是神识最不稳固的时候,很容易被鬼附身,万一他借着你的身子干了什么坏事,那你就完了哦。” 秦旻则看着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搭话:“……” 何零儿看他一直不答话,气的跺了跺脚:“你听到了没有?” 秦旻则揉了揉眉心,无奈道:“听到了听到了。” 何零儿打开门,正要走出去,秦旻则叫住了她,她转身,看着他,等着他说话。 她大学时候从未在他面前说过这些话,因为她知道她说了他也不会相信,还会认为她说胡话精神有问题,现在又为什么这么说了。 何零儿想,大概是因为她不需要在他面前维持什么形象了吧,他信也好,不信也罢,都和她没有关系了。 秦旻则站在她面前,脑子里转过很多话。 他想说,他们刚进学校时,孙教授就说过医学的概念,医学是通过科学或技术的手段处理生命的各种疾病或病变的一种学科,促进病患恢复健康的一种专业。 科学和何零儿所说的一切都相悖。 可是他看着她,看她的眼里仍然清澈如溪泉,她个头不高,站直了只到他胸口,娇娇小小的,现在仰着头无声的看着他,以往见着他的那些胆大,藏在胆大里的那一丝羞怯通通不见了。 就像是在看一个仅仅是认识,但没有任何特殊关系的人。 他忽然就说不出那些话了。 喉头苦涩,他尝出了后悔的味道。 他眸色渐渐暗淡下来,帮她把快要掉下来的草莓头绳重新卷了个圈儿,“毕业以后就回来了吗?” 他比她大上一岁,当初他的目标也不是H城,而是出国深造,学无止境,他对医学如痴如醉,在别人看来既枯燥又乏味的实验他可以研究一整天,只为了几个细小的数据,而这数据根本就不足以影响整个实验的走向。 “唔,对啊。” 秦旻则微微勾嘴笑了笑,庆幸道:“那我这次堵对了。” ———— 何零儿走后,离下午就疹时间还早,秦旻则揉了揉隐隐作痛的胃,开了窗,烟瘾陡然犯了,但他不会在诊室里吸烟。 门会大力的推开,司况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一屁股搁在了办公桌上:“诶,听小护士们说,今天你的零儿来找你了?你的那个前女友,我记得就叫何零儿吧。行啊,你,一天就能让她回头了。” “现女友。” “……”司况咂了下嘴:“行,现在应该也没叫错,复合了吧。不愧是咱的秦大公子,这泡妞的功力仍在我之上啊。” “闭上你的臭嘴。” 司况见他神色不虞,识趣的给嘴门上了拉链:“怎么了?胃痛又犯了?” “你是不是今天中午又光喝咖啡没吃饭了?” “你这现女友都来了,你们两个难道就没打算吃个复合饭?” 秦旻则顶了顶胃,站起来脱了白大褂搁在靠背上,从抽屉里拿出了打火机:“你自便,我出去抽个烟。” 司况诶了一声,拉出了他的手臂,不赞同道:“不要命了?一天天的就知道喝咖啡抽烟,现在不都和好了吗,你怎么还这副死样子。” 他迅速的从他的裤子口袋里掏出了手机,递到他脸前面容解了锁,迅速从通讯录里翻号码:“我倒要看看,你这副样子,你女朋友还管不管。” 秦旻则正要抢回手机,听到他这话后却又不声不响的坐回了椅子上,不争也不夺,他也挺想知道她知道他这副样子后,会不会来管他。 何零儿正在楼下等出租车。医院门口一向来忙碌,私家车在门口等着车位已经排到了外面马路上,何零儿等了一会,出租车司机打了电话来说医院门口停不了车,让她往外走走。 刚入秋的时节,天气挺炎热,从地底上冒出来的淡淡黑气比刚才又浓郁了一些,何零儿踏步过去,黑气跟在她身后,在后面形成了一条直线。 阳间的鬼差不一定就是鬼,也有像何零儿这样的大活人,有阴阳眼,被地府判官看中,任命为鬼差,掌管一个地区的收鬼之事,也算是行善积德。 杜启就是H城的鬼差。 他和几个临时调派来的鬼差正围在一起聊天打屁,视线扫到了跟在何零儿身后的鬼气,几乎周围所有的黑气都被她吸引了过去。 他碾灭了香烟,捅了捅其他鬼差,示意他们看过去。 其中一个直接飘了过去,蹲在她的脚边研究,剩余的几个也没忍住,一个个的跟着飘了过去,绕了何零儿一圈,指着她的脚议论。 “你说他们为什么要跟着这个小姑娘?” “这可不是好事,这些黑气是地府特许的,先出来探路,可他们现在都跟着她,晚上地府大门一开,他们全都会跟着这个小姑娘了,那这个小姑娘能有几条命被他们吸的?” “那怎么办?” 其中一个年长者捋着长长白白的胡子说道:“要不,我们就派一个人跟着这位小姑娘保护她吧,唉,你踩着老小子的胡子了。” 正在这时,何零儿也学他们那样蹲了下去,五六个脑袋钻在一起,声音软软的:“你们在商量怎么保护我吗?” 几个鬼差惊愕的差点掉了下巴,年长者的胡子都被他一时手抖拔下了几根,他颤颤巍巍的拿着几根胡子抬头看着小姑娘。 “你看的见我们?!” 何零儿眼睛笑的弯弯的,小酒窝深深的:“对呀,我连这些鬼气也看的见哟。” 杜启慢腾腾的走过去,“你是阴阳眼?” 何零儿不置可否:“我还是捉鬼师呢。” 杜启挑挑眉,看了她一眼,未置一词。 何零儿从他眼里看出了轻慢,不服气道:“你少看不起人了,我可厉害的很。” “哦,厉害。” 好敷衍。 何零儿鼓着腮帮子不说话,倒是几个鬼差看不下去了,“你好好的欺负人家小姑娘做什么,你年纪大的都能当人家爹了,怎么一点气量都没有。” 杜启三十有二,但他的这张脸确实长的要比实际年龄要大那么一点点,无他,他那一脸的络腮胡,足足给他长了不下五岁。 何零儿没理他,看了眼正停在路边的出租车,笑嘻嘻的和几个鬼差道了别,就要跑过去坐车,黑气翻腾,也跟着她跑到了出租车旁。 杜启几大步走到了车边,扣住车门,看了眼前面的司机,沉着嗓子叮嘱了句:“不想要出事的话,今晚就乖乖呆在家里别出来,你也看到了,今天这黑气非比寻常,不管你有多大的本事,今天也不能逞强的时候,你这样的小天师我见的多了,本事没有,口气挺大。” 何零儿就没见过这么狂妄自大的人,她拉过了车门,板着脸猛地关上了,杜启的手被车门夹个正着,痛的脸一黑。 何零儿才觉得解了些气,摇下车窗冲他做了个鬼脸:“你才有口气呢,熏死人了。” 司况的电话就是在这个时候来的。 何零儿划下接听键,喂了一声,就在这时,周围人一阵喧哗,有人大声高喊:“有人跳楼啦!” 随后很沉闷的一声重物落地声,像是砸在人心里,何零儿没听清手机里对方说了什么,正想让对方再重复一遍,电话就被挂了。 “……”什么情况,说句话也不等对方应答的吗? 出租车还没起步就被堵在了医院口子上,杜启快速的跑了回去,何零儿从窗口查看情况,刚才的那些鬼差全都不见了踪影。 何零儿感觉到有哪里不太对劲。 她扫视了下周围的一切,人群因为刚刚那阵哄闹,全都拥挤着想进医院看热闹,门口的保安立刻围成了一条线,制止着无关人群的进入。 这样一来,这条道上更堵了。 等了半天,路还是堵的死死的,司机无奈了:“小姐,这条路看情况短时间内通不了,要不你换个地方换辆车?这么光开着打着表,你也浪费钱不是。” 何零儿按照计价表上的钱付了车费,下了车。 一下车,她就知道哪里不对劲了。 医院一圈的黑气全都涌进了医院,原本跟着何零儿的那些也都在地面上像被风吹了一般进了医院。 医院里有恶鬼正在吸收黑气,壮大能量。 作者有话要说:后悔了?呵呵,有你悔的。 各位小仙女们不来捧捧场吗?? 我超会夸人的哦。 第10章 今天和好了吗 何零儿站在挤满人的人群外面,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她蹦跶着跳了几下,保安队长在用喇叭维持着秩序,疏散着人群,可人们对于事不关已的热闹有着天然的热情,无论保安队长如何嘶吼,他们都在拼命的往里挤。 脸上带着异乎寻常的狂热。 何零儿慢慢退出人群,往人群的上空看。 什么都看不到。 太阳西斜,万里无云,天空湛蓝湛蓝的,保安队长吼到声音破了音,脖子处青筋暴出。 “都散开散开!没什么可看的!你们这样容易出事故知不知道!!都别往里挤了!给我回家,该干嘛干嘛去!” 何零儿细细的眉轻蹙,绕着医院外墙走了一圈,找到紧关着的后门,这里偏僻寂静,和前门的嘈杂哄闹形成鲜明对比。 她双手叉腰仰着头站在下面默默的算了算高度,以及如果没有翻成功的话断腿的概率有多大。 正想着,刚刚消失的黑气又从地底下冒了出来。 何零儿踩上铁门,两手抓紧了黑色沁凉的栏杆,往上攀爬,攀到顶的时候她身体往右翻,往下滑了一阵,跳下了地面。 “砰。” 她稳稳当当落地,头一抬,看到一双破拖鞋停在她面前。 杜启浓眉拧起,看她就像是看没本事又不自量力尽惹祸的麻烦精,语气自然不太好,“你翻墙进来的?” 何零儿别开眼呢喃:“你不都看到了,还明知故问?” 杜启:“……” “就这么喜欢和门口那群人一样凑这份死人的热闹?” “还是有人请你做死人的生意了?为了钱,你们这些没什么本事的小天师是不是什么都能做的出来?” 何零儿被说的一时呆住了,这人什么毛病! 何零儿皱着眉瞪着他,“甩了你的前任里有你说的这种人?” 杜启没抓住她这突然跑飞的话题:“什么?” 何零儿斜睨着他:“她狠狠的甩了你,所以你才视我们这些没什么本事的小天师如仇人啊。”没什么本事的小天师这些字被她一字一顿的咬着牙说出来。 “你这个人真是讨厌的要死,你进来就是正大光明,我进来就是凑热闹了?” 杜启脸一黑。 他的块头很大,长的很凶,尤其是那一脸的胡子,脸黑下来就像黑社会打手似的,随手就能从身后抄出一把大砍刀。 何零儿瑟缩了下。 她的嗓音天生就比较软,即使现在生气的整个人都要冒火,可声音听着还是没什么威慑力,她想了想,仍旧觉得不够解气,瞪着她面前的那双破拖鞋,飞快的上前绷着一股气用力的踩了下去,然后又嗖的跑掉了,跑之前不忘再扔下个豪言壮语:“以后有你求我的时候,到时候可别哭!哼!” 然后她在跑的过程中朝他竖了个中指。 杜启: “……” 个子不大,骂人的话倒说的溜溜的。 ———— 医院第一时间报了警,警察很快赶来,封锁了现场。 死者被盖上了白布抬走了,地面上只有一大滩触目惊心的血迹,以及遗落的一只黑色布鞋,刺激着人的眼球,空气里弥漫着很浓的血腥气。 何零儿眯眼望向门诊部的顶楼,十八楼的高度,人民医院的历史悠久,几栋主要的楼在去年年初刚完成了外立面的翻修,门诊楼前人员密集,有很多人当场目睹了死者的落地过程,甚至砸在了他们身边。 有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正惯例问着现场的人。 现场议论纷纷。 “听说死的是个流浪汉,跳下来的时候脑袋砸地,好大一个窟窿,脑浆都流出来了。” “真够可怜的,听说这个流浪汉每天中午都要到医院的食堂来捡些别人吃剩下的饭菜,浑身脏兮兮的,赶都赶不走,他一进食堂,保安都要哄走他。” “活成这个样子,生活都没有盼头了,今天这一跳,以后都没人赶他走了。” 流浪汉。 无父无母。 现场除了地面上正常冒起的黑气外没有任何的异常之处,何零儿绕着警戒线走了一圈。 很正常。 正常的有些诡异。 她沉默了会,手指翻飞,心里默念一声:“韩雀。” 下一秒,韩雀撑着小粉伞凭空出现在了何零儿的身边。 韩雀似乎很震惊,呆呆的看了眼周围的环境,又看了眼正盯着他看的何零儿。 他惊的嗓门都大了:“你拉我回来的?” 何零儿显然也有些惊喜:“昂,我还没使用过禁制符的千里传唤功能呢,嘿,没想到挺好用。” 禁制符原本用于以己之力牵制魂魄之道行,很多天师也会用它培养自己的势力,这符不算古老,但能用之人少之又少。 韩雀憋闷的一肚子气撒也撒不出,下午他们才吵过架,他才发誓再也不要和她说话呢,他一转身,又朝外飞去。 “韩雀。” 才飞了不到十米的少年不到一秒又瞬移回了何零儿身边。 “啊呀,真好用。”何零儿笑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韩雀气的嗓子眼儿都疼了。 “韩雀,你帮我去这幢楼的顶楼去看一下有没有奇怪的地方,或者找一下有没有恶鬼藏身。” “你为什么不去。” “我上不去,警察封锁了顶楼。” 韩雀磨磨蹭蹭的,何零儿等不及了,不耐烦的拿手心贴着他的后背,稍一使劲:“上!” 如加速了几千倍的画面,韩雀只觉得自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控制着,心脏骤沉,紧接着,他就像火箭般冲上了楼顶。 等风声渐停,眼前的画面停下来时,他已经稳稳的站在了顶楼的边缘。 “……” “金刚你大爷!” “你大爷这脏话你那年代就已经有了吗?” 韩雀顿了顿:“……不是,我跟着李爷爷在电视里学来的。” “啧啧,尽学些坏的,还有,别叫我金刚,那是只大猩猩。” “……哦。” “到了吗?”何零儿的声音好像就响在耳边,韩雀往楼底下瞥了一眼,人影像是无数个蚂蚁点,缓慢的移动,他定睛瞧了瞧,分不清哪只蚂蚁是她。 他回好气的回道:“到了。” “你仔细看顶楼,有什么。” 韩雀望过去,顶楼上晒了很多白色的被子,有很多穿着一样衣服的人正在仔细搜寻着什么,他看到有一个人正拿着毛刷在他站着的地方刷着什么。 他虽然死了几百年了,可一直被如烟的结界禁锢在水湘楼的旧址,对现代人类的东西知之甚少,仅有的一些还是跟着那几户人家看的电视里知道的。 “有鬼气吗?”何零儿问。 “没有。” “你确定?” “嗯。” 韩雀听着那些警察说话,一句句的复述给何零儿听。 “初步怀疑是自杀,根据案发现场的痕迹以及对医院群众的问话,基本可以排除他杀,但具体的还得回去再做进一步的研究。” “自杀?” 韩雀转着小粉伞,高高束起的长发随风轻扬:“他们是这么说的。” 何零儿挠了挠头,难道只是一起单纯的自杀事件?可刚才地面上的黑气被吸附进来又是怎么回事?错觉? 不可能。 她不可能看错。 “我可以下来了吗?”韩雀问。 何零儿回过神:“解散,自由活动吧。” ———— 司况被秦旻则看的心虚的不行,他闪烁着眼神,求饶道:“你看我也没用啊,我电话也打了,话也说了,她……她可能有什么事耽误了吧。” 秦旻则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里的打火机:“听说司爷爷在给你相亲?” 司况警惕道:“你怎么知道?” 秦旻则:“没什么,就想如果被你爷爷知道你的那些风流韵事,他会不会放弃给你相亲,而是从你的那些风流债里挑出一位最符合他孙媳妇标准,压着你明天就去登记。” 司况不可置信的盯着秦旻则,司家家风严谨,思想传统,司爷爷做为司家唯一的掌权人,是绝不允许自己的孙子在外花天酒地的,在他的世界里,只要碰了,就得上同一个户口本,那是对对方的负责,也是对自己孙子的约束。 但他风流事太多,不可能同时娶怎么办,没关系,那就从里面挑选一个最适合他的。至于其他的,他们司家一定会补偿。 司况头皮发麻。 结婚? 他压根就没有想过这回事,这世界这么美好,为什么要被一张证件束缚着,一辈子就和一个人锁死在同一张床上?不腻吗? 他脸色一变,低吼道:“你这是迁怒!你女朋友不顾你胃痛的快要死掉了也不来看你,我能有什么办法,我还能去绑着她来?” 一刀刀扎进了秦旻则的心。 他脸沉了下来。 “对,我就是迁怒,你不打这一通电话,我还能说服自己她心里还有我,可是你这通电话打了出去,我连苦肉计都骗不回她了,你说,我该怎么办?” 他在司况拨出电话的那一刻,就胆战心惊的在心里开了个赌局。 赌她是不是仍然像大学那样,满心满眼都是他。 赌他即便过了三年在她心里的痕迹淡了,也仍然是个能影响她的人。 可结局很显然,他输了。 作者有话要说:韩雀:小爷我一响当当的京城第一大贵族,如今却沦落到要被一个小丫头欺负的份上。 何零儿:韩雀! 韩雀:……到! 嘿嘿嘿嘿。 第11章 今天和好了吗 刘来福送完最后一个客人到目的地,天色已经暗了,夏天的天黑的晚,到了七点多,太阳还没完全落下。 今天早上接了一个凌晨三点的机场客人,到现在已经在路上连轴转了十五个小时了,身体累的不行,他放松了身体靠坐在椅背上,打开了窗户,点了一根烟。 下了打车软件的手机时不时叫两声儿,他扔了烟头,看了一眼,有一单离他不远,就是去的地方有些偏僻,他手指正要去接单,眼睛瞥到了方向盘上的全家福,他脑海里忽然就想起了下午那个小姑娘和他说的话。 她说话时笑眯眯,眼睛清澈见底,还露了两个小酒窝,他听了有些想笑,但他还是鬼使神差的留下了她给的东西。 那张符他怕在车上放着被客人看到影响不好,就随手塞进了衣服口袋里,他手伸进口袋,掏了掏。 手指似乎摸到了什么,他捻着手指拿出一看。 是黑灰,像是什么被烧了。 与此同时,手机突然叮的一声,一则新闻被推送了出来。 [一流浪汉与下午在人民医院门诊部顶楼跳楼,警察初步确认为自杀。] 刘来福瞳孔猛地缩了下,打开了新闻,流浪汉的照片被打了马赛克放在了网上。 他浑身瘫软的僵坐在位置上。 他下午见过这个人。 ———— 晚上地府大门大开时,何零儿已经乖乖在家里了。 韩雀也被她拎了回来。 今天这种日子,尤其是晚上,阴气太重,韩雀这种死了几百年却没有什么道行的人很容易就被影响,心术正一些还好,但韩雀光长年纪不长脑袋,单纯的要命,极易被阴气所噬。 “你是不是又想干不要钱的活?”赵功一扫帚把懵着脑袋走错路的鬼哄出了院子门,“你这多管闲事的心能不能省省?” 何零儿低着头,和韩雀挤眉弄眼:“我没有啊。” “我还不了解你?”连着又有几个鬼想要进来,赵功啧了声,在他们脑门上一人拍了一掌,“蠢成这样今天就别出来探亲了,连个家门都能忘。” 鬼白着一张脸,仍然穿着生前的衣服,有一个女的穿着身旗袍,身段妖娆,只是胸口的盘扣被扯落,脚上只穿着一只高跟鞋,走起路来一拐一拐的,她在赵功的院子门前撞了几下,态度很执着。 何零儿看了几眼:“老赵你挡着人家的路了,这里以前是她家。” 老赵楞了下,举着扫帚走到了一边,女人停止撞的动作,径直走了进去,经过老赵身旁时,看了他一眼。 何零儿捂嘴偷笑:“老赵你完了,她记住你了。” 赵功黑呦呦的一张脸,耳根子都红了:“混账东西,该干嘛干嘛去。” 何零儿吐了吐舌头,看着那女人一拐一拐的,高跟鞋扣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敲击声,黑底子暗红色绣花,长至小腿,侧边开衩至大腿。 头发大卷扣在一侧肩膀。 很美。 她走到院子中央,左右看了看,忽然高声咆哮起来,声音尖锐高亢,何零儿耳膜嗡的一声响。 韩雀脸色一变,眉头痛苦的纠在一起。 持续了一分钟后,女子突然转过了头,冲着赵功的地方倾身扑去,赵功扫帚一扔,骂了句娘,往旁边一躲闪避开了她的攻击。 “什么毛病,回家探亲这么大喜的日子怎么能打打杀杀。” 他往旁边躲开了一次后,很快,女子又调转了方向进行了第二次的攻击。 韩雀已经缓和过来了,但仍然心有余悸,他觉得他死的时候都没这么难受,死的时候他是被烟熏晕过去了。 他看着那边你追我躲的一人一鬼,又看了看旁边像没事人一样坐着看戏的人:“你不去帮他吗?” 何零儿手撑着下巴坐在小板凳上,看的挺有意思,一脸这有什么大不了的回道:“不帮啊,老赵刚不是都批评我了吗,少干不拿钱的活儿,要管住自己这颗多管闲事的心。我觉得老赵说的挺对。” 韩雀一脸复杂。 何零儿的脸蛋不是标准的瓜子脸,圆圆的,杏眼翘嘴小巧圆润的鼻头,哪哪都透着一股娇憨的可爱。 尤其是她现在手撑着下巴捧着脸蛋时,眼睛黑葡萄似的亮晶晶,脸颊上的嫩肉被手掌挤到了前面,红艳艳的小嘴微嘟,一头小卷毛因为一天的奔波已经有些乱了,丸子头塌了下来,散乱在耳朵边上。 韩雀忽然觉得有些热。 可是他是鬼啊,早就没了冷热的概念。 “老赵,加油。”何零儿兴致勃勃的喊了句:“打完我们喝酒庆祝!” 韩雀:“……” 他瞥过了眼。 何零儿看了眼韩雀,见他闷着不说话,以为他担心老赵,好心安慰道:“放心啦,这种小鬼难不倒老赵的,老赵年轻的时候可是出了名的鬼见愁,现在虽然功力退步不少,可这种程度的鬼根本不够看的。” 韩雀心不在焉的哦了一声,随口道:“你呢?厉不厉害?” “我?”何零儿小脸一扬,神情充满了骄傲:“那是当然的啦。” 韩雀:“……”一点都不谦虚,夫子的那些云来云去的酸话他真应该让她也去听一听。 老赵和那女子玩了半天的老鹰捉小鸡,终于失去了所有的耐心。 “我本来念你死前遭受了太多的痛苦,还想对你手下留点情,你却不识好歹,在地府这么多年还没洗净你的仇恨吗,怪不得一直投不了胎,还妄想执迷不悟的趁今天上来想要报仇,好鬼不做你偏做恶鬼,再放任你下去,迟早有一天你要害人。” “唉呀,老赵这几句狠话放的也一如当年的水平呀。”何零儿说。 赵功一掌拍上女鬼额头,往后退了一步:“我再给你一分钟时限,你若在这乖乖探了亲再乖乖回地府,我便放了你,你若再这样冥顽不灵,我就不客气了。” “啧啧啧,果然年纪大了,脾气也好了,要是以想当年那暴脾气,哪用的着这么多废话,一巴掌下去,一道符扔过去,对方就已经灰飞烟灭了。” 赵功:“……” 他暴喝一声:“何零儿你给我闭嘴!” 何零儿脖子一缩,一脸“你看”的表情:“瞧,就这暴脾气。” 韩雀:“……” 一分钟时间已到,女子怒吼一声,手指间突然开始弯弯曲曲的红色长指甲,不过几秒功夫,就足有几十米长,她仰天长啸一声,长指甲变幻成了细软的绳索,她两手用力往中间划拢,红色的绳索如刀刃一般往赵功的脖子飞去。 赵功眼睛一眯,身子往后仰,往旁边滚去,随后迅速的从胸口祭出一道符,黄底朱字。 “腰功不错。”何零儿又淡淡的下了个评价。 赵功一个趔趄,朱字暗淡了一分,他忙敛住心神,朱字在符上崩出刺眼的光线,笼罩住了女子。 女子受不住,开始不断的求饶。 赵功叹了一口气。 正在这时,院子门吱哑一声响。 赵功一偏头,心一分,朱字又淡了下去,女子趁这空当飞身出来,朝着门口扑去,没等赵功再次上去抓住她,一道娇小的黑影闪过,一道迅猛的火光燃起,劈开了女鬼与门外人的距离。 女子痛苦的嘶叫。 赵功掌心贴住灭魄符,兜头印在女子天灵盖上,女子面容扭曲,挣扎咆哮,赵功眉头锁紧,再一用力。 女子猩红的眼睛看了一眼赵功,那眼里带着无尽的哀怨和仇恨,随后消失于无形。 符完成了他的使命,一寸寸的开始变黑散落,最后在地上留下了一些细碎的黑灰。 整个过程不过眨眼间完成,可秦旻则还是看到了一簇火舌凭空出现在他面前,他耳边听到了女子的吼叫声以及空气间淡淡的烧焦味。 赵功瞥了一眼他,然后拿过刚刚被扔在地上的扫帚,扫掉了地上的符灰。 “刚刚那是……什么?” 秦旻则看向何零儿,刚刚她起身闪过来的速度极快,让他一时有些晃神,刚刚那火,是她放的吗? “刚刚?”何零儿想了想刚刚的事,刚刚发生了很多事,他指哪一件? 不对,重点不是这个。 “你怎么知道我家在这?” 不对,也不是这个。 “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你怎么能在今天太阳下山之后出来呢?!” 秦旻则拧眉:“今天是什么日子?” “中元节啊!” 中元节? 秦旻则低头看着她:“所以呢?” 何零儿蹙眉:“我下午不是都和你说过了吗?你现在是神魄最不稳固的时候,今天是地府开门放鬼物回家探亲的日子,你想要被他们上身吗?!” “……”秦旻则看她一脸认真的样子:“你难道不是为了和我划清界限而随口和我胡说这些话吗?” 何零儿斜睨了他一眼,一脸“我难道是闲出屁来了吗”的表情:“不是哦,我说的都是真的哦。” 秦旻则:“……真的?” 何零儿瞪一眼他:“爱信信,不信拉倒。” 秦旻则忽然觉得她变的生动起来,也不知道自己信没信,只想顺着她的意思走:“好,我信。” “嗤,”赵功闲闲的拄着扫帚,懒散的看了眼他们,火上浇油,模仿着何零儿刚刚的语调:“一看就是不信哦。” 作者有话要说:啊呀!!! 追妻路漫漫。 刺激刺激 第12章 今天和好了吗 秦旻则冷冷的看向赵功,声音也不自觉的沉了下去:“你是谁?” 赵功笑了声,仔细辨认了下他的声音:“我是谁你不知道吗?昨天还在零儿的手机里叫我爸呢,今天就翻脸不认人了?” 秦旻则:“……” 他从上到下的打量了一番眼前男人,穿的不修边幅,随意还有些邋遢,衣服看上去也有些年代了,可那张脸…… 虽然看上去很明显的不是和他们同一个年龄段,可也很明显的还没老到可以当零儿爸的地步。 他脸色有些不太好看。 赵功无视他那张黑脸,耙了耙从早上到现在还没有梳过的头发,眼睛看着秦旻则,一边眉梢挑起,话却是对着何零儿说的:“你认祖归宗了?” 他状似朝他空空的双手上看了看,不太正经道:“来认亲也不带礼?这么不见外?你叫我一声爸就想免了那礼?我可不兴城里人的那套‘来就来了,还带什么礼啊’的酸臭规矩,礼越多,我越高兴。” 何零儿拿指甲抠了抠刚被她的掌心火熏黑的月季,“老赵你还要不要脸了,你也不看看你才多大年纪,白得我这一如花似玉的女儿也就罢了,还想白得一个儿子?” 赵功气急:“你怎么就不是我的亲女儿了,我早熟,生你生的早不行吗?!” 何零儿:“我六岁的时候有记忆了好吗?” 赵功瞬间偃旗息鼓,嘟囔道:“真不好骗,一点都不可爱。” 秦旻则看他俩这一来一回的,吵吵闹闹却亲密无间的样子,紧了紧拳,下颚崩紧,伏在何零儿的耳边轻声问道:“你俩什么关系?” “说话就说话,凑那么近干嘛,”何零儿揉了揉耳朵,不自在的蹙了蹙眉,朝里走去,“老赵吗?我六岁被家里人扔到这里,巧,他刚好被一女的逼婚,可怜我一个刚被家人抛弃的小姑娘,被这个不要脸的老畜牲抓了当成了挡箭牌,骗那女的我是他年轻时犯下的错误,他虽然是个泥腿子,可不能委屈了他闺女,要砸锅卖铁的养我长大。” “也不想想他当初才多大,怎么可能有我这么大的一闺女。” 赵功在前头摇头晃脑的吼:“我当初都22了,怎么不可能有这么大一闺女了。” “是是是,你年轻时候的那些浪荡事儿十里八村都知道,”何零儿说:“想为你生猴子的女生得从街头排到街尾。” 赵功老脸一红:“承让承让,我这张小俊脸当年确实欠了不少风流债,可惜,我志不在此,注定是要辜负那些个如花似玉的姑娘们了。” 这些年何零儿听的太多次了,已经有了免疫,但还是禁不住翻了个不太优雅的白眼,视线扫到了正往她身边走的秦旻则,楞了楞:“你还没走?” 秦旻则顿了顿:“……难道你以为我刚才已经走了吗?” “难道不是吗?”何零儿实在有些搞不懂他,这里都没人招呼他,他怎么还能那么厚脸皮的跟进来? 秦旻则:“……” 他抿抿唇,眼睛直视她:“不,我不走。” 何零儿搓了搓手指,指着院落的小门:“进我们这道门的,要么是鬼魂,要么是贵客。你属于哪一个?” “是鬼魂我给你打出去,是贵客我笑脸迎你进门,你选一个?” 秦旻则说:“我还有的选吗?” 何零儿眼睛弯成了一道月牙,变脸变的迅速,她高喊一声:“老赵,有生意啦!” 秦旻则:“……” ———— 赵功从院子西边的角落里挖出了一块灵牌。 上书:袁氏朱禾之灵。 何灵儿擦了擦灵牌上的泥土,“朱禾?” 赵功看了眼站在围栏上发出怪叫的乌鸦,嗯了一声:“朱禾,与民国二十三年嫁与袁家,成为袁家七十三岁老爷子的第十九位姨太太。” “啧,老不正经的,”何零儿啐了一口。 “老爷子子孙满堂,突然娶了位年轻漂亮的姨太太,全家哗然,子孙极力反对,可老爷子说一不二,当天晚上就迎了朱禾过门,半夜,老爷子就死了。” 何零儿瞪大了眼睛:“死了?!” 赵功点了点头,“老爷子死在了朱禾的身上,可想而之她在袁家的处境将会变的如何艰难,老爷子的其余五位在世的姨太太每天想着法子的折磨她,他的儿孙们言语羞辱她,就连府里的下人丫鬟们也都能朝她吐口水。” “朱禾生性善良,嫁老爷子非她所愿,被家里人以十块大洋卖了,辗转了很多人的手才到了袁老爷子的手里,朱禾早就认命了。本来想着既然嫁了那就好好过日子吧,可老爷子死的快,袁家也不认可她,她连个遮雨的瓦片都没有,被袁家赶到了侧边小门,命人把屋顶掀了,四周墙壁凿窗,人人经过都可看她,像马戏团里的动物。” 何零儿气的脸都红了:“这群畜牲!她逃不掉吗?” 秦旻则捏了捏她的脸,听着他们说的话,已经分不清是信还是不信了,从小到大的世界观似乎在这几天迅速的崩塌。 赵功:“逃不掉,袁家人命人看管着她。” 何零儿:“朱禾又没做错什么,他们凭什么这么对她?” 赵功:“这就是人性的丑陋面吧,袁家是靠制作灯笼发家,老爷子年轻的时候攒了不少的客源,可袁家人不学无术,贪图享乐,如果不是老爷子还撑着,袁家早倒了,可老爷子死在了朱禾的床上,自此,袁家一蹶不振,生意一落千丈,袁家人把所有的仇恨都转嫁到了朱禾身上。” 秦旻则:“怪罪别人,宽恕自己,是每个人最容易想到的对现实生活不满意的借口。” 赵功叹了一口气,有些不忍心说下去,他摸了摸朱禾的牌位,棕色的木牌,朱红色的刻字:“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每天会有人趁天黑偷摸从屋顶跳下去,朱禾尖叫求救,可换来的是被塞住嘴。” “一晚一个,慢慢的一晚两个,一晚三个……” “慢慢的,有人开始明目张胆的白天也开始了……” “发展到最后,是白天里面作恶,小屋的窗户口围满了围观的人,他们嬉笑,似乎不觉得这是一件恶事,罪恶的灵魂开始发黑,他们浑然不觉。” “有人看不下去,上前阻拦,可谁也救不了朱禾。” 赵功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 何零儿眼眶都红了。 “朱禾死的那天,下着鹅毛大雪,她赤身裸体的躺在小屋里,仰面瞪着眼睛,盯着屋顶的那片天空,大雪将她掩埋,等大雪停了,人们才发现。” “死后朱禾下阴间,她怨气冲天,死也不肯喝下孟婆汤,阎王同情她的遭遇,特批她可以在阴间呆到怨气消散为止,她把作恶的每一个人的脸都记得清清楚楚,每个人死后她都特意等在入口。” 何零儿:“她到现在的怨气还没散吗?” 赵功负手站立:“还没有,我是他最后一个报仇对象。” 何零儿错愕:“你?!” 赵功:“嗯,我的前前前前……世是袁家长孙,袁尘。他爱慕朱禾,却怯弱胆小,看着朱禾受苦也没有伸出援手,朱禾知他心意,不愿意怪罪他,可长期的怨愤也让朱禾陷入了仇恨,她恨袁尘的自私懦弱,她恨袁尘的不作为,可袁尘几世死后朱禾在阴间都没有等到他,如今她终于找到这一世的我了。” “而恰巧,我们现在站的地方,是她生前的受辱地,那间小屋子。” “所以,她趁着今天上来找我了。” 乌鸦的怪叫有些毛骨悚然,尖尖的嘴巴对着赵功一张一合,赵功凝视着那只乌鸦,不知在想什么。 院落里站了不少迷路的魂魄,何零儿怕秦旻则被上身,将他滴溜在身边,用眼神警告那些鬼快快离开。 韩雀扔了那把小粉伞,立在赵功身边。 “难怪,她在看到你后就疯了似的。”何零儿嘀咕:“虽然你不是造成悲剧的源头,可她确实恨你明明有机会有能力可以救她,却受着旁人的眼光不敢出手。” “是啊,其实袁尘在她死后也后悔了,他终其一生郁郁不得终,死于三十八岁,终身未娶。” “活该,”何零儿愤愤道:“后悔是最没用的情绪,失去了才知道他的意义,那之前都在干什么了?如果后悔那么容易弥补的话,就不会有那么多悲剧了。” 秦旻则转头看着她,眼里黑如浓稠的墨在翻滚。 可惜何零儿并没有看秦旻则:“老赵,你刚刚就与朱禾缠斗了这么一会会,就知道所有的事了?” 赵功想起了朱禾最后看他的那一眼,她把所有的前尘往事都放在了那一眼中传递给了他,她也深刻的明白他不是袁尘,所以到最后也并没有再抵抗,她也不想再投胎,她宁愿从此消失在人世间,也不愿意却理会那些事了。 所以,赵功成全了她。 赵功拿出口袋里的打火机,点燃朱禾的灵位,木头发着青色的火苗,从下往上一点点消失,连一点灰烬都没有。 “嘎!” 乌鸦突然扑闪着翅膀,发出了最后一声叫,随后飞入了茫茫天黑中。 赵功对着乌鸦笑了笑,笑容很淡。 “走吧,”赵功拍了拍手,声音恢复了吊儿郎当:“你刚刚说生意来了,什么生意,钱给的多不多,现金还是刷卡?还是我的支付宝?我告诉你啊,那支付宝里的那五十万快打给我,我得安排安排去存掉,省的你乱花。” 何灵儿撇嘴:“你可真小气。” “嘿,怎么说话的,”赵功拍了下她的头:“没有我这些年的省吃俭用,能有你现在的好日子过?” “什么好日子?没生意的时候苦巴巴的咸菜配粥一个礼拜吗?还是一个馒头蘸着老干妈吃俩星期?” “……” 作者有话要说:文冷我更冷。 快来看看我。 爱你们。 第13章 今天和好了吗 中元节过后,地面上的鬼气消失。 可一连八天,每天都有一个人在午后从门诊大楼上跳下,死状凄惨。 不同于第一日的流浪汉,后面的跳楼者都来自于不同的家庭,得的都是重病,即使他们不跳楼,也活不过多时了。 无论是从目击者的角度,还是陪同亲人家属的阐述,警方都没有找到他杀的证据,所有的人都是自杀。 这些天,医院门口聚集了众多医闹者,举着横幅神情亢奋,言之凿凿要让医院给出说法,拿出赔偿方案,医院领导头痛,这几天命人关上了顶楼的门。 医院有受不住重病折磨的病人跳楼自杀确实算不上是件奇事,可一连数日每天都在差不多的时间段自杀却让人诡异的有些摸不着头脑。 医院鬼魂众多,何零儿逮着几个就问有没有在医院附近见过恶鬼的踪迹,可鬼们纷纷摇头,有些活泼一些的鬼还拉着零儿打算和她唠唠家常,被她一道掌心火熏了个焦心透黑。 “你在干什么?”秦旻则远远的看见何零儿在和谁说着话,又远远的看见她做了个什么动作,一道火光射出,打发了身边的同事就上来问她。 “哦,没干什么,”何零儿从楼梯口跳下,“抓了几个小鬼问问有没有见过什么恶鬼,大概是他们太寂寞了,难得捧到个可以看见他们的人,逮着我就想聊天,我可不想和他们聊天,拒绝不成他们还想来硬的,我一道掌心火送他们归了西。” 秦旻则:“……” 他张了张嘴,觉得词语匮乏,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却也不想让她觉得他乏味,努力的想找点什么话题迎合一下她,但还没想出,何零儿兀自一拍手,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哈哈一笑:“我说错话了,他们早就归西啦,我应该是送他们魂飞魄散啦。” “……哦,”秦旻则干巴巴的说了一声,摸了摸她的小软毛:“……你做的真棒。” 何零儿睨了一眼他:“你夸不出来就别夸,你这词汇量真让人着急,你说说你这句话这几天你都第几次说了。” 秦旻则目光含笑:“我尽量。” 何零儿:“你们这医院这每天都有人跳楼,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秦旻则很平静:“有什么可奇怪的,有人想生就会有人想死,医院里生生死死那么多,我并不想去了解。” 何零儿:“你可真冷漠。” 秦旻则目光幽暗,他们现在在楼梯间,光照不进来,显得有些阴凉,何零儿矮他许多,她不算身材高挑,一张小脸也不是倾国倾城,相反,她娇小玲珑,长的俏生生,嫩的想让人咬一口。 秦旻则喉结滚动了下。 他正想低头,何零儿一声暴喝,一把推开了他,秦旻则被推的撞到了墙,紧接着,何零儿从窄小的楼梯间一步蹬上墙面,拔地而起,从秦旻则的身上拉出了一个鬼。 秦旻则只觉得后脑勺一阵剧痛,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剥离,却又紧紧的粘在他身上。 “找死!”何零儿双脚离地踩上了秦旻则了的背,双手拉着鬼的头发往外扯,“这个人用了八十万请姑奶奶保护他,要是这么容易被你们俯身得逞了,那姑奶奶的脸往哪搁!” 她加大了力气。 “嗨呀,”何零儿咬紧了牙齿,汗从脸上滴下,“你上辈子是色鬼投胎吧,见着个帅哥就死粘着不放,我这么拉你都不出来,信不信我一个掌心火让你滚!” 色鬼死抱着秦旻则:“你有本事就用掌心火轰了我,但我离这个男人这么近,你伤了我也伤了他,这么个大帅哥你舍得吗?!” 何零儿崩着劲:“废话,我当然舍不得,这可是八十万!你要给我八十万,我立马给你找个极品帅哥让你跟。” “秦旻则!你怎么样,你撑住啊,你的心思千万别卸。” 秦旻则只觉得头皮扯着疼,还有被何零儿踹着疼,他淡淡的说了句:“没事。” 他想了想,又添了句:“是有鬼要附我身吗?” 何零儿啧了声:“还不是怪你长的太好看,这个色鬼跟了你好多天了,今天可算忍不住了。” 秦旻则:“零儿,你大学时候为什么喜欢我?” 何零儿楞了下,手上力道未松:“还不是看你长的帅。” 秦旻则:“那我现在不帅了吗?” 何零儿吼:“不帅这色鬼能这么死乞白赖的粘着你吗?” 秦旻则手撑着墙,道:“既然我还帅,那你现在为什么不喜欢我了?” “……” 手上力道骤然一松,何零儿因着惯性整个人往后倒,她手上拉着色鬼的头发,紧急之下一个狼狈的后空翻堪堪还算帅气的蹲在地上。 色鬼出离愤怒的咆哮:“你俩当着我的面谈情说爱,还把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何零儿俏脸红通通:“谁谈情说爱了?我抓我的鬼,赚我的八十万,谁知道他能说出那种话,我这人人见人爱的,能怪我吗?” 色鬼龇牙:“那你这八十万什么时候能到期?到期了我再来蹲他。” 色鬼现在已恢复了生前的女生相貌,一张脸平平无奇,鼻子有些塌,脸颊上长着雀斑,“这男人实在长的合我的胃口,我快要投胎了,投胎前我想跟在他身边。” 何零儿:“你怎么死的。” 色鬼挠了挠脸:“翻墙看帅哥,没翻好,头着地,死了。” 何零儿:“……” “那你蹲你的帅哥去啊,跟着他干什么。” 秦旻则已经恢复正常,看着何零儿和空气说话,虽然这些天这一幕已经看的太多,本该习惯了,可还有觉得手臂有些发凉,他的世界观坍塌了又建起,建起又坍塌。 色鬼嘿嘿一笑:“我去蹲了啊,可我发现那个帅哥是个渣,除了一张脸好看外,其他一无是处,抠门小气,唯利是图,到处留情,上床不戴套,和女生出去吃饭从来不主动付钱,就连和人分手都是用的冷暴力逼的女生主动开口。” “可他不同啊,我观察他这几天,发现他实打实是个内外兼修的大帅哥啊,我不蹲他蹲谁啊。” 何零儿冷漠脸。 色鬼撇嘴。 秦旻则走了过来,拍了拍何零儿的脑袋,看了眼她对面:“你……你们在说什么?” 何零儿微侧脸,道:“没什么,这个色鬼想要跟着你。我说我收了你八十万,要是让她得逞了我的脸还往哪搁。” 秦旻则:“……跟着我?” “昂,”何零儿说的轻描淡写,“她生前就是个喜欢看帅哥的,因为看帅哥没翻好墙,头着地,死了,死后还是个喜欢看帅哥的,不过她现在是鬼了,可以光明正大的粘在你身上了。” “你这次怎么不用掌心火了?” 何零儿看了眼色鬼,发现她正流着口水看秦旻则,嫌弃的挡在了秦旻则的前面:“她生前没做过什么坏事,死后也就跟跟帅哥,没害过人,我的掌心火会毁鬼三魂七魄,无法好好投胎或者直接灰飞烟灭,她还罪不至此。” 秦旻则点了点何零儿的脸蛋,她的脸软软的,一戳一个红印子,“我刚刚问你的问题还没回答我。” “什么?” “我问的是,你现在为什么不喜欢我了?” 何零儿还没说话,色鬼又咆哮了:“你们够了!还能不能给我一个做鬼的尊严了!我只是想跟着他,可并没有想吃你俩的狗粮,走了,太伤自尊了!” 话音刚落,她便沿着阴凉处飞走了。 “怎么了?”察觉到何零儿的视线,秦旻则也跟着看过去。 “哦,她走了。”何零儿收回视线,“既然他走了,你也去上班吧。” 一只手拉住了她,何零儿诧异回头,询问他。 秦旻则从身后抱住她,嘴唇抵着她的脖子,温热潮湿:“我的问题你不打算回答吗?” 何零儿顿了顿,并没有挣开他:“你后悔了?” 秦旻则抱紧她,内心的情绪鼓鼓囊囊,声音有些哑:“对,我后悔了。” 何零儿:“朱禾的故事还记得吗?” 秦旻则已经知道她要说什么了,他喉头苦涩:“你说的对,后悔是这世上最没用的情绪,可你要相信,我不是后悔,我是还来不及理清自己的心,你就不见了,如果能够给我多几天,我一定不会再放你走了。” 何零儿:“怪我?” “不,怪我。” “我跟了你三年,整整三年,既然三年都没有理清自己的心,那么就索性别理了吧,我也没那么在乎了。” 秦旻则整个头埋进她脖子里,“我不要听你说这些。” “……”何零儿觉得现在的秦旻则和大学时期脾气坏又目中无人的样子截然不同,大学时候他可断断说不出这样耍赖皮的话的:“那你想怎么样?” “做我女朋友。” 何零儿笑一声,瞪了眼不远处撑着小粉伞对他们横眉怒目叽叽喳喳的韩雀。 “秦旻则。” “嗯。” “你去睡觉吧。” “嗯?” “梦里什么春秋大梦都能做,你赶紧去做个梦吧。” “……” 作者有话要说:赵功:八十万~~~~好多钱呐。 第14章 今天和好了吗 何零儿看着不远处被牵引着走过来的大金毛,毛发柔顺有光泽,威风凛凛,她认真的想了想,说道:“看见那只漂亮的大金毛了吗?” 秦旻则抬起了点头,声音有些闷,“嗯?” 何零儿:“我现在看他和看你没什么差别。” 秦旻则:“?” 何零儿:“都是漂亮的哺乳动物。” 秦旻则:“……” 何零儿:“你懂了吧。” 秦旻则胸闷的快要憋死了:“我懂什么?” 何零儿:“我能对一只狗产生不该有的非分之想吗?” ———— 后面连着几天,医院自杀事件仍旧每天都在发生。 奇怪的是,被医院换了几个大锁锁住的顶楼大门,总能在自杀事件后被发现锁被撬开,破损的锁扔在地上,铁门大开。 何零儿趁着警察上去查看的时候溜了进去,还没来得及看什么,就被发现轰了下来。 她掐着传唤符,韩雀已经很认命的自动上顶楼,将警察的话原封不动的传述给她听。 整个H城的网络都在谈论人民医院自杀事件,专家们呼吁医生要加大医德学习,在治病的同时更要关注病人的内心世界,临终关怀也要像国外那样重视起来。医闹的人群又扩大了,一波一波的人像蛋糕裙摆一层一层的蹲守在医院大门口。 保安队长的喇叭换了一个又一个,最后因长期嘶吼脑溢血住进了医院。 杜启收了自杀人的魂魄,从何零儿身边擦肩而过,谁也没理谁。 何零儿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冲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正在这时,杜启头转了过来,她的鬼脸做了一半,被他这一回头吓的嘴一紧,狠狠的咬了舌头一口,痛的她龇牙咧嘴的流出了眼泪。 杜启嗤了一下。 他拘着自杀人的魂魄走回到何零儿身边:“还觉得这里有不对的地方?” “关你屁事!”何零儿大舌头的骂道。 “哦,是不关我事,”杜启还是那双破拖鞋:“我的任务只是引导死亡之人的魂魄下阴间,破案查案可不是我的职责。” 说完,他就走了。 “什么毛病!”何零儿嘀咕了一句。 无一例外,警察又将这几天的跳楼事件都归于了没有他杀嫌疑的自杀案件。 也确实毫无破绽。 这是医院的第十一起自杀案件。 只要打开手机新闻,网络上铺天盖地的都是人民医院连续自杀事件,领导们每天疲于各种善后和预防会议中,神经外科张主任更是愁的头顶地中海范围又扩大了。 因为十一起自杀案件中,有6起是他们神经外科的病人。 秦旻则一个瞌睡打醒,张主任还在上头滔滔不绝,他眯了眯眼,换了只手支撑太阳穴打算继续睡一觉。 在他身边的司况撞了撞他的胳膊,秦旻则眼睛未挣开,只侧了侧头,沙哑的“嗯?”了一声。 “你这几天怎么了?没病人的时候总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欲求不满?还是晚上精力太充足了?啧,没看出来,你女朋友娇娇小小的,欲望这么强烈?” 秦旻则拧了拧脖子:“她让我睡觉。” 司况不明所以:“嗯?” 秦旻则有些烦躁的离他远了点儿:“零儿让我睡个觉,兴许在梦里就能和好了。” 司况:“?” 司况不可思议的看了眼像是要睡到天荒地老的男人,声音放大了些:“你们玩的这什么情趣游戏?!” 话音一落,台上张主任因为刚说完一个段落而停下歇了口气,司况的声音见缝插针的以时速八十码在整个会议室螺旋转了个圈,同事们各个睁大了眼睛把头转了过来,等反应过来后又憋足了笑,脖子一缩一缩的。 秦旻则眼睛眯开了一条缝,转着凳子在地上挪了挪,背对着他,一副要离他十万八千里的样子。 司况:“……” 张主任放下茶杯:“司况!你一个心内科的跑我们神经外科来凑什么热闹!” 司况暗自叫苦。 他们心内科主任和张主任一向来不合,是医院公开的秘密,俩上了年纪的老头也不知道为何互看不顺眼,连走在一起都要用白眼看对方。 笑着打着哈哈:“主任,我们凌主任说了派我为代表来听听你们的会议,他这开会总结的能力一直都很崇拜你,可羡慕你一站在台上就能哗哗哗滔滔不绝的范儿了,他不行啊,他一上台腿打颤,声音打怵,头脑空白,演讲稿一个字都记不住了,这不,他让我来瞻仰瞻仰你,总结点技术经验回去,张主任,我这可是带着组织的任务来的,你可得让我好好的听完你的话才能轰我回去啊。” 张主任地中海上寥寥无几的几根毛得瑟的摇晃了几下。 他享受的咂了咂嘴。 “什么瞻仰,会不会说话,我还没死呢!” “是是是,瞧我嘴笨,仰望仰望还差不多。” 秦旻则有些不适的反了下胃。 张主任手上捧着茶杯,笑容可掬:“小司啊,你们凌主任这积极向上的态度还是很好的,我早就和他说过了,要让他接受一下这个时代的新观念,别老守着那些陈旧的老思想不放,时代变啦,我们这些老骨头再不与时俱近,就要被抛弃咯。” 说完,他灼灼的看着司况。 司况多精明一人,顺着竿子就往上爬了:“哪能啊,你们是我们医院的中坚力量,没有你们,哪有我们人民医院的存在啊,要我说,是我们这些年轻人该向你们学习学习才行,医院也该三不五时的组织个什么学习大会,学习内容就是,‘那些新旧观念的撞击,难道真的以新为贵吗’,主任您看成不?” “恶心死了你。”秦旻则在旁边小声的叨叨了一句。 张主任哈哈大笑,茶杯顶着肚子一颤一颤的:“小司,你比你们凌主任上道多了,这会议就交给你办了,会议开的时候记得通知我啊,我来给你捧场啊。” “得类。”司况欢呼一声。 这一插曲过去,张主任开会的兴致更高了,自己觉得说到什么经典之处时还时不时的停下来看着司况,司况会意,拿着笔将他的这句话记录下来。 张主任满意的点点头,继续下去。 司况撞了撞秦旻则:“继续说,你们俩玩的什么?” 秦旻则不太想和他说话,觉得有些丢脸。 司况坚持不懈的撞他胳膊:“说说啊说说啊。” 秦旻则烦躁的皱了皱眉,薄唇动了动:“你真的很烦。” 司况理所当然道:“我知道我很烦啊,大学你不就知道吗?” 秦旻则被他吵的睡不着,动作很大的转过身,凳子与地面摩擦出很大声的噪音撕刮着耳膜,这几天他被何零儿的那几句人与狗的话闹的吃不好睡不好,难得开个会他能睡着会,司况又一直在他耳边像唐僧一样,他敛眉,声音克制住火气,却也压抑不住满腔的烦躁。 “我不睡觉我能怎么办?!她都说出在她眼里我和狗没什么区别了,我能怎么办?我还能真变成一只狗去缠着她,绕着她?!要不,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 四周一片寂静。 张主任被打断会议,不悦的满场找罪魁祸首。 茶杯在安静的会议室里被重重的放在了桌子上。 半晌,司况的声音才突兀的响起,带着吊儿郎当,却又有些认真。 “能啊。” 秦旻则:“……” “既然没办法了,那就变成一只狗去缠着她,绕着她,又能怎么样呢,反正你也不能放过她了。” 秦旻则:“……” 整个会议室安静的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但他俩像是没注意到周围。 秦旻则垂眸想了想:“你是说真的?” 司况:“难道你还有更好的办法了?” “没有。” “那不就结了,既然没办法了,那就死马当活马医,万一把她救活了呢。你不就赚了。” 秦旻则很认真的思索了一翻,也许是这几天脑子拧到了一定的程度,现在经司况这么简单的一说,忽然就觉得非常有道理。 “怎么个当狗法?” 司况手指点了点桌面:“烈女怕郎缠懂不懂,你现在对她这么念念不忘,还不就是大学时被她缠的鬼迷心窍的迷上了她,既然她能缠你,你再依样画葫芦的缠着她,方法她不都在大学时手把手的教过你了吗?再来一次很难吗?” 秦旻则点点头,觉得现在的司况特别可爱。 “我觉得你说的对。” 司况得意的挑眉:“那当然。” “零儿大学时候有个闺蜜你记得吗?一直当着零儿的狗头军师,帮她打听我在哪,帮她占住我身这的位置,赶跑我身边所有的异性。” 司况有了种不好的预感:“什么意思?” 秦旻则抬头看着他,一脸你是我好兄弟的表情:“你也我的好闺蜜。” “我操?” “所以,这些事都交给你了。” “我操?!” “你加油。” “我操!” “司况!!!”张主任咆哮的声音从头顶撕下:“你给我滚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秦旻则太惨了,我不禁为他流下了同情的泪水。 第15章 今天和好了吗 夜深。 陈建民今年五十八,抗癌六年,住十二楼单人间,今天刚一个疗程结束,几个儿子轮流陪床累到头晕眼花,扛不住都回家歇了,只留下个小女儿躺在沙发上陪着他。 他深夜忽然被尿意惊醒,挣开了眼睛,门外走廊上的灯光幽暗,他转头看向沙发,小女陈怜背对着他一动不动,半黑暗中长发从沙发垂落在地。 他咳嗽了声。 也没有叫醒陈怜,自己在床上缓了缓,张大嘴巴深呼吸了一口,患胃癌六年,病情时好时坏,这次复发又住院,他其实对活不活着都无所谓,就是连累了几个孝顺的儿女。 他掀开了消毒味很重的被子,下床穿了拖鞋,一走一喘气的挪到洗手间前。 虽然家里现在不缺钱,可他从小到大节约惯了,也没开灯,径直走过去扶着墙面的扶手开始脱裤子。 还未发力,静悄悄的室内突然传来了水流声。 陈建民捏着裤子的手陡然一紧,空气中水流声还没停。 寒意从脚底倏然往天灵盖窜,后背登时冷汗涔涔。 捏着裤头的手抖的厉害。 他颤颤巍巍的抖着嗓子叫了一声:“阿怜?” 门外动静全无。 “阿怜?” 空气中平白无故也出现了一声与他相差无几的叫声,陈建民眼眶子骤然睁大,精瘦的下巴抖的越发厉害了。 “阿怜?” 陈建民又听到苍老又有些惊惧的声音在小小的卫生间响起,他嗓子像是被粘腻的糖份粘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喉咙口响着咕噜咕噜的声音,像是濒死之人的垂死挣扎。 “轰隆隆”抽水马桶忽然开始冲水。 紧接着水龙头被打开,水声如注,又被间断,像是有人在洗手。 “滋滋”声,是有人在挤洗手液。 肥皂泡的摩擦声。 水龙头又被打开,“他”在冲掉水上的肥皂泡。 陈建民满头大汗,眼珠子乱瞟,却又不敢望向声音的来源处。 塑料拖鞋与地板的拖沓趿拉声在陈建民的背后响起,然后停止在他的脚后跟后面,对方的脚趾顶着他的脚跟,不动了。 “滴滴答答,滴滴答答” 陈建民不受控制的尿了。 紧接着如刚才听到的动静,抽水马桶开始冲水,陈建民脑子清醒的厉害,心跳的紊乱,可手脚却像被人牵制着。 他走到洗手台上洗手,学着那人的样子挤洗手液,涂抹交叉,开水洗净。 陈建民冷不防的抬眼看了眼镜子。 黑洞洞的镜子像是一汪深渊,他在看着自己,面容苍白,眼角皱纹苍老的耷拉,因为受病折磨,身上瘦成了皮包骨,松松垮垮的一层皮褶褶叠叠的覆盖住他的骨血,上面老人斑丛生。 镜中的那个人也正在紧紧的盯着他。 他们俩对视了几秒。 陈建民蓦地垂下了眼,张大嘴开始呼吸。 “想死吗?” 他在问着自己。 陈建民摇头,到了这一刻,对生的渴望远远的超过了对死的无所畏惧,他不想死,他想活着。 “想死吗?” 他又在问。 陈建民仓皇的摇头,混浊的眼泪滴在地板上,嗓子眼“啊啊”的叫唤着。 “想死吗?” 他又问了次。 陈建民不想再听到他说话,他拼命的张着嘴想发出声音,他的小女儿正睡在外面,只要他再叫几声,她就能听到进来赶走这个噩梦。 冰凉的气喷在他的后脑勺上,镜子里猛然裂出了一条缝隙,陈建民看到自己正站在镜子那端笑嘻嘻的看着自己。 下一秒,镜子里的他依然笑嘻嘻的拿着把刀开始割自己的脖子,血流如注,染红了镜面,他笑的诡异,血喷到了陈建民的脸上,他开始翻起白眼。 突然,“啪”的一声。 像是什么抽打在地面上,随后一道火光燃起。 就在这一瞬,镜子里恢复黑暗,只有陈建民在洗手台上黑黜黜的影子,一阵冷到极致的阴风刮过,陈建民浑身一个激灵,一道黑色的影子从他头顶窜出,他脱了力般的倒在了地上。 门外陈怜终于听到动静,从沉睡中惊醒,叫了声爸,见床上没人又大惊失色的想出门寻护士,卫生间传出轻微的响起,陈怜忙奔向厕所,终于找到了昏迷过去的陈建民。 何零儿一路狂追,黑影飞的极快,她脚踩滑板车将速度提升到了极致也没能追上,她正想掐传唤符,想了想,又作罢。 正当一筹莫展之时,一辆黑色的跑车一个紧急刹车停到了她的面前。 车门打开,秦旻则矮着身子从驾驶座打开了副驾的车门,语速极快的扔下两个字:“上车。” 来不及多想,何零儿抱起滑板车钻进了车子里。 “你给我指方向。”秦旻则动作利落的转着方向盘,眼睛直视前方。 何零儿也不矫情,半趴着身子追寻着黑影子:“往前!” 秦旻则得令,脚下油门踩到底,车子如离弦之箭,何零儿由于惯性被狠狠的贯到座位上。 “坐稳,系安全带。” 何零儿点头,在急速的进程中略有些抖手的系好了安全带,如果不是在追着那催死鬼,她可能会大呼刺激,然后再一脚踹了秦旻则指责他是不是赶着去投胎。 车子开到了一处深山,再也无法往前半米。 性能极好的跑车一个帅气的甩尾,白色的尾气喷出,车子稳稳的停下。 “车子只能开到这了,接下去怎么办?” 何零儿望着催死鬼消失的地方,垂眼想了一秒,轻道:“韩雀。” 倏地,韩雀一身月牙长衫,头扎银色丝带,出现在了何零儿上空。 何零儿暗自念口诀,掌心发红发烫,一阵热风袭来,一道几十米火光自何零儿掌心窜出,只上云霄,“韩雀,你随着我的掌心火方向飞,拉我上去!” 一声令下,韩雀手心里忽然多了一根细软的绳索,何零儿拽紧了绳子,不过刹那功夫,韩雀领命往火光方向飞去,何零儿一手操控掌心火给韩雀引路,一手拽紧绳索飞上半空。 将底下的秦旻则忘的一干二净。 秦旻则看着不知被谁拽着往空中飞的姑娘,一脸复杂。 看着她和空气说话是一回事,听着她说的那些天方夜谭的事是一回事,可如今她被拽着往空中飞却是实打实的让他的世界观再一次塌了个彻底。 韩雀又是谁? 她又在追谁? 秦旻则站在一片黑不溜秋的深山前,凉风从四面八方刮来,秦旻则倚着车子摸了摸裤带时的烟,坐回了车里,关上了窗,从车台上取下一个塑料盒,点烟。 深红色的烟星子被吸的急急的往上走,秦旻则皱着眉头不知在起什么,只是机械的重复着动作。 他今晚有一个紧急的手术,做完出来都超过了两点,他一身疲惫,接到司况电话,他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大半夜不睡觉约他去酒吧,司况话才说一半,秦旻则就看到了骑着滑板车疾驰在追着谁的人。 那身影即使夜再黑,速度再快,他也不会认错。 于是他叫停啰啰嗦嗦的司况,赶回办公室拿了买来没用过几次的车钥匙一路追了过去。 香烟烫了手,他回神,捻灭了烟,正打算重新再点一根。 正在这时,一道白色的影子啪的从他的车前落下。 “嗷!” 何零儿揉着摔疼的屁股,嘴里骂骂咧咧:“我靠你个催死鬼!别让姑奶奶我再抓到你,我送你下十八层地狱!” 韩雀轻飘飘落下:“你不是只能送鬼到第四层地狱吗?” “他那种恶贯满盈的恶鬼,送他去第四层照一照自己的罪孽,然后再去十八层受苦,两者冲突了吗?!” 一声关门声打断了他们的对话,何零儿看着正从车上下来的秦旻则,楞了下:“秦旻则,你怎么在这?” 秦旻则:“……” 何零儿一拍脑袋:“刚刚路上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英雄是你?” 秦旻则:“……如果没错的话,应该是我吧。” 何零儿:“那你怎么还没走?” 秦旻则脸色很难看,这女人还有没有一丁点良心了,他咬着牙道:“你在这,我能去哪?!” 何零儿一脸莫名其妙:“回家啊,还能去哪?” 秦旻则觉得心脏有点疼,他想去找任教授看一看:“我就在这里等着你再带你回去行不行?!” 何零儿挠了挠卷毛:“行是行的,不过……” “既然行了,那还那么多废话干嘛。” “……哦。” 秦旻则拉开车门,“上车。” 何零儿眨了眨眼睛,觉得现在的秦旻则有些像大学时候的他,脾气差,人阴森,脸色难看,她没有磨蹭的上了车,刚刚来的太紧急,没来的及看这豪车,现在她有些兴奋。 “只有两个座位吗?” 秦旻则顿了顿:“对,所以你那个韩雀可能不能搭我车走了。” 何零儿不以为然,两眼放光的看着车子:“哦,没关系的,他是鬼又不是人,自己飘就飘回去了,不用坐车,浪费。” 秦旻则:“……” 车子启动,何零儿沉醉在好听的引擎声中:“啧啧啧,听听,听听这声音,像不像我老公清晨端着荷包蛋面包咖啡叫我起床的声音?” 秦旻则眉头皱了下:“老公?”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依然是没有得到零儿心的新一天。 没事的,我们都习惯了。 最近更新不稳定,是因为我身体出了些问题,一直在跑医院,对不住大家了。 本来我今天想更新的,结果被安排了一个小手术。 好烦躁啊。我觉得没有日更好难受的。 等我恢复的差不多了。我马上会恢复更新的。 对不起大家55555。 第16章 今天和好了吗 “老公?” 何零儿手摸着深红色真皮内饰,咂咂称奇:“对啊,吴彦祖,你想想,他清早用一口低沉磁性的声音,摸着我的额头,手上端正我最爱的早餐,叫我起床……”她捂着脸跺了跺脚:“我的妈呀,我好害羞哦。” 秦旻则觉得这番话有些耳熟,他慢悠悠的将超跑开出了电瓶车的速度,一边回忆着这番话在哪里听到过。 下一秒,他一个急刹车停了车。 何零儿被安全带勒到了胸。 “嘶——,秦旻则你搞什么——” 话还没说完,秦旻则抓住了她的手腕,就着头顶那盏昏黄的小灯,何零儿被他眼里的情绪吓到怔住了:“你…..你怎么了?” 秦旻则身体压向她,车里浓重的烟味被外循环释放掉,只剩下一些淡淡的味道,可秦旻则身上的味道就比较重了,夹杂着消毒药水味,尼古丁被稀释。 “何零儿。” “啊?” “我记得你大学时候还每天在我耳边说,要是我们以后结了婚,我每天早上拿着你爱吃的早餐,光着身子围着围裙叫你起床,你会抓着我回床上再睡一上午。” 何零儿一脸懵。 听到他说光着身子围围裙的时候,她的脸可耻的有些红了。 “记得吗?”秦旻则看着缩回脑袋的她。 “大学时候随便说说的话你也当真?我刚刚说吴彦祖是人老公这种话肯定也是假的啊,作不了数的。” “可我挺想当真怎么办?” 何零儿蹙眉,“你挺想当真?” “当然。” 何零儿鼓了鼓腮帮子:“人有梦想是好的,你瞧,我的梦想是吴彦祖,可我就在梦里做做,我劝你也学学我吧,豁达一点,大度一点,要么换个梦,要么你就想着吧。” 秦旻则僵了僵:“一点机会都没有吗?” 何零儿:“我大学想了你三年呢,你也不一点机会都不给我?现在我都换个梦想了,你怎么自己又转回去了?” 秦旻则顿住,转回到方向盘上,双手一放上,脸趴了上去。 何零儿:“……”什么意思? 他推了推秦旻则:“喂,你什么意思啊,走啊。” 秦旻则半晌没动,何零儿又推了推。 几分钟后,秦旻则才“醒”过来,头忱着手转过来,声音有些委屈:“零儿,你喜欢这车吗?” 何零儿看了看他的脸色,试探性的回:“喜欢……不喜欢的?你……觉得呢?” 秦旻则点了点头:“喜欢的。” 何零儿松一口气:“那就喜欢吧。” 秦旻则又道:“零儿,我把车送给你好吗?” “啊?”天上掉馅饼吗? “店内大酬宾,送车还送人,你要吗?” “……” “我足够帅,也足够年轻,虽然工作很忙碌,可我喜欢健身,身材还不错,八块腹肌都还在,我还可以提供三餐服务,我是医生,你的身体健康我全包了,我还可以提供光身穿围裙等所有其他的特殊服务,还有你喜欢的□□服务。” “□□???”何零儿惊的嗓门都尖锐了。 “……”秦旻则:“错了,叫起床服务,我会端上你最爱的早餐,中餐西餐油炸水煮,你想要的我都能做。” 何零儿越听心越惊:“等等等等,秦旻则,你闭嘴。” 秦旻则闭了嘴,又不甘心的冲她眨了眨眼,像是在勾搭她说:“选我啊选我啊。” 何零儿:“秦旻则你认真的吗?” “我从来没有这么认真过。” “那你应该听过一句话。” “什么。”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 “我从小到大见过的鬼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但遇到的骗人的鬼寥寥无几,反倒最爱骗人的就是那些自诩是正义从士的人了,我觉得鬼还挺冤,明明人比鬼喜欢说瞎话多了,为什么大家都冤枉鬼,死无对症吗?” “…….”这话题都歪到哪里去了,秦旻则有些无奈,想拉着她的脑袋把话题拉回来,何零儿又说话了。 “秦旻则,你自己品品你说的那些话,像不像那些不择手段泡妞的渣男,等到女人一上勾吧,什么服务都没了,只剩下床上服务这一项内容了是吧。” “不……” “当然啦,我相信你的人品。” 秦旻则还没来的及庆幸,何零儿又剥着指甲说道。 “不过,我不太相信你说的这些话啦。”她关掉了车顶灯:“好啦,不要再说这些鬼话了,走吧,回去吧,好困啊,我为了抓这个鬼,大半夜的不睡觉蹲点在医院里,结果追了半天也没追上,可气死我了,我现在没心情谈情说爱的,赶紧回去,困死我了。” 秦旻则抹了一把脸,深吸了一口气。 “你没抓到?” 何零儿一说起这个就气不打一处来:“这催死鬼可坏了,我抓不到!” 秦旻则:“没关系,你已经尽力了。” 何零儿骄傲的小脸一拧:“那是,不然,明天从顶楼跳下的就是今天那个大爷了,我算是他的救命恩人呢。可惜啊,他明天就会忘记今天的一切,肯定也记不起我救了他了,唉,救人不留名字,我可真是好样的呢。” 秦旻则短暂的笑了一声。 “你们……你们这一行有很多人吗?” “不多吧,据我和老赵知道的,大概有几个大的门派。” “那你呢,属于哪个门派?” “我?”何零儿抠着嘴上有些干涩的皮:“我和老赵属于单打独斗的,不隶属任何门派之下。” 秦旻则听了心里有些心疼,不被门派承认的天师,应该是混的不怎么好的吧,他正想安慰安慰她,何零儿又说道:“那些所谓的门派哦,一点意思都没有,规矩一大堆,一点都不好玩,还整体有人想来邀请我和老赵进去,我和老赵是为了钱而折腰的人吗?必须不能啊,所以我们都拒绝他们啦,我们喜欢自己出来接单。” 秦旻则:“……” 何零儿声音很是骄傲,脆生生又软糯糯,听的秦旻则心里像是冒着泡泡。 “不瞒你说,那些大门派里的天师一点都比不上我,本事还没我高,钱却收的比我多,太不服气了,你们这些凡夫俗子哦,就喜欢整这些虚的,我们功成名就工作室,任务完成的漂亮,价格收的还不高,多好的选择啊。” 秦旻则嘴角勾了点笑。 他喜欢何零儿这样絮絮叨叨的在他身边说话,不管说什么都好。 “那是他们有眼不识泰山,我们零儿多棒,他们不懂。” 何零儿哼了一声:“不过,如果我们功成名就以后名气变大了的话,我们还是要抬价的,毕竟业内均价都挺高,我还想赚钱呢。” “你要赚钱干嘛?” “享受人生啊,赚大钱,住大房,开豪车,多好的人生目标,可惜呀,我们到现在大钱的边还没摸着,尽被那些门派里的人赚去了。” 秦旻则匀速开着车子,他想说,她想要的这些他都有,他都能给。 可是说出来何零儿也不屑吧,她连大门派都不屑进去,靠自己小打小闹的攒钱,又怎么会稀罕他给的东西。 他胸口有些闷痛。 他连对症下药这一点都无法做到。 何零儿看似潇洒又随意,有他没他确实一个样,她能粘着他好有耐心的缠上三年,也能转眼间说放就放,徒留他一人还站在原地等她不来又追着赶来。 他以前对她的生活一无所知,如今只知道了她想让他知道的冰山一角,她看似通透却又像蒙着一层白纱,他窥探不到其内的奥秘。 “零儿。” “你从什么时候知道自己能……” 何零儿替他补上:“捉鬼?” 秦旻则点头。 何零儿耸耸肩,不怎么在意道:“从小记事的时候就知道了啊,但那个时候不懂,以为那些多出来的鬼别人也能看到,手掌里喷火的事别人也能做,直到所有人的惊恐的看着我,我爸妈带着我去医院,我才有些察觉,我与别人似乎是不一样的。” “所有的鬼都喜欢跟着我,我那个时候没玩伴,我就和他们玩,碰上有危险的,想要伤害我的鬼,我就放火烧他,没人再敢和我说话,连爸妈都不敢离我太近,再后来,家人不甘其扰,商量着要把我送掉。” 她的声音透着真正的无所谓,像是在述说不相干人的事:“他们以为我不知道呢,其实我身边的鬼都告诉我啦,不过我也没哭。” “再后来就碰上老赵啦,他就教我怎么利用我的优势去捉鬼,再利用这些去赚钱养活我们自己,然后就到现在啦。” 她不在乎,秦旻则却听了心里疼的厉害。 “那你大学时候怎么不告诉我这些?” 何零儿:“我怎么可能会告诉你这些呢,我又不是傻子,要是告诉所有人我能见到鬼,他们还不得被我吓死。” 所以,现在他能知道这些事了,也不是因为她想对他畅所欲言了,仅仅是因为她不在乎他能不能被她吓跑了。 她自始至终从第一次开始就没想再对他隐瞒这些事了,也是因为她从再见面起就已经对他这个人没有任何想法了。 靠。 他问个屁。 作者有话要说:小秦会为了追人越来越骚气了。 我们零儿太可爱啦。我爱死她啦。 我恢复的不太理想,复查的情况一般,我妈紧盯着我,我只敢趁她出门买菜的时候开个电脑写几个字,太惨了,这两天吃完药估计就好一些了。 着急啊我。 第17章 今天和好了吗 杜启拘着陈建民的魂魄走到何零儿的身边时,何零儿小脸皱成了包子褶。 杜启照旧一双破旧的灰色拖鞋,毛绒绒的小腿踢了踢蹲在大树底下的零儿,何零儿抬头瞥了他一眼,瞪了一眼被提溜着脖子踮着脚尖的陈建民,陈建民魂魄挣扎了下,被杜启稍微一用力镇压了。 “你的功劳?”杜启将魂魄圈进树旁,蹲下点了根烟。 何零儿看着被人群和记者挤的水泄不通的医院,脑袋上的松垮的小丸子耷拉了下来,手指无意识的拨弄着脚下的杂草,声音有些沮丧:“我有什么功劳?” 杜启哼笑一声,吐出了一口烟圈儿:“我以前在死者身上拘出来的魂魄都已经不能称之为魂魄了,只剩下最后一缕魂魄支撑着没有散,而这一缕魂魄也不能让他们维持到投胎,过了奈何桥,喝了那杯孟婆汤后就消散了。” 何零儿微微一怔。 连烟被风吹到脸上都忘了偏头躲避。 她转过脸看着被圈着的陈建民。 杜启顺着她的目光也看着陈建民,说道:“他大半的魂魄仍留在身上,几缕甚至到现在仍在挣扎,自杀非他本意,他在自杀前仍然在和昨晚被下的催死符作斗争。” 何零儿呆呆的望着意识丧失却始终仍然在跳跃的几束金线,“那又怎么样,他还是死了。” 杜启捻灭了烟,从地上拔了几根草擦了擦手指,“蠢不蠢,他虽然死了可是他比别人多了投胎的资格。” 何零儿手指顿住,歪着脑袋吊着眼梢睨着杜启,脸侧的小卷毛垂在了嘴角,她斜着嘴吹了口气,小卷毛被吹起挂在下巴上,黑葡萄的眼珠子湿漉漉的,吸了吸小巧的鼻子:“你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杜启没再理她,踱着大方步跑到离人群稍远一些的垃圾桶去扔了烟头,何零儿托着下巴看着他:“我以为你是个无业流氓,没想到你还是个文明讲卫生有素质的好市民流氓。” 杜启这几天和她斗嘴交锋好多次,并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在他眼里,眼前的人就像是个一点就炸的黄毛小丫头,就一张小嘴巴嘚吧嘚的挺利索,他解了陈建民的圈禁,“我猜的没错的话你昨晚撞见的那个催死鬼应该不会因为你而停止他的行动,自杀事件还没完。” 八月份的天气炎热的空气都变了形,喧嚣嘈杂的记者和群众各个汗流浃背,每个人嘴里都在拼命喊着什么,尖锐高亢。 连上今天的陈建民,一共十二个人了。 一个国内最具权威之一的人民医院,连着十二天发生跳楼事件了,这前所未有的大事件像是打开了所有人的开关,以义愤填膺的姿态蜂拥而至。 何零儿想了想,说:“他要收集这些人的魂魄干嘛?” “将死之人,想死之人,甚至是只有一刻想到死的人的魂魄最为脆弱,就像是根基松动的大树,可以连根拔起据为己有,至于有什么用……”杜启停顿了下,继续说道:“这就不是我的职责范围了。” 何零儿心想,她也许可以找老赵聊一聊,老赵虽然没个正形,可他年纪一大把,嘴里也老叫嚣着吃过的盐比她吃过的米都多,怎么说也是见多识广了,他没准会知道一些里面的内情。 杜启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的脑袋,默了默,道:“我劝你也别管太多,阴阳界的事儿自有人会来管理,每个人都各有天命,我们干涉太多对我们并没有太多好处。” 何零儿扯了下嘴角,“我捉鬼可是要收钱的。” 杜启拘着魂魄没办法逗留太久,正要转身,忽然,秦旻则喘着粗气从大树后面走了出来,身上还穿着白大褂,脚步有些凌乱,白皙的面庞也微微有些红和汗湿。 何零儿愕然的看着她,杜启则面无表情的往旁边退了一步。 秦旻则缓了缓,平复了一下呼吸,手慢悠悠的插进了黑色休闲裤的口袋里,看了一眼正要离开的杜启和蹲在地上的何零儿,对着她微微一笑:“好巧,我饭后散步,没想到你也在。” 杜启:“…… ” 何零儿:“……” 你说这话之前能不能先擦擦脸上的汗? 何零儿脸色有些奇怪,她张了张嘴:“秦旻则,你……” 秦旻则神情温柔的能滴出水来:“怎么了?” 何零儿:“你......要么往旁边挪一挪吧。” 秦旻则脸上的笑有些挂不住,他一接到“闺蜜”司况的密报就匆匆的赶了过来,尽可能以最自然的状态出现在她面前,没想到她的第一句话就是让他离身边这个男人远一点。 凭什么?! 他一天没见,就有其他男人来勾搭她了吗?也对,大学时候,何零儿虽然知己好友不多,可男生缘却不差,在明知她在大张旗鼓的追他后,也会有公蚊子嗡嗡的出现在她身边,他那时不屑一顾,而今却如临大敌。 他脸色黑了黑,就听见何零儿支支吾吾道:“你踩着他刚拘的魂了。” 秦旻则:“?” 何零儿手指一指他脚底下:“你俩的脚并一块儿了。” 秦旻则僵了一秒,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子,眉心跳的厉害,默默的往旁边跨了一大步,直接跨出了大树的阴影范围。 他听到男人哼笑了一声,他没法分辨出笑里有没有嘲弄的意味,他脸黑成了一块墨,淡淡的瞥了眼杜启,杜启朝何零儿大手一挥就走了。 “他是谁?” 何零儿这几天没有新的任务,有些百无聊赖:“哦,掌管我们这个区域的鬼差。” “鬼差?” “对呀,他负责带我们这片区域所有的魂魄下阴间,以及追捕漏网之鱼,有时候死的人太多他带不过来就会有些逃脱了,他就查漏补缺,唉呀,说来说去也是地府太小气,一片区域就派遣了一个鬼差,怎么够呢。” 何零儿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她从大清早就赶过来了,本以为昨天赶走了催死鬼后陈建民就不会再自杀了,她还特意在医院里堵着催死鬼,以防他挑选新的人去代替陈建民。 她忽然想起昨天在追他到山里时,他转身幻化出了一个男人的身形对她诡异的笑了笑。她昨天没在意,现在想起来,那是嘲讽和胜利的笑容,他稳操胜券,即便被打断也无法阻止陈建民的自杀。 也是在笑她的不自量力。 她气呼呼的呼出了一口气。 秦旻则笑了笑,也学她的样子想要蹲下,但是他腿长,蹲了一半裤子卡住了,他楞了楞。 何零儿侧头看他半弯腰撅臀的样子,也楞了楞:“你干嘛?” 秦旻则拉了拉裤腿,及其自然的装作不知道刚刚发生了什么事,从善如流的直接坐在了草地上,“陪你。” 他一腿弯曲,半边身子靠在了曲着的腿上,有些闲情惬意的懒散感,他揉了揉何零儿的脑袋,“你是在想今天跳楼的那个人?” 何零儿偏头躲开了他的手,嗯了一声,声音有些懊恼:“昨天明明已经被我打断了,可还是阻止不了。我应该多关注一下他的。” 秦旻则在心底笑了下。 她多善良,陌生人的命也能在她心里留下那么重的痕迹,可却留不住他拼命想要挽留的心。 作者有话要说:小秦,妈妈看好你哦,加油。 妈妈,你想要孙子吗?长的帅气嘴又甜,还能给你逗乐的那种孙子。 第18章 今天和好了吗 秦旻则看着何零儿的侧脸,南方天气湿热,即使在树荫底下坐着不动弹,也能被这暑气闷出一身汗来。她穿着清凉,一简单白色t恤,搭一个淡蓝色的牛仔短裤,因为蹲着,两条白花花的大长腿弯曲着,紧绷着臀部,勾出一道圆润的弧线,煞是扎眼。 小脸红扑扑的,两侧的刘海被汗浸湿黏在脸颊上。 他不动声色的在她身侧用视线上下扫描了一遍她。 尤其是她在说话时那一张一合的嘴,当初在她大四他原校读研时,他尝过那味道,但是他那段时间被其他事牵住了所有心思,和她在一起时难免心不在焉,略显被动。 连接吻都接的可有可无,意兴阑珊。 他记得大学期间她在追了他一年后她气愤的在楼梯转角拦下他,气势磅礴的伸长了胳膊用自己的小身板将他困在了里面,问他到底自己有哪里不好,他怎么就那么不愿意从了她? 她当初问的真诚,圆圆的眼睛里都是困惑,却用着最流氓的气势问他怎么不愿意从了自己,声音略微颤抖。 他记得他当初是微微一愣后被她这颠倒性别的话惊的笑了一下,但那笑一闪而过,她因为太紧张没有发现。 她虚张声势,明明紧张的呼吸都紊乱了却还是镇定的结结巴巴的向他说着自己从了她的好处,一条一条的像背诵课文似的列举了七八条之后突然卡了壳,吭唧半天然后大叫一声:“秦旻则你看身后!” 他笑意涌上来,脸上却淡定的很,配合的往后转了头,在身后的玻璃窗的反光下看到她从口袋里拿出了张皱皱巴巴的纸边偷瞄他边看纸,然后咳嗽一声把纸条塞进口袋里后又继续说第九条。 其实仔细想想,早在最当初的那个时候,他就已经在自己尚未察觉的情况下偷偷纵容她了,可那种情绪太淡了,淡的转瞬即逝。 就像路边野猫可怜兮兮的在他脚边喵呜叫一下,他会揉一下它的头,但却永远都生成不了带它回家的心。 他要准备实验数据,要准备出国事宜,任何一件事情都要比她要重要太多太多。 那个时候,他的人生里从来就没有何零儿的存在,也并没有打算空出她的地盘。 她磕磕巴巴的列举了十二条,一脸大义凛然的昂着头问他要不要现在给他几秒钟考虑一下。 他看到了她眼里藏着的胆怯,敛眉,迈步推开她的手臂,径直上楼,何零儿情急之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在看到他不悦的眼神后又匆忙改为抓住他的袖子。 小脸有些白。 她小心翼翼的问道:“你觉得我给你的几秒不够吗?那我再宽限你几天怎么样?我刚才说的那些好处你都听清了吧,如果你没听懂我给你解释解释怎么样,这可是我身为你女朋友后你独一无二的优待哦,一般人可是想都不敢想的呢。” 秦旻则无声的看了眼攥他袖子的手。 随后轻轻扯了扯。 他的动作不重,但带着一股压力,她放了手。 还没等他说什么,何零儿又叽叽喳喳的抢先道:“唉呀,你好歹给个话呀,我昨晚和林.....,不是,我昨晚可是熬了半宿的夜才想出这十二条的呢,你不知道,我虽然优点很多,可是让我这一条一条列出来还怪难为情的,想想还有些脸红呢。”她捂了捂脸。 秦旻则不知在想什么,半天没说话,沉默后突然说道:“不是。” 何零儿愣了愣:“什么不是。” 秦旻则声音很平淡:“你说的第三条,不算。” “第三条?”何零儿在脑子里回顾了一遍,“如果我成了你女朋友,我的一头自然卷都嫁屋及乌的成了你的,它摸起来手感极佳,是任何人都抗拒不了的诱惑,是出行工作学习减压必备,是任何一个男朋友都无法拥有的最特别的享受。” 她呆呆的背了一遍:“怎么就不是了?” 秦旻则看了一眼她的头顶,她头发不长,不到肩膀,满头的小卷卷,一个叶子状的发夹将一边的头发夹到了耳朵后面,小巧的耳垂有些红。 他撇开视线:“我不喜欢卷发,也没有摸别人头发的癖好。” 何零儿眼尾向下垂了垂,而后很快又恢复了,眼睛亮晶晶:“那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培养培养这个爱好?”她微低头,把头顶送过去,“你要不要现在就尝试一下?” “......”秦旻则手指微动,迈开脚步:“我没有兴趣。” 他走的不疾不徐,听见她在背后丧丧的抱怨:就说摸头发这爱好太变态了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喜欢的啊,林涵还非让我加上这一条。 他脚步一顿,脸色变了变,也就几秒的时间他就恢复正常,继续走远,身后的人仍然在絮絮叨叨的抱怨,他也听不到了。 可就在第二天,她那标志性的一头小卷毛就变成了直发,只是维持的时间很短,卷卷直直的,只是那个叶子状的发夹一直被她戴在耳侧。 *** 秦旻则看着何零儿,问:“你大学期间一直戴的那个发夹呢?” 何零儿正在和打听警方消息的韩雀对话,对秦旻则的话听了一耳朵,闻言出了一下神,将汗湿的头发撩到耳朵后,随意道:“丟啦,都多久了。” 秦旻则脱下了白大褂放在一旁,在她停止说话的空隙问道:“戴了三年,怎么说丢就丢了?” 何零儿眨了两下眼睛,默了几秒后轻描淡写道:“又不是多重要的东西,也不贵,搬家的时候不知道被扔到哪里了。”当初也是找过的,可遍寻不着后好像发现,即使丢了好像也并没有太大的感觉了。 她眼里的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秦旻则还没来的及捕捉到什么,她就已经又在和韩雀说话了。 他无端端的心情直往下坠,有些揪的难受。 这枚叶子发夹似乎是他和她大学里仅有的为数不多的共同回忆,他当时不在意,这枚发夹在他眼前晃了几年他也不曾多看几眼,如今看不着了,他却开始清楚的记起来了,发夹上细碎的彩钻,边缘一圈淡金色的固线。 确实不怎么贵,但也不便宜。 有一个双休她赖在他身后跟着他逛街,他在这个经过一家店时透过玻璃展示窗向里面的商品多呆了几秒,她走到他身边,问他是不是很喜欢这个,他瞥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可一个星期后,她就戴着这个发夹邀功似的到他面前蹦达着非要给他看。 他在很久后才突然明白过来,他其实是在对着玻璃展柜里的被碎钻包裹着的钢笔看,而她却以为他是对着钢笔前面的这个发夹看。 而他当初看这支钢笔,是因为他在他爸爸的办公室里也看到过。 可距离她买这个发夹已经过了半年左右,他有心想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 那个发夹多少钱来着? 那是一家轻奢品牌,用的也不是多金贵的钻,确实没有贵到人神共愤的地步,但对于一个学生来说,将近一千多买一个发夹却是大大超出了她的承受能力了。 “我觉得第三条说的对。”他蓦地出声,打断了何零儿掩着嘴遮人耳目的在和空气说话的行为。 “什么第三条?”何零儿无暇顾及他,问了这句后又马不停蹄的和韩雀说着话:“你是说,陈建民是趁陪同的家人出去给他买午饭的时候去顶楼的?可是顶楼不是被医院锁起来了吗?他利用什么打开门的?” “如果你成了我女朋友,你的一头自然卷都嫁屋及乌的成了我的,它摸起来手感极佳,是任何人都抗拒不了的诱惑,是出行工作学习减压必备,是任何一个男朋友都无法拥有的最特别的享受。”秦旻则一字一顿,口齿清晰的说出了这句话。 何零儿愣愣的有些回不过神,小细眉轻微的拢了一下:“啊?” “记得吗?” “你竟然还记得?”何零儿愕然,“这都是多久以前的黑历史了。”她现在听到这么中二的话脸颊都有些发热,天知道当初她是怎么面不改色的念出来的。 她默然,这真是一段令人想要穿越回去打死自己的黑历史啊。 “久吗?”秦旻则懒散的靠在腿上,身体倾向她,“这才多久?你就忘了?” “不久吗?”何零儿眨眨眼,六七年前的事了,还不久吗? 器皿埋进土里都要变成古董了,赵功种下去的月季都已经在生死关面前来来回回的经历了几十个回合了,连林涵都已经从小小兽医升级跳到了资深的美容美发师了。 秦旻则勾了勾唇,无意与她纠结时间的问题,悔不当初也只是当初,他要的是她的当下与未来,他就是捆也要把她与他捆在一起。 他凑近了她,轻微的尼古丁味道混杂着淡淡的消毒水味让何零儿神情恍惚了一下,只听到秦旻则温热的气息像羽毛一般的抚过她耳廓。 “嫁屋随乌,零儿打算什么时候让我过门?” 作者有话要说:啧啧啧啧。 小秦傲娇,老秦不要脸。 第19章 今天和好了吗 当初何零儿能看上秦旻则原本就是因为先看上了他的色相,因色临时起意,而后一发不可收拾。 他长的太扎眼,尤其是高材生云集的S大里,一半的人都忙着学习忙着做实验忙着实习,忙起来把自己当畜生用,甚少有人在穿着外貌上下功夫,有对象的出门洗个头,没对象的就起床什么样,出门还什么样。 在这一群群人里面,也有那么一拨长的很不错的,秦旻则就在这一拨里。 不管是身高还是长相,他都可以称的上傲视群雄,尤其是他漂亮的成绩又给他渡上了一层学霸的滤镜,所以他很轻松的就一跃成为了医学系里的香馍馍。 对于帅哥,大家流着口水花痴一下,可对于有着学神光环的帅哥,大家就只能流了口水再往回咽的在角落里顶礼膜拜了。 对于生长在雪山顶峰的天山雪莲,本身就已经寒的让人生畏止步了,大家自然是怀着想摘又不敢摘的敬畏心情的,没有一般的自信,谁都不敢去他跟前自讨没趣。 所以,当何零儿像个愣头青一样横空出世时,论坛上可以说是相当沸腾了,以往论坛上也就八卦八卦几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帅哥的恋爱史,发布发布S大新出来的研究成果,讨论讨论最新课题的各自方向,正经的像是个PPT。 如今,论坛上整整一个页面上讨论的都是何零儿的碰壁史,平时那些躲在角落里窥探的各色无聊人群像是集体高/潮一般撸起了袖子开始在论坛上筑起了高楼。让人怀疑平时这一小群人是过的有多无所事事,还是S大留的作业太少了。 三年过去,何零儿再次见到秦旻则,小鹿乱撞的心平稳了,抓耳挠腮想要凑上去的小动作消失了,帅哥还是那个帅哥,天才还是那个天才,只能说是我们何零儿见过的世面多了。 秦旻则猛的凑近何零儿,低低的声音极尽诱惑,和韩雀说了一半话的她顿时滞住,偏头去看他。 经过这些年的洗礼,秦旻则已然褪去了青涩的少年感,较学生时代沉淀下了属于他独有的那份成熟和俊雅。五官更为立体,眼神也深邃了几个度,他在大学时期话就不多,但少年的话不多可以说是冷漠,而如今的青年话少了却多了沉稳感。 两人对视几秒,秦旻则喉结轻轻的动了下,慢慢侧头,心狂跳,向她靠去...... 韩雀的声音还在耳边飘着,何零儿忽然听到了一个关键的点,眉头皱了皱,觉得有些热,她一边推开了热的源头一边快速的说话:“锁也掉了?钥匙还在管理人员的手里压根就没丢?” 她迅速的站了起来,没再管身后脸色极为难看的男人,冲进了楼内:“你在几楼?我马上上来。” 韩雀正飘在医院为了警方办案临时腾出来的办公室里,昨晚他央着赵功给他烧了一件新衣服,绛紫色的袍子,同色系的腰带,雪白的靴子,整个人一下子亮堂了起来。 何零儿看到他时感觉自己的狗眼被亮瞎了,她嘀咕了一句,“骚包。” “别以为我听不懂啊,”韩雀虚靠着墙,“你骂我呢。” 何零儿皮笑肉不笑:“没,夸你好看呢。” 韩雀骄傲脸:“那是的。” 何零儿忍笑,又很快郁闷,刚刚情急之下忘记了,光顾着要一门心思的上来,可是这个楼层已经被警方拦起来了,她一个普通人怎么可能上的去?! 她打发了韩雀继续上去听情报,自己又慢悠悠的走楼梯下去。 在走到三楼的时候,一阵细碎的哭声传来,她凝神听了下,确实有哭声在这附近,有一声没一声断断续续的,像是猫叫,这是在医院,有哭声其实再正常不过。 不过何零儿敏感的是—— 这不是人的哭声。 她开了这么多年的阴阳门,加上赵功开的阴阳门,早就对地府里的哭声免疫了,但也也因更敏锐,那是一种会震慑耳膜让人心神俱颤的哭声,像是突然尖锐却短促的鸣笛声。 这声音还在继续,却已经一声比一声微弱了,马上就要消失了。 何零儿掌心微动,将声音在耳边持续放大,循着声音找,连着过了十几个病房,她最终在一个最角落的病房里找到了他。 他背对着门,面对着墙面,紧紧的贴着,像是面壁,整个“人”高高吊起,脚面垫底,脚尖点地。 一声一声的哭着。 何零儿站在病房门口向里张望,这是个双人病床,其中一个病床上空着,被子掀起,应该是临时去了哪里,另外一张病床背对着她上侧躺着一个人,被子盖到了胸口,头上戴着一顶帽子。 一动不动的,像是睡着了。 这个角度看过去,她无法分辨出男女老少。 她轻轻的对着那个鬼叫了一声:“滚出去。” 鬼恍若未闻,倒是床上的人动了动,像是被她吵到了。 人鬼本无交集,但本身医院里的人受病气入侵,神魂最是软弱的时候,鬼若是一直在附近,势必会吸附他们身上的阳气,寻常身强体健的人短期内尚不要紧,可病榻之人就另当别论了。 而这鬼很明显就是在特意在这里吸附他身上的阳气以供已用。 何零儿乌黑的眼珠子咕噜噜的转了个圈。 这种鬼不捉简直手心痒的慌。 工作室好几天没开张了。 但一捉鬼必定会吵到病人,她刚轻轻一吼他就要醒过来了。 啧,麻烦。 要是所有人都能看到鬼就好了,她就可以堂而皇之的在他们惊恐的眼神下捉鬼了,也没人会骂她是神经病了。 她轻轻的走过去,想要把鬼拎出来,可就在她走到鬼跟前的时候,床上的人忽然醒了,醒了就也罢了,还靠着床头坐了起来,与正同手同脚弯腰垫脚走过去的何零儿进行了一次尴尬而又镇定的会晤。 似乎早就察觉到她了。 只是在等着她自投罗网。 何零儿一怔,歪头看着她,眉心蹙了蹙。 王思魁。 大学四年的舍友之一。 何零儿站直了身子,抱着胸靠在床尾看她:“王思魁?” 王思魁脸有些苍白,一顶帽子盖住了她所有的头发,只留了些刘海在额头上,她拿过床头柜上的镜子,开始慢悠悠的整理着装和帽子。 何零儿:“......” 眼看着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化妆包拿出瓶瓶罐罐刷子打算化妆的时候,何零儿终于忍不住要叫停了:“王思魁你够了,又不是打算去选美,捯饬个什么劲?” 王思魁瞟了一眼她,想了想,将所有的东西都塞回了包里,只找了一根正红色的口红抹了两下,再用手指轻轻晕开。 何零儿恍惚间以为自己在看美妆博主教人化妆。 “你在门口偷偷摸摸的时候我就从镜子里看到你了。”她摇了摇手上的镜子,“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改不掉这偷偷摸摸的习惯啊。” 何零儿怒从心起。 大学期间她因为要瞒着大家去捉鬼,所以时不时的会偷摸的出门,又偷摸的回来,四年下来数不清被王思魁撞见了多少回,她那时还追着人,自然不敢和她们说实话,因此她也被她冷嘲热讽了四年。 当年可真怂啊。 何零儿暗自鄙夷。 何零儿瞥了眼仍然在噫噫呜呜的鬼,轻轻笑了声。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她抽出了床尾王思魁的病例卡,在王思魁的尖叫声中看到了她的病。 宫外孕。 她结婚了?大学群里没听听说啊。 结婚怀孕不是很正常吗?那她一副害怕她看到什么生扑过来阻拦她是为什么? “宫外孕?”何零儿眨眨眼,没了孩子挺可怜啊,她都有些不忍心欺负她了。 王思魁生扑了一半,硬生生的停在了半道,见她见着了也就不隐瞒了,“怎么了?大学都毕业三年了,还不许人怀个孕?” “什么时候出院啊?” “今天。” “哦。”已经恢复了,而且她没看错日期的话,她竟然已经住了大半个月的院了。 “你今天是干嘛来了,”王思魁靠了回去,“我这没什么可偷的,哦,还有一点化妆品,你要吗?” “王思魁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嘴还是一样的贱。”何零儿夸张的拍了拍身后的那个鬼,“是吧?” 鬼被大斩的一拍,哭声中断,委委屈屈的回头看了一眼,碰上何零儿凶狠的目光后迟疑的一点头,接着又继续哭了起来。 王思魁对这状况见怪不怪,但心里也仍避免不了的突突了两下:“那也比不得你,当年死气白咧的在人秦旻则身后追着,结果人家甩过你一个眼神吗?你都没见到他看你时那厌烦的神情,我看着都替你臊的慌。” 扎心。 何零儿抿抿嘴,突然觉得身后那鬼面目可憎,回头大吼一声:“闭嘴!再不闭紧我让你立马消失!” 一秒禁音。 朕心甚慰,何零儿想回头拍拍他的肩膀给他两个选择,是乖乖让他收了自行去地府呢还是暴力对抗再被她暴力打压最后还得乖乖的去地府,结果,正当她回头看到他脸的那一瞬,她眼睛一亮:“是你?!” 她第一次来医院找秦旻则要账时在楼梯间碰到的,刚死之鬼。 也就是那一天,第一个人从顶楼上跳下。 十二天下来,他身上的那股刚死的气息已经完全不见,阴郁之气很重。 鬼没想到还能有人能和他搭讪,愣了愣。 “你不是人??” 作者有话要说:你tm的才不是人呢! 为我们的撩人失败的小秦默哀。 对不起,我不该笑。 第20章 今天和好了吗 何零儿脸一黑:“你才不是人呢。”说完她顿了顿,笑开:“哦,你确实已经不是人了。” 她看了看他:“你怎么还不去投胎,而且你身上的这阴郁气是怎么回事?你在吸附病人身上的阳气?你在练什么术?” 鬼傻愣愣的,也不说话,睁着只眼睛只瞧着她,似乎听不懂她这些话。 何零儿说半天也得不到一个字的回应,气鼓鼓的瞪着他大眼瞪小眼的对视。 “上次见着你还有些活力呢,怎么当鬼才当了十二天就一点精气神都没了?high起来啊,去投胎啊。” “......”鬼脸无辜。 王思魁被忽略了太久,有些恼怒:“何零儿你这是在我眼前做什么戏?想吓唬我?” 何零儿轻飘飘的看了她一眼,眼神颇有些不屑一顾,王思魁气结,正要发作,何零儿鼓着嘴巴说道:“你真想知道我在和谁说话?” 那股突突的感觉又上来了,还有些凉飕飕的,王思魁拧眉:“你要装神弄鬼?大学期间你就老这样神神叨叨的,是不是秦旻则没有答应你,你就自暴自弃?” 怎么什么都能扯到秦旻则? 再说了,她知道自己和空气说话能吓着人,她已经尽量避免在人前这么做了,可有时候鬼会缠着她或者她身边的人,她忍无可忍但也会以手遮嘴或者拿手机佯装打电话,她自认已经做的挺妥贴了。 连她最好的闺蜜林涵也不曾怀疑过她,可是这王思魁也不知道哪里惹到她了,处处和她做对,时时冷言冷语的针对她。 她是抢了她男人还是刨了她祖坟了? 等一下。 抢了她男人? 何零儿从过去那断记忆里跳脱出来,重新审视了一下王思魁,只觉得大学时候好多她在的场合王思魁也恰巧也在。 她在秦旻则身边不厌其烦的上下蹦达时她就在不远处冷眼瞧着这一切。 她在攒够钱买了那个叶子发夹之前王思魁就已经买好了。 她在他这里碰壁吃一鼻子灰后就能看到她摇曳生姿精致的亭亭而来。 当她身陷其中,眼里就只有秦旻则一个人在发着光,周围的一切都暗淡下来,而过了这么些年,秦旻则也随着时间暗淡下来,他周围的一切人与景就又流动了起来。 一幕幕的在何零儿眼前如马观花的趟过。 想清楚后,她恍然大悟,可一瞬后,又嗤之以鼻。 不过一个男人而已。 铁打的姐妹,流水的男人,可惜她们做不成姐妹,也没法分享男人。 何零儿说:“你还不如我呢,我好歹还能去追一追,你呢,就知道等在我身后伺机寻找我出丑的瞬间再以一副女神的高傲模样走出来,怎么?拿我来拔高你自己的形象?” 最隐秘的秘密被揭穿,王思魁恼羞成怒,她看不上何零儿拙劣的,丑态百出的追人方式,可要让她放下身段去和她一起争,她又觉得掉价。 她只能,偷偷的,暗暗的,跟在她们身后,在她出丑的瞬间昂头在他们面前走过去,以凸显自己与何零儿的不一样,以奢求秦旻则的垂怜。 可笑又可怜。 可她又凭什么对怀有同等心思的何零儿百般嘲讽呢。 何零儿一想起那四年在秦旻则那受了气委屈的想哭回到寝室又要遭到王思魁的嘲笑就气不打一处来。 她当时是怎么忍下来的?简直是82年的忍者神龟啊。 嗨呀。 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 她今天要为那四年受过的委屈算一算总账。 她定住想要逃跑的小鬼,自己搬了张椅子好好的挪到王思魁床前,对着她嘻嘻一笑后坐了下来。 王思魁被她这改变的态度弄的怔了怔,没反应过来:“你要干嘛?” 何零儿笑的露出了八颗大白牙:“叙旧呀。” “我和你叙哪门子的旧。” “你不想知道大学期间我都在和谁说话呢?你不想知道我偶尔偷摸出去又偷摸回来都干了些什么吗?你不想知道我身上最大的秘密吗?”她对着王思魁调皮的眨了眨眼:“我当你是朋友才和你说的哦。” 王思魁无端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不想......”话还没说完,只见何零儿掌心朝上,两指在交缠,在眼前抹了一下,嘴里念叨了一句“开天眼”后,两只手指蹭的窜出了一股亮晶晶的光,她大惊,还未来的及说什么,何零儿就站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扣住她的后脑勺,手指迅速的靠近她眼睛。 她下意识的闭了下眼。 冰凉的手指擦过她眼皮。 后背刷的出了一层冷汗。 “别睁眼。”何零儿说:“睁眼后如果看到什么也别大叫哦,因为你能看到的别人看不到,会被当成神经病抓起来的哦。” 王思魁却突然不敢睁眼了,明明知道她在骗她,在吓唬她,却还是被唬住了。 唉,大学时候做的跟个大姐大似的,以为天不怕地不怕呢,现在啥都没看到就已经被吓的不敢睁眼了,何零儿的心忽然有些空虚寂寞冷,报复的对象太弱鸡,少了很多乐趣啊。 没劲。 她撇撇嘴,坐回椅子:“我实话告诉你吧,你病房里有个一直在吸附你阳气的鬼,我不知道他已经呆了多久了,但我看你状态不错,应该是今天刚来的。” 王思魁的身子抖了抖。 “他是跳楼死亡的,所以样子确实是难看了些,半只眼珠子挂在外面,半个脑袋也摔破了,他自己捧着脑浆,想把它放回去。” “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啊,是预付款后我替你捉了它呢,还是我替你捉了后你再付款。” 王思魁的声音也有些虚了,眼睛要闭不闭的,“我为什么要选择,不是,我凭什么要相信你?” 何零儿眉头一皱,似乎有些奇怪:“你相不相信的,自己睁开眼看看不就知道了?” 王思魁一向来是无神论者,她努力的想要睁开眼睛,却在模糊的接触到何零儿看好戏的眼神后又下意识的猛然闭上。 她咬了咬牙,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能到被这么个小丫头捉弄的份上。 王思魁深吸一口气,正打算睁眼的时候就听到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从门口传来,“零儿,我也要开天眼。” 她一惊,自然而然的睁开了眼转向门外。 然后,她就看到了站在......不,与其说站,不如说是挂在墙角的......男人? 和何零儿描述的一样,半边脑袋摔破,凹陷下去,他正手里捧着脑浆在手忙脚乱的塞回去,塞一半漏一半,最终全都漏光,他手里又满了。 王思魁瞳孔骤然撑到最大,想发出尖叫却俨然失了声,连门口那个男人她都无暇去顾及,大学四年在他面前努力维持的光鲜表面终于破裂了,她哆哆嗦嗦的手指着墙角,以询问又惊恐的眼神转向秦旻则。 秦旻则却没理她。 他径直走到何零儿面前,弯腰,将头凑过去,眼睛闭上:“零儿,我也要开天眼。” 他刚刚做足了准备去亲她,她却推开他兀自的走了,他阴沉着脸在大树底下呆了半天,却也压不住那股火,正巧,手底下有个学生去参观手术却没有按照要求的喷了香水,被人一状告到他这里。 那股火才终于有了发泄之地。 然后他颓然的和司况发信息宣泄剩余的火力。 秦旻则:“我觉得我在她面前已经不是个男人了。” 司况:“呵呵,找机会在她面前脱光衣服让她看看你的腹肌和小丁丁,看她还会不会觉得你不是个男人了。” 秦旻则不想再理会他,但没忍住给自己澄了个清:“小?那你的就是mini版本了。” 那头没再回复,或者已经被气死了。 秦旻则今天不坐诊,下午那台手术因为病人情况有变而又推迟到了明天,他嘴里苦涩,却也无奈的发现,即使自己再生气,再暴躁,再有毁灭欲,也无法和她说一句狠话,甚至连强迫自己不去找她都做不到。 可真够没出息的。 ** “你疯了?秦旻则,开什么天眼啊。” 秦旻则仍维持着原样:“我也想看看零儿的世界是怎么样的,天眼能维持多久,能维持一辈子吗?如果不能维持一辈子,你能不能每天来帮我开?” 他的声音低柔,像是在刻意的讨好着她,王思魁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秦旻则,大学时候的他是高傲的,冷漠的,哪里有这般低声下气哄着人的时候? 何零儿看鬼从小看到大,早就看习惯了,即便再面目可憎,她最多就是被吓一跳然后拍拍胸口面不改色的上去收了他,可普通人不一样。 她不说话,秦旻则也很有耐心,只是把声音放的更柔,带着些央求:“零儿?帮我开吧,好不好?” 何零儿咬咬唇,“我先帮你开一小时的天眼吧。” 秦旻则扬起嘴角,笑的舒畅。 如法炮制,何零儿微凉的手指贴过他薄薄的眼皮,一股凉意由他的眼皮蔓延到全身,整个人都清透了起来。 “好了。”何零儿闷着嗓子说道。 秦旻则缓缓睁眼,眼里风光无限,何零儿一时有些看呆了,秦旻则长的好看,存心要勾引起人来也是手到擒来,可惜对方是何零儿,只能注定了他的铩羽而归。 “乖。”他轻轻摸了摸她的小卷毛。 嗯,果然很好摸。 作者有话要说:日常同情小秦。 以及……司况。 第21章 今天和好了吗 秦旻则开了天眼就迫不及待的去看周围。 他太想知道何零儿的那个世界是怎么样的了。 每次看着她和那些空气说话他都觉得自己被隔离在了很遥远的地方,无法参透,无从解读。 但尽管他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准备可还是被墙角的鬼吓的头皮发麻。 他回头看了一眼何零儿,何零儿冲他点了点头。这一眼给了他莫大的勇气。 秦旻则在医院实习工作这么些年,各色尸体也见的多了,等最初的恐惧感和见到非我族类的不适感过去,他这么多年的冷漠镇定重新回来,转身抱着胸看在墙角傻傻杵着不停的在灌脑浆的......鬼。 “摔死的?” “嗯 ,据他自己所说,是跳楼死的。” 秦旻则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下他,语气凉凉的点评:“嗯 ,确实是,全身软组织挫伤严重,脊椎断裂,要不是致命伤在头部,他怕也是要全身瘫痪的。” “他死了怎么不长尸斑呢?” 何零儿回:“人死后成鬼要么会恢复到生前的状态,在么就停留在死的那一刻,除非他死后又吸附什么,阴气变重,否则就永远维持着那两个状态。” “哦,”秦旻则点了点头,“他会一直重复这个动作吗?什么时候会结束。他们会永远呆在这里?” 何零儿挠了挠有些微痒的下巴,说起话来腮帮子一鼓一平:“这个因鬼而异吧,有些鬼心里有执念,就会一直重复这些呆板的动作,但据我这些年看到的所有鬼来说,并不是所有鬼都会有执念的。他会有这份执念只因为他到现在仍然不能接受自己死亡这一事实吧。” 秦旻则眼里有笑意,“你懂的还挺多。” “那是,”何零儿很是骄傲,小脸一撇,因为说着她擅长的隐秘领域而颇为兴奋,眼里亮堂堂,“老赵老说他吃过的盐比我吃过的米还多,我现在终于也可以很骄傲的回你一句啦,我看过的鬼可比你治过的病人还多呢。” 秦旻则乐的在这方面认输:“嗯,我自叹不如。” 他左右张望了一下:“那他在这里干什么?这里只有他一个鬼吗?” “我刚才在楼梯间看到他正在吸附......”她猛然顿住,突然就想起了这病房里还有另外一个人的存在,她扭头看去。 王思魁正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们,眼里竟是不可置信。 秦旻则也顺着何零儿的视线看过去,王思魁声音微弱,声音因为震惊而略微尖锐,刮人耳膜:“你们......你们.....” 秦旻则听了皱眉,一秒后撤了目光,看向何零儿:“你认识?” 何零儿瞠目。 秦旻则沉默了下:“我该认识?” 他抽出了床尾的病例卡,“王思魁?” 思索了不过几秒,他将病例卡又不怎么在意的放了回去,没再回应自己认不认识的事情,只是何零儿从他淡漠的神情中大概猜出来了。 他压根就没有记住过她。 她的那些碾压式的光彩夺目的出场方式,也没有在他面前留下一点痕迹。 想到这,何零儿突然有点同情王思魁了。 惺惺相惜啊惺惺相惜。 有什么报复能比暗恋对象的一句不认识还要狠的? 何零儿无言了一会,两指交叉向下一点,手指中央发出了一点微弱的光,与此同时,王思魁眼皮子上像是受到了什么召唤,也发出了点微弱的光,何零儿手指伸向王思魁,王思魁惊了下,向后挪去。 何零儿再往前,王思魁再往后躲。 何零儿急了:“你别躲呀,我给你关天眼。” 王思魁一愣,可还是挥开了何零儿伸过来的手,“我不需要,你能看得,他能看得,那我也能。” “这时候你还逞强呢,刚不知道是谁吓的声音都发抖了。” 王思魁在秦旻则面前端了四年,到现在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再加上有个一直被她看不起的何零儿在,她也不愿意承认自己胆小,她深吸一口气:“反正你别给我关,我看的正过瘾呢,就当看个恐怖片了,还是3D版本的,求之不得。“ 何零儿收回了手,撅了下嘴:“随便你随便你,死鸭子嘴硬的,不怕晚上做噩梦的话你爱看不看,反正我也就给你开了半小时,不用我关等会它自己也关了。” 王思魁没说话,心脏颤了颤,她神色复杂的看了眼何零儿:“你们现在是......在一起了?” 何零儿倒退一大步,“你可别诅咒我,我才不要再掉进那个坑呢。我大学犯的傻还不够多吗?”她马上反应过来,“什么意思,你还对他有意思?你别忘记你都结婚了!” 王思魁:“你管好你自己吧。” 何零儿气急,跺脚道:“我才懒得来管你,我们大学的账我还没算完呢,要不是看你现在可怜谁稀得来管你。” 秦旻则在旁苦涩的笑了笑。 他看着仍然在沉默的不停重复着灌脑浆捡脑浆的鬼,身后何零儿气恼的声音都带着娇娇的味道,她人长的乖巧,娇小玲珑,任何一个动作由她做出来都带着可爱的稚气,可是她却长年累月的与这些鬼力乱神打交道。 他一个无神论者的三观在她面前塌的可够彻底的。 “你为什么会跳楼?”秦旻则随口一问,本没想得到鬼的回复,但他伸长了胳膊灌脑浆的动作却停了下来,半个脑袋转过来,发出了咔咔咔的机械的声音,仍然留在眼眶内的眼珠子死死的盯着秦旻则。 秦旻则无端端的瞬间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身后何零儿被王思魁气的哇哇乱叫。 身前鬼的脑浆又从破裂的脑袋里流了下来,但它却没再像刚才那样去捡,它盯着秦旻则,苍白皲裂的嘴角流下了一条暗红色的血,滴答滴答的滴在地板上。 秦旻则冷冷的回视它。 突然,鬼两边嘴角裂开至耳朵,嘴巴被最大限度的张开,里面血流如注,粘稠如血浆,秦旻则被迎面一阵腥臭的风熏的掩鼻,就在这一刹那,鬼冲破了何零儿的禁制,狂啸的朝他扑去。 秦旻则大惊,身子往旁边撤的同时本能的将站在身侧的何零儿推的更远了些,王思魁因为一直关注着秦旻则也忍不住大叫起来。 烈焰冲了出来。 秦旻则只觉得面门一烫。 但并没有到达烫伤的热度,因为—— 火并没有离他太近。 早在鬼朝他冲过来的一瞬间,何零儿就已经有所察觉的先出手了,但她还是低估了这个鬼的能力,并没有料想到它能冲破它设的禁制,它一直在沉默的机械动作,时不时还委屈巴巴的看她一眼,让她都有些忘记它本来是个在这里吸附人的阳气的恶鬼了! 况且还有秦旻则推她的那一下,她出手还是比往常慢了些。 何零儿大叫:“我险些要被你骗过去了,还以为你是个忠厚老实又胆小如鼠的,没想到却是个下手狠毒的!攻击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你怎么这么有种!” 秦.手无缚鸡之力.旻.普通人.则张了张嘴,想为自己辩驳个两句,但何零儿已经如一把剑一般迅猛的冲了过来,略显稚气的小脸上是与她不太相符的凶狠之色,他乖乖的闭上了嘴。 OK,他现在就是个需要老婆保护的乖乖崽。 烈焰收回,也成功的吸引了恶鬼的吸引力。 恶鬼暴怒而起,而何零儿正等着它发怒呢,她右手迅速在左手画符,边画边在恶鬼冲过来的一刻往后一坐,安稳坐在了凳子上,紧接着,后背往后倒,脚尖踹起,轻巧地在恶鬼胸口一踢。 脚尖一个巧劲,恶鬼往后退了数步,又张牙舞爪的飞扑过来,何零儿却小脸一皱,左手上的符金光灿灿,过了五秒后却暗淡下来。 “啊,太久不用我忘记炼鬼符怎么画了。” 秦旻则听着她懊丧的声音,明知场合不太对,可还是没忍住的浅笑了一声。 何零儿一个咕噜从地面上滚到了恶鬼的身后,单脚高高架起,踹向恶鬼,恶鬼被踹的往后倒,不过几秒又卷土重来。 何零儿迅速单手扣住恶鬼脖子,终于得到一个空档,她恶狠狠的瞪了一眼秦旻则,报了刚才的一笑之仇,秦旻则摸了摸鼻子。 “你叫什么?为何伤人?你知不知你如今的恶行即使去地府也要先行去受罚,十二天前,你刚死,是去投胎的最好时机为何不去?” 恶鬼嘶叫。 何零儿牙关咬紧,手上用劲。 正想开阴阳门,余光瞥见秦旻则和王思魁,又放弃。 她的阴阳门连通第四层地狱,恶鬼森森,嘶吼震耳,非寻常人能接受,医院里有太多缠绵病榻之人,身体受溃,如若她一开,势必会影响到他们。 更何况...... 她总觉得他没有去投胎而是在这里吸附人类阳气有些蹊跷,而他又正好是跳楼死亡,他死的那天又是医院这一系列诡异跳楼时间的开始之日,这太多的巧合,不知道与那催死鬼有没有关联。 想到这,她略思索了会,便有了主意。 她口里念念有词,单手迅速的在空中画上【连楼符】,符成一刹,数道金丝如同细软的绳索一般缠向恶鬼从脸到脚紧紧的缠绕收紧束缚,不消片刻,恶鬼被绑成了金色的蝉蛹。 金线耗光了连楼符的最后一角,恶鬼挣扎,何零儿将“蝉蛹”扔给了秦旻则,“抱紧它。” 秦旻则被猝不及防扔过来的恶鬼砸了一下,下意识的退后一步,听到何零儿的话,又听话的上前嫌恶的单手扣住它:“啊?” “这个连楼符只能绑住它一个小时,我得把它送到老赵那里去。我还有话要问它呢。”她大叫一声:“韩雀!” 绛紫色少年满脸不耐烦的出现在何零儿身边。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心里害怕但也要在零儿面前佯装淡定的猪蹄子。 第22章 今天和好了吗? 绛紫色少年满脸不耐烦的出现在何零儿身边。 何零儿从秦旻则手里拎过挣扎不休的恶鬼,敲了敲它的脑袋,恶狠狠道:“别动,再动打断你的狗腿!” 她把恶鬼扔给了韩雀:“你帮我跑一趟,把它交给老赵,让他好好看着它。我怀疑它和医院最近发生的自杀事件有关。” 韩雀不情不愿的拎过,嘴里嘟嘟囔囔:“一天到晚就知道差遣我干这干那的,小爷我堂堂韩家小公子,都成了跑腿的了。”说完,他瞪了一眼何零儿,又瞪了一眼站在何零儿旁边的男人,拎起了恶鬼,飘到窗户那,从背后抽出新烧的同色系小纸伞,撑开,飞身而去。 何零儿撇撇嘴:“骚包。” 身后一个脑袋轻轻的搁在了她的肩膀上,秦旻则同她一起看向窗外,他的天眼还开着,可以清楚的看到窗外那道绛紫色的身影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不紧不慢的飞着。 玩心很重。 他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平稳的问:“他就是昨晚你说的韩雀?” “对呀。” “他这样赶得及一个小时内送到吗?” 何零儿耸肩将肩上重重的脑袋甩开:“韩雀虽然玩心重,但做事还是有分寸的。你起开,别占我便宜。” 秦旻则更闷了,眸色黯了黯,她在他面前夸另外一个男人,他们俩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在他没开天眼的时候有着无数的秘密和默契,关系亲密又相互信任。 这个认知让他很不爽! 身前的小姑娘距离他很近,他双手往前就能把她扣在自己的怀里,她在自己身后追了四年,说走就走,折磨了他三年,再见面他意难平,她轻描淡写,顷刻间,他陡然升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戾气,他掐了掐胃部。 “更何况......”何零儿又慢悠悠说:“他被我用禁制符牵制着,我能随时查看他在哪里,要是他一个小时内没有给我乖乖送到老赵那儿,我就把禁制符断了,开阴阳门送他下地狱!所以他才不敢迟到呢。” “......” 戾气骤然消散。 何零儿甩了甩刚才崩的太紧而有些酸涩的手臂,“你刚才推我干什么?” 秦旻则站在她身后一步之遥,声音低低的:“你说为什么?” 何零儿顿了顿,撇了撇嘴说:“区区一个小鬼还动不了我。” 这话有些狂妄,尤其是出自面前这个还不及他胸膛高,身材纤瘦的小姑娘嘴里更是显得有些孩子气,但秦旻则却知道她说的都是实话,刚刚在病房里的那一幕颠覆了他对她的认知。 他刚才清楚的看到恶鬼在面对她时脸上那明显的怵意以及她纤弱无骨的身板在打斗时爆发出的能量,两个极端诡异的融合在她身上,让她整个人身上都发着光。 他被这光包围,什么都看不到,眼里只剩下她。 她光芒万丈,他只想俯首称臣。 秦旻则现在只想捧着她,哄着她:“是,零儿最厉害。” 他离她太近,声音又被刻意放柔放低,何零儿听了有些脸热,热辣的太阳透过窗户照进来,包裹住她,即使室内的空调呼呼的吹着冷内也挡不住外头的日光。 何零儿看着看着突然小脸皱了起来,“老赵肯定又要骂我爱管闲事了。” 秦旻则笑了一声:“不会。” “怎么不会?” 秦旻则向她示意了下床上的人:“你的客户不还在吗?” 何零儿眼睛一亮,一拍脑袋:“对哦。我刚才做错了,我应该放鬼去咬她的,然后在要咬到的时候抓住它,这个时候问她收钱她肯定不敢推脱啦。” 秦旻则摸了摸她的卷毛,笑的别有深意:“现在要也不迟。” 一直目瞪口呆的王思魁突然很想立刻消失。 ** 王思魁在他们走后一小时就出了院,她本来住一个星期左右的院就够了,可她怀孕的事情不能被人知道,回了家也没人会照顾她,所以她央着对方给她开了二十天的住院单。 这不合规矩,可她若是撕破了脸,对方也不好过,最终只能是她胜利。 只是可惜了这个好不容易才怀上的孩子。 刚看到何零儿时是震惊的,她当初以为她会为了秦旻则留在S城,没想到她一毕业就失了踪影。 论坛上高高建起的几个贴子也因为她的离开少了大量的素材而慢慢的冷却下来,那几个赌局也像个笑话似的挂着再无人问津。 她暗自松了一口气,却也有些怅然若失。 没了何零儿在前面冲锋陷阵,死皮赖脸,她好像也失去了很多见他的机会。 大学的暗恋肤浅,仅一副得天独厚的皮囊就让她念念不忘了四年。只是她也没有非他不可,不像何零儿那个傻子,四年就死盯着一块肉啃,到最后连一丝皮也没有被叼走。 她一向是看不上她的。 女生追人追到她那份上也算是丢尽了脸面。 没被人看上那也再正常不过了。 后来,当她看到连续一个月出现在他们宿舍楼底下等人的秦旻则后突然觉得有些奇怪。她当然不觉得他会在那里等何零儿,只是看到一个从来只会让别人等的天之骄子神色暗淡的等在楼下有些不可置信,周围的人窃窃私语也似乎丝毫不会影响到他。 他连等人都等的像是在召人临幸,正大光明,不俱流言,像是被等的人的一种荣幸。 她有短暂的一瞬间在心里同情那个在他身后追逐了四年的人。 随后冷冷的在心里讽刺一声。 她没有再关注后续,也始终没有看到他等到了谁。 ** 今天这一天受到的冲击太多,王思魁竟一下子不知道自己该先恐惧见到的鬼,还是该震惊同时见到了他们俩,而且他们的状况她竟然有些没有看明白。 她突然在太阳底下打了个冷颤。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身边有几个面目可怖的鬼正在盯着她。 她拿出手机,在久未查看的大学群里打了几个字。 王思魁:“你们猜我今天遇到谁了?” 兽医系被医学系压的死死的,系里所有学生都莫名有些弱势群体要抱团取暖的想法,群里往往有一人说话,其他潜水的人都会出来应援几声。 班长:“谁?总不会是何零儿吧。” 王思魁暗骂一声,刚做了美甲的手指咔咔咔的按着屏幕:“哟,咱们班长可真对零儿念念不忘啊,都这么多年了,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就念叨她了,还不承认自己喜欢她呢。” 成欢阴阳怪气道:“哪能啊,零儿在我们那一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都快赶超徐教授的知名度了。” 王思魁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今天被何零儿坑了三万,又被她发现了自己的隐秘,心里不顺着呢。 班长:“呵呵,零儿在我们那一届确实是个名人,她人也很好。你在哪里遇到她的。” 王思魁:“在南城。” 一说南城,群里立马活跃了起来,几个在南城工作的同学立马跳了出来冒泡。群里一下子热闹了起来,一个城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人群千千万,能碰上的概率太低了。 成欢@了下班长:“班长,毕业都三年了,该办个同学会了,把在南城或者附近城市的同学都聚一聚。大家都可怀念大学时候了,思魁,别忘了约上零儿,我可想她了。” 王思魁在心里嗤笑了一声,兽医系男女比例失调,一个系才分了两个班,两个班加起来才十来个女生,个个女生都成了珍惜动物被一帮男生捧着,不想她们肥了其他田。 成欢有几分姿色,也会来事,撒娇发嗲样样行,把围着她的一众男生哄的晕头转向的,要说怀念大学生活,倒不如说她是怀念那众星拱月的生活。 她本来只想在群里听大家讽刺讽刺何零儿,压根就没想要聚会,她骂了一句不安好心的成欢,正想推脱一句工作忙,群里呼啦啦的一片同意队形。 成欢又补充了句:“这么难得的机会各位可千万别说工作忙啊,是工作重要啊还是同学情重要啊,大家心里可有点数啊。” 王思魁气的想砸手机。 工作重要还是同学情重要,这不屁话吗? 情能有钱重要?? 成欢还在继续蹦达:“有男朋友的带男朋友,有老公的带老公啊,但拒绝带孩子啊,当然了,能萌死人的孩子除外啊,我们都欢迎哦,@王思魁,你结婚了没有。” 王思魁简直烦死她了。 值得庆幸的是,何零儿不在这个群里,她不用担心有人会跳出来拆她的台,于是她回的心安理得:“单身生活这么自由自在,何必要早早的进围城。” 下面很快出来几个捧臭屁的回应。 成欢发了一张图片,但没过五秒,她就撤回了消息,但王思魁已经看到了,不光她看到了,班里正活跃着的同学都看到了。 是她和一个男人抱在一起倚在一辆超跑面前的照片,背景是一栋两层楼大别墅,依稀可见不远处一大片种满了绣球花的草坪,以及最扎眼的侧边一溜溜的豪车。 群里立刻炸了。 成欢娇滴滴的在群里发了句语音说自己发错地方了。 王思魁恶心的快要吐了。 正在这时,一个消息跳了出来。 “班长大人,你胆子很大哦。” 作者有话要说:和好?不可能的。 发错章节了!!! 把下一章的发在了一这章!! 请同学们22章重新看一遍呀。 第23章 今天和好了吗 秦旻则刚做完手术出来,天都擦黑了,她刚刚又求着何零儿给他重新开了天眼,这可太刺激了,原来她的眼里是两个世界的相交,原来人与鬼之间也不是没有重合的地方的。 何零儿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千万不要和鬼有眼神对视,也不要被他们影响,太多的鬼都太寂寞了,他们如果发现你能看到他们,听到他们,他们能一直跟着你,在你耳边喋喋不休,直到你被烦死为止, 秦旻则深有感受。 他拿着手术刀精准的切开皮肤,比手术医生还要多的鬼就呼啦啦的一下子围了过来。 “瞧瞧,秦医生切个头颅比我老婆切白菜还要快狠准。“ 秦旻则捏着手术刀的食指颤动了一下,勾着唇角笑了笑后很快敛下心神,继续切白菜,不是,头颅。 这个手术难度不大,秦旻则做的游刃有余。 几个鬼头交叠在一起飘在病人的头上方仔细的研究着。 “你别说,这脑子里的纹路确实挺像核桃,怪不得他们老说吃啥补啥呢。” “快看,秦医生要切瘤了。” “上次他切出最完美的瘤的时候我就在边上看着呢,你说这医生是不是变态,就切出一个瘤,他那张万年冰山面瘫脸竟然笑了。太恐怖了,简直比我们都可怕。” “......”秦旻则顿了顿,轻轻的说了句:“滚远点。” 副手诧异的抬头:“嗯?秦医生你说什么?” 秦旻则手下没停,“没什么。” 几张鬼脸惊愕,扭着脖子倒了个齐齐的转向秦旻则,脸与他贴的极近。 秦旻则像是什么都没看到,专注在手术中。 “我觉得秦医生是看见我们了。” “你蠢?秦医生怎么可能看的见我们?” 被骂蠢的鬼立马怒了,“那你说他在和谁说滚远点,你觉得这里除了我们还能有谁这么不讨喜?能配的上滚这个字?!” “说的不就是你吗!老子生前是南一中的一颗草,多的是喜欢的小姑娘扑上来,老子讨喜的很!” “放屁!就你长那熊样,还好意思说自己讨喜,那些小姑娘眼睛都瞎了吗?!” “......” 秦旻则抬了抬眼皮子,轻飘飘的扫了一眼正在耍嘴皮子的两位。 然后,在三个多小时的手术时间里,他就足足听了三个小时的嘴仗,两位从对方的外貌一直攻击到人品,再以谈恋爱的次数决定了大哥和菜鸡的地位,最终,那位号称自己是南一中的一棵草以优秀的口才能力赢了对方。 像是听了一场拙劣又吵闹的脱口秀。 秦旻则精疲力尽的看着助手缝合完,他按了按太阳穴。 他走出手术室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那棵草翘着二郎腿正指使着刚收的菜鸡小弟在给他敲大腿,两人视线短暂的交集了一下,手术室的门就在秦旻则的身后关闭了。 那棵草愣在了原地。 *** 秦旻则回办公室的时候,司况正在里面等着他,歪歪斜斜没个样子的坐在沙发上玩着手机。 “有事?”秦旻则看了下办公室的环境,很好,窗外正挂着一位呢。他走过去拉了窗帘,顺手在墙壁上按了灯。 “干嘛?”司况一头雾水,“又没太阳,拉什么窗帘?” 秦旻则脱了白大褂挂在衣架上,他里面穿了一件黑色的丝质衬衫,开了两颗扣子,露出了里面的一点锁骨,面料有些服帖,隐约可印出里面的一点肌肉纹路,他卷着袖子从柜子里拿出咖啡豆慢条斯理的开始嘎吱嘎吱的磨咖啡。 “碍眼。” 司况无语,秦旻则大多数情况下挺好相处,有分寸,懂进退,嘴巴是毒了点偶尔又会有些怪里怪气的毛病,偶尔还挺作,阴晴不定,开心不开心很难凭那张八风不动的脸上窥探出来,贵公子死做派一大堆,但也就对他们这些相熟的人才会有一面,想想还有些小骄傲。 ......操,他又不是有斯德哥尔摩综合征. 咖啡香扑鼻,司况也被勾出了些咖啡瘾,厚着脸皮向他讨了一杯咖啡后才想起今天来找他的正事。 秦旻则正在打奶泡,动作优雅隽秀,额前的一点碎发垂下来,鼻梁笔直高挺,侧脸弧度流畅,他将打好的奶泡变着花样倒进咖啡杯里。 司况:“一杯咖啡而已。” 秦旻则同意:“不过一杯咖啡而已。” 司况:“差点被你这破习惯搞的忘了来找你的正事了。”他从口袋里摸出手机,打开S大兽医系的群,递给他:“我已经把无关紧要无聊又冗长的对话都删了,剩下的都还是些比较有用的,你看看。” 说起来,司况进这个群还是秦旻则逼的。 当初何零儿失踪后,秦旻则虽然外表看不出什么异常,但和他几乎形影不离的司况是唯一能清楚的感知到他的变化的。在秦旻则从宿管人员那得知何零儿早就搬离宿舍后,人也变得也越来越焦躁和阴沉。 于是,司况舍身取义的勾搭了一个兽医系的小姑娘,另外注册了一个微信,让她拉进了他们群里。 可惜,何零儿不在那个群里,他在群里问她的下落,也没人知道。 倒是他和那个小姑娘越来越黏糊了。 秦旻则放下咖啡杯,接过手机,上下划动,看了几眼,周身的气息便沉了下来,眉头越皱越紧。 “班长?” 身边有一个韩雀不够,这里还有一个班长? “重点是这个吗?”司况说:“重点是他们要开班级聚会了啊。” 秦旻则直接从班长的头像点进去,头像是一只拉布拉多犬,一只属于男人的手扶着狗头,只截了半个人头,看不清楚长什么样。 “兽医系开班级聚会,所以呢,你要去参加?” 司况夺回手机:“我去参加个头啊,我又没有兽医系的女朋友,又没有兽医系的老婆,我拿什么身份去参加。” 这话已经提醒的不能用委婉来表示了,果然秦旻则忽然抬起了头,司况挑了挑眉。 秦旻则思索了几秒,忽的转身去抽屉里拿出了车钥匙,对着司况匆匆丢下一句“帮我收拾干净”就走了。 “哐”的一声,门被用力的甩上。 被丢下用来洗杯子的司况想提刀杀人。 他劳心劳力的帮着兄弟追女人,还得帮着兄弟洗杯子,将来兄弟结婚也不知道能不能推了那份份子钱,毕竟他最近挺穷。 *** 在秦旻则驱车赶往何零儿家的时候,何零儿正和赵功一起蹲在医院大楼前的草坪里。恶鬼生前名叫陈朋,赵功重新画了一张连楼符捆住了他被扔在了大树后面,怕他动静太大引来围观,何零儿特意爬树折了一根树杈子下来盖住了他。 赵功一巴掌拍死了一只蚊子:“据我所知,催死鬼只接受雇佣,以收取一定比例的魂魄作为报酬去替人催死。对象可由雇主指定,但是当雇主没有指定的时候,他可以随意选择将死或想死之人,但人数却是和报酬一样是提前定好的。” 何零儿默默背了一下炼鬼符的咒语:“说简单点。” 赵功气的拍了何零儿一巴掌后说:“简单点就是有个人生前和催死鬼定下了协议,让他在他死后替他收魂魄。” 何零儿人不高,在灌木丛后面一蹲下眼前一片漆黑啥也看不到了,她昂着脑袋鼠头鼠脑的看着大楼,说:“死后收魂魄有什么用?” 赵功又一巴掌拍死了叮在他脸上的蚊子:“死人收魂魄那可用处大了去了,活人还想图个身体健康长生不老呢,死了自然也想长长久久的。” 何零儿脖子抬久了有点酸:“那投胎不也是另外一种意义上的长生不老么?” 赵功又是一巴掌拍蚊子:“操,怎么尽盯着我咬了,”他赶着嗡嗡叫的毒蚊子后说:“但是投胎就不是现在的你了,谁知道你的下辈子是投胎在了哪里,是天堂还是地狱?人想着要强留在这辈子,那么这辈子总有值得你割舍不掉的东西,这些,能带去完全没有记忆的下辈子吗?” 何零儿抿了抿唇:“那他既然已死,还留在世上的那些还有什么用呢?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 赵功说:“生前执念太深吧,与催死鬼的协议在死亡的那一刻是实时生效的,但如果他去投胎的话,协议会自动取消,但很显然,协议并没有取消。” 又是一阵噼噼啪啪的打蚊子的声音,赵功暴怒:“蚊子怎么个意思?看我好欺负是不是?!” 何零儿鼓鼓腮帮子,“也许是我在出门前既贴了驱蚊贴又喷了驱蚊水吧。”她嘻嘻笑,眼睛弯弯的和今晚天上的月亮一样的弧度:“女孩子总要比你们这些粗糙的大老爷们要精致一点呀。” “那你不会帮我喷点?!” 何零儿从口袋里拿出了一瓶养乐多,滋溜滋溜的喝,说的很理所当然:“那不行的,这里就我们俩,我喷了蚊子还能来咬你,如果你也喷了的话,饿极了的蚊子可会饥不择食的连我也咬的。你以前在我出门前不还老是叮嘱我说我是个女孩子,打架归打架,千万别留疤的吗?” 赵功:“......” 瞧瞧,他可真是养出了个顶呱呱的好闺女! 正在这时,一道与夜色融为了一体,几乎看不见的黑气从东边飞来,直接钻进了住院大楼。 赵功和何零儿眼睛一亮,相视一笑,嘿,终于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依旧是没有得到小可爱的一天。 小秦,不要放弃!你可以的!!! 站起来!!!! 昨天把22章的内容发成了23章的,怪不得一直不让我发23章!!!! 太蠢了。 第24章 今天和好了吗 夜浓稠似墨。 住院大楼里每个病房的灯都灭了,只剩下走廊间点着昏暗的吸顶灯,灯罩里面结了一层黑色的灰尘,几只蛾子扑腾灯周围,两三个护士趴睡在桌子上,这里的护士都早就练就了一秒入睡一秒清醒的能力,轻轻的打着鼾,一切看似都太过平静。 护士王惠也许是趴着睡压麻了手,抬起头朦胧呆滞的晃了两下,看见眼前闪过一片黑,她揉了揉眼睛,没看到异常,昏沉间又咚的一下倒头睡着了。 不知哪里传来了细微的滴水声,还有嘎吱嘎吱的声音,像是在碾碎什么坚硬的东西,然后是陶瓷杯磕碰到玻璃发出的清脆声响,这声响并没有因为是在深夜而刻意放轻,一切井然有序。 房间内只开了书桌上的一展台灯,白色的光源还算亮堂,手机在沙发靠枕里被闷着发出嗡嗡嗡的振动,屏幕开始闪烁,秦旻则放下杯子,轻巧的走过去捞起手机,他还是穿着下午那身黑色丝质衬衫,只是不像白天那样把下摆塞进裤子里,略微褶皱的垂在外面,显的居家懒散。 他平淡着一张脸看着来电:零儿。 蓦地,他薄唇勾了极小的一个弧度,直接关了机,然后修长的手指一转,手机被扔回了沙发。 他高大颀长的身影阴森森的站在昏暗的光里,冷眸扫过窗户,整个人像是被埋进了极寒之地一般周身弥漫着可怖的寒气。 “嗳,竟然挂我电话。”何零儿嘟囔,转向旁边蹲点抽烟的赵功:“他不接我电话怎么办?” 赵功:“我能有什么办法?现在我们什么都做不了啊。等着吧。”他抬头看了一眼那亮着光线的房间:“你确定那是他的房间?” 何零儿也一眨不眨的盯着那处光源,“当然啦,我没几天前才刚来过呢。” 赵功嘶了声两手捏着烟屁股吸了最后一口:“怎么盯上他了?” 何零儿也奇怪着呢,她有些迟疑的问道:“老赵,你不是说催死鬼只会找上想死或将死之人吗?那现在怎么......” “他生病了?” “没看出来啊。” “谁知道呢,医者不自医,可能自己有什么毛病不想治吧。” 何零儿心跳了下,想起秦旻则那时不时就阴郁沉下去的一张脸,难道真生病了? “老赵,我们还在等什么,昨天我中间已经去打断了可还是没救下人,今天我们要是去迟了,就来不及了。” 赵功把碾灭的烟夹耳朵后面,抖了抖身上的烟灰,一脸大惊小怪,“急什么,你现在去有个屁用,看见了吗?”他一指窗口,“我在那设置了一道符,等到催死鬼一行动,我们再上去也不迟,你要是去早了,他趁乱跑了,再想抓他就迟了。” 看他那气定神闲的样儿,何零儿也安下心来。左右反正也有符看着,陈朋也由韩雀盯着,她打了个哈欠,赵功说了话。 “你现在还对他有意思?” 何零儿一下子清醒了过来,转头看着老赵。 老赵咧嘴笑笑:“拿什么眼神看我呢,我家大姑娘一上大学就相了四年的思,追了四年的人结果最后却灰溜溜的回来了,我还能看不出来?也太小瞧我了。” 他在黑灯瞎火里盯着零儿的眼睛说:“我说你长的挺机灵,怎么追个男人这么费劲?” 何零儿不服气,嘟着嘴哼声哼气道:“怪谁?是他没眼光看不上我,我还不稀罕他呢。” 赵功:“那他现在又来缠着你?” “谁知道呢。”她瓮声瓮气道。 赵功笑了一声没再说话,想着家里那朵月季花夏天一到又要萎靡下去,叶片儿蔫蔫的,他白天在上面架了张大棚遮着点太阳,等太阳一落山又把大棚掀开,可还是没一点开花的迹象。 倏地,符心大动,一道恶鬼啼哭由远及近传入耳朵,房内白光闪动,玻璃轻轻震动。 赵功凛声道:“时辰到!” 何零儿一点头,低声大喝:“韩雀!”转而甩开随身长软鞭,在韩雀出现的一瞬扔过去:“拉我上去!”无需再多废话,绛紫色长衫随风而动,猎猎作响,紧贴着墙面小心的避开窗帘大开的窗户,到了那个窗户后,韩雀轻甩软鞭,何零儿拉紧了鞭,被甩上了窗台。 赵功挂的符大作,何零儿轻捏符角,符静了一瞬,在一这瞬,她移窗滚了进去,顺势收了软鞭,软鞭如一条灵活的水蛇转了起来,最后飘落成了一张符纸落入口袋。 秦旻则仍然在喝咖啡。 在看到何零儿后只是对她笑了笑,零儿右手藏在身后,五指转动,一簇青蓝色的火苗蹭的窜起,“阿则?” 秦旻则身体僵硬了一下,整个身子都在颤栗,他歪了歪头,空洞的眼里闪过迷茫,手里的咖啡杯“砰“的掉落,杯子四分五裂,竟然没有一滴咖啡。 秦旻则低头看了看地上的咖啡杯,茫然然的抬头看着零儿,眼里有些挣扎和脆弱,但仅过了几秒,又恢复到了空洞的状态,他迅速的扣住身后的柜子,甩头,眼里又有了神志,像是有两个灵魂在体内挣扎着破体而出。 何零儿赶在催死鬼进入人的神志却并未开始催死的时间赶来,她右手燃着火,轻轻的逼近两步,“今天你要如何逃?” “秦旻则”诡异的笑了,零儿见了心底大骇,这笑竟与昨天催死鬼幻化出来的人的笑容是一样的! 她也跟着笑了笑,也学他那样歪了歪头,“还没来的及催死吧,昨天我虽然中途打断了你,可是你该做的都已经做完了,我打不打断都是一样的,今天被我逮到了吧?” “秦旻则”歪着头看她,笑容不变,安静。 空调呼呼作响,滋滋响了两声后,忽然滴的一声暂停了工作。 整个房间都被赵功用符盖住,像是一个大大的罩子,催死鬼想跑必定要冲破符咒,他的存在不被世上任何一方承认,无论地府鬼界或是人间,他就像鬼魅一般永远的生活在黑暗这中,做着折损阴德的事。 何零儿悄悄的靠近,小脸气呼呼,“秦旻则你个没用的,怎么能被这丑陋东西占了身子,要是今天我来迟了或者没有抓到陈朋,你又要再死一次啦。你可欠了我两条命了,这次我们要不先提前谈一下报酬?” “秦旻则”皱了皱眉头,一层隐隐约约的雾气从他背后散出去,他像是有些支撑不住的摇晃了两下。 何零儿又说道:“这次救你怎么着也值个几十万的吧,我的账号你知道的吧,给少了你脸上无光,给多了......我也挺好意思收,”她从屁股口袋里摸出了白色的手机,一脸小财迷见钱眼开的的小模样,“要不,我们现在先收个款再行动?” 雾气散的越发多了。 秦旻则眉头拢成了一座小山峰,脸上是极为痛苦的神色。 何零儿一喜,青蓝色的小火苗灼热,慢慢的从身后向身侧移,口袋里的符纸也蠢蠢欲动。这是下午老赵给她画的伺主符,能够及时探知危险护住本体不受侵袭。 她安抚性的拍了拍不安份的伺主符,道:“我们有病治病,不要讳疾忌医,你还是个医生呢,说别人一套一套的,怎么轮到自己就这么想不通了呢?没关系的呀,现在医学这么昌达,放心啦。” 秦旻则身体开始剧烈的摇晃,黑色丝质衬衫与里面白皙精致的锁骨摩擦出了艳丽的颜色,他喉咙里发出低鸣,脸上痛苦至极。 突然,他眼睛猛地张大,眼眶里满是猩红,几乎辨别不出黑白,整个人往前倾斜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像是在跌倒时被人在后面拉住,衬衫紧紧的绷住腹肌。 时机到了! 有了何零儿的一声令下,再也按耐不住的发出了兴奋的嘶啸冲了出去,途中一分为二,二再分裂出无数,如小人儿一般,一半团团围住秦旻则,一半紧紧的包裹住从秦旻则身上分裂出去的黑气,黑色四处逃窜,伺主符被冲破了一个口子,又被修复。 伺主符能耐不大,支撑不住多久,口子越破越多,何零儿看到秦旻则安全后放下心来,掌心执火,青蓝色的火苗蹭的窜高变成了妖艳的红色,姑娘半张脸被映染成了一片绯红色,半明半眛半纯半妖。 一股浓烈的黑色冲破了禁锢直冲而来,与此同时,红色的浓烈之火迎面撞上,在红与黑相撞之时,伺主符又团团上前困住,黑气呼啸,狂风卷袭,玻璃窗发出剧烈的震动。 何零儿驾驭着掌心火,一边又在空中画出炼鬼符,符成之际,她大喝一声:“去!”而后又吹了一声口哨,铃铛作响,玻璃震动声停止,有东西在轻轻扣响。 何零儿勉力撑着掌心火,分心回头一看。 紫铃铛被关在窗户外进不来了! 紫铃铛受到主人遥遥召唤,不远万里前来相助,却被关在了窗外! 何零儿:“......” 想骂娘!!!!!!!!! 紫铃铛铃铃敲窗,上下左右的转着圈着急地呼唤着主人。 何零儿敛下心神,掌心火已经接近了紫色,如同一条狂暴的龙吞吐着信子,火焰吞噬着催死鬼的黑气,可下一秒,催死鬼就卷土重来,往前倾轧了一寸。 何零儿又一下子扔出去好几张符,黑气往下扑,她往后小心翼翼的移想要开窗,可就在她移动的过程中,黑气似乎能感知到她的目的,又猛地向前,而就在这时,他渐渐的幻化成了人的样子。 一个男人。 一个英俊的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日常追不到零儿的一天。 第25章 今天和好了吗 催死鬼幻化出了一个英俊的男人,眉如墨画,面如桃瓣,面冠如玉,一双狭长的桃花眼轻轻一挑就能勾魂夺魄,扰人心神。 何零儿一愣,掌心火瞬间又变回了红色,催死鬼嘴角带着轻蔑的笑,像是窥探到了人的内心,往前走了一步。 似是感知到了主人心智,紫铃铛敲击的声音越发大了,整扇玻璃都在颤动,哐哐哐砸的人心慌,何零儿很快回神,默默用力,火焰拔高,又变成了紫色。 “哗——” 随着身后玻璃窗的移开,紫铃铛冲了进来,但却并没有第一时间冲到主人身边,而是很有礼貌的先冲着帮她开窗的秦旻则摇了摇,铃铛清脆的响了三个音节,又左右荡了两圈。 秦旻则苍白着脸,最下面的衬衫纽扣被崩掉了一颗,一动露出了里面的金属色西装裤皮带扣,带着狼狈的美感。他好像看懂了紫铃铛的动作,虚弱道:“快去帮她。” 紫铃铛暴起而攻之,这段时间吸收了足够充沛的灵气,甫一而再再而三的撞过去,催死鬼的身形便站不住的急急往后退。 何零儿趁胜追击,又扔了一把符过去,紫色火焰如吃人的恶魔,由中心往外绕出了一个巨大的圆圈,包裹住了催死鬼。 在秦旻则的眼里,整个房间好似一片烟雾腾腾,他置身于这片烟雾中,只觉得一会热气逼人,一会又阴森刺骨,好在伺主符一直绕着他护着他不被阴气太重的催死鬼萦绕的黑气侵袭,让他不至于太难受。 这是他第二次真真切切的看到零儿与恶鬼搏斗,对方高约两米五六,块头巨大,头却不成比例的很小,像是一个粗制滥造的布娃娃。身上的黑气占据了半个房间,不要说是普通男人了,就是胆识过人的壮实男子看到这情形都要被吓的肝胆颤,可零儿却没有任何怯弱的表情。 而且她边打还边有空耍耍嘴皮子。 她娇小的身躯在对手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可她的一招一式都做的非常漂亮,也非常有力量,他真的非常好奇,她身体里究竟还有多少能量还没有爆发出来。 秦旻则近乎痴迷的看着她。 她的一举一动,浑身上下就连细小的一根头发丝他都想占为己有,她的任何一面他都想风干做成标本保存起来细细的品尝回味,她太有魅力了,像是正午的太阳,灼烧的他口干舌燥。 “原来你还有幻化成任何人的能力呀,可是你只变了脸啊,你丑陋的下半身仍然在呢,你这技术不行啊,太辣眼睛啦!”何零儿在占据了绝对主场后说。 她哼了一声,“你以为帅哥只有一张脸好看吗?你!错!了!帅哥的身材也必须是和那张脸相配的,胸肌腹肌人鱼线,宽肩窄臀公狗腰一样都不能少!” 她又啧啧啧的看了一眼催死鬼的下半身,嫌弃的摇摇头。 这姑娘,一给点颜色就开起染房来了。 秦旻则靠在椅子上撑着疲惫的身子笑了笑。 他发现,她连这臭屁骄傲自大的一面也深深的吸引着他。 何零儿抬着下巴,如果不是对方太高大,她更希望自己是居高临下的,因为抬下巴这个姿势实在是非常累脖子,但她迄今为止,都没有碰上几个能不让她抬下巴的鬼。 啊,实在是太可气了! “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能够在这里守株待兔收了你吗?” 催死鬼还是那副勾人的脸,他面无表情的盯着何零儿,没有说话。 “哼,你们生前签订的那份协议确实够恶毒的,以十二人之灵魂换取他来生对这辈子所有的记忆和财富,而之所以用你,是因为同一时间同一地点都有人跳楼自杀的话会引起地府的注意,你虽然不被任何势力管辖,但也不能公然的挑战地府。” “这就像是现在很多业内公开的潜规则,你可以偷偷摸摸的做,没人会来管你,但你要是正大光明的把这当作正经行规来做,那么你却是在打这一行的脸。” 秦旻则挑挑眉。 这就像是很多行业内或多或少都会存在一些潜规则,它是看不见的,却是约定俗称的,但这却不一定符合规定。 应该是地府给了催死鬼一定的潜规则范围,但不代表他就可以为所欲为,地府也不能容许自己的颜面被践踏。 催死鬼仍然是那副死表情,不笑也不怒,平静的不得了。 何零儿却是尾巴都快要翘到天上去了,声音脆生生,带着小姑娘的娇,很是可爱,“你一定会问我明明死了十二个了,今天是第十三个,我为什么还要说是十二个人的灵魂啦。” 催死鬼:“......”不,他并没有很想问。 秦旻则:“......” 何零儿象征性的给催死鬼一点时间让他可以发问,然后她就自问自答了,“因为昨天死的那个人虽然仍然跳楼了,可是他的灵魂并没有完全被你夺去,你们协议上的约定你并没有完成,所以你还需要一个人。” “你一定还会再问我,为什么昨天那个人没有成功去地府投了胎地府却没有怪罪于你,”何零儿很快就给出了答案,“因为一个人去投胎地府根本就不会怀疑呀。” 催死鬼:“......” 秦旻则忍了忍,没忍住,笑了声。 她这模样实在是太像一只耀武扬威的猫了。 何零儿被这笑撩的转头看去,只见秦旻则靠在凳子上,一脸灼灼的看着她。 她愣了愣,随后惊讶道:“秦旻则你没事啦。” 秦旻则抿嘴笑:“嗯 ,我没什么事了。” “你好棒呀,要不是你意志力坚定,你就要被这坏死人的家伙害死啦。” 秦旻则笑的柔和,“不,是你来的及时。都是你的功劳。” 何零儿平时脸皮很厚,此刻却不知为何突然害羞了起来,“唉哟,我当然知道都是我的功劳呀,不过要不是你一直在挣扎没让他完全侵蚀你的意识,我也不能这么快就救下你的。” 秦旻则笑笑,也不知是不是默认了她的话。 何零儿小脸红通通,“那既然你醒了,要不要把这次的费用结清一下?” 秦旻则直接笑出了声,淡淡的笑意从他的喉咙里滚出来,像滚过了钢琴低音区,在这昏暗中有着说不出的性感。 “好,放心,不会少了你的。” 何零儿目光火热的看着他,秦旻则一愣,摸了摸鼻子,“现在?” 姑娘眼睛一亮,大力夸张的点了点头,像只小狗似的,“可以吗?” 秦旻则有些无奈的笑了笑,当然可以,他去沙发找了手机,开机会立刻给那个账号汇去了一大笔钱,他摇了摇手机,“转了。” 何零儿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又回头专注于胜利者对失败者的碾压式对话了。 “你们一个两个都是大坏蛋,草菅人命,自私自利,你们知不知道夺了人灵魂之后他们就再也投不了胎了!他们这辈子还没过够呢你们却一下子把他们所有的希望都剥夺了,你们怎么遭人恨呢!”她咬着牙怒道,因为太生气,小短腿还使劲的跺了跺。 催死鬼那张脸终于有反应了,他不屑的看着她,发出的声音低沉但却非常厚,像是几百个人在同时说话,“他们自己想死却不敢死,如果他们没有那个心我便不会找上他们,是他们自找的。” 秦旻则猛地抬起头看向他。 催死鬼对着他笑,笑在那张脸上倾国倾城却是说不出的鬼魅可怕,那双眼睛像是在说,我已经看到你内心深处曾经不小心漏出来的小心思啦,秦旻则为之一震。 何零儿没有察觉到这些风云,她气的指使紫铃铛重重的撞了几下,催死鬼身形晃荡,“他们即使有一百次想死的念头也轮不到你们来插手他们的命运!你们有什么资格随意更改他人的命数,决定他们的生死!” 这个世界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压力,连再乐观积极向上的人偶尔也会有喘不过气的时候,也会在难以解决或纷繁复杂的困难面前望而却步产生再也不想醒来面对的时刻,可是这并不代表他们就会真正的,心甘情愿的随时去赴死。 不在下一个柳暗花明之前,他们边后退边进步,边逃避边寻找出口。 这可恶的催死鬼放大了他们的求死之心,没有看到他们对于生命的每一次的热爱,即使有些人真的一心寻死,再无求生念头,也轮不到他们去执行。 催死鬼轻蔑的笑了笑。 那双眼睛同样轻蔑的扫过秦旻则。 这次,何零儿看到了,她狐疑的看着秦旻则。 秦旻则有些狼狈,但他勉力的冲着她笑了笑。 “是陈朋生前找法师用血咒找到你的?” 何零儿平静下来,“陈朋这个贪生怕死,又贪图享乐的王八蛋,他既然因为害怕下辈子的自己再也无法拥有那么多财富,也会因为害怕灰飞烟灭再也没有下辈子而将你俩的协议全都供认不讳。” “他害怕被鬼差抓到直接去投胎,所以在不断的吸附人的阳气让自己成为恶鬼去逃脱鬼差,很不幸,恶人自有天收,她被我找到了,只怪他哭的太大声,吸附人的阳气做的太正大光明,时间也太短,他还不成气候。” 催死鬼的声音轰隆隆的响起,带着傲慢:“你想怎么样?你知道,地府并不能把我怎么样。” 何零儿说:“地府当然不能把你怎么样,但小小的惩戒,关个上百年的,还是不成问题的。” 说着,墙面上突然走出了杜启,他在夜晚穿着一身黑色的制服,窄领宽袖,身姿挺拔,手上拎着拘魂锁,而陈朋跟在他的身后,脚上戴着粗实的脚链,每走一步,脚链在地面上敲击出沉重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仍旧是为小秦哭泣的一天。 第26章 今天和好了吗 杜启扫了一眼靠坐在桌子边缘,一双眼睛专注的看着何零儿的秦旻则,眼里闪过惊讶,开天眼了? 杜启有些意外,一个学医的,习惯利用科学理论和现代化技术安身立命的成年人竟然能那么快就接受了与之前世界完全相悖的另外一个世界。 这个世界有多荒谬如果不是亲身经历是没有办法理解和述说的,要知道,他当初也是经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才逐渐接受。 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他冷漠的微仰头凝视催死鬼,而催死鬼也没有了之前面对何零儿时的傲慢和蔑视,他的脸消失,化成与身体一样的团团烟雾,只有五官处闪着悠悠冥火。 “罪犯催死者,你受陈朋死前血咒牵引,以魂定下协议,罔顾生者意愿,违背天意,擅自夺取十二条未到时辰之生命,摘取十一人之魂魄,迫使他们永生永远世的堕入无望洞,无法再投胎转世,”杜启说的慢条斯理却字正腔圆,声音浑厚,“地府已下达追捕令,你——不可逃!” 随后他左手掌心朝上,祭出地府刚刚才紧急批出的追捕令,“追捕令”三个字发出刺眼的红光,如同一张漫天的大网直逼催死鬼。 在网逐渐收紧的时候,催死鬼突然发出一声怒吼声,震的地面开始不停的摇晃,天花板也簌簌的开始掉灰,何零儿和秦旻则猝不及防摔倒在地,伺主符化成灰烬。 在何零儿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秦旻则像是条件反射一般飞扑到她身边拽住了她的手臂将她抱进怀里死死的扣着,他整个人都趴在她的身上,在一片摇晃之中,他脸上血色全无。 何零儿惊惶之际,看到这样的秦旻则脑袋突然一片空白。 “秦......” “嘘,”秦旻则咳嗽了两声,声音虚弱,头顶的一片灰恰巧掉落在他身上,“别害怕,躲好。” 何零儿怔怔的看着他,眼睛瞪的大大的,满是不可置信。 紫铃铛察觉到了主人的异常,飞到了何零儿身边,紧紧的贴着他们,把自己的灵力慢慢的过渡给她。 而在外面用符将整个房间保护起来并让它在外面看上去与平常无异的赵功猛地脸色煞白,跌倒在地,但同时,他也拼尽了全力又扔了十几张符出去。 催死鬼轰隆隆的声音又响起:“我既已不在三界之内,地府又有什么资格能追捕我?” 杜启脸色也不太好,追捕令的大网收紧的很吃力,“这张追捕令里涵盖着地府几位大人的些许的法力,你......逃不掉的。纵使你不在三界管辖范围内,但你杀人掠魂,却是违背了地府的法例,地府有权追捕你。” “何零儿!”杜启一声大叫。 何零儿还被秦旻则护着。 他的头发被灰尘沾染,眉毛上也有些脏,不似平常的精致矜贵样儿,他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眼里幽远深邃,如漫天星辰,又燃着熊熊的火焰,吸附着她所有的注意力,她一时之间说不出话,一直源源不断从紫铃铛那里吸着灵力的身子都麻麻的。 杜启不耐,又叫了一声。 她猛然间回过神来,应了一声,手忙脚乱的推着身上的男人,男人很重,但因为身体虚弱被她轻而易举的推开躺在了一旁,眼睛也顺势闭了起来。 何零儿轻轻叫了一声,秦旻则发出了几不可闻的一声“嗯”,眉头紧皱,看着很不舒服。她有些担心,秦旻则是普通身骨,前不久在别墅已经受到了一次创伤,今天被催死鬼盯上又受一次,而刚刚...... 她咬了咬唇,对着一直徘徊在她身边的紫铃铛道:“你给他渡点灵力。”紫铃铛叮叮的上下摇晃了两下,像是点头。 随后,她走到杜启身边。红色的大网发出滋滋声,将催死鬼发出的黑气全都慢慢的吸收回去。 “你开阴阳门,追捕令上下的法力不够,地府太低估几百年来一直在壮大的催死鬼了,用不了多久,追捕令就要彻底断裂了,到时催死鬼逃脱后第一次报复的就是你我,”杜启顿了顿,余光看着躺在地上的男人,“还有他......还有在外面有符护着这里的赵功。” “好。”何零儿凛然,然后以手作笔,执手开了阴阳门,门一开,里面令人毛骨悚然的哭声一传出来,她略有些担心的偏头看了一眼秦旻则,他也半睁着眼正在看她,清冷的脸上在碰到她的目光后稍稍温和了一些。 “第四层?”杜启大惊。他当鬼差这么多年,见过的捉鬼师不计其数,能开阴阳门的寥寥数人,但能开到第四层的迄今为止,真不多见。 他不由的想起这姑娘在以前被他小看时气的上窜下跳的炸毛,有些失笑,确实是......小看她了。 “哼,”何零儿显然也和他想到了同一处,小脸有些张狂,“我告诉过你我很厉害的,是你自己非不信的。现在看到了吧,我真的不是浪得虚名。” 杜启边操控追捕令边觑她一眼:“你小小年纪有什么名?” 何零儿配合着他用掌心火逼迫着催死鬼往阴阳门的方向:“你又小看我又小看我!能开第四层阴阳门的就那么几个,我又是里面年纪最轻的,有多少人想巴结我我都不能他们机会,你还小看我,你.....你真是.....”她气的口不择言:“鼠目寸光!井底之蛙!头发长见识短!” 第四层阴阳门口狂风卷着陈朋和催死鬼,陈朋鬼哭狼嚎的扒着脚上的铁链条,他这辈子好不容易干掉了所有人坐到了那个位置上,积累到了几辈子都享用不尽的财富,怎么能说没就没了,那他辛辛苦苦汲汲营营到底是为了什么?! 何零儿捞起铁链,在陈朋惊恐之下缓缓的放手:“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生前造的孽死后自然会以几千倍的方式偿还,那十二条生命都在底下等着你呢,我想你会很高兴见到他们的。” 她撒开了最后一点脚链,陈朋顿时消失在了门口。 大网也终于收紧了催死鬼,在阳阴门消失的片刻里,轰鸣声不绝于耳:“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地府除了关我几百年能耐我何,等我出来,首先找的就是你们.......” 最后一点光消散,阳阴门的四边边缘闪现了一下,又很快的消失了。 那剩余的一些光消失后,房间就陷入了黑暗,先前点着的那盏台灯早就在混乱中断了电。 杜启摸了摸紧贴头皮的寸头,不知怎么的,莫名笑了一下。 窗外曙光渐起,遥远的天边亮起了一片鱼肚白。 秦旻则冰凉的身体因为紫铃铛渐渐的有了一点温度,而紫铃铛再也支撑不住的颓然倒地。 何零儿不知想到了什么,跑到了窗户边,打开窗户往下看,从六楼望下去,所有的东西都缩小了,一些早起赶来挂号的人脚步很快的跑来,她只能看到很多个人头在动来动去,天色还未大亮,昏昏暗暗,她极速的寻找,终于在一片绿草地里看到了人。 “老赵!” 赵功在草地里呆了大半宿,衣服被露珠浸湿大半,他抬头朝着何零儿挥了挥手,笑着和她比了个嘴型。 何零儿也使劲的冲着他挥手。 但距离太远,她看不清,她急的大叫韩雀,韩雀飘飘然的倒挂在她身边,冲着她说:“老赵说走了,干了大半宿,困的都要找不着北了。让你别忘了收钱,他可不干白工。” 何零儿看着那个点走远,本来还有些担心的心因为韩雀的后半句话放下了,老财奴还记得要收钱,那应该是没什么事了。 夏天的早晨来的特别早,不一会功夫,绯红的朝霞就晕染了一大片天空,房间里有了一些亮光。 何零儿回头看着一片狼藉的房间,这房里几乎没有一件好的东西了,在那一片摇晃中,能摔的都摔的,能倒的都倒了,就连天花板也坑坑洼洼的掉了一大层皮,漫天灰尘。 “咦,杜启呢?” 秦旻则咳嗽了声,声音较刚才已经恢复了些:“走了。”就像来时那样,一言不发的穿墙走了。 今晚秦旻则见到的事已经不能单纯的用匪夷所思来形容了,见过的事太多太震惊,这穿墙来去的“区区”一件小事,也就不足为奇了。 “哦......”何零儿走到他身边,蹲下拿起紫铃铛,轻轻摸了摸,抱在怀里,有些苦恼的说,“这儿怎么办呀?” “没事,我能解决。” 何零儿好奇:“都坏成这样了能怎么解决啊?而且周围就这么一间房变成了这个样子,别人会不会瞎说什么啊?” 秦旻则半直起身体靠在被掀翻的桌子角上,眼皮子半阖,黑色的衬衫脏的不成样,但即使狼狈成这样,他看上去还是一副俊雅的样子。 他垂头弯弯唇,刘海遮住了一只眼睛:“瞎说什么?这见鬼的事情说出去谁能相信?行了,我等会会给院长打电话的,你扶我起来,我得回家洗澡。” 他撩起眼皮看了一眼何零儿,声音不自觉的放轻,又施加了点压力,“你送我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脸皮升级的小秦,毕竟舍不下脸皮套不住老婆。 第27章 今天和好了吗 诶???? “我为什么要送你回家?!” 秦旻则拍了拍衬衫上的灰尘,衬衫本就掉了好几颗纽扣,这一拍,衣服又散开了大半,这下,除了里面的锁骨露出来,连下面的腹肌都暴露在了何零儿面前。 何零儿一下子睁大了双眼,圆圆的眼睛死死的盯在了他那肌理分明的腹部上。 上次在别墅她摸了他一次,那手下硬邦邦的触感让她现在还有些回味,想当初在学校的时候,她好多次死皮赖脸的扑在他身上上下其手时就知道他有一副与清瘦的外表不太相副的好身材。 可那时和现在又有些不一样。 在学校,学业繁忙,健身的时间少,虽然没有多余的赘肉,但却也没有这么蓬勃结实的肌肉,但现在的他,完全就是一个成熟男人的样子,性感,危险,举手投足都有着致命的诱惑。 几颗纽扣维系着黑色衬衫包裹着最后一点身体,秦旻则常年呆在室内,皮肤很白,黑与白的极致对比,在一片散乱混杂尘土飞扬的背景之中,莫名就让他整个人都变得迤逦色气。 何零儿不自觉的咕咚的吞了一口口水。 秦旻则缓缓开口:“我受伤了,你看到了,你忍心让我一个人回家?” “忍......”心啊。何零儿才刚说出了一个字,秦旻则就打断了她,“而且,我也算是你们这次的功臣吧,你不也夸我意志力坚定吗?如果不是我意志力坚定,没让他得逞,你说你们能抓到他吗?” 何零儿蹲在他身边,闷头抿嘴,他说的倒也没错,催死鬼没有实体,来无影去无踪,只有在害人的时候才会接近,他们才有机会把他从秦旻则身体里拉出来。 秦旻则见她不说话,想了想,“零儿,我现在挺不舒服的,头一直在嗡嗡的响,全身的骨头都在疼。” 他叹了一口气,眉眼半掩,“没事儿的,我可以努力撑一撑,家也不远,就在华汇路上,离这儿不过十几个街口。” “够了够了,”何零儿听的脑袋都大了,“我送还不行嘛。” 手里突然一凉,她低头,两把钥匙放在了她的手心里,她诧异的抬头,正对上秦旻则的笑眼,他笑的温润如玉,“那就麻烦你了。” 何零儿:“......” 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她抚摸着紫铃铛,眨巴着乌溜溜的圆眼迟疑的问道,“秦旻则,你刚刚是不是在使苦肉计?” 秦旻则挑眉,眼里笑意沉沉,“嗯,那你受吗?” 她眨眨眼,“所以刚刚说的话都是骗人的?” 正在这时,紫铃铛恢复了些许灵力,在她怀里抖动,发出急切的“将将”声,她猛地站起,祭出软鞭甩给在外面等候的韩雀,“紫铃铛急需要归山了,我得送她回去。” 秦旻则心里闷痛,眼里黯然,还是不行吗? “还不走吗?”何零儿拉着软鞭,回头问他。 这时,窗边的第一束阳光缓缓的照进来,整个房间被切割成了明与暗两处,泾渭分明,尘土在光里跳跃,姑娘站在明处,踩在光上,光照的脸上呈现半透明的粉色,细小的绒毛可爱稚嫩,却也温柔到足以让人失神。 “老赵的符时效快过了,我们得赶紧走了。” 秦旻则一时怔忪,随机单手捂住额头,低头,笑意止都止不住,笑的眼角竟然有了些湿意。 *** 秦旻则是真有点腿软了。 到目的地的时候,他由衷的感觉,落在实地的感觉真好。 他们先将紫铃铛归了山,紫铃铛在临走前还恋恋不舍地飞在秦旻则的脸前碰了碰,被何零儿气的说她重色轻友,急的紫铃铛又绕着她转着圈圈的讨好她才作罢。 秦旻则很少会回别墅区,他在医院不忙的时候都会呆在华汇路的这套公寓内,一梯一户的设计,足够私密的空间,不需要应付太多的邻里关系,秦旻则目前对这里很满意。 电梯内,男人把自己沉重的身体全都压在何零儿身上,头搁在她的脖颈处,半阖着眼,两个人现在身上都不干净,像是在沙尘暴里趟过,可秦旻则却还能凑进了鼻子吸了吸,然后侧过了头打了个喷嚏。 “秦旻则你站直点,你是没长骨头吗?”何零儿气结,一边用手肘抵着他的腰不让他靠这么近,一面又气呼呼的偏过头骂道。 打了个喷嚏后的秦旻则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手虚虚的揽着她,何零儿被他靠的一退再退,最后正面靠在了电梯上,他弓着身子整个人都趴在她身上,零儿蹙眉,“秦旻则你不要让我发现你是装的啊,不然......” “不然怎样?”秦旻则又咳嗽了一声,装着刚刚清醒过来的样子,有些意外的看向零儿,小可爱脾气不小,他再得寸进尺她就要发火了,他理智的往后退了一步,“抱歉,我实在是......头太晕了。” 他这么一示弱何零儿倒有些愧疚了,她咬了咬唇,侧身身子不再理他,只看着不断上升的层数。 秦旻则其实也没说谎,他确实不太舒服,他昨晚没在零儿的家里找到她,又没处可去,心头烦闷,望着漫天的繁星,想着回去躺着也是失眠的份,又一想到院里让他写的论文有几处数据都还没确定,索性就直接驱车回了办公室。 结果刚到办公室,一开灯,他就看到一团像雾像云的东西从窗口飘了进来,笼罩住了整个屋,室内陡然温度低了十几个度,秦旻则心内发疑,正想和何零儿发信息,一团雾气突然穿透了他的身体,在他面前站定。 “看的到我?”他听到了自己的声音在和自己说话,“倒也有趣。” 秦旻则感觉有什么凉凉的抚过他眼睛,他皱眉后退,后背却不知撞上了什么,他手摸上前面时才惊觉他被雾气困住了,四面八方都像铜墙铁壁,他寸步难处,空气越来越稀薄。 随后雾气突然散开,他顾不得因缺氧而晕眩的头脑,急速的回头想拿手机,一刹那,他所有的感知被夺取,就像失眠太久的人获得久违的睡眠一样。 他想就此睡着再也不要醒过来,夜夜孤独的躺着可意识却无比清醒的滋味太难受,他的脑内每天都循环播放着那四年的每一幕,他虽然闭着眼,呼吸平稳,却像死了那样的难过。 “叮”的一声,16楼到了。 秦旻则幽远的眸子定定的从后面看着何零儿的背影,还好他等到她了,幸好他还来得及站在她身边,曾经的自己亲手把她推远了,现在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可好在......一切都还未太晚,她还足够心软。 他暗叹自己卑鄙,寻着她的一处弱点就一个劲的攻击,可他却无比庆幸自己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 两人进了门,何零儿把他在医院给她的两把钥匙都放在了玄关上,站在门口好奇的打量着房子。 室内很亮堂,采光极好,一整面的落地窗把所有的阳光都吸进了屋内,两边开了扇小窗户,纱质窗帘被风轻轻吹起。 黑白灰,偏冷感的装修风格,客厅的每一件家具看着都很有质感很精致。大理石的地面干净的都能反光。 嗯,是秦旻则一贯的风格。 秦旻则换了鞋,又从鞋柜里挑了双新的未拆封的鞋给她,迫不及待的把身上的脏衣服脱了下来直接扔进了垃圾桶:“这里没有女士鞋,将就下,下次买。” 何零儿也不在意,直接脱了鞋套进了大大的拖鞋就往里走,过大的鞋子打着地面,她走的艰难,想了想,舍弃了拖鞋,穿着棉质袜子踩上了大理石地,冰凉的触感让她打一哆嗦。 刚走一步,整个身子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她还没有挣扎,身后人已经很克制的放开了她,把她扔了的拖鞋放到她面前,蹲在地面上抬眼看她,“地面凉,你忘了自己的老毛病了?” 何零儿笑的澄澈,眼里干净透明,“秦旻则,我那个早就不疼了。” 秦旻则愣了愣,垂下头,声音里面有说不出的黯然,“是吗?” 不疼了好啊,不疼了挺好,她大学期间每每到大姨妈时期就疼的脸色苍白,冷汗像是水一样的从脸上淌下去。她哆嗦着碰碰在上课的秦旻则,“阿则,我好疼啊。” 秦旻则挺直着背,记了一半笔记的手只停顿了一秒,又迅速的写了起来,“疼就回宿舍休息,或者直接去买片止疼药,光靠忍是没有用的。” 何零儿痛的身体都在打摆子,手肘顶着腹部,仍然挤出点笑说:“那阿则你能不能帮我去买药,我实在走不动了。” 他放下记完的笔记,回头看了看她,声音冷漠,“打电话给你舍友,林......什么涵的,让她帮你带一下的吧,我等会有事。” 何零儿抿抿唇,没有一丝血色的唇因为干燥有些脱皮,她的失落再明显不过,央求也昭然于世,前后左右不少的同学都似有如无的看着这边,秦旻则不禁有些烦躁,正想妥协,就听她硬挤出一抹笑道,“哦,其实我早就叫林涵帮我买啦。” 秦旻则没来由的怒从心起,啪的扔了笔,冷冷的扫了她一眼就再也没和她说话,何零儿瑟缩了一下,眼尾渐渐的泛了红。 作者有话要说:作死的小秦会遭受社会主义的毒打,大家答应我,别学他。 第28章 今天和好了吗 咎由自取啊。 “我......”秦旻则声音晦涩,几乎想落荒而逃,“我那个时候想给你买的。” 他后来仔细的回忆他那时的心境,那些莫名其妙的怒气,不知何故的焦躁,被戳中心事的恼羞成怒,都是对那些隐秘的又来不及抓握的小心思的惶恐而迁怒。 他从小到大都优秀,站在高处对他来说是一种习惯,更是一种压力,其他的事对他来说太陌生,太难把控,他习惯了把所有的事都变成明确的数据,不喜欢有些药物注意事项和不良反应后面标注的“尚不明确”。 司况那时候就说他迟早有一天会后悔,哪有人把情爱也当成实验数据的,他当时嗤之以鼻,可后来想想,司况是他交往最亲密的朋友,他早就洞悉了他所有的反常和心境变化,即使再细微,也是在潜移默化,但却是确确实实,将零儿一点一点的放在了心里最深处。 “嗯?买什么?”秦旻则半裸着身子蹲在她面前,何零儿很不自在,“你快起来啊,该洗澡洗澡去,杵在这做什么?” 秦旻则笑了笑,气定神闲的站起来,退后到安全距离,“客房里也有洗手间,里面有干净的洗漱用品,你都可以用,至于衣服......如果不嫌弃的话,先穿我的?” 何零儿挠挠头,笑嘻嘻,“不用啦,我等你洗好我就差不多要走了,我还得去看看老赵呢,他年轻时候因事伤了心脉,昨晚这么大的阵仗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旧病复发。” 秦旻则握紧了拳头,面上却不显山露水,“行,那你等会,我洗了澡送你回去。” 何零儿正想说不用了,他又说,“这里离你住的地方太远了,你一个女孩子我不放心,你不怕鬼我知道,可是比鬼更可怕的可是人。” 说完他转身自顾自的进了主卧的门,何零儿看着他挺阔的背影,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他像是害怕她说出拒绝的话而急忙逃走,她站在原地想了想。 老毛病啊..... 她早就养成了在经期前几天就随身备着布洛芬的习惯了。 她自第一次来就伴随着严重的痛/经,她由老赵带大,老赵一个大老粗哪懂得女孩子的这些事儿,一看到她一屁股血吓的扛起她就往医院跑,被医生拎着低着头科普了半天的女/性/生/理知识。 老赵那时也不过三四十,捡了何零儿后就没交过女朋友了,一张老脸通红的乖乖的听医生训,零儿心疼,红着眼滚着眼泪伸着小手勾住了老赵的手指,两个红通通的脸四目相对,看着可怜兮兮的,搞的医生一下子笑了。 那个时候早,医院还没有对于痛/经的有效办法,老赵听医生的去超市买了生姜红糖回家给她煮着喝,第一次煮没经验,放了一整个生姜下去,两人辣的龇牙咧嘴的就差把舌头切了,但不知是不是心理因素,何零儿还真就觉得不痛了。 何零儿笑了笑,看着地上的拖鞋,蜷缩着脚趾头穿了进去。 房内,秦旻则的手机已经从出院门的一刻震到现在了,都是医院的,他翻了翻,拣着司况的电话回了过去,电话通的很快。 “唉哟我的大哥诶,你这一上午怎么都不接电话?你知不知道你的办公室成什么鬼样子了?跟遭了地震似的,我一进去命都吓掉半条......” “说重点。”秦旻则直接打断了他。 司况一哽,嘴撇了撇,“你个没良心的,我一看到你的房间,以为你被埋在里面了,就差哭天抢地的进去挖你了,结果你还没个好声儿的。” 秦旻则勾了勾嘴角,从衣柜里拿了换洗衣服,“行了,我不在医院,我办公室的事你帮着解决一下。” “到底怎么回事啊?怎么就毁成这样了?” 秦旻则不打算瞒他,但这事三言两语说不清,况且说了他也未必信,只含糊道:“以后再跟你解释吧。就当是我想换个装修风格吧。你帮我把里面的资料都理一理。”他顿了顿,开口道,“谢了,你上次不是想要通过关系要一套风水弯的房子吗,我帮你去说。” “啧,”司况说,“真下血本,行,交给我了。” 挂了电话后,秦旻则先是静静的听了下外面的动静,他听到有轻微的脚步声,以及杯子碰撞的声音,他靠在墙上心里软的不像话,满满涨涨的快要溢出来,他浅笑一声,进了浴室。 而另一边的何零儿在客房洗手间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自己给老赵打了一通问候电话后就又接到了林涵的电话。 “零儿零儿,你知道班长在组织S大兽医系2班的同学会吗?” “什么?”何零儿下意识的问了句,又有些恍然,“肯定是王思魁啦,我昨天在医院碰到她了,她可真是个讨厌鬼。” “啊?你碰到她啦,这南城这么大你们都能碰到呢,我俩不约都十多天没见了。” “林涵你不在大学群里吗?她肯定在群里说我坏话呢。” “我都把群屏蔽了,我才不想看到班里的男生去捧她们几个女的臭脚,看着就恶心。” 何零儿捂着嘴笑了笑,林涵说:“那零儿你要去同学会吗?刚刚班长都私聊我了,我说不去他又打了我几个电话,你说他是在搞什么?我这么重要的吗?” 何零儿说:“林涵你就装傻吧,我都看出班长大学期间对你有点苗头了,你没觉得每次上课他都坐你前面吗?我们每次一说话他就巴巴的转过来想要插句话,然后你一看他他就脸红。” 那头静了一会,才小声的说话:“他哪里对我特别了,他对每个女的都这样。” 何零儿吃吃的笑了声:“那你还记得他送你的那串紫水晶手链吗?那串我记得我们在专柜看到过,特别贵,要不是对你没感觉,班长能送你这么贵的东西?” 这次林涵静的时间更久了,良久她才轻轻的开口:“零儿,我那时没和你说,怕你笑话我,那串手链,在他送我的第二天我就在成欢和余倩手上都看到,一模一样。你说他什么意思,广撒网吗?” 何零儿震惊了,林涵收到手链的那天她还打趣她班长这相当于就是表白了,当时林涵还佯装听不懂,但却在之后默默的给班长准备回礼,当时她们都以为,这个回礼代表她的心意,何零儿一直不知道那份回礼林涵原来一直没送出去。 “小涵,你......你会不会,会不会弄错了?”班长送手链的时候她在旁边,那脸红的像是烧了火,吭吭哧哧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最后把手链一塞就跑了,这样的人怎么看怎么不像是能广撒网,广敛鱼的情场老手啊。 “怎么会呢,成欢和余倩还特意跑到我面前来说的。” 耀武扬威,恶意满满。 经过了这么些年,林涵早就看开了,不就是学生时代一段似有若无朦朦胧胧的一段可笑的好感史罢了。 但何零儿却听的快要气疯了,她的卷毛像是发怒的小猫咪一样炸起,义愤填膺的狠狠一拍水杯,里面的水渍跳了出来。 “靠!真没看出来啊,班长那人看着老老实实的,没想到却是个老手呢!把谁当傻逼耍呢,小涵,这个同学会我们必须要去啊,我们看班长耍猴戏去啊,到时他耍的好我们还能扔个一快钱权当给他的赏钱!” 何零儿说的唾沫星子都要喷出来了:“没事儿啊,小涵,谁还没个操/蛋的过去了,学生时代碰到的渣我们就当他们是从千年古墓里跳出来的诈尸,我一个符扔过去送他们上极乐世界!” “咔嗒”一声,主卧的门打开,秦旻则穿着深蓝色丝绒睡袍,拿着毛巾擦着头发从里面走出来,他一眼就看到何零儿捏着他在尼泊尔买的印花玻璃杯在打电话。 “你可别提我那段大学时候的事了,我做那些蠢事你怎么不拦着我呢,我当时是被那张盛世美颜蒙了心,捂了眼,闷了鼻,一见着他我全身上下就没有一个地方在运作的,我那副蠢相竟然维持了四年,小涵我觉得我没脸见人了。” 秦旻则脚步顿住,眼里寒冰四起。 下一秒,他扔了毛巾,牙一咬,哐当一下倒了下去。 突如其来的一声闷响,何零儿吓的差点掉了手里的杯子,她匆匆的说了一句再见就挂了电话,循着声音跑出来,看到了倒在地上的人。 “秦旻则?秦旻则?”男人倒在卧室门口,听到她的呼唤努力的睁了睁眼,手徒劳的想要抓取什么撑起身子。 何零儿把他一条手臂绕着挂在脖子上,手啪啪的拍他脸,“能用力吗?我扶你去床上。” 秦旻则心里骂她的不解风情,一面又迷迷糊糊的闷哼了声,配合着她用力站了起来,踉踉跄跄的往房间里走。 短短几步路,何零儿累出了一身汗。 把他放到床上正要站起来,秦旻则“无意”的翻了个身,勾着她脖子的手轻轻使劲,何零儿便被他拉了下去,倒在了他的身边,两人面对面,距离极近。 秦旻则睁开了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秦旻则睁开了眼睛,化身为狼,一口吞了何零儿。 ——全文完。 今天是个对自己特别狠的秦boy。 第29章 今天和好了吗 两人鼻子几乎贝占在一起,或轻或重的呼吸纠//缠在一起,秦旻则静静的看着她,漆黑的眼里亮着浓烈的一把火,火里印着何零儿倒着的一张脸,脸上有愕然和慌乱。 他轻轻的抚上她的脸,呢喃:“零儿。” 高挺的鼻子亲昵的贝占着她,这是情侣间才有的最亲密的交流方式,秦旻则企图用他所有的柔情让何零儿就范,他不信何零儿对他真的没有一点情意了,只要还剩下一点,他也能把这一点化在水里无限融化扩大。 他的心扑通扑通跳的厉害,为着何零儿的不拒绝,他情不自禁的迷了心,凑了上去,碰到的那一刹那,他的脑子里火乍开了一朵火因花,炸的他理智全无,像饿极了的猛兽看到了久违的猎物,干渴的心被雨水倒灌。 他张大了口觜含住,何零儿挣扎了下,他一个番羽身压住零儿,正想俯身下去,腰间突然一阵刺痛。 何零儿掐着他的腰转了九十度,眯着眼看在悬在她上面的男人,他的头发凌乱湿润,五官凌厉俊美,隐匿在垂下的短发下,侧边落地窗的光打在站张床上,深蓝色的薄丝绒在光照下闪着细微的亮。 “又骗我?!” 被发现了,那就没有装的必要了,秦旻则坦然的笑了笑,“被你发现了。” 何零儿气的眼眶都红了,“秦旻则你什么时候变的这么流氓了?!骗我很好玩吗?!” 秦旻则压着她,手指不断的摩挲她的耳垂,又转而移到下颚,眼神缱绻又富有侵略性,“不,一点都不好玩。” 他埋头,零儿的脖子里,鼻子里都是她身上热热的带有一点柑橘味的体温. 大学时候,她身上就有这股味道了,很清爽,偶尔柑橘味消失,她身上就换了一种奶香味,她偶尔笑着扑上来的时候,他就会闻到,只是只有一瞬间,他就会冷冷的推开她,她也不在意,继续嘻嘻哈哈的跟着他。 那时的这味道熏的他焦躁,如今却让他深深的迷恋。 “你身上很香,”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我大学时候就闻到了,你是什么做的,怎么这么香?” 他这个样子像是被蛊惑了,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强大的侵略感让何零儿很不适应,她有些茫然,有些不懂这局面怎么突然就成这样子了。 见何零儿不排斥,秦旻则心头涨满了汽泡. “零儿......零儿......别拒绝我。我好想你。” 他慌乱的叫着,扯开了领子,露出一点遐想万千的浅浅痕迹,他舌忝舌氏着,直到那块儿地方变红变润。 他又慢慢的回到她脸上,尝到了一点腥腥咸咸,还有些湿润。 他身体瞬间僵硬,慢慢抬起头,何零儿的眼眶莹润着水汽,两行眼泪滑向两边,没入小卷发里。 秦旻则顿时慌乱无措,手忙脚乱的擦着眼泪,“零儿别哭,别哭,我不做了。” 何零儿长的娇小可爱,一流眼泪更是像把委屈埋进了骨子里,她抽了抽鼻子,眼泪无声的哗哗流着,不说话,偏过头不去看他。 “你......”她打了个哭嗝,“我真是讨厌死你了,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我跟在你身后追了三四年你冷情冷心的没有回应过我一次,我不怪你,没有谁规定喜欢一个人就必须要得到回应的,你不喜欢我,我没办法,可是你现在......现在,又在做什么?” 秦旻则被她这带着哭腔的声音搅的心都纠成了一团,只顾着给她擦源源不断的眼泪,叹了一声气,“你怎么这么多眼泪?” 三四年的拒绝,即使在后面有过短暂的和谐,他也是心不在焉的,她几乎是诚惶诚恐的接着他的这份恩赐,即使他的不在意让她受尽委屈她也没有在他面前流露出半分。 “秦旻则,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三年里我已经很少想起你了,你也老别来打扰我,既然曾经尝试过还是不行,那就没必要再去纠结了。” 秦旻则突然恶狠狠的咬了她一口锁骨,痛的她尖叫一声:“在你这里过去了,在我这里却已经开始了,”他意味不明的笑了下,带着何零儿看不懂的狂热,“这次,换我来追你,就像当初那样,你刚也说了,没有什么喜欢是一定要有所回应的,我很赞成。” 他看着零儿氤氲着湿气的眼睛,说出来的话却和温柔的神情相差甚远,“但是我不会给你拒绝的机会的。你大可以试试。” 他本就强势,霸道,大多数情况下还阴郁,只是长期生活在家长和老师的眼皮子底下将他的这部分都很好的掩藏了起来,他的冷漠也好,温柔也罢,都是一张对外的人皮,为了满足大家对他的期待。 如今,他也需要对零儿掩藏起一部分。 何零儿呆呆的看着他,只觉得三年不见,秦旻则好像变了很多,不只是大学时期的高冷了,还多了一些其他的什么,她说不出来。 “凭什么我追你你能拒绝,你追我我就非得答应?” 秦旻则笑了笑,说出的话却阴测测,“宝贝儿,你可以试试。” 何零儿惊惶的瞪大了眼,圆圆的眼睛都是不可置信,“你......你......”这是秦旻则能说出口的话吗? “我什么?”秦旻则用手指将何零儿还遗留在眼尾的眼泪擦掉,动作柔的不可思议,“觉得不公平吗?那你这扔掉我的三年对我又公平?” 何零儿莫名的打了个寒战,虽然他在笑,可是那笑却浮在表面,她看不透他,虽然大学期间她就没有看到过他的心,可几年过去了,他埋的更深了。 何零儿想了又想,想了又想,觉得现在秦旻则太危险,他大学时外表虽然高冷但很多时候算是好说话,嘴巴虽然毒但却也不恶毒,可现在的秦旻则她突然就有些不认识了,她轻蹙眉,“秦旻则,在这三年里,你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秦旻则一愣,随即沉沉的笑了,在他眉间积累的阴森感慢慢化了,不能吓到这小宝贝,要是再跑了,他又要上哪儿去找回来,“想什么呢,我能发生什么事?” “催死鬼......” “你不也说了,只要有一瞬间想死的心,都能成为催死鬼的猎物,现在这社会,压力这么大,谁还没个坚持不住想死的心?网上不还有很多人叫嚣着要死吗?我又不是神仙,偶尔想一下有什么问题?” 没问题吗? 何零儿看着秦旻则,疑惑一点点放大,他在她心里一向来无坚不摧,在S大,他的名字长居榜首,这三个字就代表着荣誉和胜利,每个教授说起他总是竖着大拇指,他身上从来就不缺乏光芒,他怎么可能会有死的念头? “你......” “其实我也没骗你,我是挺不舒服的,头到现在还是痛的,你不能因为我身体强壮到没有晕就觉得我在骗你吧。” “那......” 秦旻则的声线在刻意放柔了之后非常好听,“零儿,我只是个普通人,我没你想的那么无坚不摧,对我公平一点,抛去一切外在因素,在你面前的我,只是一个求而不得的男人,而已。” 求而不得。 她的那四年也是求而不得,所以她逃了,知道这四年只是一场别人眼中的笑话之时她再也支撑不下去了。 四年追随着他早就成了她的习惯,她以为改变会很难,但她却用了两年时间就彻底的改掉了这习惯。 她有时都怀疑自己的那场喜欢是不是其实并没有那么深刻。 何零儿咬了咬唇,声音嗡嗡的,“你下去,别压我身上。” 秦旻则一笑,侧身翻下去躺到她身边。 “那你有必要要占我便宜吗?” “大学时期我占的少了吗?” “那是我自愿的!”何零儿脱口而出,又觉得不对,猛地捂住了嘴。 秦旻则愣了下,手捂着额头笑了起来,笑的不可抑制。 “不许笑了,”何零儿懊恼,“你可真是讨人厌,这有什么可笑的,你还笑!” 秦旻则笑的眼泪都出来了,淤积在心里的沉闷暂时一扫而空,她还是这么可爱,明明骂鬼的话一套一套的,骂人的话却不会说,来来回回就知道说讨厌,难道她不知道这两个字在男人眼里就是撒娇吗? 她直起身瞪着在床上笑到打滚的男人,亏她还觉得刚刚的秦旻则很可怕,像是陷进了执拗里,现在他这德行哪里可怕了,明明就是个缺德鬼。 她鼓鼓腮帮子,不发一言的拿起枕头砸向他,然后理了理衣服走出了房门。 秦旻则听到大门被关闭的声音,嘴角的笑逐渐消失,他默不作声的脱了身上的衣服,从衣柜里拿出了白衬衫换上。 随后他打开手机备忘录,在那里写下:她回来后的第十四天,她拒绝了我的求欢。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有点想强势但又不敢强势,还有点委屈的小秦,照例我们可以嘲笑他。 也就锁了108次吧。 第30章 今天和好了吗 同学会地点定在了南城的海宴城,是南城最有名的酒店,这里的有名不是指他的菜品,而是他的价格,在里面吃一顿普普通通的海鲜大餐就得花上寻常人一个月的工资,更遑论是海鲜全套了,随随便便就能花掉五位数。 听到这个酒店的时候何零儿正和林涵一起在家里做瑜伽。 她暗暗咋舌,班长这可是下了重本啊。 “不是班长定的,”林涵双手合十,腰扭转四十五度,气息稳定,“是成欢定的,班长本来定的是另外一家经济实惠的餐厅,大家AA起来负担也不会太重,结果成欢跳出来说她请大家吃海晏城,说她老公有朋友在那里。” 何零儿双手一拍,眼睛亮亮的:“那正好,我想吃那里的澳洲大龙虾很久了。” 林涵深呼吸,收势,捏了把她的小圆脸,笑的坏坏的,“小可爱。你这些天怎么个情况啊。” 何零儿一愣,无声的掰着腿挪着屁股转了个方向,拿背对着林涵,整个身体都写着拒绝交流,像是赌气的小朋友。 林涵失笑,“别以为我不知道啊,我那天从你家里出去的时候看到门口有一辆黑色的大奔哦,我好奇的走过去看了一眼,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何零儿不吭声,抓着脚尖伏下了腰,脸趴在腿上鼓着脸瞪了她一眼,只是圆圆的眼睛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林涵笑的开心,蹲在她旁边,“其实车膜贴着我什么都看不到,只是我一走到车旁边,车窗竟然打开了,秦旻则主动的和我打招呼。” “秦旻则怎么回来了?而且还那么巧的停在你家门口?你们和好了吗?” 何零儿撇过头,情绪不高,“我们没有在一起过,谈什么和好?” 林涵惊讶道:“你在开玩笑吗?你大四下学期你们没有在一起吗?” 她焦急的走到另一边看着零儿说,“我都撞到过好几次你们很亲密的画面,你现在和我说你们没有在一起?!” 何零儿想起大四下学期,算是在一起吗? 那个时候的秦旻则的态度突然就软化了很多,不再像以前那样排斥她的接近,虽然对她还是不假辞色,冷言冷语,可是何零儿仍然很开心,冲力很足的晃悠在他的面前,拽着他的衣服陪着他看晦涩难懂的专业书籍。 可是那个时候她不敢问,他也没有明言,她那个时候也以为他们在一起了。 起码也是往在一起的路上高歌猛进了。 “我们不要聊他了好不好,我们这么多天没见在你眼里就只有八卦吗?” 面对她明显逃避话题的样子,林涵也是无奈了,戳了戳她的额头,“什么时候胆子变这么小了,大学时候的那鼓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气势去哪了?” 何零儿还是那个何零儿,只不过那天从秦旻则家里回来之后对他出现了本能的逃避,几年前的秦旻则她掌控不住,但他那时还只是一个学生。 如今他完全地蜕变成了成熟矜贵的男人,心思深重,内敛深邃,态度转变的这么突然,她不懂。 而人对于不懂的事情要么攻克,要么绕行。 何零儿以前想要攻克,现在选择绕行。 “小涵,那个时候你觉得我们有情侣间的亲密吗?” 林涵犹豫了下。 仔细想想,都是何零儿在主动,她时不时的戳戳他的手臂和腰腹,也会把脸搁在他的肩头,只是过不了几秒,秦旻则就会皱着眉头离她远一点。 “瞧,多么显而易见。”何零儿泄气的收拾瑜伽垫,将散乱的头发重新拿手当梳子抓顺,她的天然卷要顺并不那么容易,零儿拔断了几根头发才勉强扎好,“也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错了,现在突然又非我不可了。” “什么?!” 林涵尖叫一声直接吓了何零儿一大跳。 “这么大的事你都没告诉我!” 何零儿心里咯噔一下,眨巴着无辜的眼睛看着她:“我没说吗?” 林涵咬牙,“你说了吗?!” 声音更冤枉了:“没有吗?” “有吗?!” 林涵指尖用力戳着她:“你给我老实一点,今天不把话给我说清了,就别想走。” 何零儿抱着林涵死命蹭,闭着眼睛一副你打死我都不说的架势。 林涵就这么身上拖着个累赘去厨房洗了两根黄瓜出来,直接塞进了何零儿的嘴里,“把秦旻则当根黄瓜嘎嘣嘎嘣的嚼了吞下去吧,吞完了后给我老老实实的交代。” 何零儿的脸蓦地红了,“说话就说话,突然开起了黄腔算是个怎么回事?” 回应她的是林涵对着她脑门的一记重拍。 何零儿揉揉被拍疼的脑袋不敢再说话了,在林涵的恶言恶语下像个小媳妇似的把所有事都事无巨细的复述了一遍。 *** 海宴城位于寸土寸金的市中心,这两年南城房价因为国家政策一飞冲天,连带着市中心的房价就成了普通人可望而不可及的仰望。 成欢事先拉了一个聚会的群,林涵事先征求了何零儿的意见,也把她也拉了进去,这会群里滴滴答答热闹的不得了。 成欢俨然一副主人的姿态:“我男朋友订了最大的608包厢,你们进去直接和服务员报张先生就行了。我们还要一会才能到,你们随便点菜。” “啧,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海宴城的老板娘呢。”林涵咕囔了一句。 在高高的顶上正趴着一只打瞌睡的鬼,何零儿凝神盯着他,林涵的话她没怎么听清,“嗯?成欢是这里的老板娘?” 林涵捏了把她耳朵,“她要是这里的老板娘我就要直播吃屎了!你这乌鸦嘴赶紧给我吐掉!” 何零儿一路走进去,在服务员的引导下乘坐电梯,“小涵你这兴趣爱好有够特别的,现在都是抽水马桶了,原料我都没法给你找。” 说着她夸张的叹了一口气,“要么你换个容易找的吃吃吧。” 林涵闻言愣了愣,忽然反应过来,正要发作,何零儿笑嘻嘻的一把推开包厢的门,装着一脸乖巧的侧弯腰做了个请的姿势。 包厢里已零零散散有了十来个人,何零儿一毕业就人间蒸发了,群里也没她的影子,于是,一开门,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虽然群里早就说了何零儿这次聚会也会来,但毕竟长期没有她的消息,大多数人都还将信将疑的。 “何零儿?” “我去,真是你啊,何零儿!”一白白嫩嫩的小胖子滚了过来,围着她上下左右的看,惊叹道,“上次王思魁说看到你了我们还不信,你这一消失可真够彻底的啊。” “三年了啊,人家是毕业就分手,你这是毕业就失踪啊。” 包厢里摆着张能容纳二十人的大圆桌,何零儿和林涵选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下,何零儿把防晒用的薄外套脱了搁椅子上,回头,见所有人都盯着自己看,这感觉让人不太舒服。 她弯着眼笑:“听说这里的澳洲小龙虾是一绝,我还没机会来尝尝呢。” 小胖子付勤说:“那我们可都托了成欢的福了,她刚还在群里说让我们随便点菜呢。” 林涵自顾自的拿起恨不得镶金边的菜单,手指从上滑到下,对着服务员说,“我要求不高,隔壁607上有的,也给我们原样来一份就好。” 菜单交给了下一个人手里。 何零儿轻声问,“林涵你怎么知道隔壁点的是什么菜?” 林涵手捂着嘴巴,“我刚经过607的时候看到里面坐着的都是些西装革履的人,一看就是一群成功人士,跟着他们吃,准没错的。” 何零儿正准备夸一句好聪明,有一女声从桌对面响起,“我看怕是有人从来没有来过海天宴这么高级的地方吃过东西,不知道叫什么,耍了个小聪明吧。” 气氛一下子凝滞了。 和何零儿说笑话的林涵收起了笑,看了过去,三年不见,余倩还是那副刻薄相,说话语气完全不带收敛,□□裸的嘲讽让一边的何零儿都蹙起了眉。 她可记得当初她和成欢戴着班长送的手链羞辱林涵的事呢。 看气氛不对,一旁的几个同学打起了圆场。 何零儿气呼呼的,“我们当然比不上余倩你啦,您多会点菜,您简直就是点菜员投胎啊。” “噗哧”一声,林涵在一旁笑了出来,“先说好啊,我们很尊重点菜员,每一份工作都值得我们尊重,我们讨厌的是在客人点菜时在旁边叨叨咕咕嫌弃客人不会点菜的人,我们要都会点菜了,还要你干什么,是吧,余倩?” 这就是拐着弯骂她了。 “啪”一声,余倩拍案而起。 何零儿一脸无辜,“余倩你怎么了。你又不是那类讨厌的人,你这么生气干什么?” 余倩脸色几变,几秒后忽然笑了:“几年不见,何零儿你的嘴倒是伶俐了很多,一点都不像当初像条狗一样跟在秦旻则身后笨脑笨嘴的时候了呢。” 话音一落,在场几个一直在旁边打圆场的人也静了下来。 余倩像是carry了全场似的,站在对面冲着她抬了抬下巴。 林涵正要冲上去撕了她的嘴,被何零儿一把按住了肩,她慢条斯理的拆着桌上的餐巾,看着对面得意的余倩和几个安静却也掩不住眼里好奇的同学。 她眼睛看着余倩,却也不像看着余倩,事实上,她确实不在看她,而是在看正蹲在余倩玩着她假睫毛的鬼。 她冲那个鬼戏谑的眨了眨眼。 作者有话要说:把秦旻则当根黄瓜嘎嘣嘎嘣的嚼了吞下去吧。。。 噎~~~~~ 啧啧啧。 第31章 今天和好了吗 余倩觉得一侧肩头莫名有些凉,假睫毛也像是没有贴好,一直糊着眼睛。 她拿手扶了扶睫毛,忽觉得有一阵凉飕飕的风吹着手指。 气氛正冷着,包厢门又被推开,成欢拎着一个birkin放在身前走了进来,穿着一身黑色一字肩连身裙,先在站在门口看了一圈人,随后走到了余倩的左手边,说:“不好意思呀,我陪着男朋友要先去和海天宴的老板打了个招呼,来晚了,人都到齐了吗?” “没呢,还有班长和王思魁没到,他们在群里说在门口碰到了,一会就到。” 说到班长,何零儿用余光瞥了瞥林涵,林涵正磕着饭店送的瓜子,低着眉,看不出情绪,察觉到了何零儿的目光,林涵冲她安抚的笑了笑。 “欢欢,你的这个birkin真好看啊,得要花上不少钱吧。”余倩大声说。 成欢顺了顺头发,有些不满余倩的大惊小怪,“还好,柜员和我交情不错,一有货到就会先给我打电话,价格我也不太清楚。” 正说着,一声干呕声清清楚楚的传来。 王思魁推门而入,正靠在一面门上,手捂着胸口,而站在一旁的班长在给她拍着背。 “太不好意思了,我最近肠胃不太好,成欢你继续说,不用管我,我吐啊吐的就习惯了。” 说的是什么大家心里都清楚。 成欢脸色煞时变得很难看。 王思魁穿着窄臀裙,蹬着八厘米的细跟凉鞋,妆容精致,俨然一副都市丽人的样子坐在了空位上。 大学期间,女生少,都被男人当成熊猫宠着,何零儿成天粘着秦旻则,成欢和王思魁姿色都不俗,理所当然的就成了熊猫里面的小熊猫。 本来她们关系还挺好,不知怎么的,突然有一天两人就不对付了,见了面冷嘲热讽不说,有时候一言不和还直接动手打架。 “王思魁这一招再多来几次我都快要爱上她了,看看成欢那猪肝色的脸色,还有余倩那太监总管狗腿的样儿。”林涵对着何零儿说。 何零儿看到班长走过林涵身边的时候顿了顿,目光在她背后停留了一会,想说句什么,又鉴于场合无奈放弃。 她若有所思的看了眼僵直着背的林涵。 刚才的那个小插曲很快就被同学聚会的兴奋劲掩了过去,成欢拿着菜单又补了些菜。 菜一道一道的上来,等上了澳洲大龙虾后,余倩将这道菜转到了何零儿的面前,“零儿,吃啊,你最想要的龙虾来了,趁这机会多吃点啊。” 何零儿看了看余倩肩头由蹲改站的那只鬼,嘻嘻一笑,“好的呀,你这么客气我还以为这餐你请客呢。” 王思魁看到何零儿看余倩眼神的方向,想起那天被她开了天眼后在病房墙角看到的没了半个脑袋的恶鬼,大夏天的生生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她把自己的凳子往窗户有阳光的地方靠了靠。 她有些后悔今天来同学会了。 余倩望了一眼正在边上的人说话的成欢,咬了咬唇,“我和成欢是最好的朋友,我帮着她招待招待同学也是理所应当啊。” “蠢。”林涵低头咬着一根蟹棒,语焉不详的说了句,声音很轻,又含糊,大多数人都没听清。 何零儿倒听清了,她赞成的点了点头。 成欢偶尔和余倩说话表面看着笑意盈盈的,但都隐隐带着虚假和客套,虽然她不知道她们是什么时候闹掰的,但显然,成欢现在是没有拿余倩当最好的朋友的。 今天成欢的作风更像是在自家的超大别墅里穿着礼服宴请了一批穷酸潦倒的旧同学。 客气,高高在上。 她捂着额头长吁一口所,这些女人间的友谊哦,真是脆弱的浸了水的劣质纸巾,还没怎么扯呢,说裂就裂了。 捂完后,她才想起这手刚刚才拿着虾蘸了酱油,她不由的又吁了一口。 果然,余倩说完这句话后,成欢就皱着眉斜了她一眼,但很快又恢复了,端着笑点了点头。 何零儿就像看了出戏似的。 尤其是这个房间里还飘着不少龇牙咧嘴的鬼。 这时班长站了起来,拿起红酒杯,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两下:“同学们,我们干个杯吧,自三年前一毕业我们为了各自前程各奔东西,天南海北,连群里也渐渐的沉寂下来,今天这一聚,也仅是聚集了班里的一半同学,我代表全班同学先谢谢成欢同学的慷慨,再感谢能准时到达这里的各位,话都在酒里,我先干为敬。” 说着,他一仰头,一口干了一杯酒。 班长的一席话彻底打开了局面。 包厢里气氛浓烈,林涵看着面色有些红的人,轻轻一晒。 过了三年,曾经那个憨厚的,有些老好人的班长也历练成了一个标准的社会人士。 何零儿没怎么喝酒,但是林涵却一杯接着一杯着,零儿劝不过,也只能在旁边看着她。 *** 余倩一直觉得一侧肩膀始终很冷,手摸上去冰冰的,她诧异的抬头找空调出风口,也不在她这,她摸了摸另外一边肩膀,正常体温。 她喝了很多红酒捂身子,可喝到肚子撑,酒上了头,这块肩膀仍然像是置于冰窖中,且有越来越冷的趋势。 她拿着毛巾捂着肩小声的叫了声成欢,“欢欢,你能让服务员把空调开高点吗?” 成欢转过身,奇怪的看了她一眼,虽然心里不耐烦,但脸上却没显出来,只是脸绷的有些紧,她把随身带着的小外套给她,又叫了服务员拿了一条毯子进来披在她身上,笑道,“你这几天是不是小日子来了?不过你看他们男生脸上都出汗了,空调再高他们得多难受。” 余倩抿了抿唇,把外套的扣子扣到了最上面那一颗,吸了吸突然变凉的鼻子。 成欢的体贴与温柔做的明明白白,帮她披毯子披的高高调调。 “成欢,你和余倩的感情还是很好啊,我记得你们大一进来就是好朋友了吧,”一女生有些羡慕的说,“成欢你对余倩真好。” 有男生明显有些喝高了,举着酒杯大着舌头对着成欢说道,“余欢你那个时候就是我们班男生的女神了,现在你能在这么豪华的海宴城随随便便的就请同学们吃这么大的一餐,还没有一点架子,仍然像大学那样温柔,来,我敬你一杯。” 成欢笑着让服务员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站起来和他碰了下杯。 何零儿听着这明显恭维的话尴尬的有些想倒立。 这场景真的像她以前辞了兽医店的工作后去了一家小企业做经理助理时,陪着经理去应酬,酒过三巡之后微醺后众金领人士脱掉了正经的外壳纷纷开始了跪舔之路。 当然,同学会的要更含蓄一些。 成欢连着被敬了几杯后,面色有些潮红。 何零儿一连喝了几杯果汁,隐隐有些尿意,林涵迷蒙着眼手撑着下巴侧过脸,看了看零儿面前橙色的果汁,“我好像从来没见过你喝酒。” 何零儿砸吧砸吧嘴,“酒那玩意多难喝,我就爱喝甜甜的橙汁。” 林涵笑了笑,又转过了头。 何零儿了解林涵,知道那笑里有知道她骗人但不稀的来揭穿我的意思。她缩肩吐了吐舌头。 她确实骗人了。 她这个招鬼体质,是不能容许有一点点喝醉的。 小时候赵功为了给她读一所好的小学时打算买又破又小又贵的学区房,当时他没日没夜的捉鬼,阴阳门一天之内开了三四次,累的回家喝口水倒头就睡。 一个大男人照顾小孩儿粗枝大叶,但粗中还算有细,还知道每天给何零儿钱让她自己解决一日三餐。 但何零儿把每天的三餐并成了两餐,留下一顿的钱攒起来,打算交给赵功给那套学区房添个砖加个瓦的,为个0,001平米贡献上自己的绵薄之力。 但那笔钱何零儿最终没有用在正途上,她给老赵买了一瓶酒,她当时就觉得装酒的瓶子很好看,老赵有一盆刚种没多久却极为爱惜的月季,她捏着钱盯着那个敞口的蓝色瓶子很久。 最终决定给老赵喜欢的月季买个新房子要比买学区房要简单的多。 她请隔壁的叶奶奶开了酒盖,把里面的酒倒进进碗里,又搬了张凳子从阳台上小心翼翼的搬下了月季,用铁勺子把泥土一点一点的挖松,取出月季移到酒瓶里,最后压实泥土。 做完一切何零儿又对着盛满了酒的碗犯起了愁。 白色的液体,味道很烈,何零儿小鼻子凑近嗅了嗅,皱着脸嫌弃的挥了挥鼻子。 碗还留在桌子上,她爬下高高的凳子自己去卧室睡了一个午觉。 睡醒觉得口渴,她自己照顾自己习惯了,迷迷糊糊的叫了几声老赵没回应后她也就没再叫了,手擦着眼睛迷糊的爬上桌子对着碗喝了一大口,反应迟钝的顿了几秒后,哇的一声全吐了。 然后她就不太记得后面的事了。 但据老赵说,那事儿后面闹的挺大的。 她在小区里,在一堆人中间和一群鬼玩的很开心,碰上几个没那么好心的鬼她就启用了掌心火去烧他们,最后也不知怎么的,迷糊间还误打误撞的开了一次阴阳门,要不是老赵来的及时,她自己差点都钻进阴曹地府去了。 自此小区里沸沸扬扬,中间也有警察上门来询问,所有人避她为邪物,也有不知是不是好心的邻居请了大师来她家说要驱逐脏东西。 大家一致认为何零儿是被什么附身了。 那个时候何零儿被吓的不敢呆在家里也不敢呆在小区,只要她出现都会有人对着她指指点点的,也会当着她的面大声的带着恶意非恶意的和她说话。 但这事没有持续很久,因为不过三天,老赵就低价卖了现在的房子带着零儿连同那盆半死不活的月季搬了家。 但老赵还是拿了这笔比市价低了很多的钱付了学区房的首付。 “其实酒一点都不好喝,辣的要死,一口进去我的嘴都要烧起来了,”何零儿说完,推开重的要命的实木椅,和林涵交代了一下后就去了卫生间。 路过607包厢的时候,服务员刚好搬着一大盆冰镇三文鱼推门而入,里面的人正巧抬了头,视线与何零儿的碰上。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过渡一下剧情。 今天是没有小秦的一天!! 这个大猪蹄子正在后台撒泼打滚求着上线。 好,明天放他上来。 第32章 今天和好了吗 包厢内,秦旻则漫不经心的单手扣着手机懒散的靠坐在椅子上,一桌子的人都在说话,有几次他们把话题带到了他这,他也仅是抬了抬眼看着你说话,听了几句来回轱辘转的恭维话他又百无聊赖的垂了头。 对方看他这样也有些讪讪的收了话题,一张老脸因为不被一个年轻人尊重而敢怒不敢言,黑一阵白一阵的。 秦恒看了眼秦旻则,眼神锐利,周身带着长期上位者不怒自威的气势,近五十的年纪,但保养得当,穿着品质,眼角的皱纹只给这位成功人士带来岁月的魅力。 “像什么样子,黄总在和你说话没听到吗?” 他的语气算不上凌厉,但对面的黄董还是打着哈哈举着酒杯起来了,“没事没事,小年轻不爱和我们老年人一起出来是正常的,我女儿平时也不爱和我们老两口说话。” 秦恒举着酒杯和黄中平的碰了碰,“让你看笑话了。” “哪里,秦公子年轻有为,我倒希望我也能有这么个儿子,可惜我只有一个女儿,还成天在外面玩不回家。” 秦恒杨唇,“叛逆的很,从小没有什么事是经过家里同意的,说学医就学医,每天在医院里忙的家里都难得回一趟。” 黄中平:“做医生好啊,治病救人,反正‘正启’有秦董坐镇,秦公子可以自由的做自己的事。” 秦恒摇摇杯子不说话。 秦旻则是刚出医院就被秦恒抓过来的,他做了一天的手术,现在整个人都是慵倦松垮的,头顶的水晶灯太过刺眼的光晃的他昏昏欲睡,提不起劲。 下午秦恒打电话给他的时候他想都没想直接就拒绝了。可秦恒的车直接就堵在了医院门口,秦旻则只能上车,父子俩向来不太对付,平时电话都难得打一个,他这么突然的来找他,秦旻则想无非就是公司的事。 果然,看着这一桌的合作对象,秦旻则倦意更重。 秦恒的目的他心知肚明. 当初为了学医他和家里大吵一架,秦恒把书房里前段时间刚拍卖来的明朝瓷器都摔了,他也硬是没松口,梗着脖子怒目而视。 他们两父子性格太像,谁都不会先给对方低这个头,秦恒端着做长辈的架子,秦旻则最恨的就是他这架子。 要不是后来他妈在中间来回的说好话哭哭啼啼的缓和他们的关系,秦旻则毕业后也不会回来。 回来...... 想到这,他难得的动手将转盘上的海鲜粥转到了黄中平的面前,“今天连着几场手术,有些累,刚才不敬之处请多担待。” 黄中平一脸受宠若惊,笑着给自己盛了一碗粥,秦恒则意外的挑了挑眉。 桌面上重新热闹起来,不多会,包厢门打开,后面的服务员双手捧着足以遮住她上半身的冰镇三文鱼进来,可能有些重,她不小心撞了下墙面发出了细微的声音,秦旻则抬头。 然后他哗啦一下推开了凳子,他一整晚除刚才外就没怎么动弹,突然站了起来,桌子上所有的人都看了过来,他露出了今晚的第一个笑容,举起杯子在桌子上扣了扣,“各位,我有事出去一趟。吃好。” 他看到了秦恒不悦的眼神,他却一反常态的对他笑了笑,然后迫不及待的走了出去,秦恒愣了愣。 这个儿子他是越来越看不懂了。 *** 何零儿上完厕所出来,听到烘手机运作的声音,她看过去,余倩紧紧的裹着毯子,手压着毯子的角,缩着脖子在取热。 而那个鬼正趴在她的背上,脖子别扭的弯着,和她脸贴着脸,笑着,时不时的伸出舌头舔一口余倩的嘴。 有几个想烘手的客人人旁边看了眼她,皱着眉骂了声神经病走了。 何零儿吹了声口哨,在男鬼转身回来的时候装着看不见他的样子若无其事的打开水龙头洗手,镜子里只能看到余倩侧脸白的豪无血色,嘴唇颤抖,上半身离烘手机越来越近,就差直接塞进去了。 她走过去,站在余倩旁边。 余倩哆哆嗦嗦的看她一眼,”看......看什么?!我大姨妈期间畏冷不行吗?碍你事了?!“ 何零儿睁大眼,哇,这个女人也太讨厌了吧。 亏她刚刚还良心大发的想要把她身上的那个鬼拎下来,余倩这张刻薄尖酸的嘴,她又不是受虐狂,还上赶着去讨好她。 和这种人多说一句就要折寿十年,何零儿想转身就走,脑子却忽然想起林涵说的因为余倩也带了那串手链而去侮辱她的事,脑子一转,笑吟吟的又转回去,靠在了哄手机旁闲闲的看着她,圆圆的眼睛弯弯的,睫毛翘翘的。 余倩忍着越来越冷的脸,没好气的冲她发脾气:“你有病?闲的慌?不是说这辈子都没吃过澳洲大龙虾吗,再不回去抢着吃不怕没了吗?!” 说完她嘀咕着,“都是一帮穷酸相,那吃相像是八百年没吃过好东西似的。” 何零儿想起当初林涵被气到躲被窝里哭的样子,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眼皮肿的只剩了一条缝,张都张不开。 她收敛起脸上的笑,对着余倩的肩头抬了抬下巴,“嘿,你是谁?” “你......”余倩正要说话,何零儿又和鬼聊起了天:”你跟着她干嘛,这个女的脸长的不好看,脾气又坏,说话还刻薄,这全身上下没有一点闪光之处,我做鬼跟着她都嫌丢脸,你不觉得吗?” 余倩手捂着毯子往她身后看了看,没人。 她正要大骂,但何零儿的下一句话直接让她怔在了原地,冷汗涔涔。 “你死了多久了?” “因何而死,又为什么会跟上她?” 余倩细长的眼睛夸张的瞪着何零儿,声音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不可置信,还硬憋出了笑,颤抖着,“何零儿你在装神弄鬼吗?你以为你在这里随便说几句话我就会怕了你?” 何零儿收回视线,看向强装镇定的余倩,无辜道,“我没和你说话呀,我在和他说话呢。” “谁?!” 何零儿努了努下巴,“喏,有个男人一直趴你背上呢,哦,他现在站你左肩上,弯下了腰,脸正朝着你呢。哇,这个鬼身体的柔韧性真不错呢。”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余倩觉得左肩和脸颊寒意阵阵,半边身子像是突然被丟进了冰凉刺激的水里,这种冷从表面透过层层血肉直达心底,她几乎要站不住脚。 “你......你少在这里糊弄人?这世界上哪有鬼?!” 何零儿哼一声,“你不信就算啦,不过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哦,这个鬼刚刚和我说他才刚死没多久呢,他今天穿着蓝色的短袖衬衫,卡其色的裤子,最重要的是他的头发哦,是绿色的哦,头顶还扎着个小啾啾。” “哗啦”一声,毯子掉落在了地上。 余倩像是站不稳似的往后倒,她看何零儿的表情就像是直面看见了鬼一般,震惊,惧怕,惊惶,交杂一起,让她几乎要倒地。 何零儿啊哦一声,“看样子是熟人呀。” 余倩颤颤巍巍的像个全身关节都已经老化的人一般在自己肩膀上摸了一把——什么都没有,但凉气从左肩移到了右肩,嘴上突然一冷,她倏地闭紧了嘴,脚下一滑,一屁股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何零儿觉得这一下摔的声音有点重,应该挺疼。 余倩愣了半天,极度的恐惧让她失去了说话的能力。 然后,她放声尖叫起来。 何零儿捂住了耳朵。 包厢里很多人闻声探出头来,附近的服务员也小跑着过来,余倩猛地站了起来,推开了众人跑了出去。 何零儿叹了一口气,“韩雀。” 韩雀今天又换了身行头,自从他知道我们能把东西用火烧的形式给他后,他就经常缠着老赵帮他烧衣服。 他今天穿了一身更骚气的明黄色,头上的丝带和脚上的靴子也是黄色的,远远的看去,就像一只被亮了颜色的小鸡崽子。 何零儿被辣了一下眼睛。然后嫌弃的离他远了点。 这破审美,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当初尊贵的韩家小公子呢。 “你去看着她,别让她出事。” 光韩雀一个人,他也只能担当担当偷听偷看这种情报份子的活,但是也许是何零儿的禁制符在他身上起了不为人知的作用,只要何零儿首肯,他可以稍微出现一段时间的实体,当然,时间很短。 韩雀叨叨咕咕的还想报怨一下,被何零儿一巴掌拍在了背上,直接送出了窗外。 何零儿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哦,她这该死的,未泯的,一颗善良的心啊。 厕所离608包厢比较远,大家现在都还不知道厕所发生的事情,何零儿想了想,还是在群里发了个信息给成欢。 何零儿靠在烘手机上,在余倩尖叫声起的时候又退后了一步,围观的众人自然也没能把她和刚才的事联系起来,主人公跑了,大家也就慢慢散了,何零儿想了想,也确实没有站在这的必要了,正要转身走,身后响起脚步声。 那一刻,何零儿不得不承认,即使过了三年,当一件事持续了四年,就算她有意遗忘,但是有关于秦旻则这个男人的所有事即便是走路这种小习惯她还是会下意识的想起来。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要再进一次厕所呢还是继续转身回包厢,正犹豫间,淡淡的酒气弥漫,秦旻则站在她身边,弯腰,声音很低,“零儿,再帮我开一次天眼,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会慢慢快起来了。 第33章 今天和好了吗 两人距离很近,秦旻则今晚喝的最多也就一杯红酒的量,浅淡的酒味没有那么醇厚,却在头顶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暧昧。 他的这副好皮相曾经让何零儿追逐了四年,秦旻则也心知何零儿的软肋,放下所有身段刻意迎合她的喜好,弯腰说话动作都企图一一再次打入她的心。——当然只是试图。 何零儿因为是张小圆脸,脸上胶原蛋白充足肉嘟嘟的,所以看上去总要比同龄人要小一些,再加上她的一双黑亮的大眼睛,睫毛天生有些卷,当这双眼睛一时没反应过来呆愣愣的眨巴两下的时候—— 秦旻则心都化了,简直要被她可爱死了。 他以前从不觉得自己是吃可爱一卦的,又不是□□,找个看上去比自己小那么的女朋友除了让别人损他老牛吃嫩草还有什么好处? 可现在,他觉得太好了。 这么颗嫩生生娇滴滴的,还滴着晶莹露珠的小嫩草,掐一下都能沁出汁水,他不采难道还蠢到等别人来采吗? 大学里当被她缠上时,觉得她哪哪都厌恶极了,而他也根本没有掩饰他摆在明面上的厌恶,她当时是怎么忍下去的呢? 三年后相逢,他欣喜若狂,以为是一场皆大欢喜的重逢,可没想到却只是他自己的一场空等待。四年痴缠在她这已然成为一段不愿再回想的历史,可却是他这三年念极深处时的瑰丽之梦。 属于秦旻则的气息太重,熏的何零儿脸颊不自觉的有些热,她往后退了一步,“你开天眼上瘾了?做手术时听到一帮子鬼在耳边唠唠叨叨不嫌烦吗?还是不要了,影响你手术怎么办?” 秦旻则想起了那天在手术室里那个吵吵闹闹的两个小男生,看着年纪都很小,好像才上......高中? 但这些都不关他的事,他站直身体,“我要想专心的做一件事,没有任何事情可以打扰我。零儿,手术室里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严肃,几个医生之间也会交谈也会说笑,对我来说只是多了几个声音而已,并不碍事。” 他顿了顿,“你在这里开同学会?” “对呀,无趣的很,要不是有澳洲大龙虾的召唤我不如出去接单生意赚钱的好。” 秦旻则轻笑一声,“所以刚刚,你是在吓唬你同学吗?” 何零儿吸吸鼻子,转身往包厢走,秦旻则跟在身侧,“余倩这人嘴巴也坏,做事也坏,再说了,我又没有故意吓她,她要是心里没鬼,大可以当我是胡说八道的。” 手心忽的一烫,像是被火心灼了一下。 何零儿停在包厢门口停了下来,看了看自己的掌心。 “怎么了?”秦旻则倚在607门边上问,见零儿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也没开门,走过去低头看她。 何零儿表情难得的严肃,一直盯着掌心,“韩雀好像出事了。” 禁制符以掌中红心为媒介,连接阴阳两级,韩雀之所以能被何零儿控制,是因为他的魂魄被何零儿牵制着,韩雀虽然死了上百年,可魂魄仍然纯洁的如一张白纸,如果何零儿不制住他的魂魄,以他在这人间的逗留时间,是极易被其他有心之鬼所盯上的。 毕竟,他再如一张白纸,也是一张灌注了上百年灵力的鬼混。 是以,何零儿制住他,一方面是延长他想在人间多呆一段时间的愿望,另一方面,也是在保护他。 可刚刚,连接韩雀的掌心红线分明被狠狠的灼了一下。 秦旻则看到何零儿的掌心有一根红线在隐隐约约的跳动,幅度很大,像是被困住了想要挣扎而出。 他正想问什么,何零儿捏紧了掌心,把试图逃脱的红线紧紧的攥住,而后,推开秦旻则拔腿就跑。 秦旻则脸色变了变,正想跟上,身前的包厢门被打开了。 出来的是成欢、班长和林涵,林涵开门的时候,焦急要出去寻找零儿的声音在与秦旻则面对面的时候急急的停住了,而在一秒后,她身后的成欢和班长在看到门口的人后也不约而同的愣住了。 如果秦旻则没有听岔的话,刚刚开门的一瞬间,里面清楚的传来:“何零儿大学四年都扑在那个不懂风情的男人身上,真是白瞎了那张脸了。” 秦旻则视线越过站在门口的三个人往里看去, 眼神冰凉。 像把冰刀子。 包厢里喝大了的几个被社会浸泡的已然变的油腻的人举着酒杯茫然的看向门口,对视了几秒后,声音倏然卡在了喉咙口,酒醒了一半,迟疑的开口,“秦......秦学长?” 秦旻则没有理他,也没有再看包厢里所有的人,只对着林涵说道,“麻烦你帮我拿下零儿的包。” 林涵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回到座位上拿了零儿的包递给走进来的秦旻则,“学长,你来接零儿吗?” 秦旻则低头意外的看了一眼她,大学期间对她的印象不深,倒是经常能从零儿的嘴里听到她的名字。 每次零儿在他身上实施一些让人啼笑皆非的馊点子失败时,就能听到她在那边小声的叨咕叨,说什么小涵都信誓旦旦的保证了这个主意一定能行,怎么到他这就失败了呢。 他看着林涵义愤填膺的脸,想必在零儿出门的这段时间,她就已经以一敌十了,现在看到他,又想在大家面前为零儿出口气抬个面子。 嗯 ,确实是个相当不错的朋友。 他拿过她手里的包,视线在包厢里扫了一圈,有几个正欲说话的人在接触到他的目光后又缩了回去,这时,成欢走过来,把垂落的头发撩到耳后。 “学长,这么巧,我们正打算去找零儿。她只发了个短信说余倩回去了,我不放心。” 林涵翻了个白眼。 秦旻则没有理她,把零儿的双肩包单肩挂在右肩,裸粉色可爱系的背包和他黑色衬衫和冷冽的气质极不相配,但又有种奇异的萌感。 他对着林涵说,“是,我来接零儿。”他看了看刚刚林涵拿包的位置,上面的盘里满满的一堆虾壳,还有一只她吃完了壳拼凑出来的一只完整的螃蟹。 “她今天是不是没吃够?” “嗯?”林涵愣了一瞬,反应过来,“她海鲜就没有吃够的时候。” 秦旻则笑了笑,没再说什么,转身走出包厢。 他走后,一桌子的人脸色各异,林涵也拿起了自己的包,视线无意的扫过班长,“嗯,你们都看到了,我们不用去找零儿了。” “林涵,何零儿......追上秦学长了?” 林涵:“不是哦,准确的说,是秦学长正在追我们零儿。” *** 在秦旻则在包厢里为何零儿撑腰的时候,何零儿正在在一楼大门前徘徊,平时客人和服务员活动最频繁的大厅此时空无一人,像是死寂的另外一个世界。 二楼和一楼的楼梯间弥漫着一层诡异的雾气,整个一楼像是被笼罩在热气里,能见度很低,何零儿用掌心火劈开了一条路,但火光周围的雾又层层叠叠的窜上来,火灭雾起,依旧破不开前面的路。 何零儿双手摸索着往前走,像是置身在迷宫内,找不到出口。 “韩雀!” 掌心里的红线猛烈的跳跃,韩雀细碎的声音气急败坏地传来,“你大爷的!” *** 秦旻则走到一楼的时候,已经没有了何零儿的身影。他皱眉给她打电话。 手机在嘟的一声后,紧接着一声尖锐的电流声穿破耳膜,他只觉得耳朵嗡的一声,然后电话就被挂断了。 以后再重复几次,结果都是一样。 像是信号被什么干扰了。 不对劲。 接触何零儿的时间久了,秦旻则已经会把很多事件往另外一个方面去想了,灵异事件也都在他的考虑范围里了。 他考虑了下,给赵功打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刚接通,他就看到何零儿从一面墙里摔了出来。 “谁?” 秦旻则很急的挂了电话,走了过去,拉起她的手,弯腰拍了拍她膝盖上的灰尘,又捏了捏她的手,“你去哪里了?” 何零儿这一摔,人还有点懵,抬头看了一眼人,“秦旻则?”她看了看周围,“我出来了?” 秦旻则敏锐的抓到了“出来”两个字,“你刚刚去哪了?” 何零儿没回答,摊开了掌心,那根红线一阵红光闪烁后,又隐藏了起来。 “韩雀。” 掌心红线习惯性的跳了一下后,韩雀出现了。 只是他现在头发散乱,嫩黄色的袍子被割裂了,脚上的靴子也掉了一个,他喘着气破口大骂,“他娘的不知道是哪个畜生暗算我!要被我抓到,我非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不可!我堂堂尊贵韩家小公子竟然沦落到被人暗算的份上,简直岂有此理!” 何零儿三两步上去捏着他的手查看他的魂魄。 还好没事。 她松下一口气。 然后她像是摸什么小动物似的摸了摸他的头,“你的脏话又升级了哦。活了上百年,什么没学会,脏话都会了一箩筐啦。” 韩雀骂骂咧咧的声音被她这一动作弄懵了,眨了眨眼睛,耳朵尖有些红,然后慢慢蔓延到了脸颊,他慢慢的低下了头。 秦旻则看着“他俩”旁若无人的样子,脸色一点一点冷下来。 熟悉的闷痛感和无力感又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哦哟。这熟悉的感觉你要多适应适应。小秦。 来自作者的诚信建议。 第34章 今天和好了吗 那种被她隔绝在世界之外的酸涩,和永远也追不上的步伐,三年的分离让她不再永远的以他为先,她的世界里也不再被“秦旻则”这个名字完全占据。她会毫不顾忌的忘了他的存在,也会一次次的推开他。 不,她其实并不是推开他,她只是在三年后很难找到那四年的感觉。 如果不是他们偶尔相遇了,那么他这个人会永远的在她的世界里谢幕。 而以这段时间以她的行为举止来看,如果没有他的执意纠缠和百般凑上前去,时间久了,他也仅仅成为了她过去的一段短短的桃色回忆而已。 可是他刚刚去了他们包厢听到那些人说的那些话才知道,那四年她能承受了一定的压力和流言,他们这事在学校传的沸沸扬扬,论坛关于他们的事立了好几个贴子,他无法想象她是如何顶着这些非议还仍然在他面前笑的天真灿烂的。 她在他面前没有因此展示出一点点烦恼,那些议论像是影响不到她。 她的眼神一直很清澈,在她面前笑着叫他时眼睛永远像是发着光。 可事实上,跳过出那段过去,他再回忆过去,很多他从未注意过的细节却一点点的浮出水面。 她笑过以后低下头去的失落与沮丧,她被他冷言反驳之后的呆愣和强颜欢笑,即便时间再短也可以一项项的做为他那些年对她不好的证据。 这些证据让他在这三年里辗转反侧,心里酸涩的像是破裂的伤口被扔进了盐水里。 她说过,后悔是最没用的情绪。 他没有对她说的是,他不是后悔,他只是在还没有学会表达的时候她就消失了。 想到这,他拉了拉正和韩雀说话的何零儿,低下头,“零儿,我还想再开一次天眼。” “......”何零儿看了眼被他拉着的手,抽了抽,没抽出来,“你开了天眼晚上有可能连觉都睡不好。” “晚上太静了,有些声音在耳边也挺好的。” “他们可不会陪你说话,他们就只会吓唬你,而且长的还特别可怕,你好好的美丽人间不看,非要去看那些丑陋阴暗的鬼间?不怕自己审美变异啊。” 韩雀在旁边不乐意了。 他刚想抬头反驳,在看到何零儿那张脸后又慌里慌张的的低下了头,看到了自己只穿着袜子的一只脚,不知怎么的,他悄悄的把这只脚藏到了另一只脚后。 秦旻则没说话,只一双眼看着何零儿,眼里有恳求和执着,还带着微微的讨好,何零儿愣了愣,觉得那晚可怕的秦旻则又回来了,可不同于那天的偏执,今天的他好像又朝另外一个方向奔去了。 她在大学四年追了他四年,可是好像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这个人。 “......那你要开多久啊?”何零儿问。 秦旻则笑起来,像是迷雾被风吹开,露出后面的太阳一样,“你能开多久?” 何零儿觉得刚刚摔倒时大概是磕到膝盖了,“唔......我的能力一次大概能开一个月吧。” 他很熟练的把眼睛一闭,“行,那就一个月。” 韩雀在旁边哼了一声。 何零儿瞪了一眼韩雀,韩雀在触碰到她的眼神后立忙躲躲闪闪的撇开了头,不敢去看她,没穿鞋的鞋躲在后面上下蹭了蹭脚后跟,像是用这些小动作分散一些什么,耳朵尖鲜红欲滴。 “韩雀你哪根筋搭错了?怎么突然娘们唧唧的,”何零儿疑惑的问,随后她想了什么,气愤的大声喊道,“......还是你被抓去后他们对你做了什么?!你老老实实的告诉我,姑奶奶一定会帮你报仇的!!” 她撸了撸并不存在的袖子,脾气说来就来,“气死我了!在姑奶奶的地盘抓我的人,下迷障困我,我这捉鬼大师的名头还能不能要了?! 韩雀被她嘴里的“我的人”弄的有些飘飘然,一个转身背对了何零儿,低着头玩着指甲盖。 “......”何零儿一头雾水。有什么毛病吗?突然扮演起了自闭儿童。 “零儿。”秦旻则在旁边等的不耐烦了。 “知道了知道了。”何零儿答应的更不耐烦,没再管韩雀,冰凉的手指带着寒气擦过眼皮,和上次的体检稍有不同,这次他觉得眼前如闪光灯般短暂的亮了下,紧接着是周围忽然多出了很多嘈杂的远远近近的声音。 “好啦。”何零儿收回手,看到韩雀顶着一头乱毛逃似的飘走了,只着白色袜子的脚丫子高高的缩在被割破了下摆的衣衫里。 秦旻则顺着看过去,但只来的及看到一抹嫩黄色穿透了墙面。 以及大厅里飘着的各式各样的鬼,有的只是呆滞的飘荡,有些爬在人的身上做着鬼脸,有些鬼三两成群的凑成一堆说话,人与鬼其实很好分辨,鬼黯淡,灰暗,如山水画一般被浸润成了暗色,死气沉沉,而人鲜亮,生命力蓬勃。 秦旻则注意到,所有鬼的目光都看着何零儿。在蠢蠢欲动想要上来时,被何零儿凶巴巴的瞪回去了。 “为什么韩雀和所有的鬼都不一样?” 韩雀虽然也没有生气,但他却有着他独有的鲜亮,即使比不上活人,但比大多数的鬼都好上百倍。 “当然啦。” 何零儿抠着手心里的红线,操纵着韩雀,很快,韩雀骂骂咧咧声从红线里传出来,“他被我的禁制符控制着,不易受恶鬼侵袭,且他做鬼做了上百年,魂魄却干净纯洁的如一张白纸,但却被灵力滋养了上百年,他要不是个傻白甜,这上百年足够他修炼成为一只法力高强的小鬼王了。” “那他以后......会去哪?” “当然是下阴间啦,投胎或者在阴间混个什么官都是可以的。” 秦旻则看了看何零儿的脸色,韩雀将来注定是要走的,即便他们现在关系再好,她也没有任何的遗憾或者不舍之处,似乎是极其理所当然的一件事。 “刚才发生什么事了?” 说到这,何零儿脸蛋鼓了起来,气呼呼的,手握成拳头打了几下手掌,“不知道哪个缺德的变态设了迷障困住了想要去救韩雀的本姑奶奶,要是让我抓到了,我非用掌心火把他烧成烤全鬼不可!” 虽然知道不可能,但秦旻则还是问了问,“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 何零儿嫌弃的瞥了他一眼,“你能帮我什么?” “......”秦旻则有些受伤。 虽然是实话,但能不能不要这么直接? 何零儿从秦旻则的肩头扒下自己的包,“我要走啦,我得去问问老赵是谁盯上了那傻白甜。他这次能自己逃脱了可不代表下一次也能,指不定什么时候傻白甜就要变成别人的盘中餐了。” 她心情似乎挺不错,没有受刚才的事情影响。 一路哼着小歌跳下了台阶。 *** 赵功用喷壶给月季上洒了点水,月季上的花骨朵闭合的很紧,承托着它的叶片边缘有些发黑。 “老赵,你说是谁盯上了韩雀呀?”何零儿嘎嘣嘎嘣的咬着山核桃,含糊不清的问道。 赵功用小铲子在花盆里又覆盖上了一层营养土,答非所问,“这个不懂礼貌的臭小子怎么跟过来了?” 不懂礼貌的臭小子正面无表情的坐在何零儿对面用核桃夹夹核桃剥肉。 何零儿直接用牙齿生咬,“唉呀,秦旻则你用工具吃核桃没有灵魂,得直接上嘴咬知道吗?瞧,像我这样,”她高兴的挑出一大块完整的肉献宝似的给他看,对着他挤挤眼睛,“老赵他又怎么惹到你了?” 老赵把月季搬到他的卧室床边,又从外面拔了唯一的一个接线板拖进了卧室,扛着电扇,插上插头,调整好风速和位置,怕风直吹月季不好,还设置了电扇摇头模式。 天气炎热,离开电扇一会,何零儿的脸上就出了汗,”老赵,你别太过份了,家里就一把接线板,你还拿走。” 赵功做完一切,心满意足的蹲在月季旁边感受了一下风。 “叫什么叫,还能少了你不成,”赵功把电扇拖到角度刁钻的墙边插头上,打开电扇,“看,这不就成了。风是远了点,又不是没有,流点汗全当排毒了。” 何零儿哇哇大叫,“你的宝贝月季就一人独享VIP待遇,你的宝贝闺女难道就不值得来点风吗?” “又不是亲生的。” 秦旻则心里咯噔一下,正要说话,何零儿像是毫不在意,“老赵你别忘了,我可是你的摇钱树,你可对我好点吧。要不然我哪天撂担子走人,你就对着这一穷二白的家哭去吧。” 赵功回的敷衍:“行了行了,明天再去买个接线板不就好了。” 何零儿踢了踢秦旻则,示意他起身,随后一手扣住八仙桌的下沿,一用力,八仙桌被扛起一边,她拖着桌子搬到了电扇边上. 秦旻则:“......” 他拖了两张凳子过去。 又有了风,何零儿很开心,重提旧话,“老赵你查出是谁看中了韩雀了吗?” 赵功去厕所洗了把脸出来,走到桌子边上,抓了把秦旻则剥出的核桃肉塞进了嘴里,“还没,不过我给韩雀的身上贴了张感应符,如果再来的话,韩雀自己会有感应,你这里也会有感应。” “行吧。”何零儿也知道暂时没什么办法,那东西没有留下太多的痕迹,韩雀自己也不能说出个所以然,只能守株待兔了。 正说着,何零儿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何零儿吃的满手碎屑,秦旻则伸长了手帮她按了接听,还没放到她耳朵边,惨叫声就从手机里清楚的传出来。 “何零儿!你快过来救我!”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啦~~~ 第35章 今天和好了吗 秦旻则把手机拿远了些,何零儿手指勾了勾,手机贴近了她的脸边。 “余倩?” 那边叫声凄厉,惊恐,“何零儿你快过来!那个东西就在我床边!他是来报仇的!你快过来!” 何零儿却慢悠悠的吃了一把核桃肉,“余倩,你认识这个人吗?” 余倩声音语无伦次,“不不不,我不认识他,我怎么可能会认识他,别说废话!何零儿你快过来!” 天气太热,何零儿鬓角边又有汗渗出来,秦旻则抽了几张纸巾伸过手,何零儿像有所察觉的偏头避开了他的手,把脏的手囫囵在身上擦了擦. 赵功嫌弃的瞥了她一眼,何零儿眯眼笑了笑,拿过秦旻则手里的手机,“余倩我又不是你家丫鬟,又不是你的好朋友,我们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你用什么语气在让我过去?” 余倩整个人缩进了被子里,手机放在床上开着公放,屏幕绿莹莹的光照在她脸上惨白惨白的,“是你告诉我有......东西跟着我,你得负责!总之我不管,你必须马上过来!” 何零儿嗤的笑了一声,“余倩你是在成欢边上的大丫鬟做惯了吧,以为我们都是成欢宫里的了?你先去幼儿园学会说怎么话再来求人办事吧。” 说完,也不等那边有什么回应就直接挂了电话。 侧头看见秦旻则正在看着她,眼底神色不明,她分辨不出是喜是怒,但他现在这样倒是和大学时候有点像。 “你觉得我不近人情?” 秦旻则好像没反应过来这话题,愣了下才想起来她说的什么意思,“确实有点。” 何零儿眉峰一凛,眼看着要冒出火来。 秦旻则才低低地补了下半句,“在我这里。” 在我这里,你确实有点不近人情了。 他的嘴角有些下撇,眼里带着无辜和控诉,何零儿顷刻哑了火,又蹭的一下莫名火冒三丈,他这人大学四年油烟不进,三年过后倒学会装腔作势了,自己难道还要颠颠的跟着他的情绪走? 拨弄了下手里的手机,这时候换了一身大红衣服的韩雀从外面飘了进来,好奇的蹲何零儿身边看着她嘎嘣嘎嘣咬核桃肉,“我去看过余倩了,她躲被子里头呢,一直跟在她身边的男人也跟着她躲被窝里头,一直看着她。” 秦旻则对他这贴近的样子皱了皱眉,紧了紧手,忍着没说话。 何零儿抵着韩雀的脑袋把他推远了些,“你整这一身红,学红孩儿喷火吗?离我远点儿,看着都热。” “和他聊过没?为啥要跟着余倩?” 韩雀委屈的离何零儿一丈距离远,秦旻则眉峰舒展,将自己剥的核桃肉都推给了她,“奖励。” 奖励她主动的推开了韩雀。 奖励? 何零儿眼带不解,秦景则笑的柔和,只点了点她眼前的核桃肉示意她吃。 “不肯说。我费尽了嘴皮子,口水都快说干,最后拿我韩家小公子的身份去压他,他都不肯和我说话。” 何零儿扶额。你韩家小公子在这时代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吗? “你怎么不直接说砍了他的脑袋?” 韩雀巴巴的望着她,闻言眼睛一亮,“你怎么知道我说了这个?不过没用,他似乎不吃我这一套。” 鬼才吃你这一套好吗?! 哦,现在连鬼都不吃了。 “不过我跟了他们很久,他似乎是没有恶意的,就想要跟着余倩,她站着他就趴她背上或站她肩头,她躺着他也就躺在她身侧,寸步不离。” 秦旻则对着何零儿说:“你下午和余倩说这个男人的特征时,余倩的反应明显是认识的。” 何零儿嗯了一声。 秦旻则:“试想一下,鬼神之说多么无稽可谈,只要是正常人都不会相信,那么她为什么会在你说了那些特征,尤其是在强调一头绿色头发后而恐惧的跌倒在地,说明不只认识,她应该还知道点什么。” “他的死会是她害的吗?” 秦旻则想了想,“不一定,但她一定知道他死,才会这么惊恐,心里有鬼吧。” 何零儿耸耸肩,“无所谓,我也不想知道她那么多事。要不是她这人这么讨厌,又在大学欺负林涵,我才不会去吓唬她。” 秦旻则笑笑,笑里是对她的纵容。 韩雀看着他们俩,心里有些堵,因此语气也有些不好,问秦旻则,“鬼神之说正常人都不信,你怎么就信了?” “他就不是正常人啊,”何零儿帮着回答,“他大学时候就不是正常人了,现在更是了不得了,早知道他这么不怕,我大学真是何苦来哉,瞒的辛辛苦苦,每次作恶的魂魄在身边转悠,我都只能任他们欺负,等着秋后算账,能憋死人。” 不过如果时光重来一次,何零儿估计还是会选择隐瞒。 在极致喜欢的时候,任何一点可能会影响他们本就没有建立起来的感情,她都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不让他知道。 秦旻则自然知道她心里所想,心头苦涩。 在对方捧着一颗赤诚的心摇尾乞怜的祈求你触碰一下的时候他选择了忽视,如今的这一切也是他自找的。 他手长,在零儿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揉乱了她的头发,头发打着细小的卷儿,毛绒绒的,让他心头冒着泡似的发酸。 “零儿,我们来日方长。” 我有的是时间让你回头。 *** 余倩下一个电话打来的很快,因为她发现自己在开着暖气的夏天里窝在厚厚的羽绒被里还是被冻的手脚冰凉。 她不想让何零儿那副嘴脸得逞,可是现实却让她不得不低头。 余倩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哭的毫无形象,“何零儿,看在我们同学一场的份上,你来帮帮我吧。我实在太害怕了。” 何零儿握着手机,夸张的叹了一口大气,“地址。” 她这该死的同情心哦。 秦旻则看她这样直接笑了出来。 *** 余倩的家位于城市新开发起来的林安区,拆迁与新造的高楼并存,圆月高挂,轰隆作响的机器全都停了运作,道路旁安安静静的,树影婆娑。 随处可见鬼魂像被风吹的白布袋子似的飘荡在四周,尤其是何零儿身后,跟着一串,像是尾巴,且有越来越长的趋势。 时间一长何零儿被惹急了,一把掌心火“轰”的一声烧到他们身侧,不耐烦的喊了一声,“滚!” 鬼魂登时抱着头仓皇逃窜,叽里咕噜的滚了一地,有些跑了慢了些的干脆直接脸着地趴着不敢看这位女阎王。 何零儿收了火,拍了拍手心,斜睨了眼站在身后的高大身影,相比大学来说,秦旻则的穿衣风格有些变了,他大学老爱穿白的,现在却偏爱深色系。 秦旻则慢悠悠的走在她身后一步距离,衬衫垂坠感很好,料子轻薄,风一吹,勾勒出他的身形,何零儿总觉得他这三年变化很大,他身上多了些什么同时又少了些什么,她说不出来。 明明他的腰背挺的很直,可她看着却像佝偻着。 “秦旻则你晚上医院没事么?” 秦旻则的视线落在不远处想要过来的鬼身上,“我换班了。”他看了眼她有话要说的神色,“大晚上,我不能让你一个人跑那么远。” 心头像是被锤子敲打了下,坠坠的,何零儿脸色微变,脚步顿了顿,夜色像是给所有的东西渡上了一层保护膜,叫人分辨不清。 “秦旻则你这人好没意思。” 秦旻则笑了笑,算是承了她这句话。 何零儿突然凑到了他眼前,踮起脚尖,眼睛对着他,秦旻则只是滞了一下,就微微配合她身高的俯身。 “我大学怎么没发觉你这么没意思呢,不爱笑又不爱说话,哦,你也不能说不爱说话,你损起我来嘴还挺毒,男人都是贱骨头么,我一走就巴巴的追上来?” 这话说的有些狠和偏颇了,何零儿不想承认那四年是自己的一场独角戏,但暗恋本来就是一个人的舞台,怨不得人,她说这话纯粹就是因为对刚刚自己心动的掩饰。 这很没风度,她想。 她可不想成为追不上人就怨愤的人,要是暗恋都能成真,那这世界不就乱套了。 她可不是那么没风度的人。 她吸了吸鼻子,泄了气,正想站稳了继续走,秦旻则忽然托住了她的手臂,她就像被人拉住了似的被迫踮着脚。 他可能很久没抽烟了,至少何零儿已经没久没看到他拿出烟了,所以他的身上并没有烟味,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淡雅的松木香味,他的眼睛深邃,火光掩饰在夜色下。 “零儿,我们重新在一起。” 然后,他的吻就压了下来。 但就在触碰上的那一刹那,韩雀突然出现了实体,猛地撞上了他的身体,他被这猝不及防的一撞踉跄着往旁边倒去,只是紧紧攥着何零儿手臂的手松开了。 韩雀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你这个臭不要脸的流氓,趁着夜色无人就敢当街调戏,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拉你去报官!” 秦旻则没有倒在地上,他撞上了路边的树干上,他扶了下树稳住了身子,脸色黑成碳,看着莫名其妙出现的韩雀,心里大冒火光。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行动一下但被韩小公子打断的黑脸小秦。 第36章 今天和好了吗 何零儿已经从刚刚的意外中反应过来,她轻轻咳嗽了一声,看着莫名有些委屈看着自己的秦旻则,撇开了眼,“看什么看,韩雀说错了吗?你不就是想趁夜色无人的时候调戏我吗?” 秦旻则有些无奈的笑了下,“你还是不是个小姑娘了,这话也说的出口。” “你都做的出口了,我还说不得了?”她转过身,看了一眼还气咻咻要炸毛的韩雀,“你怎么在这里?” 明显感觉韩雀身子僵了僵,眼神飘忽了下,随后像是掩饰什么的大声道,“我怎么不能在这里了?!这路你造的吗?!” 下一秒,何零儿一个栗子敲在了他的头上,没好气道:“和姑奶奶怎么说话呢,这什么态度,吃□□了?!” 韩雀瞪了眼在一旁看热闹的秦旻则捂着头缩着脖子不敢吭声。 *** 到达余倩家里的时候,在楼道里遇上了来看余倩的成欢。 看到何零儿,成欢明显比何零儿见到她还意外,但看到从何零儿身后走出来的秦旻则时,成欢的表情已经不能用意外来形容了。 虽然从聚会上见到秦旻则,也震惊他们现在居然还有联系,但现在这么直面的看到他俩同时出现,成欢的脸上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但她很快反应过来,撩了撩头发,冲着他们打了个招呼,“你们来看倩倩?” “不是,”何零儿回,朝她假假的笑了一下,接着说,“是余倩哭着求我来看她的。” 成欢原本还想维持一下优雅的笑,闻言笑僵在了嘴角,“是吗?我都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不熟啊。都说了她求我来的,怎么会熟呢。” 成欢彻底笑不出来了,但看到她后面的秦旻则,不想太失礼,还是皮笑肉不笑了下,从包里拿出余倩家的钥匙开了门。 “几年没见,你嘴皮子倒是利索了不少。” 何零儿对着她的背影挥了下几下拳头,当年她可没伙同全班人当着她的面明里暗里的说她不要脸的倒贴,那次欺负林涵的事她也有份。 “没办法,不利索会被人欺负。” 何零儿走在成欢的后面进了屋子,房子大约80平左右,两居室,余倩似乎一直关注着外面的动静,大门一开,她就裹着被子从一个房间里奔了出来,看到走在最前面的成欢,惊恐又仓皇的表情登时怔住,“欢欢,你怎么来了?” 成欢听了她这话有些不悦的蹙了蹙眉,随后笑道,“你今天走的急,同学们都不放心,我想着开车过来也方便,同学们还等着我在群里给他们报告你的平安呢。” 余倩的状况一看就不太好,脸色苍白,头发散乱,房子里开着暖气,成欢站了一会就出了一身汗,可余倩却还紧紧的裹着被子。 成欢想去关了暖气,余倩突然像疯了般尖叫着过去直接拉开了成欢,“别关!你别关!” 成欢被这一拉直接撞上了客厅里的鱼缸,面色难看到了极点。 余倩在大学就一直跟在她的屁股后面,还从来没有给她甩过脸,现在突然来了这一出是她没有想到的,尤其是在何零儿和秦旻则的面前,让她脸面尽失,她绷着脸什么都没说,转身像泄愤似的拉开门走了。 但屋里没有一个人关注她。 成欢在门口停了一会,但里面始终没人出来,她咬了咬牙,高登鞋踩的邦邦响。 屋内,秦旻则看到那天何零儿说的男人正紧紧的贴着余倩,脸朝着她,一头绿色的头发覆盖住了她的脸,黑色的舌头轻轻的舔舐在她的唇上。 他略微皱了下眉就把脸别开了。 但何零儿显然挺兴奋的。 她从餐厅里拖了一张凳子自顾自的坐了下来,搁起了二郎腿,一副流氓作派,“余倩,在我做事之前我们得谈谈。” 秦旻则靠在刚被成欢撞过的鱼缸边上看着她,转身从柜子上找了包鱼食拆开了包装撒了些下去。 “谈什么?” 何零儿眯眼一笑,眉眼弯弯,“当然是报酬啦。” 她站起来,走到余倩身边,用手提溜着男鬼的绿色头发从余倩的脸上拨开了点,余倩瞬间觉得脸上的那股凉意消了不少。 “看在我们同学一场,虽然我实在讨厌死了你这位同学,但是看到你可能会成为我的客户的份上,我给你个小优惠,让你开个先例,提前试用一下验个货再付钱。怎么样?” 余倩松开了点盖在脸上的被子,“什么......什么意思?” 何零儿手上稍一使劲,就把她身上的绿发男整个剥了下来,绿发鬼舌头像是橡皮糖,尖端还粘在余倩的脸上,身子被何零儿拉开了,舌头却拉长着不肯从脸上离开。 何零儿看着实在是恶心的很,她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想吃橡皮糖了。 她拉了几下,舌头也跟着忽长忽短的。 她用力一甩,绿发男瞬间被扔到了墙上贴着了,舌头也被拉长了五门米,黑色的,上面挂着痰液,滴滴落落的,散发着一股浓浓的腥臊味儿。 秦旻则放下手里的鱼食,走到空调边抬手将暖风换成了冷风。 余倩愣愣的看着何零儿的动作,她像是拎着什么又扔了什么,然后她闻到了一股恶臭,随后从昨天起就怎么都捂不热像是置身于冰窟窿里的身体突然就热了,暖气的余温尚在,厚厚的被子裹着身体。 她的后背一下子就被捂出了汗。 秦旻则又在喂鱼了。 “秦旻则你再喂鱼就撑死啦。”何零儿说。 秦旻则手顿了顿,倒也听话的收了鱼食,但还是忍不住为自己辩驳了一句,“我喂,他们都争先恐后的抢着来吃。” “秦旻则,鱼儿可笨了,要是有吃食,他们能一直吃下去,直到撑死。” “嗯,是够笨的。”秦旻则弯腰,指尖曲着敲了敲鱼缸,轻声说。 余倩眼带惊喜的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摸出了一手心的汗,她也不觉得热,心里痛快极了,一直在擦汗,好像汗越多就越能证明她是真的没事了。 何零儿只是笑眯眯的看着她。 过了会儿,她才开口道,”验过了吧。“ 余倩满手都湿透了,却还仍然一直在摸汗,甚至把手都伸进了衣服下摆里,闻言有些迷茫的抬头,“什么?” “我刚刚不是说过了吗?看在我们同学一场的份上,给你个优惠,先验货再付钱,现在货验过了,付钱吧。” 余倩仍是愣愣的像是没有反应过来。 何零儿也不生气,客户是上帝,她一向来在客户面前都是非常和蔼可亲的。 她打开了一直背上身后的双肩包,从里面抽出了有些皱的黄色道袍,随手扔了包,踢远,随后把道袍一甩披在了身上,双手张开,露出了上面的字和电话号码,咧嘴一笑,露出了八颗大白牙。 “您好,鄙人是功成名就工作室的一名正经捉鬼师,明码标价,童叟无欺。既然刚才货也验了,鬼我也帮你清了,要不,付个款?” 一声男人的轻笑从边上传来,不大不小。 何零儿回头狠狠的瞪了一眼,秦旻则眼里带着笑,捂着嘴冲着她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不会再笑了。 余倩看着她,手上湿透,满脸的汗几乎浸湿头发,脸上不自然的潮红。 “付款?” 何零儿连连点头,“嗯嗯嗯。” 余倩动作缓慢的转头看了眼正在专注看着何零儿的秦旻则,有些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愣了一会儿才叫出名字,“秦旻则?” 何零儿又连连点头,“嗯嗯嗯。” “你们俩......好了?” 何零儿又是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嗯嗯嗯,”点了一半的头戛然停住,摇头,“不不不。” 秦旻则敛眉安静,看不清神色。 余倩像是从一场噩梦里慢慢清醒过来,理智慢慢回笼,动作缓慢地脱下身上厚重的羽绒服,又脱了里三层外三层的毛衣,最后脱的只剩下里面贴身的一件短袖,衣服都像被水浸泡过,扔在地上竟然洇出一圈水渍。 紧跟着,余倩又去厨房直接打开了水笼头,头一低嘴巴张开开始喝水,整个家里除了 大量的流汗让她有些脱水,水龙头的水哗哗,余倩的嘴张着一分钟没闭上,没来得及吞咽的水顺着脖子一直往下流。 那根舌头一直粘在她脸上。 像是被融化了的糖在被不断的拉长。 涎水滴了一路。 屋里的臭味在慢慢的浓烈起来。 何零儿从小到大闻惯了鬼的各种味道,秦旻则一个做医生的,也闻过不少奇奇怪怪的味道,所以他俩现在一个站在屋子中央,一个站在鱼缸边,都对这臭味没有强烈的不适感。 倒是余倩终于像是回归到了正常人的思维,她先是闻了闻屋子里的味道,开了所有的窗户通风,然后去房间换了一条白色的连衣裙出来,又去卫生间理了理头发,接着还想要化个妆。 何零儿:“......” 她小步的挪到秦旻则身边,偏头轻声道,“我干的这行勉强也算是个服务行业吧,这些年也碰上太多个忙里忙外各种拖延缴费的,没成想,今天又碰上一个。”她夸张的叹了一口气,“服务行业真的好难哦。” 她身材娇小,秦旻则不动声色的弯腰去配合她的高度,“放心,她不给,我补给你。” 何零儿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她的钱为什么要你给? 秦旻则无声的看了她两秒,败下阵来,很理所当然的换了种说法,“放心,她不给,我帮你找律师。” “......“ 就万儿八千块的,都能够的上律师的标准了? 余倩化了个很精致的妆容,她一直跟在成欢后面,在何零儿的印象里,她的面容都是模糊的,带着点成欢式的刻薄和骄傲,却又学的不太像,只剩下了刻薄这一项。 眼看着她化完了妆又开始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后,何零儿终于怒了。 但秦旻则比她出手更快,他不知什么时候戴上了医用手套,直接走到绿发鬼边上,拎起了他的领子,朝着余倩身上一扔。 作者有话要说:温馨提示:请接着看下一章吧。 第37章 今天和好了吗 舌头被拉的很长,也崩的很紧,这一扔,绿发鬼速度极快的像是皮筋的另外一头,又“啪”的贴了上去。 余倩拿着手机的手倏尔松了,手机掉在了地上。 她浑身一哆嗦,那种熟悉的从骨头里带出来的怎么都捂不热的阴冷再一次出现了。 她面带不可置信的看向何零儿以及像是刚扔完东西正在摘手套的秦旻则。 “这......这东西是你们放到我身上的?”余倩厉声叫道。 “我们才没你那么缺德,这玩意是自己跟上你的。”何零儿说,“其实这个鬼并没有恶意,杜启又太忙,没来得及带他下去,他才会晃到你身边来的。” “没有恶意?!” “......确实没有恶意啊,要是有恶意,你现在应该不止是觉得冷了。” “杜启又是谁?” “负责我们这一片的鬼差。” “......”余倩的嘴唇上开始结起了细碎的白霜,她的脚像是被冻在了原地,“那你又是干嘛的?” 何零儿再次张开手臂向她展示了下衣服上的名头和电话号码,扬起公式化的笑:“功成名就工作室的一名捉鬼师,余小姐,可以付款了不?” 余倩害怕的一直在往墙里缩:“他为什么要跟着我?” 何零儿看了眼一直在和她亲近的鬼,“我想这个问题你应该比我清楚,人死后没有及时被带去地府,化成鬼魂后他们通常会在人间漫无目的的游荡,即使他们会接近某个人,也不会像他那样有存在感。他会这样的粘着你不放,一般来说,就是生前的执念太深了,或者是死前那一刻与你有过联系。” 余倩浑身一震。 秦旻则看着她的神色,她从单纯的害怕鬼到现在,很明显,她害怕的东西变了。 那是她心里的鬼。 他极淡的牵了下唇。 “他的死和你有关?” “不!”余倩突然泣声尖叫起来,往后退了一步直接脑袋撞到了墙壁上,发出很大的一声闷响,她眼眶撑大,“和我有什么关系?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不不不,他死是他的事,和我无关。” 秦旻则声音冷静,与癫狂的余倩形成鲜明对比,像是两副诡异画面拼凑在一起,“通常一个人反复的否定只是在说服自己,而这只会最大程度的暴露你自己。” 绿发鬼从背后张开双臂将余倩整个包裹在怀里,脖子呈现怪异的扭曲,脸对着她,笑着,那笑竟然有几分温情在里面。 何零儿悄声问秦旻则,“这种情况下我还怎么催款?”她烦躁的扒了扒小卷毛,“由此可见以后我还是取消掉提前验货这一项目吧,直接款到发货,简单干脆,没那么多屁事儿。” 秦旻则淡笑着拍了拍她的脑袋,“少不了你的。”他帮她把抓乱的头发理好,只是她的头发太卷,他即使很小心还是勾住了几根发丝,痛的何零儿嘶了一声,歪头避开了他的手。 就着歪头这个动作她又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和余倩讲那点稀薄的同学情了, 她直接走过去,开门见山说道,“余倩,我作为一名捉鬼师讲的是钱货两仡,即使你再讨厌,只要你付了钱,你就是我的上帝。” 她顿了顿,“黏在你身上的这位绿发鬼,他的死到底和你有没有关系?” 余倩仓皇的抬起头,短短几分钟,她的脸上就因为极度的寒冷而苍白了,“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何零儿笑了下,“当然没关系,但是我看他对你的执念很重,即使我驱走了他,他也是不肯好好去投胎的,倒不如你自己解决了和他的问题,让他心甘情愿的走。” 余倩怔怔的看着她。 “当然了,即使不是我亲自驱的鬼,你也是要付一定的咨询费用的。”她弯了下眉眼,嘴角的小梨窝很可爱,“就像律师那样,你懂吧。” “我可不能再干白工了,不然回去得被我爸骂。” 秦旻则在身后看着她,专注而热烈。 *** 其实余倩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 何零儿现在是她的救命稻草,是她对未知世界的恐惧里面的唯一的安慰,即便她再怎么不情愿,也只能去做。 何零儿说的话半真半假,心里有执念的魂魄即便她用暴力手段驱除下地府,过了奈何桥,喝了那杯孟婆汤,前尘往事如烟散,再多的执念也都化为了一场空。 之后的投胎便是顺理成章。 半真的那部分是说给活人听的。 余倩听到绿发男就恐惧成这样,显然心里认定或者事实认定,他的死她占了一定责任的,心虚有之,愧疚有之,心里的恐慌在听到何零儿的话后被无限放大,任何一点声响都会敲击脆弱的脑神经。 即使何零儿强势驱除,但这份心虚会伴余倩一生,得不到对方的谅解她会余生都战战兢兢里度过,怕对方卷土重来缠上她。 不如,一次性从根本上解决了吧。 “我就是太善良。”何零儿坐在肯德基,拿着最近新出的桃花脆皮甜筒,无奈的感叹道,嘴角沾了点奶油,“钱少赚了一大半。” 秦旻则坐在她对面,温和的拿了纸巾递给她,“被魂魄缠上都会像你同学那样,寒冷刺骨?” 何零儿接过纸巾,但没有擦,放在了桌子上,含糊道,“一般情况下不会,人鬼之间看着是相处在同一个平面世界里,但又是截然不同的两个空间,但两个空间有时候会在磁场或者其他因素影响下重叠在一起,阴阳两相隔,人死后生气离尽,再怎么不愿去地府,地府的阴森之气都会蔓延至魂魄身上。” “活人是受不住那阴森之气的。” 秦旻则点点头,“其实那寒冷刺骨的冷气都是从地府里带出来的? 何零儿模糊道,“差不多吧。” 秦旻则抬眼看了眼她, 何零儿耸耸肩,咬着脆皮,“你现在也能看到各种鬼了,但人与鬼之间就像有一条分明的界限,彩色鲜明与灰白暗淡,这条界限就是用来保护我们的,可以隔绝很大一部分的阴气。” 秦旻则手指扣了扣桌面,若有所思。 他足够聪明,也足够有学习能力,他用了几分钟接受了另外一个世界,也能用最短的时间去完全了解他不为所知的另外一个世界。 他该感谢她愿意给他开天眼,对她来说仅仅是一个简单的动作,予他来说,却是欣喜若狂的。他拼命挤进她的世界,蛮横的用线牵着彼此,他该更努力一点的。 就像她当初一样。 她曾经坦荡又赤诚的在他面前,他觉得她整个人都是透明的,现在却觉得她身上藏着许多秘密,比如为什么要这么拼命的赚钱,比如既然要赚钱又为什么不愿意去她说的各大组织里。 无力,受挫感又袭来。 秦旻则难得的沉默,何零儿吃完甜筒,看了他一眼,伸舌舔了舔嘴角粘腻的奶油,从包里拿出手机把今天收到的钱转给了老赵。 他想直接问,即使单子没有那么多,可是接一次的价钱也许相对同行来说并不高,但按平均工资来看也不算特别少,家里就她和赵功,养活自己绰绰有余,那些钱去了哪里? 他直觉的觉得她以前说的那些买别墅买豪车都不是真正的理由。 他见人不多,但看人却很准,接触赵功后,发现他们并不是物质欲望特别高的人。家里摆设随意,简单明了,陈设不多,那么他们到底还有别的什么理由在攒钱? 他看着眼前晃着脑袋哼着歌玩手机的人,一副无所觉的样子,现在的他无视她的反对强势重新进入她的生活,她不拒绝,却也没有完全接受,和他相处没了以前的羞涩,坦荡直白,不刻意回避,也不直接接他抛出的球。 整个一绝缘体似的。 他沉沉的吁出一口浊气。 出来的声音也带了些沙哑,“走吧,送你回家。” 晚上的肯德基人很多,九点多的时间对于很多人来说夜生活才刚开始,何零儿不愿意那么早回家,她看着外面的夜色道,“你先回吧,我再等一会儿。” 秦旻则拧眉:“天黑了,你一个人在外面有什么事?” 何零儿点开了手机,把上面的时间给秦旻则看,“现在才九点诶,老赵没有门禁,我不急着回家。我约了林涵等会要去夜.....”她突然t停顿了下,然后很镇定的说,“景,对,看夜景。” 秦旻则定定的看着她,“夜景?” “对啊,我生在这,长在这的这座美丽的城市啊,我还没好好的看过她黑夜里的样子呢,这怎么能叫爱呢。”何零儿一脸真诚。 “夜景?”秦旻则懒洋洋地靠在椅背上,“那我推荐你一个看夜景的好去处。” “什么?” “延安路489号。晚上九点开门,早上7点关门,嗯,这个点过去,正好。” “......”何零儿心里咯噔了下,有些不可置信的微微睁大眼,但还是装着什么都不知道,眨巴着眼睛很无辜地说,“那是什么地方,我怎么不知道市中心还有这么个地方可以看夜景呢,有望远镜吗?” 秦旻则默了默,倾身抬手在她额头上轻轻敲了下,“别装了,想去夜色就去,瞒着我做什么,我还能拦着你?” “......”何零儿继续卖力的装不懂,眼睛里纯的能汪出清水,“你说什么呢?我就想看个夜景,不都和你说了吗?” 秦旻则笑了下,“零儿你演技用力过猛了,下次记得自然点,兴许我就配合你假装信了。” 何零儿泄气的垮下肩膀,鼓着腮帮子嘟囔道,“你怎么一下就猜出来了,可比鬼吓人多了。我以前捉鬼的时候在鬼面前演技可好了,他们都信了。” “你这个捉鬼师还得考个中戏?” 何零儿瞪着他,气鼓鼓的不说话。 秦旻则忍俊不禁,把他面前的鸡翅推过去给她,“这么怕我知道?” 看着面前的鸡翅,何零儿面色稍缓,拿起咬着,炸的酥脆的外皮是她的最爱,“我不是怕你告诉老赵吗?他这个人年纪不大,思想却像是上个世纪出土的文物,酒吧这种地方在他眼里就是以前的夜总会,我要是被他知道了我去那里,非在我耳边唠叨个一个星期不可。” 她嘴里叼着鸡翅,双手合十,恳求道,“你可千万别出卖我。” 看着她的样子,刚刚的那股郁气顿时消散了大半,秦旻则拿着吸管戳了戳可乐里的冰块儿,散漫道,“那你拿什么收买我?” 作者有话要说:多的我不要,拿你的人吧。 第38章 今天和好了吗 过了将近一分钟,大门才打开,门内露出一张憔悴的脸,看见来人,周玉惨淡的脸愣了愣,挤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小倩,你来了。” 余倩双手在背后揉搓了下,“周婶,我来看看兵子。”她看了眼周玉,满头华发,眼皮肿胀,面无血色。 房内很暗,厚重的窗帘只开了一条缝隙。 应该是办了丧事还没来的及打扫,到处都是蓝色塑料凳,有些倒在了地上,烟头,水杯,茶叶狼藉遍地,角落里放置着一个红色的铁盆,里面烧着元宝。 一股死气沉沉,压抑到心里的气息让余倩透不过气来。 “嗯,”周玉一路踩着垃圾走到正厅,“兵子走的太突然,还没来得及和你说,你能来看他他会很开心的。” 正厅中央摆着一张四四方方的桌子,上面放着林兵的照片,点着蜡烛,照片片供着一碗饭,一碗菜,一些金银元宝。 “兵子不爱笑,我和他爸找了半天才找到一张他笑的照片,”周玉点了几根香插在香炉里。 余倩默然的看着照片里的人,照片里的林兵还是那头嚣张的绿发,剪了一个贝克汉姆的头型,五官平平,一定要说个可取之处的话那就是他的鼻子,是比较立体的鹰钩鼻,整张脸就像拼接一样。 周玉在旁边小声啜泣着,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从里侧房间出来。 林兵的父亲林立明咳嗽着站在了余倩的身后,难闻的烟味混着浓烈的酒味扑到了余倩的鼻子里,她嗓子眼有些痒,但她不敢发出声音。 “来了。”林立明一说话,那股气味更重了,余倩觉得他的嘴就正对着她的鼻子在说话,她胃里一阵翻腾,她强忍着不去捂鼻子的冲动点了点头回了个嗯。 半响,后面也没声音,但余倩绷着身子不敢动,他感觉身后有双眼睛一直在盯着她,让她毛骨悚然。 身旁周玉的啜泣声像是猫叫一样,余倩看着眼前那张只露出了一点点笑意的面孔,脑子里嗡嗡的响个不停,眼前白光一道道的闪过。 她想起何零儿昨晚说的话,她说林兵的愿望是让她去家里祭拜他,在家里陪着他一天,如果她做到了,他就会自愿离开等着鬼差来带他走。 而何零儿昨晚在林兵身上设置了一道符阻隔了他们之间的距离,林兵不能再距离她五米内,他身上的阴森之气也无法再传到在她身上。 她几乎是感恩带德的同意了这个要求,只需要花一天而已就可以摆脱这个可怕的噩梦,她求之不得。 于是她今天一大清早就迫不及待的过来了,想着只要忍耐过这这一天,就不必再担惊受怕,寒冷彻骨。 想到这,她忍着越来越密集的头痛以及压抑到心底的窒息感,转身,一转身就看见林父浑浊的双眼正紧紧的看着她,那眼神,像是在看到嘴的猎物,她怔愣了下,林父很快就移开了视线。 余倩正想开口,林父就低声呵斥周玉:“有客人在呢,像什么话,还不去把早饭端出来!”周玉背后手擦眼泪,低着头进了厨房。 余倩有些尴尬,正想说出口的话也一时忘到了脑后,林父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余倩心里有些异样,疑惑的看过去时,林父已经放下了手,对她说,“这么早过来,早饭吃了没?没吃就在这吃一点。” 她看着林父略佝偻的背影,蹒跚的脚步,微微颤抖的手指,这怎么看都是个老年丧子的悲戚形象,她摇摇头把心里的异样驱了出去。 早饭就是最普通的稀饭和咸菜,余倩看着有些嫌弃,正想撒谎说早饭吃过了,林父苍老的声音及时的出现了,“兵子生前就喜欢你,说做梦就想和你一起吃个早饭,现在他终于实现了,真的是要谢谢你。” 余倩瞬间没了拒绝的理由,因为她知道,林兵的鬼混就在她五米之外看着她。 勉强笑了笑,慢吞吞的拿起了周玉放在她面前的筷子和碗,夹了很小一筷子咸菜放在稀饭里搅拌了下,放到嘴边的时候余光看到林父正在看着她,她一咬牙吞了一大口下去。 稀饭估计做好挺久了,已经凉了,一点温热气也没有了,咸菜也有股嗖嗖的味道,一到舌头上,味蕾就发出了严重的抗议,紧接着胃里翻滚的很厉害,胃酸开始上涌。 余倩闭紧了嘴,看着两个老人殷切的看着她,她眼里闪过厌恶,想着林兵的要求,想着只要忍过今天以后都可以不用再来这鬼地方了,她死命忍住呕吐的欲望,一口吞了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她吞下去的那一刻,她似乎看到了林父林母松懈下去的表情,等到她想再看清楚的时候,他们已经端起了碗呼噜呼噜的吃起了早饭。 吃了一会,周玉轻声问:“你今天过来还告诉谁了吗?” 余倩放下了碗筷,表示自己吃饱了,“没有,我和室友一起住,和他们都不熟。” “你父母都不在这个城市?” “没有,他们在老家,我一个人在这边。” 周玉看了眼林父,林父并没有理她,而是沉默的大口吞着稀饭。 吃完了饭,余倩脑子里的嗡嗡声更响了,眼前的白光闪的更加密集,林父林母的身影出现了重叠和摇晃。 她在一片晃荡中看到林父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林母手上拿着根什么东西。 她想努力看清那是什么东西,可是脑袋越来越晕,眼前的大片白光也如不停对着她的闪光灯。 忽然,灯全灭了,世界陷入黑暗,她在恐慌的最后一刻,看到了林父的笑脸。 *** 今天轮到秦旻则坐门诊,他的照片和资历都贴在医院大厅的墙面上,每日慕名而来的人不胜凡几,即便他年轻了些,资历相较于其他老教授来说浅了些。 他的办公室仍然在装修,他搬了张桌子和隔壁打了声招呼就直接入驻了。 司况这人像是闲得慌,每天都可以看见他的身影晃荡在不同楼层的护士台里,他调戏人来那张嘴像是涂满了兴奋剂,一句都不带停的,惹的一帮子小姑娘娇羞脸红。 今早,司况例行公事的调戏完了人就来找秦旻则,见着人,直接把手里顺来的橘子扔了过去,“你今天来的可真早。” 秦旻则从容地接了橘子放在桌子上,从柜子里拿出了白大褂穿上,“今天我门诊,你们心内科每天都很闲吗?” 司况坐在秦旻则的椅子上脚一蹬地,椅子从后滑去靠在了墙上,顺手把橘子剥了,“不闲,忙的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凌主任给了我一个题目,让我在一个月内交论文,他可能忘记了,我上一篇论文足足写了一年才交稿。” 秦旻则意有所指的看了看他手里的橘子。司况会意,扔了一瓣橘子进嘴里,“再忙这精神食粮不能丢,女孩子是多么可爱的生物,你这种人体会不了。” 扣扣子的手顿了顿,秦旻则脑子里闪过昨天何零儿湿润着双眼恳求自己的模样,笑了笑,回味道,“有所体会。” 司况咀嚼的动作一滞,惊喜地人都坐直了,随后想起了他最近在进行的追求大业,又靠了回去,嘁了一声,“你连柏拉图的号码牌都没领上,能领略到女孩子的多少可爱之处?” 秦旻则对司况的嘲讽置若罔闻,转身抓起他坐的椅子靠背一提,然后顺势推了一把,司况就被猝不及防像个橘子似的滚了出去。 司况怒而起身,秦旻则慢悠悠道,“听说最近司爷爷在到处抓你回去相亲?要不要我今天绑了你回去还能求个人情?这买卖我觉得相当不错。” 一说起这个司况瞬间萎靡,一张白净的脸上黑一阵白一阵的,司爷爷传统又封建,讲究男人要先成家后立业,司况一工作的时候就已经提出来要给他找个妻子,被他糊弄了过去,可现在爷爷大概是退休在家闲着无所事事,又突然想起了要给孙子张罗婚事了。 所以说,人不能太闲,一闲就容易给别人制造麻烦。 “或者我给司爷爷一份你这几年的花名册?让司爷爷看看你这几年的丰功伟绩?”秦旻则卷起了白大褂的袖子,从抽屉里取出了一副细边眼镜戴上。 秦旻则嘴唇薄,眼狭长,配着眼镜,有股说不出的斯文败类的味道。 不就嘲讽了他一句没有进展吗?用的着这么报复回来?这人心眼什么时候小成这样了? 懒得多说,司况直接走了出去。 秦旻则挑眉,从口袋里抽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想了几秒某人是不是还在睡着,犹豫了一会,还是直接打开了信息界面,发了个“起床没”过去,拿着手机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对方还没有回过来,他面色有些不虞的扔了手机,抬头,一愣。 “你站在门口做什么?” 司况正抱着手臂倚在门框上,“看你在我这耀武扬威,再看你在零儿面前吃瘪,这让我心理平衡了些。”他抬腿走过去,“你这没追过人真是一点套路都不懂,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一般不上班的女孩子现在都还在睡觉呢,你还发信息过去,人家会理你才怪。” 是吗? 秦旻则思索了会,决定接受了司况了的这个建议。 正想说话,眼前霍然闪过一大片艳丽的火红色,身边温度陡然跌了几个度,随后,他的手被冷冰冰的触感抓住,伴随着韩雀急切的声音,“快走,余倩出事了。” 秦旻则看到韩雀走的方向顿觉不对,脸色变了变。 最后,司况惊愕的看见,秦旻则像是鬼打墙似的抬着手臂直愣愣的撞上了墙面,他听到秦旻则呼痛的闷哼声。 “砰”的一声,整个世界都仿佛只有这一声响,余音绕梁,三尺有余。 作者有话要说:司况:怎么办,我该怎么回避假装没看见。 秦旻则:拨打司爷爷电话中。 第39章 今天和好了吗 这一变故来的太快,韩雀从一进来到抓着他的手穿墙而出仅仅只用了几秒钟,这几这秒钟恰恰被司况看到了。 他目瞪口呆! 而秦旻则面对着墙面,捂着被撞的通红的额头,想着身后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在韩雀焦急的催促下,他分神考虑了下杀人埋尸的可行性,以及再抽空比较了下将他绑了交给司爷爷的方案。 几秒钟的沉默过后,司况哆哆嗦嗦的问道,“阿则,你还好吗?” 其实他更问的是,比起身体,你的脑子还好吗? 可是他不敢,他怂。 “嗯。”秦旻则放下了手,若无其事的转身将撞歪的眼镜扶正,看了一眼司况,从桌子上拿了手机看了眼时间。 “出什么事了?”秦旻则侧头问道。 “嗯?”司况疑惑道。 但是秦旻则并没有问应,准确的说,在司况看来,秦旻则微偏头,并没有看他,像是没听到他的问话,但神情很认真,似乎是在专注的听什么。 “联系不上零儿吗?”秦旻则说。 “啊?司况又是一个懵逼脸。 “联系的上,”韩雀又掐了一次禁制符,那头静悄悄的,“今天很早零儿就让我跟着她同学,因为她说总感觉心里不踏实,像是遗漏了什么关键的地方,事实上,确实是出事了,但我联系她的时候她好像被什么困住了。” 韩雀语速很快,“她昨天半夜接了一个单子,到现在还没回来。” “那没时间了,我们边走边说,我先报警。”秦旻则急匆匆的往外走,摸了下口袋,才想起来今天没开车过来,又转身对司况说,“车钥匙给我,还有你帮我和主任说一下,找个人换我的班。” 见司况没反应,秦旻则没耐心再等,直接上手伸进了他的裤子口袋里,司况忽然反应过来,“这次是和我说话?” 秦旻则摸出了钥匙,拍了拍他的肩膀,“放心,我不绑你交给你爷爷。” 话落,他又朝着门口说了声快走,就急匆匆的走了。 司况望向门口,那里除了秦旻则一个人的身影,连只蚊子都没有,他呆呆的站在门口,回想着刚刚秦旻则异常的举动。 他突然就想起了秦旻则这些年其实一直有在看心理医生的事。 也许,是秦旻则的病情更严重了。 出现了严重的自残行为和幻觉。 司况的面色不由得凝重起来。 *** 银色的跑车在路上飞驰。 手机通话界面一直播放着彩铃,嘟一声自动挂断后,秦旻则不厌其烦的继续打下一个。 这一通又是因为无人接听而挂断后,他烦躁的一把扯下了蓝牙耳机扔在了座位上,红绿灯跳转的空隙,他又拨出了一个号码。 这次不再是漫漫的彩铃声了,仅等待了几秒,电话就通了。 对方声音懒洋洋的,还有点沙沙的,“如果是客户,那您就是我亲爹,您就是在我上茅厕的时候打我电话我也能二话不说站起来;如果是无关的骚扰电话,那么你就准备准备等着我骂到你生活不能自理,好了,说吧,你是哪位。” 秦旻则满腔的话顿时咽了回去。 “......我是秦旻则。” 对面安静了几秒,似乎在权衡他归于哪个选项,“......有事?” “你能联系到零儿吗?她昨天接的单,韩雀说遇到危险了,但他今早联系不上零儿。” “哦......”赵功说。 就哦??? 秦旻则拧眉,打转向灯,语气不自觉的加重了些,但又尽力克制:“伯父,零儿联系不上了,你这边有什么方法能让我联系上她吗?” 赵功的语气轻描淡写:“我也没办法。” “伯父......” 赵功啧了一声,“急什么?零儿自从开始独立行动后,这种情况太普遍了,以目前零儿的能力,一般的鬼都奈何不了她,你且安心着吧。” 秦旻则下颚崩的很紧,但还是耐着性子问:“一般的鬼都奈何不了她,那如果碰上强的呢?昨天零儿就像是被什么困住了。” “她这不走出来了吗?”赵功打了个哈欠,“行了,你别瞎操心,她能解决,挂了。” 电话挂断。 秦旻则的眉头皱的很紧,脸冷的能凝出冰。 赵功的话......俨然这些事在零儿的生活中很常见,深夜出门捉鬼,手机不通,联系不上,生死未卜。 而这些事在他参与或没参与的那些年里,已然司空见惯,不足为奇。 握着方向盘的手倏然紧了紧。 昨天把她交到林涵的手上已经是十点了,交代了“夜色”的朋友帮他看着点她,如果她要喝酒就给他打电话。 被朋友嘲笑了几句他也不以为意。 但何零儿全种都没有喝酒,就点了杯橙汁和朋友坐在一角落里说话。 之后朋友打电话给他说零儿已经和朋友回去了,并按照他的交代将人安安全全的送到了家。 他猛的踩下了油门,性能极好的车子发出一声轰鸣。 他无法想象零儿一晚上没睡,在黑夜里独自去对抗那些可怖的,未知的鬼怪。灵异事件对他来说太陌生,他无法掌控,对于不熟悉的也似乎永远都无法完全了解且遍布危险的世界,人都有本能的趋利避害的特性,他也不例外。 他会害怕。 在韩雀说无法联系到零儿的那一刻起,他的心就一直在害怕。 赵功说的轻描淡写,可在他心里却掀起了狂风暴雨。即便赵功再笃定,都无法安抚住他的内心。 *** 另一头,赵功挂了电话后起身,脸色微微苍白,提了提裤腿蹲下身看了眼月季的花苞,还是一如既往的紧紧闭合着,粉色的花瓣包裹在绿色的叶子里,因为电扇一直在送风而轻微摇曳。 赵功碰了碰花苞,花苞在他粗糙的手指映衬下格外的娇嫩,“他们这些年轻人就爱瞎操心,能出什么事儿呢,是吧。” 花苞摇晃,像是在回答他。 赵功起身,扯了一把头发,看向床头柜。 两张黄色的符纸静静的躺着,其中一张边缘泛着金黄色的光芒,仔细看,两张符中间有一道极细的线牵引着。 忽然,发着微弱光芒的黄符猛然间金光大作,剧烈的抖动起来,赵功面色一沉,一大步向前想去制止,结果被强光刺的往后退了退。 他迅速的祭出一张符,悬于空中,咬破右手食指指尖,血珠渗出,点于符上,眨眼功夫,红色渗透进符里,快速的扩散。片刻之后,符似嗜了血般的变的通红,迅猛的冲进强光之中,压制在颤动的符上。 赵功额上的细汗密密麻麻的渗出来。 他咬着牙的施力,血红色的符每每被下面的符震颤的要掉下来,又再次紧紧的贴紧,符上的血色一点点的过度到下面那张符上去。 随着时间的流逝,赵功手臂崩的死紧,青筋暴露,因用力至极而微微颤抖。 “操!” 他猛一加力,上面那张符纸终于将所有的血色全部过度到了下面那张符上,光慢慢暗淡下来,最后全部收回了符里。 “呲”一声,上面那张符瞬间化为黑灰色的灰烬散落在符上。 像是至死保护。 赵功只觉喉头腥甜,他转了转僵硬的脖子,拿手指抠了抠剧烈疼痛的太阳穴,但如释重负的笑了笑,一转身躺回了床上,踢掉了拖鞋,又闭眼睡了过去。 墙头柜上的两张符纸静悄悄的躺着,一抹红色如扭曲的小虫子在符里迅速的游走,所到之处,符纸又恢复如新。 *** 林兵的家在偏远的郊区,银色的跑车在进城长龙对面的宽敞高架上疾驰,一个半小时后,车子一个急刹车停在一个农民房前。 这里房屋杂乱,道路赃物,各种叫卖的小贩随意的坐在两旁守着一个巴掌大的摊位,猛然间看到一辆锃光的跑车停在门口,大家都好奇的看了过来,然后交头窃窃私语。 秦旻则拿起手机,拨出了号码,跟着在前面等着的韩雀东拐西拐的拐到极其隐蔽的一处房子前,这根本就不能称之为房子,黄泥表面,坑坑洼洼,破碎瓦片遮头,房子两边挂满了辣椒和咸鱼。 四周几层楼的房子和大树将它围绕了起来,也遮挡住了大部分的光线。 暗沉,阴凉。 刚刚那街头叫卖吵闹的喧嚣声似乎离这里也很远,像个被隔绝的世界。 完美的犯罪现场。 秦旻则只看了一秒,和韩雀一点头确认了是这里后就上前敲门。 “我报了警,怎么到现在还没出警?”他等了几秒里面没反应,又开始哐哐的砸门。 韩雀知道警察就相当于以前的衙门捕快,“这家人可狡猾,他们把人藏在一个暗格里,警察来的时候女的哭的凄凄惨惨,男的坐在床头锤头砸床,见到警察不慌不忙的,警察搜了整个家,没什么进展就走了。” 秦旻则拧眉,正想踹门,门被打开了。 他若无其事的打开了手机摄像头,用手掌扣住界面垂在腿侧。 周玉还是那个样子,眼皮肿的很高,像是金鱼眼,她疑惑的看了眼秦旻则,“你是哪位?” 秦旻则越过周玉看到后面的林兵,他阴沉的挂在房梁下,居高临下的看着秦旻则,而他的脚下,是林立明,形萧索立,父子俩的表情如出一辙。 秦旻则视线下移,看到林立明的手臂藏匿在背后,是典型的拿着凶器想趁机偷袭的动作。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目瞪狗呆司大况。 被迫撞墙秦小则。 第40章 今天和好了吗 “你谁?” 周玉又问了一遍。 秦旻则看了眼边上的韩雀,韩雀冲着里屋挤了挤眼睛,用口型说了句,还没得手。 秦旻则沉着脸,内心的焦灼和无力让他根本不想和他们说一句话,狠狠压制着自己急于喷薄而出的破坏欲,他一脚跨进去,推开了周玉往里走。 “诶,你谁?!”周玉被推的往后仰了仰,站稳后想伸手来抓他的衣服,秦旻则动作动作极快的顺着韩雀指引的方向往里走,周玉抓了个空后看了眼林立明。 那一眼有些复杂。有害怕惶恐还有胆怯。 这是一个长期生活在家庭暴力下无力反抗的怯弱妇人。秦旻则想。 林立明仍然站在原地阴森森的看着他,秦旻则站在一尺以外,和他对视。 危险人物对着对自己有威胁的人有着本能的警觉性,林立明握紧了身后的砍柴刀,看着眼前逆着光的男人。 他很高大,身形虽削瘦,但并不瘦弱。 屋里昏暗,只有开着的门有微弱的光照进来。 他们在这座城市不有亲戚没有人情来往,儿子的丧事办完了后老家的人都已经走了,那么这个人来找他们的目的,除了知道他干的事外没有其他的原因。 那么,他是怎么知道的? 警察? 不对,刚刚那一拨警察刚刚走。 是余倩的朋友? “我现在没有空和你们在这里废话,你们自己在做什么勾当自己心里清楚,你身后藏着什么也不用我说,你们做什么我不......”秦旻则停顿了下,想了想后继续说道,“我只要求你把今天抓的人放了。” 他早在来的路上在韩雀的唠叨中就评估了一下危险和把握。 一个瘦老头,妻子把风,儿子死了,武力指数一颗星。 林立明声音粗嘎,“你怎么知道这里?你是余倩的朋友?” 秦旻则思考了几秒才想起来他嘴里的余倩是谁,他模棱两可的说,“我是谁和你有什么关系?” “操他娘的臭□□!”林立明咒骂,“女人都他妈是贱人!满嘴谎言,都活该被男人玩死!” 周玉身子抖了抖,垂下头,不敢指示林立明。 林立明突然笑了下,牙齿泛黄,“兄弟,要不一起耍?我可以让你先上。” 秦旻则皱眉。 就在这一瞬间,林兵猛然间从上面俯冲下来,秦旻则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人往后退了一步,动作迟疑了几秒,就在这时,林立明干瘪的脸突然变得凶狠了起来,笑容也狰狞在了脸上,用力地挥起了手上的刀。 刺痛从手臂处传来,韩雀惊呼一声从后面撞过来,大片火红色凭空出现跃于人眼里,林立明被撞的跌倒在地上,眼睛惊恐的睁到极限,看着像是两个白色的玻璃球。 不过倏于。火红色又消失在了众人的眼前。 秦旻则眼里闪过惊讶,但很快反应过来,大步向前踩住了林立明的手腕,脚掌用力,拳头脱力,“当啷”一声,砍刀掉落在地上,痛苦的呼嚎。 周玉想要过来,秦旻则看了看她,她瑟缩了下,隐忍的靠在墙边沉默着。 秦旻则一直在加重脚下的力量,林立明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五官像是粘在了一起,只听到“咔嗒”一声。 秦旻则满意的收回了脚。 骨折了。 他蹲下身,想学着电视里的人轻蔑的拍拍林立明的脸,但一看到他的脸,顿时没了想法,还有点反胃,他想不通这么个干瘪老头怎么哭起来会流那么多鼻涕。 他的心思忽然有些发散。不知道零儿哭起来是什么样的。 应该不会是像这样子眼泪鼻涕流一脸的,秦旻则很认真的想了想,最后觉得即使零儿这么流了一脸也应该是在非常可爱的。 他觉得身体有些热,喉咙口也有些燥。 手臂还有些痛,他侧头看了下,很长的一条伤疤,皮肉有些翻出来了,血顺着手肘一直在往下滴,整条手臂都红了,异常怵目惊心。 秦旻则想,这个砍刀上可能生锈了,刀锋有些钝,和他的手术刀不一样。 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带力,“其他的我不管,但早上来的那个人你们不许动。” 她是听了零儿的话才来的,她如果出事,零儿难辞其咎,他不在乎别人是不是受伤害了,但他在意零儿心里会不会难过。 林立明痛的说不出来来,抓着骨折的手腕,声音慢慢的轻了下来,变成痛苦的□□。 秦旻则觉得和他说话没意思,这就是个没有脑子,没有力量,单纯的一个恶人,人心坏到已经没有一点点白的地方。 他的手机因为刚才的打斗掉在地上,屏幕摔碎了,他捡起来按了下,屏幕中间有一条很粗的线。 摔坏了。 不过电话还能打,他直接又报了次警。 打完了电话,他站起来。看着面前的林兵。 林兵的脸似乎比他昨天看到的要黑一些,整个鬼和昨天的透明状比要更暗沉一些,屋内昏暗,他隐匿在里面,有些看不清。 他张牙舞爪的在秦旻则的身边扑来扑去,秦旻则忽然感觉到了有一丝凉风从地底下冒出来。 “韩雀,零儿和你联系了吗?”他心里很担心,想亲自去找她,可是却不得不留在这里收拾这烂摊子,想到这,他又上去把林立明的另外一只手也踩骨折了。 “我送你个成双成对。不用客气。”秦旻则说。 寒意忽的从四面八方涌过来,秦旻则一怔,看到林兵张开了血盆大口,裹着涎水的舌头灵活的从喉咙深处像蛇一般迅速的直奔他的脖子而去。 一阵令人反胃的粘腻爬上脖子后,秦旻则右手手臂流出的血迅速的结了冰霜,一路蜿蜒向下。 他被紧紧的缠着脖子往上拉。 周玉尖叫了一声晕了过去,林立明也惊恐的看着这一幕,连痛都忘了叫。 秦旻则崩紧着牙关抓着舌头往外掰,但林兵像是发了狠,脸抵着他的脸,因为舌头在外面,嘴巴闭不上,口水顺着嘴角往外流, 心脏被稀薄的空气压的生疼,林兵的眼睛似乎在笑,秦旻则分辨不出来,他只觉得手被粘稠的液体打滑的厉害,他没法抓住实体。 “韩......雀......”秦旻则叫道,“零......儿......” 声音如蚊,小的连他自己都没法听清。 他想,这个烂摊子他好像没法帮零儿解决了,不知道她在看到余倩遇害过后会怎样的自责和后悔。 秦旻则的脚逐渐脱离地面。 突然,一道符纸以闪电的速度冲了进来,“啪”的贴上了林兵的脑袋,瞬时,秦旻则脖子上一空,空气重新回到胸腔,脚落实地,韩雀迅速的上前扶了他一把。 “靠你娘的凤梨个菠萝!”一道娇俏的声音如天籁之间在秦旻则耳边响起,他想,这世界上没有什么声音可以和这媲美了。 何零儿像只小旋风似的跑进了屋子,贴在林兵脑门上的符纸像是受到了主人的召唤,又乖乖的回到了她的手里。 “秦旻则你受伤了。” 秦旻则看了眼自己的手臂,脱离了束缚,冰霜化解,因为刚才一直在挣扎,伤口崩大了些,血又流了出来。 他笑了笑,安慰道,“没事,等会去医院缝几针就好了。” 何零儿有些内疚,她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嘴唇,有些不敢直视他,小声道,“嗯,等会我陪你去。” 秦旻则笑容大了些,“怎么,要负责?” 何零儿坚定的一点头,“当然,我会付你的医药费的,这几天的误工费你可能要等一等,你的工资应该挺高,我得去接几个活,行吗?” 秦旻则脸一沉。 何零儿马上开口,“你等不及的话我让老赵先挪点出来给我,行吗?” 秦旻则深呼吸了一下,何零儿的样子可怜兮兮的,眼尾向下耷拉着,晕得特别无辜,头发也些乱,衣服仍然是昨晚的那套,他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不忍心在这时候去逼迫她,他有些夸张的虚握拳轻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我差你这点钱?” 何零儿眨巴眨巴眼睛,“这样吧,我帮你报仇怎么样?” 秦旻则:“好,我已经报警了,活的那两个就别管了,我们先去把人找出来。”他看着眼前因为愧疚而变的乖乖的人,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罢了。 何零儿一张定身符扔到林兵身上把他定在了墙上。 “你等着,姑奶奶等会来找你算个总账。”何零儿威胁道,随后视线落在他那一头张扬的头发上,眼珠子转了转,手掌窜起小火苗一把烧了他的一头绿发。 做完这个,何零儿一低头看到地面上的血迹,已经有些干涸了,在一地的狼藉中也分外显眼。 韩雀见何零儿不动,飘到她身边,也跟着她视线下移,看到了那滩血,愣了愣,他在撞开林兵后就受到了何零儿的禁制符召唤,根本来不及帮忙。 他挠了挠脑袋。秦旻则是他拉来的,可是他联系不上零儿,赵功似乎在忙,他一时找不到人帮忙,能想到的只有秦旻则了,倒忘记他只是个不通鬼神之力容易受伤的□□之身了。 他正想踌躇着想说些什么,何零儿开口了,“走吧,先把人找到,我再把林兵关进阴阳门。” 他们把门关上,找了根绳子把周玉和林立明捆了起来,韩雀带路,两人一鬼穿过阴凉的过道,来到一个房间门口。 这个房间不起眼,像个杂物房,里面堆满了破旧的家具,平时不太用到的生活用品,以及各种凌乱的东西,蜘蛛丝在房梁上挂着。 韩雀今天也不负以往的聒噪,有些沉默。 秦旻则踢开了掩人耳目的木头凳,露出了后面的一扇小门。 他打开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哦? 第41章 今天和好了吗 门把手边缘连着铁门的地方已经生锈了,但把手中间却被磨的发亮。 秦旻则手上的粘液自何零儿来之后就全消失了,但那粘糊糊的触感还一直留在指尖,像是随时能拉起粘丝。 他把何零儿往身后拨,确保如果里面有东西冲出来,他也是首当其冲的一个。何零儿垫脚从他的肩膀处往里看,秦旻则按着她的脑门把她按了下去。 “安分点。” “哦。”何零儿乖乖的退后。 韩雀:“......” 韩雀在心里翻了个白眼:“你们是不是忘记我早就跟着他们进去过了?”戏能不能不要那么多? 秦旻则:“......”他咳嗽了一声,打开了门。 一打开门,他们就被一股很大的霉味呛到了,还有一股很奇怪的臭味,何零儿形容不出来,像是臭鱼和臭牛奶夹杂在一起,混着潮湿阴森的臭水沟。 待他们捂鼻进去后,就被眼前的景象吓懵了。 屋内很小,大约只有五六平米左右,长方形,里面放着一张木板床,一个床头柜,说是床头柜,也不过是一张小板凳。 一个红色的痰盂,一个水壶,一块面包。 顶上挂着一个白织灯,也许线路有问题,一直在滋滋的响。 墙面斑驳,到处是剥落的石灰和霉点。 没有窗户通风,室内比外面起码高了好几度,何零儿站了一会就觉得胸闷。 余倩躺在那张木板床上,手和脚被绳子绑着,呼吸平缓,胸脯有节奏的高高低低。她看了眼韩雀。 韩雀:“被迷晕了,还没醒呢。”也幸亏秦旻则的那个警报的及时,成功的打断了林立明的行为。 何零儿沉默,视线上移,看着床上方飘着的鬼,她数了数,有八个。她们在哭。 自何零儿他们进来后,她们就开始哭了,做鬼自然是没有眼泪的,但他们仍然像是活在世间的人一样哭一会后拿手擦眼泪,哭的绝望,声音里都是凄凉的意味。 各种情绪在胸腔里滚动,何零儿眼眶都红了。 秦旻则揉了揉她的头发,何零儿眼泪一下子出来了,她气的浑身都在颤抖,“秦旻则。” “嗯。” “做鬼是不会哭的。” “嗯。” 何零儿的眼泪流的汹涌,“她们以为自己还活着,还在等着人来救她们,我们进来了,她们是看到了希望才哭的。” 她们一直在绝望里固执的守着希望,即使身处地狱,也从来没有放弃过。 *** 何零儿不擅长安慰人,更没有安慰过鬼。她们哭的很带劲,何零儿抓耳挠腮的在边上团团转,她们也不理她。 她让秦旻则先把余倩抱出去,秦旻则犹豫了下,向她展示了下自己受伤的手臂,表示自己现在抱人有些吃力。 何零儿沉默了下,看了眼秦旻则,那一眼里的内容看的秦旻则有些无语。他想解释一下他的体力没问题,但又无从解释,只能无奈的认下了这个误解。 他解开了困住余倩手脚的绳子,一只手托起她的后背,零儿在边上帮忙提着手臂,两人扶着她走到外面放在沙发上。 周玉仍然晕着,林立明的手腕反方向扭着,痛的已没力气再叫,眼睛半闔着,看到他们出来,抬眼看了下,又没力气的垂了下去。 何零儿一起到里面的八个恸哭的女鬼,他们在这间小小的,弥漫着恶臭的不足五六平的房间里度过了最后的人生,充满了耻辱和无助,她们也许前一天还在阳光灿烂下讨论着明天要吃的饭,要看的电影,要约的人,却没想到黑暗离她们那么近,那些她们永远也无法得到了。 这个城市每天新闻里都在滚动播放着这些失踪的少女,有几个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了太多年,也慢慢的消失在了新闻里。 她们消失在了大众的世界里,可她们在这一方小小的角落里遭受着非人的待遇。 何零儿红着眼眶,掌心运势,走到林兵面前,一巴掌扇了过去。 林兵整个头被扇歪,眼睛鼻子嘴巴全都移了位,牙齿一咬,大半条舌头被咬断,像蠕虫一般掉在地上,变成一滩血水。 他敢怒不敢言,垂着头不说话。 “所以你死之后缠着余倩是因为她是你下一个目标是吗?”何零儿反方向又一是个巴掌扇过去,让林兵引以为傲的鹰钩鼻被折断。 “你用你们的招数,死缠烂打以追求为名,做小伏低,极尽体贴温柔之能事,但从来不在他们家人朋友面前出现,也不会送礼物,因为那样会留下证据,你们想要的就是她们放下戒备心,让你有机会可以带到这里来。” 何零儿的声音发颤,“你们父子俩,真是的人类的蛆虫,比十八层地狱里的恶鬼都要恶。” 她转动手腕,在林兵惊恐的眼神下伸进了他的胸腔,手掌捏住他早已停止跳动的心,缓慢的收紧手指,欣赏着林兵痛苦的表情,心脏又像面团一样被挤压,爆裂,黑色的血浆喷射出来,“看,你的心是黑的。” “你死后还未来的及作恶,所以还未变成恶鬼,差一点,就差一点,我就要被你骗过去了,”何零儿悠悠道,“哦,也不能说你骗我,你死后做成鬼后也确实没办法作恶的。” “是我,是我错了,想要解余倩的心结,让她在送你最后一程,让你甘心上路。却让你父亲有了可乘之机,让你成了恶鬼。” 如果今天没有秦旻则及时到场,余倩余下的人生该怎么办呢? 她怕是一辈子就要背着沉重的罪恶感了。 她只要一想到有一个人因她的失误而受到无可挽回的伤害,她就后怕的全身发抖。 一只手搭上她的肩膀,有些温热,何零儿转头望去,秦旻则看着她,语调温柔,却不容置疑,“我们救下了余倩,我们也解救了困在这里的八个魂魄,林立明将在监狱里呆一辈子,他余下的人生将永远在受罪,那些魂魄会得到安息的。” 何零儿眼睛湿润,鼻尖红通通,嘴角下滑,哭的太久还打了个嗝,她觉得自己的思维似乎在跟着秦旻则走,她有些茫然,秦旻则的字一个字一个字的落入她脑中,她没能理解,半晌,她才点了点头,“会吗?” “会,”秦旻则靠近她,抚着她的后背,让她渐渐放松下来,声音在零儿听来像是很远发出来的,又像是很近,“不要自责,所有的事我们不能预估到所有的后果,但我们能尽可能的阻止事情的发生,以及弥补我们的疏漏。” 韩雀也听的很认真。 “余倩我们救下了,八个魂魄我们救下了,林兵会被你送到他该去的地方再也无法回来,林立明将再也看不到自由的阳光,以后再也不会有无辜的受害者,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现阶段来说最好的结局。” “你让韩雀看着余倩,这就是你的万全;韩雀找不到你能来找我,我很开心,零儿,你不知道,我能为你做一件事而感到多么庆幸。” 韩雀听着听着觉得有些不对味。 他抓着他高高束起的头发思考着。好半天,才回过味来。 操!这个男人就非得在安慰人的时候夹带私货吗??? *** 警察姗姗来迟。 看到现场大惊失色,紧急添派了人手过来。 余倩已经慢悠悠的醒转,似乎对现阶段的情况有点迷惑,他们派了个女警陪同着她去医院做检查,以及做笔录。 他们带着警犬仔仔细细的搜索了整个屋子,最终在那间囚禁人的地底下找到了八具尸体。 饶是办案经验丰富的老警官看到这一幕都惊愕到眼眶通红,在发怒的边缘忍耐着。 八具里有六具已经变成森森白骨,另外两具赤身裸体,面目全非,身上爬满了虫子。 何零儿看着八个魂魄找到了自己的身体,伏在他们身上,脸靠着脸,眼里充满悲伤,像是在作最后的告别。 她看到杜启趿拉着人字拖慢吞吞的走在了警戒线外,混在一群看热闹的人里,像个过客,两个人视线交汇,远距离的点了个头算是打过了招呼,杜启手指点了点自己的眼睛,再指指她。 何零儿愣了下,反应过来他是在问自己眼睛怎么红成这样,但这个问题她不知道怎么回答,张了张嘴,眼前一片阴影落下。 秦旻则挡住了她的视线,低头看她,“看什么?” 何零儿:“......” 尸体被裹上了白布抬了出去,林立明和周玉也被带了出去,人群里不知是谁吼了一声,紧接着一框鸡蛋扔了出去,正砸在林立明的头上。 人群立即沸腾了起来。 “浪费了。”何零儿低语。 “嗯。确实。”秦旻则回。 “????”韩雀一头雾水,这说的什么跟什么。 “可以做好多蛋糕的。”何零儿说。 “还能做煎饼。”秦旻则接。 “????”韩雀一脸懵。 何零儿叹了口气,“我想吃蛋糕了。” 秦旻则:“好,去买。” 何零儿:“想吃自己做的。” 秦旻则:“......可以,就自己做。” 韩雀:“????”这是在接什么暗号吗??? *** 秦旻则与警察交涉了下,他自己开车去医院先包扎伤口,再与何零儿一起去警局。警方同意了。 杜启带走了八个魂魄,她们一个接着一个的跟在后面,走出很远后,她们回头,微笑着和何零儿道别。 何零儿红着眼睛冲她们使劲的挥手。 “她们下辈子会投一个好胎的。”何零儿说,“家庭美满,一生顺随。” 何零儿在这边感慨春秋,秦旻则站在离她三米远的地方打开了手机备忘录,写上:今天很开心,我抱她她没有拒绝,她还想吃我做的蛋糕,进步很大,我觉得离和好不远了,再接再厉。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骚包秦 第42章 今天和好了吗 林兵一家是畸形的。 贫穷,暴力是这个家庭的常态。 林兵从很小的时候就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女人是不值钱的,是可以用来践踏的,是用来给男人用的。 他爸在他小时候因为□□罪进去关了八年,八年过去出来时,他老实了一段时间,但周玉实在无法满足他的私欲,但是那八年的牢狱之灾让他心有余悸。 那个时候,林兵十八岁了。 父子俩出奇的相似,但他比他爸聪明,想出了诱骗女生来家里的办法。 当第一个受害者被成功的骗到后,林兵父子俩兴奋的在那间昏暗的小屋子里呆了三天三夜。而周玉就木纳的呆在外面守门,干农活,做饭,洗他们换下来的衣服。 房子隔音不好,凄厉的叫声一直围绕在周玉的耳边。 于是,他们在这个屋子的外面加固了一层砖。 一个月后,那个女生死了。 毕竟是林兵第一次做这样的事,内心很慌乱,这个时候,林立明却又冷静了下来,他指挥着林兵把屋里的水泥地拿钻头翘了,挖开里面的泥土,把人像个破布团一般的扔了进去。 周玉麻木地挥着锄头把泥土一铲子一铲子的盖在浑身青紫□□流血不止的女人身上。 父子俩时刻关注着新闻动向,出门偶尔看到有警察在盘问。他们从警察身边经过,而警察根本没看他们一眼,一种变态的窃喜从心底漫出。 余倩是她们这一次的目标。 她是个虚荣的女人,林兵与她接触过几次后就发现了。 他在长期的演戏中已经积累了足够多的经验,但她嫌林兵穷,虽然林兵从来没有显露出来之一方面,但贪慕虚荣的女人总是对这一方面特别在意。 几次林兵用计将她骗到家里后,都因为她的电话逃脱了。 也许余倩不知道,她有多少次与恶梦擦肩而过。 长期的成功让林兵有了强烈的征服欲,他在脑内已经有了不下百种方式去对待以后的她。可是这一次他马失前蹄了。 余倩并不是有情饮水饱的女生。她尖酸刻薄,只要林兵敢靠近,她就极尽挖苦之能事,用“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臭要饭的还想要追求人”、“看你这穷酸样哪个女生会要你”类似这样刻薄的话骂的林兵恼羞成怒。 在最后一次被余倩劈头盖脸的一顿羞辱后林兵怒了,一改卑微模样,上前一个巴掌甩的余倩晕头转向的,然后开始撕扯她的衣服,余倩疯狂的挣扎。 她的包是皮革的,非常硬,尖角重重的打在林兵的脑门上,林兵脑子里嗡一声,动作迟缓了半步,趁这功夫,余倩拿起包就狂跑。 后来林兵再也没有找过她。她没敢报警,她觉得女生遇上这种事再宣扬出去对她以后嫁人非常有影响。 *** 何零儿开了阴阳门,孽镜地狱森森阴气卷着鬼哭狼嚎直钻耳膜,秦旻则头疼欲裂,被压的透不过气。 察觉到了秦旻则的不适,何零儿扔了一张护体符过去,护体符在空中分裂出无数张小符人,嘻嘻哈哈着将秦旻则团团围住,围着他绕圈圈。 煞是可爱。 韩雀看着有些眼红,磨磨蹭蹭的飘到何零儿身边,长至腰际的头发高高束起,用一根长长的红稠带绑住,红色长袍飘起来,显得少年气盛。 何零儿将林兵攒成团扔了进去,一转头就看到了韩雀眨巴着大眼睛巴巴的望着她。 “你也想进去?”何零儿疑惑的问,沉吟了会,“也不是不行,不过我怕你遭不住。” 韩雀正想说什么,秦旻则带着一圈转动的小符人儿走到何零儿身边,站着的位置有些刁钻,刚好挡住了韩雀,眉眼低垂,声音刻意放低,看着委屈莫名,“零儿,好了吗?我手有些疼。” 何零儿顿了顿。 秦旻则今天穿了件灰蓝色的衬衫,红色的血迹染红的一大片,导致右手整个手腕都是血淋淋的,血迹干涸,结成了硬块。 看上去是挺疼的。 小符人儿像一些不谙世事又淘气的小熊娃儿,自顾自绕着玩的开心,笑声清脆,硬生生的盖过了阴阳门里传出来的嘶吼声。 何零儿抓抓脑袋,“那我抓紧时间让韩雀下去溜达一圈再把他拎上来?” 秦旻则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却在捧着右手手臂的时候表情变了变,真的是痛的非常......逼真了。 韩雀:“......” 大哥你是戏班子里出来的吧,你应该直接去皇宫里给皇上唱戏啊,皇帝直接赏赐你为天下第一戏班子,做大夫屈材了啊。 这道伤疤现在就像长在何零儿的身上,果不其然,她几乎没做思考当下就拍板决定了:“成!韩雀,今天就别下去了,下次我再带你下去玩儿吧。” 韩雀:“......” 他气的脸都红了,这么明显的苦肉计她是眼瞎吗?“谁他娘的想下去玩儿了?!” “你啊,”何零儿急匆匆的关了阴阳门,收了秦旻则身上的小符人,很快的接,“刚你不是巴巴的望着我想要进去玩儿吗?我说你也快十八了吧,搁你们那年代老婆小妾通房一大堆了,搞不好连孩子都生了一打了,怎么玩心还这么重?” 韩雀音调都拔高了:“谁娶妻生子了?!我可不像我哥哥们有一大堆的女人,我......”他忽然闭紧了嘴巴,警惕的看着何零儿。 可何零儿没接收到韩雀的信息,她拉着秦旻则走上车,回头问韩雀,“你什么?” 韩雀还是少年心性,现在正火冒三丈,见何零儿这一副没心没肺又不怎么在意他的样子,委屈的心里直泛酸,又不屑于在另一个男人面前袒露自己,当即气的一甩袖子,往远处飞去。 何零儿冷不丁被他这宽大的袖子甩到了脸上,有些莫名其秒,坐进了车里,“小兔崽子耍什么脾气?” 秦旻则正在给自己系安全带,闻言轻描淡写道,“也许是被我打断了,今天没有下去玩不开心了吧。” 何零儿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有些明白了,边系安全带边道,“到底是小孩子,还会因为没有的玩而发脾气,那只能下次我再开阴阳门的时候带她下去了。” 秦旻则听何零儿说过韩雀的事,知道他以前是个受宠又无法无天的小公子哥:“嗯,也许是以前被家里宠坏了,现在亲人都不在了,难免会敏感一些。” 何零儿一拍方向盘,恍然大悟道,“你说的对哦。” 秦旻则笑,“那我们可以以后拿他当弟弟对待,他得到了亲人的关心,就不会这样时不时的耍脾气了。” 何零儿立即点头,“秦旻则你是不是学过心理学,我觉得你说的特别对。” 秦旻则看向窗外,外面的街道陈旧而污乱,菜叶子杀鱼血水遍地,看不出地面本来的颜色,有些含糊道,“算是吧。” 何零儿抿了抿唇,忽然变的很认真,“秦旻则,今天谢谢你哦。” 秦旻则看着她因刚才的哭还有些红的眼睛,突然有些冲动,想去抱她,想不顾一切的亲下去,可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他手指搓了搓指腹,努力的压制着不断涌上来的冲动。生硬的别开了视线,喉结滚了滚。 “应该的。” *** 何零儿摸了摸方向盘,有些兴奋,“秦旻则,不瞒你说,这是我第一次开车。” 秦旻则挑眉,“我这么有荣幸。” 何零儿郝然道,“我自大学考出驾照后没有上过一次路,今天第一次上手就开玛莎拉蒂,我觉得我有点儿激动,手还有些抖,”她忽然看了下秦旻则,“哦,你安全带系扎实了吗?” 秦旻则沉默了。 安全带忽然被拉扯了下,何零儿已经迫不及待的亲自来检查了,“嗯,很扎实。” 坐正后她又低头找了找油门和刹车的位置,“诶,是右脚油门还是左脚油门?”她又碰了碰档位,“怎么是前进?” 车子猛地一晃动,何零儿叫道,“啊,这个是前进。” 秦旻则:“......” 他忽然觉得光安全带扎实是没有用的,即使安全带把他整个人都绑在车上,那也是非常危险的。 “我觉得,”他看着在缓慢踩下油门的何零儿,“嗯,我们可以......”打车去。 但这三个字在他看到何零儿亮晶晶的眼睛时咽了回去。 行吧。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舍不得小命娶不到老婆。 “我们可以什么?”车子已经前进了一米,何零儿问道。 秦旻则一闭眼,“没什么,你专心开心,我帮你看路。这辆车是司况的,你放心开。” 何零儿眯眼一笑,小嘴儿翘起,“秦旻则你别害怕哦,我虽然是第一次上路,可是我在驾校时技术可好了。” 这一刻她才感觉到刚才在林兵家里接收到的所有的负面情绪都有所化解,至少,转移注意力对消灭悲伤真的非常有效果。 *** 事实证明,何零儿敢上这辆车的驾驶座,她就对自己的车技非常有信心。 在最初的不适后,她已经能够很熟练了,秦旻则有些诧异,“这真是你第一次开车?” 何零儿听的出这是夸奖,“当然啦,我当初在驾校时教练就夸我开的好,我也觉得挺棒的,是吧。而且那里太偏僻了,出租车都不愿意去那拉客,我们在那是等不到车的,与其花个把小时去等车,不如我花十分钟适应新车。” 这时,秦旻则的手机响了起来。 是那才那位留了电话的周警官。 他说话开门见山,“你和何小姐什么时候过来?余小姐说她会过去是因为何小姐说有鬼跟着她,林立明家也是何小姐主张让她去的,我们需要了解一下实际情况。” 作者有话要说:哦? 第43章 今天和好了吗 周肆亲自做了余倩的笔录出来,让人带她去了休息室。 “你和小方去审林立明和周玉,然后去调下文安路上的监控,等下都到我办公室集合一下。”他年约三十,人倒也长的端正,就是因为长期的熬夜办案,眼下有浓重的黑眼圈,咖啡瘾头也重。 “林小姐,”他吩咐完几个事儿,又嘻皮笑脸的凑到林燕南那儿,“行行好,给我泡杯咖啡呗。” 林燕南瞟他一眼,很熟练的打开抽屉,只见里面满满当当一整箱的速溶咖啡,各个牌子都有,都是她去网上随便买的,哪个打折买哪个。 周肆一个大老粗,给他最昂贵的巴拿马翡翠庄园的瑰夏咖啡,他也能咕咚咕咚的当速溶一口闷了。 牛嚼牡丹纯属浪费。 周肆从里面随便挑了包出来扔在桌子上,吊儿郎当道,“麻烦林小姐了。” 林燕南早就习惯队长的这个德行了,直接起身默默的拿了他的杯子去接手泡咖啡。 他走到办公室,刚刚还挂着吊儿郎当不正经笑的脸瞬间变的严肃起来,他踢开办公桌前的椅子,弯腰捡了掉在地上用来当被子盖的军衣扔在了沙发上,一屁股坐进了电脑面前,翻开了余倩的笔录。 余倩是林立明父子俩的第九个目标。 前八个受害者消失的悄无声息,且没有一点相似之处,他们自始至终也没有把他们当成一件连环案来对待。 每年受害人家属都会打电话过来问问案子的进展,从痛苦流涕到小声哀求再到卑微的恳求他们别放弃,这通通电话就像凌迟,刀刀割的他们愧疚到听到电话声就害怕。 ——“我去林兵家里是因为他的鬼魂一直跟着我。” ——“是何零儿告诉我的,何零儿是我的大学同学,是她告诉我林兵死后一直在跟着我。” ——“我不想相信,可是她能说出最后一天林兵纠缠我时的穿着和发色,我亲眼看着她对着空气像是抓住了什么往墙上扔,然后我就不冷了,对,我这两天一直冷到像是站在冰柜里。” ——“我很害怕,我那天情急之情拿包砸了他的头就跑了,可是第二天林兵的父亲就发信息告诉我他死了,怎么会死呢,我明明就只是轻轻砸了一下头。我跑的时候也没有回头看他,他没有追过来。” 周肆眉头拢成了一个疙瘩。 这时,组员田梁敲了两下门进来。“队长,我刚调了文安路上的监控,那一带前面是监控死角,拍不到什么,但17号晚上看到余倩从文字路自南向北跑出来,随后上了一辆出租车。过了十五分钟后,林兵也从那里走出来,但他刚好撞上了在街边瞎晃的一帮小混混,双方起了冲突,打了起来。林兵人单力薄,处于下风,最后基本都处于被打的份,持续了6分半钟,他趴在了地上,小混混又踢了他肚子一脚才走。” 周肆认真的听着,“那批小混子呢?” “都在警局关着,问过话了,和监控属实。说是林兵出言不逊先挑起的斗争。” 周肆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林兵在地上躺了十来分钟,起来的时候站立不稳,脚打滑摔倒了,头磕到了旁边的石凳上。” 周肆从手里的笔录里抬头。 “不过他这次没躺下了,站起来就走人了。监控拍到他上了一辆出租车。” 周肆把手里的本子搁下,“林立明他们审好了吗?” “还没,小方他们还在审,不过我刚才听了下,林兵确实是在当晚死亡的,他说,他听到林兵房间很大一声响,进去的时候看到他倒在浴室里,头撞在放衣服的板凳上,血流了一地。送医院的途中人已经没呼吸了。” 周肆:“......” 田梁义愤填膺:“要我说,就是他妈的报应,还算便宜了他,把八个受害人埋在地底下,要多丧尽天良才能干出这缺德的事儿,呸,要我说就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傻逼玩意儿!” 周肆晃了一下神,问:“你说这世界上有鬼吗?” 田梁没觉出周肆的语气,“我倒希望这世界上有鬼,吓死这帮狗娘养的畜生!” 周肆站起来拍拍他肩膀,“都干了那么多年了,怎么还这么沉不住气,留着这说几句话的力气不如帮我打电话问问刚在现场那一男一女到了没?”,见田梁还冷着没反应,一脚踹上了他的屁股,“别他妈废话赶紧出去干活去,不干完今天别想回家抱老婆。” 田梁嗷的一声惨叫,“老大,我都一个星期没回家了,我这是新婚啊,老婆才娶了不到一个月,她昨天给我放话今天再不回家她就要回娘家了。你行行好,放已婚的我回去睡个有老婆抱的觉吧,我不要再睡又冷又硬的凳子了!” 周肆捧着林燕南捧进来的咖啡咕咚咕咚的吞,一开口咖啡满嘴喷,“我他妈的自己都没老婆抱,看不惯你种人,我嫉妒。滚吧,别在这里碍我的眼。” 田梁委屈巴巴的走人,回头又咧嘴笑了,发了个信息说他今天晚上就能回家了。 *** 何零儿他们到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秦旻则手臂伤的有点深,拍了片,缝了针,打了破伤风,被绑带捆的跟木乃伊似的,秦旻则活动了下手臂,眉头拧成了疙瘩,当场拆了厚厚的绑带,只剩下薄薄的一层。 司况急了。 求救似的看了一眼何零儿,何零儿没接收到他的波号,她友好的朝他笑了下,然后又盯着墙壁上的一点有些发呆。 司况:“......” 最后还是司况小声的对秦旻则说难道他就不想趁手伤的机会好好的接近一下何零儿吗,他才挑眉若有所思的看了眼何零儿,又把拆下来的绑带若无其事的又重新缠了上去。 何零儿疑惑的看过去。 秦旻则:“我们得听医生的话。”末了,他对着林医生道,“我觉得我伤的挺重的,手臂应该不太适合移动。” 林医生没听懂,但司况懂了。 他咬牙骂了一句人渣,对着林医生解释,“你给他把手吊脖子上。” 林医生皱眉,“不需......”司况连忙按住他接下去的话,微笑道,“不,他需要。他非常需要。” 林医生:“......” 换了新装备的秦旻则晃荡了下脖子,把支支吾吾像是有一肚子话要说的司况摁回了医院里,乐滋滋的继续抢走了他的车钥匙,很习惯的坐进了副驾驶位置。 在车上,何零儿哼着歌开车开的賊溜,秦旻则莫名觉得这大红色的内饰和何零儿很配,香车配美女以前只是一句空话,现在却有了最完美的诠释,他的手指点着大腿,心里开始盘算将来要给她买一辆什么车。 “等会你就站在我身后,我来和周警官说。” 何零儿:“那可不行,他都从余倩嘴里问出和我有关了,你不让我说话,可周警官可太想和我说话了,这你可拦不住。” 秦旻则拿出手机,从通讯录里翻了一圈,正要按下某个号码,车子一个紧急刹车在无人经过的斑马线前停了下来,手里的手机掉了出去,人也被安全带勒着往前扑了一下。 “没事吧。”秦旻则第一时间去查看何零儿看看她有没有受伤。 何零儿摇摇头,朝前面努了努嘴。 斑马线上有个满头白发的老奶奶正一步三晃悠的经过斑马线,经过他们车前时,停下脚步冲着他们笑了笑,再往前走时,旁边车道的车疾驰而过,穿过了老奶奶的身体。 身后喇叭声响起。 何零儿目送老奶奶被车穿过后又回到路边重新过马路。可不断有车穿透她的身体,她不停的从头来过。 “她大概在这走了将近六年了吧。”何零儿趁着她走过她车子的时候,发车起步,“在晚上被家里人赶出去乞讨的时候被一辆大卡车撞死了,大卡车逃逸了,这个路段的监控又正巧坏了,到现在都没找到凶手。” “你说的那个鬼差干活这么不利索的吗?” 何零儿开车贼溜,但停车技术差的没眼看,在第八次倒车还是停歪了的时候,她气的破罐子破摔的熄火下车,“一个城市一个鬼差忙的过来?我今早看到杜启的时候这已经是他今天收的第十波魂了。上次鬼节,地府还得从各方各面里调派人手来应援。” 秦旻则耸耸肩没说话。 他从座位底下捡起了手机,继续刚才没拨打出去的电话,何零儿一把按住了他的手机,他抬眼看,零儿眼睛笑成的弯弯的,“不用找什么人,我就自己说,他信是他的事,我说实话是我的事,我可不想撒谎哦。” 秦旻则沉默的看着她,何零儿的眼睛里似乎有碎光,流光溢彩的,她面对的黑暗里的鬼怪,却想把这一切摊在阳光下,包括她自己。 他笑了笑,收起了手机,“行。那我们就说实话。” 何零儿笑开,像个调皮的小狐狸,“那也不行的,我这要是说实话会被人抓起来关进精神病院的。” 秦旻则:“......” 我信了你的邪哦。 *** 周肆的哈欠打了一半就看到门口走进来一男一女,男的身材颀长,面容俊逸,女的娇小玲珑,眼睛四处打转很有灵气。 男的在女的身后小半步,走路慵懒,视线却一直放在女的身上。 女的偶尔回头和他说句话时,男的神色温柔,听的很认真,却没有回答。 嗯...... 以周肆长期的办案经验来看。 是追求未成了。 因为男的很克制的把手插在口袋里,身体却微微半倾向于女的这边,那是下意识的举动。 周肆面无表情的在心里鄙夷的噎了一声。 没用。 白瞎这张脸了。 作者有话要说:咦~~~嫌弃 第44章 今天和好了吗 周肆在心里吐嘈完,咕咚一口把杯子里的咖啡全吞了,放在身后的桌子上,理了理脸上的表情,大步走上去,伸出右手,“你们好,我是周肆。” 何零儿站在靠前一点,理所应当是她去握这个手,但她手还没伸出,身后的人迅速的上前一步道,“不好意思,我手受伤了。” 周肆的视线在何零儿的手扫了扫,很无所谓的放下了手,“这当然没关系,”他领着他们往办公室走,“是秦先生报的警对吗?” 秦旻则:“是,而且我报了两次。第二次出警速度并不如人意。” 周肆悻悻笑了一下,“这是我们能力的不足了。” 秦旻则没说话,但周肆还是听到了他没说出口的话,不由得在心里骂了句,装逼遭雷劈。 还没想完,空中突然响起很大一阵雷声,轰隆隆的,周肆吓了一大跳。 妈的,我这张嘴难道开过光?? 那老子向上天求了那么多次给个破案关键证据怎么一次都不显灵?! 正腹诽之际,他已经领着人在沙发上坐好,他自己拎了张靠背椅坐在了他们前面,打开录音笔,笔记本,咬开笔帽。 “说说吧,为什么会报警?” 秦旻则沉吟了会,“因为有人告诉我余......倩有危险。” 周肆用笔敲敲本子,目光如炬,“谁?” 秦旻则眼神直直的看回去,丝毫没有退缩,“这可不能说。” “对我们也不能?” 秦旻则笑了一下,“不太能,我想他并不太乐意出现在人群面前。” 周肆大剌剌的岔开了大腿,对于秦旻则的不配合也丝毫不尴尬,“那说说你过去后里面发生的事情吧。” 秦旻则回想了下,避开了林兵和韩雀的非自然现象,还算细致的把整个事情都叙述了一下。 周肆认真的听着,他说的详细,细节部分也都有,可就是太细致了,他觉得有哪里是被遗漏的,就像是在陷阱上面铺了层干草。 你看过去是平的,可踩下去却是空心的,秦旻则在叙述中在不可说的地方铺上了干草,掩盖了陷阱。 比如,他是怎么被林立明这个瘦老头砍到的,比如他又是怎么找到那个隐蔽的囚禁屋,又是怎么知道挖开水泥地,找出八具尸体的。 他直觉他没说出来的那部分内容,他旁边的姑娘都能给他答案。 而答案是什么呢? 他脑子里浮现出了余倩的话。 有些癫狂,让人发笑。 周肆又把视线转向了何零儿,何零儿刚刚一直很认真的在听秦旻则说话,他把林兵和韩雀部分忽略,是想给她再多一点的思考时间,如果她不想说,那么他的口供大致也没什么问题。 如果她想说,那么他隐瞒那些也是正常的。 何零儿抿了抿唇,忽然笑了下。 大学期间秦旻则看上去认真又略显刻板,挺拔的背,干净的白衬衣,总是锁着的眉头,如今的他会呈现出不同的面貌,是和大学时截然相反的,又奇异的融合在一起。 何零儿看着周肆有些出神。 秦旻则脸越来越黑,轻轻的捏了下她的手背,何零儿如梦初醒,才发现周肆在问她问题,“什么,你刚刚问了什么,我没听见。” 周肆看了眼微有些沉着脸的秦旻则,有些得意的挑了挑眉。 这叫什么。 叫我爱你,你却爱着他,老子的魅力势不可当。 脸长的再帅也是白搭,挡不住这女的眼瞎。 他顿了顿,又暗自在心里把刚才的话呸呸呸的吐了出去。 他脸上端着八风不动,心里却哔哔哔个不停,沉着嗓子问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儿?” 何零儿歪了歪头,“是有人让我过去的。” 周肆抹了下脚脖子,笑了笑,“你不要告诉我,叫秦先生过去的人和叫你过去的人是一个啊。” 何零儿登时笑了出来,圆圆眼顿时变成了弯弯的笑眼,声音脆生生,“是呀。” 周肆沉了一口气:“那我再问个问题,余倩说你让她去嫌疑犯家里的,原因是你能看到缠着她的鬼,而这个鬼是林兵,是吗?” 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他心里松了一口气,又马上绷紧了,这个问题能从他的嘴里说出来,已经很匪夷所思了,因为一个正常的人就不能把余倩的这些鬼话当真。而他竟然问出来了,他在期待什么?还是在求证或者否认什么? 他希望何零儿能承认,又在盼着她否认。 何零儿却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她眼睛看着周肆,不,准确的说,是穿过周肆在看着他身后。 青天白日的,周肆却无端端的被他这眼神看的发毛。 “何小姐,请你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他不由得的加重了些语气。 “周警官,你耐心一些,给零儿一些时间考虑。”秦旻则看不得周肆凶零儿,说。 “是或不是的问题,需要考虑那么久吗?!”周肆把笔往桌子上一搁。 何零儿收回眼神,重新回到周肆身上,笑容很灿烂,“周警官,你以前有一个很可爱的女儿对吗?” 周肆脸色猛地大变。 他呆愣的浑身僵硬,像是雕塑,半晌,他才开口,一开口,声音沙哑的像是被碎石子磨过声带,“你......你怎么知道?” 何零儿努了下嘴,“在你背上爬着呢。手里握着一个粉色玩具,会唱歌讲故事的那种,你买的吗?她很喜欢哦。” 周肆脖子僵硬的往自己的身后看,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是......是一个小兔子模样的玩具吗?唱歌的时候耳朵变亮是吗?” 何零儿忽然站起身来,朝着周肆走来,周肆想往后退一退,却发现自己动不了,他看着何零儿走到他身边,手伸到他的背后,不一会儿,收回手,回到沙发上。 “小兔子玩具没有打开,我不知道耳朵会不会变亮,所以我刚才去打开了下。” 周肆吞了口口水,“怎么样?” 何零儿甩了甩手,“你女儿人看着小,可是好凶,我又不抢她玩具,我就打开一下,她就想咬我,没牙齿还想咬人,舔我一手口水。”见周肆看着她,才想起他的问题,“嗯,会亮。就是歌有些不太好听。” 周肆想反驳,想呵斥她黄口白牙胡说八道,想把马克思主义这本书扔在她脸上让她去背熟。 可是他却说不出话。 原来真的是个女儿吗? 屋里很静悄,天空自那一声响雷后开始变了色,空调主机的声音有点大,何零儿想,可能需要维修一下了,都盖住大雨倾盆的声音了,夏日的大雨有股味道,夹杂着阳光和灰尘,冲刷着燥热。 小姑娘明明只有短短的头发,却扎着可爱的羊角辫,笑起来口水睡着下唇流下来,吸吮着会发光的兔子耳朵。 看着很开心。 这会儿累了,她抱着小兔子把头靠在了周肆宽厚的肩膀上,吧唧吧唧嘴闭上了眼睛。 她很依赖周肆。 周肆看向秦旻则,“你也能看到吗?” 秦旻则点了下头。 “她......长什么样?” 秦旻则顿了顿,仔细的看了一眼小团子,道,“羊角辫,黄色樱桃小裙子,红色公主鞋。” 周肆在这一瞬间相信了。 这是他的秘密,藏在心里五年的秘密,只有夜深人静一个人时才会拿出来兀自留念。这个未出世的女儿是他的亏欠,这个小兔子早教机,黄色樱桃小裙子,红色公主鞋子是他在初当人父惶恐惊喜下时买的。 而那个羊角辫是玲玲在很多个和他靠在一起时设想出来的未来女儿的样子。 “小汤圆恨我吗?” “小汤圆?” 周肆笑的有点难看,眼神却很温柔,“哦,是因为她妈妈怀她时特别喜欢吃汤圆,所以我给她取了这么个小名。” 何零儿点点头,看了看正趴在他背上睡的流口水流了一下巴的小团子,“我想,她应该是爱你的,她现在趴着你睡着了。” 周肆眼眶瞬间红了。 但他不想在他们面前丢这个脸,佯装挠痒,揉了揉酸涩的眼睛。 他深呼吸了一口,缓和了下情绪,关掉了录音笔,放进口袋里,“所以,你是想告诉我,余倩说的都是真的?” 何零儿点头。 ”你这么认定我会相信你?我如果打死不承认,你又能怎么办呢?“ 何零儿鼓了鼓脸,“你既然能问出我那个问题,就说明你心里是存疑的,要接受这些并不容易,但我想让你相信还是有方法的。” “用小汤圆这个方法?” 何零儿笑了,“当然不只啦,这些年你破的案应该不少吧,很多受害者都想感谢你呢。要我一个一个说出他们的特征和死法吗?” “......”周肆咬了咬牙,“谢谢,不用了。” “其实我骗你的啦,他们有再多的执念在你帮他们抓到凶手后也都已经自觉的跟着杜启去投胎了。” 个小丫头片子! 周肆沉着脸。却又觉得无可奈何。 何零儿看了看周肆身边散发出来的一圈淡淡的光晕。 “而且,你们是生活在正义和光明里的代表人物,所有鬼神都要退避三舍不敢近身的,除了小汤圆,她应当是你心中的执念促使她一直留在你身边的。” 周肆怔然。 “那你现在可以把整件事都仔仔细细的说一遍吗。”周肆拿出了专业的精神,努力的忽略因心理因素而觉得后背软软的感觉,他心里笑的苦涩,没想到她这些年一直在跟着自己。 *** 事情原本和秦旻则述说的也差不多,只是何零儿说的时候再加上了林兵和韩雀,以后小屋子里飘在床上方的八个魂魄。 周肆在听的时候仿佛置身在另外一个世界,那里有各种匪夷所思的事情,所有的人都见怪不怪不足为奇,那么他也不需要觉得奇怪。 从她的证词里抽身出来,他才觉得自己像是被人用一桶冰水灌进了自己的天灵盖里,凉的头脑发晕。 雨渐渐的停了,太阳重新出来了,从窗户里斜晒进来,照亮一室的尘埃。 走之前,何零儿在门口停顿,问周肆,“你想看看她吗?” 作者有话要说:嘎嘎。 第45章 今天和好了吗 周肆双手颤了颤。嘴唇竟然也有些抖,“可以吗?” 何零儿眼儿亮晶晶,像是两颗洗净的黑葡萄,“你想看的话我就有方法,全看你。” 周肆几乎是未经思考不假思索的喊了出来,“要!” 点点头,何零儿轻念咒语,两指重叠,不多时发出薄薄的光,抬手正想往周肆眼皮上去,周肆猛地后退一大步,神色有些急躁。 “等等!” 收回手,光芒仍在,只是暗淡了许多,“怕了?” 周肆摇摇头,“我只是想问问,我见了她之后,以后她还会一直呆在我身边吗?” “她是你心中的执念,受你牵引一直留在你身边,如果你的执念放了,她也能安心去投胎。” “那对于她们......这类鬼来说,是不是去投胎要比强行呆在......人间要好?”他的这些话说的艰难,因为从未接触过。 何零儿点点头,“这是必然的,不属于这个世间的事物强行留在这里对他们并没有好处,他们的死亡时间和在人间逗留时间以及缘由都会被地官收录在案,以此来决定他们下辈子的命数。” “所以......”周肆听懂了,“要怎么送她......下去。” “我可以送。”何零儿说,“或者我让杜启来送。” “杜启?” “鬼差,专门负责接引魂魄入地府,以及维护一方的阴间秩序。” 周肆沉默了下,他竟然觉得自己似乎已经有些接受这看似荒唐的话了,他都佩服自己的接受能力,亏他还是位事事讲证据的警察。 “那你就在这里,我看完她......你就送她走是不是会方便很多。” 何零儿同意的点了点头,再伸长了手臂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说的很对,确实我方便很多。” 她嫣然一笑,“但是我收费呀。” 周肆:“......” 他表情空白了一下,有些傻愣愣的,“还......还有这种业务啊。” 何零儿脸一沉,看着有点生气,“什么叫这种业务呀,我们做这行的也算是服务业,光明正大,不偷不抢的,怎么就被你归类到’这种’里去了,听着像特殊服务似的!” 秦旻则看着气呼呼的何零儿,揉了揉她的头发安抚她,“周警官不是这个意思。” 何零儿当然也知道周肆不是这种意思,只是这几年做这些事有时候客人一看到她是个小姑娘,脸色就会有些奇怪,也会阴阳怪气两句怕她技术不到家耽误事儿,她习惯性的呛回去了。 她抿了抿嘴,“好啦,如果你请我的话,我会给你打个折,就当作我刚才骂错你的赔礼吧,或者你想请杜启的话我帮你通知他呀,反正......你说了算吧。” 要是在平时,她肯定会巴拉巴拉的说一大通请她的好处以及让他不得不请她的理由。 看着别别扭扭的何零儿,秦旻则捏了捏她的手臂,对着周肆道,“你还想要见你女儿吗?” “要。”看一眼应该就能放下执念吧,也能放她好好去投胎,希望她能投去一个好人家,等他什么时候也去投胎了,再去给他当女儿吧。 *** 小汤圆致纯致善,何零儿不忍心她一个人从孽镜地狱走,随手捏了个诀唤出了与老赵交情甚好的地府无名小官员,他穿着一身像是古代的黑色开襟长褂子,两撇八字胡,被何零儿召唤上来时手里还捏了枚牌九。 他愣了愣,摸了把八字胡,弯腰做了个礼,“何小姐唤我何事?” 何零儿像模像样的回了个礼,“打扰您打牌了真是万分抱歉,只是我这有个鬼胎,让她从孽镜地狱走有些于心不忍,烦请官爷亲自送她一程。” 八字胡又是一个礼,“既是何小姐托付之事,何某必定全力以赴,只是......” 何零儿又是回了一个礼,“官爷请放心,您在阳间的后代我必会常去看看,有难必帮,有喜必恭。” 八字胡再一个礼,“那何某就在此谢过何小姐了。” 何零儿再回一个礼,“好说好说。” 八字胡又行一个礼,“那何某先带着鬼胎先行一步了。”随后他拎起了小汤圆,往后一步消失在了空气里。 何零儿揉着腰对着空气再一回礼,“官爷请走好,官爷腰真好。” 她起身,小脸皱成了包子,报怨道,“每次请他上来,我的腰就要断上三天。” 秦旻则扶着她起身,手按着她的腰部轻柔的捏着,“他已经走了,你最后一个礼可以不做。” 何零儿瞪他一眼,撇开了他放在自己腰上的手,说,“我要不回这个礼,他走了也得回来给我说教一番,你知道他们古人有多迂腐吗,繁文缛节一大堆,用朽木不可雕也的眼神和八股文说的你头晕眼花的,恨不得让你回学堂回炉重造。” 秦旻则看着手眼神黯了黯,随后又若无其事的勾嘴笑了笑,将手放回到口袋里。 他看了眼周肆,他失魂落魄的看着小汤圆消失的方向看,许久之后,才终于如释重负的放出一个笑,似乎压在肩膀上的重担一下子卸了一半。 执念之所以是执念只是因为心里有亏欠,小小的亏欠经长年累月的积累像小石子投入了空洞里,形成了巨大的回声。 当初女友怀孕,曾在阳光下的沙发上畅想的有多美好,现实就有多残酷。 他喜欢女儿,他亲着女友的肚子像念紧箍咒一样的念叨女儿,气的女友打他头说难道是小子你就要把他扔了吗,他又舔着脸去哄女友,说是儿子也一样爱。 后来啊...... 后来啊,事情一夕改变,领证前的那一晚,他因临时有事去了警局,手机关了机,女友半夜肚子疼给他打电话他也没能接到,等他第二天行动结束开机时,他的世界已经颠倒了。 孩子的意外流产,女友的坚持分手,他挽回过,努力过,也颓废了一段时间,等到再站起来去找女友的时候,她打了他一巴掌。 周肆觉得她说的对,做警察真的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了,无法像个正常丈夫和父亲一样,可以时时刻刻陪在她们身边,她太痛了,把所有的错怪到他头上,他是男人,理应承担一切,只是代价真的太大。 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感觉到了自己的放下。 我们来世有缘再做对父女吧,这次我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出生,我能时时刻刻的陪在你们身边,我们陪着你长大,你陪着我们变老。 我们拉钩,说定了。 *** 一晚没睡,今天又忙到现在,赶了两个场子,现在终于暂时都解决了,何零儿的神经一下子松懈了,一直压着的困劲破土而出,直窜脑门,她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冲着秦旻则挥了挥手,眯着眼睛道,“我要先回家了。” 她走开一步,手被身上的人攥住了,“我这个样子,你让我自己开车回家?”说完,他把伤了的手臂摇了摇。 何零儿愣了一瞬,有些混沌的脑子清醒了一下,随即想起这条手臂间接也是因为自己而伤的,抬着头道,“那我送你回家?” 秦旻则点了点头,“当然要送。”他把何零儿刚从口袋里摸出来的钥匙拿走,“你想疲劳驾驶吗?乖乖的去路边拦辆出租车。” 见何零儿困的摇摇晃晃的快找不着北了,秦旻则把钥匙放口袋里,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在电话还没通的时候和何零儿说了句:“在这等我,别乱跑,”后就径自地走到了路边等车。 电话响了很久也没有接通,秦旻则看着界面上的司况出了会神,放弃了再次拨打的想法,伸手拦了辆车。 交代了司机在路边等一会他进去叫人后,他慢条斯理的转身回去,挠了挠因包久了有些发痒的右手臂,他的嘴角微微勾起,雨后的夏日散去了一身的燥热,带着青草气的空气也分外怡人。 何零儿还仍然靠在刚刚的地方闭着眼打着小盹儿,衣服很乱,还染着很多灰尘,一张素白的脸,小卷毛因累都有些没精打采的耷拉着。 秦旻则站在原地看了她一会儿,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低头看了一眼屏幕。 忽然,一道人影像疯了一样的跑过去,站定在何零儿面前,没有任何征兆的,扬起了手对着她,一巴掌甩了下去。 “啪!” 秦旻则听到声响猛地抬头。 何零儿被这突如其来的疼痛惊的一时呆住了,睁开了眼还有些迷茫的看着眼前的人。眼前是一张与刚刚麻药过后完全不一样的脸,愤怒,羞辱,看她就像看杀父仇人。 她没有给何零儿反应时间,再一次扬起了手,但这一次她没有得逞,秦旻则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用力的往外一推,余倩后退了两步没站稳摔倒在了地上,手擦过地面。 “有病就去医院治,别在这里撒泼!”秦旻则脸色很阴婺,说话声音也像掉冰碴子。 “何零儿你这臭婊.子!”余倩声音尖利,引来了其他人的驻足,“没有你我会去林兵家里吗!你知不知道我差点被强...奸!!被那个快六十多岁的恶心老头子侮辱!你这个臭婊...子!” 秦旻则上前一步,眼神凌厉,气势压人,“我劝你在警局门口想清楚了再说话,如果再进去的话就不是以现在这个身份了,你觉得呢?” 手心的刺痛,秦旻则冷冰冰的威胁,让余倩一瞬间清醒了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第46章 今天和好了吗 不是以现在这个身份了? 余倩仓皇的抬头。 她现在的身份是受害者,是被保护的身份,如果不是以这个身份,她还能以什么身份进警局? 她眼里的恨意倏然散去,极快的闪过慌乱,但她很快镇定下来。 手心被磨破了皮,殷红的血丝渗出皮肤,她站了起来,眼前男人极高,浑身的冰冷气场就像一座山似的压在她的心头上,余倩往后退了一步。 她看着何零儿面无表情的站在秦旻则的身后,眼里雾蒙蒙的,半侧脸微红,看着真是楚楚可怜,惹人怜爱。 余倩心里嗤笑一声,转身就走。 “等一下。” 自被打之后就一直沉默着的何零儿突然开了口,走过来,在余倩的身边站定,“打了我就想走?我这人看上去像是很好欺负的样子吗?” 余倩斜眼看一眼秦旻则,他的目光全在何零儿身上,眼里似乎也只看的到何零儿。 她咬了咬牙,说:“不是因为你,我会去林兵家吗?我会遭遇那些恶心的事吗?如果真让他们得逞了,打你一巴掌都算是轻的,现在仗着有秦旻则撑腰就可以颠倒事非黑白了是吗?几年不过,你也不过变成了市侩又势力的女人了。” 何零儿对她的那些愧疚消散的一干二净,事情都有因果循环,因在林兵身上,余倩成了他的滑铁卢,死后因耿耿于怀而成了一丝执念游荡在余倩身上。 何零儿纵然在捉鬼方面有些天赋异禀,但也没有通天的本事能看到一个新鬼是黑是白,她只做她份内觉得最合乎规则,最恰当的事。 她唯一疏忽的,就是在林兵绝不开口说话的时候留一个心眼。 这件事“果”在余倩身上,林兵死在对余倩的愤愤不平中,如若不是同学会何零儿的恰巧撞见,林兵会在日复一日中逐渐加深对她的怨愤,将自己的死因全部推脱至她的身上。而不甘心恰恰是每个人心魔产生的根源。 林兵迟早有一天会在她身边变成恶鬼。 也会靠着吸附她身上的阳气来增强自己的能力。 而到了那时,余倩还能是现在这个活蹦乱跳的样子吗? 他们捉鬼师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渡鬼平执念,渡鬼先渡人。”。 何零儿和赵功两个野生捉鬼师,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束缚着,但多多少少的也会循着这规矩办事。 让一个鬼心甘情愿的放弃执念自愿离去是为捉鬼之大道,对在世之人也是一件大功德。 而何零儿已经周全的让韩雀跟着了,只是出事的时候她被恶鬼绊住了脚步,来迟了一些,有一说一,这确实是她的失误了。 她只能尽力去弥补。 而因为余倩的这一事,八个被囚禁的鬼被解救,这是一个件大功德,是会被计入余倩的轮回去里的。 凡人尚且不知这大功德的好处,可何零儿知道。 只要余倩这辈子安安稳稳的度过,不去触碰伤天害理的事儿,下辈子她的胎可以投的光鲜又顺遂。 所以,何零儿是不会接受这一巴掌的。 “如果不是我,你现在还被林兵缠着,大夏天穿着羽绒服盖着羽绒被,不敢出门,不敢脱衣,人不人像,鬼不像鬼,所有人看你像看怪物。” 说到林兵,余倩仍心有余悸的抖了抖,“我付过钱的!我付了钱你就该帮我做事,天经地义,谈什么帮忙?你如果真有那么高尚,就该做慈善,这才符合你的品德。” 何零儿点点头,“对,你是付了钱的,但我和你这么说吧,你付的钱让我办的事,我已经办到位了,驱离了林兵,让他不能再近你身。你也不会被他带来的地府阴气都伤到。” 何零儿停顿了下,好整以暇的继续说道,“至于我让你去林兵家里祭拜,你能同意,难道不是因为你心里的愧疚导致的吗?” 余倩呼吸一滞。 何零儿说:“你的内心因为林兵的死而惶恐,你不知道你是不是害死他的凶手,你来祭拜她不也是因为你想来赎罪吗?” 余倩脸色难看:“现在你说这些不就是因为想要推卸责任?林兵已经被火化了,也没有证据说是我害的他,你现在想说什么都行。” 何零儿一笑,也不说话。 她转了转手腕,微红的半边脸现在有点肿起来了,她皮肤白,两边脸对比明显, “余倩,大学我们相处时间少,我这个人你可能真不理解,我平时爱笑不代表你在打了我一巴掌后我还能笑脸的给你递上另一边脸。” 她这件事在出事之初她钻过牛角尖,像是在她的脑子里打了结,但现在这些结她已经捋平了,捋顺了,是她的错,她承认接受并认错改下,不是她的错,她也不会认下。 也许是转手腕的动作过于严肃,余倩竟觉出了一丝害怕,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声音也不复刚才那样的言之凿凿:“你想干什么?秦旻则还在后面,你想当着他的面当个泼妇吗,你想清楚,你可好不容易死皮赖脸的缠上他。” 何零儿回头看了一眼秦旻则,只这一眼,秦旻则就已经知道她在想什么了,他低头勾嘴笑了下,有些无奈的挠了下鼻子,耳朵尖蔓延出了一片红色。 “是我死皮赖脸缠上的她。” 余倩嘴角僵硬,不可置信的看着秦旻则。 怎么可能呢?大学何零儿高调追人全校皆知,她毕业默默离校不也印证着她的失败吗? “所以,现在我如果执意要做个泼妇应该也不用怕谁会嫌弃吧?”何零儿说。 余倩慌乱的后退。 *** 秦旻则单手把锅子的水倒了,将里面的鸡蛋过了冷水,剥壳,从抽屉里拿出一张纱布,包住鸡蛋,在手上滚了滚。 他走进客厅里,何零儿懒洋洋的坐沙发上捧着IPAD刷微博,“怎么最后没打回去?” “嗯?”何零儿头也没抬,无所谓的耸肩,手划着屏幕没停,“想打的,后来想想这一巴掌就当还她受到的惊吓吧。” 她接过他手上的鸡蛋,敷在脸上,IPAD放在膝盖上,含含糊糊道:“我有点想回家了。” 秦旻则受伤被挂起的右手指动了动,装作没听到她的话,坐到她身边侧头看她在IPAD上看什么,随口问:“晚上想吃什么?” 何零儿手停了停,将腿上的Ipad啪的一下放在了茶几上,闷声闷气道,“我想睡觉了。” “可以。”秦旻则不碰到她手的接过鸡蛋,滚动热敷,看她这气闷的样子有点想笑,“气什么,又不是不让你睡觉,只是你看我这手,没有人帮忙怕是连饭都吃不上,你就不能可怜可怜我帮帮我?” 一说起秦旻则受伤的手,何零儿又立马没了想回家的心了。 说到底,她只是觉得和秦旻则两个人呆在一个空间里有些不自在,明知他在追自己,而自己也暂时不打算回应,还任其发展,这行为不是她所喜欢的。 两个人的距离极近,何零儿脑中的警铃一直在响,可秦旻则作为一名医生,太知道怎样轻揉让对方放松了,温热的鸡蛋,脸上的刺痛感逐渐减轻,一直强撑着的精神又开始渐渐萎靡,脑子开始放空。 秦旻则放下鸡蛋,手抚过她受伤一侧的脸,这一巴掌扇的极重,到现在红肿也未消散,连带着她半边眼睛也有些肿起来了。 秦旻则心疼的不行。 那巴掌扇下去的一声肉皮催响,生生的像打了他的心口上,跳停了半秒后铺天盖地都是无法克制的怒气。 他低头看了一眼靠在他肩膀上平稳呼吸的人,鼻子里呼出的热气打在他的脖子里,胸部缓缓的起伏,白皙的脖子一直往下延伸出一片奶白色。 他喉结滚动了下,煞时所有的血气全都涌向一处,察觉到某处的蠢蠢欲动,秦旻则偏开了头,难耐的松了松领口。 舒缓了一会后,那股冲动才渐渐缓和下去,抽出挂在绑带里的手,弓背小心的托住她的膝盖,起身稍微一用力就抱起了她。 这一动让何零儿迷迷糊糊的动了动,秦旻则低头轻哄,“接着睡。” 何零儿安静下来,头往秦旻则的胸膛处耸了耸,在寻找舒服的睡姿。 只是这个睡姿是怎么都不会舒服的,何零儿在他身上拱了一会,像是小鼹鼠拼命的钻洞,手也抱住了他的腰身。 秦旻则僵直着背尽忠职守的扮演着一张没有感情没有反应的单人床。 家里的客房是随时都准备好的,这三年里司况来住的频率很高,打着陪他的名头在他家吃吃喝喝的,这个客房几乎就是为他专门准备的, 想到这,秦旻则就彻底打消了带零儿去客房睡的想法。 他怎么能容忍她在他家还睡其他房间?尤其是在她如此不清醒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是吗 第47章 今天和好了吗 何零儿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一整面的落地窗外黑夜如墨,洋洋洒洒的泼了满天满地。 何零儿脑子空白的愣了会,手攒着被子舒适的整个人往里缩,这一缩就缩出了不对劲。 自己家的小破屋子里可没有这么软和滑溜的床。 老赵常说他们捉鬼师也算是门有技术的活,对身体素质要求也高,起码在追鬼的时候你能跑起来不大喘气,打个八百回合也不会呼哧呼哧的要求对方中场休息。 千万不能因为资本主义的享受主义而忘记了根本。 何零儿在很小的时候还睡过软绵绵的床,自长大一点起,就直接木板加床单,冬天老赵去店里打了两床棉花,哗啦啦一铺,人往上一躺就完事。 人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在经过一个月的腰酸背痛后,何零儿悲痛的发现由奢入俭一点儿都不难,习惯就好。 脚抬高胡乱蹬着松软的被子,一个翻身咕噜噜的滚下了床走到落地窗边。遥遥对面商场的Logo映入眼底,何零儿知道这是谁家了。 秦旻则。 她趴在落地窗前看底下的车带穿梭,偏头想了想自己为什么会睡在这里。记忆挖掘到了秦旻则接过鸡蛋给她热敷脸颊的时候,此后就仿佛断了带,再有意识就是此刻了。 何零儿心里有点不对劲。 但又说不上哪不对劲。 总感觉一根线从头到尾都是平的,但就是哪里缺了一毫米这个小口子,线还是那根平坦的线,但一拉起来中间就能断。 门咔嗒一声打开了,何零儿回头,外面的暖光照进来,秦旻则站在这片光晕里,背光,看不清脸上表情,他似乎有些不适应房间里的黑,站了一会才对着像壁虎似的扒着落地窗的人说了句:“醒了就出来吃饭。” 说完也不等她有什么回应,替她关了门,走了。 脚步听着有些匆忙。 何零儿眨了眨眼,随着肚子的一声交换,刚刚的思绪全都不翼而飞,门外面的饭菜香占据了所有,钻进了房间,引诱着她,肚子叫的更欢了。 她叹了口气,这一饿就完全丧失思维能力的坏习惯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形成的,老赵说是因为他捡着她的时候她也不知道饿了多久了,虽然穿着公主裙,可见着吃的时候如饿虎扑食,手里抓着肉都往嘴里塞,一点儿都没公主样。 *** 何零儿出来的时候秦旻则正在单手摆碗筷,她凑过去看了一眼菜色。 嗯。 番茄蛋汤,剁椒鱼头,辣炒鸡丁,清炒芦笋。 她笑眯了眼,“秦旻则你什么时候都学会单手做菜了,功力了得啊。我可记得你大学时候连出去烧烤都得别人给你烤好放在你面前你才会吃一口。” 这“别人”不偏不倚说的就是她自己。 秦旻则摆着筷子的手顿了顿,眼也没抬,声音有些闷,摆筷子的声音大了些,“外卖。” 何零儿听着他摆盘发出的叮叮当当声,有些想笑,外卖就外卖呗,她平时在家也都是自己捣鼓点吃的,老赵吃的随便,她不做的时候他当当啷啷在厨房折腾半天也就盛出来一盘子炒黑的青菜。 外卖绝对是救人于水火的发明。 听秦旻则的声音,倒像挺嫌弃外卖的。 这一身富贵病倒和大学时候一模一样。 客厅里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秦旻则看了一眼,把手里刚放下的筷子又拿了起来,对着零儿说:“零儿我没手,你帮我去接一下。” 零儿没看见他这小动作,不疑有他,蹦达着去了客厅,电话她是不可能接的,他们俩这关系,还帮他接电话,就更说不清了。 再饿的没脑子,何零儿的这点小思维像是横空飞出来的,她看了一眼屏幕,司况,走到秦旻则身边,划了接听键,直接塞到了秦旻则耳朵上。 他接了个猝不及防,司况连喂了几声他才不悦的嗯了声。 司况迟疑:“......这声音听着似乎很不欢迎我这通电话。” 秦旻则:“这不是你的错觉。” 司况哇哇乱叫:“我这么不受待见吗?今晚有空吗,我带了朋友来你家,大家聚一聚,见个面,喝个酒,咱们来快活一下啊。” 快活一下这四个字钻进了何零儿的耳朵,她耳尖一动,哪个快活? 秦旻则手里握着筷子在桌子上哒哒敲了两下,看见何零儿的样子就知道她的思想不知道歪到哪里去了,顿时好笑又好气,也不动动脑,他能在自己家里快活什么? 他决定速战带决这通电话,这小家伙的肚子叫的都能组个交响乐团了:“别来,今晚我没空,车我给你停在了警局,但是钥匙在我这,你明天自己去开回来,就这样,再......” 与这个再字同时响起的,还有门铃声,两道声音,从听筒里和现实中只有前后一帧的时间差。 他和何零儿同时向门口看去。 响起的还有司况欠嗖嗖的声音:“给你一个惊喜,别太感动。开门吧,我带着啤酒还有朋友上来,你这时候再让我回去可就有些不近人情了,咱这关系,总不至于让我吃闭门羹对吧。” 秦旻则手里的筷子匡浪一声扔在了桌子上。 想了想,又进厨房重新拿了副筷子放到何零儿的手上,“你先吃饭,我去开门。” 走了两步回头看何零儿已经搬开了凳子,吃的挺欢快了,笑了笑,这没心没肺的样子真和大学不一样了啊,大学要是跟着他去见他的朋友,恨不得背挺的像一面墙板,连头都不低一下,唯恐压出双下巴。 他敛了笑。 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回头对着她说:“零儿,我朋友要来了。” 何零儿从饭碗里抬头的时候嘴巴鼓鼓囔囔的,脸上的表情很奇怪:“嗯,我知道啊,我听到门铃响了,怎么了?” 说完还夹了根芦笋放到嘴巴嚼吧嚼吧。 像个偷食的小松鼠。 秦旻则不死心,再重复说了一次:“我朋友要来了,他们就在门口。” 何零儿有点发懵,咀嚼动作减慢,她想了想,端起了碗,往里面拨了点菜:“要我回避吗?” 一副他说如果说要,她就要捧着碗走人的架势。 秦旻则差点一口气把自己憋死,他黑着脸,声音发硬:“你坐着吃你的饭吧,我去开门,你......随意一点吧。” 何零儿放心的坐了回去。 神神叨叨的。 *** 门一开,司况放大的一张俊俏脸笑的谄媚,提着手里的购物袋冲着秦旻则甩了甩,从门缝里挤了进去,顺带着拉上他的朋友:“唉,我说,凭什么不待见我,我自己提着吃的上门还遭人嫌弃。” 一进门,就看到在餐桌上吃饭的一个纤瘦身影,略略诧异了一会,回头对着秦旻则挤了挤眼睛:“怪不得不欢迎我呢,这次是我的不对,我向你赔罪。” 秦旻则面无表情的想,都知道不欢迎你了,还不提溜着东西滚蛋吗? 他往门边一站,也不说话,抱着手臂看着司况,逐客意味尽显。 换了一般人,被这么不待见早低着头走了,但司况不是一般人,他脸皮厚,无所畏惧,他拉着朋友让他坐,从购物袋里拿了一听啤酒开了放在他面前 ,然后窜到何零儿面前:“零儿啊,真巧,又见面了,你好啊。” 零儿偏头,囫囵吞下一口饭,擦了一把嘴,笑嘻嘻的:“司况你也好啊。” 秦旻则看到何零儿这样,竟然生出了一种欣慰的感觉,她好歹在司况面前还知道擦擦嘴。 关了门走进来,“司况,过来。” 哟,这就赶人了。 司况眉峰一杨,颇有种挑衅的味道,但一看到秦旻则那黑着脸的样子,眉峰又平了下去,算了,以前零儿在秦旻则的心里现在就是个死穴,谁点谁死。现在好不容易人找着了,可宝贝着呢。 司况带来的朋友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秦旻则看了他一眼,他极淡的笑了下,拿起啤酒对着他示意,但也没喝,过了会,又放轻轻地回在了茶几上。 两人一对视。 朋友眼里很平和,但又带着点审视在里头,他身上的气质就是让人舒适的,安静,观察,存在感不强,但又不会忽视他。 这种眼神秦旻则这三年里看过很多了。 “喝酒啊,傻站着干什么?”司况走过来,弯腰拿出一听啤酒,掰开盖子,递给秦旻则,又给自己也开了一瓶,“坐啊,我还没给你介绍我朋友。他可有意思了。” “司况。”秦旻则叫了一声。 这突然严肃又没头没脑的一声,让司况坐了一半的动作停住了,他撅着屁股看着秦旻则,正想插科打诨糊弄过去,但看到他的脸色后就放弃了。 他知道了。 也是,秦旻则多精明一个人,怎么可能瞒得过他。司况本来这趟来就有点胆颤心惊的,这坑蒙拐骗的事儿确实不好做,心虚不说,还容易穿帮。 一时大家都没说话,只有何零儿盛汤喝的细碎声音。 太安静了,显得这声音像平地炸雷,何零儿喝了一口后缩着脖子看着客厅里突然诡异的气氛。 “继续吃。”他踢了踢司况的屁股,“说话。” 司况在心里啧了一声,敢情这眼睛是随时随刻的盯着人家看么。 “说什么。” 秦旻则瞥了一眼自始自终都带着淡淡笑意的人,说:“不需要解释一下?” 司况仰头喝啤酒,声音很大,咕咚咕咚的,喝完用手背擦了一把嘴,“就知道瞒不过你。你这精明的就像狗鼻子。忒吓人。” 秦旻则被气笑了,他真笑了一声,似乎对司况的智商非常匪夷所思:“司况,我都不想说你什么,你当我蠢呢还是眼瞎呢,我们医院心理科常医生,我能不认识?你领人来的时候能不能先想想清楚?都说聪明的脑袋不长毛,你这发际线还能不能往后移移了。” 司况吃瘪,摸了一把自己浓密的头发。 “......常医生上星期才来医院,昨天才刚到医院到岗,今天你一早就出门了,我寻思着你应该不认识他啊。” 秦旻则拿着啤酒和常深的撞了撞,放到嘴边抿了一口,睨了一眼司况:“上个星期院长领着他来医院的时候,我们就见过面了。” “第二次见面,幸会。”常深倾身与他握手。 作者有话要说:幸会 第48章 今天和好了吗 既然自己的目地已经被看穿了,司况也索性就脱掉了马甲,大大方方的亮出了自己的目地。 今天早上秦旻则那一撞司况现在想着都毛骨悚然,那□□砸墙的声音像是砸在了他的天灵盖上,哪一个正常人会毫无征兆的去撞墙? 秦旻则把头发帘放下来了点,遮挡住了额头上的红。 司况知道,这三年里秦旻则会定期去心理科报到,但就今早的事情来看,情况似乎并没有好转。 秦旻则会定期看心理医生,却也排斥别人窥视他的心理。就像是知道自己生病了会去医院,但却只是去医院而已。他清楚的知道自己的问题在哪里,也清楚的知道可以和医生袒露什么,藏起什么。 所以他和医生说的都是他愿意说的,他让你看到他展现出来的那一部分。 这点医生束手无措。 在他面前的秦旻则卸去了一部分的外壳,看似很配合,但却像兜圈子一样在一个死胡同里来回的转。 他的防御太坚硬,即便卸下一部分,但仍然刀枪不入。 他深知自己的问题,却始终不能正视自己的问题,他心底是不愿意让零儿成为他这些问题的根源的,她是美好的,光明的,灵动的,怎么能成为他心里所有黑暗问题的根源? *** 秦旻则对常深这种观察的眼神太熟悉了。 不带主观意愿,跳脱出所有场景,把自己当成局外人来观察你所有的言行举止,用自己的笑和温和的语言取得你的信任,让你不自觉的拿他当成你的倾诉对象,把你所有的痛苦,纠结,悲伤都倒出来,他再从里面挑挑拣拣,选出一些适合的来分析你。 他不喜欢被观察。 再平和的眼神里都有审视的成份。 秦旻则右手被挂着,不适合握手,常深用右手上前与他一触即放。 常深从国外回来,温柔绅士,举止得体,被秦旻则看穿甚至有些排斥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情绪,坦然自若的微笑,对着司况手一摊。 “秦医生比我想的还要棘手啊。” 司况说:“就和你说了,他是只狐狸,不然我能请你吗?你可是这方面的专家。” 秦旻则回到家就换上了家居服,黑白横条纹的t恤和绵柔质地的宽松长裤,他偏头看了一眼捂着肚子悄悄打了一个饱嗝,害怕声音太大,捂住了嘴,一抬头看到他正看着她,愣了下后笑了。 头顶的暖光像流水一样的打在她身上,给人以温暖的感觉。 于是秦旻则也笑了。 他走向何零儿,盘子里的菜还有一半剩着,他扫了一眼:“吃饱了吗?要不要去我房间看电影呢?他们估计马上就走了。” 何零儿起身:“不了,既然你有朋友在,我就回去了。刚刚老赵还发信息问我在哪里,我昨晚没回去他挺担心的。” 她捧起了自己的碗准备放到厨房里去洗了,秦旻则伸手压住了她正想要离桌的手。他的手很大,可以把她的手完全覆盖在里面,掌心干燥,还有点凉。 额前的头发垂下来,在眼睑上投下一片阴影,线条凌厉的下颚线略崩,宽松的条纹T恤勾勒不出胸膛的形状,却仍然可以感受的出他呼吸的变化。 何零儿诧异的抬头,看向他:“秦旻则?” “别走。”两个字差点脱口而出,眸子里暗潮涌动,但上次他的冲动吓坏了她,其后的几天她一直在避着他,她逃避他的围追堵截,也逃避他这段迟来的回应。她彻底放下了过去,他却泥足深陷,还在过去走不出来。 她把他扔在了后面。 他祈求她能往后看一眼,渴求她在一路往前走的时候能拉他一把。 他放开了她,语气放低,眉眼往下撇:“我还没吃晚饭呢。” 何零儿觉得有些奇怪,她继续把碗筷放到厨房里,秦旻则亦步亦趋的跟到了厨房里:“所以我给你留了一半的菜啊,”她忽然觉得哪里不对,“你手伤还喝啤酒?!” 这明显是关心的口气让秦旻则心口热乎了下,他压住想往上翘的嘴角,语气还维持着刚才的声调:“嗯,我不想喝,司况他带朋友上来,不喝说不过去。” 何零儿拿着碗想了想,狐疑的看了一眼秦旻则:“你俩都是医生吧,司况既然能给你拿啤酒上来,就说明你这酒是可以喝的吧。” 秦旻则:“......” 确实可以,少量的喝并不会影响伤口愈合。 何零儿冷哼了一声,不再和他说话,开水,倒了点洗洁精,把碗洗了,擦干手,一转身才发现秦旻则离她很近,山一样的堵住了她的路,她呼吸一滞,秦旻则却很自觉的让开了路,“零儿,我右手不方便。” “那我给你拿勺子?” 秦旻则唇拉成了一条直线,他这么大的人了并不想拿勺子吃饭,更何况边上还有司况这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在。 “要不要?” “......要。” *** 司况他们俩天也不聊了,以手撑下巴看戏看的津津有味。 常深也啧啧称奇:“我上个星期看到他明明不是这个样子的啊。”矜持自傲,惜字如金,脸上没什么表情。 司况凑到他耳边:“那你就不知道了,我们平时都看不到他现在这个狗德行的,趁这机会多看看。” 常深卸下了心理医生这个身份,也如一般人没两样,和司况一样侧着头支着耳朵看热闹:“哦?这么说来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司况说:“以前那张冰块脸哪有现在这样可爱,这吃瘪又不敢发火的样子,我都想拍下来放到我们群里去供医院所有人观赏,让那些暗恋他的小护士们都看看他现在的德行。男神一朝陨落成舔狗,这落差非常大,令人幻灭。” 常深:“他知道你在说他是舔狗吗?” 司况警惕的瞥了他一眼:“你要告密?” 常深眼角笑出了眼尾纹:“不,我还没挣到他的那份治疗费,他还不是我的上帝,既然不是上帝,我就没必要去打这个小报告了。” 常深兴味盎然,觉得甚是有趣,他一直致力于研究人的性格。 人的性格有天生的,也有后天的,有自然环境之下被迫形成的,也有在某一情境下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而刻意改变的。 有固定的地方也有随机的部分, 太有意思了。 *** 吃完了饭,轰走了人。 何零儿再一次提出了回家。 秦旻则深知不能把人逼的太紧,再不乐意也只能放人,更何况他的意愿在她那里也根本不重要,再逼迫只能把她又吓的拉开距离。 何零儿走了很久后,秦旻则忽然觉得这个家里静的厉害。 心底那种对任何事都极其倦怠的感觉又慢悠悠的蔓延了全身,甚至连脑子都已经懒散到一片空白。 他沉默在原地站了半小时,像座雕塑,安静的甚至连自己的心跳声都能忽略。 司况他们喝的啤酒罐被捏扁了扔在了垃圾桶里,静置下他的回弹发出的卡卡声被无限放大。口子上还有酒啧。 直到手机闹铃钉的一声惊扰了他。 是何零儿下午在他手机上设置的吃药提醒。 他如梦初醒。 扯掉了脖子上的绑带,手被抬了大半天,有些木木的,他活动了下手腕,拿了衣服手机进了浴室。 水偏凉,从头淋下,很快就冲湿了绑带。 水灌了满脸,口鼻被捂住,窒息的感觉上来,他抹了一把脸,低头,水帘从额头浇下去,冰凉的水激的后脑勺有些涩。 手机铃声响起,热气还没有晕糊玻璃,他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台面,看到来电显示后,愣了下,忙关水,拉开浴室门,光脚踩上地面,水滴滴答答的淌了一路,深色的瓷砖布满水渍。 水淋上手机,他接近了电话:“零儿。” “秦旻则,你洗澡的时候用保鲜膜把手臂包起来再洗,医生可说了,这两天别浸水。” “......” 电话那头诡异的沉默了一下,何零儿有了猜想:“还是说,你已经洗了?” 沉默。 “已经湿了?” “......” “......” 秦旻则嘴角上杨,看了眼湿透了的绑带,心情有些愉悦,说话声音也轻快了些:“嗯,湿了。” 何零儿蹙了下眉:“......你很高兴?” 秦旻则放下了嘴角,态度诚恳:“没有。我是在想湿了该怎么办。” 何零儿:“那你本来打算怎么办?” 秦旻则想了想,他本来没什么想法,湿了就等他自然干,或者自己换一下。 他开口:“我不知道,我忘了手受伤了。”他努力的绷住声音往上飞:“没关系,湿就湿一下吧,等它干了就好了。“ 何零儿在床上翻了个身,硬梆梆的床板咯的她背痛,表情有点认真的可爱:“秦旻则,你的手是因为我的原因才伤的,我会愧疚,但是,手毕竟是你自己的,我希望你能自己爱惜一下好吗?” 秦旻则心倏地沉了下去,刚刚的那一丝狂喜像是蜻蜓略过湖面,涟漪泛起又片刻消失,甚至再也找不到那只惊起涟漪的蜻蜓。 半天没有声响,何零儿奇怪的看了眼屏幕,通话时间仍然在继续:“秦旻则?” 那边传来一声短促的嗯,像是在极力的克制着情绪。 “那等会你换下纱布吧,你的伤口并不浅,会发炎的。” 那边又是一声嗯。 “那我挂了哦?” 没回复,何零儿不知在想什么,也没有很快的挂断电话,她在想是不是刚才的话说的太重了,可她回忆了一次,那话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 愧疚是她的当下情绪,除了愧疚,一无所有。 作者有话要说:送一首凉凉给小秦 第49章 今天和好了吗 接下去的半个月里,两人都没有刻意的联系。这个城市说大不大,但只要存心的不去找个人,那他们就会一直陌路下去。 秦旻则也不是不想找她,有个和他同科的张医生出国看望正在英国留学的儿子,和院领导申请了两个月好不容易才有了一个星期的假,他一走,手上有些拖不得的手术通通交给了秦旻则。 他一天排了5台手术,从清晨到深夜。好不容易抽个空想给她打个电话,却又因为想起了她那天说的话而最终没有拨出去。 而他不联系何零儿,何零儿自然更不会去主动联系他,没了秦旻则的单方面卷线和强制的靠近,两个人的距离像是又回到了刚开始的时候。 累吗? 秦旻则按下疲惫的眉心,接过司况给他的黑咖啡,味道苦涩,蔓延至整个口腔。 “你等会还有最后一台手术吧。” “嗯。” “手术这么多的时候怎么还能批准张医生的假期?医院怎么考虑的?是不是因为张医生是下一任的院长候选人,院领导拍未来院长马屁呢。” 秦旻则仰头一口喝完了咖啡,捏扁纸杯瞄准了三米之远的垃圾桶口精准无误地扔了进去。 他面无表情的靠在走廊的墙壁上,倦意被黑咖啡暂时压制。 司况撞了撞他的手臂,“怎么了,情绪不高?” 不用猜,男人失意无非两件事,事业和女人。 事业对于秦旻则来说从来都不是个事儿,至于女人...... “和零儿不顺?” 秦旻则终于有了点反应,他淡漠的看了一眼司况,纠正道:“她姓何。” 司况顿了顿,翻了个不大好看的白眼,从善如流的改口:“和何零儿感情不顺?” “没有。”秦旻则懒散的开口,“这几天做了太多的手术累了。” “骗鬼呢,”司况手指在通讯录上划上划下寻找着人,“你这状态已经持续了半个月了吧,这断时间也没见你去找人,出什么问题了?” 秦旻则想了想,无从开口。 该怎么解释他那一瞬间喷薄而出的气馁和怒气?连他自己都觉得没道理。 “你说,当初那几年,何零儿不会累吗?”这么执意的追着一个看不见希望的人,他都替她累。 司况:“你累了?” 秦旻则幅度很小的摇了摇头,累?和那三年的孤独无望比,这根本不值一提。 他只是突然就想起了他在大三时,他在实验室因为一个数据的反复失误而气到与同学大吵了一架,然后甩袖而去。 他记得那是一个相当冷的冬天,他一个人坐在学校东侧的一个八角亭里,像是一个中转站,寒风四面八方肆虐而来,在这里停留。 他坐到脚都冻麻了也没想出来数据错误的根源在哪里。 凉风入耳,耳朵尖都有些木木的。 忽然一道冻到声音都在发抖的声音传来,“呼......哈.......原来你在这里哦,我刚打电话给你们宿舍,他们说你刚刚发火了,哈,”她呼吸的时候喷出一口白烟,“我到现在还没到你大声说话的样子呢,你.....你下次可以冲我大声说话试试看吗?” 大概是冻的狠了,她把手放进口袋里原地蹦了蹦。 一圈路灯围绕着八角亭,照的这儿亮如白昼,秦旻则抬眼看到她冻到发红的耳朵和几乎全塞进厚厚的围巾里的脑袋,几搓小卷毛不服输的翘进来,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 呼吸有点儿喘,白皙的脸颊被光一照都能看到上面被冷风吹出的干燥。 何零儿看他不说话,有点怯生生的挪到他旁边,“秦旻则,你不要不开心了,我给你吃糖呀。” 她伸出手,手心里躺着一颗黄色的柠檬糖,是她和林涵在门口吃饭的时候老板送的,给了好几颗,她吃过,酸酸甜甜的很好吃。 秦旻则沉沉的看着她,在没人见到他的时候他并不如外众人面前那样收敛着,他浑身的气息很冷,不是因为这天气造成的,而是从他身体里散发出来的,一种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冷。 “很好吃的,”何零儿大着胆子,拆开了塑料包装,嫌手可能不干净,用包装纸捏住了里面带着点透明的糖,扒拉了下挡住嘴的围巾,放到他的面前,“你试试,很甜。” 她说话的时候呵出一团白气,被风一吹,往回散,淡淡笼罩住了她的小脸。 秦旻则没接过,眼睛从糖上扫过看着她,过了会才说话:“你喜欢我和你大声说话?” 什么? 何零儿愣了下,才恍然想起,他是在回应她的第一句话。 她有些窘迫,这要怎么回答?她只不过是听到他在实验室里与人吵架的事情,立刻丢下同她一起自习的林涵出来找他,找了大半天才看到他在亭子里,靠在一侧柱子上,垂头敞腿,背影看上去颇为落寞。 她想,与这样的秦旻则相比,会与人大声争论的他显得有烟火气极了。 她追了他这么久,全都是她一个人在旁边喋喋不休,他要么不耐烦的让她闭嘴要么就冷嘲热讽几句,要么干脆不回应,他们几乎没有好好的正常的说过几次话。 如果她能引得他这么大声的和她说话,也算是她追求大业上的一个里程碑吧? “嗯。”何零儿俏生生的点了个头,“我喜欢的。” 秦旻则冷笑了声,手忽然一挥,何零儿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手里的糖掉落在地,咕噜噜的滚了一圈,黏在了地上。 她一下子愣在了原地,眼眶都有点红了,看着他,眼里雾蒙蒙的。 秦旻则被她看得有点受不了,他没想挥掉糖,虽然他不爱吃甜食也没想过要拿这个糖吃,可教养使然,别人递过来的东西他不会这么直接的打在地上。 他会直接忽视。 何零儿嘴巴动了又动,还是忍住了没苛责他,从包里拿了张纸巾从地上捡起了这颗糖头也不回的直接扔进了垃圾桶。 扔的时候她心里难过的直泛酸。 秦旻则看着何零儿的背影,心里五味陈杂,一种名为愧疚的情绪脱颖而出,拔得头筹。 这种情绪很复杂,有一点点怜香惜玉,也有一点点想补偿之心,但却只有这些,他那晚认真的想了想,好像除了愧疚,再也生不出其他的情绪了,如果有,也太渺小了,根本不值一提。 *** 回过神来,看了眼墙上的时钟,距离下一场手术还有一个多小时,司况还在手机上忙活着什么,嘴角还噙着笑。他也跟着笑了笑,只不过笑里尽是苦味弥漫。 走廊里时不时的走过几个医生与他点头打招呼,秦旻则虽懒散的很,可也老老实实的和他们点头,偶尔还客套的聊个一两句。 他对着司况说:“你这么多段露水情缘里,有没有因为愧疚而好上的?” 司况不同意了:“什么叫露水情缘啊,我每一段都很认真的,只要在一起就是全心全意的,大家你情我愿,不劈腿不找三,分手也分的体体面面。” “嗯,只是认真的时间短了些。”秦旻则打击他。 司况大方的承认,确实是,他不是长情的人,也不是禁欲的人,合则来,不合则去,成年世界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他自认不是谦谦君子,但也是个正直的谦谦君子,交往期间,你来我往,给予彼此最大的尊重。 就够了。 这么说来,秦旻则倒是个和他完全相反的人。 他真的难以想象阿则这么漫无边际的等待一个人三年,甚至何零儿没出现的话会等待的更久的意义在哪儿,没有任何人是不可替代的。但他虽然不理解,可却也尊重,隐隐的也会生出些好奇和羡慕出来。 “我想有吧。”司况删除了手机里关于上一任的所有通讯对话记录,笑的痞痞的,“一段感情来的原因可以是很多样的,愧疚也好,仇恨也好,只要是有缘啊,就算你们是同性也能擦出爱的火化。” 秦旻则绝不会随便问出这种问题,他稍一想,就知道肯定和他的零儿有关,他贼兮兮的冲着他眨了眨眼,“怎么了?她现在对你产生愧疚之情了?因为你这手臂?” 自那晚过后,第二天,秦旻则就拆了绑带,只留了薄薄的一层纱布,再严重也就皮外伤,几天涂药后,就开始结了疤,除了不能碰水,与平常无异。 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受,只是一下子泄了力。 “有愧疚是好事啊,你何必拆了这绑带,爱情的起源不一定要正大光明,产生后谁还追究原因,那你有没有想过,何零儿在大学看上你是因为什么?也许就看上了你这张好看的脸。” 秦旻则皱眉。 司况看了好笑,觉得秦旻则在某些方面还是挺单纯的,“一见钟情钟的是什么?不就是那张脸,有你这张脸的加成下,你的一切附加条件都是锦上添花,如果何零儿是个五大三粗,肥头大耳的人,你还会念念不忘这么多年?” 秦旻则眉头皱的更紧了,似是有些不可置信,转过头来,不知在说服谁:“我能是这么肤浅的人吗?” 司况哈哈大笑,把手机放进了裤子口袋里,站直了身体打算走,“不然呢?” *** 司况走后,秦旻则眉头并未松下来,他很认真的想了想司况刚才的设想,无果。 他拿出手机备忘录,眉头拢的紧紧的,吸了一口气像是做了什么重大的决定,写上—— 【我不是一个肤浅的人,即使零儿是一个五大三粗,肥头大耳的人,我也爱她。同样,零儿一定是爱上了我的内涵。】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50章 今天和好了吗 又半个月过去了,秦旻则撑了一个月不去找她的底气如刚出锅的热汤,热气慢慢散去,最后汤也变凉了,他也变凉了。 他的心底渐渐的产生一种前所未有的慌意。 天气转了9月,南方的天气仍是一样的闷热,除了早晚有短暂的凉气外,午后的热浪像是被烤变了形,熏的人闷热气短。 秦旻则刚做完一场手术,直接进了休息室,他扯下了无菌帽,有些虚脱的靠着柜子蹲了下去。灰色的胡茬子浅浅的浮了一层,头发凌乱,眼下铺着淡淡的青色。 缓和了五分钟后,他才睁开眼,不知在看什么,倦倦的,没什么精神,两条长长的手臂搭在膝盖上自然垂下,无菌帽快要碰到地面,像是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甚至想这么一直蹲下去。 一起做手术的副手张云在更衣室换好了衣服走进来,看了一眼秦旻则,随后假装无意地对着墙面上的镜子梳理头发,透过镜子反光,她看到秦旻则仍然一动不动的蹲着,神情倦怠,疲惫不堪,脑子里转了转,起了些心思。 张云生了一张比较英气的脸庞,剪了比较衬她的短发夹在耳后,五官线条柔美和硬挺结合,倒是有着与众不同的美。 秦旻则掀了掀眼皮,懒散的看了她一眼,张云被这一眼看的心神有些荡漾,心脏狂跳。秦旻则平时看人比较冷峻,一双眼睛没什么温度,纵使张云心有想法,也是望而却步。 可现在不一样,他与平常不太一样。 她何曾见过他如此......疲倦的时候,也不是疲倦,倒像是遭遇了什么过后的脆弱样,人都有骑士精神,也有对在困苦中来拯救自己的骑士有着天然的仰慕,张云觉得自己就像是秦旻则的骑士。 她有些懊恼于今天没有佩戴耳饰,也庆幸今天穿了白色掐腰连衣裙,她的身材不错,穿上掐腰的更显大胸细腰,她展露了一个自信的笑,缩了缩肚子,将掐腰的绑带又不动声色的绑紧了些。 ”旻则......”她轻轻柔柔的叫了声,秦旻则凉凉的抬起了头,眸子里不复刚刚的懒散,冷淡如初。 张云刚刚积起的那些勇气瞬间就如泡泡一样啵的一声破灭了。 “有事?” 张云觉得自己被刻意又绑紧的腰带束缚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秦旻则无心与她说话,撑了下膝盖站起来,因为蹲久了,大腿血液循环不畅,他站着缓解了下麻意,手里攥着无菌帽,扯了把领口,像是不耐烦,薄薄的两片嘴唇极快的一张一合,再次问了遍:“有事?” 张云沉默了会,然后缓缓的摇了摇头。 似乎是觉得她浪费了自己独处的时间,没再看她一眼就走进了更衣室。没看到身后的张云眼睛一直跟随着他的背影。 *** 何零儿这个月也很忙。 老赵这个月身体不太好,每天有大半的时间都躺在床上睡觉,可已经睡这么久了,早上醒来的时候,脸还是苍白的,眼下的青紫也没有一点消散的迹象。但身体不好归不好,该接的单还是没手软。何零儿每天晚出早归的,累到一沾床就睡着了。 等她突然有一天从熟睡中短暂的清醒过来,想起似乎好久没有听到秦旻则的声音了,她翻了个身,身下的木板床吱嘎摇晃了下,她不太灵光地回忆了下,好像最后一次联系也是在这声吱嘎声中结束的。 她迷迷蒙蒙间盯着墙角上的蜘蛛在网上爬着捕食,很快又陷入了新一轮的睡眠中。 *** 收了掌心火,阴阳门的边缘黑色的光芒消失后,何零儿站在一片破旧房子前给老赵发了一个信息报平安。 老赵也很快的回了消息说钱已收到。 何零儿撇撇嘴,这万恶的没有任何亲情味的金钱交易啊...... 夜风习习,偶尔刮过一阵大风吹的树影婆娑,房子顶上的瓦片叮叮当当的。 这里是属于这个城市的边缘地带了,无人荒野,房子是最老的黄泥房子,顶塌了一半,几个窗户口黑洞洞的,反射着些许月亮的光,大风刮的窗户哐哐哐的响。 不远处忽然传来了悉悉嗦嗦的踩踏枯叶声。 何零儿猛的转过头去看,厉声喝道:“谁在那儿!” 脚步声停下了,不多久又开始响起来了,其实声音并不大,但在寂静的凌晨三点的郊外,这一点点声音像是凭空炸开的雷,直往人天灵盖里钻。 凝神听了听脚步声的方位,何零儿拔腿就往脚步声的方向跑,小小的身子在黑暗里窜的像一只狂奔的兔子,直到看到面前的一个白点才停下来。 她刚刚收服了一只80年老妖怪,气还没匀回来,现在又狂奔了八百米,累的大喘气,这倒幸亏了老赵从小对她的锻炼,才不至于说不动话、 看到白点,何零儿感到诧异,面前的人一身白衣,她发现,似乎鬼都挺钟爱白色和红色的,黑色的头发披散下来,盖住了半张脸,两手垂下藏在长长的袖子里。 妈的,何零儿想,又要干一声没钱拿的非盈利慈善活动了。 “是路经此处还是特意来找我的?”何零儿玩着掌心的火苗,一团小焰火在她手心一跳一跳的,“如果是路过呢,就继续走,别惹我,如果是特意来找我呢......” 她伸手用火照亮对方的脸,“姑奶奶我呢,拿人钱财,□□,按理说你们这类没钱给我的事情我都不太想搭理,累死累活还不赚钱,我图什么啊。可你都上门来打我的脸了,我还不打回去,那不是太怂了吗?打架之大忌啊。” 对方的脸埋在头发里,只露出了一只眼睛和额头。 头垂着,眼珠子黑漆漆的,向上翻直勾勾地盯着何零儿。 被这眼神吓的一激灵,何零儿抬起手便一巴掌甩了上去,把她的头打偏了:“我真想求求你们这些没什么道德心的鬼了,能不能好好正眼看人,你吓我一跳!” 对方喉咙里响了一声类似咔咔咔的声音,像是许久没上油的关节有些滞涩了。 这时,风停,树影摆正,月光照了下来,何零儿看到对方的脚下,跟着她的影子。 她心里一惊,是人? 同时,随着对方头抬起来,头发滑落在两边,在火光的照映下,整张脸清楚的露了出来。 何零儿眼睛慢慢瞪大,嘴巴也因为不可置信而张大了,因为她的情绪不稳,火苗扑扑的响了两声后,灭了。 *** 凌晨四点,周肆打了个哈欠,揉了揉酸到发硬的脖子。为了环保,她就只开了办公桌上的小台灯,时间有点久了,灯管上落了一层灰,连带着光也暗了不少。 林兵的案子已经结了,他们去林兵最后去的医院查过,致命伤在头部,那最后一撞后脑勺撞在凳子尖角上,导致脑组织损伤,从而引起颅内压升高导致死亡。 几个小混混打人的时候都是往全身上下招呼的,到底谁打了头部谁也说不清楚,距离监控又太远,人脸识别难度太大。 林兵的尸体也在死后第二天进行了火化,这符合林兵老家的风俗习惯。 八个受害人的尸骨也经法医仔细验证,与失踪人口一一对应,家属领回去后,周肆看不透他们的表情。但人在遭遇伤痛太久后,在接触现实的那一刻本就千差万别。 但还有一个没失踪少女找到尸骨。 八个受害人受害的时间顺序排了排,平均下来都相隔着七个月到一年,从林立明的口供来看,他们把人折辱至死后就被被埋在地底下。但具体问他人数和时间,他却摇头说不记得了。 周肆手指点了点桌面上排了一排的照片,还有一张被单独拎出来的至今没找到的方甜甜。 然后他把上面的两张照片推远了些,把方甜甜的照片移了上去。 这被挪远的两张照片之间相差了一年四个月,把方甜甜的时间放进去,刚刚好在七个月到一年的时间频率里。 距离失踪已经四年了。 案子已结,照理说他不该再管这个案子了,可这个还未找到的少女就像一根刺一样的梗在心里,她才刚高考结束,正在迎接着热忱明媚的未来,一夕间天地变色,她父母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给他打电话询问进度。 四年了。年年如此,从未间断过。 得知这件事后,他们相互依偎着等一个结果,周肆很难分清他们想等到八个人里有一个是她们的女儿还是不想。 他想,他们的心里也依旧矛盾。 但没有方甜甜,他们又有了一丝希望,又开始了漫长无边境的遥遥等待。 “你到底去哪了呢?”周肆在寂静的夜里敲着她的照片问道,当然没有人会回答他的问题。一阵轻轻的风吹过,照片吹起了一个角,紧接着掉在了地上。 周肆皱眉,抬头看了眼四周,窗户紧闭,同事都已回家,一片漆黑,只有老旧的中央空调机在呼呼的工作着,风也不是朝着这边的,他低头去桌子底下捡照片的时候,看到前面突然多了一条白到反光的腿。 作者有话要说:白到反光,是防晒做到了位 第51章 今天和好了吗 “余倩?”何零儿心头一跳,风又重新刮起,大树遮挡着月光,一片漆黑,只剩下眼前这个惨白惨白的身影。 “是我,何零儿。”余倩开口,夜色太黑,何零儿凝神去看,只看到一片白色之上她的嘴一张一合,她又燃起掌心火,放在身前,余倩的脸重新出现在她面前。 在何零儿的心里,除了去她家里的那一次,余倩一直是化着浓妆的形象,大学时是化妆技术不精导致的手重,什么颜色都往脸上招呼,在聚会时化妆的技术高了很多,妆虽然浓,但挺精致。 而现在,也许是火光的缘故,她的脸色也如她的衣服一样白,像是和身体连在了一起,涂了一层厚厚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平淡的像是一个睁着眼的死人,冰凉,诡异。 眉心拢起,何零儿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掌心之火倏地旺盛了一下,余倩眼里深色微动了下,地上的影子微乎其微的晃动了下,与大片树林融合在了一起。 “特意来找我?”何零儿挑了挑眉,显得对她的目的颇为好奇,“在凌晨三点的荒郊野外?兴致这么好?找我野炊吗?你会生火吗?” 余倩很平静的听着她的话,并没有过多的反应,只一双眼睛从来没有离开过她一秒,在何零儿摇头晃脑的时候也紧盯着她。 她静了片刻,开口,声音也和表情一样,没有一丝温度在里面:“我不会。” 差点噗哧一声笑出声音来,何零儿发现,有时候调戏调戏她们也挺有趣的。 “所以呢,”何零儿猛地的将掌控着火苗的手推进,距离余倩的脸极近,“你来找我干嘛?打架吗?” 掌心火青色的火苗乍然间变成了红色的,余倩的表情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缝,有些惊恐的倒退了一步,然而下一秒,何零儿迅速的捉住了她的手:“躲什么?上次你素颜的样子我还没怎么仔细看呢,别动,让我好好看看。” “听到打架这么害怕呀,你就这么确信你打不过我?”何零儿笑的坏坏的,像只逗弄猎物的小狐狸,就差捂着嘴躲在后面偷偷笑了,“我告诉你哦,不用害怕,你上次打我那一巴掌我可都记着呢。” 余倩脸上出现了一丝迷茫,而后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躲避着她手里靠的过近的火苗:“我可以让你打回来,你可以让它离我远一点吗?” 何零儿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快要碰到她眼睛的火,余倩的瞳孔极黑,虽然脸上是慌张的表情,但眼睛却仍然一片死寂。 没有倒映出一点点火苗。 何零儿确认了最后一点后,了然的笑了笑,收回了手。 这时忽然刮起一阵大风,哗啦啦一声,栖息在树上的鸟儿们扑腾起翅膀闹出好大的动静,何零儿抬头去看声音的来源,也正是这个时候,余倩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表情一瞬扭曲。 一直藏在衣袖下的手握成爪状,十指指甲长余十厘米,森森然如虎牙,掐向何零儿的脖子。 一声刺耳的紧急刹车声响起,紧接着是一声很大的关门声,又惊起才安静下来的鸟儿的扑棱声。 何零儿凝神听去,竟有两串脚步声凌乱的跑来。 今晚这荒郊野外真是热闹,真该把年前老赵买来只用了一次便堆在家里积灰的烧烤架搬来。 看老赵还能不能报怨人集不起来却只能吸引一堆饿死鬼了。 *** 来的人是周肆和秦旻则。 余倩先是找了秦旻则,把他引去警局,又找了周肆,随后直奔郊外。只是车子开的快也敢不上她的速度,但她却像耍着他们玩似的,时不时出现一下,又时不时的在路边留下痕迹。 周肆和秦旻则气结,却也无可奈何。 这不在他们的能力范围内。 老赵的电话照例是打不通的,秦旻则脸色铁青的扔了手机。 他刚下手术台,睡了不到半小时就被站在床边的余倩惊醒,一个激灵清醒后,和余倩对视了一分钟后,她不声不响的径直走到房门口,停住,转头看了一眼秦旻则,走了出去。 秦旻则拔腿就追了出来。 一分钟不到又急匆匆的跑回来在床头柜上抄起了车钥匙。 *** 周肆拿着枪对准了余倩,厉声喝道:“余倩!” 余倩置若罔闻,只阴婺的勾起了嘴角,对着手中的何零儿笑道:“人都到齐了。” 秦旻则在他们的对峙中借着树林里的阴暗悄然的移动着步子,慢慢地靠近余倩,却被脚下的什么绊了一脚。 他心里一跳,脚背接触到对方的触感,是带着微弱热度的,巨大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引的他胃里翻腾。 余倩察觉到了这里的动静,转脸阴森森的笑了下:“那是林立明。你们可以看看他还没有的救。救人不是你们警察的职业吗?” 周肆枪对准着余倩,脚下快速的移动,秦旻则打开强光手电筒,粗略的查看了一眼。 林立明穿着关押所里的囚服,被血覆盖看不出本色。 头发几乎剃光,脸上都是血痕,嘴巴两边被割裂,舌头拉出断裂在一旁。 下身的血迹浓郁的已经湿透了裤子,渗透进了泥土里,扩散了很大一片。 秦旻则瞳孔一缩。 代表着男人性别特征的东西被整体拔下扔在一旁。 饶是见惯了各种血腥犯罪现场的周肆,也忍不住不适的干呕了一下。 他单手持枪,另一手迅速的打电话叫了人。 秦旻则伸手探了下林立明的鼻息,微弱到几乎没有。他是医生,清楚的知道他的生命体征正要极速的流失,不用一两个小时,他就会彻底的停止呼吸。 但...... 这些秦旻则并不在乎。 何零儿还被余倩掐着脖子。他的心跳从刚刚看到时就没停止过乱窜,手都是抖的,他觉得如果可以的话,他会很没出息的倒在地上,大口的呼吸。 他朝着余倩喊,一开口声音都是哑的,也许是累的,也许是吓的,他分辨不出来:“我做你人质,你放了她。换我。” 何零儿眼里有促光闪过。 余倩面无表情的看着秦旻则,眉心皱了下,一板一眼道,“不行。” 何零儿差点又要笑出声。 她觉得这具身体里的那个魂魄身前应该也是个有趣的人,想到这个,她眸子暗了暗,轻轻的叹了口气。 余倩却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指甲倏然抽紧,说话却仍然很平稳,“你为什么叹气?” “我叹你可悲又可怜。”被掐紧了脖子,何零儿不大好说话,“你现在能掐着我是因为我让你掐,我刚才收服了一个近百年的老鬼,身体疲的很,实在是不太想动了,你又跑出来,这明摆着是个没钱赚的生意,我更没兴致了。” 话里是满满的自信和狂妄,却并不令人厌恶。 起码秦旻则觉得她现在的狂妄很是可爱,听多了她捉鬼时嚣张的小模样,他暗暗的放下一点心来。 但周肆并不知道,她还只当她是说大话,她虽然能看到鬼,但并不代表她能制住他们,他焦急的暗暗朝何零儿递眼色,让她别激怒人。 但夜色太黑,即便有强光手电筒,他的眼色也并没有放出去,消失在了黑夜里。 “你究竟是谁?” 余倩眼神看向地上躺着的人,再看向周肆,眼神有些哀伤:“周警官,你说他该不该死。” “该不该死由法律说了算,不是我们来决定的。” “那我你觉得该死吗?我也是由法律决定我的生死的吗?” 周肆身形一顿,眼里闪过震惊,“你究竟是谁?!” “她是方甜甜。”秦旻则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余倩身后,抬手一个手刀狠狠地劈向她的颈部,余倩眼睛闭了闭,身体摇晃了下,就在这一瞬间,方甜甜的魂魄上半身脱离了出来。 “第四个受害者,至今未找到的那个只有18岁刚高考完的女生。”秦旻则快速的扣住方甜甜的肩膀,把她往外拉。 从周肆的角度看过去,秦旻则就像那些特效画面在拍摄时的无实物演出一样。 扣着什么东西正在死命往外拉,额上青筋爆出。 他放下枪迅速的插回后腰,一个箭步冲上去帮着一起拉。 可他拉到的却是一手空气。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放弃了他看不见的鬼魂,而是走到秦旻则后面,环住了着他的腰往外拔。 秦旻则浑身一震,手上力气松了一下,但在这种关头,这种小事他也只能选择忽略。 何零儿又叹了一口气,想要休息一下真的好难啊。 她好累啊。 方甜甜虽被人拉着,但手上的劲道却并未松下来,还愈掐愈紧,一张清秀的脸被仇恨占据,扭曲变形。 余倩像是睡着了一样,被拉的摇摇晃晃也没有醒过来。 “操他妈的,这到底在拔什么玩意儿!”周肆吼. “我是方甜甜啊,”方甜甜的声音周肆并不能听到,可她却仍然说着,“我爸妈不是一直在拜托你找我吗,为什么你们会这么没用呢,直到我被折辱至死,到现在四年过去了,你也没找到我。” 她看向余倩:“为什么她会这么幸运呢?明明和我们一样被抓了,为什么她却毫发无伤的被救了呢,为什么呢?” 她又看向何零儿和秦旻则,声音飘渺,有羡慕有嫉妒,也有无尽的哀伤:“为什么你们看不到我呢?我也在地底下啊,只不过离那所房子远了点,为什么你们就看不到我呢?为什么你们只能看到她们八个呢?” “你知道我有多嫉妒她们吗,你们解救了她们,她们可以去投胎了,而我却不行啊,你都看不到我的吗?我明明一直在向你求救啊。” 何零儿突然就想起了那天跟着她的一堆鬼里有一个鬼一直看着她,眼里有着浓到化不开的悲伤。 原来那是求救。 可是向她求救的鬼太多了。 她没法救。 第52章 今天和好了吗 方甜甜那年才十八,刚结束了一场万人过独木桥的高考,人生里最大的烦恼也许是面对接下来的暑假她该怎么安排。 爸妈给了她一大笔钱让她可以跟同学一起去国外走走,几个同学在几个地点争的不可开交的,黑着脸谁也不理谁。 她觉得巴厘岛好,她同学觉得日本好,还有人觉得国内还没走遍呢去什么国外呀。 憋了一肚子的气,她气冲冲的走了好远,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身边一个人也没有了,安静的有点可怕。 这是一个有些破败的小巷子,墙面是最原始的红色砖块,还被人画上了涂鸦,只是长年晒不到阳光,满是青苔。 脑海里关于各种不好的事情一一蹦了出来,到底是个才十八岁的小姑娘,慌了神,拿出了电话就想给朋友打电话来接她。 身前一处黑影笼罩住了她,她抬头,看到了一个陌生男人的笑脸。 从此以后,方甜甜的烦恼换了一个又一个。 *** 她死的时候正值政府改造他们这片,虽然是个城乡结合部,但太落魄也影响着城市面貌,于是政府对这块的改造定位是大型居住区。 林家的房子在很后面靠山的地方。拆迁的圈圈画了一个又一个,眼看着就要到他们这了,男家父子害怕地底下的尸骨被挖出来。 于是,方甜甜被埋在了后面山里,正打算挖出房子里面的尸骨时,拆迁队的红圈圈也画完了。 ——他们刚好没轮上。 少了一大笔拆迁安置费,却也少了被揭穿的危险,和他们一起没圈进拆迁队伍里的几户人家拉着横幅去政府门口吵架,他们家却不敢动。 他们怕这一吵架又把政府说动了。 和钱笔,似乎命更重要点。 好在,吵架也没用,政府的决心不变,那几户人家蹲了几天后又骂骂咧咧的回来了,看到人家门面上的红字,喉咙里咔咔两声,对着门狠狠地吐了两口痰。 不用拆迁了,接下去死的人可以继续埋在地底下了。 那个几乎与世隔绝的房子里每天每夜惨叫连连,藏着几个麻木不仁的人。 *** 任凭秦旻则和周肆拔萝卜似的拔地青筋爆出,方甜甜仍然老神在在的下半身安安稳稳的扎在余倩的身体里。 何零儿有些乐了,刚刚在前一个老鬼身上消耗的力气慢慢恢复了。 脖子被掐的有些疼,但在她祭出的符纸的保护下也并没有让她受什么大罪。 “方甜甜,”何零儿叫了一声,又有些不确定地偏头去问拔萝卜的两人,“是叫方甜甜是吧?” 周肆大声回了声是。 “哦,”确认了名字无误,何零儿才继续说下去,“方甜甜,我再给你一次机会哦,放开我,以及离开余倩的身体。” 方甜甜指尖一直在收紧,却像是有团火烧似的一用力就生疼,“如果我不做呢?” “不做啊......”何零儿一直垂在身侧的右手掌心默默运势,淡青色的火苗若隐若现,她甜甜的朝着她笑了一下,猛然往后退,脖子脱离了她的手心,随后抓住余倩的身体,厉声喝道: “那我就打到你做为止!” “让开!”她对着俩萝卜叫道,秦萝卜觉悟很高,一秒松手,拖着周萝卜往旁边避。 她气势暴涨,夜风吹的她满头的小卷毛都往后飞,一手拽住余倩稳住她的身体,借力使力飞起一脚踹在方甜甜的腰上,随后快速地掐了个口诀,一片金灿灿的符纸从何零儿的口袋里飞了出来,直扑方甜甜的脑门! “砰”的一声,方甜甜尖叫出声,整个魂魄从余倩身上脱离,迅速的往后飞去,然后掉落在地上。 余倩软软的往前倒,何零儿抓了她的领子看了眼俩萝卜的方向,短暂犹豫了下,转了方向,往周肆身上扔去。 周肆被丢了个正着,刚刚被当成萝卜一样的拖过来,现在又被突然的扔了个人过来,险些踉跄倒地,所幸秦旻则扶了他一把。 他抱着全无知觉的余倩,心里疑点重重也顾不上问,抬头看到何零儿如箭一般的扑向前方,动作敏捷,身手矫健,脸上带着凛然,似乎是在抓着什么,而后蹲下身来,微笑着说话。 他转头看着秦旻则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 操。 他在心里暗骂,这里就他妈他一个人跟个睁眼瞎一样! 他推了推秦旻则,“他们在说什么?” 秦旻则淡淡的撇了他一眼,重新把目光转向何零儿,神情专注而炙热,像是一闭眼她就会像那三年里一样都是梦一场,梦醒消失。 她们说了一堆话,他听了听,做了个总结说给周肆听:“她在单方面碾压方甜甜。” 周肆:“......” 得,是个迷弟。 方甜甜面容清秀,身体也与被林兵抓去那年一样,十八岁的青春年华,身材单薄,四肢却过分的纤细,骨头连着皮,像是一折就断。 她的衣领子被何零儿拽住,露出胸前大片的肌肤,她努力藏着的东西也展露了出来,何零儿低头,怔了怔。 肉皮被撕裂,像是被啃咬的,红色的血污了整个身体,半个胸也不知去了哪里,伤疤并不平坦,还能看到新鲜的肉和咬的不均匀的皮,血泌泌的在大量的涌出来,但却并没有沾湿白色的衣裙。 除此之外,一片青紫,怵目惊心,让何零儿心头骇然。 方甜甜呜呜的哭了起来。 何零儿一时竟也有些手足无措,分不清是要抱抱她安慰她呢,还是劝说她放下仇恨早日去投胎。 她从小的教育便是不同情鬼怪,各人有各人造化,对常人来说一生就是一辈子,可他们捉鬼师明白,人有生生世世,一辈子看似漫长,实则太短暂,这辈子受的苦都上你上辈子造的孽的惩罚,这辈子平平顺顺都是你曾经积的福换来的。 可道理归道理,生生世世太漫长,谁又是只靠几个道理就过下去的。 何零儿捉过的鬼不胜枚举,有许多鬼身上都有着异于常人的苦难遭遇。 中国人讲究个落叶归根,大约有许多死于非命,又无法魂归故里的人是最容易在执念和怨愤中成了一个恶鬼。 成为了恶鬼,灵魂便已不纯粹了。 判官大公无私,手中的功德笔一笔笔地将他们的罪记录在案,将来到了下面,还要依罪处罚,处罚完毕了才可堕入投胎道。 哭声哀鸣,痛诉着自己的命运,在寂寥的夜里被放大了无数倍,栖息的鸟类被惊的展翅,大片大片乌压压的禽类遮天蔽日的围绕着这一片在转圈,嘶叫。 狂风大作,吹起一地的树叶。 何零儿微眯眼,正要看个究竟,方甜甜却停止了哭泣,在狂风的肆虐中扬起了惨白的脸,这脸上泪痕未干,却狰狞的起了许多肉疙瘩,眨眼间,脸也变了形,头盖骨像是被人恶劣的撞击,有一拳头大小的凹陷,嘴巴四周全是肿的。 与刚刚面容清秀的少女判若两人。 何零儿再一眨眼,她又变回了方甜甜十八岁时的模样。 心知今天这一架又是不可避免了,何零儿回头冲着被风吹的快要站不住的周肆叫道:“周警官,我今天这一架打的有钱收吗?” 周肆怀里拖着余倩,两手抱紧了粗壮的树干,手忙脚乱有些狼狈,狂风呼啸,树叶吹落声和禽类嘶吼声太大,他没怎么听清她的话,正要问个究竟,一抬头看到秦旻则双手插着口袋斯斯文文的站在他身边。 除了衣服和头发被风吹乱外,全无影响。 “......” 他有心也想做个酷酷的样子,可稍微一放手,风鼓动着衣摆吹的他整个人都往后倒去,风度没有命重要,更何况怀里还扣着一个余倩,他忙惜命的又抱紧了树干。 操! 他骂了声。 也许是这一声骂的太大声了,秦旻则终于注意到了他的窘迫样。 两人猝不及防一对视,一个狼狈不堪一个深情漠然,对比太惨烈,周肆想骂娘的心又有了。 秦旻则轻描淡写的说了句:“不好意思,我忘记了。” 他走近了些周肆,拍了拍一直在他肩膀上蹦蹦跳跳看热闹的小符人,小符人头仰高,脸上两个眼睛像是用黑笔画上去的,从一个小圆圈变成了一个大圆圈。 护体符是会自己认主人的。 自何零儿上次扔了护体符给秦旻则后,不知为何符就认准了他,虽然事后符纸受到召唤回到了何零儿身边,但它只要感知到了秦旻则有任何危险或不适,就会自动的跑出来保护他。 符人得了令,身体里又分裂了一些飞到了周肆周围,叽叽喳喳的叫唤着,欢乐的很。 护体符保护一人绰绰有余,但要抵抗住两人的狂风,就有些吃力了,符一分开,周肆便觉得风一下子小了,他试探着放开了手,虽然风还是会吹动他的衣服,呼啸声依旧很大,但他这里却像是个真空地带。 但偶尔仍然会有强劲的风吹过来,但下一秒,又会恢复。 他挑挑眉。 颇有些好奇的看着围绕着他的小符人,这些刚刚他都没在秦旻则身边看到,可自从在他身边出现后,秦旻则身边的他也能瞧见了。 他正想表达一下自己的三观再次受到的冲击,秦旻则开口了,“零儿问你她打今天这一架会有报酬拿吗?” “报酬?” 秦旻则看向在狂风中心的人儿,眼里都温柔了,但说出来的话却泾渭分明,“方甜甜今天是冲着我们这几个人来的,既然是为人,那么就没有白干的道理,不过既然是为我们四个人,同样也没有让你一个人出的道理,平分,零儿的那份我出了,你和......余倩的就自己分摊吧。” “???” 作者有话要说:??? 大哥你是缺那两块钱的人吗? 第53章 今天和好了吗 秦旻则清楚的看到刚刚何零儿把余倩抛过来之时的犹豫,虽然短暂,可却是真真实实的停顿了。 这一停顿于他来说却滋生出了隐秘的欢喜。 这欢喜如一滴雨滴汇入了大江大海,在他的心里汇聚成了巨大的浪涛,冲毁了堤坝,一路奔腾,灌溉了在枯萎边缘挣扎的小禾苗。 秦旻则竟觉得眼眶有些热。 人总是会在无尽的绝望中找出一点点可能的希望,也喜欢在看不到尽头的黑暗中给自己找一个可以继续的借口,秦旻则在三年中设想过无数次如果她再出现在面前他会怎么样。 不如折断了她的翅膀让她像大学那样安安份份的呆在他身边吧,他手心里拽着那根线,她跑的再远只要他拉一拉线,她都会乖乖地回到他身边。 他会搂着她,摸摸她的头,亲吻她的鼻子,笑着夸她乖。 这种念头在三年里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支根交错在他的血液里,他也一度靠着这一信念等待着她的归来。 但这个他以为早已融入他血液里的想法在看到何零儿后却悄无声息的退到了后面,树冠收拢,触手合并,静悄悄的看着这隐秘的欢喜越长越大,挤掉了他的欲念,推开了他阴鹜的执念。 让他对她的渴望变得光明正大。 护体符能感知主人的情绪,它在他两个肩头上来回跳跃,时不时的贴在秦旻则的脸颊上,嘴巴一张一合的,眼睛活灵活现的眨巴眨巴着。 把余倩轻巧的放在地上,周肆看着不远处被大风卷起的落叶和乌压压的黑气围绕的密不透风的何零儿,手习惯性的放在枪上,身体前倾,蓄势待发。 秦旻则看了他一眼,“放起来吧,这家伙对那东西没什么用。” 周肆是习惯使然,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做出的自然反应,想了想,枪在遇到超自然现象时确实也起不到多大作用,他耸了耸肩,站直了身体。 狂风卷着整个树林都像在遭遇一场台风。 林立明的身体被周肆用皮带绑在了树干上。被吹的像是摆子在地上甩动。 何零儿抽空看了一眼,觉得这不死也得去掉半条命。 她的头发被吹的迷了眼睛,有些还不停的往嘴巴里跑,她吐了一次,用手拨了一下,最后实在被烦的不行,卯足了劲一个巴掌甩在了一直在尖叫引风的方甜甜脸上。 方甜甜被打懵了一下,尖叫也戛然而止,风也停了下来。 “方甜甜,你要打架就打架,能不能别在渲染气氛了,除了吹乱我的头发惹的我心烦还有什么用?叫的我耳朵疼。”何零儿揉了揉耳朵,眉头轻拢。 方甜甜眼里闪过迷茫。 但很快,她狂叫了一声,清秀的脸瞬间变得狰狞可怖,这是她死前的最后一天,被抓的那一天是她的执念,死前的那一刻又是她噩梦的终结。 十指指甲又开始疯狂的长长,边缘带着倒着的刺,锋利无比,殷红的颜色,像浓稠的鲜血。 这是她的身体被呈大字型绑着时,手指不停的磨在墙面上磨出来的。 在林兵和林立明想出更变态的方式折磨她而松开了绳子后,她用被磨的锋利的指甲从林兵的脸上不管不顾的狠命划过。 但很可惜,虽然林兵的脸被划的鲜血淋漓,一条细碎的肉被撕扯了下来,但并没有伤到眼睛。 她换来的是一顿毒打,指甲被连根拔了。 她痛的瑟瑟发抖,浑身都是冷汗。 指甲逼的何零儿一直迅速的往后退,直到退到一颗树前,指甲深深的插进树干里,困住了她。 下一瞬,指甲倏然变短,方甜甜瞬移到她面前,眼对着对,额抵着额。 “今天,你们都得死。” 一开口,一股腥臭的事物腐败的味道冲鼻,何零儿嫌恶的吸了吸鼻子。 “你口气很大。”何零儿实话实说。 方甜甜被一再激怒,耐心全失,深陷树干的指甲又往里推进,边缘擦着何零儿细嫩的脖子,拉出一道道小口子。 但这些小口子不过几秒功夫,就自动愈合了。 方甜甜看的一怔,似乎不信邪的再次扣紧了她的脖子,与刚才不同的是,这次小口子并没有愈合,而像是渡了一层薄膜,她的指甲扣的再紧,也伤不了她。 何零儿弯眉一笑,脖子还歪了下,刮拉过尖锐的指甲,但并没有割伤。 “很新奇吧?” 方甜甜疑惑的看着她,嘴巴张了张,然而很快就被何零儿捂住了嘴。 “都告诉你啦,你口气真的很大,别说话,听我说就行。”漆黑的夜色下,何零儿的眼睛像是会发光,带着蛊惑,方甜甜不自觉的听了她的话,闭上了嘴。 “方甜甜,纵使你已化身为恶鬼,但这些年一直被困在林并家后面,你的墓之上,仇恨林家父子,仇恨周警官的无能,嫉妒余倩的好运,不甘于我和秦旻则的视而不见,你放弃了投胎的机会,将来世的路全都堵上了,只为要取我们几个的命来解你这辈子的恨。” 指甲缩回去了一寸。 “我是一个捉鬼师,但我们这一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捉鬼不如渡鬼,渡鬼不如渡人,你既已死,执念在于我们这几个人身上,我想我不需要再渡我自己了,渡你一个就够了。” “你也看到了,你今天是伤不了我分毫的,如果可以,我也可以直接把你打趴下扔下十八层地府里让你饱受几辈子的苦,再去投一个畜生道,那你几辈子后的事也定了。” 方甜甜又恢复成了十八岁时的模样。 她刻板的脸上一派认真。 何零儿心里憋笑,脸上却也一本正经,装的十足像个苦苦劝浪子回头的教导主任。 “你知道你在找我之前我在做什么么?” 方甜甜摇摇头。 “收服一个八十年的老恶鬼,死后觉出了做鬼的乐趣,吸附人的精气,吸食刚出生的小婴儿的生气,几十个婴儿因此变成了痴傻,有些人生前把恶藏在了最深处,死后没了法律约束,倒便宜了这帮王八羔子。” 指甲只剩下一个尖端还在树里。 何零儿的脖子白白细细的,连一点细小的伤疤痕迹都没有。 “但是呢,他们虽然不受人间法律的制裁,倒忘记了,人这生前死后的,哪能真正自在?这不,刚被我打下第四层地狱了,走前痛哭流涕一个屁都不敢放。” 她啧啧了几声,表示嫌弃的不得了。 “方甜甜,你自己选一条路?” 月朗星疏,何零儿歪着脖子带着淡淡的笑意问。 方甜甜是一念之差,对于他们几个的仇恨是在短时间内得不到解救才兴起的,而林兵已死,林立明也会遭到报应,再赔上一个方甜甜的几世,实属没必要。 *** 一场斗争化于何零儿的三言两语中,回程的路上,周肆看着恹恹的。 何零儿翻了个白眼,怎么着,还想看姑奶奶大打出手给你表演一出戏? ——很累的好吗?把你的好奇心努力收一收。 ——捉鬼不如渡鬼,我这脑袋上的功德光芒已经亮的闪瞎了我的眼好吗? 余倩已经醒了,耷拉着脑袋,头发全都散落在前面挡住脸,谁也没理,木纳纳的窝在座位上一言不发。 何零儿敲了敲周肆的车靠:“别忘了付钱呀。” 周肆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他看了眼后视镜问:“原来鬼真的能附身啊。” 何零儿又是一晚没睡,这会儿困劲又上来了,小小的身子整个塞进位置里,点了点头:“是呀。” “那如果鬼附身,那不是能借着这具身体做很多坏事吗?” “对呀,鬼如果实力够强,人又刚巧正处于意志力薄弱的时候,是很容易被附身的,但附身也有缺点的,只要身边人够仔细的话也能分辨出来的。” 周肆来了点兴趣:“什么?” “就......” 一张薄毯子盖在了身上打断了她的话,秦旻则拉着张脸轻飘飘的瞥了一眼周肆,“一晚不睡不困吗?” “困......”说困的时候还很应景的打了个哈欠。 打了一个哈欠,身体的倦怠全都被引了出来,像是开了一个口子。 秦旻则刚刚让家里的司机开了一辆车过来,本来周肆是要跟着自己的队员回去的,也不知道怎么了,打发了他们带着林立明回去,非要跟着他们。 更奇怪的是,余倩也像中了邪,非要跟着何零儿。 秦旻则阴沉着张脸,想打发了他们,何零儿却点了点头,同意了他们的要求。 她这一点头,周肆一个箭步上了车,很自觉的做了司机的位置。余倩也慢吞吞的爬了上去。 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看的秦旻则眉心直跳。 “那别说话了,先闭会眼睛。”对她发不起脾气,秦旻则克制着醋劲,尽量柔声的说着。 周肆挑了挑眉。 两人在后视镜里对视了会,又各自别开了视线。 作者有话要说:呵。瞧你那怂泡样。 小秦:我在幻想的那一停顿中得到了人生大圆满。 第54章 今天和好了吗 一辆黑色的SUV静悄悄的停在楼道里,车窗开了一条小缝通风。 夜风徐徐,一片寂静。 秦旻则刚刚没来得及换衣服,仍然是一身睡衣和一双拖鞋就跑了出去,拖鞋早在跑的时候就掉了,这会儿光着脚踩在地上,脚背被宽松的丝质深蓝色裤腿覆盖了一大半。 从车上取了烟下来,猩红的一点亮光在指间缓慢向上,烟雾缭绕下,是一张五官精致,眉目分明的脸。 一根烟还没抽完,就听见车里发出了一些小声响,秦旻则忙掐了烟扔了,小心开门进去。 何零儿被放倒在了后座上,她睡觉喜欢蜷缩着身体,毯子被踢在了地上,白色的上衣睡的卷上去了一小截,露出了白花花的小肚子。 前座开了一盏小灯,昏黄的灯光打下,整个车厢内显得静谧温馨。 小手压在头下,嘴巴轻轻一张一合的,半张脸被压着,发丝都垂在了脸上,遮住了睡的红扑扑的脸蛋。 极为清浅的呼吸,她睡觉很安静,但也不怎么老实。 刚刚那声响应该就是这毯子落地的声音了。 秦旻则极淡的笑了下,车内温度并不低,开了窗户透气空气也并不闷,怕她醒,他放弃了给她再盖毯子的打算。 手机在裤子口袋里震动了下。秦旻则拿出来看了下,是司况发来的信息。 ——凌晨四点,夜不归宿,既不在医院值班也不在家里,请问我们的秦大医生这个点是佳人在怀? 秦旻则下了车,轻轻关上车门,重新拿出烟点上,放在嘴里先吸了一口,回信息。 ——有事? 司况拍了拍身边女伴肉肉的臀瓣,女伴自觉的缠上,司况呼吸不变,无视被子底下一上一下的动静,笑着打字。 ——关心我们秦大医生的感情生活啊,总不能我这边春风得意,你那孤家寡人吧,我的良心有点痛。 嘶——司况被咬的一激灵,一把掀开了被子,捏了捏女伴的脸,示意她起身。 秦旻则咬着烟头,倚靠在车边,单手回信息,烟灰簌簌落地。 他也不用多此一举的问怎么知道他不在家的,想必司况今晚值完班后先是来了他这里,看到他的车后了然的回去,再发个信息调侃他。 ——明知故问? 司况哈哈大笑,女伴停下来,半张脸魅惑的看向他,嘴角微红,眼角含春,他呼吸难得的急促了下,摸了摸她的脸颊安抚她继续。 确实是明知故问,司况和秦旻则两家离的不远,也都有对方家门的密码,三年里他不放心秦旻则,只要一得空就会去他家看看,只是自何零儿出现后,他去他家见到人的频率越来越低了。 他偶尔也纳闷,既然不是春风一度,那一宿宿的时间他都用在了什么事情上。他自然是不怀疑他喜欢着何零儿还在外包着小情人,像他这样做个浪荡子。 可今天他把车子开近了才发现他穿着一身睡衣光着脚靠在车边百无聊赖的抽烟,眼神晦暗不明,空洞洞的紧盯一处,等下了车再走近一看,车里小灯开着,隐约之下还能看到后座躺着个人。 他从来都知道秦旻则是痴情又无情的,那四年的无动于衷也仅仅是因为没有动情,可他一旦动了情,却比任何人都来的认真和偏执。 司况忽然不敢如果何零儿到最后也没接受他,他会变成什么样。· ——秦总凌晨在外抽烟,好情调。 秦旻则冷哼了声,没再回信息,对他这明晃晃的嘲讽不置一词。 *** 天空渐渐泛起了鱼肚白,大片大片火红斐丽的颜色慢腾腾的开始渲染在灰蓝云朵里。 黎明破晓,万物复苏。 一座城市的人间烟火气开始逐渐铺展开来。 何零儿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迷蒙中感觉天还没有全亮,那种醒了后但发现时间还早的窃喜感让她嘴角都愉悦的勾了起来,她又闭上了眼睛,习惯性的舒展了下四肢。 “咚”的一声,是脚踹上什么物体的声音,一下子惊醒了她。 “醒了?”早晨特有的沙哑声音响在耳侧,何零儿迅速的侧过了头寻找了声音的来源。 也许是她眼里的诧异太过明显,秦旻则轻笑了声,像是一颗水晶球滚过了钢琴低音区,何零儿忽然觉得耳朵有些痒痒的。 “秦旻则?” 秦旻则声音有些欢快,眼角微红,是靠在座椅上偏头睡压出来的,却给早起的他增添了一份妖异感,“嗯。” 何零儿挠挠头,早起的她意识总是回归的有些慢,她昨天是真的累了,连续日夜颠倒了几天,昨天那个八十多年的老鬼还特别狡猾。 她陪着他玩了半天的躲猫猫,累的腰杆子都快要直不起来了,还突然冒出个方甜甜。 如果没有前面那个老鬼,她压根就不用和方甜甜废那么多话。 打架或和解二选一,不和解就打的她和解为止。 反正最后的结果都是一样的。 所以她难怪她能睡的这么沉,也幸亏了这车空间大,她伸展了身体,想着果然是家里的睡觉环境太恶劣,连在车里睡觉都睡出了五星级酒店大床房的感觉。 她心头一梗。 ——妈的她到现在连五星级酒店大门都不知道往哪边开,类比什么大床房? 秦旻则看着她,眼神渐渐幽暗下去。 何零儿衣服领子偏大,半侧肩膀露了出来,露出一边细致小巧的锁骨,以及大片滑腻的皮肤。 一头的小卷毛经过一夜的折腾早已凌乱,她头发长了些,散乱在脖子里,脸上,还有几根俏皮的停留在她的鼻尖上。 略有些迷茫的神情,光着脚丫坐在后座上。 何零儿向来是与性感不靠边的,可眼下这副刚睡醒不设防,乌亮的眼睛水汪汪的看着他,带着点天真,浅浅的酒窝像浸透了蜂蜜,所有都是乱糟糟的模样—— 却给了秦旻则极大的视觉冲击,他心头异样,觉得这样子的何零儿带着纯真的性感。 要命的性感。 他喉咙发紧,喉结快速的滚动了几下。 全身所有的血液都开始极速的汇聚,男性清晨特有的现象在这个时刻自然不自然的出现了。 他敛眉,撇开了视线。 他能直面自己的欲望,甚至渴望零儿能感知到他对她的欲望,那样他就不必再道貌岸然的压抑,他有一头野兽深深的埋在体内,只浅浅的露出了个头就吓的零儿倒退了好几步。 所以他只能压制着,小心翼翼的藏匿着。 唯恐再吓坏她。 他克制着自已的呼吸尽可能的平缓,深蓝色丝质睡衣质感极佳,顺服的贴着胸膛,跟着一起一伏,头顶的小灯并未关闭,被外头减亮的日头一衬,光也变得极淡。 但总有几束可以精准的打在秦旻则身上。 侧脸精致,眉眼低垂,下颚轮廓鲜明又柔和,喉结突出。 何零儿眼皮一跳。 这反应像极了大学刚进去第一次见到秦旻则时了,可不同的是,那时的她惊为天人,心花怒放,抱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不要脸精神扯着秦旻则身边的人加了他们的微信。 而如今...... 物是人非吗? 也不是,他还是那个他,却比大学多了份沉淀下来的稳重,她也还是那个她,却比大学时期要少了那不管不顾往前冲的勇气。 并不是所有的久别重逢都是喜悦的,她在他那里经历了四年的失败和求而不得。 如果可以,她并不是那么的想与他重逢。 有一些人,真的适合活在回忆里。 作者有话要说:小秦:我他妈是死了吗,就让我活在了你的记忆里????? 第55章 今天和好了吗 何零儿趴在窗户上看了下外面的景致,是秦旻则住的地方,她来过两次,小区中央有个奢华又浮夸的白马喷泉,她每次来都能看到一只女鬼幽怨的坐在那里,像是在等什么人。 她经过的时候女鬼泫然若泣,眼神悲悯。 何零儿知道她是想寻求自己的帮助,老赵说过鬼魂眼里的颜色如他们看鬼魂的颜色,暗淡无光,像是老旧电视机里的色彩,抹去了表面的光鲜。而她却是发光一般的存在。 许多还没来得及投胎的生鬼茫茫无助的漂泊在人间里,不知来处与归处。 但何零儿就像是大海里的指向标,他们一眼就能看到,且本能的跟随。 为此,何零儿头疼的把脑袋扎进了棉被里,闷闷不乐,她一活生生的妙龄小姑娘做谁的指明灯不好,非要去做鬼的指明灯? “上去洗漱一下吃个早餐吧。”终于缓和过来的秦旻则带着哑透了的嗓音问,许是这样的嗓音有些暴露什么,说完之后,他把车顶灯关了,径直下了车,背影倒有些像落荒而逃。 何零儿心里不解,歪头看着他的背影,黑亮的眼睛眨了眨。 她偏头看着喷泉,女鬼手指交抵垂头盯着水池发呆,却忽然转过头来,眼睛直直透过贴了膜的车窗玻璃看进她的眼睛。 锐利,悲伤。 何零儿怔悚,一人一鬼对视了几秒,何零儿觉得这样的对视毫无意义,她根本就没打算做谁的救世主,也不会被谁的眼神打动,转开视线,理了理自己衣服,也跟着下了车。 一下车,就看到了秦旻则站在地面上的脚......光着的。 何零儿微微瞪大眼睛,在她印象中,秦旻则虽不算是太刻意关注自己外表穿着的人,但也不是个邋遢不修边幅的人。 现在竟然光着脚穿着不算齐整的睡衣站在外面,更何况,脚看上去还沾满了灰,不太干净。 秦旻则察觉到了她的视线,脚趾有些不太自在的蜷缩了下,脚趾关节紧紧的弯曲。 “看什么?” “造型挺别致啊。”何零儿笑出声,眉弯了弯。 抬眼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对她有些嘲讽的话不怎么在意,一个月没见,他还怕她不愿意和他说话,他好不容易拉进的距离又远了,可见着她又用如此轻松的语调和自己说话,他没来由的松了一口气。 紧接着,心又无端端的坠了坠。 她丝毫不在意这一个月他所有的缺席。 他抿了抿唇,想起刚刚她睡着时他在备忘录里写的——如果她醒了对这个月我的不联系质问以及痛斥,我该用哪种姿势道歉的好。 简直是个笑话。 他这突然的沉默让两人之间的气氛忽然变得有些怪异,他眉眼往下撇的看着她,高高的个子肩膀下塌,何零儿突然浑身一哆嗦。 怎么觉得像只被主人抛弃了想要亲亲哄哄抱抱的大狼狗? “昨晚没来得及换。”秦旻则低低的说。 昨晚天黑,树林里能见度也低,虽然有周肆的强光手电筒照着,可何零儿所有的注意力都在方甜甜身上,落在秦旻则衣着上的视线少之又少,没看到他穿什么,脚上光没光的实属正常。 虽说是正常的,可秦旻则的那颗玻璃心今天一而再再而三的受了打击,这会实在是蔫的像颗雨后被打散了花瓣的花朵了。 何零儿挠了挠头。 “要不,我回家吧,一晚没回了,老赵指不定该怎么担心了。” 秦旻则沉默了会,黑色的眸子带着不自知的重量,“何零儿,就一顿早饭,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 他忽然弯腰,凑近了她,说话时温热的气息带着一点点尼古丁的味道扑向何零儿,“还是说,零儿,你在怕什么?” 何零儿一怔,夏天早起的凉风都忽然像是加了温,轻洒洒的触碰着她的耳朵尖。 她的舌头像是打了结,直愣愣的挺背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秦旻则的眼睛绕着何零儿的脸打着转,看见星星点点的绯红从耳朵处开始蔓延至脖子,他眼里都带了笑。 他直起了腰,转身去按了电梯,自己主动岔开了话题:“本来昨晚是要把你叫醒去房间里睡的,不过你似乎很喜欢我这辆车,一动就醒,放下就着,我就索性放你在车里睡了。” 何零儿双手握拳紧紧贴着裤缝,一张脸热热的,崩紧了下巴,看着他的背影从低落的大狼狗变成了高傲的白孔雀,咬了咬牙。 ——妈的,是她输了!被他这猝不及防的靠近乱了阵脚,暴露她三年没有男朋友的事实。 她跟着走进了电梯,扬着脸说道:“我那是困了,换你一天一夜没睡试试,给你扔到垃圾桶里,你也能睡死过去。” 秦旻则很同意的笑了笑,甚至还很具有同理心的点了点头。 “零儿说的有道理,我觉得我要是一天一夜没睡,别说是垃圾桶,就是被扔进厕所,我也照睡不误。” “......” 怎么就猪油蒙了心地觉得他是只委屈巴巴需要人亲亲哄哄抱抱的大狼狗呢。他这副样子可和大学那毒舌的样子像的不得了呢。 她好歹还是他追求的对象,现在求而不得的心头白月光呢。看看他的态度!! 她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哼后就撇开了脸拒绝再和他说话。 秦旻则失笑。 小东西不禁逗,生气了啊。 “叮”,秦旻则家在十六楼。电梯一打开正面对着的就是家门,秦旻则走出去,也不避讳何零儿,直接当着她的面就按了密码。 7132. 何零儿看到这串数字的时候愣了下。 这几个数字里没有一个与她有关。是随便设的吗? 滴一声,门开了,秦旻则打开了门,回头看了眼呆呆的何零儿,像是知道她心里所想,却没有揭穿,由着她多想了会,从玄关鞋柜里拿出了一双鞋,“你穿这双,新的。” 何零儿哦了一声,没再想密码的事情,换了鞋,关门。 鞋子是粉嫩嫩的颜色,上面还带着一搓柔软的小毛球,何零儿多看了两眼鞋。 秦旻则没穿鞋,直接光着脚踩了进去,光镜如面的白色地面上落了灰,一路跟着他进了房间,不多会,他手里拿着一套衣服出来。 “这睡衣也是新的,你去卧室洗,我去客房洗,能快点,洗完了就出来,我叫个早餐外卖。” 何零儿正想说话,一只带着温度的大掌落在了她的头顶,接着还揉了揉,“别墨迹了,一晚上没洗澡,不难受吗?” “......” 秦旻则家的风格比较简洁,黑白灰三色,何零儿看了看手上粉色的睡衣和脚上粉色的拖鞋,觉得像是踏错了空间。 撇撇嘴,这可怕的直男式审美。 *** 洗了澡出来,秦旻则正在摆盘。 何零儿觉得这幕似曾相识,想了一会才想起,上次来他好像也在摆盘。 他似乎有些强迫症和洁癖,即使是外卖也得精心的摆盘,而且盘子个个都很好看,一套一套的摆在柜子里,足足摆了几个柜子,像是装饰品。 “你经常在家做饭吃?” 秦旻则正在将煎饺摆成盛开的花形状,闻言头也没抬,说:“我工作忙,几乎有空余时间都用来睡觉了。” 何零儿手托着下巴,看着他精确的把煎饺摆好,“那我看你柜子里好多套漂亮的盘子。买来看的?” 拿了个碟子把外卖盒子里的酱料倒进去,分了一碗玉米牛肉粥放在何零儿面前,秦旻则意味不明的嗯了一声,过了会才低低的补充了句:“差不多。” 何零儿在微博上关注了很多美食博主,她虽然不会做,可是却爱看别人做菜,那些美食博主就有很多漂亮的成套的盘子,她们把热衷买特别的盘子比喻成女人爱买的化妆品,口红,包包,裙子一样。 何零儿点点头表示非常理解,她就爱收集各种不一样的符纸。 秦旻则看着何零儿头顶上的两个漩儿,眸子暗了暗。 这些盘子都是他在这三年里买的,找不到人的焦灼感让他觉得每一天都是黑暗的,不想上班,不想出门,甚至不想起床。 司况气急败坏的吼过骂过甚至动了拳头,那些话经过了他的耳朵,像是千里之外来的声音,轰隆隆的,声音虽然大,却模糊一片。但有一句话,却像一柄利剑劈开了他混沌的脑子,让他找到了等她的方式。 司况说:“既然现在找不到她,就想想她喜欢什么,等她回来的时候你用她最喜欢的东西去迎接她,不比你这副蠢样子强多了吗?” 醍醐灌顶。 可是他想了半天好像想不出何零儿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 只记得她在他身边看一个博主拍美食视频的时候感叹了句,这餐具可真好看,我将来的家里要是也摆盘了这么多漂亮的餐具,肯定做饭都做的特别幸福。 说完还羞答答的看了一眼在一旁翻书的秦旻则。 秦旻则当时只听了一耳朵,面对她投过来的视线也没有理会。 作者有话要说:天作孽,尤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第56章 今天和好了吗 当初装的一手好逼,现在却只能自食其果。 蓝色的陶瓷勺子轻碰成套的蓝色碗面,黄橙橙的玉米粒被搅拌上来,浮在表面。 这三年他无论去哪儿都会去市场里搜罗好看的餐具,甚至不惜高价去购买,再让人宝贝的寄回家一套套的像是艺术品似的摆放在橱柜里。 “你不喜欢这些餐具吗?”秦旻则问。 何零儿夹了个煎饺咬了口,满足的眯了眯眼,连带着说话都欣喜了不少,“还行吧,摆着看看还是挺养眼的,更何况这些盘子好贵的吧,我有这钱我不如拿来买符养符,还更实用一些。” 秦旻则慢吞吞的喝了口粥,装着不怎么在意的随口问道:“那我怎么记得你大学时间和我说过你很喜欢收集漂亮的餐具?” 微微睁大眼,略有些不可置信的说:“真的吗?我说过吗?” “对,你说过。”秦旻则一字一顿,带着点无奈,又有些咬牙切齿。 何零儿拿着勺子歪头苦思冥想半天,半晌眼睛慢慢开始瞪大,手里的陶瓷勺子也“唐啷”一声撞到了碗边。 “想起来了?” “你......你......” 秦旻则好整以暇的看着她结结巴巴的样子,竟然变态的发现心里即使她只是随口一说自己却像个愣头青一样忙活了三年,可还是甘之如饴:“我什么?” 何零儿小心翼翼的看他一眼,眼神闪烁了下,有些心虚的说:“你当真了?” “嗯,我当真的。”秦旻则悠悠夹了个饺子放到何零儿碗里,“你当初说的都是假的” “那倒也不是,”何零儿撅撅嘴,像个鹌鹑似的窝在位置上,“当初说这话的用意你也知道,但你没反应,我也就过去了,哪知道你现在却记得这么牢。” 声音越说越轻,到后面几乎像是消音了。 餐具,美食,厨房都是赋予一对恩爱男女的绵长日常。 烟火气的灶具,为爱准备晚餐的夫妻,漂亮精致的餐具上摆放着热气腾腾的食物。 这些都是何零儿当初羞涩又大胆的设想,她把这个设想双手捧到了秦旻则的面前。 秦旻则一直垂着眼静静的喝粥,他这人除却在何零儿面前,一切都是淡而无味的,没什么特别大的情绪反复,这会听了何零儿的话也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喝完了粥,抽出纸巾擦了擦嘴。 “何零儿。” 何零儿抬头:“嗯?” 眸子黑沉沉的,秦旻则认真又严肃道:“我现在当真还来得及吗?” 何零儿错愕,沐浴过后的她头发还没有吹干,只是粗略的擦干了水分,肩膀上的粉色晕湿了一小片,温热过后的身体还泛着红,嫩生生的像是春季刚冒出泥土的春笋尖子。 圆圆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秦旻则,片刻后又慌乱的低下了头。 无声的拒绝。 意识到这点后,秦旻则的心也一点点的沉了下去, “那个......” 秦旻则抬头,连他都没意识到,自己的身体紧绷到了什么程度,似乎在迎接她的拒绝,也在等待她的点头。 “什么?”他急切的问。 何零儿斟酌着语句,这一份迟来的感情回馈她其实一直都有些不真实,可这次不一样,秦旻则端上她大学时候亲自送出去的一个关于未来的梦,像是在画一个圆。 “我觉得我以前和你说的挺清楚的了,有些事过去就是过去了,不是一句后悔就能重来的,秦旻则,我挺感激你现在的心意,这让我觉得那四年我并没有完全在做无用功,我投出去的所有的一厢情愿都有了最好的回馈,于我来说,我觉得结局挺圆满的了,可是你三年之后你突然出现,还是这样一副非我不可的样子,我觉得太不真实了,人的感情怎么能说变就变呢,喜欢与不喜欢又不是一道明确的分水岭,跨了过去,就变成了矢志不渝,明明我大四的时候你还......” 她异常认真的看着秦旻则,头发黑亮卷曲,明明那么娇小的一个小姑娘,声音也是柔柔软软的,可说出来的话却割的秦旻则心口疼。 秦旻则喉头发涩,“我不......” 何零儿摆摆手,“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也曾经对我心软过是不是,你默认了我的那些行为,并偶尔也愿意配合我,那对你来说是代表喜欢吗?我以为是,可是又好像不是。” “谁说不喜欢?”秦旻则制止了她,挑出了重点。 “零儿,我对于感情很笨拙,我在其他方面很也许很聪明,可唯独感情,我永远比不上你,我迟钝,反应慢,后知后觉,你......不能不等我就走的,你......能不能等等我?” 他放低了姿态,以一种求饶的姿势在渴求着这份感情。 何零儿:“......你是自恋吧,秦旻则,不过你在其他方面确实很聪明。” 秦旻则:“......” 被何零儿这一打岔,两人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一分钟后,又默默的转开了视线,不一会儿,视线又胶着在一起,只是秦旻则是急迫的,何零儿是尴尬的。 “何零儿你听人说话能不能听重点!”秦旻则低低的吼了一声。 何零儿被吓了一跳。 她扁了扁嘴,因为刚洗好澡,眼睛湿答答的,看着可怜兮兮的。 话题彻底进行不下去了,秦旻则按压了下因为一晚没怎么睡而一直嗡嗡在响的太阳穴,颇有些气馁。 “秦旻则,”何零儿放下勺子,说:“我是因为看清了才走的。没必要进行下去的感情不如就趁早放手,对你对我都好,我走的时候其实挺想见你一面。” 轻笑一声,但笑在表面,“那为什么不来找我呢?” “算了,再见两字说出来有些矫情,如果我上次没有接到你的单子,我们到现在也还没遇见,时间还是会这么一直下去的,你看,没了谁,地球照样在转,没有谁规定少了谁就活不下去了。” “是吗?”秦旻则懒散的靠在椅背上,“你这么认为吗?” 他的眼睛漆黑,嘴里问着她是吗,可眼睛却传达了截然不同的一种意思。 何零儿一时怔愣住,她看着秦旻则嘴巴一张一合的说话,这话像是从很深的水底飘出来,带着水波纹路,有些模糊,她一时有些恍惚。 睫毛颤了颤。 “我是。”他说,“我是没了你就活不下去了。该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凉拌 第57章 今天和好了吗 “又夜不归宿,啊,胆子是真的肥了啊,你怎么不干脆住到他家去呢?!”赵功扯着个嗓子,手戳着何零儿的脑袋,说一句,咳三下,脸色煞白煞白的。 何零儿缩缩脑袋,嘀咕道:“我和他又不是那种关系,怎么能随随便便住呢。” 赵功的声音登时像是太监一般的破罗嗓子飙了高音:“怎么着,是那种关系就可以随便住了吗?!” 何零儿诧异的问:“不可以吗?” 赵功觉得自己一口气下去快要提不上来了,他深呼吸了几次,语重心长的说道,“ 不可以,女孩子要洁身自爱,臭男人诓你同住一般都没有好心思,我是男人,我了解男人心里在想什么,他只要和你在一起,脑子里就都是下流龌龊,想把你往床上带。想......”他咳嗽了声,省略了太直接的,“你明白吗?” 何零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赵功也不知道她真明白假明白,说的口干舌燥,倒了杯水就往嘴里灌。 他是一个男人,零儿由他这个粗人带大,细枝末节的东西教的实在太少,看她大学看上了那个臭小子就凭着一股冲劲猛追了四年就知道,这姑娘有些方面的事情还得由感情更细腻的女人来教比较好。 “可是上床这种事,不是男女都一起享受的吗?” 赵功喝了满满一嘴巴的水全喷了出来。 何零儿一脸理所当然:“更何况,我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被他带上床的人吧,我要不想,他强迫我我也能一脚踹断他的命根子,我要是想,鱼水之欢不是人之快事吗?” 赵功觉得下身一紧,张嘴想反驳她,竟然觉得无话可说。 忍了又忍,他还是没忍住,铁青着脸问:“你们......做了?” 只要她一点头,他的八百米大刀就要出鞘去砍死那个乌龟王八蛋了。 “那倒没有。”何零儿回答。 “咔嗒”一声,赵功心里那把八百米大刀回了鞘。 他擦了擦嘴边的水渍,捧着杯子慢条斯理的在客厅里踱步,皮笑肉不笑的,“我看你这样好像还挺遗憾。” “那倒也没有,”难得今天没接到单子,何零儿忙活了一个月突然空闲了下来,倒有些不习惯了,她无所事事的趴在八仙桌上,说话有气无力的,“就是在大学会偶尔想象一下。” “......”赵功心里的火又噌噌噌的往外窜。 妈的这还是不是个小姑娘了,怎么什么话都敢往外冒。 虽说儿大不由娘,这姑娘家家一长大就起了些别的心思,他怎么觉得心里酸酸的呢。 他满脑门子火的拿手在空中虚指,指了半天何零儿还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不由觉得悲从心中来。 颇有一种辛辛苦苦从小养大的小猪崽子长大了自己吭哧吭哧跑到其他猪圈里去供别家人宰杀吃了的心酸感。 他挥了挥手,把杯子往八仙桌上一摆,也和零儿一般趴上了桌子。 像两条死咸鱼。 何零儿下巴磕在桌子上,眼神涣散,俨然就是在发呆。 她的脸有些红,天气固然很热,熏的人发汗,但她这红还蔓延到了耳垂,淡淡的一层粉色覆盖着,像是天然的好气色。 昨晚秦旻是那一句话无异于晴天霹雳霹地何零儿怔忪了好半天,他的眼神漆黑幽深,像是郑重其事的急于把自己的心事袒露出来,何零儿觉得不对,却偏偏她想反驳都反驳不出来。 一下子两人都没有说话,空气中都弥漫着不可化开的尴尬。 而秦旻则说完也心里咯噔一声,懊恼悔恨,他知道她逼不得,却又忍不住为自己辩驳一下。 怕自己说的话分量太重了,她有压力,又怕她不信。 短短几秒,秦旻则心思百转千回,把所有的后果都考虑了一遍,却还是有些惴惴不安的看着何零儿。 何零儿张了张嘴,又挠了挠头发,满脸的欲言又止。 秦旻则一双眸子瞬间变得暗淡无光。 他竟然还想有所期待。 不忍她为难自己,他静默了会后,拿没用过的筷子敲了敲何零儿的头,自己把这章揭了过去,“把这些都收拾了。” 何零儿顺着台阶往下爬,得令惊呼一声跳起来把碗筷给收进了厨房,还顺带着放进了洗碗机,研究了一会的用法。 脖子处也有些热热的,何零儿欲盖弥彰的捂着脖子问赵功:“这两天怎么没见着韩雀?” 她这几天忙倒很久没用禁制符去唤他了,以前总是咋咋呼呼的在院子里,今天她一静下来,才想起来有个几天没有见着他了。 “他啊,”赵功趴着趴着快要睡过去了,“你不说我倒忘了,他前几天晚上还特意交代了我和你说一声,让你这几天别随随便便的召唤他,他有事要忙。” 何零儿刷的一下直起了身,“韩雀在这里能有什么事要忙?他不就研究研究他那个时代的漂亮衣服吗?不是红的就是黄的。” 也幸亏韩雀唇红齿白的,搭上这些颜色艳丽的颜色不会显得过于的娘气,倒有股意气风发的少年气。 “谁知道呢,”赵功闭了眼迷迷糊糊嘀咕,“也许是看上哪家姑娘了吧。” 何零儿闻言愕然的愣了愣,片刻后又觉得自己有些大惊小怪了。 韩雀死时未满十八,这个年纪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还未娶妻生子就命丧火海,一过百年,被困在了玺悦湾,心智年纪都没涨,看到漂亮姑娘心思活络活络也正常不过。 “你说......”何零儿还想问个具体的,只听到赵功已经睡地打起了轻轻的鼾声,比翼煽动,她安静下来。 老赵自上个月后身体就一直没有缓和过来,脸色白的吓人,下床上个厕所都颤颤巍巍的像是随时都会驾鹤西去,看的何零儿心惊胆颤的,担忧的不行。 但这几天有些好转了,起码还能起来活动活动了。 何零儿拨了拨手心里的红线,那头略有一些反抗之力,但没有回应。 不过能确定他是安全的,何零儿想了想,也就没有去召唤他了,省的他没勾搭上小姑娘还把责任推到自己身上。 她可不背这个锅。 午后的夏日蝉叫绵绵,老旧的风扇摇着头,发出咔咔咔的运行不畅的声音,风里也有着酷暑的温度,这一切都像成了催眠曲,何零儿眼皮也开始耷拉了下来。 正要入睡之时,手心里手机的震动声吵醒了她,她猛地睁开了眼睛。 是个不认识的号码。 她划开接听键,放到了耳边,“喂。” 沙沙沙的一阵杂音后,一个苍老的声音传来,“功成名就工作室?” 客户? 怎么会打到她的手机上? 何零儿一个激灵,登时摆正了态度,笑的露出了八颗牙齿,“是的。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助您的。” 对方沉默了下,隐约间她听到一个人在很远的地方说着,这赵功是越活越回去了,开个鬼工作室还招了个年轻小姑娘来做接线员,都学的什么狗德行。 紧接着那个苍老的声音又出现了,“赵功在吗?” 何零儿看了一眼仍然在呼呼大睡的赵功,回,“他在睡觉。您有事找他的话可以和我说,我帮您转答。” 这次对方沉默的时间比刚才要久,那个很遥远的声音明显带着气愤,念叨着什么,这赵功真是狗改不了吃屎,招个客服竟然都不放过...... 何零儿静默了几秒,诺诺道,“我觉得我可以解释一下......” 对方直接打断了她,“我不管你们是什么关系,我这边有一个活你们要不要接。仓州梁家最近频发诡异之事,放出风来寻找能人天师去镇压捉鬼压邪,你们如果也想去凑个热闹的话就安排一下吧。” 何零儿捏着手机愣了愣。 仓州梁家? 仓州首富? 明明梁启明是个首富,创造了梁氏集团那么大个企业,世人津津乐道的却都是这些茶余饭后的各种小道消息,真真假假的,谁都说不清,却被传的有鼻子有眼。 传说有几十个私生子流落在外,却被正妻死死的把住门槛,只要有私生子敢上门,第二天他就会遭遇横祸,不至于死,但却都断胳膊断腿的变成了残废。 梁家正妻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势力,二儿子愚钝,唯一一个聪慧有才干的小女儿却因为是个女儿而不受宠。 难怪在外面的私生子会频频的找上门认祖归宗了,这梁家家大业大,小小的分一杯羹都可以几世不为米粮折腰,更何况如果梁家承认了,那可不是一点小数目了。 苍老的声音仍在继续,“梁家给出的酬劳不菲,赵功缺钱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们也是看同行的面上愿意给你们这个机会举荐一下,你这边赶紧确定一下人数,梁家等的急。” 何零儿听到酬劳不菲四个字眼睛蹭的亮了,忙不跌的点头,“去去去!你去举举举!” “......去的话确认一下去的人数。” 何零儿嘻嘻一笑,拿着手指头点了点自己,绯红的脸上汗珠从额头上流下来:“一个!名字叫何零儿。” 作者有话要说:滴!你的赚钱小能手已上线! 第58章 今天和好了吗 司况步履匆匆的走在走廊上,路过的平时玩的好的护士羞羞答答的叫了他一声,他也没搭理,直奔办公室。 秦旻则的办公室已经全都修缮好了,和原来的办公室差别不大,就只是多了一面的嵌入式书柜。 他推门进来的时候秦旻则正慢条斯理的把箱子里的书一本本的放进书柜里码好,都是一些很厚的专业书和原文书籍。 门框弹到了墙面,声音很大,秦旻则鼻梁上架着副无边眼镜,没什么表情的偏头看了他一眼,弯腰继续拿书,分门别类。 司况气不打一处来,阴阳怪气道:“合着你还挺悠闲啊。” 两人是穿开裆裤的交情,从小到大的学校除了高中全都在一起,他的狗脾气秦旻则早就习惯了。 “托福。” 司况哐的一声甩上门,大声道,“秦旻则你哪根筋搭错了!院长把这么好的机会给了你,你为什么考虑都不考虑一就就推了?你知道有多少人眼巴巴的望着这块肉吗?你一声不坑的就推了,你是想气死谁?!” 秦旻则放下了手里的书,推了推眼睛,看着司况,平静道:“我看是你比较生气。” 司况看着他这不痛不痒的样子就生气,一张脸除了在何零儿面前都很寡淡,似乎无欲无求:“仓州离这就两个小时飞机的事儿,南城堵车时候从北边开到南边还要花上两不时呢,这么点路程你怎么就不行了。” 秦旻则看他一眼,转身把剩余的所有书都堆在桌子上,把箱子扔在了墙角等着阿姨在收后才回答了他的问题:“不行。” 司况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恨的牙痒痒。 “我可听说了啊,仓州这次的交流会可请了国际上最知名的神经外科专家,包括你大学的偶像Dylan,这么好的机会你确定要拱手让人吗?你们科梁郁景可一直在和你竞争科长的位置,你确定这次要让她去吗?” 秦旻则拿了抹布擦桌子,当医生的多多少少都会有些洁癖的臭毛病,“我可没说要当科长,谁想当谁当去吧。” 司况一副“你没在和我开玩笑吧”以及“你是神经病吗,没错,你一定要神经病”的表情:“你真是个超凡脱俗的神仙,我们凡人都想着往上走,你不是,你就想原地踏步。还为了个女人,连这么好的机会都能随随便便的推了。” 他两手撑在桌上:“不是,我说,你放弃了这么好的机会,人家知道吗?你别自已把自己感动了,人家可不一定稀罕。” 秦旻则面无表情的把他的手拉开,拿着抹布又擦了一遍:“我自己做的决定我自己负责,既不是博感动也不是求同情。” 他看了一眼司况:“你也别去她那儿多嘴。” 司况一摊手:“我可没那么八婆。” *** 何零儿哼着歌在收拾行李,赵功披着外套坐在床上絮絮叨叨。 “这次少不得要逗留一段时间,我刚刚给那帮老不死的去了电话,他们也不确定发生了什么事,梁家是豪门,对于这些事瞒得紧,一切还得你去了那边再说。” “机票他们帮你买好了,被我一诈他们才说漏了嘴,他们今天是在机场给你打的电话,你一说答应他们才现场给你买了晚些时间的机票,啧,怕你赶在他们前面到可真是幼稚到了极点。” “那说明他们忌惮我们啊。”何零儿把短袖滚成长条的塞进箱子,仰头冲着赵功笑,“我们俩所向披靡,天下无敌,他们都怕着咱们呢。” 那倒是的,赵功颇为骄傲,他和零儿的技术在行业里都是遥遥领先的,那帮子老东西忌惮他们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赵功说了半天好像也没什么可交代的了,何零儿自小就独立,很多事情不需要他也解决了,这次也不是第一次出远门了。 突然听不到赵功的声音了,何零儿奇怪的抬头,见赵功神情有点寞落,她愣了愣,随后嘻嘻笑着把行李箱一合,上去撒娇:“老赵,你这次不去我心里特没底,也不知道梁家出的是什么事,找了那么多捉鬼师过去,这么大阵仗,我心里可有点悬。” 赵功笑,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这张嘴就这个事情最甜了。行了行了,赶紧收拾收拾,就去机场吧。” 何零儿笑的眯起了眼睛,酒窝里都融进了热意,立正一敬礼:“遵命!” *** 司况劝不动秦旻则,就去了副院长赵闻田那里,想让他帮着劝一劝。赵闻田是秦旻则博导的朋友,在大学时也时常会对他指点一二,秦旻则对他也是尊敬的很。 绕了一圈,在急诊室里找到了他。 赵闻田四十有八,年过不惑,却依旧站姿挺拔,戴着一副圆框眼睛,儒雅谦和,说话却是掷地有声。 司况走进去的时候他正在指导手下的实习生做胸腔闭式引流,司况耐心的在一边等待。等到结束了他才上去喊了一声:“赵老师。” 赵闻田点了点头,把剩下的事交代了下,带着司况走了出来:“有事找我?” 司况正要说话,余光扫过医院门口,看到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与此同时,急诊室突然有惊呼声传来,赵闻田看了一眼急诊室,脸色一凛,扔下了司况大步的走了进去。 而司况视线一直跟着那个熟悉的身影,看着她在自动挂号机上取号,看着她在仔细的看号子上然后走到了电梯门口。 他疾步跟了上去。挤到了她的身边打量她。 林涵察觉到了视线,诧异的转头看他,愣了几秒后才展了一个大笑脸,语带惊喜:“司况?!” 司况挑眉:“你认识我?” 这时电梯到了,人群拥挤,俩人相携走进去,司况习惯性的照顾女性,让林涵先进,自己再进时站在她外侧帮她隔绝掉其余的人,问了声:“几楼?” 林涵脸有点红,分不清是热还是挤,她看了眼手里的挂号单,汗有些迷眼,她揉了揉眼睛:“九楼肠胃科。” 司况点点头,抬手按了电梯。 电梯里有认识司况的,叫了声司医生。 司况在病患家属和外人面前不像在医院那群小护士和秦旻则面前那样没个正形,一本正经的点了个头算是回应。 林涵被他护在电梯角落里,司况穿着白大褂,扣子扣到胸口,露出了里面深蓝色的衬衫领口,她微一抬眼,就能看到他的喉结,以及凌厉的下巴弧度。 “你认识我?” 林涵一愣,是了,大学期间她们几乎全无交流,唯有的几次还是在何零儿在场的情况下匆匆的打了个照面,他不记得自己再正常不过。 “哦,我是零儿的朋友,我叫林涵。” 司况终于知道那股熟悉感从何而来了,大学期间她在何零儿口里的出现率极其高,除了缠着秦旻则的时间,其余时候她俩形影不离,在路上碰到的时候,何零儿挥手打招呼,她就在一旁笑着看。 司况对她印象不深,但眼下的这个姑娘妆容精致,身材姣好,栗色长发柔顺,尾部吹着卷,怎么看都是个时尚的都市丽人形象,这也难怪他会觉得熟悉却没能和大学时候的她扯上联系。 每一层楼都有人上上下下,电梯运行的很缓慢。 “你现在和何零儿还有联系?” “有啊,我们毕业一起回的南城。” 司况失语了片刻,想着这三年秦旻则只会守株待兔似的等,像个在等待离家出走的老婆归家的老公,却从来没想着要从大学时期最好的朋友这里入手。 转念一想,既然何零儿想走的干干净净,那么林涵这想必也是会拜托她守口如瓶的。 电梯再一次停下,一批人出去,又一堆人挤着进来,司况双手撑着电梯,也被挤的往林涵身上靠了靠。 “抱歉,人太多了。” 人多,电梯闷,他的声音听着沉沉的,空间骤然变小,林涵也热的出了一身汗,她摇摇头:“没事。” 司况心思细腻,看到林涵手时不时的捂着胃部,沉吟了会,道:“等会我带你去找胃科张主任吧,她是这方面的权威。”他心思一转,又道,“怎么今天零儿没陪你来,我看大学期间你们女孩子是上个厕所都要手牵手一起去的。” 林涵不动声色的往后贴了电梯金属面,好让自己降降温:“零儿今天要去仓州,这会儿应该急着敢去机场了。” 司况一怔,觉得不可思议:“你说何零儿去哪了?” 林涵也被他这问话问的呆了下,下意识的回:“仓州啊,听说是工作方面的事,刚刚我们还通过电话,说她已经在去机场的路上了。” 司况沉默了下,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的肩膀都抖动起来,他一笑起来就有些得意忘形,刚刚装的一本正经的样子也顷刻瓦解。 他拍了拍林涵的肩膀,笑道:“你可真是好样的。你以后有任何心内科方面的问题都可以来找我,我为你免费检查!” 帮着把人送到了张主任那,司况出来后身心舒畅的给秦旻则打了电话。 “我再问你一次,仓州你去不去?” 秦旻则正打算做术前准备,对他的电话有些不耐烦,简单的撂下两个字:“不去。” 司况慢吞吞的说:“哦,不去就不去吧,我也不能勉强你,只是我刚才碰到林涵了,林涵你认识吧。就是何零儿的闺蜜,她俩到现在关系还好着呢......” “说重点!”秦旻则拧眉打断他的絮叨。 “她说你的心上人刚刚赶去机场了,目的地是......仓州。”他说完就饶有兴致的等着那边的反应。 秦旻则呼吸紧了一秒。 “还去仓州吗?”司况故意问道。 “......去。” 作者有话要说:司况:不让你跪下来叫我一声爷爷你就分不清谁是谁孙子了! 第59章 今天和好了吗 南城偏南,空气湿热,仓州在北边,何零儿一出机场,迎面一股干燥的风吹来,竟觉得面皮都崩了崩。 她照着手机上的地址,拦了一辆出租车,眼风扫到一片火红色飘了进来,她顿了顿,泰然自若的把地址报给了司机,坐了进来,关门。 韩雀像模像样的坐在位置上,如果仔细看的话,他和座位之间还留了一个缝隙,被火红色的袍子盖住,铺了满后座。 外面华灯初上,一排排简洁的路灯瞬间齐亮,何零儿拿出手机放在耳朵,眼睛看向窗外,却是对着韩雀说话:“你还知道回来?” 韩雀嘻嘻一笑:“我能去哪啊,我听老赵说你来了仓州,我可是马不停蹄的奔来了。” “我以为你在外浪的不知道家门往哪边开了呢,还让老赵提醒我这两天别找你,你胆子可真够肥的啊,不怕我把禁制符掐断送你去投胎?” 韩雀不以为怵,他现在算是摸清了何零儿的性格,凑到她身边极近的观察她,眼睛灼灼有神:“你会吗?” 他把气息敛到几近于无,可何零儿是什么人,一下子就察觉到了他的做法,捏着手机回头就掀翻了他,把他的头卡在了前座与后座的空地里。 “哪里学来的招数拿来对付我?!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何零儿一手控住他的头,头一歪夹住手机,空出手来伸口袋拿符。 韩雀求饶,头卡着只能摇屁股:“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学了招数就使在你身上!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前座的司机听到文文静静的女孩子河东狮吼一般,尴尬的咳嗽了一声,歇了往后打个招呼的心。 何零儿气呼呼的哼了一声,放开了他,起来时,韩雀的头发也乱了,发带还缠到了脖子上,脸被按的涨红,狼狈不堪。 她往前看了一眼司机,见他目不斜视,放下心来。随后抱着手臂打量起韩雀来,几天不见,他似乎长本事了啊。 “你这几天不是在外面勾搭小姑娘?” 韩雀一愣,刚刚恢复下来的脸又蹭的红了,火急火燎的吼着:“你说什么呢,谁勾搭小姑娘了,我......我......”他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像是在喃喃自语,“我又不喜欢小姑娘。” 何零儿一怔,“你是同性恋?不是不是,你是gay不是不是,”她挠着脑袋想了想他们那个年代的说法,忽然脑中一亮,“哦,你是断袖?!” 这一声叫的太响,引的前面的司机都在红灯期间回头看了她一眼,正想开口,想起了她刚才凶神恶煞的样子,又忍下了,转回头去,只是目光不停的借着后视镜那往后飘。 韩雀脸红了白,白了红,几个颜色混在一起,最后变成了全黑,他恼怒的想甩袖走人,又觉得不给自己辩解一下实在是窝囊的很。 他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我不是断袖!” 何零儿将信将疑:“不是?” “不是。” “真不是?” 韩雀急的要哭出来,又气的想要命人砍了她的狗脑袋:“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韩家小公子堂堂七尺男儿不喜欢钻别人的屁股蛋儿!” 他最后那句话几乎是绷直了嗓子吼出来的,额头上青筋都蹦出来了。 说完了气喘吁吁的把眼睛瞪成了铜铃瞪着何零儿,眼里火光直冒 何零儿很怀疑,要不是他打不过自己,只怕这会儿已经上来扭断自己的脖子了。 “......哦,不是就不是呗,是你自己说的你不喜欢小姑娘啊。我只不过做了个合理的怀疑,你自已说话不清楚啊。” 韩雀冷哼一声,背过身去不理她。红色的丝质发带带着光泽和他的黑发一起飘在他的背后。 “那你这两天出去干嘛了?”何零儿瞅着他的背影,“就学了个本事然后回来对付我?” 韩雀并不说话。 韩雀不说话,何零儿也懒得理他,自上次没让他进阴阳门后这人就奇奇怪怪的,她心里想道,现在的孩子都是几岁进入叛逆期的? 她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十八岁在这个年纪正常情况下应当是上高中的时候吧,高中期在叛逆期范围内吗? 眼前一闪,红色身影瞬间消失了,因疾驰的车灌入了风,繁复的袖袍及一头青丝全数的拂在了何零儿放在身侧的手背上,凉丝丝的如沁凉的绸缎。 这一声不吭的来,又是一声不吭的走,手背凉意仍在,何零儿看着他消失前削瘦的背影,叹了一口气,惆怅道,这孩子是真难管。 *** 秦旻则花费了一些时间才买到了当天最早的票。 而这里的花费时间则是指这个来仓州交流的机会在他一再的回绝后已经给了另外一个同事。 他在交涉无果后和院领导交代了一下,请了两天的假。 在这个时候他终于有些后悔自己选择的这份职业了,时间不自由,受限多,手机和人24小时待命,即使他再心焦难耐,也得老老实实的把手上的手术做完了,把排着的手术都安排好,把手上的病人都交代一下。 他忍过飞机刚起飞时的耳鸣,拿出pad看他的博导让他看的论文,正打开一个开头,他皱着眉拿感应笔在第一段的后面加了一句注解,就听到有人在向他打招呼。 “这么巧,秦医生。” 秦旻则偏头看了一眼,梁郁景站在过道上言笑晏晏的对着他。 哦,梁郁景就是接替了他去参加交流会的医生。 他一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收回视线继续看手里的pad,并不打算多说话。 共事了几年,多多少少也熟透了秦旻则的为人处事,梁郁景也不在意他的态度,淡笑了一下就走到了她自己的位置上——就是秦旻则的右后排。 一篇论文看了一半,边上注解的字写的比论文还多,秦旻则习惯性的想拿出手机给老师打电话,一看环境才想起来在飞机上,摘了眼睛揉了揉酸涩的眉心,他调出论文作者。 付涛。 秦旻则嘴角勾了勾,怪不得写的狗屁不通都能混到他老师手下。 纨绔子弟一个,被家里人压着学医,和秦旻则老师是世交,亲自上门求着收学生,老师耐不住面子点头收了这学生,却也头痛的时不时的把他的文章都扔给秦旻则。 最近还想把人都扔给他。 秦旻则把pad一关,扔到了随身的包里,打算下机后和老师说一下,这个付涛的论文恕他无能为力,他这又不是收破烂的,什么都往他这里扔。 他上机前给何零儿打了几通电话,发了几个信息,直到空姐提醒开关机也没收到回复。他闷着一口浊气散不出来,一时间有些意兴阑珊,从包里掏出了眼罩开始闭目养神。 刚睡着,目的地就到了,提醒声音响起来的同时秦旻则就摘掉了眼罩,外面已经全黑了,下面灯火通明,遥遥望去可见马路上车流的灯带。 等飞机平稳落地后,在周围一片走动中,他迫不及待的先拿出了手机开了机,连上了信号后,手机震动了几下,他有些惊喜的看了眼,随后又失望的锁了手机,站起来从打李架上拿了行李。 “秦医生,”梁郁景穿着银色高跟鞋小跑了两步走到秦旻则身侧,跟着他并肩走了两步才说话,“秦医生今晚有落脚地吗?” 秦旻则脚步匆匆,但见梁郁景穿着细高跟追着有点辛苦,虽很不情愿但还是把脚步慢了下来:“梁医生问这个做什么?” 梁郁景今年接近三十,保养精致身材婀娜,虽然长时间把自己包裹在严肃清冷的白大褂里可也掩不住她一身的成熟与魅力。 不再年轻但足够有诱惑力。 她缓了缓因追赶他而有些急的气息,开口道:“虽然我觉得这没什么可道歉的,但我们都知道这并不是我抢了你的名额,而是你自己放弃了,不过我还是得和你说下抱歉,你来的着急,如果暂时还没有定好落脚点,我在这边有朋友认识,可以介绍......” “梁医生,”秦旻则停了下来,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梁小姐,你也说了这错并不在你就不需要道歉,这不是一个错误。”他想了想,其实这只是他自己一个人的错误,与旁人无关。 梁郁景是个聪明人,秦旻则的态度说明一切,说再多他也不会接受她这份好意,索性就闭了嘴,不做个没眼力界的讨人嫌,与他并行走到机场门口打了个招呼就上了出租车。 秦旻则看了下表,晚上九点,时间不早不晚,思索了会想着那姑娘应该是没到睡觉的点,就拿出了手机按下了电话。 但秦旻则没想到,今天对于何零儿实实在在的是个意外。 熬夜达人马失前蹄的困死在酒店的大床房上,整个人像是无骨生物一样陷进了蓬松柔软的被子里,一头黑色的小卷毛杂乱无章的铺在白色的枕头上,映衬着一张嫩嫩的小脸轻轻的打着呼。 手机倒扣在床上,边缘处一闪一闪的发着光,不一会儿又黑了。 她再次错过了他的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韩雀:头可断,血可流,洞不可随便钻。 第60章 今天和好了吗 秦旻则在打了五通电话都没人接后脸黑的能与夜色媲美。 他换了个号码拨打,电话接通不过一秒就被接起:“小秦先生,您好。” 秦旻则顿了顿,才开口道:“你帮我查一下何小姐住在哪个酒店,顺便帮我查一下她来仓州是为了什么事。” 对方犹疑了下,“请问何小姐是......” “少给我装不知道,我身边有谁是你们不认识的?” 大家心照不宣的没有再开口问原因,电话那头从善如流的接过了茬:“好的,我这边立刻查一下,等会把具体的信息发到您手机上。” 电话即将挂断的一瞬间,秦旻则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等一下,”他说道,“只要查酒店名称就可以了,其他的不用管。” “好的。小秦先生,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他在心里数着数,靠边等待在门边,他这次来的急,让司况帮他订了最早一班机后他也没来得及赶回家收拾行李,只匆匆的拿了身平时备在办公室休息室里的衣服。 看他这着急样,司况还气定神闲的在旁边嘲讽道,要不要把他备在医院的衣服也给他带上。 后果就是秦旻则当着司况的面给他爷爷打了个电话,在司况的抓狂和跪地求饶声中给他爷爷拜了个早年。 想到这,秦旻则无声的笑了一下。 机场人来人往,门边更是络绎不绝,他长身玉立,面容精致,秦旻则似乎很偏爱丝质顺滑的衬衫,垂坠感很好,微风吹的料子紧贴肌肤,比西装笔挺更添了随性和懒散。 与他在医院时穿着白大褂时的凛冽精神判若两人,像是有一道明确的分水岭,将他分割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人,但又很矛盾的揉合在一起。 天已大黑,可机场内仍是人声鼎沸,一群一群结伴出游人,秦旻则听了几耳朵,似乎是赶上什么节假日出游小旺季了。 秦旻则没什么看人的兴致,低着头刷手机新闻等信息,额着的几缕碎发挂下来,在脸上打下一片阴影。 不远处的一帮学生样的女孩子停下来边偷看边窃窃私语,把一脸的惊艳都写在了脸上,几个姑娘推推攮攮的把其中一个推了出来,挤眉弄眼的冲着秦旻则打着暗示。 秦旻则抬起眼冷冷淡淡的瞥了那边一眼,明明只是一眼,却让几个小姑娘噤若寒蝉,身体都绷得直直的,等秦旻则收回视线,那边才讪讪的相互看了一眼,但也不敢再做什么了。 对方效率很高,不过一分钟,手机就震动了下,完整的写了酒店地址,还贴心的附带上了地图。 *** 何零儿是被巨大的敲门声震醒的。 她呜咽着把脑袋往枕头里埋,敲门声一直不停歇的持续了有几分钟,最后何零儿怒气冲冲的从床尾的被子里钻了出来,光着脚像头母狮子一样炸着满头卷毛冲到门边,大力的开了门。 但在看到门外人时,她的怒气戛然而止,像戳破了鼓鼓的肥皂泡,却连声响都没有就把里面的气漏光了。 陆奇霜撸了一把宽大的袖子,满脸嫌弃的上下打量了下眼前人,挑着眉责问道:“你就这么来开门?” 何零儿努努嘴,待门外人进来后甩上门,走到床前撅着屁股从床尾爬回被窝,“你敲门敲的跟里头死了人似的,难道我还得沐浴焚香,三跪九叩的来开门?” 陆奇霜一见她又要回床上,气不打一处来,上前一步抓住她脚踝就把人往外拉,何零儿尖叫一声,被她拖出了被窝,气恼的一屁股坐在了地面上。 陆奇霜抬脚踢踢她,“赶紧洗脸去,梁家打电话来找人了。” “哦。”何零儿慢吞吞的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半天没动弹,被陆奇霜拎着衣领子像拎鸡崽子似的扔进了卫生间。 何零儿刷牙,陆奇霜倚着玻璃门看她,宽松的上衣,一大半肩膀全露了出来,露出里面细细的蕾丝内衣边,她皮肤不算白,但胜在紧致,三十七八的年纪了,远远望去,这皮肤还像是涂了层蜜泛着剔透的光。 “陆姐姐,你过会也去梁家?” 陆奇霜蹙了蹙眉,似乎对这个称呼不太满意,正想开口,何零儿拿话堵住了她:“你可别哐我叫你陆姨,我可叫不出口。” 陆奇霜一头大卷发高高的绑在后脑勺上,栗色上漂染了几小片的红,她眼窝很深,鼻梁很高,再配上蜜色肌肤,有种异域风情,一摇一曳都是风情。 何零儿吐出一口泡沫,内心哀叹。 老赵这个糟老头子哪配的上陆姐姐这样的可人儿啊。 “陆姐姐,”何零儿掬水洗脸,甩甩脸,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人间尤物,痛心疾首,“你真是眼瘸哦。我建议你去医院挂个眼科吧。” 陆奇霜手起手落,在何零儿头上一记狠敲,“没大没小。” 何零儿捂着头傻笑。 陆奇霜一屁股坐到床上,“你和我一起去梁家。陆家那帮子老头子一早就过去了,只有你傻乎乎的还躺在床上做着春秋大梦。”她把屁股底下的内衣拿出来扔到一边,“怎么,老赵钱赚够了?” “哪能呢。” 陆奇霜对这答案并不意外,涂着大红玫瑰指甲的手指轻扫了下刘海,“他还宝贝着那盆月季呢。” 何零儿觑觑她,见她神色并无异常,点了点头,“那可不。” 陆奇霜脸色淡下来,似乎想到什么,又笑了笑,岔开了话题。 一切准备妥当,陆奇霜才想起刚进门之前似乎想起有什么话想对她说,可一时忘了,皱着眉想了想,还是没想起来,她不是强求的人,一时想不起就把抛到了脑后,不再去费神。 但当她坐着电梯下了大厅,看到坐在大厅沙发上明显是一副等人姿态的男人时,终于一拍脑门想起这事了。 这不就是小可爱爱而不得苦苦追在人屁股后面四年还没追到的人呐。 要不说她俩特别投缘呢,连情路都一样的坎坷,男人都他妈是眼瞎。 秦旻则看了眼手表,也不做任何事,就着一杯咖啡,眼睛始终朝着电梯看。 这里的咖啡不好喝。 一波一波的人鱼木惯出,秦旻则只消一眼就能发现有没有熟悉的身影。 她电话早上刚开始还能打通,后来就直接关机了,想来是没电了,找不着人,就有些后悔昨晚没让那人帮他查的更彻底一些。 短针转了两轮,他才等到人。 他走到何零儿身边,看着零儿脸上出现了惊讶的表情,心下为着能牵动她情绪而暗自愉悦,不自觉就把这情绪带到了脸上,笑的如沐春风。 “秦旻则,你怎么也在这里?!” 嗯,不只表情惊讶,连说话的语气也是让人兴奋。 他弯弯嘴角,“哦,我在仓州有医学交流活动,昨晚上来的。” 何零儿想起自己手机上那一串的未接电话,心下生疑,正要问,秦旻则自己解疑了,态度很诚恳:“昨天来的时候司况碰上了你朋友,她告诉司况你也来了仓州,这么巧,你也住这个酒店。” 陆奇霜:“......” 何零儿:“???” 何零儿圆圆的眼睛眨巴了两下,望着一脸坦然的男人,疑惑道:“是吗?” 秦旻则无意在这上面打圈圈,换了话题:“你们这是要去哪?” “梁家。” 秦旻则有些许的愕然,但想着零儿的工作,又觉得没什么是不可能的,点了点头,理了理袖口,慢条斯理道:“嗯,正好,我也要去梁家,一起吧。” 陆奇霜:“......” 何零儿:“???” 何零儿什么情绪都摆在脸上,简单的很,虽然她没说出口,可是秦旻则还是看出来了。 哦,我们是靠实力去捉鬼,你拿什么去? 他沉默了下,才道:“我的本职工作是医生。” 何零儿恍然,原来是去看病的。 陆奇霜自发自觉的晾了自己半天,这会儿终于上前似笑非笑的瞅了秦旻则一眼,她在大学期间去S城顺道看零儿时被拉着见着秦旻则一次,只不过那时的他和现在可不一样。 秦旻则瞥了她一眼,带着礼貌的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疏离但又不过分冷漠,陆奇霜看出来了,这还是看在零儿面子上的一点殊荣。 捉鬼行业不可为外人道,看似式微,内部却有几大家族撑着,陆家为其中一家,早年,赵功带着何零儿进过陆家,陆奇霜就是在那几年眼瞎看上老赵的。 不过那个时候也算不上眼瞎,年轻时候的老赵模样还真挺俊俏,痞痞的,笑起来坏坏的,小姑娘都吃这一套,她被迷的五迷三道的,天天跟在他屁股后面跑。 老赵粗枝大叶的,哪看的出小姑娘这些个弯弯道道,再加上陆奇霜那时才多大,在他眼里毛都没长齐呢。 等到赵功带着何零儿脱离了陆家,陆奇霜才在哇哇大哭中表了白,这可把老赵吓坏了,当场愣在原地,趁这空当,陆奇霜一不做二不休,卯足了劲,垫脚掰住了他的肩膀亲了上去。 这之后,拒绝也拒绝了,赶也赶了,骂也骂了,可两人还是一路的你追我赶中过到了现在。 陆奇霜脑子一根筋,看着外表像是个万花丛里过片叶不留身的,可是心里却和零儿一样是个轴的。 只不过她又和零儿不一样,零儿还知道往后退,她却只能靠嫁人来忘记。 作者有话要说:秦旻则:你离零儿远一点,我怕她学你。 第61章 今天和好了吗 梁家本家人丁算不得兴旺,但分支却枝繁叶茂,梁启明三个兄弟都扒着他在梁氏里工作,三个兄弟下面六个孩子,再加上情人私生子娘家亲戚一堆有的没的,全都被他们安排进去了。 梁启明年轻时候雷厉风行,干起事业来六亲不认,杀伐果断,可年纪大了却惦念起那些份不太值钱的亲情来,只要他们不过分,他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的默认了。 何零儿站在诺大的一片庄园前,惊叹的咽下一口唾沫,她拿手肘撞了撞身边的秦旻则,悄声说道:“这可比你家大多了啊。” 秦旻则斜睨她一眼:“我家可不是南城首富。” 何零儿嘻嘻笑,和陆奇霜在保安处亮了身份后得了通行后,说道:“你可别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你还年轻,未来无限可能呢。” 秦旻则不想理她这调侃式的胡言乱语,却又有些好奇:“你喜欢首富?” 何零儿拽着陆奇霜的手一路跟着保安往里走,闻言答的相当理所当然:“谁能不喜欢钱?我这起早贪黑的,不就为了那俩银子?可别和我说什么梦想,我这辈子的梦想就想昏睡在床上不出门,我就想做一条能不翻身就不翻身的咸鱼。” 陆奇霜闷笑了两声,揉乱了她的头发:“你要是这么爱钱,怎么前几年还老是路见不平,碰上个冤鬼被老赵骂了都不听非要上赶着去帮人家?” 何零儿被揭了老底也不恼羞,大手一挥颇为豪气:“往事不堪回首,莫要再提。” 三人连走边看,一片庄园里分出了好多栋别墅和小洋房,梁家几个兄弟都住在这里,梁启明一家住在最大也是在最后面的别墅里,还有一些小洋房空着是打算等孩子长大独立后送给他们的礼物。——当然都是梁启明出的资。 何零儿花了一分钟对着豪华的房子想了想当初她那爹妈怎么不把她扔这门口呢,但最后她不得不多想了想老赵的人格魅力是否可以抵抗住钱的诱惑。 何零儿天生对阴气敏感,她插科打诨的说着话,但她和陆奇霜相互对视了一眼,都觉得这庄园里莫明阴凉,不是阴风阵阵的吹着后脑勺的那种,而是不问缘由汗毛直接竖立起来。 但怪就怪在,他们一路进来,沿路没有碰到一个鬼怪。 秦旻则皱眉,小声道:“不对劲。” 何零儿点头负荷:“有人的地方都有鬼魂漂浮,两个世界虽然不相融,却是共同存在的,在来梁家沿路上还飘着各式各样的魂魄,可一进庄园却都不见了踪影。” 陆奇霜道:“要么他们请了人给这庄园打下了结界,要么就是里面有什么阻碍了魂魄的进来。” 何零儿闻了闻:“如果是同行人打下的结界,以我们的水平一看便知。”说话同时不忘骄傲的自抬一波。 不属于她嘴里“水平”的秦旻则默默跟在后面安静如鸡。 陆奇霜看了眼秦旻则,薄薄的眼皮子上浅浅的一层绿色的光晕,像是一层透明色。 开了天眼? 他们虽然只有一面之缘,可他的名字于她来说并不陌生,何零儿每天和她聊天都会念叨这个名字至少一百次,她听的耳朵起茧之余再配合那天见的人的长相,竟然觉得她们家零儿眼光真是不错。 虽然这个名字在三年前随着她的毕业而一并消失了. 她几次想提起也被她以各种借口搪塞了过去,以至于到后来这个名字好像突然就真正的消失了。 诧然间看见他,初初的惊讶过去,记忆中所有的细节都被串联了起来。 看这如今的架势,是死灰复燃了? .......不对。 陆奇霜一面走,一面用余光瞧瞧撇过去,以过去零儿在秦旻则面前那舔狗的架势,如今这四平八稳的作派以及秦旻则一分钟内有58秒都在盯着她背影的样子。恐怕如今形势颠倒了。 陆奇霜轻晒。 不过话说回来,这庄园是不是过分大了一些? 三人顶着大太阳从兴致勃勃走到无声喘息,秦旻则忽的从后面拉住了何零儿的手,同时,陆奇霜也警惕的停了下来, 这庄园再大,她们从门口进来都已经跟着走了十几分钟了,房子近在咫尺,却好像永远走不到似的。 ”鬼打墙。“何零儿迅速的说。 秦旻则听不懂,继续安静。 陆奇霜一秒进入作战准备,神情戒备。 前面的保安似乎觉得他们走的太慢了,在前面停下后转头不耐烦的催促了他们一声。 “静观其变找出口。”何零儿悄声说。 她说完停顿了下,又对秦旻则说,“你跟紧我们,鬼打墙即一块地方被下了障眼法,在原来的路上设置了无数条纵横交错的交叉路,看不见,碰不着,却找不到出口。迷了路,除非打破这障眼法,否则就会被困。” 秦旻则神情一凛,点了点头。 倏尔,他顿了顿,低低道:“那你要保护好我。” 何零儿:......嗯? 陆奇霜:......啊? 她嫌弃的瞅了一眼人高马大的男人,嘴角抽了抽。 好好的一个大男人,说吃软饭就吃软饭了。 秦旻则察觉到了视线,甚是平静坦然的扬了扬嘴角,受下了她眼里所有不加掩饰的鄙视,甚至还怕自己迷路,光明正大的贴近了何零儿。 陆奇霜一时间忘了他们的处境,被气的呵呵笑了两声。 日头渐渐毒辣,何零儿和陆奇霜热的额上冒细汗,秦旻则长年体温偏凉,这会儿也被热的后背隐隐发热。保安逐渐消失在前方,何零儿叫了两声,他却好像没有听到,自顾自的往前走着,最后消失在一片灌木丛前。 秦旻则拉住了何零儿的手,何零儿停下之余又抓住了陆奇霜的手。 她疑惑的向后看去,秦旻则视线转向远处的一扇窗户,何零儿和陆奇霜跟着看过去。 在一只脚站着的小小空间内,鬼打墙都能画出几百平米迷宫的气势,更何况是这占地面积很广的庄园内,但其实再怎么画,实际的面积仍然只有这么点。 一般情况下,被鬼打墙困住的人是看不到外面的人的,可刚刚他们转向那面窗户时,分明看到了几个闪动的人影。 “在鬼打墙里看到外面的人,无非就有几种解释,”陆奇霜眯眼辨认远处的人,说:“他们在局内,或者我们在局外。” “那个白头发,外加一嘴白胡子的老头儿你们认识吗?”秦旻则偏着身子询问。 “嗯?”何零儿满脑子问号,“秦旻则你眼神这么好?”她刚刚就只看到几个人头闪了一下,完全没有看到人头啊。 她双眼1.5都没追踪到什么白胡子。 不过说到白胡子...... “是陆昌柄。”陆奇霜说。 何零儿了然,当初她和赵功进陆家时,赵功和陆昌柄就水火不容,从最初的斗法到后来的背后耍阴招,赵功为了零儿都忍了,但陆昌柄把手段使到何零儿身上时,赵功终于爆发了,什么东西都没要,带着零儿当即就要脱离陆家。 决裂的样子太难看,当年闹的还挺大,以至于这些年陆昌柄还有意无意的一直在针对着他们。 何零儿忽的灿然一笑:“你猜是他们在局内还是我们在局外?” 随后她笑容忽然一变,以手作笔,以血为墨,牙齿轻轻在右手指尖咬出血珠,暗红色血液出来的一瞬间她对着那扇窗户隔空一指,大手左右挥舞。 不消几秒,龙飞凤舞的暗红色“破”字倏然炸出金色的光芒,金光大作,竟比太阳都要耀眼几分,细碎的一声玻璃破裂声从遥远的窗户上传来。 紧接着,像是刚刚眼前突然被水洗过一样一层极淡的肉眼几乎看不出的模糊光影退却,眼前的路豁然开朗。 金色光芒退却的同时,一声老态龙钟却洪亮穿透力极强的声音从那扇窗户破空传来:“混账野种!谁同意你使用我们陆家教你的法术了!” 声音像是炸在耳边近在咫尺的地方,何零儿脑袋里嗡的一声,耳鸣了。 陆奇霜也面色痛苦。 倒是秦旻则面容平静的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敏锐的觉察出了何零儿的异常,迅速的抱过她护在胸前,并看了陆奇霜一眼。 陆奇霜会意,摇摇头。 “怎么样?”秦旻则低头问怀里的人。 耳鸣也仅是维持了前面的几秒就恢复了,何零儿轻轻的推了下,秦旻则抱的看似松,手却缠的紧,但她只是轻碰了下,他顿了顿就松开了她。 她提了口气,大喊回去:“教了我,就是我的东西!谁管上面写着谁的姓了!” 陆昌柄捋了一把胡子,捏着金色考究龙头拐杖狠狠的跺了一下地:“野种就是野种,一点规矩都不讲!” 大家族最讲究规矩方圆,一举一动都有着明确的规范,大门大户的似乎都喜欢把自己往框里按,按出个同样模子的人出来,要是出个另类的,人人都可唾骂两句,嫌弃两句离经叛道。 何零儿不在意她嘴里说的野种,秦旻则面色却一沉再沉,薄薄的眼皮子上像是附着了一层冷霜。捏了她的手就往他们所在地走。 她的手往常都是热烘烘的,今天却有点冰。 陆奇霜紧跟其上。 作者有话要说:小秦脑海里噼里啪啦甩算盘:我现在开始要混成南城首富大概还需要多少年! 第62章 今天和好了吗 陆家人今天设下这个鬼打墙本意只是想在这庄园里探一探虚实,早上一帮人来了,被安置在了这间房子里,中间除了几个佣人上了些餐食饮品的,梁家人一个都没见着。 捉鬼大家尤其是陆家,收费昂贵,与权贵豪门关系密切,何曾受过这等怠慢,陆昌柄耐着性子差遣了几个小辈去询问了下,均被三言两语打发了回来。 想拂袖而去,但想着另外几个房间里还等着其他的同行,他这一走,最后得利的必定是其他人,梁家消息压的下,却也挡不住街头巷尾的长舌之人,一传十,十传百的,都知道梁家神神秘秘的请了很多人。 至于这些人是干什么的,长舌之人不知道,但内行人都知道。 陆家是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次可以光耀门楣的机会的。 何零儿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 恰好被惹了一肚子气无处迁怒的陆昌柄施了点小手段,见着他们迷的团团转,心里的气才算歇了歇。 门被撞的砸在了墙上,又因惯性弹了回去,一只脚踹了上去,陆奇霜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身后跟着秦旻则和何零儿。 “陆四叔真是老当益壮,一把年纪了还学年轻人耍狠。小心折了您的小腿骨。”陆奇霜皮笑肉不笑,靠着门框。 这话一出,一室的几个小辈都面色各异的憋了一脸笑。 陆昌柄脸一阵黑一阵白,他年纪确实大了,骨质疏松,前断时间晚上起夜上了个厕所,刚脱了裤子就摔倒了,小腿骨折。 这事沦为陆家笑柄,有许多人冲进去的时候他正憋红了脸死命的穿裤子。 陆家从很多年前就已经分家,陆昌柄排行老四,人称陆老四,但这个不怎么好听的名号也只有老大老二老三能叫,其他人都只能恭恭敬敬的叫他一声陆四叔。 何零儿从陆奇霜身后探出个头来往里张望,她被赵功带出来的时候她还挺小,抽了条长了开,模样也只能依稀看出点小时候的影子。 她不知小腿骨的典故,听了陆奇霜的话视线就下移到他的小腿那好奇的多盯了几眼,这几眼就像是滚烫的开水浇到了陆昌柄的腿上,他提着拐杖又是重重一敲,瞪着何零儿像是要活剥了她。 何零儿小时候在陆家时怯生生的一见他就怕,小姑娘心思敏感,老赵长时间外出工作,留她一人在陆家,说是给了她一个避风港,但更像是寄人篱下。 陆昌柄是那时开始叫她野种的。 每回他一叫,她就龇牙咧嘴的想要上去和他拼命,陆昌柄就装模样的以家法之名打她板子,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的也不肯求声饶,等老赵回来才扑进他怀里哇哇大哭,似乎所有的委屈到这里才得以宣泄。 陆奇霜眼见着陆昌柄的火气越来越旺,正想按着何零儿的脑袋让她去另外的房间,秦旻则比她动作更快的拉了她的手带到了怀里,走到前面,平淡的叫了一声:“陆四叔。” 陆昌柄目光从何零儿身上撤回,眯着眼睛看了眼他。 年轻人身上有着一股凌厉的气势,周身都偏冷,挺拔的身姿在这一室都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陆奇霜惊奇的陆昌柄瞬间敛去了一身的火气,偃旗息鼓的走到沙发上去闭眼假寐。 何零儿更是惊讶的眼睛在秦旻则和陆昌柄身上来回打着转,无奈两人突然像是锯嘴葫芦,一字不发。 *** 因着陆昌柄不说话,其他人都不敢说话,但何零儿和陆奇霜不是其他人。他俩聊的挺欢。 期间被梁家请来的其他捉鬼人士也来串过门子,大家互通了下有无,也被这梁家人的态度搞的有些摸不着头脑。 一个寸头男看了眼沙发上的陆昌柄,大着胆子摸到何零儿旁边叫了声:“零儿。” 一声零儿,秦旻则在边上抛了个眼神过来。 寸头男毫无所觉,笑嘻嘻的,“你还记得我吗?以前你来陆家的时候我们还一起跟着陆二叔出去捉过鬼的。” 这谁记得住? 但是何零儿不下人脸面,她只是略一思考就点了点头,装着一副久别重逢的惊喜样。 寸头男见她记得自己更开心了,自己絮絮叨叨的说起了小时候的事儿,他这话匣子一打开,室内的其他人都呆不住了,也跟着过来开始叙旧。 说是叙旧,也仅是因为在室内闷了一天乏了无聊了,好不容易来个可说话的,都憋不住了。 这些人几乎都是陆家小辈,陆家五兄弟下生的所有子嗣除了一些没天份的,基本都会学一些法术技能。 “你们在这呆了大半天了?”何零儿问。 “可不是,”穿着黑色骷髅头的年轻人回头看了眼看似睡着的陆昌柄,轻声说,“我们早上五点不到就被薅起来了,结果另外一些人到的比我们更早,大家相互都尴尬的不行,这都还能装模作样的一起坐下吃顿早餐呢。” “梁家那边没动静吗?”陆奇霜问。 一个子很高但瘦的像是没有一点肉的人抢着回:“完全没有,从早上到现在,别说梁家人,网上说梁家养了八只狗,我们都没有听到叫一声。” 何零儿突然想起来秦旻则是来看病的,但具体是看谁的病他没说,她问道:“你是来看病的,这他们也能耽误吗?” 秦旻则眼眸子闪了闪,说:“他们要是觉得耽误不起,自然就来找我了。” “当——”一声。 房里的一口有些年代感的摆钟时针直指向“3”。 何零儿只觉得这里处处都透着怪异,狐疑的看了眼秦旻则,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但还没来得及想出什么,先前那个寸头突然叫了一声:“快看!” 众人刷的一声头转向了窗边,天空碧蓝如洗,但突然像是有一层透明的保鲜膜缓慢罩下来。 瘦高个一惊,直觉如果被这套住就会逃不出去,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符纸从窗口扔了出去,符纸遇风变大,竟变成了一平方米左右大小的符,瘦高个匆忙之中只来得及喊了声“我去过去看看”就一脚踩上了符纸。 符纸晃悠了下,连带着瘦高个都整个人踉跄了下,陆昌柄这时候悠悠醒转,转头见着瘦高个整个人像是倒挂的风筝扒着符纸的边缘往下坠,气的脑门子青筋直跳。 “这个混账玩意!是去送死吗?!” 话音刚落,那符纸就像风筝遇到了狂风,急卷了几个圈直往上冲,瘦高个惊恐之下紧紧的抱着符纸但也被甩的松了手。 窗边挤满了人,有不少带着来见世面的小辈发出惊呼声。 但谁也没敢在这种敌未明的情况下贸贸然出去营救。 那层先前看到的透明膜仍然在缓缓往下罩,瘦高个的身影和尖叫声像是风卷着树叶哗哗作响,打着转转,却始终脱离不了那层膜的掌控。 瘦高个很拼命的跩着符纸的边缘,努力的想把自己垂挂在下面迎风摇荡的身体跩上去,可“风”似乎清楚的看到他的每一个动作,在他每次有一点小成功时一阵反面的风掀了他,让他前功尽弃。 何零儿目不转睛的看了会儿:“似乎在逗着他玩儿。” 秦旻则点头表示同意。 陆昌柄眼神锐利的盯着像是被耍的猴子的瘦高个,胸膛起起伏伏,气血翻腾。 所有人都这么看着他们陆家的小辈在外面被不知明的东西耍的团团转,这不是在当众打他们陆家的脸吗! 他气沉下去,对着外面吼:“玩够了赶紧给我滚回来!” 这话一出,众人神色各异。 一个捉鬼师被当着众人面像猴子一样耍,被陆昌柄说成了在玩,其中什么意思大家都明白。 只是陆昌柄好歹是陆家长辈,虽然许久不见他出山了,可大家还是因为陆家或多或少的忌惮他,也愿意给他这个面子。 可何零儿不忌惮他,她还记着刚刚陆昌柄设鬼打墙的仇呢。 她娇俏的笑了下,像只小狐狸,说:“陆四叔,我看陆大哥是玩的太开心了,并不太想回来哦。不然,你去带带他吧。” 陆昌柄脸色难看的盯了她一眼,像捽了火,可他一看到秦旻则极淡却也带着极重的侵略性的目光,他气不上不下的卡着,没理何零儿明目张胆的挑衅,只对着骷髅头说:“这次回去后让陆盛自己去领家法。” 陆家家法,不吃不喝跪陆家宗祠六小时,接着再去捉十个小鬼炼化,最后把炼化出来的怨气制成符。 陆盛功夫不到家,炼化小鬼这一步极有可能会花费相当长的时间,一般情况下,这家法还挑人,轮不上陆盛这样的人去领。 骷髅头想说话,看着陆昌柄,却说不出。 他显然已经气的忘记这茬了。 寸头男想了想,说:“四叔,我去把陆盛带回来吧。” 话音刚落,远处爆发出了一声如雷般的吼叫声,陆盛往薄膜的边界猛烈的撞了过去,风声停止了,陆盛也终于在符纸上趴稳了,大家眼睁睁的看着那层薄膜软软的随着他不停的撞击而有了弹性,陆盛狂喜,不再撞,而是想直接冲出去。 接着,众目睽睽之下,薄膜真像一层柔软的塑料,在陆盛出去的地方极具延展性的被拉伸了。 最后,像是被包裹住了,从最开始的看不真切,到最后彻底消失了。 凭空消失了。 第63章 今天和好了吗 一片寂静。 诡异四处弥漫。 那被拉伸出去的薄膜慢慢的弹回来,被拉薄的地方也恢复如初,像什么都没发生。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消失在了眼前,捉鬼行业,见过的稀奇事不胜枚举,可刚刚的事还是震撼到了大家。 是什么可以在众多内行人面前来去自如的操控着风,罩下了迷雾,阻隔了梁家人,变走了一个大活人。 要说刚刚陆盛当众出丑是下了陆家的面子,但自陆盛消失后,下的却是所有在场的捉鬼人士的脸。 有人刚刚心里憋了多足的笑,现在的脸色就有多难看。 他们对于危险有与生俱来的敏感,但却在刚刚忽略了所有,看着热闹,眼睁睁看着危险降临,却束手无措,甚至连反应都没来得及。 那层薄膜完完整整的覆盖住了整个花园以及他们这几栋房子,如果不仔细看,是根本看不出来的,仅仅像是空气质量不怎么好时的那么多天中的一天。 陆昌柄眼神一下子变得浑浊不堪,却又迸发出了精光,他的手紧紧的攥住龙头,薄薄的松垮的一层皮下青筋暴起。 骷髅头嘴皮子张张合合的,看着陆盛消失的地方半天回不了神,最后猛的一个激灵,拔腿就往门外冲。 “你给我滚回来!”陆昌柄吼。 骷髅头被这一声吼定在了门口,回过头当着众人的面眼泪刷的一下就下来了,哽咽着叫一声:“陆四叔......” 其他人见着他的眼泪见乖不乖,秦旻则是漠不关心,全屋子里被这粗狂大男人的一脸眼泪吓到的就只有何零儿了。 那眼泪像是决堤的大洪水,压根就不见涌的直接从眼眶里漫出来,呼啦啦的淌了一脸,在下巴上徘徊了会直接滴滴答答的滚在地上,形成一小片水晕。 何零儿叹为观止。 “把你的眼泪给我收回去!”陆昌柄虽看惯,但却厌烦的很,“大男人动不动就哭,还有没有点陆家人的样子了!” 话音一落,骷髅头哭的打了个响亮的饱嗝。 陆昌柄眼神一瞪,大概是不想再看到他这窝囊的样子了,转头看向另外几个人:“看出什么了吗?” 近年来,陆家出来的模式都是一个长者带几个小辈出来,陆家断层严重,陆家几个年大的,体力已渐渐跟不上,但小的却是青黄不接,能力参差不齐。其他家族小辈能人陪出,一人可独挡一面,他们陆家近年来确实有些接不上了。 这么一趟出来,所有家族都在观望陆家的实力。 陆昌柄虽为大家长,身上的担子却不轻。 来之前也派人来观察了下情况,几个人仔细一合计,把所有的人挑挑拣拣的,才最终决定了让陆昌柄带着人来。 几个小辈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陆昌柄挑起拐杖,指了一下寸头男:“陆萍,你说。” 被点名的陆萍后背一紧,看了一眼何零儿,似乎觉得是在她面前丢脸了,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朵根。 秦旻则撩起薄薄的眼皮看了他一眼。 但陆萍没有注意到他的视线,憋红了脸,倒也认真的思考了,陆昌柄耐心的等着他。 “我觉得,”他开口,说话有些犹豫,“应该是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东西在作祟,在我们进来的候,他一直掩藏在暗处看着我们,门内门外像两个世界,无一鬼魂,可见这东西具有一定的排外性,不喜欢其他鬼魂出现在‘他’的地盘里。” 何零儿意外的看了他一眼,原以为是个草包,倒还有几份小聪明啊。 “嗯......”陆昌柄沉吟了下:“继续。” 见他有些认同自己的想法,陆萍胆子大了些,声音也坚定了些:“这层薄膜应该是他的武器之一,像是刚刚.....您设置的鬼打墙,也是属于迷障的一种,以我们所见,我们所看到的,以及罩着我们这些人的,有可能只是其中一个。” 陆昌柄站的有些累了,坐到沙发上拿了个玻璃杯嗦了口茶叶。 他一动,陆萍又不敢动了,生怕自己又哪里说错了,做错了。 “继续。” 陆萍心中一动,把自己想到的都迫不及待的倒豆子般的说了出来:“我偏向于相信陆盛的消失是到了另外一面,他也许也正要另一个薄膜里,也或许是被‘他’藏在了哪里。” “而我的另外一个猜想就是,梁家的其他人也被另外一层薄膜束缚住了,才致使他们到现在也没有出现在我们面前,不是他们不想来,而是他们过不来。” 骷髅头终于停止了眼泪,眼眶红红的在轻微的打着嗝。 何零儿挑挑细长的眉毛,比刚才更意外了。 这简直是智商担当啊,短短的时间里竟然想到了那么多,看不出来啊。 她看着陆萍的眼神都放着光,秦旻则皱了皱眉,又多看了陆萍几眼。 脸没我好看,没我高,身材没我好,腿没我长。 他上上下下扫视了下他的穿着,宽大的白色断袖下面套了一条做旧破洞裤,金色的带翅膀的球鞋。 穿的什么东西。 秦旻则表情很是嫌弃。 嗯,确定了,穿衣品味也没我高。 他放心了,收起了自己的警惕之心,靠在窗边看向外面,刚刚陆盛消失的地方很平整的和周边的薄膜连成一块,风起,树叶沙沙,薄膜也像是有弹性的随着风向来回摆荡了下。 细听之下,竟然还发出了一些别的声音。 有些沉闷。 “看什么?”何零儿不知什么时候也到了窗边,问。 秦旻则回头看了陆萍,他已经发表完了自己的观点,站在了一旁,有些缩头缩脑的,嗯,体态也没我挺拔。 “他说的你认为如何?”秦旻则问。 窗户旁边有一颗巨大的香樟树,枝繁叶茂,阳光透过树叶射进房里,被分割成了无数的小光圈。 何零儿就站在这片光圈里,白皙娇嫩的脸晕染了一层淡淡的粉,斑驳出无数的亮片,阳光被薄膜吸收了一部分,却仍然刺的她眯了眼。 “想法挺好的,但都是猜测,具体怎么样——” 突然远处传来“砰”的一声,众人闻声望去,只见刚刚陆盛消失的地方被往里鼓出了一个包,有些尖锐的东西慢慢的鼓出了形状,随后这块地方薄如蝉翼,变得更加透明。 “砰”的一声,清脆的爆破声响起,像是气球被吹炸了,薄膜破了一个小洞,边缘呈波浪线不平整,紧接着洞口有一团火红色的身影冲了进来。垂至腰际的乌发,艳丽的白丝红底长袍,宽大的水袖,月牙白的靴子,夸张的破口大骂,恼羞成怒的神色。 不是韩雀又是谁? “草!什么狗东西,信不信我命人一把火烧了你!” 这句话过后,那个被硬撑出来的洞又开始缓慢的在恢复,如蠕动般往里收缩,眼看着又要闭合,何零儿赶紧拿手做了喇叭状放在嘴边,对着韩雀大叫:“韩雀,撑住那口子!” 没头没尾的一句,但韩雀听懂了。 他当机立断的折回了身,半个身子钻进了洞里,洞被卡着,停止了缩小,韩雀吃痛,强忍着抬脚抵住一边,另一边则用手掰开。 尽管如此,洞口仍在已肉眼不可见的速度在收缩着,像是抽紧了麻袋口子。 何零儿甩出软鞭,在空中破空甩出一声长鸣,这里不高,只有二楼,她迅速往外看了一眼,评估一下高度,随后一脚蹬上窗台,一手拉住窗户,人往外探出,甩鞭而上,鞭子瞬间勾住三楼阳台栏杆。 她拉了拉鞭子,整个身体往外倒,脚借力踩力,人就瞬间往外飞了出去,同时收回软鞭,迅速甩上树干勾住。 就这样,眨眼间,在秦旻则伸手未及的速度下,人已经到达了地面并甩着腿狂奔而去。 秦旻则拧眉,为了她在关键时刻又忘了自己而失神了一秒钟,但很快,他就一手抓住了窗台,一步跳上树干,灵活的爬下了树,跟着小身影而去。 剩余的人见状,全都依法炮制的下了楼,只有陆昌柄驭了飞行符,但他的飞行符不像刚才的陆盛,非常老道,如履平地,一手背在身后,一手握着拐杖,加上那一身的白发白须,像个仙风道骨的世外高人。 韩雀整个人被这个缺口卡的凹成了一道圆润的弧线,但他的手和脚仍死死的卡着边缘,边缘线很软很薄,他要咬紧了牙齿才能捏住,它在手里的触感冰凉彻骨,从手心一直寒到了整个背部。 手心开始结出了霜花。 他的身体开始僵硬。 他看着何零儿那一头小卷毛在太阳底下闪烁着棕色的光泽,奔跑在众人的前面,两条腿快速的交叠着,一手甩着鞭子扬起一地灰尘,鞭子着地的同时她借力往前跳跃一大步。 霜花开始蔓延而上,韩雀觉得自己整条胳膊都冷到麻木了。 他在水湘楼里虽然是被烧死的,可并没有受到太大的罪,他先是被一根横梁砸晕了,随后又吸入了大量的烟,他死的无声无息,再醒来的时候就被困在了水湘楼里哪也去不了了。 再后来,时光荏苒,所有的时间在他这都失去了量度,他在焦躁的等待和无聊中度过一段冗长又重复的岁月。 无聊的他都快忘记了他曾经作为京城韩府纨绔小公子是多么的肆意和嚣张。 第64章 今天和好了吗 何零儿赶到的时候韩雀半边身子都已覆盖上了一层白霜。 何零儿心下一急,伸手就要去把人拉出来,被后来赶到的秦旻则及时的抓住了手往后一拉,“别乱来。”他四下看着,矮身直接从灌木丛里折了几根比较粗的枝条,抵着韩雀手捏着的边缘,沉声道:“放手。” 韩雀半阖眼,听到声音睁开眼皮看到何零儿,嘴角扯了扯,放心的松开了手。 秦旻则依法炮制的把剩余的木棍抵住了他的脚边,屏住气,道:“下来吧。” 韩雀整个人直挺挺的倒了下来,何零儿扶往他,被他身上的冰凉镇到,牙齿颤颤的咬了下舌尖。 他出来的那一刻,秦旻则腿心蓦地一弯,巨大的压力倾轧而来,他的脸倏地白了,冰冷白霜拾木棍而上,瞬间到达了他的手腕。 何零儿心下着急,放下韩雀,冲着后面只看不做事的人大喊:“愣着干什么!帮忙啊!都想困在这吗?!” 后面人面面相觑,仅有陆家几人在陆昌柄的授意下上干脆的爬上了树折了几根粗硬的树枝撑住了洞口。 掌心翻转,何零儿心下默念,青色火焰簇的迸出,幽幽暗暗,何零儿掌下用力,火焰猛地窜高,她操控着火焚着边缘,“结成了冰霜,水火不相容,我赌它怕我的火。” 甫一接触到火,薄膜似是受到了惊吓,忽的口子细细密密的往外卷缩着。何零儿心下生疑,想凑近了看,秦旻则蓦地大叫出声:“别靠近!” 但为时已晚,何零儿还是凑近了,但就在这一刻,卷缩着的薄膜像孤注一掷的往何零儿一侧张开了,如血盆大口,将她整个头包裹了进去,火焰一下子转换了方向,拿着木棍抵着缺口的其他人一下子逃窜的好远,秦旻则一脚踹进洞口撑住口子,两手抱住了零儿的腰。 但薄膜是柔软的,根本借不了力。 另一边似乎有巨大的吸附力,他这一抱,两个人都被齐齐的吸了进去。 秦旻则眼前一片雾茫茫,腿也冷的厉害。 其他人看傻了,一穿着道袍的中年人哆嗦着胡须从背后抽出了桃木剑和祭魂铃,大喝:“滚出来!躲在暗处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你就出来!” 祭魂铃丁玲摇了两下,道士手指尖轻碰铃心,声音沉沉的,薄膜缺口处似乎有感应的掀起了一个角,对准了道士。 道士大惊,“铛”的一声,祭魂铃掉在了地上,掀起的薄膜低头似乎“看”了一眼铃,又抬头“看”了一眼道士,道士抖着腿往后退,把站一旁的徒弟拉了过来挡在了身前。 “师......师父。”小徒弟迷茫中有些骇然,涨白了脸站在前面一动不敢动。 薄膜似乎有些不解的歪了头。 乌央央的一群人全都呆在了原地,唯有陆奇霜还在努力的撑着口子,嫌木棍用不上力,她直接扔了木棍,徒手上去掰住了。 但杯水车薪,顷刻间,不知哪里传来一阵狂风,掀的众人站立不稳,陆昌柄祭符护住身体,上前一步拎着斗胆包天的陆奇霜的领子把她拉离了。 然而就在这时,口子猛然间炸裂,像是开了一扇拱形门,只是边缘都是卷缩着的,秦旻则瞬间失去了支撑力,护着何零儿倒在了地上。 “唔......”摔的突然,秦旻则虽然把她整个人都塞进了怀里,但女下男上的姿势还是让何零儿小半边身子着了地,痛的轻呼了声。 秦旻则没来得及看她有没有受伤,以他这为圆心平地而上的刮起了风,起先是和煦的风,如温暖的春天,何零儿正想起身去看看韩雀的情况,风忽然就变大了,转着圈的从下往上,灰尘被卷积着扬起,漫天灰漫漫,迷了眼。 何零儿轻推开秦旻则去找韩雀和陆奇霜,只见一些人抱头鼠窜,几个还算冷静的人祭出各自的符抵御,但不知源头在何处,抵御的也仅是一些风和灰。 陆昌柄不愧是陆家长者,一生见过太多奇人异事,虽心下有疑,也不慌不忙的拉着几个陆家的小辈躲避风口,一边还能分神请符,不过几秒,一道凌厉的光芒从他身前直射出去,穿透了风口,直抵薄膜! 然,趋利避害似乎是每个物种的本能,在光芒快要触碰到的那一刻,整个薄膜像个碗被人托起,避开了光,随后风更疾,灰愈满,眼前像是被蒙住,遮住了所有的视线。 陆萍忽的惊叫一声,骷髅头陆肃凭着声音方向手一把抓,也不知抓到了谁的手,对方一下子握紧了他,力气极大。 何零儿攀爬着看着不远处极为艳丽的一抹红色被风吹的簌簌,甩了软鞭捆了他的脚往回拉。就在这时,风突然毫无征兆的停了下来,但仅是几秒,风又起了。 来来回回几个循环,何零儿似乎摸到了点规律。 “秦旻则,你说这像不像是个肺活量不高的小朋友在恶作剧?” 在这乱糟糟的情况下,秦旻则还真当沉吟了会,很认真的回:“像。” 此时风又起,灰尘漫天,能见度低到只能看到眼前一手掌距离的人,秦旻则就在这距离里和何零儿面对面说着话,韩雀被软鞭缠着脚躺在一边哼哼唧唧的嚷嚷着浑身冷。 “风是断断续续的,这层......”他指了指边上的薄膜,“东西说他怕火,但怕了之后又会孤注一掷的吞噬掉火源,不服输,又有点冲动,还有点看到新鲜事物的好奇心和逗乐子的玩儿心。” 他们正处于风眼,被风力波及的少,外面风卷起尘土以及众多嘈杂的惊叫和短喝声。风忽大忽小,忽疾忽缓。 “刚刚我被它吸进去的时候恍然间看到‘外面’,我觉得我倾向于有点认同陆萍的说法,这个庄园被这层罩子分成了好多个区块,区块与区块间是相连的,但又是隔绝的,相对于普通人来说很难出去,但刚刚陆盛和我们俩就差点被吸进另一个罩子里。” 秦旻则沉吟了会,视线转向扔在边上哼唧哼唧的韩雀。 何零儿顺着他视线有些不解的也看向韩雀。 其实韩雀已经恢复了,但就是不爽何零儿只顾着和别人说话而不理他,故意弄出点声响,结果倒引来了秦旻则的关注。 韩雀察觉到了他们统一的视线,呼吸一窒,觉得自己和他俩像是被明确分成了两拨,小公子的脾气说来就来,眼睛一闭就转了个身气哼哼地背对了他们。 何零儿先是碰了碰他的后颈,禁制符深埋在此虽然跳动略不稳,但基本无大碍,她瞪了瞪眼, 这发脾气也不看看时候吗? 哦,韩家小公子是不需要看时候的,但被她的禁制符牵制着的韩雀是需要的。 她可不惯着这牛脾气。 眼一圆,正想让他发脾气也看看场合,可脑子里突然就浮现了他刚刚咬着牙浑身颤抖的顶着缺口的可怜模样,到嘴里凶狠狠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唉。 罢了罢了。 先哄着他点吧。 何零儿夸张的皱了脸,这带孩子的活真不好干。 “韩雀......” 韩雀闷闷的应了声。 哦,这脾气发的倒还不算太大,至少还理人。 “你刚刚是怎么找到我们的?又是怎么穿过这层......东西的?” 韩雀嘟囔了两声,何零儿没听清,正想把头低下去听个明白,漫天的尘土蓦地像是定格在了半空中,风止云静,万物停歇。 被狂风卷着在空中挣扎的众人也全都静止的浮在了半空,眼珠左右转悠着,陆昌柄一手提着陆萍的后领,一手执符,陆萍的腿上挂着陆肃,刚在空中被抡来甩去的,愣是没松手,陆萍的裤子都被拽的掉了半屁股。 鲜红的四角裤很是扎眼,还露出了一小条股缝。 何零儿颇有些嫌弃的撇撇嘴,秦旻则手指点着她的脸给她换了个方向。 陆奇霜双手交叉正给自己设下了一个小小的结界。 连树叶的沙沙声都仿佛停止了。 秦旻则突然拧眉,似有所察觉的回头看了眼刚刚张着大口子的薄膜,边缘薄薄的卷了一层,忽上忽下的,极像在呼吸。 接下去的动作像是放快了一百倍的加速度,卷起的薄膜猛地往他们方向扑来,随后包紧了他们,何零儿表情都来不及变换,秦旻则也只来得及在短短一秒不到的时间内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眼前出现了白茫茫的一片,像是置身在冰天雪地里,又像是在一片雾天里,薄膜卷住了他们,然后迅速地把缺口堵上了,他们从内部被瞬间移到了外部。 匆忙之下,何零儿只来得及清点人数。 “秦旻则!” “我在。” “韩雀!” “......” 作者有话要说:叫魂呢。 明天请假一天,搬家,后天正常更新 第65章 今天和好了吗 “韩雀?” “韩雀?” “......” “不用叫了,这里只有我们两个。” 一片白茫茫中,能见度极低,声音也像是从远处飘渺而来,分不清楚方向,她侧耳听了下,“秦旻则?” 一个温热的身体贴了上来,烘的何零儿打了个激灵,然后耳边传来被雾打散的声音:“我在这里。” *** 两人为防走散,手一直牵着,起初何零儿还有些不自在,医生的手总是被保护的很好,秦旻则也不例外,掌心干燥,没有一点粗糙。 何零儿蜷缩了下手心,有点不好意思,她捉鬼虽说是个技术活,但打打杀杀的,也没个一般小姑娘家的保养习惯,手心多了一个茧子,平常不觉得,眼下这一对比,倒被她比出了点其他的意思来。 她缩了一下手。 秦旻则抓紧了些:“别动,万一走散了就不好了。” 也对,何零儿虽然不能心安理得的与他牵手,但在这当头也顾不得想太多其他的事了,生死关头,总有太多事比儿女情长要重要。 “照理说,我们被薄膜推出来就放在了附近,”何零儿小心探路,先抬了一只脚在前面窸窸窣窣的点地,“可是我们徘徊了这么久,竟然完全没有找到刚才的地方。” 秦旻则也同样困惑,“就像我们一出来,它就从外面消失了。” “这像不像那种单面玻璃,从里面可以看的到外面,但从外面看就是一面普通的镜子,如果不说,甚至也不知道镜子另外一面可能有另外一个空间。” 何零儿想手托着下巴装个深沉的思考下,手抬起有些重量才发现还牵着手,她一动,手被握地更紧了,她还没来得及装深沉就被打回了原型,只能换个手托下巴。 “所以,只能从里面看的到这一层薄膜,一旦出来,就自己消失了。连同......”她眉轻轻拧了下,“连同那被罩着的整个空间都一并消失了。” 她的另一只手还抓着韩雀头上束头发的丝带,刚刚他们被移过来的时候她怕丢了韩雀,伸手瞎抓了把,没想到扯下了这个。 丝带垂着,一动不动,这地方是没有风的,有大片的雾,刚刚徘徊了很久看到的景致还是这个庄园的。 “所以,是整个庄园被控制了,空间被分割,所有的人被分开,我们到现在也没见着梁家一个人,看样子,‘他’是知道了我们的到来了,提前做了局把我们和他们分开,然后再把我们也分开。” 秦旻则慢悠悠的在前面走,何零儿一进入工作状态脑子里就会转个不停,也就这么被牵着慢悠悠的走着。 丝带被她绑在了手腕上,鲜红色,在一片白茫茫中艳丽鲜明的很,何零儿默念了声禁制符,韩雀哼哼唧唧的声音清晰的传来。 秦旻则在前头偏头看了她一眼,虽是正午,阳光很烈,却散不去满庄园的雾,还有点阴凉,何零儿用掌心火能劈开一条路,可火灭,雾气也跟着回来,不是长久之计。 秦旻则突然站定在前面,何零儿躲避不及,直愣愣的撞了上去,她嗷的一声叫捂住了被撞疼的鼻子问:“怎么了?” “抱歉,”秦旻则空着的手揉了揉她的鼻子,“我只是在想,我们走到现在,似乎都在绕圈圈,你看,我们刚才在这里堆了一块石头做为标记,可是我们又回来了。” 的确。 又绕回来了。 而且是在他们换方向又换路的情况又回来的。 何零儿脸一皱,嘟囔着:“我不走了我不走了,腿都走断,也没走出个什么门路来,这钱真难赚,我不赚了。”然后在原地蹲了下来。手被高高地牵着,有点像小孩子耍赖。 秦旻则失笑,捏着她的手揉搓了两下,这地儿是越来越冷了,她的手虽然一直被她包裹着,可温度还是比刚刚冷了不少。 “恐怕今天这钱还真不好赚了,”秦旻则也不拉她,也跟着她蹲了下去,只是他今天穿的是一条深色的西装裤,一蹲下裆部有点紧绷,他撸了撸裤腿再蹲,“我们刚刚也走了大半天了,休息会吧。‘他’困着我们,我们就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吧。” 实在蹲的难受,秦旻则牵起她,走到一颗大树旁,拍了拍草地上的浮尘,坐了上去,背靠着树干,他还不知哪里拔了根草叼在嘴里。 “......”何零儿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秦旻则和她对视了一眼,吐掉了嘴里的草,笑笑:“你不喜欢现在的我,我是在想如果换个风格你是不是又会重新喜欢了,看样子,这种痞痞的风格你也不喜欢?可是我上周去了一所高中演讲的时候,有个校草就是这种风格的,身边围满了小姑娘,我还以为现在的小姑娘都喜欢那一款了。” 其实好看的人做什么事情都好看,即使他刚刚叼着根草,那也是养眼的。 两人都坐着,也不担心人丢了,她用了点力才把手抽回来, 秦旻则掌心骤然空了,眸子都暗了下来,眯着眼看了眼她,又若无其事的岔开眼。 何零儿被这一眼看的心跳了下,眼皮子颤了颤。两人沉默了下,然后她突然抬起上半身扑了过去,秦旻则本能拿手一挡,却见何零儿只是摸了下他额前的头发,她咪咪笑,没有在意他刚才的格挡:“你这里有草屑,我帮你拿下来。” “我碰你一下都不可以哦?”何零儿眼睛笑成一弯月牙儿,在这空茫的白雾中显得格外明媚,“大学就不让碰,现在还不让碰,你这身体金镶玉做的吗?” 秦旻则愣了下,轻轻咳嗽了声,耳朵尖似乎红了起来:“也没有不让碰,就是......就是......” “不习惯?”何零儿整个人凑了上去,盯着秦旻则的眼睛问。 秦旻则定了定神,手抬了一指按着她的眉心把她摁了回去,捏了她的手放在自己膝盖上,无奈道:“你是个女孩子,碰不碰的难不难听?我是个大男人,还能在这种时候来占你便宜吗?” 何零儿夸张一点头,像个乖乖听说教的学生:“您说的对!” 然后她状似无意的问道:“对了,上次给你开天眼是什么时候?一个月到了吗?我每天事儿太多,都忘了,你如果还想开的话得记得来找我呀。” 秦旻则低头片刻,“我也有些忘记了,应该是没到时间。” 何零儿点点头,“你做手术的时候会有鬼来打扰你吗?” “不会,”秦旻则说,“我做事不容易被分心,而且这是人命关天的事儿,我不会拿它开玩笑,既然选择了这行,我总要有基本的责任心,他们把病人送到我手上,我就会以我最大的努力把他送回来。” 何零儿眼睛很亮,看他一会,才说:“你说的对。” 秦旻则笑而不语,温润的眼是一片黑色,看的何零儿无端端打了一个寒战,心底却猖狂着一股难以言语的兴奋。 *** 休息片刻,酸软的腿才有了好转。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看似没有任何的中心,何零儿心里却有了一个猜测,但仅是猜测,也没有说出来。 她没有直勾勾的盯着秦旻则看,当然也没有眼神游离寻找出口,这个地方像是一个游乐场,每个区域里都有着它的乐趣。 秦旻则把手伸出来,何零儿抬头看她,他说:“走吧,我们继续找出口。” 何零儿想了想,把手交了出去,在他一拉下,站了起来:“行吧。也不知道陆姐姐他们怎么样了。是不是还在原地。” “放心吧,你陆姐姐有陆昌柄在,不会出事的。” “哦,忘了问你,陆昌柄好像还挺忌惮你,你们认识?”她跟在秦旻则的身后,随着他在路过的地上摆标记,然后走了一圈又回到这个地方。 “和我爸认识。”他简短的说,何零儿还在等着下文,可看到他身姿挺拔的在前面走着,半天也没有说话,才知道他是不打算说了。她盯着他的背影,几秒后又开始了下一话题。 在他们走了第二圈时,不远处突然跑来了一个人,其实准确的说,何零儿和秦旻则并不能看到他,只是他的脚步声很重,还有很重的喘息声,于是他俩停下来,等着。 是人快跑到眼前了才看清了,秦旻则跨了一步出来,挡住他的继续往前跑撞着何零儿,把像无头苍蝇一样跑着的人给逼停了下来。 “是你?” “是你们?” 两边同时开口,但都是带着兴奋的,陆盛为甚,他几乎是抓着秦旻则的胳膊,然后又想扑上去抱住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看到活人了太好了,你们不知道我已经在这里迷路了近两个小时了,这个地方像个迷宫,又看不到前面的路,这是什么鬼地方啊,一片雾。我终于把你们盼来了。其他人呢?” 说着,他左顾右盼的找着人。 何零儿耸耸肩:“太遗憾了,这里就我们俩。” 陆盛立马把极度的失望摆在了脸上,何零儿看着觉得自己被小看了,她指着他的脸喝道:“你这什么表情?给我收回去!人多不如人精,你来一百个窝囊废也不如一个我有用!” 何零儿个子娇小,在又瘦又高的陆盛面前都不够看的,陆盛和她近距离说个话还得弯酸了脖子,他揉了揉脖子,这一动作又成功的让何零儿眼里冒出了火星子,陆盛呐呐的说:“......哦,不过人多力量大啊。” “这又不是拔河,这是靠脑子的好吗?!” 陆盛被她这气势压的矮了一截:“你们来了多久了,找到出口了吗?” “......”何零儿被噎了下,“没带手表和手机,不知道时间,但肯定.....肯定是不超过半小时的!” 秦旻则摸了摸她的头,顺了顺毛,也没有揭穿她。 作者有话要说:我给你点面子不揭穿你。 第66章 今天和好了吗 两人行变成了三人行。 陆盛见他俩牵着手,为防走失,他也去拉了拉何零儿的手,被何零儿一把扯开了,她还在为他刚才的“辱零”而生气,陆盛收回手,走快了两步,想去牵秦旻则的手。 只是手还没碰到,秦旻则一记眼刀剐了过去,陆盛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所措。 何零儿刚凶过他,此时看到他这样子,有一种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同感,况且在这片浓雾中,不跟紧点不小心就走散了,同情心泛滥,她正要开口,秦旻则撇了她一眼,艰难道:“你拉着我吧。” 何零儿愣了下,然后吃吃的偷笑了一声,秦旻则瞪了她一眼,她立马收了笑,一脸“你做的对”的赞叹表情。 陆盛一脸感激,把手在身上擦了擦就要上去牵手,何零儿偷偷笑,看着秦旻则的脸臭成一块石头,手在身侧僵硬成雕塑。 *** 秦旻则在外人面前是个话少的人,沉默寡言,脸也很冷,旁人不太敢接近,但也许是同在这样的处境里拉近了彼此的距离,一切不熟悉都会暂时被忘却。陆盛对着那张“生人勿近,违者斩首”的脸,话格外多。 于是,两个人绕圈圈变成了三个人绕圈圈。 但基本上的圈子陆盛在刚刚的两小时内已经绕过无数次了,他还很机敏的在所有关键位置都画了标志——一个瘦高个火柴人。 “瞧,这里一大片我都来过。”陆盛指着树上的白色刻记火柴人得意的说,语气颇像“看,这一片都是朕打下的江山”,有一种中二少年的智障感。 陆家长辈把捉鬼当祖业,小辈却把捉鬼当作一种隐秘的与众不同的能力,可以夸夸其谈,也可以在不会的同辈面前稍显不小心的展露一下自己的本事,让自己看着像高人一等。 所以即使长辈不厌其烦的操练他们,他们自己还是止步不前,水平参差不齐,靠着天生的那点不高的天赋吃着老本,反正捉鬼都是几个人一起行动的,有了麻烦都有长者出来救场。 当初赵功带着何零儿去陆家的时候,陆家本来是想培养何零儿的,可是陆昌柄不同意,名不正言不顺,陆家的祖业培养个外姓人像什么样子。 陆盛很活跃,说话手舞足蹈的,秦旻则的手被他带的忽上忽下的,秦旻则一忍再忍,三忍四忍,在陆盛再一次说话时把他的手甩来甩去时,脸一沉猛的收回了手,随后拉住了他的领口往上一提溜。 陆盛穿的是件宽松的T恤,这一拉,他头埋进了领子里,像是瞬间失去了头,他人高,但是秦旻则比他还要高,而且动作迅速,完全没给他反应机会的...... ——把他的外衣拽了下来。 何零儿:“.......” 陆盛:“......” 陆盛一脸懵的看了看秦旻则手里的灰色T恤,再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一件小背心,似乎没有明白刚刚发生了什么。 秦旻则慢条斯理的把拽下来的衣服拧成了一股,一头放手心,一头拎到陆盛面前,示意他拿着。 陆盛眨巴眨巴不算大的眼睛,木木的接住了。 这时,秦旻则才对何零儿说:“这样舒服多了,继续找出口吧。” “......哦。”何零儿回。 *** 几圈转下来,雾气越来越浓,阴森感也越来越重。等把所有的路口都画满了记号后,三人停了下来,只有陆盛还在不甘心的叫嚷着:“都和你们说了啊,我两个小时该转的地方都转了,该画的记号也都画了,你们这样重复一次有什么意思吗?” 何零儿蹲下身,摩挲树干上刻着的一个数字0,“有发现什么不对劲吗?” 秦旻则摇摇头。 有些愧疚的捏着她的手指,“我们好像确实一直在绕着圈圈打转,但目前的问题是,我们即使发现了我们在打转,换了方向换了路可还是会回到原地。” 何零儿眼里精光闪过,看着秦旻则的眼神若有所思,过了少时才回了句:“哦,是吗?” *** 天色一下子暗了下来,路灯一齐打亮,暖黄色调,打在浓雾上面,穿透了一小断距离,然后四处发散,到达底部已经微乎其微,像是给这一处扣上了一个温馨的保护罩,宛如一个略微透明的咸鸭蛋蛋黄。 他们之间被浓雾包裹,在极淡的一层黄中,几乎已经看不到对方,但却有一层浅浅的阴影附着在脚下。 陆盛紧紧的拉住拧成一个麻花绳的衣服,因为害怕走丢,他从衣服一头拉到了中间,然后又偷偷的挪上了点位置。 他得意洋洋的想,反正这么黑,我挪了他也看不见,即使他看见了,给我甩眼刀子我也看不见,我看不见就不受影响,我不受影...... 他因洋洋得意而裂开的嘴角倏然僵硬。 他突然打了个寒战。 然后迅速的把手挪回了顶端。 他看见了。 即使天黑,他也看见了。 ——他看过来盯着他的眼神。 *** 三人不再走路,只在原地坐着,何零儿双手往后一岔,头仰天,看着有些透明的如棉絮一般的头顶,“陆盛,你躲那么远干什么?” 陆盛借着黑暗看了一眼男人,他和何零儿距离很近,几乎贴着,他拉着衣服在他俩的对面,正对着何零儿。 是错觉吧。 这里暗的只能看到人的一个大致的轮廓,边缘因为浓雾覆盖都已经虚化了,他不该看到的。 他后背一阵凉,挪着屁股又超何零儿的位置挪近了些。 “你挨我那么近干嘛?”何零儿奇怪的声音在身边响起,陆盛浑身一紧,不可控制的想去看看他的反应,他大着胆子撇了一眼。 ——什么都没看见。 忽然不知方向传来踢踢踏踏走路的声音,有些急躁,三人一凛,站起来以背靠背的姿势面向三个不同的方向。 脚步声被浓雾遮盖住了一部分,声音有些虚幻,辩不明方向,听不清距离。 “等会不管出来的是什么,我们都不要被分开。”秦旻则说,“零儿听到了吗?别乱,别跑,别乱阵脚。” 陆盛嘟囔:“怎么不对我说呢。” 他的后脑勺察觉到了左侧身体的微动,他半边身子一麻,认怂认的极快:“不用和我说,不用和我说,我会自己跟紧的,你们放心,我打人打鬼可能不怎么行,但当跟屁虫还是行的。你们不用费神管我。” 何零儿:“......你对自己的定位还真是准确呢。” 秦旻则嗤笑了一声,没说话。只是凝神看着前面。 脚步声似乎忽近忽远的,一阵杂乱无章后又轻轻巧巧起来,似乎跑了一段距离后又停下左顾右盼的寻找方向。 何零儿首先看到的是她的脚,穿着一双红色绑带的中跟鞋,她一愣,这鞋子有点眼熟,她聚精会神,掌心酝酿着火焰,失了一下神正在想哪里眼熟时,熟悉的茉莉花香飘来。 她微微瞪圆眼睛,略带紧张的盯着前方。 “谁?!” 这声音...... 何零儿喜出望外:“陆姐姐?!” 陆奇霜一脸惶恐的站定,眯着眼辨认了半天,一张脸从惊到喜变幻,像是在沙漠里攀爬了几天的人看到了绿洲,喜极而泣:“零儿?!” 话音刚落,何零儿敏锐的发现又有大量的脚步声响起。刚刚松垮下去的肩膀瞬间又机警的坚了起来,陆奇霜进入角色也很快,不到一秒就自动的加入了三人小组,四人对着四个方向戒备。 但这回来的不是一个人。 能见度有限,何零儿认不全所有人,她只能靠着大家的说话声音去辨认人名和声音。 刚刚在里面的人全都出来了。 在某一个大家都没说话的空隙里,何零儿叫了声:“韩雀?” 鸦雀无声。 她的心沉了下去。 韩雀不在里面。 作者有话要说:哦哟,我们的韩小公子丢了。 第67章 今天和好了吗 何零儿启动禁制符,默念咒语三遍,只见她的掌心之中,有一红线隐约在跳动,她放下心来,能跳动就说明暂时安全,至少韩雀也有一些自保的能力。 只是这些人都出来了,韩雀为什么没能出来? 黑暗遮掩了太多,浓雾也能黑暗覆上了一层厚厚的屏蔽,只能听声音辨别一切,自从来了大部队,陆盛就把衣服重新穿上了,也不再步步紧贴他们了。 秦旻则紧紧的把何零儿圈在身边,安静地就靠在大树边上听大伙争吵。 一男声声音有些粗嘎,说话也嘲讽:“陆昌柄你别太过份了,凭什么大家伙都得听你的,你们陆家在南城独大可也不能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啊,你要是真有点真本事,我们怎么会被困在这里这么久?说是来梁家驱鬼,结果连梁家一根毛都没见着,你陆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陆昌柄苍老浑厚的声音说:“自古以来一出事都会有大家族自动担任领导地位,时代虽然变了,可规矩不能变。” “放屁!”一个略微有些稚气的男声骂道:“你们陆家欺人太甚!平时所有的好事都是你们的,怎么连争功这种事你们也抢着来,你们叫什么追鬼大家啊,你们索性改名叫不要脸大家好了!” “......” 哦,这个声音何零儿听出来了,是刚刚那个道士的小徒弟。 何零儿听的只想打哈欠,拍拍身边的人,小声道:“你说他们有什么可争的?从刚才一路争到了现在,也没争个高下。无聊的要死。” 秦旻则闭目养神,闻言眼睛也没开,嘴角勾了勾,冷声道:“平时小门小派的不敢当众和陆家叫板,一则陆家的地位在那里,虽然近几年没落了不少,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好不容易逮到这这只闻声音不见其人的环境,不发泄一下平时被陆家打压的火气,说不过去啊;二则......” 何零儿听的兴起,“二则什么?” “二则......”他的二则还没出来,突然一道火光从一处劈来,来势汹汹,直面何零儿和秦旻则而来。秦旻则身形一顿,然后一转,死扣住何零儿的肩膀,以极快的速度躲开了。 “砰——”的一声,火光直接拦腰截断了身后的大树。 秦旻则身上的骇气大开,面目阴沉,死盯着火光来处。 “疼......”何零儿轻呼了一声,才把秦旻则唤醒,他如梦初醒般放开了扣在她肩膀上的手,皱眉恼怒了一秒,才轻轻的揉上去,声音沙哑:“抱歉,太着急了。” 何零儿在黑暗里无声的看着他,秦旻则察觉,问:“怎么了?很疼?我刚刚的手劲有点儿大,你这么嫩,估计得青了,出去后去上点药好吗?” “懊......”收回视线,她乖乖应了一声,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一圈,似乎在酝酿什么鬼点子,但秦旻则一用力,肩膀上骤然一疼,她尖叫了起来,“痛痛痛痛痛.......你轻点轻点儿。” 秦旻则揉捏的手法很娴熟,何零儿龇牙咧嘴一阵后疼痛逐渐缓解。 何零儿转了转手臂,发现确实好多了,她推开秦旻则,对着火光来的方向叉腰喝道:“哪个臭东西暗算人?!别仗着天黑你就躲着不出声啊,等我逮到了你,我把你绑树上火烤了信不信!” 她气的头都痛了,可是更气的是她的声音本就软,带着点南方儿话音的糯感,即使声音发的再大也被一片争吵声盖过了,像落进大海里的一滴小水珠,连点涟漪都没就消失了。 她又叫嚣了几句,随后自己生起了闷气。 秦旻则摸摸她的头顶,靠的很近,气息与凉丝丝的浓雾天差地别,温热的像是能融化,“别气了,找到人我帮你报仇让你出气行不行?” 何零儿气哼哼的。 一堆人在黑暗和浓雾里争吵不休,随后在争论没有结果后又分道扬镳,走之前,陆奇霜叫了一声何零儿,问她走不走,何零儿想着自己被困在这也没办法,就一起走了。 其实说是一起走,无非就是抱团取暖,人人自危的环境下,人多点或许还能多点出路。 *** 三人行又变成了一行人。 陆奇霜他们是在何零儿消失之后隔了很长一断时间来进来的,当时陆昌柄祭出一张天雷符,试图打破困住他们的薄膜,陆昌柄的天雷符在业内有很大的名声,因为威力巨大且极少人可以学会使用。 一张天去雷符下去,薄膜不负众望的裂出了一道口子,众人欣喜若狂,争先抢后,但很快,大家就发现口子在蜿蜒闭合,像有生命。 于是,人们就像三车道挤进两车道一样,谁也不让谁。 哦,怪不得会一直在争吵,久积成怨,新仇旧恨全面爆发。 何零儿忽然想起和秦旻则的对话还没结束,“你刚刚还没说完的二则,是什么?” 虽然彼此之间看不清,可秦旻则还是撇头看了她一眼,清了清嗓子,说:“二则......乱世出英雄,要是谁救出这能困住陆家的梁家庄园,梁家会怎么看他,业内会怎么看他?” 何零儿恍然大悟,“秦旻则真没想到啊,你这才开天眼多久啊,内里的关系就了解的这么透彻了?” 秦旻则顿了顿,“但凡所有的人际关系都差不离,落井下石和借机攀爬,只要有矛盾,不管大小,隐形外向,都逃脱不了这规则。 大家一个接一个的走的很近,他俩的对话别人也能听的清清楚楚,陆昌柄脸上顿感无光,用力的咳嗽了一声,张了张嘴想像平时那样痛斥两句,但想起什么又没开口,气氛霎时又安静了下来。 秦旻则无声的笑了笑。 “停下!”打头的陆肃突然厉声低喝一声。 刚停下,这一片的浓雾在顷刻间散去了大半,眼前出现了一扇红棕色的木门,有些老旧,漆剥落的地方露出了里面木头的颜色,有些木头条脱落尖尖的竖在门框上。 门上贴着黄底黑字的对联以及凶神恶煞的门神,门把手上是两个大大的铁质圆环,看着像是七八十年代的样式。 两个大大的灯笼挂在门两边的突出来的墙壁上,暗淡的照亮着一小块地方。 陆肃回头看了眼陆昌柄,陆昌柄白花花的头发和胡子在暗红下显得有些怪异,他严肃的盯着门两侧的对联和门神看了一分钟后,点了点头。 陆肃咽了口唾沫,总觉得这地方比刚刚的黑暗还要阴森恐怖,那两个门神铜铃般的眼睛透露出来一股让人难以言喻的冰凉。 但当他轻轻的伸出手,想要抓住门环时,门缓缓的自己往里开了一条小缝。 在寂静可怖下,开门发出的细小吱嘎声像是一根粗糙的麻绳磨砺着众人的神经。 第68章 今天和好了吗 门一开,里面的莹莹之音悠悠的传了出来。 听着像是唱戏。还有观众的喝彩声。 门口的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何零儿听了听里面热闹的动静,说:“愣着干什么?快进去啊。” 陆盛提出异议:“这我绕了这么久都没见着这扇门,怎么突然就出现了,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何零儿表情更奇怪:“你捉鬼这么久了,没碰到过几件奇怪的事儿?这鬼鬼怪怪的,还来和你摆事实讲道理吗?人明摆着就是设局请君入瓮,你不遂了他的意进去,想一辈子困在这?” 她努了努嘴:“门都替你开好了,不劳烦我们这力气了,这等贵宾极待遇,我们要是不进去,他多没面子。走吧。” 陆盛为难的看向陆昌柄,希望他能说个不字,这个鬼地方一看就吓人,里面指不定有什么等着他,傻子才想进。 陆昌柄没有接收到陆盛的信息,都走到这步了,没道理让一个外姓人看了笑话,他只想了一秒,就下了决定:“进。” 陆盛脸一垮,陆萍和陆肃一左一右的架着他往里走,其实他俩也怕的很,但三个人粘的牢点,有安全感,陆昌柄看过来,也只当是他俩扶着不敢进的陆盛进。 门一开,发出很陈旧带着浓厚的年代感的声音,灰尘扑簌簌的从门梁上掉下来,几个人躲闪不及,被灰头土脸的沾了一身,何零儿有点鼻敏感,没忍住打了个喷嚏。 紧接着而来的是一阵高亢的喝彩和鼓掌声。 何零儿一怒,以为是谁嘲笑她,结果一看,所有的观众都背对着他们,压根就没在意有谁来了。 里面不大不小一个小空地,搭了一个简易的戏台子,幕布和舞台都很破旧,但不妨碍上面的戏曲唱的热闹,下面的观众看的尽兴。 下面的观众大多数坐在长条的板凳上面,一条板凳屁股贴屁股的挤了四五个人,满满当当的挤满了舞台下的空地,但还有很多人只能站着看,大抵是站的累了,歪歪扭扭的把重心左右的挪着,人也左左右右的摆动着。 何零儿四处张望着,发现空地周围的几棵树上也都爬满了人。 台上正有古装扮相一男一女正在唱着词,唱的何零儿听不懂,但动作却足够她能分辨出来内容,但见一书生气男子正过舞台中央,将手里的扇子遗落在地,随后一年纪稍大的女子从地上拾起交给了后方的小姐,小姐身着粉色戏服,上绣金银及蓝色绣花纹饰,窄袖露腕,柳叶眉细长,她手轻巧接过扇子,打开,口里念着扇上题诗。 钦佩之情溢于脸上,她借着身边丫鬟的身子挡着,眉目羞涩的望过去。 两人四目相接,她的爱慕顿生,含情脉脉,似有千言万语要诉说,但尽在不言中。因着恪守礼仪,两人眼神惜别。 何零儿看的饶有兴致,也跟着众人吆喝上了一嗓子。 这一嗓子被众人的声音掩盖,并不能分辨出来。 陆盛自进来开始就浑身都要瑟瑟的抖,他们几个与这里太格格不入,像是误闯入这里的外星人,戏台子,观众老旧款式奇怪的服装,泥墙,坑坑洼洼的黄土地,无一不在述说着这里像是另外一个世界。 他看了看身边的人,大多数人都在看着台上,除了身边的陆肃和他对视了一眼,两人眼里展露着相同的想法。 “她们演的什么?”台上唱起了戏,何零儿听不懂,问身边的人。 这个涉及到了知识盲区,秦旻则也不知道。 倒是边上的陆昌柄知道:“《陈三五娘》” “陈三五娘?”何零儿重复了一次。 陆昌柄虽处处针对何零儿,但在共同患难下也难得的收回了脾气:“刚刚那一幕戏说的是元宵之夜,潮州城灯火辉煌,人声鼎沸,富家女子黄五娘携婢女与邻妇李姐相随,与泉州才子陈三邂逅,互生好感,陈三遗扇与地,李姐拾起交与五娘,五娘读了扇上题诗,才觉他才华横溢,顿生爱慕。” 这些话实在是不像陆昌柄嘴里说出来的,何零儿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 幕布缓缓拉下,台上演员退场,台下观众意犹未尽。 但再意犹未尽,今天的戏份也结束了,哗啦啦的站起来,拿起自己的板凳慢慢散场,树上的人跳下地,拍去手上的尘土,也回家了。 一时间,所有的人都背对着他们向前走去,只剩下黄土地面上一些被凳腿戳出来的小坑。 这里所有的东西都写着老旧和黑白,就如这座突如其来的村庄,也是被时间掩埋的,被尘封的,还来不及扫去表面污尘就急匆匆的跑了出来。 ”啪“一声,被竹竿子高高架起来的几盏灯泡齐齐灭了。 几人面面相觑,他们似乎是被遗忘的人群。 “你......你们发现没有,”陆肃嗓子直发抖,说出来的话也不连贯了,“他们......他们看不见我们。” 何零儿点头,这不很明显吗? “因为是两个时代的人,我们只能旁观,不能参与。”何零儿说。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做?”陆盛问。 “静观其变,”陆奇霜开口,“既然‘他’把我们拉到这里来。我们跟着‘他’走吧。” 陆盛说:“我们不能回去吗?” 陆奇霜:“怎么回?” “我们从那扇门来的,就从那扇门回去啊,我宁可在外面呆着也不想来面对这一群像是随时随刻都能看到我的人的地方,我没有安全感,就怕他们的眼神下一秒就对到我身上——” 说完,他转身指向来时的方向,声音像是被拦腰斩断,陆盛惊恐的瞪大了眼睛,寒意从后背往上窜。 ——那个地方哪里还有门? 举目望去,那里有泥瓦房,有树,有山,有空荡荡堆着稻草堆的空地,可唯独没有门。 他们来的地方消失了。 他尿意横生,下腹一阵阵的收缩着,竭力控制着不断在发抖的腿,看了一圈除了陆肃外表情都很平淡的所有人,“不是,你们......”都不害怕的吗? 正要说,他看到陆昌柄压过来的眼神,躲闪着眼神的闭了嘴。 陆萍拍了拍他的肩膀,差点把他拍一激灵,“阿盛,你们跟紧我们就行了。” 何零儿说:“走吧,我们四处逛逛。” 人群已走光,傻愣愣的呆着也不是个事,熟悉一下这里的环境也好。 秦旻则习惯性的想要来拉何零儿的手,何零儿手一缩,在他看过来的时候笑了一下:“这里不用啦,能看见。” 手僵硬在空中几秒,有些不自然的放下,“小东西,这一招河拆桥用的挺熟练啊。” 何零儿有些尴尬,嘀咕道:“这里又不黑。” 确实不黑,虽然灯灭了,但是月朗星明,人眼在熟悉了最初的黑暗后,就已经能适应了,能看清大概,与在外面被浓雾笼罩的纯黑截然不同,况且,还有人家屋里映照出来的暗黄灯光。 秦旻则把手背在身后,先走了半步,刻意在前面停顿了一会等着何零儿跟上他才继续走。 这里是一个小村庄,不大,整个村庄都是绕着中间这个广场呈一个很大的圆形,周围一圈稀稀拉拉地种着很多不知名的树,在月光下像是一尊尊高大的守卫,安静如厮。 走着走着,突然前面传来一声尖叫。 是陆盛。 陆昌柄大概是被他这三番两次没出息的样子气到了,又觉得在外人面前陆家人这样露怯面上无光,脾气一上来就一棍子打了过去,正好拐杖敲到了他的膝盖窝里,陆盛腿一弯就往前磕。 又是一声长长的尖叫,紧着着是“扑通”一声入水的声音,陆盛头倒地栽了进去, 众人大惊,这才发现原来在陆盛前面有一口井,井上垒了只比平地高不到半米的石面围栏,直径四十公分左右。黑漆漆的,与黑夜颜色相融,也难道大家一时都没发觉。 陆萍动作极迅速的飞扑过去,趴着叫道:“阿盛!阿盛!” 陆盛手扒着井壁,身体已经完全在水里,只露了个头在水面上,彷徨又无辜的看着上面。 陆昌柄见人没事,才没好气的冷哼一声:“把人拉上来吧。”几人才落下一口气去拉人上来。 等人浑身湿透的上来,陆盛浑身冷的牙齿都在打颤,他抱紧着胳膊哆哆嗦嗦的在原地跺着脚。时逢盛夏,越到晚上知了声愈盛,虽说清风徐徐,但陆盛这入个水就冷成这样,确实过了些。 地上的水渍一路跟着陆盛滴滴答答的延伸,陆奇霜回头看,发现何零儿和秦旻则并没有跟上队伍,何零儿蹲在井边上,双手攀着石头围栏把整个上半身都探了进去。而秦旻则则是安静的站在一边,垂头看着她。 夜风清凉,透着一股温热。 树影婆娑,颤颤枝头,有蝉鸣,有星空。 陆奇霜转回了头。 她笑了笑。 第69章 今天和好了吗 “有发现什么吗?”秦旻则问。 何零儿的声音自下面传上来,在井壁上敲击着回声,有些闷闷的,“这底下好凉呀。” 秦旻则说:“井水属于地下水,距离太阳下山又有一些时间了,是该比一般的水要凉上许多。” 何零儿在井下摇头晃脑的感受着凉气,秦旻则在上面看的胆颤心惊,几次想拎着她的领子把人拽上来,可何零儿像是后脑勺长眼睛似的,他一有这想法,她就能出声警告他。 “别动啊,耽误我事我可找你算账。” 水面平静,极致的黑色,何零儿凝神细听,安静的可怕。 她砸吧砸吧嘴正打算起身,忽见一簇光从右往左打过来,水面渐渐亮起来,她一晃眼,只觉得手有些抓不住石壁,她心里一紧,大叫一声:“秦旻则!”随后快速的直起身子,一看到周围的环境愣住了。 白天了。 观众和演员已就位。 戏又开始了。 *** 陆盛三人显然没有对这光速变幻的时间和瞬移反应过来,瞠目结舌的怔在当场,还是陆萍稍微有点脑子:“我......我们这是......又回来看戏了?” 陆奇霜说:“如你所见,是的。” 陆昌柄有些恨铁不成钢,但又不想在何零儿面前掉份:“沉稳一点,这样说话结结巴巴的像什么样子!” 陆盛身上的衣服还没干,冻的嘴唇都白了,头发上还滴滴答答的在趟水,脚边的黄泥地变成了黏黏的泥,脏了他的鞋后跟和鞋面。 *** “这一出戏唱的是‘宦官之子林大,灯下观五娘美貌,拦住去路,企图调戏,幸得邻妇李姐解围,五娘和婢女益春才得已逃脱,仓皇离去。“等戏落幕,陆昌柄为他们解戏。(这一段引自百度百科。) 画面一转,台上戏份骤变,小鼓声敲的急切,二胡拉的哀怨。 “五娘的父亲趋炎附势,将五娘许配给了林大,五娘苦苦哀求父母延缓提亲,而父亲顽固不允,反斥女儿不孝,不顾其哭诉而推其在地,五娘见林大为人粗鄙,痛断肝肠,连日以泪洗面,缠思郁结,愈加思念陈三。” 这一断是陆奇霜说的,何零儿看过去,她笑笑,说:“昨晚......刚刚四叔已经给我们大致讲了《陈三五娘》,接下去该上演的是陈三遍寻不着五娘,颓废度日,却不想有一日骑马路经五娘家门口,意外相逢。” “五娘大喜,情难自禁之下,以绣帕锅荔枝投掷在陈三面前,陈三装成磨镜少年,入府与五娘相会,在正欲互诉衷肠之时失手打破镜子,惊动黄父,于是卖身入奴进府,并伺机与五娘相会,岂料黄府府规森严,内外隔绝,家丁与小姐难相遇,相思之苦日日折磨着他们。” 小旦身着水清色儒裙,红色坎肩,头上寡淡的插着根素色珠钗,以手撑颚,面染无尽哀愁,与婢女扑簌簌的落泪。 台下鸦雀无声,都像被卷入这情绪中。 有一清脆,带着幼童独特的奶音突然响起,她唱的像是一曲童谣:“六月暑天时,五娘楼上赏荔枝,陈三骑马楼前过,五娘荔枝掷给伊。”(摘自百度百科) 何零儿循声望去,小娃娃坐在人群中央,端坐在大人的腿上,用两根灰色布带扎着两个冲天羊角辫,拍着手乐呵呵的唱着。 一遍不够,又唱了第二遍。 与这灰色的,暗淡的,带着愁思的情境格格不入。 太阳很毒辣,但没人觉得热,甚至脊背都掀起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但谁也没开口。 陆盛一身的水仍然未干,但却像是结了冰似的凉入太阳穴,他却不敢说话,只一双眼睛瞪的像要掉出来,苍白的嘴唇竭力的抿住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这里所有的人都没有影子。 陆昌柄不害怕没影子的东西,活到这岁数还有什么没见过,但是他被操纵着来看了一场《陈三五娘》却是头一桩。 “我们进来的时候谁看清了门面上的牌匾?”何零儿问。 天太黑,雾太浓,门旧墙破,所有的光景都掩盖在明明暗暗下看不清楚,门开的太快,进来的决定也根本不用细想就这么进来了,想来,外面的有些细节她都一眼带过没有过脑。 一回忆,有几个字钻入脑海。 “花回村。” “花回村。” 她和秦旻则同时开口。 对,花回村。 名字还挺美。 陆昌柄幽幽看着台上对镜贴花黄的黄五娘,说:“《陈三五娘》,荔和镜为他俩爱情的见证,所以这出戏又叫做《荔镜记》。” “那这个村和这出戏又有什么关系?”何零儿说。 “还不知道,”陆奇霜说:“这出戏的背景是在广东潮汕地区及福建闽南地区,和梁家隔了好几个省的距离,八杆子打不到一起,但既然这出戏选择在梁家庄园里上演,总该有一定的联系。” 何零儿说:“也不一定是和这出戏的背景相关,‘他’有可能也只是借助了这一出戏来表达他自己的感情。” 秦旻则说:“也有可能什么联系都没有。只是在那一天上演了而已。” 猜测过多,仅是猜测。 临近中午,戏又结束。 在树上的人又跳下地面,拍拍身上的尘土,黄土飞扬,晒的人黝黑,有几个扛着锄头从乡间小路上走来,头上包着擦汗擦到焦黄的毛巾。脸上深刻的沟壑里填满了汗,在太阳的强光下,似乎透出了点红色。 那个唱童谣的小娃娃嘴巴里不知被谁塞了一颗糖,那首童谣在她嘴里变得含糊不清,她的鞋有些小,她把后脚跟踩上鞋,可是小娃娃控鞋能力差,鞋不跟脚,走两步掉一下鞋,最后一下掉的时候把嘴里的糖掉了出来,哭的惊天动地的。 她的手被高高的牵着,可能是她的奶奶,拉着她也没有停留,小娃娃脚尖着地,鞋子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被拉着走了。 被拖着走时,小娃娃回了头,看向他们。 明明是哭的,嘴角却是笑的。 两个羊角辫一颠一颠的。 额间还有一颗红红的痣。 脚尖在地上磨出了血印子,一道长长的,跟在她身后,黄土翻飞,很快掩盖。 *** 何零儿跑到后台上去找唱戏的人。 他们自己搭了一个很简易的小屋子,像是一个大大的帐篷,一面挂着一排五颜六色的戏服,几张小凳子,几张小桌子上凌乱摆着头面,油彩和胭脂,以及各种何零儿叫不太出来的小物件。在桌子上竖着几面镜子,镜子还挺干净的。 看着很乱,却乱中有序。 打鼓拉二胡伴奏的人在理着他们脱下来的戏服,一件件的拉平挂起来,刚刚下场的“黄五娘”和“陈三”正在卸妆。 帐篷布透气性差,闷在里面像是在桑拿房里,陈三只是拿手擦了一把汗,手上就全是脸上的油料,登时花了脸。 他身形一震,一张脸如同鬼魅般看向身边对着镜子的人,两人视线在镜子里撞上,黄五娘脸沉着,沉默了两秒后,他眼睛倏尔间惊恐放大,连滚带爬的往后退,带倒了凳子,桌子,上面的东西倒了一地。 但身后人只是轻轻松松的拉住了他一条腿就让他无处可逃。 他的腿徒劳的蹬着。双手拼命的抓住帐篷布。 布被拉的砰砰响。 整个帐篷都摇摇欲坠。 一只脚踩上来,接着整个人都站在他的身上,从腿上,一脚一脚的踩到胸上,何零儿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男人花着一张脸惨叫连连,伴奏的乐师旁若无人的继续收拾衣服,连个眼风都没看过去。 最后那只脚落在了他的脸上,女人十指指甲并不长,边缘被磨的很钝,但落在他的脸上,割裂皮肤的锋利程度不亚于一把刀。 陆盛捂着嘴,后背渗出了大量的汗,和未干的水一起。 秦旻则皱眉。太血腥了。 整个脸上都是血,但血很奇怪的并没有流一滴到他的戏服上,他的帽子早已摘下,头套也拿了,除了自己的头发和脸,血并没有波及很广。 她开口了,阴凉彻骨:“我说过,唱戏的人最起码的妆容别弄脏了,听不懂吗?” 底下的人胡乱的点着头,只求她饶命。 “说话。” “我知道了,我懂了,我下次不会了!”血倒灌到了他的嘴里,咕噜咕噜的,像烧滚的开水,一开口吹出了个泡泡,呛了一口,却不敢咳嗽,拼命的忍耐,忍的眼珠子都突出来了。 环顾一周,她思考了会,收了手和脚。 他趴倒在地再也克制不住的猛烈咳嗽。 何零儿的心怦怦跳。 ——刚才她环顾一周的时候,视线好像看向他们这一边了,并且停留了几秒。 作者有话要说:“文中关于所有戏曲部分皆来源于百度百科查询的资料。” 第70章 今天和好了吗 “黄五娘”收了手,站了起来,脸上的妆卸了一半。 她径自的转身回到化妆镜前坐好,“陈三”咳嗽停不下来,血从喉咙口往外喷,他捂着嘴控制着血,偶尔有几滴滴到衣服上,他也是不管不顾的拿干净的手背擦干净。 像是害怕着什么。 “黄五娘”没有再看向何零儿那边了,刚刚那一眼似乎是错觉。 “陈三”扮演者止住了咳,在地上拢起一把黄土把脸上和手上的血渍擦干净,才东倒西歪的站起来,在原地喘了喘粗气才回到卸妆台前。 期间,“黄五娘”都在做着自己的事,很专注,近乎痴迷。 “下午那场戏之前把你脸上的伤处理一下,”她拿毛巾捂了会脸,才说,“上台你就是陈三这个人,而不是......”她想了想他的名字。 “陈九。” “哦,你叫陈九,”她无所谓的说,“脸上的伤知道怎么弄吗?” 陈九惶恐点头:“知道知道,澜姐请放心。” 严澜放下毛巾,脸因热气熏的有点红,侧脸看过狼狈的人,皱起了被修剪地很细的眉毛:“还不赶紧着?!” 陈九浑身一震,连滚带爬的坐上卸妆台前,凳子本来就是人家屋里借来的,质量并不怎么好,挨不住他这一成年男子的撞,一条蹬腿被撞飞,人一下子歪斜着往下倒。 倒下后又忙不跌的起身,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身边似乎并没有见到这一幕的人,也不敢换凳子,就这么将就的撑着身子的坐下了。 何零儿一行人看的目瞪口呆。 陆萍说:“你们有没有发现,所有人都有可惧怕这个叫澜姐的。” 陆奇霜说:“看的出来,有惧怕而并不是尊重,是基于某种恐惧下不得不为之的顺从。甚至连一点小失误也不敢有。” 陆肃看着坐在位置上摩挲头套的人说:“陈三扮演者人高马大,那几个伴奏的也是五大三粗,但是这个澜姐顶多三十多,细胳膊细腿,看着弱不禁风,可是却能在踩上‘陈三’身上时把他骨头踩的咔咔响,也能轻而易举的把他脸划破口子。你们见到她手上有刀了吗?” 众人摇头。 秦旻则不疾不徐的开口:“这出血量和切口是不匹配的。伤口整齐,从颧骨一直划到嘴角,即便撞上血管,也不可能会出现血流喷射,倒灌进嘴里的情形的。” 众人:“......” 陆奇霜看了一眼何零儿,眼神里说的是:这冷血无情的样子和大学一模一样,我同情你,他就是这副鬼样子来追你的吗? 何零儿咧嘴假笑了下,表示他大学开始就这副德行。 秦旻则一撇眼看到何零儿,眼里带了点温度,似乎还带着点笑,想抬手摸摸她的脸,想了想又放下了。 他的动作很细微,但陆奇霜看到了。她愣了愣,才笑着转开了头。说:“我们可以观察下她的指甲尖,她划下去的时候又狠又绝,陈九痛得浑身都开始颤抖了但愣是了一声也没敢叫,其他人即使看到了也不敢张望,甚至都不敢看过去。这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 陆奇霜一眼看到躲在后面的陆盛,“陆盛,你说,说明什么?” 陆盛嘴张大,被突如其来的点名整懵了,吭哧半天也没说出完整的一句话。 陆奇霜恨铁不成钢,把在嘴里的“你功夫功夫不到家,脑子脑子不到家,你留在陆家还能干什么”咽了回去,不想再看他这副白痴样,窝着火撇开了头。 “说明这个澜姐是有点手段的,且在这个戏班子里积威已久,几乎所有的人都是知道她的能耐的,不敢惹她,但又离不开,但是为什么会离不开这么一个随时危急到自己生命的地方呢——” 陆萍接上:“要么为钱,要么为命。” 何零儿说:“为钱卖命可以理解,但是这种戏班子,看着像有钱的样子吗?” 破旧的篷布帐篷,东拼西凑出来的桌椅摆设,难得上了的台面的就是那些戏服和头套,每一件都被打理的很鲜亮。 “那他们是为了什么留在这里?”陆奇霜说。 何零儿说:“要知道为什么,继续看下去就知道了。总归不是为钱,那就是有可能是这个女人威胁着他们的命了。” *** 下一场戏,还是由陆奇霜解说, 何零儿这次没有离的很远,就站在舞台的一边看着他们。 陈九的脸如他所说,不再流血,伤口被巧妙的用油彩遮盖了,确实看不出来了。 “黄父强娶五娘之时陈三正躲在帷中,目赌黄父强硬逼迫,五娘不惜以身殉情,以表决心,陈三深为感动,待黄父黄母离开后,陈三出帷,与五娘两人以泪相望,誓死共生。” 早上不知其中内情,只觉得黄五娘演的颇为入情,而陈三则相比而言有些逊色,如今看到刚刚那一幕再看这段戏,再跳脱出戏曲再看去观众,何零儿倒从里面看出了些其他的东西。 *** 夜幕降临。漫天繁星星星点点坠在苍穹中。 何零儿今天决定跟着陈九去看一看。 要脱离大队伍并不简单,不过夜色遮人,陆昌柄不在意她,陆家小辈三个人抱团取暖也不在意她,陆奇霜今晚也不知道跑哪去了,只剩下个秦旻则...... 他整个人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不超过三米的距离,何零儿一想到去看陈九也不是见不得人的事儿,顶多就是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也就让他跟着了。 她走的时候陆昌柄站在井边望着她走的方向,轻唤了声,“陆萍。” 陆萍拨开在他身边嘀嘀咕咕的两个人,走到陆昌柄的两边:“四叔。” 拿拐杖指着人走的方向挥了下,“你去跟着他们。” 陆萍挠了挠短短的寸头,循着他的拐杖看过去,在夜色下,何零儿穿着的白色衣服还有点光影,但身后的秦旻则一身暗色,已经完全融入黑暗里,不仔细看,已经察觉不到了,他有点不明所以:“为什么?” 一拐杖敲在他的背上,沉沉的一声闷响,把陆盛和陆肃吓一激灵,陆昌柄声音俨然起了火,“让你去就去,那么多废话!” 打发了人走,陆盛和陆肃磨磨蹭蹭的挪到陆昌柄身边,看了他的脸色,才小心的开口:“四叔。” “嗯。” “你让陆萍去做什么。” 陆昌柄年纪大,眼神偶尔浑浊不清,心却难得的神明,他清楚的知道靠他们这几个人是出不去这境况的,而光靠他一人,也不一定有十成十的把握,何零儿有多少能耐他们不知道,他可清楚的很,他没想让她助他,却想借着她的思路找出口。 至少,他不能屈居于人下。 也不甘心跟在人的屁股后面。 他懒得和这个草包说话,和他多说一句脑袋就疼。低头看着井面,夜光下,水面平静,不掀起一丝涟漪,如墨的水,似乎有野兽蛰伏在水下随时会冲出来。 陆盛半天听不到回应,知道是等不到了,他从小不受长辈喜欢,也知道自己有几分本事,但人有几斤几两是天生的,他努力过,但没进步也怪不了他,反正上有几个叔顶着,下有比他好的兄弟撑住,他在中间混着,日子也挺不错的。 没大志向有没大志向的活法,总不能每个人都是陆上晋吧。 他也学陆昌柄那样看井水里,井水壁边缘阴冷彻骨,他掉进去的时候心一个劲的下沉,一瞬间觉得自己要死在这了,井水也冰凉到他一直打颤,像是有人撬开他的天灵盖,浇进了冰水。 他当时太惊惶,被抓起来的速度也快,现在一想,似乎当时如果他们拉的他慢点,他就要一点一点沉下去了。 他摇摇头,觉得自己这想法着实荒谬,他会水,且技术还不赖,要是那天不幸死了,死哪都成就是不可能死水里头。 “要不是小晋被派去了昆山,今天这局面就不会这么被动了。”陆昌柄感叹了一句。也不知是不是说给陆盛听的。 陆盛不在意,但还是在黑暗里撇撇嘴。 你的陆上晋是好,可是他的腿不够长,过不来,过来的是腿更长个更高脸更好看的陆盛,你将就着用着吧。 他一转脸,在月光下看见陆昌柄的脸正对着他,眼神锐利,他一惊,腿一软就倒在了地上。 没出息,陆昌柄气不打一处来,一低头看见井里的水似乎摇晃了下,一线光圈划过,像有人把盖子打开,露出了外面的天光。 天亮了。 作者有话要说:天亮请睁眼 第71章 今天和好了吗 这就像是电视里的转镜头,镜头一转,场景就变了。他们就像是站在场景外的人,看着里面的人物变来变去。 戏曲上台,凄惨零落,闻者落泪。 正讲到黄五娘与陈三两心相悦,却被林大黄父逼婚,婚期定下,有情人双双颓靡。 台上凄凄惨惨,与此同时,台下也是风雨交加。 秦旻则扣着何零儿的手,两个人脸上都不太痛快。 秦旻则脸黑着,漆黑的眼睛犹如刚刚的夜色,手臂崩紧,青筋爆出,“何零儿你可真有出息,捉个鬼而已,你用的着用上你自己?” 何零儿脸色也不好看,嘴撅的老高:“要你管!更何况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要用我自己去开路了,我何零儿捉鬼还需要牺牲我自己吗!你也太看不起我了。” 她挣了挣手,但秦旻则的手劲大,抓的纹丝不动的,何零儿手疼,却不想向他低头,梗着脖子瞪着眼珠子和他对视。 秦旻则身边的气压低的陆萍正想上前说句话的都被没敢动,倒退了两步,正撞上陆奇霜,他忙不跌的道歉,陆奇霜挥挥手没在意,看向那边别扭的一对,“还没和好呢?” 陆萍觉得她这话说的有点不太对,变故发生到现在,虽然隔了黑夜和白天,可大约才过了几分钟吧,这个“还”用的有些不妥当。 “没呢。” 陆奇霜说:“有意思啊,我以为这男人巴巴的跟在咱零儿身后,不会对她发脾气的呢。” 陆萍以男人的角度想了想这个事:“他估计是急了。” 这时候陆盛凑过来好奇的问:“你们说什么呢。” 陆萍嫌他这眼睛眨巴的有点娘娘腔,嫌恶的推了他一把:“走远点,莫挨老子。” “......”陆盛瞪大了眼睛,“陆萍你哪里学来的鬼话,你不是这风格,可别瞎说话。” 陆萍这才反应过来,有些有些不好意思的咳嗽了一下,脸微微有点红。 陆盛心像宇宙一样大,宇宙爆炸了没准他还惊讶不逢年过节的怎么还放起了鞭炮,除了逃命的时间跑的比谁都快,平时傻兮兮的,看着那两人像猩猩似的昂着脖子,不解道:“那两人干嘛呢?” *** 戏过一半,陆奇霜讲解的有些口渴,可这里除了那口井就没哪里可以喝水了,可想着这井陆盛刚掉下去过,她便把这心思给歇了。 何零儿和秦旻则两人暗自较着劲。 何零儿急了,要不是她长的不高,她能跳起来把他头打爆了:“秦旻则你别太过份了啊,我警告你啊,赶紧把我手松开。” 她脸被晒的有些红,因为用着力气,牙齿也咬的紧,这几个字像是牙缝里蹦出来的,把脸憋的更红了,一双小圆圆眼里都快迸出火花了。 秦旻则心软了,还没等他开口说话,何零儿见他没动静,像老僧入定,跺了跺脚,气的口不择言:“秦旻则你还没有点暗恋者的自觉性了!有你这样对待你的被追求者的吗?!我告诉你啊,你要再不放开我,我就......我就......” 她脑子一打结,舌头就突撸了,吭哧吭哧的”我就“了半天,心里也恨对鬼说话说的可溜了,怎么对人说话就老是打疙瘩呢。 “你就什么?”秦旻则身上的气息变了,刚刚还是阎王的样子,刚冷的气场一下子散了,笑的有些温柔,还有些恶意。“你就什么?”他又不怀好意的问了一遍,还坏心眼的故意低下头来,对着她的眼睛问。 形势急变。台上苦雨阵阵,唱着像是哀乐,台下何零儿的心里也是下了一阵苦雨,哗啦啦的把她的气全浇灭了,但烟气还在。 皱了脸,何零儿脸上燥热的慌,鼻头上一层细细的汗珠,秦旻则心怔了怔,有点想亲下去的念头,但地方不对,时间不对,面前的人正瞪着自己,更不对了,他只能压下心里的痒意,眼睛错开,看向别处。 手抓的没那么紧了,何零儿手腕一转,就脱了他的桎梏,想着刚才落人于下风的尴尬,她手掌往上拍着他的额头推离了他,也让自己逃脱了他有如烈火下烧烤的身体。 “我就什么我就!我就把你的天眼关了,把恶鬼放到你身边不停的在你耳边不分昼夜的唱歌,释放他们的怨气,让你晚上睡不好,早上起不来,黑眼圈大的能挂到你脖子上!” 她眼睛张的圆圆的,里面的眼珠子黑黑的,张牙舞爪炸毛的时候像是虚张声势,挥舞着小爪子想来挠你一下,但爪子上的指甲都是圆润的,压根伤不了人,但秦旻则知道她是挺生气的。 刚刚自己一急,惹恼了她。 正在犹豫怎么示好,忽然陆肃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五娘你别不识好歹,跟了我,我保你吃香喝辣还能快活!比那穷酸书生不知要好上多少倍。” *** 陆肃的声音有着少年气的稚嫩,很好辨认,即便这声音变了腔调,变的有些遥远,所有人也都听出来了。 他划着手臂,将宽大的袖子抛到另一只手臂上,嘴里唱着陌生的词,眼神陌生,脚下步子熟练,几个小踩定点在黄五娘身前,扣住她的手腕。 那是一张陆肃的脸,却也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如提线木偶般做着熟练的动作,唱着像是唱了几百年的戏。 *** 陆昌柄身形一震,庞大的被戏耍的怒气从胸口窜出,抿进了唇,手紧的直在颤抖。 “你们有谁看见陆肃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他气沉丹田,发问如震颤人耳膜,让陆盛原本要惊呼的声音全都咽回了肚子里。 陆奇霜脸色也很难看,她摇摇头,视线转向陆萍及陆盛。 他们不敢看陆昌柄,有些愧疚于没有看好陆肃,低着头,幅度很小的摇头。 拐杖狠狠一跺地,地面上瞬间起了一个坑,“混账东西,连个同伴都看不好,危难时刻只顾自己,不顾同门情谊,我怎么会教出你们这群东西!” 陆萍和陆盛头垂的很低,下巴快要贴上胸口,一言不发。 陆肃扮演的林大正在强抢民女,眉峰起跳,深灰色戏服长至脚踝,白色腰带只要侧边打结,戏曲风很浓的和黄五娘你推我挡数十个回合后,突然发作,一巴掌甩了过去,只打的黄五娘身体不住后倾,磕到桌角。 他凶神恶煞,平时看有些稚嫩的脸涂上了油彩,又做足了表情,言行举止粗俗不堪,将林大仿的个十成十的像。 陆盛被骂的头越来越低,偷摸眼角看向台上,看着陆肃唱那些戏,看的心惊肉跳。 何零儿说:“我们虽然可以触碰到这里所有的东西,却不能接触到这里的人,像是两个时代面对面的碰撞,但中间却仍然不相连。” 换句话说,他们这个年代的人很难进去,反之,那个年代的人也很出来。 “像是两个正级的磁铁,隔着距离能够相安无事,但想靠近,却不能实现。”秦旻则解释说。 “但是陆肃是怎么过去的?”陆盛急切发问。 “他一直和你们在一起,你们没发现他身上的异常吗?”何零儿问。 陆萍作为三人里最大的一个,出门都默认是照顾人的角色,先是弄丢了陆盛,现在又是陆肃,他心里低沉,很不好受,却也想将功补过,努力的回想陆肃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这么一想,还真让他想出点什么东西。 “昨天......不是,准确的说,就在上一个晚上,我跟踪......”他看了一眼正对他笑眯眯的何零儿,才察觉不小心说漏了嘴,他尴尬的避开了她的视线,接着说:“我跟着他们走的时候,在黑暗里看了一眼陆肃,不知道是不是天太黑,我觉得他的胸口心脏处突然凹陷了一下。就像......” 他闷头想了会,“就像布盖着一个空碗,但一个重力压下去,空的地方就会下陷。” 何零儿想象了下那画面:“就是说,你看到陆肃的心脏处空了。” 陆萍眉头挤成了一座山,他努力的回想,“不确定,因为天黑,也没有路灯,只有月光,但那时陆盛正好用手机打开了后置摄像头在照井底,起身的时候晃到了陆肃的身上,我才看到,时间太短,我以为我自己是眼花。” “不排除是眼花的可能。”陆奇霜说。如果看错了,那么他们就会被引向另外一个思路。 秦旻则有疑问:“心脏处空了,没流血吗?” 何零儿还对他刚刚的事耿耿于怀,冷哼了一声:“那这些人还没影子呢,你猜他们会不会流血。” 秦旻则一滞,看了眼何零儿,没说话了,但还是嘀咕了一个字:“会。” 说完,何零儿的眼风像软刀子一样射在他身上,他摸摸鼻子笑了笑。 陆奇霜:“然后呢,看完了之后陆肃还在吗?” 陆萍看完只疑惑了几秒当自己眼花,有任务在身他也不敢耽搁,只想着回来后再说,但回来后他心思转到了别处,早忘了这档子事了,连陆肃在不在他都没在意。 想到这,他又不由的懊丧起来。 陆奇霜见他不说话,又把视线转向陆盛,“你呢,陆肃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陆盛被点名点怕了,什么心脏空了,有没有流血,他都没注意到,连一直在他身边的人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这让他怎么回答。 他支吾了半天,险些被陆昌柄的一棍子扔过来砸了脑袋。 作者有话要说:脑袋开花。 第72章 今天和好了吗 陆盛企图在台下把陆肃拽下来。但摸的到衣服却拽不到人。 何零儿拍他后背,他转头后她手往后一拨拉,陆盛半点犹豫都没就走到了后面,把位置让了出来。 她站在台下最近的地方,舞台和她的锁骨齐平,她还能把脑袋搁上去最近距离的看着上面。 四个乐师坐在最边上,穿着粗制麻衣卡着节奏伴奏。 何零儿头搭在台上,眼珠子往上才能看全人,偶尔眼珠子看累了就看他们的脚:“昨晚陈九说这些伴奏都是那个什么澜姐带来的人。但演员除了她自己却都是现找的。” 她头仰的脖子酸,刚想伸手揉揉,一只大掌比她更快的捏上她的脖子,轻柔的按压了一下,她每个毛孔都舒爽的直叫,秦旻则手插着裤兜,一手在她手上动作,走在了她身侧和她一起看台上。 何零儿惦记着刚刚他们的冷战,却又不想“拿人的手短”,头贴着舞台想往边上走脱离他的手心,脖子的力道突然重了下,她一只脚跨出去却没能把另一只脚带过去,被定在了原地。 “你干嘛呀。”何零儿不满的冷哼。 秦旻则没回,用了点力气控制住她,说:“演员都是村里的人,而且村里的人一开始是不同意的,但那个女人给出的报酬挺高,他们种几个月的田,卖几个月的大米也没有这个数,所以他们答应的挺痛快。” 陆萍也走到台下,目不转睛的看着陆肃,声音有些怏怏的说:“他们都是流动的戏班子,一个女人,五个伴奏,背着个大帐篷,抬着箱子,走南闯北的走,走到哪就停下来唱戏赚盘缠。” 这些都是何零儿昨天跟着陈九回家听到的,陆萍为什么也同样会听到,大家都心知肚明了,何零儿也懒得去管陆昌柄的这些小偷小摸的行为了。 何零儿脖子舒服多了,拍了下他的手,秦旻则收了手,她说:“这里就有个很明显的漏洞了。” 她看着澜姐哭的梨花带雨,陆肃抓着她的手往外拖,说:“既然是停下来赚盘缠,那哪来的高额报仇支付酬劳。” 何零儿又说:“这是第一个疑点。” 不知道谁第一个扔出的泥土,接下去陆肃似乎引起了公愤,接二连三的泥土从台下扔上来,带着义愤填膺的愤怒。 “林大去死!” “林大滚下去!” “......” 何零儿转头,泥土如雨一样被掷到台上,颜色较深,沾了水黏在一起,滚落在台上后又散开,秦旻则快速的捏着何零儿的脖子把她拎到了台边上躲避了泥土雨,但她的脸上和身上还是擦到了一些。 秦旻则指腹轻揩她脸颊,何零儿忙着擦手臂上的,被他得逞了,瞪了一眼他。 秦旻则从容的把她脸上的那点泥土擦掉了,“哦,反正刚才我捏也捏了,也不差这点了。” “还不就是仗着你力气比我大啦?换个力气小的我分分钟打爆她。”何零儿皱鼻子翻了个白眼,挥了挥拳头。 “嗯,我是。”秦旻则承认。 何零儿被他的无耻震惊了下。 *** 泥土雨大致已停歇,台上一片狼藉。几个主演躲避不及身上挨了不少。 陆肃身上最多,灰白色戏服上污泥染色,脸上也有不同程度的淤青,帽子也歪了,手忙脚乱的护着脸,灰头土脸的很是狼狈。 陆昌柄一行人面容冷峻,陆萍看着陆肃铁青着脸,手握拳紧到浑身发抖。 演出被迫挺直。伴奏有些手足无措的看了眼澜姐,澜姐面无表情的看着台下,这时正好有一个泥球直往台上扔,在所有人都没看清的情况下,澜姐瞬移到了舞台最左侧,伸手握住泥球,用力,碎了,张手反转,碎土落地。 台下刚刚还在叫嚣的人顿时鸦雀无声。 像是两个阵营在对峙。 但台下的心里却越来越虚。也许有几个大老爷们还仗着人多虚头巴脑的挺着胸膛怒视,却被严澜的面无表情不作声响搞的后背起了密密麻麻的汗,到最后不无尴尬的坐了下去,低着头再也不敢出声,连呼吸声都尽量的放缓。 何零儿心沉了沉。 果然见下一秒,严澜缓慢踱步至陆肃身边,陆肃瑟瑟发抖的叫了声:“澜......澜姐。” “嗯。”严澜应了声,陆肃见她肯应声,心里松了半口气,哪知下一刻,一只手掌骤然卡住了他的脖子,喉管一紧,肺里空气极速清空,他扒着她的手指徒劳的挖着。 “陆肃!” 陆萍和陆盛三步跨上了台,陆萍情急之下祭出符语扑了过去,但符语向是穿透了空气,落到后面的幕布上,不消半秒,起火烧了起来,但很快又灭了,连点烟气都没热起来。 陆盛更是手忙脚乱的想着掐着陆肃脖子的手挖开,但根本触及不到实体,忙出了一身汗,脸红耳热的,眼见陆肃翻起了白眼,两人急的团团转,却无计可施。 “陆四叔!”无奈之下,只能求助于陆昌柄。 陆昌柄咬紧了牙齿,盯着陆肃不说话。 早在之前,他们就发现他们与这个时代的人无法接触到,那么他们的一切符都对他们不起作用。 他们就像投影仪投出来的3D立体影片,很真实,到处都泛着陈旧,却依旧无法触及。 但又奇怪的是,这只是针对人而言的。 换句话说,他们可以摸到实物,却不能碰到人,人就像一团团的气泡,两边人站在同一片蓝天下,却一实一虚。 *** 一片混乱之中,何零儿却脑中清明般的一动,似乎有什么茅塞顿开,一团乱麻的线头似乎若隐若现的出现在混乱之中,她伸手去抓,却总是逃走。 她也想学陆萍他们那样三两步跨上舞台,但手撑着只起了一半的身就因为身高限制了她的动作,眼看着就要掉下去,腰间一暖,紧接着是一个举力,秦旻则扶着她的腰把她送了上去。 待她站稳之后,秦旻则手撑台面,一跃而上。 何零儿绕着陆肃他们走到了幕布上,刚刚就是在这里被符起了个小火星,但当时环境混乱,何零儿如果没看错的话,她看到了严澜的眼神飘了下过来。紧接着火苗就灭了。 她究竟是谁? 她难道是两个时代唯一的变数? 她能看到他们,能操控他们,那她让这些村民害怕的点究竟是什么? 她身上有什么过人之处,或者是什么原因让她可以一直呆在这个人员严重不足的戏班子里。 又是什么让村民,让陆肃才没多久就已经能熟练的上台搭戏? 陆肃又是怎么过去的? 谜团太多,何零儿盯着幕布上的一个小破洞沉思,眉头紧蹙。 一定是有什么破绽的。而这个破绽一旦解除,这里所有的虚幻场景都将消失。 “如果没错的话,我们刚进来之前的一切障碍,都是为了保护这里。”她说。什么会操控风的薄膜,迷雾重重的迷宫,都只是为了击溃他们的心理防线,然后将他们送到这里。 目的是什么? 她的思考时间并未耽搁很久。陆肃脚尖已经凌空,陆萍和陆盛尖叫着想去把陆肃抱下来。 严澜仰高着脸看向陆肃,不同于她动作的狠戾。脸上却是一派风轻云淡,像是捏着一个讨人厌的小臭虫子,不是不能杀死他,而是不想弄脏了手。 “我说过,唱戏就一定要保护好戏服,戏服是灵魂知道吗?” 陆肃耳鸣着嗡嗡直响,脑子里也发出一道一道白光,他发不出声音回应也听不到声音,喉咙充血,空气一点一点被挤出去。但强烈的求生欲让他神奇般的发出了嘶鸣。 严澜手一松,陆肃溃然倒地。 脸涨的如猪肝,手捂着脖子大力的喘气。 “陆肃你有没有事,要不要紧?!”陆盛蹲在陆肃前面焦急的问道。 等空气重新进入肺里,陆肃再顾不得自己的嘶哑的喉咙和掐紫了的脖子,穿过了陆盛的身体扑向了严澜,目露恳求之意:“澜......澜姐,我错了,请你高抬贵手,放我一命。” 陆盛愣愣的看着陆肃,眼里全是陌生和急痛。 严澜岿然不动,居高临下看着如狗一般讨饶的人,视线却像是没有在看他,何零儿心下一震,像是预料到要发生什么事,却想不明白问题的关键在哪里。 严澜突然笑了一下。 戏散场了。 作者有话要说:解散 第73章 今天和好了吗 又是夜幕降临。 浓稠的夜色黑如墨汁倾洒,乌云盖住月亮,星星寥寥无几。 随之而来的是空气的寂静。 耳边还环绕着刚刚陆盛的急与内心的询问,还有陆萍狂暴而又无能为力的低吼,可一转眼,声音戛然而止。 人消失了。 雁过留痕,可他们连大雁都不如,消失的悄无声息,声音被夹断在了这个时代,像一把锋利尖锐的刀,切断了他们在这个世界里所有的联系。 轰然一声倒地的声音,昏暗的月光下,只隐隐约约看的见那人大致的影子。 陆奇霜想过去,何零儿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陆奇霜立刻会意,站在原地,看着那人的方向。 在天黑的一刹那,陆盛和陆萍消失在眼前,现在他们草木皆兵,怕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什么动作触动了什么开关,他们只能尽可能的谨慎细微。 那人倒在一颗大树旁边,乌云散去,月光洒下些许光,但大树下还是阴影一片,只看的到大致的轮廓。还隐约发出些像是闷在喉咙里的声音。 他在地上似乎蠕动了下,手抓着地面始终想要站起来,嗓子里一直发着嘶嘶的声音,一片平地寂寥空旷,他的声音细小而短促,被掩埋在了知了的厮鸣中,只隐约能听到痛苦且挣扎的声音。 ——“救我......” 这声音? 何零儿耳边炸起了一道雷,脚下动作更快,飞快跳下台,动作太快太急,下地时脚骤然疼了下,她停顿了下又跑到那人身边。 他趴在地上,脸侧着,双手撑在头顶想借力起来,但因太虚弱而只是徒劳的挖着土,短短的时间里已经挖出了一个小土坑。乌云快速的移动,月亮探出脸,在斑驳的树叶空隙里艰难的投下不多的光亮,恰好打在那人的脸上。 秦旻则蹲在他身边,偏头打量,然后抬头和零儿确认。 陆奇霜和陆昌柄脸上都是难以置信。 是陈九。 *** “昨晚”,何零儿和秦旻则跟的就是陈九,跟着他下了戏,跟着他去了家里,听着他和家里人说着近一个月的田里情况,以及家里人对他脸上的伤的询问,他都含糊其词,被问的烦了就异常暴躁地呵斥他们。 也就是在陈九那里,何零儿知道了当初严澜承诺的报酬都是空头支票,和他一起的其他演员也都是用同样的方法被骗去的。 但家里人如同被严澜下了蛊,他在演出没演好或者弄脏了戏服后被割脸掐脖子后回家,萌生出了逃走的念头,家里人就像是提前知晓了他的这些“不该”有的想法,前一天晚上就能一晚上坐在他的房门口盯着他。 他在又一次被打到眼角破裂回家后不管不顾的收拾东西想要连夜逃走时,他的妻子女儿甚至是才五岁的小儿子,八十多的老母亲撕碎了被单,合力把他绑在了床头制止了他。 秦旻则和何零儿过去的时候他瘦骨嶙峋的老母亲正拿着刀一脸防御的站在门口,里面是他五岁的小儿子和十多岁的女儿张着嘴凶狠的咬他的大腿和手臂,血渍沁出,顺着他们的嘴角留下,像是吃人的恶魔。 他忍痛甩开他们,他们一碰地,老母亲就竖起了刀,警惕的看着他。 陈九手臂和大腿上淌着血,血红着眼看着视他如仇人的一家人。 何零儿就在这个时候掌心起了蓝色接近透明的火焰,在他的身边隔开了一道屏障,火焰才升起了几毫米,以肉眼几乎看不见。 陈九往前一步,掌心火火焰冰凉,并不会灼烧人,但他踩上的时候,火焰灭了。 何零儿心下吃惊,她能控制火焰大小温度颜色,能操控火焰起势和方向,但这是第一次看到一个普通人能踩灭她的火,且这个火其实并不能触碰到他那个世界。 何零儿掌心翻转,企图再次起火,陈九却在这时突然眼神凌厉,直直的看向大门口的方向。 ——正是何零儿和秦旻则站着的方向。 只是短短的一瞥,陈九就像泄了力,再也没有看过去。 秦旻则心下骇然,而何零儿却走了几步站在了陈九的面前和他面对面。 陈九浑身散发着颓丧的气息,佝偻着背,和何零儿挺直着背站在了同一水平线上,她紧盯着他的眼睛看,眼神对视,试图找出刚刚他的气势。 秦旻则却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惶恐把她拉了出去。 *** 陈九靠在树上,陆奇霜戳了戳他的身体,说:“是热的,也是实体的,所以他真从那里出来的?怎么出来的?像陆肃他们那样吗?只是单向穿梭?” 何零儿拧眉抱胸,看着挺苦恼:“所以这就证明了两个时代的人是能出来或进去的,但是那个时代明显是个离我们挺遥远的时代,就像以前和现在,是前后的,并不是平行的,他出来一点都没变吗?” 陆奇霜借着月光仔细打量陈九,“没有变,没有变老也没有死亡。” “但生命体征却很微弱,”秦旻则掐着他的脉搏说。 何零儿绕着脚底下的一个点点转圈圈,脑子里飞速旋转:“我们看到他被那个叫澜姐的欺辱,看着伤势很重,可是他第二天照样能上台表演,看不出任何受伤的痕迹,如果是受伤至此,他再坚持也不能在台上站那么久的吧。那么他现在这个样子,是怎么造成的?” “他身上有新伤和旧伤,骨头也有不同程度的断裂,”太暗,秦旻则只能就着微弱的光简单的给他做个初步诊断,他摸了摸地上的泥土,指腹摩擦,拿到鼻尖轻嗅,“还在流血。且血量不少。” 他身子底下的泥土都已湿润。 陆昌柄刚刚在陆盛陆萍出事后就一直沉默,克制着自己的情绪,他睨着地面上的人,沉沉道:“把他摇醒,他应该知道问题的关键在哪里。如果他不醒,陆家三个孩子就回不来,拿他一个换陆家三个,划算多了。” 秦旻则沉吟,说:“他是她的弃子。” 既然是被放弃的,那么他就不会知道她的秘密。 “那也要把他弄醒!”陆昌柄大声说,拐杖连连在地上敲击,“他是我们与那边联系的唯一途径,他要不醒,我们都像无头苍蝇一样,三个人消失了,我这一趟带人出来本意是要锻炼他们,他们要是回不来,我在陆家的颜面何存?我以后还要怎么服众!” 何零儿皱眉, 陆昌柄的话让她很不舒服。 “你的颜面,你要服众和我们有关系吗?”秦旻则沉稳的说,声音淡漠,带着局外人的冷漠和疏离,“他醒不醒,能不能醒,是你说了算吗?他醒了又如何,你想到办法了吗?” “那也比我们眼睁睁看着我们的人消失好,他的现在也许就是陆家三个孩子的以后!我怎么带出去!要是这半死不活的样子,不如就......”死在这吧。 “干我屁事!”何零儿恶狠狠的说,对着陆昌柄咬了咬牙。 “你!”陆昌柄浑身发抖,他身居高位已久,陆家几乎没人能忤逆他,冷不丁被几个小辈教训,顿感被人下了脸面的愤怒,怒瞪何零儿半晌后,转身走了。 何零儿对着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嘟囔了一句“死要面子的样子和以前一模一样,”后才轻轻的问秦旻则:“他真的短时间内醒不过来吗?” “会失望吗?”秦旻则说。 “什么?” “醒不过来会很失望吗?”他解释。 何零儿想了想他这个问题,慢慢说:“毕竟是一条人命啊,但是我也知道让他短期内醒来有点困难,伤的这么重,况且,不属于这个年代的人却被扔到了这里,她也是想让他自生自灭吧。三个人消失了,我们也更能确定她确实是看的到我们的,而她能把他毫无顾忌的扔在这里,就打定了他对我们没有帮助,或者是她狂妄自大到不惧怕把缺口对着我们。” 秦旻则点点头。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里什么都没有,除了基础护理,很难短时间内救活一个人。 陆奇霜看着陆昌柄离去的方向,虽然对他刚才一吼而出的话很失望很生气,但也免不了有些担心,不管怎么样,也是她这一支的亲叔叔,有道义在身,不能放任不管。 “现在问题的关键就是在那个女人身上了。”何零儿深思后说,“两个时代之间应该是有一个口子的。” 她拿了两块石头并排放着,陆奇霜也蹲下来围着,这时月光被挡住,他们耐心的等了会,有一丝光了才说。 “两个时代,有着各自的壁垒,互相是打不破的,”她敲着两块石头,发出清脆的声音,“但是问题的关键出在那个叫澜姐的人身上。”她放了颗小泥土放在两块石头之间。 “她能把两块石头联系起来,壁垒短暂出现裂缝,把一石头里的人拿出来放进另外一块石头里,她能看见两个时代的人,就像我们一样,但和我们不一样的事,她能触碰到两个时代的人。” ——那个符,只是短暂的烧了一下,就被她灭了。 ——她的掌心火,也被陈九踩灭了,这肯定不是陈九的原因,而是那个女人就在附近。 “她估计假装看不到我们,可是细节骗不了人。我们到现在没有直接碰到过这个人,但既然她能碰到我们,那相反的,我们是不是能碰到她呢?” 仔细想了想,他们中的所有人确实没有直接碰到过她。就连陆肃求着她饶命的时候,陆盛和陆萍也只是在旁边干着急,而陆萍扔符过去的时候,或者人即将要碰到她的时候,就被她巧妙的遮盖过去了。 第74章 今天和好了吗 何零儿把泥土捏碎贴在石头上。 “我们姑且把这口子当作是我们能够自由去往那个时代的门,她既然敢当着我们的面带走我们的人,她应该就已经知道我们发现她的事了。但她不怕的原因是什么?” 何零儿顿了顿,像是老师下课后抛出了一个作业。 秦旻则举手。 “......你说。” “那几个人什么时候是我们的人了,我们俩是一个阵营,陆家一个阵营,”所以,他把我们俩三个字咬的特别重。 “......”何零儿直接略过了他,看向陆奇霜说:“陆姐姐,你觉得呢?” 陆奇霜愣了下,下意识的看了眼秦旻则,才说道:“也许她是笃定我们就算知道也奈何不了她,要么就是像在外面那样,耍着我们玩儿,或许我们的一举一动她都能窥探到,也能提前知道,而我们确实到目前为止,一头雾水。” “如果有一个人一直在暗处看着你们,耍着你们玩的团团转,再时不时的用些小计谋让你们方寸大乱,如果你们是她,你们会怎么做?”何零儿问。 秦旻则沉吟了会,说:“如果是我,我会适时的放出一些你们所认为的我的弱点,然后看你们沾沾自喜,为此绞尽脑汁出谋划策,竭尽脑力打算攻击这个点,而这个弱点是我想展示给你们看的,你们觉得,我会笨到把一个致命的点给你们吗?” 他话一落,何零儿和陆奇霜沉默了下来。 秦旻则又说:“还有一种可能,我有足够的自信把我的后背露给你们,是因为我根本就强大到不惧怕你们这些小打小闹,我的后背也长着无数双眼睛,在你们挥刀时及时转身。” 何零儿撅嘴,声音有些挫败:“你尽打击人。” 秦旻则声音放柔,说:“当然还有最后一种可能,她狂妄却也盲目,做出那么大的世界,或者把这个时代封存到她的世界里,把梁家圈禁,她做的越多,缺点暴露的也会更多,就像满身铠甲却只会自视甚高的武士,挥舞着拳头和武器,却没有把他受伤的脚藏起来,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他自视甚高,藐视一切,看轻对手,得意忘形。 都是致命伤。 秦旻则:“三种可能,端看她属于哪一种了。” 何零儿手指无意识的搓着泥,把泥搓成一个小球,再把它碾碎在地上,石头磕碰,磕碎了一个角,她愣了下,捏着两个有破碎一角的石块来回的摆弄。 “两个时代之间相隔了起码三四十年,被强行的拼凑在一起,像两个石块,看似融合在一起,却是排斥的,但是我觉得......”她把两个有缺口的石头拼在一起,“把两个时代的门或者出口对在一起,它们之间就相连了。” “说的有道理,”陆奇霜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那个女人也许就是利用这两道门碰撞在一起的时候把陆家三个孩子带去的,也把陈九扔了过来。” 何零儿看了眼灰暗中沉默不语的秦旻则,说:“那梁家人去了哪里?” 秦旻则感应到她的视线,说:“静观其变吧。我觉得我们应该漏了什么关键地方。” 陆奇霜:“不知道这里面的时间和外界的时间是不是平行的,我记得梁家人最后一次出现在公众面前还是半个月前因为梁启明的小三上门威胁到了正室两个儿子的地位在别墅里大打出手,梁太太以一敌三,亲自披褂上阵,从别墅里一路打到别墅门口,结果被小三儿子一个巴掌把她甩在了地上,梁启明勃然大怒,叫了保安把他们扔了出去。” 何零儿近一个月都晨昏颠倒,有时间都是倒头大睡,根本没时间追八卦消息,闻言吃惊的睁大了眼:“这......这么刺激的吗?” 陆奇霜撇她一眼,天太黑,也不知道她有没有收到:“豪门辛辣,都是藏着噎着的,这次直接上了娱乐杂志,版面还挺大,用的标题也很醒目,但挂了不到一小时就被撤了下来。但该看到的都看到了。” 有脚步声响起,三人突然屏气转身,月光下,陆昌柄穿着一身白衣走过来,他没什么表情的说:“那边还丢着两个人,是扮演黄父母的两个人。应该是和陈九一起被扔出来的。” 三人一惊。 正在这时,光亮洒下如细碎的晶石,三人你我相忘,对这情形都已经习惯了。 天亮了。 *** 一天亮,咿咿呀呀的人声已经很热闹了。 何零儿回头看了眼陈九的地方,没有影子。 这场戏唱到现在已然到了高潮的地方,陆肃扮的林大想强抢民女,黄五娘悲痛欲绝,想以死明志,被丫鬟救下。 陈三被黄五娘深深感动,两人互订终身,矢志不渝。 陈三筹划与黄五娘私奔,但几度被黄父母打断,当黄父黄母出来的瞬间,何零儿浑身一震。 找到了。 陆盛和陆萍。 陆萍虽然剪了个极短的寸头,一张脸却偏女性,带上头套,涂上油彩,穿上袄裙,泪眼婆娑在一旁拉架,有几分女性的柔美在里面。 陆盛尖嘴猴腮,极其凶恶的痛骂黄五娘,唾沫横飞,说到性急了,举起手想甩巴掌,但却犹豫了下,眼神飘忽了下,此时,何零儿大叫一声:“定!”一张符纸听令从她袖底飞窜而出,与陆盛的一个巴掌同时到达黄五娘的脸上。 “啪”的一声,黄五娘被打的偏了脸。符纸擦了黄五娘的脸飞了过去,何零儿见状,一声“回”,召回了符纸。 紧接着,陆其霜也扔出了一张符,但黄五娘却适时的被那一巴掌打的摔倒在地上,避开了。 黄五娘趴在地上,拿手盖住了脸和眼睛,说了一段话。 “吾心凋零,宁死不悔,飘零在世,你我皆苦命人,本无辜,惟愿根本。” 这句话与这出戏有些维和,但也不算突兀。 但何零儿却怔在了原地,她愣愣的看着黄五娘,在她的手下面,阴影下面,她看到她的嘴角勾了下,嘲讽,蔑视。 她拿手背拍拍秦旻则,“她什么意思?她是不是在挑衅我们?” 秦旻则沉默了下:“显而易见。” 何零儿还没被一个鬼这么看轻过,不服输的性子一上来,撸起袖子就想上去单挑:“你让她出来,别躲在那里,出来,我们一对一,躲在后面算什么本事,就知道抓些个小角色,有本事你抓我啊,姑奶奶我打的你满地找牙。” 陆昌柄听到小角色三个字,皱了皱眉,但也没说什么。 此时,黄五娘已被丫鬟扶了起来,陆萍正在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劝服她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不可违逆,黄五娘虽不赞同,却也没有抵抗,只是低垂着头,不作声响。 到最后,陆盛扔下一句,你休要再反抗,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就带着陆萍下了场。 何零儿气愤难挡,紧紧的盯着黄五娘,秦旻则却看到了陆盛和陆萍脚底下的影子。 他怔忪了下,等着陆肃出来的时候,他仔细观察了下他的影子,比昨日要暗淡上许多,他心里直道不妙。又细想了下黄五娘刚刚略为格格不入的那句唱词。 一个字一个字的在心里拆封着,一笔一画的解体又拼装,他闭上眼,手指轻点裤缝,几分钟后,倏然睁开。 他把何零儿拉到后面,何零儿又拉着陆奇霜,蹲下身,背对戏台,左右看了眼,捡了一根树枝,掰断了上面粗的部分,在地上写了刚才的唱词。 “吾心凋零,宁死不悔,飘零在世,你我皆苦命人,本无辜,惟愿根本。” 何零儿看着地上的字,眉头紧锁。 秦旻则把树枝交给她,她沉思一会,接过来,先在手上转了下,才极为缓慢地把吾字、死字、世字、皆字、无字圈了出来,连起来,轻启唇:“吾死,世皆无。” 陆奇霜手紧握拳。 何零儿面色阴冷,蹲着转身看向那身段婀娜的女子,“她在警告我们,别妄动那个世界。” 七步莲花步步生花,水袖轻挑,粉腮淡唇,黄五娘即便是愁容满步,也带着志在必得的傲气,戏再好,也抵不住内心喷涌而出的欲望。 “吾死,世皆无。” 陆昌柄慢悠悠的踱步过来看到地上的字,跟着读了一次。 秦旻则说:“陆盛和陆萍刚刚过去,影子是厚实的,和常人无异,而陆肃的影子却淡了很多,我想......”他理了下袖口,玫瑰金的袖口在太阳底下熠熠生辉,缓慢的说:“我们要抓紧了,等到他们失去影子的时候就会像陈九一样,即使来了这个世界,也是个不能生存的人。” 何零儿冷笑一声:“那我们现在可以确定了,我们出现在这里,这个鬼世界出现的根本原因就是她,她是根本所在,她在人在,她消失了,那个世界也就消失了。” 陆奇霜说:“她的目的是什么?” 何零儿眯眼看人,眼里精光四射,属于捉鬼人特有的敏锐嗅觉一触即发,黄五娘也放下了遮掩,两人一上一下,遥遥相忘。 “陪她唱戏。” 第75章 今天和好了吗 《陈三五娘》以两人私逃成功而圆满结束。 观众欢呼着,鼓掌鼓的兴起,脸上为数不多的肉都在兴奋的抖动。 严澜带着众人卸妆后在台上排成一排,向着观众深深一鞠躬。 除了严澜是真心的笑容外,其余人皆只是挂了张麻木的笑脸,像是贴着一张人皮,一个指令一个动作,像是提线木偶,严澜拉着控制他们的线,凌乱却有条不紊,完成着各种动作。 太阳高挂,穿透斑驳的树叶,树上的小伙子跳下,对着陆肃喊了一声:“爸!”陆肃还在台上,他身边的严澜不着痕迹的在他眼前点了点,陆肃像是如梦初醒,憨厚的对着下面的男孩子笑了下, 何零儿大震,眼睛不可置信的瞪大到了极限,似乎是听到了极不可能的事。 但这件不可能的事仍然在继续,一出戏落幕,观众三三两两散去,只余下几个像是在等人的人,那个树上跳下的小伙子穿着灰蒙蒙的麻布衫,一双麻绳绑着底的破鞋沾满了泥灰,脚趾头从破洞里钻出,指甲盖都沾着土。 他看着陆肃下来,咧着嘴上去说:“爸,回家勒,妈说等你下了这场戏就开饭哩。” 陆肃仍然穿着自己的那身骷髅服,一身现代时尚青年的范儿,一张脸却挤满了憨厚的笑,说话像是凭空老了二十岁,诡异的不得了:“好哩。” 他走了一阵,又问年青人:“有烟拿着不,有就拿给我吸两口。” 何零儿跟在后面听到年轻人说:“在家里没拿,烟丝抽完了,还得去镇上买。这个戏班子接下去还有演出的不?” 陆肃挠挠脑袋,憨憨的笑了下:“有的哩,澜姐说让我们回家吃饭休息,明天继续。” 年青人从口袋里捞出一把瓜子递给陆肃:“刚刚南村的阿福给的哩,你尝尝。”他弯腰捡起不小心掉在地上的,在身上擦了擦扔进嘴里:“那敢情好,这戏班子一开,隔壁好几个村子都来了。像赶集似的,热闹的紧。” 陆肃笑着说:“我看你是想见到燕子吧。等戏班子结束,我赚到了钱就可以把家里的房子修一修,也给你装个新房,我看城里的人都有婚房哩,气派的很,咱们也可以有,可不能委屈了你娶新媳妇勒。” 年青人脸一下子红了,挠着脑袋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 两人渐行渐远,何零儿怔在原地,看着陆肃的影子在太阳底下一晃一晃的摇摇摆摆,虚虚实实,强强弱弱。 他的声音,他的外形穿着与这片土地,与他身边的人都格格不入,但却像是被强扭进墙面里的一颗螺丝钉,极其突兀不协调,却又扎的很深。 “陆盛和陆萍也去了原先扮演黄父黄母家里了。”陆奇霜不知何时站到了她的身边,看着远远的两个点说。 何零儿呼出一口气,仰天长叹:“这可真是个大型的角色扮演啊。” 陆昌柄一夜之间仿佛又老了好几岁,声音也不再洪钟有力,虚了不少:“所有的人都像是橡皮泥捏出来的玩偶,有相应的身份认证,大家对号入座,只要身份正确,至于是不是真的是这个人,年龄,长相,都无所谓。” 对,身份认证。 只认身份不认人。 所有的螺丝钉各司其职,可以随时更换,只要功能一样,整个村子照样可以运转。 秦旻则站在后面,身板挺的很直,脊背略微出了些汗,总是熨烫的一丝不苟的衬衫经过了这么长时间也有些落沓了,下巴泛起淡青色的胡茬,看着不拘小节懒懒散散。 他眯眼看着远方的尼瓦平房,说:“这个村子也许早就大换血了。” 何零儿点头表示赞同。 花回村也许早就不是原来的花回村了,里面的人也都不是原来的人了。 人人都只是一个零部件而已。 “她怎么就扎根在这里唱戏了,不换地方吗?”何零儿疑惑。 秦旻则说:“你说过,一个鬼常留一处,日日做着重复的事,她必有极大的怨气或者生前的心愿未了,日复一日后便会凝结成散不去的煞气,成了恶鬼。” 何零儿斜眼瞟过去。秦旻则笑的坦诚:“是老师你教的好。” 何零儿满意了。 “所以说,她与这里孽缘颇深。”陆奇霜说。 何零儿不置可否,说:“你们有没有觉得,陆肃在刚进去的时候偶尔会发愣,即便刚刚和......他儿子说话,有时候语言,神态都会衔接的不是太好?刚刚陆盛和陆萍也是,尤其是陆萍,会在唱戏的中途突然愣住,神态有些挣扎,但过会他又会继续。” 陆奇霜点头,秦旻则也赞同。 何零儿继续说:“我想,造成这样的原因应该是身份初期的识别障碍。自我意识还没有完全消失,会和另一个身份作斗争,但时间越长,自我意识慢慢消磨,最终彻底消失。” 陆奇霜想到了他们的那些影子:“时间会和影子有关系吧,所有的实体都存在影子,影在人在,影灭人消。鬼之所以没有影子,是因为他们只是一团‘气’,他们的意识不像人那样,有具像,有逻辑,有整体和局部。” 何零儿拿手指点点空气,饶有介事的说:“所以,有些活人钻牛角尖,偏执暴力,阴暗血腥,我们就会说他们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陆奇霜说:“所以其实这里面人的意识都是为那个澜姐服务的。是为这个戏班子服务的。” 何零儿:“你们还记得她说的那句话吗?吾死,世皆无。” 几人看着她,秦旻则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正对着她,等着她说。 “她把这个世界存在的关键自己暴露出来了。”何零儿缓缓的说:“这个世界因她而存在,因为她的怨念或者是执念造了这个虚无的世界,让村里所有的人陪她唱戏,她可以任用任何一个人填补她戏里的每一个角色,她对戏的痴迷从她对陈九、陆肃弄脏戏服对他们的折磨就能看出来。” 她顿了顿,因为边思考边说,说话的速度不快:“她对戏的要求很高,事事要求完美,他找到陆肃比陈九合适,她就能毫不犹豫的换了。村里所有的人都正常的运转,有做农活的,有外出打工的,也有妇女到了饭点就吆喝做饭吃饭的,也有晒辣椒,晒玉米的。一切的一切都像一个正常的村子那样。” “晚上的时间很短,因为她不允许唱戏之外的事情耽搁太久,她的世界里只有唱戏,其他所有的事只是为了看上去正常。有观众,有喝彩,有童谣,还有各个家庭,即使小女孩被拖出了血,鞋子掉了,也被正常的‘走’着,这些小BUG并不影响这个世界,所以无伤大雅,不必在乎。” “但她的那句话也在威胁我们。” 陆奇霜说:“她看上了陆家三个孩子,把他们带过去,我们要硬碰硬,她就会让这个世界消失,那么陆家三个孩子也就消失了。” 秦旻则说:“记得她在后台里无意识的看了我们这个方向一眼吗?” 何零儿点头:“她早就发现我们了,也知道我们的目的,所以第二天她就把陆肃换进来了。” 陆昌柄一直默默的站在边上听着,面色很严肃,但有些憔悴,精气神一下子散了,看着倒不像以前那样不好相处了,褪去了所有的表面,他也只是个小老头而已。 他眼下的皱纹纵横交错,看了眼何零儿,说:“你倒是聪明,陆家那几个小子有你一半就够了。” 何零儿眼睛倏地睁大,不可置信道:“你......你在夸我?” 陆昌柄眼神飘到其他地方,躲躲闪闪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哼哼了几下,才说:“不然呢,我在骂你吗?夸一句聪明你也别得意,我夸的人多了去了,你还排不上号。单说我们陆家的陆上晋,他比你小了几岁,本事却大了你不少,但最重要的是他谦虚,从不卖弄自己,你要学习的还多的很呐。” 何零儿偷偷翻了个白眼,说话忒不好听,怪不得在陆家没什么好人缘,大家都怕他,夸人也像是在怼人。 不讨喜! 讨人厌! “是是是,你们的陆上晋本事大,那你让他来呀,你怎么还被困在这了呢,怎么不见你的陆上晋英雄救老呢,还不得靠我们大家一起才能出去呀?”何零儿伸舌头皱了下脸。 陆昌柄气的脸红脖子粗,扔下一句“朽木不可雕”就扭头不理她了。 陆奇霜好笑的拍拍何零儿的头,何零儿笑嘻嘻的冲着她眨眼。 “说回正题,”陆奇霜把话题拉回来,栗色头发下的几搓红色在太阳底下闪着光,“我们得考虑下接下去该怎么办。我们现在不知道影子彻底消失需要多久,但我们只是找到了世界的来源,问题的关键,但具体的办法却还要再考量一下。” 她挫败的插着腰原地转了几个圈。 这感觉太不好了,好像找到了线头,拉着拉着却发现线头的重点仍然是一个结团。 秦旻则往后挪了几步靠在树上,陈九和黄父母的尸体被放在一起,摘了几片大的叶子盖住了脸,他们被抛弃了,但他们本来是谁? 是那个年代的人?还是像陆肃他们一样,是被后面抓进去的替代前面的人的? 远处房子层层叠叠,低矮破败,瓦片黄泥,一户户人家里,哪些才是真正的家人,还是所有的人都是错位的,只是身份的叠加? 他呼出一口浊气。 看着何零儿眉头紧锁,却依然能偶尔乐呵呵的,好像任何事在她眼里都不是大事,所有的事都像一道精巧的数学题,她一步一步的解着题,抽丝剥茧的把每个数字都梳理排序,坚韧不拔,不言放弃。 像极了那四年的她。 第76章 今天和好了吗 烈焰,黄土,干渴,饥饿。 人可以短时间内不吃东西,却不能在太阳底下不喝水。 何零儿趴在井边看着下面的水,感受着下面直直往上的凉气,眉头蹙的像打死结,声音恹恹道:“我好渴呀。” 她无力的抬起手伸向秦旻则:“你掐掐我,肌肤是不是没有以前那么饱满弹性了,啊......我娇嫩的皮肤啊,她开始缺水了,再过不久,它就要干枯老化,生纹长斑了。我再也不是那个人见人爱的何零儿了。”她瘪嘴哭诉。 秦旻则眉心跳了跳,还真的上去掐了一下她的手背,何零儿嗷呜一声,痛的收回了手,鼓脸瞪着他。 秦旻则装着一脸无辜:“不是你让我掐的吗?” 何零儿恨恨咬牙道:活该你单身! 秦旻则笑笑,对她的怒火视而不见,在这种境况下还能这么生龙火虎,他也略微的放下一点心,人在疲力,缺水,暴晒之下极容易脱水,全身乏力。 “这井水能看出什么名堂吗?”他弯腰从何零儿的头顶看下去。圆圆的一汪水,平静幽深,只觉得有一股阴凉之感扑面而来。 “唔......”何零儿皱眉沉思了会,突然身子往前一探,整个人倒立着栽了进去,一秒后轻轻的一声石壁碰撞声,她的双脚勾住了口子,两手撑住壁沿,人像是一只壁虎一般贴紧了井壁。 紧接着是一声砰的水花四溅,冰凉的水甩了何零儿一脸,倒灌进了鼻子和嘴里,酸涩的一连打了几个喷嚏。 “是谁他妈的扔石头下来陷害姑奶奶!等姑奶奶我上去,打的你龟孙子都认不得你!”何零儿怒急攻心,破口大骂,却在下一瞬看到黑沉沉的水里钻出了面色复杂的人时,剩余的骂声全都咽了回去,只余几声回音在井里来回的荡。 “......” 何零儿愕然道:“秦旻则?” 她睫毛上浮了几滴水,看人就像隔着一块玻璃,她死命的眨巴了几下眼睛,愣了会后才喊道:“哪个乌龟王八蛋把你扔下来的?!” 秦旻则克制着牙齿打颤,仰头看着贴在井壁上的人,因是倒立着的,头发衣服全都垂下,露出了白皙的一截腰部,洞口狭窄,阳光只漏了少许进来 ,她和这黑沉沉的井里对比鲜明,刺的眼疼。 他脸色有些难看,显然是意识到自己是干了一件多愚蠢的事,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何零儿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正欲开口,秦旻则急着先说话了:“你下来干什么?” 何零儿一愣,“下来看看啊。不然呢?” 秦旻则头发温透后一直滴着水,他隔几秒就要抹一把脸,有些烦躁就把所有的头发都撸到了后面露出了光洁的额头,他整个人都透着生人勿近的气息,脸沉的比这井水还要冷。 “你下来做什么?”何零儿试探着问,“难道你以为......” “不是!”秦旻则矢口否认,双手在井壁上摸索了一下,但井壁长期浸水,早已被润的湿滑,他手用力几次也没办法抓住什么。 “可是我没有说你以为什么啊?”何零儿说,但看他努力想要上来的模样,决定先放弃这个话题,她把手伸过去,说:“你想上来了吗?要帮忙吗?” 诚然,秦旻则刚刚那些反应都是因为男人该死的自尊心在作祟,他不能在她面前承认自己是干了一件愚蠢到他想咬舌自尽的事,但看着白嫩的手伸下来,他仅是默了两秒,便抛弃了所谓的自尊心。 自尊心算什么。 脸皮在这种整个管用吗? “......要。”秦旻则没任何犹豫的握住了她的手。 何零儿在用力的前一刻却突然停了下,像是想到了什么,带上了一点谄媚的笑,声音自然的带上了一点讨好:“秦旻则呀。” 这声音太久违,秦旻则有点恍惚。“嗯。” “你既然已经进水了,就别浪费了嘛,不如你沿着井水周围摸一摸,看看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我刚才还没来得及看,你就下来了,还溅了我一脸水,这水好凉呀。”她伸出舌头舔唇边的水,伸回舌头细品了下:“一般的井水都会凉点带点甘甜的,但这水却是有些涩涩的。好难喝呀。” 秦旻则皱眉道:“怎么什么都往嘴里放?” 他身体贴壁,控制住平衡用脚去踢下面的石头,“这口井应该也是那个年代的产物,但正常来说,只要无污染,不干枯,充沛的雨水,一口井可以一直造福下去。但是,你有没有发现,自我们来后,这里的人就没有打这口井的。” 何零儿也发现了,所以她才觉得有些奇怪,想要下来看看,“正常来说,井水会是这个村主要的饮用水来源,但是他们从来没有用过这里的水,是什么原因?” 秦旻则脚平滑从水里回来摆荡,水里的阻力有些大,水面泛起涟漪,“要么是那个女人忘记设定这个环节了,要么是这口井有什么问题。” 井下光线不怎么充足,唯一的一个口子被何零儿的身体挡了一些,说话的回声也很大,何零儿想了想:“一般以前那个年代,好多个村子里都会打一口井,用生饮水和生活所需,所以一般家庭都会习惯性的早起去打水回来倒进家里的水缸里。吃穿用度行都是融入每一个家庭里的。 就像早起会去田里,是惦记来年的收成,来年的粮食;时间到了会做饭,渴了会喝水,都是刻在人的行为里的,早起去井里打水也是一件日常的事。 为什么那个女人没有把这个行为刻画到这个村里面?” 秦旻则脚踢踢踏踏,但悬于水面,能踢到的地方少,他深吸一口气,沉入水里。何零儿仍然是倒挂金钩的看着他,脑子里却在飞快的运转刚刚的问题。 一个人的行为模式当久而久之成为习惯后会灌输到日常生活中,就像早起刷牙洗脸一样自然就会想起去做,你可以一天偷懒,两天偷懒,但不可能全村所有人一起偷懒。 在这个年代,水龙头还仍然是稀缺资源,许多人仍然是打着井水干活。 她想的入神,许久后才突然清醒过来,这个井里似乎太过于安静了。 她脑袋里“嗡”的一声,再看水面,平平静静,哪里还有秦旻则的影子。 “秦旻则?”她试探着轻轻叫了一声,回声敲击在井壁,再回到她耳里的时候她猛地心里一颤,又大声的叫:“秦旻则。” “秦旻则!” “秦旻则你还在这里吗?!” 她想找人帮忙,却担心她一走万一秦旻则刚好需要帮助找不着人,她身体紧贴井壁,井壁潮湿冰凉,还附着着一层青苔,她半边身体都觉得异常麻木,她凝神听了下,太过于安静,下面不像是有人在游动。 她在一瞬就下了决定。 何零儿迅速的挂起半个身子看着井外,陆奇霜和陆昌柄都不在附近,她略一思索,就扯下珍珠式的发圈扔在了井边缘,随后深吸一大口,声音打着抖,嘴里念叨:“秦旻则你可千万给我撑着点,我可不想欠这笔人命债......我还是适合单打独斗,和人一起干活钱得平分就不说了,这压力也太大了,唉,我果然只是适合做一只孤独的站在雪山之巅的狗子。” 同时,她闭眼捏鼻,脚背放松,整个人如倒着的一只蝙蝠失去了支撑,进了水。 进水的那一刻,她想,她为什么要把自己形容成一只狗子。 一进水,水从四面八方涌过来,这水不同寻常的冻彻心骨,何零儿咬紧了牙关,努力的睁开眼睛。 适应了一会后,何零儿放开手,手脚并用维持身体往下沉的趋势。 一片漆黑。 她什么都看不到,但井口总共才那么点大,她一路踢着井壁摸索着找人。 很快,她脚触碰不到任何实物了,手也仿佛在空空的捞着水。 难道这口井下面别有洞天吗? 随后她发现自己不需要用力也一直在往下沉,眼睛似乎也能从漆黑中看到一些星星点点的亮光。 这些亮光有红的,有白的,中间都有一点黑色,像是瑕疵。 这些光点把她包围在中间,她也分不清自己到底是停止了下沉还是仍然在继续,她突然就想到了以前在电视上看到的那个无底洞,会永无止尽的下坠。 她脑中一动,难道她也到了一个无底洞? 她挥了挥手,手碰到那些红的白的光上,像是打到了什么上,它们被打的慌忙逃窜,可片刻后,它们又聚积了起来围绕在她身边。 有几个甚至就停在了她的眼前,与她面对面。 何零儿后背倏地生了一层冷汗。 这哪是什么光,这分明就是一双双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隔日更几天,身体不舒服,每天头晕眼花的。 第77章 今天和好了吗 何零儿倏然的手脚挣扎了下,像是打破了什么界壁,她猛地坐起了身。 眼睛适应了黑暗乍然见到亮堂堂的光,酸涩的刺激出了眼泪,她又闭眼等着眼睛重新适应光明,脑海里却炸开了一团团的雾气。 这不是在井里。 她的衣服也并不是湿的。 她坐在一张床上,床板偏硬,鼻尖萦绕着檀香的味道,有阳光从半开的窗户里漏进来,她在闭眼的时候能感知到阳光的热烈。 脑海里快速的闪过刚才发生的一幕幕,下井,秦旻则的消失,她的追寻,在水里见到的无数双眼睛,然后就到了这里。 “你醒了?”耳边传来声音,何零儿一下子睁开眼睛,循声望去。 是一个丫鬟模样的人,何零儿之所以觉得她是一个丫鬟,是因为在她之后,就走进来另外一个人,较之前面人的拘谨和伏小做低,她更为坦然,也......更为嚣张。 她一屁股坐在了床边,上下打量了一眼何零儿,眼里鄙夷毫不掩饰,从口袋里扒拉出一把的松子,扔在了何零儿的脸上,“剥给我吃。” “......???” 何零儿被扔了一脸的松子,有一刹那的怔忪,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面前的女子声调拔高了点,“使唤不动你?哦,对,你现在是乌鸡变凤凰,我们区区严家确实使唤不动你了。” 严家? 她掉在了这里,那秦旻则去了哪里? 她沉默不语,面前的女子更为光火,面色一凛就要甩手打人,只是手还没有碰到何零儿,就被她一手拽住,使了点力推开了她,她一屁股又坐了回去,头磕到了床沿。 正要发火,何零儿轻悄悄的说:“你不是说我现在乌鸡变凤凰了么,你现在是要动我这只凤凰吗?掂量掂量再动,好吗?” 说这话时,何零儿心里在打鼓,她说这话也仅仅是凭借着眼前这个人刚刚的态度和言语里推敲出的一些信息,也不知道她现在这只凤凰够不够格让她忌惮一两分。 严慈果然有些犹豫,头重重的磕在了实心红木上也没有骂人,也忘了揉,倒是那个丫鬟小心翼翼的看了何零儿一眼,把手上的水递给了严慈。 何零儿淡扫一眼她手里的水。 想泼她水? 何零儿戒备的想要翻身下床,严慈蹭的起了身,把手里的杯子重重的砸在地上,茶水四溅,陶瓷片乱飞,丫鬟“啊”的一声跳开了一步,脚踝处的白袜子染了红血丝。 但严慈一眼都没看她,她不看,何零儿也不能看,两人眼神对峙,何零儿坐着,严慈站着,她无端端就觉得自己落了下风。 她在无数次捉鬼之前总要先放一波狠话的,她长的不高,觉得自己气势上就落了一大截,就要在其他方面补回来。 “严澜,你别仗着有人给你撑腰你就为所欲为,我们严家好歹也算是个大门大户,你一个丫鬟爬床出来的玩意儿,你以为二少会不在乎吗?要是我去通风报信,你觉得二少还能要你这种下等货吗?” 何零儿脑子里嗡的一声炸开了。 她倏地一跳而起,不顾地面上的水和碎片,光着脚踩了上去,一把抓住严慈的衣领子,“你叫我什么?!” 严慈没料到她这举动,肩膀一缩,有些害怕的呐呐道:“严......严澜。” 严澜? 何零儿浑身一僵,不可置信的重复了一次:“严澜?” 严慈的上半身被何零儿抓着,像一根凹进去的绳子,挣脱不开,心里暗暗咬牙,“你一招得势就忘了自己姓什么了吗?” 何零儿没有放开她,视线绕开了她紧盯着窗前梳妆台上的镜子。 镜子被擦的很亮,外头的光线有点刺眼,镜子反了一些光,看不清楚,何零儿眯眼细看了许久,在头皮发麻了会后又松下一口气。 还是她自己的脸。 最基本的配置没变,其他的都在可接受范围内。 但那头跟随了二十多年的卷毛不见了,取之为一头乌黑垂顺,长至腰侧的长发。何零儿歪头,发丝倾斜,铺满了肩头。 卷毛养长发像是炸毛的狮子狗,所以何零儿从来没有养过这长度的头发,颇为好奇,歪了几下头,对这点有些满意。 脸色有些苍白,她咬了几下唇,才勉强让唇的血色红润了些。 视线往下走。 她顿住。 很显然不是她的年代,也不是花回村的时代,还得再往前倒倒。 在这点,她早在醒来的第一眼以及眼前的女子和丫鬟走进来的时候就有所察觉了。 雕花红木床,轻纱帐,镂空雕刻繁复花样的窗,以及又是与这复古不符合的新样式的镜子及一整排刷着新白漆的柜子。 丫鬟身着老式的衣裳,严慈则是一身酒红色旗袍,明明面容稚气,却穿着偏老相的颜色,她没压住,看着像是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严慈想发作,却苦于被她抓着衣领,偏偏她力大如牛,她半分动弹不得,恼怒间,她气红了脸,侧脸对着丫鬟发难:“你是死人吗?!没看见我被人欺负吗?!怎么着,她脚还没跨进二少家门呢,你就这么巴巴的想去当她的狗了是吗?!” 丫鬟噤若寒蝉,胆怯的看了眼何零儿,想上前又忌惮着什么。 何零儿松手的同时又推了她一把,“咚”的一声,她的头又磕到了。 严慈屡次在她这里受搓,自觉被下了脸,一张脸红绿交加的,精彩绝伦,何零儿似乎是看了一场变脸秀。 丫鬟低着头努力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可还是没能逃过在别人那里受了气没处发泄的人的眼睛。严慈打不到何零儿,走过去打在了丫鬟脸上:“你也别拿这种眼神看我,”严慈意有所指的说:“我这也是在教你怎么当条狗,你在这里是条狗,到了其他地方还是条狗,狗就是用来骑用来踩用来护主的,既然你做不到护主,就只能我来动手教教你。” 何零儿初来乍到,急于出去走一走了解一下情况,并不想在这里耗着。 严慈似乎很得意自己能说出这套狗的理论,撇眼瞧了一眼何零儿,结果看到她走到了衣柜前,打开了衣柜翻着。 她嫉妒的面容都扭曲了。 一整排的衣柜,挂满了各式的新款旗袍洋装,也有袄子裙裾,底下一溜溜的绣花鞋,也有精美的高跟鞋。 严慈一眼就能看到西街胡师傅做的旗袍,胡师傅是有名的制衣大师,为人低调却极其高傲,拥有了名气和财富后,对什么都看轻了,轻易不肯出山了,寻常人一件难求,严谰却有一小柜子。 这叫她如何不嫉妒! 何零儿手在成排的衣服上依次点过。 她记得,严澜的身材要比她高很多,如果这些衣服的尺寸是按照严澜来的,那毫无疑问她是不适合的,但...... 她拿了一件旗袍在身上比划了一下。 ——似乎刚刚好。 她进了洗手间穿了衣服出来,不是似乎,而是确实,这衣服像是为她量身定制的,旗袍要想穿的好,尺寸气质都需严丝合缝。 何零儿看着镜子里的人,除了头发外,全部原厂包装,可这身典雅的旗袍上身,她也像是换了一个人。 脸还是那张脸,身材还是那个身材,却多了很多以前不曾有的气质。 何零儿扣着斜襟扣,人不自觉的挺直了脊背,头发不会打理,索性就披散着。 她打理好自己,一回头,看见严慈还站在原地,一双眼瞪着她能射出火来,她眼珠子转了一圈,狡黠道:“不说教了?看我干嘛,你教你的呗,我需要,我可以找......二爷教我啊。”她轻巧巧的走过来,在她耳边说:“床上教哦。” 说完,走出了门,也没管后面人的咆哮和东西摔落在地上的破碎声。 一出门,何零儿脸上的表情就放了下来,这里是个庭院,走几步就有一座小桥架在一汪人工湖上,湖里飘着荷叶,偶有几朵玫色睡莲静静躺着。 她轻转手心,感受到手心的炙热,一小团火焰窜出,手心收回,火焰随之灭了, 能力没消失,就是人换了。 何零儿边走边四处打量,秦旻则不知道也来了这里,她成了严澜,那秦旻则又取代了这里的谁? 这里和那个花回村虽然是不同的时代。不同的地方,却有些异曲同工之处。 人在这里只是一个身份,一个名字,与脸,与是谁根本无关。 她来了这里取代了严澜,那真正的严澜又去了哪里? 还是这里也只是一个更迭了好几代,人全都替换了几遍,却还只是维持着一个萝卜一个坑的游戏? 一头雾水,一团乱麻。 作者有话要说:快要到祖国妈妈的生日了。我心急迫 第78章 今天和好了吗 白墙灰瓦,二层小洋楼,小桥流水,汽车路灯,也能见到晾在外头的煤油,以及哪个屋里头发出的宛转悠扬的留声机的新潮歌声。 到处都是东西合璧的碰撞,路过的人行走匆匆,经过时都停下对她点了一个头,叫一声二小姐。 话虽叫的恭敬,神情却是像极了严慈的倨傲。 二小姐,何零儿品了品这三个字。 听刚刚严慈的话里话外,这里是严府,她是二小姐,是这家的二女儿吗?那严慈又何以说她是乌鸦变成了凤凰? 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女? 那这再上不得台面,也不至于是乌鸦吧。 好歹还是个严家小姐呢。 想不出个所以然,何零儿决定先找秦旻则,再静观其变。 刚走了几步,迎面走来一个人,年约十八,风流倜傥,本来只是在路上走着,但看到她后先是愣了下,嘴角扬了扬,那笑在何零儿看来太不怀好意了,更像是轻蔑。 得,又得来一个挑刺吵架的。 “这不是马上就要攀上枝头做凤凰我的那个便宜二姐吗?”他语气嘲讽。 何零儿站定,环手臂,应下:“是,我正是你那马上要攀上枝头做凤凰你的便宜二姐。怎么了,要我这二姐喂你吃饭还是帮着穿衣。” 严肃的脸色微变,似乎没想到一向来懦弱不敢抬头的人现在却敢大胆的和他叫板,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她一番,眼里兴味十足:“果然是人靠衣装,平时胆小的像只老鼠,喂我吃饭,帮我穿衣是不用了,毕竟......”他冷笑,“你又不是我亲姐。” 三言两语,信息有限,何零儿暗记他的话,有心想从他这多套点话,听着他这话,也不生气,严澜的情绪传达不到她身上。 她正想说话,严肃本来吊儿郎当的样子忽的端正了,朝着远处打了声招呼:“大哥。” 何零儿回头,不远处走来一行人,当头的两个人,差不多身量,一人穿着中山装,一人身着西装,正在说着什么,朝她的方向走来。后头跟着几个穿着马褂长衫的中年人。 严肃打招呼的是穿西装的人,严家长子,严格。 而另一人...... 何零儿眼睛一亮,得来全不费功夫,不出家门,不用打听,自己却送上门来了。 正是秦旻则。 *** 严格冲着严肃一点头,看到何零儿时出现了短暂的惊讶,但掩饰的好,不出一秒,点头叫道:“二妹。” ”大哥。“何零儿叫的有些别扭。 秦旻则眼里有着灼热,浑身僵硬,克制着呼吸,手有些颤抖,极力的压制着,转头问严格:“不介绍一下吗?” 严格很明显的怔了下,“秦二少莫不是在开玩笑,你自己指定的亲事,怎么见了人反倒不认识了?这可不像你啊。” 两人语气很熟捻,应该是极亲近的好友。 何零儿迅速想到了严慈说的那些话,话里话外的意思是,她被一个二少的人看中了,要娶回去做老婆,结合了严格的话...... 秦旻则就是那个二少?! 何零儿惊愕的一下子睁圆了眼睛。 开什么玩笑呢,凭啥他一过来就是根直接的枝头,而她就是个谁都能怼她的乌鸦啊?! 乌鸦还能不能有点鸦权了啊?! 严格看了眼,面露疑色,却不动声色,暗暗的观察两人。 明明不是第一次见面,却像是头一次见面,严格不能说阅人无数,但做生意走南闯北这么些年,对人的心思还是猜的出一些的。两人的态度不像是装的,更何况也没有装的必要。 “你装什么装,又不是第一次见二少,都是要做人家太太的人,还装着不认识,我就没见过像你这么有演技的人,你唱什么戏啊,你该直接去当大明星啊。”严肃有话憋不住,他就不喜欢严澜装模作样。习惯性的就想怼。 “闭嘴!”严格正想呵斥,秦旻则比他速度更快,眼神锐利扫过严肃,拉过何零儿到身侧。 严肃讪讪的不说话,严格出来打圆场,但秦旻则面色一直不太好,说不到两句话就要走,还不要他们送。 等走后,严格狠狠的瞪了一眼严肃,严肃有些委屈。 他觉得今天这事确实怪不得他,以前这种当着众人的面下严澜面子的事多了去了,谁都能把她当个乐子,谁知道今天踢到了铁板上。 严格没有多说,若有所思的看了眼他们离去的方向,扔下了严肃出了门。 *** 一出门,见着后面没熟人了,秦旻则才放开何零儿,没开口说话,而是手撑着下巴细细的看她,何零儿本来觉得今天自己这身挺好看的,但被这么看着脸皮再厚还是不禁有些脸热,她怒道:“看什么看!” “自然是看你好看。”秦旻则说。 何零儿自然是好看的,但她的好看是娇俏的,灵动的,秦旻则可以单手扣着她融入怀里的。 但现在的她身着黛色旗袍,长至膝盖下方一寸,身量比例极好,一头乌丝垂至腰侧,秦旻则盯着她脖颈间的盘扣,呼吸窒了窒,硬是撇开了视线,平稳着呼吸。 “我好看用得你说?!”何零儿眯了眼,不悦道,“秦旻则你在想什么龌龊事情?” 当了一段时间的别人,现在听到自己的名字从她的嘴里叫出来,说不出的通体舒畅,心里软的像是发了泡的馒头。 这里是车水马龙的大街,秦旻则带着何零儿走到一家路边小店里,取了身上的钱给店家让他上了一壶茶和一些糕点。 “这也称的上是龌龊?”秦旻则倒了一杯茶给她,间接的承认自己刚刚的确是想了。 “下流。”何零儿撇嘴,接了水忙不迭的喝了一口,以此掩盖脸上不断烧起来的温度。 秦旻则但笑不语,“你的身份是严澜?” “嗯,你呢?”何零儿有些吃味:“是这里的土财主还是什么大军阀?我看我那便宜大哥对你尊敬的很。” 初来乍到,严家什么水平她不知道,但也可以凭借这么大个院子和里面的装饰摆设猜出一些,而他刚才护着她时呵斥的话也让严家不敢多说什么,足以证明眼前人的地位。 这么一想,她更是气呼呼了。 真是同人不同命! 秦旻则喝了一口茶,是上好的碧螺春,茶味鲜醇、回味甘厚。他放下杯子,看着眼前的人,眸色暗沉,说:“你长发挺不错的。” “......” 何零儿在心里翻了个白眼:“那真是不好意思哦,我这一身除了头发是严澜的,其他全是我自己的。你喜欢长发,你自己去找严澜要吧。” 秦旻则没回她的这句话,视线继续下扫:“你这衣服也挑的好看。” “那更是不好......” 何零儿本能的想反驳,秦旻则屈起上半身,搂过何零儿,手按着她的后脑勺,呼吸灼热的喷在颈侧,声线低哑,透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零儿,我多怕再也见不到你。” 他终于撑不住了,在严家那里看到她时就强制压着的情绪终于如滚水沸腾般狂热的滚动着,无数个气泡不断的产生与破裂,温度不断的上扬,烫的他眼眶都有些湿润了。 他的手肘碰翻了茶水,杯子滚了几圈掉在了地上,轻轻的一声脆响,引来了几个人的回眸。 何零儿耳边炸裂,嗡嗡声和着秦旻则那句颤抖的话一直在循环播放,周遭一切都像是空白。 像是进入了真空世界,胸腔里的空气逐渐被挤压。 她想起了大学时她初见秦旻则时的惊为天人,脑子一热就开始了追人行动,遭受了嘲讽和反对也没能让她退却。 他就像一座大山,一座冷冰冰的让人无法逾越的大山。 她就像是一个兴致勃勃的登山者,带着对这座山无限大的幻想开始攀登。 攀登了四年,她以为自己登上了顶峰,结果回头一看,山脚下的路依然在眼前。 于是她心灰意冷的开始逃避,在记忆里把这座大山妖魔化,透明化,藏起来,不去触碰,连带着把自己所有的对这座山的幻想,执着都一并收拾了。 谁也没有资格强迫一个不喜欢自己的人去接受自己,她不能强迫秦旻则,所以她只能放弃。 她不能说自己不是懦弱的,胆怯的,为着一个看不到的目标而一直在努力,心灰意冷之际想什么都是悲观的,她想这座大山她恐怕再也没办法登顶了,要不,就知难而退吧。 她说服了自己,决定只做了一秒,而放弃却用了一个月。 “你......”一开口,才发现声音干涩难忍,再也说不出第二个字。 但秦旻则比她的情绪更糟糕,她都觉得自己的后脑勺要被掐凹了。 她咽了口口水润润嗓子,叫了声:“秦旻则......” 脖子湿湿的,她一惊,挣扎了下,“秦旻则......” 脖子里闷闷的声音传来:“干什么?” “你......”哭了吗? “别动。”秦旻则嗡嗡道,声音哑的像是轮胎刮过了碎石子,“零儿,我先了你一天到这里,我害怕再也回不去了,回不去就回不去了,我也不在乎,可是我怕再也找不到你了。” 谁也无法形容他这一天的焦躁感。 这像一座看不见的牢笼,他觉得零儿也许就像是花回村一样站在外面看着他,可是他却见不到她,也出不去。 在严家看到她的时候,天知道他有多努力才能克制住抱她的冲动。 第79章 今天和好了吗 何零儿语塞。 “秦旻则,你先起来。”何零儿觉得半边肩膀都麻了,她艰难的在秦旻则的头顶探出脑袋左右瞧,然后又缩了回去,说:“好多人看过来了。” 这里虽然受着西洋文化的影响,很多人脱离了束缚,但总体上还是民风保守的,他们在路边这样算是光天化日下搂搂抱抱,有伤风化了,她斜眼瞥见很多人已经对着他们指指点点了。 秦旻则沉默了几分钟。 何零儿没有再催。 秦旻则手指勾起了地上的茶杯,以一种自然而然的捡茶杯的姿态坐了回去,除了眼眶有些红之外,看不出一点刚刚脆弱的样子,好像抽去了那段拥抱,靠近她只是为了捡个杯子。 “店家,”秦旻则拍了拍有些皱的西服,神态自若地对着鬼头鬼脑着一直在拿余光看这里的老板说:“换个杯子,脏了。” 店家愣了愣,马上换了张笑脸:“好勒,马上给您换,秦老板。” “秦老板?”何零儿挑眉。 秦旻则轻笑:“我一醒来就坐在主位上,下面几个人在向我汇报事情,我不动声色的听着,又在他们问我拿主意的时候假借需要考虑一下打发了他们走,留下了看着像是我助手的人. 助手一般都是极为亲密的人,肩负着秘密,所以一般会知道我所有的事情以及也会替我保守秘密。所以我说我最近没有休息好,有些事记不太清楚了,一问一答间套出了很多我想要的信息。但涉及到很多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我也无从问出口。” “再接着,就是所有的人都叫我秦老板。”在店家上新的杯子和糕点的时候,他止住了话头,等着店家走后倒了杯新茶给何零儿,又把绿豆糕推到她面前,才继续说:“我是一个生意人,但似乎也不只是生意,我与许多达官权贵都有着联系,也与几个军阀有着军火买卖。叫老板是尊称。” 何零儿听明白了:“你地位貌似挺高。”语气有些吃味。 秦旻则笑笑:“你呢?” 何零儿没好气的吃了一口绿豆糕,唇齿留香,甜而不腻,她没忍住吃了第二块才开口:“我是马上要被你收的地位低下,谁看着都能来踩一脚的,马上要飞上你这根枝头变凤凰的乌鸦。” 她想了想:“我好像是严家的二小姐,可却完全没有二小姐的待遇。” “哦,对了,我是严澜。” “你记得吗?那个唱戏的掌控着所有人和花回村的女人,她在换戏服时,右而肩膀上刻了一个严字。” “她也叫严澜。” 秦旻则怔了一会:“会是一个人吗?” 何零儿手抿着绿豆糕的碎屑,若有所思:“会有那么巧的事吗?我倾向于是一个人,也许我们能在这里找出严澜成为那样的原因。也许这里是严澜真正的时代。” 她说:“在我接触的几个人里,我所听到的关于她的形象可不像是在花回村的时候,那里的她张扬狠毒,心狠手辣,可是这里的她却懦弱,胆怯,是什么变故让一个女人变成了那样呢。” 她眼睛盯着秦旻则,启口:“要么是家庭,要么是男人。” 她突然看到了秦旻则的西服里面露出的黑色皮质样东西,吓了一跳:“秦旻则,那......那不会是......” 秦旻则把西服掀开露出一个角,“对,qiang套。还是两个,左右各一个,搞个对称美。” 何零儿往后靠,“你整这俩玩意儿,再配上你这一个大背头,我觉得你有点秦老板的样子了。” 秦旻则□□叠,手捏着杯子,也学她那样:“同感。” 两人沉默了一会,看着街上人来人往的人,再看看自己的一身装扮,突然有种恍惚的感觉,不知道这个世界是真实还是虚幻。 “对了,”秦旻则突然开口,“你怎么也会来这里?我记得我沉下水的时候身体突然失去了往上游的浮力,一直往下沉。” 当时心里慌乱,试图抓住井壁阻止下沉,手忙脚乱。 想开口叫人,一张嘴水涌进去说不出话。 何零儿说:”我还能怎么下来,和你一样呀,你突然就不见了,把我吓都吓死了,留了一根头绳扔在井边让陆姐姐他们知道我的行踪,就跳下来了。幸好找到你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哦。“ 秦旻则笑开。 多巧,我也是。 幸好找到了你,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 “我是要做你几姨太?”何零儿问,“还是做个没名没份的小情人儿?” 秦旻则无从知道,回了句不甚清楚,当初是听到助理提了一嘴儿,但他根本没在意,他虽然早到了一天,可一天几乎都在找她,对于其他的也没有过多的关心。 “我这变成了严澜有什么意义吗?我不是她,我就不可能会遭遇到她所遭遇的一切,换个人,历史轨迹就有可能像是蝴蝶效应一样,全改变了。” 这些都是未知数,连那口井为什么会通往这里也不清楚。 有千百个念头,也如一团揉搓在一起的线,捋不到头。 何零儿穿不惯紧身的旗袍,腰杆子塌下趴在桌子上玩着杯子。 但穿着旗袍加长发的女人本身就是种魅力,无论她是不是坐相端正还是慵懒散乱。 背脊线弯成了一道优美的弧度,微弱的印出了脊骨的形状,几节骨排列在背上,让秦旻则眼眸深了深。 他手指微动,中指在腿上幅度很小的划着,像是划在了她的那一节节骨上。 *** 何零儿原本以为自己是睡不着的,但在梁家和花回村精神的高度集中让她脑中的弦始终紧绷着。一沾床,虽然身体还是紧绷的,但眼皮却越来越重。 外面偶有汽车引擎发动和熄灭的声音,蝉鸣蛙叫,有人拿着油灯探着路,有人高声叫着调皮的野孩子回家。 何零儿没人叫她回家和吃饭,她和秦旻则分手约定第二天见面的时间地点就自顾自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房间一如白天,地上的茶水污渍和碎陶瓷没有被清理掉,灯也没开,她摸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开,不知道摸开了什么门,一进去是个卫生间,里面的东西都是新的。 她也终于找到了开关。 洗漱完本来还吊着一根筋,但眼皮却耷拉着,所有的幻象全部清除。 *** 半夜她猛然惊醒。 后背冷汗涔涔。 她摸了把头发。 不是严澜的长发,而是她自己的卷发。 彻底清醒。手脚冰凉。 夜色如水,洗涤一空。 她看见严澜的脸正在床顶,头发悉数垂下,盖住了半张脸,正看着她。 *** 严澜面无表情,在夜色里一张惨白的脸像是自带了灯光。 与花回村里的她不同,这里的她是哀伤的,绝望的,满脸的悲恸与幽怨。 两人之间相隔半米不到的距离,短到能让何零儿能轻轻松松的启了掌心火逼迫她出来,可是她却没有动,只静静的看着她。 她反倒有一种尘埃落定的轻松感。 仿佛今晚不敢深入睡眠等的就是这一事。 等到了,今晚就可以好好睡了。 等到了,她来这里的目的也就明了了。 严澜穿着一身开襟前面可以绑结的丝绸睡衣,她慢慢飘落在床边背对着何零儿坐定,轻解开衣结,从右肩剥下衣服。 床头柜的一个小灯亮了起来,黄色的灯光,不亮,但也足够能看清。 她身体朝着灯源转过去,她的身材偏瘦,露在外面无一处不是白皙,在暗黄色的灯光下像是在发光。 何零儿仔细看她露出来的右肩膀。 肩头圆润,有些瘦,细微的骨头顶着薄薄的一层皮。 但......什么都没有。 何零儿微微睁大眼睛再找了一次。 还是......什么都没有。 她蹙起眉,如果记得没错的话,在花回村里,她的右肩上分明刻着一个严字。 正在她拧眉思索时,严澜已经穿好了衣服,回头最后看了她一眼就消失了。 她一走,灯也自动灭了。酷暑升起的几分寒凉也随之扑熄。 何零儿再也睡不着了。 这个房间里处处都透着萧索,虽然床褥衣物样样不少,但所有的用品都是新的,牙膏牙刷毛巾都没有拆封,也只是随意的放在洗手台上。 她并没有带任何的私人物品来这里。 她不可能没有私人物品。 但她都没有拿过来。 两个可能,要么她觉得这里不会久住,没有带的必要;要么她嫌贫爱富,嫌自己物品不上档次,舍弃了。 衣柜里的所有衣服都是新的。 这些说明严澜今天是第一天住进来,而严慈就是第一天就想过来给她一个下马威,嚣张跋扈到带个丫鬟来耀武扬威,维护自己在严家的地位。 而他们是知道自己是秦二少的人,而秦二少在这里看着有头有脸,他们忌惮他,却并不忌惮她,这么看来,她只是或者他们以为她只是秦二少的一个玩物而已。 她所有的衣服是他给她的脸面,但只是给一个金丝雀的脸面而已。 并不代表什么。 最重要的一点是,今天严格刚看到他时也不屑一顾,和她点头打招呼只是他自身教养的礼貌为之,但秦旻则护了她呵斥了严肃后,他的态度就耐人寻味多了。 都是见人下碟。 她在这个世上只是个依附在权贵之下的飘零女子。 第80章 今天和好了吗 她住的小院虽然大且新,但是却孤零零的立在严家最里面,与严家其他子女的房子像个着一定的距离,举目望去,一片漆黑,零星的一点路灯也在距离之下变得飘渺昏黄。 眼睛习惯了黑暗,倒也看到了孤零零立在院子里的灯笼架,只是并没有点亮。 她站在窗前,想着刚刚严澜的样子,和露出来给她看的肩膀。 是什么事情会让一个女子在肩膀上刻上自己的姓氏? 她既然要嫁与秦二少,为何又会刻上严姓。 既然她能来到这里,是她笃定了所有的事情还是会按照既定方向发展,她只是想让她知道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何零儿手倏然紧握,眉间蹙起深深的一道沟。 ——严澜又是什么时候死的?又为何对戏有着如此深的执念,在接下去的百来年间不断地缔造自己的虚拟世界,去演绎一出出戏台上的爱恨情仇。 又或者...... 何零儿想,也许她在死后就开始塑造另一个世界了,只是朝代更新,她也不断的把她的世界更新,只是沉溺在执念里的人终究与外界断绝了太多联系,导致在梁家里还停留在七十年代。 她来到这儿,身份取代了严澜,但她终归还是一个旁观者,借着严澜的眼睛和身体感知她所经历过的事。 太被动了。 何零儿胸口闷了几口气,她向来是追着鬼,打的她们落花流水最终跪地求饶的,可今儿个这样,可以算是她事业的巨大滑铁卢了。 她吐出一口气,脸皱了起来。 好讨厌这种感觉呀。 *** 第二日一早,秦旻则刚醒,拿着桌边的水杯漱口,敲门声就响起来了。 三声过后,他没说话,门口也静悄悄的站着等,他吐了口里的水,把头发拨了一下说了“进来。” 进来的是他的助理,高大结实,沉默寡言,穿着一身黑色的褂子,踩着一双九成新的皮鞋,走路无声,一如他这人,寡淡,看着又非常可靠。 秦旻则站在桌子旁边盯着他进来,陈新被盯出了一身毛,最后几步路硬是走出了顺拐,黝黑的脸上出了一层薄红。 “有事?”秦旻则移开了视线,去衣柜里找衣服, 陈新咳嗽了一声,说:“二少,那批货今天能到港口,但是这批货大少一直也在暗中盯着,他想在这里打出自己的天,站稳秦家大少的地位,就势必会和你抢这批货。” 秦旻则背对着他,不露怯,声音沉稳道:“你觉得该怎么办?” 陈新严肃的想了一秒,探究了下秦旻则的意思,开口道,语气里有着狠辣:“杀!” 秦旻则直接一个趔趄,人差点没栽进衣柜里:“......???” 他妈的是拔根萝卜还是杀只鸡下酒? “二少?”见秦旻则沉默,陈新疑惑了下,误以为是不满他的踟蹰,脚步一转就往门外急匆匆地走去:“我现在就去找付六动手。” “给我滚回来!”秦旻则沉脸喊,陈新转头,“以前怎么样我管不着,至少我在的时间段内别让我见血。” “......”陈新一头雾水,他低头,高大的身影像极了一颗松柏,诚实道:“属下不明白。” 秦二少能坐到现在这地位自然不是善茬,踩的是一条带血的路。 以前只要有敢挡路的,不需要二少明示,他就可以直接做了,但这次的是大少,身份和别人不一样,自然需要他知晓。 秦旻则挑来挑去,都是很花哨的衣服,这秦家二少地位卓然,穿着却像只花蝴蝶。 他觉得像一个人。 像谁来着? 哦,想起来了,韩雀。 他抛去念头,终于在一堆花中挑了最素的一件黑白树枝点缀着梅花的衬衫,穿上。 陈新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出声。 这衣服是二少从前最不喜欢的一件,就穿了一回说身上的梅花点子像血点子,他杀人都在暗处,这衬衫一穿像是刚杀了人正大光明的显摆,这不符合他身份。 秦二少杀了人,手要洗的干净,衣服要穿彩色,但彩色中不能挑出一点红,是以,他平时的衣服都是定制的。 这衣服是那个戏子送给他的,当初送的时候他发了很大的火,一脚把她踹出了五六米,抓着她头发拖行了几十米扔进了池塘里。 但过后却没扔掉这衣服,陈新也没明白为什么。 陈新百思不得其解,但他一平无波的脸上自然看不出什么。 昨天在严家看到那个戏子,却不像过去那样直接抓着人就回房间,却是在严家两个儿子和一干下人面前护了她,着实是个奇事。 秦二少有很多不为人知的癖好。喜怒无常是其中最普通的一点,前天的秦旻则正坐主位上拿了qiang打穿了叛徒的手,下一秒,他就扔了qiang,让人把叛徒带下去治疗了,还让人定时给他报告。 报告。 报告什么? 他不敢问,但这两天他派了人把那个叛徒在医院里的大小事宜,包括见的人,说的话,尿的次数都一一报告了。 陈新有点迷茫。 这还是头一次觉得,二少这一次的喜怒无常,太让人没头没脑了,比往常每一次都要难猜,他这个助理感觉脑袋不保。 对着镜子扣好了纽扣,这位高权重的人说话都有点装逼,这点秦旻则不难学。 司况平时就经常说他不说话的时候这逼装到了天上。 他沉吟了下:“不懂?我的心思是你能猜就能猜中的?留着......” 陈新会意,“大少秦霈。” “留着秦霈自然是有用的,他这么大个活人,所有人都知道他和我有仇,都在抢同一批货,他这突然死了,大家不都怀疑到我头上了?” 陈新:“......” 往常每次灭人,大家哪次没怀疑你?你怕怀疑吗?你是生怕大家不知道你又杀了个人。 “我说的不对吗?”秦旻则问。 陈新一激灵,摇头如拨浪鼓:“您说的对。” “那不就成了,留着吧,我还能看他耍几天猴戏,后续他要死要活的,就不是今天的我能管得的了的了。”等到真正的秦二少回来,他这颗人头就不关他的事了。 “今天我有什么事吗?”这衣服还是花了点。 陈新低头:“迟一些几个银行的人都会过来,谈过后就该去港口等着接货了,秦大少肯定埋伏着不少人,我们也放了人。” “能改天吗?”秦旻则问。 陈新一脸懵,表情垮了下,怀疑自己听错了:“什么?” 知道了,不能改天,“没事。我问你,我什么时候定的要娶严家那女儿的。我这两天有点不舒服,有些细节都忘记了。” 陈新今天有点崩溃,他悄咪咪偷看了一眼秦二少的脸色,见着他正看着自己,头垂的更低了,一下子不知道话要从哪里开始说起。 “起先,我们是去了个那红园里听戏的,那里有几个二少您的红颜知......”察觉到秦旻则的如矩视线,他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了。 ”说你的,照实说。”秦旻则想了想原身以前的那个德行,补充了句,“我不随便杀你。” “......”陈新更慌了。 他硬着头皮说:“有几个红颜知己都等着你去看她们,那天......是澜小姐的第一场戏,唱的是贵妃醉酒,恰逢几个酒鬼上去闹事,抓了人就想在台上行不轨之事,您当时......正与几个红颜知己一起在房间,听着外面女子的尖叫声扰了雅兴,拔qiang朝天一qiang。吓跑了人。澜小姐感激,扶正了头冠向您下跪,您......” 陈新有些为难,组织着语言:“当时就制止了她下跪,让人去把妆卸了,去您的房间找您。她......惊恐万分,但您不由分说,怕她逃跑,让人看着。” “之后 ,她就进了你的房间。” 中间一段冗长的沉默。 秦旻则站在门口,这是一栋二层小洋楼,二楼一个房间一个书房,全都采用洋玩意装修,但从二楼看向远方,都是灰瓦白墙。 “那我为什么会娶她?” 陈新说:“也不能说娶,您.....就通知了大家以后澜小姐是您的人。” 哦,明白了,充其量就只是个小情人儿。 秦二少对正得宠的小情人儿很大方,让人在西街胡师傅的门口盯着他做旗袍,严澜不想要,他脸色一沉,严澜就不敢不从。 有时候兴致上来了,当街就开了个房间。 但秦二少平时太忙,女人并不太占用他太长时间,他也有一段时间没和严澜见面了。 昨天那样见着没像以前一样直拉进入正题,还在街上平和的喝茶,实属异常。 但他没胆子说。 *** 和各大银行的人见过以后,陈新看到付六进来,向里面张望了几眼,他出去问什么事。 付六说:“秦大少死了,还有我来的时候看到那个戏子在门口想进来。但被人拦了。” 陈新面色一凛:“怎么死的?” 付六:“不是我们的人干的,据说是和小情人在床上的时候太兴奋,死在里边了。小情人现在吓的就只会哭,一句话不敢说。” “......” 陈新不敢耽搁,和秦旻则说了一下。 秦旻则愣了下:“这秦霈是个老人?” 陈新:“......只比二少您大了五岁。” 秦旻则:“他这平常身体不太好?” 陈新:“一顿饭能吃五大碗。” 秦旻则不说话了。 如果是这样,那就是说,秦霈今天就必须死,他留着也没用,今天就是今天。 第81章 今天和好了吗 同一时间,门外一阵喧闹。 一老人怒气冲冲的进来。 秦旻则看了一眼陈新,想询问是谁,陈新不懂其意,愣了一秒就充分发挥了作为助理的专业素养。 他一把拔了qiang,对着进来的老人:“秦老爷,我们这里正在谈事,您有事的话请换个时间段进来。” 秦旻则:“.....” 自己的属下拔枪对着自己的老子,好刺激哟。 老人怒发冲冠,“秦霈哪里惹着你了,你要赶尽杀绝?秦礼道你不得好死,杀亲你会遭天打雷劈的!我当初就该让你死在外头,好过你回来干这些畜生不如的事!” “等等,”秦旻则挥了挥手,理了理他话里的意思:“你这说的我头疼。你的意思是秦霈的死是我干的?” “不是你还会有谁?”秦老眼睛一瞪,火气冒的又想冲过来。 陈新把qiang指了指,秦老老实的站在了原地。 秦旻则对着陈新说:“把qiang放下来,吓着老人家了,万一吓出个好歹,还得把这条命算在我身上。” 他又对着秦老说:“您那大儿子还真不是我干的,你找不着我,他是死在床上的,您得去找那张床。” “胡说八道!”老年人听不得这些风月事,觉得污耳:“你大哥什么身体素质我不知道?他会......他会.....就是你们找的借口!以前你干那些缺德事的时候我就看不惯,没想到你丧尽天良把手伸到了自己的哥哥那里!” 秦旻则呷了一口茶,说:“我平时做人这么差吗,一有人命案就怀疑到我身上,你可以去问问,他在床上的时候我在哪里?我有不在场证明。很多人也可以给我证明,老头儿,这次可真不是我。” 嘈杂声中,他敏锐地从中间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声线叫着他的名字。 他放下茶杯,几步走到门口,看见何零儿被拦在门外,气急败坏的坐门槛上背对着他骂他。 秦老还在他身后被陈新拦着咒骂他,他气一急回头道:“闭嘴!” 鸦雀无声。 何零儿的声音终于清楚了,“秦秦旻你个乌龟王八蛋,你这只死凤凰爬上了枝头就看不起我这下面的乌鸦了,我......啊呸,我他妈的,肤白貌美小凤凰,我让你这只死乌鸦一辈子呆在树根下!” 已经骂到神志不清了。 他笑了笑,只觉得她骂人的话也是动听的。 但笑过后,他又敛起,想到今天发生的事,面色有些沉重。 他踱步过去 ,走到她身后,对着边上两人使了眼色让他们别说话,听着她还在骂:“狗东西,一招得势,就忘记我这两眼泪汪汪的老乡了,你这忘恩负义,过河拆桥,以后我一旦破了这局,你就在这里当你一辈子的乌鸦吧!气死我了!” 何零儿一抬头,看着两人脸色各异:“你真不进去帮我通报?要是等会他怪罪你们,我可不帮你们开脱,你们惹到姑奶奶我了,我这辈子还没被鬼欺负成这样过,你们等着,我以后一定一把火烧了这里再送你们进阴阳门!” “汪汪。”一声男声喊了两声,吓的何零儿当即一跃而起。 秦旻则站在后面,靠着门框,看着她。 何零儿捂住心:“秦旻则你把我吓出心脏病了。你刚叫的什么?” 秦旻则笑的温和:“你不是说我是狗男人吗?我配合一下应应景。” 何零儿脸色有些复杂:“......里面在闹什么呢?” 说起里面,秦旻则拉着她的手直接扔了众人出了门,“秦家大儿子死了,秦家老头子把账算在我头上了。” 他觉得他有点冷血,但他从没有见过秦家大儿子,在医院看惯了生死,掉在这里如同是在看一出出戏,他并没有很深的共鸣。 何零儿今天穿了一件烟水色的传统服饰,秦旻则看了好几眼。 “昨晚严澜来找我了。她给我看了她的肩膀,那里没有字。” 秦旻则边走边看周围的街景,人声鼎沸,沿街小店叫卖,人来人往,一派热闹。 “零儿,秦大少本来是要被我灭口的,但我只会救人,不会取人性命,自然不会动手,但他还是死了,还是死的这么离奇。” 何零儿愣了下,点点头:“昨晚我也想过这问题了,这历史还得按着原定路线发展下去,和我们没有多大关系。我们现在就像是人家按着遥控器按着前进倒退快进快退的画面,她只是让这画面重来一次。你没杀他,但这罪名还得你来担。” 她一回头,这才看到他的穿着,惊了一下,差点掉了下巴:“秦旻则你这穿的什么东西?” 秦旻则理了下袖口,“衣柜里最素的一件。不好看吗?” 好看。 好看的人穿什么都好看。 秦旻则以前穿黑的居多,其余的都是素色系,但材质偏向于喜欢垂坠感强的,性感又禁欲。 这件也是素的,但和普通的素色比又多了很多亮色,衬的人妖艳了很多。 “我觉得你穿这件衣服,挺像个风流公子的。”何零儿说,“就是拿着把扇子到处抬小娘子下巴,说一声,抬头让本公子瞧瞧的那种......” 何零儿猛地停下,看着突然逼近的人,下巴被轻轻挑起,脖子仰了一道修长的弧度,睫毛扑腾了两下。 秦旻则仔细的看着她,皮肤白嫩,没有一点瑕疵,高挺的鼻梁,小巧的嘴唇,唇珠坠在中间,话风轻佻却不显下流,眼里含笑:“小娘子,抬起头让本公子瞧瞧。” 说话间距离太近,何零儿身上的淡淡脂粉味传进秦旻则耳朵里,有些意动,何零儿眼睛睁的圆圆的,睫毛颤颤巍巍的,两颊白里透红,眼眸里倒着他的影子,正想贴近,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二少。” 他咬了下牙。 难得的骂了一句。 草。 秦旻则把何零儿护在身后,深吸一口气转身,看着无波无平,一脸无辜的陈新,微笑道:“陈新,你跟着我多久了。” 陈新不明其意,但还是老实道:“八年。” “嗯......八年,陈新你觉得你的优点是什么?” “......???” 陈新看到秦旻则身后探出来的脑袋,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刚刚可能因为他的出现打扰到这位爷的雅兴了,他脑子里闪过一百种死亡方式,最后蓦地一退步,九十度一鞠躬,道歉:“对不起,我错了。请二少责罚。” “......”秦旻则无言,何零儿也吓了一大跳,本来是垫脚把脑袋搁在秦旻则的肩膀上,这一吓,脚一落实,头一牵回,舌头结结实实的被牙齿咬了个实在。 “唔......”何零儿被咬的眼泪涌出来,在原地直蹦达。 秦旻则着急,掰了她的脑袋固定住就让她把舌头伸出来看看伤口。 身后陈新又是一鞠躬:“二少,让我来看吧。” 秦旻则手还扶着何零儿的头,闻言转过来似乎有些不可置信,“让你看看?” 陈新很诚恳:“对,我长年跟在二少身边,受伤受多了,也自学了一些简单的医治方法,戏......澜小姐的伤口应该在舌头上,应当无大碍,我可以代为看一下。” 那股当初的痛意过去后,何零儿渐渐缓过劲,湿漉漉的眼睛看着陈新。 秦旻则重新审视了下陈新。 站的如一棵松,沉稳平静,肩膀宽厚,自然下塌,肌肉发达,被包裹在衣服里仍然有明显的轮廓。平头,脸较一般人来说要好上许多,但自然是比不上他的。 他漫不经心看了他一眼,看的陈新心里抖了三抖,又不自觉的开始自省刚刚哪里没有做到位。 现在秦二少真的是好可怕哦。 秦旻则收回视线,理了理何零儿的头发,直到把边上的头发都捋到前面盖住了眼睛才满意的松了口,点点头:“嗯,这样发型好看多了。” 何零儿:“......” *** 等到秦旻则带着何零儿回去的时候,秦父还中气十足的在大厅里骂着,正主不在,开会的人早跑没了影,只剩下几个下属和下人碍着他是秦二少的父亲没敢把他捻出去。 何零儿歪着脑袋扒门上看见里面的狼藉以及气不带喘的秦父,对着秦旻则说:“身体真好哦。” 这点秦旻则很同意。 他相信秦霈是不可能死在床上的了。 “秦旻则,我刚刚想到了一个问题。”何零儿说。 “什么?” 何零儿看向外面,说:“严澜的结局是一个死字,那么我的结局呢?” 她现在是严澜,她的结局又是什么? 在严澜身上的遭遇,都会通过她来实现,那么她自己在哪里? 严澜死后,她还能回去吗? 她们在这里的这么多时间,陆盛他们时间够吗? 作者有话要说:陈新这个铁憨憨 第82章 今天和好了吗 说完后,秦旻则也沉默下来,酷暑之际,却在他周围形成了一圈冰凉的气息。 隐约中,何零儿闻到了一股桂花的香味,甜腻腻的惹人口馋,想念甜滋滋的桂花糕点。 秋天到了。 这个念头昨晚起就一直在何零儿的脑袋里盘旋,她把所有的事情按照时间顺序从头到尾的理了一次,所有的事情因严澜而起,所有的局也都是她布的,百年之久,她逃过了鬼差,逃过了追鬼师,最终把所有的人都困在了里面。 她的世界里每一个曾经都是活生生的人。 因为她的执念被当作傀儡一样。 也许像陈九那样有些许自己的意识想要逃离,却挣脱不开,最终死去。 她也许曾是可怜人,是个孤独受尽欺辱也反抗不了的人,但这不是她留在这里作恶的理由,没有人可以用恶去对付恶。 她身上的黑气浓到化不开,眼里的怨气即使再装的纯真柔弱也掩盖不住,她每一寸皮肤再白皙也遮挡不住不断外泛的恨意。 她昨晚来找何零儿是带着目的的,带着想让何零儿先入为主的目的。 但这点小心机不足以说明生前的严澜究竟是城府颇深还是孤寡戏伶。 她只能暂时先配合着她。 秦旻则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艰涩:“没事的,她是她,你是你,一旦事情完结,所有的事情都将回到正轨,我们会找到突破口的,你不是说你捉鬼技术在行业里首屈一指吗,这点小事应该难不倒你的是吗?” 他眼神有些慌乱,一遍遍的问:“是吗?你说是不是?” “是。”何零儿道,眼神坚定,可一秒后又恢复笑眯眯,小酒窝忽闪忽闪:“在我长达十八年的捉鬼生涯里,这种真的是小场面啦,你放心,我搞的定。” 秦旻则被她这几句话安抚下来,也笑了一下,只是笑的有些力不从心,搂着她的腰提了点起来,“走吧,我请你去吃桂花糕。” 何零儿没好气的拍他手:“干嘛呢,干嘛呢,少假公济私的摸我。” 秦旻则低头在她耳朵上咬了一口:“你现在是我的小情人儿呢,安份点。” 也许是两人现在同处一个空间,也许是上一次秦旻则在她面前彻底展示的脆弱催生了许多其他的情绪,何零儿的心不知不觉的软了下来,放任了他的这些行为。 见她并没有反对,秦旻则挑眉。 手不着痕迹的搂高了些,压向自己的力道也足了些她本就娇小,像是镶嵌进了他的怀里,微微仰着脑袋听他说话,秦旻则心里的那点阴霾被暂时的搁置在了一旁。 陈新默默的跟在后面,他们说话的内容他不敢听,但眼风撇到的少许还是让他震惊不已。 那个将女人当玩物,高兴了拿来耍耍,不高兴了拳打脚踢的二少......似乎真的......像是变了一个人。 真的好可怕。 别人不知道,但陈新很懂,二少的不高兴是真的不高兴,但二少的笑却不一定是笑,也许上一秒还在和你谈笑风声,下一秒就可以灭了你全家。 还是拿着过年的喜气洋洋的精神头灭的。 让你恍惚觉得那几声qiang声是过年的炮仗。 末了,二少还会喜滋滋的问你,开不开心。 不得不说,那时候的二少连陈新都觉得毛骨悚然。 他们陈家世代为秦家服务,秦大少身边的陈旧是他的大哥,但因为跟的主子不同,早就反目成仇,今天可以一起去父亲的坟墓上,明天就可以自相残杀。 *** 秦旻则带何零儿去的是满园村,据说这里曾经就叫这个名,但是后来其他地方人的涌入,政府的进驻,秦家以及几家有名的商户的变迁,这里渐渐的也就发展到了现在的发达光景。 这家店很久前就已有,是一家老牌甜品店。 曾经是个客栈。 店里已经不少人,秦旻则牵着何零儿进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惊愕地注视着他们。 两个人都是名人,但秦二少的名气更甚。 杀人不眨眼的名声。 一时间,地面上出现凳子挪动的声响,几人屁股蠢蠢欲动,想要往外面跑,秦旻则还没怎么样,陈新看了他们几眼。 凳子摩擦声消失了。 “哟呵,都挺怕你。”何零儿打趣,看着秦旻则对着菜单认真点单。 陈新坐在离他们较远的一张桌子上,走到半道听到这话,想了想,解释了一句:“应该是今早秦大少的事谁走露了风声,市井之人都爱画蛇添足。” 秦二少的杀人不眨眼的名声想必也是这些人传出来的,三人成虎,越传越像。 “这就是所谓的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秦秦旻点完了单,给自己倒了杯水,说。 “那你是不知道老赵,每天都在朋友圈里发一些中年人养身网址,也要给我发,还逼着我给心得。”何零儿嘻嘻哈哈说完后就静了下来。一想到老赵现在四处找不到她也不知会怎么样。 秦旻则揉揉她的脑袋。 糕点上来,都是桂花做的,何零儿心惊秦旻则的细心,一口一口嚼的很慢。 “我们不知道事情的走向,也不知道是谁害死了严澜,只能在这里等一天是一天。”何零儿说。 秦旻则不喜甜品,只顾自喝着水。 但等待从来不是何零儿的风格,她喜欢伺机而动。 也许等到严澜下次再出现的时候会是个化被动为主动的好时机。 正说着话,门口走进来几个人。 “听说那个戏子被二少看中了?”说话的是个貌美的小姑娘,年纪不大,但说话却刻薄,“听说那个戏子还是严家的二小姐。” “什么二小姐,”另一女子抢过话头,声音尖锐,何零儿一下就听出了她的声音,是严慈,“凭她一个戏子生的破烂玩意儿,也配叫二小姐?我们严家身家清白,富贵人家,她想贪图财富真是打了好算盘,要不是大哥看她被二少看中了,有了一点用处,你们以为她能进我们家的门?” 何零儿充耳不闻,听着八卦。 秦旻则也慢慢喝着水。 两人对视了一眼,眼里意味相同。 只有陈新有些犹豫。 但更多的是恍然,就说秦二少对澜小姐没有多大的重视,不然,听着人这么说她,怕早是掀桌子了。 还好还好,秦二少仍然是以前那个秦二少。 幸好秦旻则和何零儿坐在角落里,不至于被发现,他们也能悠哉悠哉的吃着糕点喝着水听听。 严慈怨气很重,一开口停不下来:“也不知道二少看中了她哪里,上不得台面,小家子气,给我提鞋都不配,要我说,她可能床上功夫好,才能诓的人给她做了整整一衣柜的旗袍。大哥还特意开了一个新房子给她住,但我和你们说,那所房子以前可能是死过人的。” 终于听到重头,何零儿竖起了耳朵。 秦旻则看她那小模样,有些无奈,只是在她不自觉停下的手里摆上一块桂花绿豆糕。 “我听说,以前那里住的是一个女人,很神秘,我都没有听我大哥和爸妈说起过,我们小的时候她就在了,但家里人管的紧,不让我们几个过去,我有次趁人不注意过去了下,看到那个门框里有一双红红的眼睛,就这么直勾勾的看着我,回去后,我发了三天的高烧。” “等我长大一点,再过去,那房子已经荒废了,问家里所有人,都说这里从来没有住过人,我以为是我年纪小看错了,可那双眼睛会经常出现在我的梦里。” 接下去,是同行的几个女生安慰以及千篇一律的骂词。 何零儿皱着眉头,双手撑下巴,盯着眼前的桂花酿园子发呆。 怪不得她一直觉得那房子到处透着诡异,原来不只是新的缘故,还有曾经有死气,怨气聚积,那么严澜被安排住在这,多多少少都会受到影响。 和谁安排的住处有关系吗? 听严慈的说法,安排的是严格。 那个处所相对于严家其他住处来说算为荒凉,把一个不受宠也不想接回的人安置在这里也情有可原。 严家二老也已相继死去,严格严慈年纪相当,不知道这里曾经发生的事也是情理之中。 那...... 那个人现在在哪里? 她到这里后,除了严澜,没有看到一个鬼魂,这是极其不正常的。 人鬼共处,有人即有鬼。 正当想的入神时,一点冰凉的触感自唇上传来,她诧异抬头。 秦旻则正拿着一个陶瓷勺,舀了一勺桂花藕粉喂她,“等会我们直接过去看看,先吃。” 桂花香扑鼻,再加上藕粉的晶莹剔透,里面加了很多的果仁和小碎冰,令人食指大动,何零儿抛去脑里繁杂的念头,张嘴咬住了勺子。 但等会却并没有如愿的回严家,何零儿现在的身份是严澜,严澜虽然是秦二少的小情人儿,但却并没有买断她,何零儿仍需要去红园唱戏。 秦旻则想借此买断,却被何零儿拒了,她想去看看。 况且,秦旻则也实现不了买断她的事,因为只要想开口说这事,他的嗓音就会变的像是破锣,甚至失声。 何零儿必须去红园。 作者有话要说:哇,太可怕了,锁了一大片。 第83章 今天和好了吗 红园是一个戏楼子。 之所以叫红园是因为里面的大老板叫黎红。 黎红人如其名,喜欢穿红色,每天红光满面的招待着客人,来逛戏园子的除了平头百姓就是达官显贵,他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把所有人都伺候的妥妥帖帖。 看到一身红彤彤的人走过来,何零儿恍惚间好像看到韩雀了。 黎红生的很妖异,吊眼尾,薄嘴唇,瓜子脸,皮肤较白,像是不常见阳光的那种冷白,红衬衫,红西裤,袖子还是大大的宽袖,像只花蝴蝶。 这点和韩雀却是相差太大了。 黎红远远的看见了何零儿,脸一凛,想了想她现在的身份,勉强勾了点嘴角,向她走来。 “现在架子大了,让你唱个戏还得派人来请你了。” 何零儿低首,“不敢。” 她这低眉顺眼的样子让黎红的态度缓和了点,也顺了点气。 “还不快去化妆,下一场是纱厂王老板点的戏,在十天前就已经预约了,你现在虽然是秦老板的人,但秦老板没有开口买了你,说明什么你自己也知道,你总要为自己的以后做点打算,别尽做些眼皮子浅的事。” 何零儿应了一声,去了后台。 红园里人很多,服务也周到,台上唱戏,台下喝彩,一楼摆了几十张桌蹬,四方桌,桌上摆着瓜果,收的是桌费。 二楼三楼走廊皆是包厢,包厢开口走廊对着戏台,沙发雅座,红酒雪茄,收的是包厢和酒水费。 何零儿走向后台的时候粗略的把红园看了一遍。 一派纸醉金迷的世界。 红园财大气粗,后台也用了两个房间,中间墙打穿,变成了一个。 一整排的梳妆镜,几大排的戏服和头套,有几个人比她先到,正在里面抹油彩。 本来里面欢声笑语的,何零儿一进去,大家都没了声音,像是默认了什么事。 何零儿心想,严澜的人缘不太好啊。 等她坐到位置上,看着眼前的一堆东西,才终于反应过来。 ——她不会唱戏和化妆啊! 正想着解决办法,突然手不经意间的放到了头上,何零儿心里骇然,这他妈的,被附身原来是这种感觉哦。 脑子说你不要动你不要动,手说我偏要我偏要。 何零儿看着“自己”熟练地给自己穿戏服,上头套,化妆,昏昏欲睡。 陆阿巧坐在她隔壁,看着何零儿化妆,欲言又止。 何零儿余光撇到,醒了醒瞌睡:“有事?” 陆阿巧慌忙摇头,头发上的发钗快要被晃下来。 “那就是有事,既然想告诉我,你就说,放心,我守口如瓶。”何零儿说。 陆阿巧抿抿嘴,看了眼周围,大家都没在看这里,也很自觉的离何零儿远远的,这才搬了凳子坐到她身边,小声说:“你等会要小心一些。” “嗯?”说话的时候,“手”仍然在动,一点不耽误。 “我刚刚听她们在说等会在台上要让你出丑,你自己当心。”言毕,她像是要洗清自己是告密者的嫌疑,立马离她远远的。 “......哦。”何零儿轻声说。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陌生又熟悉。 手身不由已的最大影响就是她现在的背有些痒,且越来越痒。 她忍着痒意过去后,最后一笔也画好了,手也回来了。 其他人都已经出去了,她不是旦角,还没轮到她出场,她在后台等着。 唱的是一出西门关打仗前与家里人临别的戏,西门关为长子,义不容辞,但他去年刚成亲,稚嫩小娃刚满周岁,便要抛下他们远行,生死未卜,前途未可知。 何零儿扮的就是他的娘子。 终于轮到她出场了,家里人好心给她们一方空间诉衷情,理哀怨。 何零儿一出去就发现不对劲。 她每走一步,身上就传来布料撕裂的声音。 她抬头,看到了陆阿巧一闪而过的笑容。 她袖子宽大,借着遮挡摸了下后背,果然有一条大口子。虽然不足以走光,但红园里观众多,有权有势的人更多,她这一出丑,不过一刻钟,就会沦为全场的笑柄。 她正对着舞台,后台应该有不少人看到了,有笑声传出来。 她脚步顿了顿, 西门关已疾步走过来捏着她的手开始唱,边唱边扯着她左右来回的走。 然后她发现西门关的笑容有些诡异,手也越来越不安分的从她的袖子里伸进去,抚摸着她手臂内侧的皮肤。 她一惊,想甩巴掌,却发现她的身体不受控制了。 手越摸越里面,她急剧的想逃离,却被紧紧的抓着。 轮到何零儿台词的时候西门关低头在她耳边说:“骚货,能勾搭上秦二少,你的床上功夫是有多好?我想秦二少应该不介意我来上你吧?” 也许是何零儿的自我意识太过于强烈,她的身体出现了一瞬间的自由,就在这一刹那,她挣脱出了她的掌控,随后一个响亮的巴掌毫不犹豫地甩了过去。 “啪”的一声。 一阵哗然。 西门关脸被扇偏了,头上的帽子都歪了。 黎老板严肃的盯着台上的人。 气氛凝滞,现在不止何零儿丢人,还牵连了西门关和整个红园。 身体再度被控制,何零儿咬牙觉得屈辱,眼眶都红了,她觉得来梁家是错的,下井是错的,被动的等着严澜出现也是错的。 她何零儿在鬼面前向来是耀武扬威嚣张跋扈的,何时被这么戏弄过?! 她转动着掌心,与未知的力量博弈,突然,耳边吹来一阵凉风,然后是一道轻轻柔柔的女声,鬼魅妖娆,刮着她的耳膜。 “你想挣脱我的控制,你出去了,另一位有相同的力量能挣脱我吗?你可以试试出去,你一个人,其他的所有人都将永远留在这里。” 另一位,秦旻则。 其他的所有人,是与她一起进梁家的人。 她怔了一下,就是这短短的一下,她的力量倏地消失了,紧接着,她的手就攀上了西门关的肩膀,说道:“这一掌是奴替阿翁,这一去遥遥无期,愿夫君时刻谨记家训,惦念家里老小,奴愿替夫君侍奉公婆,教导小儿,为君日日诵经盼平安,夫君且放宽心,待功成名就,荣归故里,奴将叩首一千次菩萨还愿。” 眼泪适时的滴落。 一番话说的恳切又贴合。 那一巴掌被掩饰了过去。 黎红眼里闪过惊讶,转瞬即逝,一改严肃,继续他的蝴蝶生涯。 这一幕是没有的,西门关自然知道,他脸色沉到黑,嘴唇绷成了一条线,又碍着在台上硬生生的拉了一点上扬的弧度。 “娘子这一巴掌扇的极好,夫君必定谨记在心底,日日不敢忘自己的职责和身上的担子,以后的日子里,还请娘子替夫君尽孝道,教稚儿。夫君这厢给娘子行礼了。” 说完,他一个低头作揖。 “严澜,你今天这一巴掌我记住了,你给我等着。” 他一抬头,又恢复成翩翩公子,亲了亲啼哭的小儿和抹泪的爹娘,抱了抱还年幼的弟弟妹妹,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戏场谢幕。 何零儿脱离般的靠在墙上,脑中纷繁乱向。异常烦躁的踢翻了脚边的凳子。 凳子刚好倒在了陆阿巧的脚边,陆阿巧看了一眼严澜,默默的扶起了凳子。 “严澜,你还好吗?” 何零儿原本闭着的眼睛一下子睁开,扫过陆阿巧,冰凉刺骨,陆阿巧被她看的发凉,声音不自觉的哆嗦:“怎,怎么了吗?” “你叫什么名字?”何零儿凉凉的问。 陆阿巧一愣,还是回答了:“陆阿巧。” “我们今天第一次见面?” 陆阿巧有些呆住了:“不是,我们一直在一个组里。这是我们第八次同台了。” “我们关系不好吗?” “我们基本不说话,但你帮过我几次。” 何零儿直起身子,直逼陆阿巧:“所以,你就能像今天这样害我吗?!” 陆阿巧大骇,正要反驳,何零儿累极的挥手:“我懒得和你说话,这衣服上身前我好奇看过,是完好的,之后,所有人都巴不得离我八百米远,只有你近过我的身,不是你是谁?” 陆阿巧慌乱的想解释,但何零儿没给她机会:“行了,解释的话你留在肚子里消化消化当屎拉了吧,别污了我的耳朵。” “......” 陆阿巧被震的说不出话来。 *** 再看到秦旻则,何零儿心里所有的委屈都被勾了出来,她扁了扁嘴巴,吸了吸鼻子,努力没让眼眶红起来,只是异常失落。 没精打采的。 何零儿平时都是持续发光发热的小太阳,动力足,马力强,像是不知疲倦的陀螺。 何时如此低落过。 秦旻则一下子就看出了她的异常,低着头给她揉太阳穴,轻柔的问:“受委屈了?” 何零儿眼眶一下子红了。 说话也有些抽抽噎噎:“我好讨厌这里呀。” 秦旻则心一下子疼了,把她拽进了怀里,手扣着她的后脑勺:“乖。发生什么事了?” 何零儿在她怀里断断续续的把下午发生的事简单的说了。 所有的情绪却在诉说的过程中被稀释了七七八八,提起自己扇巴掌和怼陆阿巧的时候还起了些兴致,声音也大了起来。 “我还是有战斗力的呀,他们并没有占我太多便宜。” 她急着想得到肯定,抬头看人,却看到了他眼里的寒意。 作者有话要说:我不放点寒意出来,你们都以为我的眼睛瞎了 第84章 今天和好了吗 何零儿微怔,再想看,被秦旻则压着脑袋低了头。 “秦旻则。” “嗯。” “你怎么了?”秦旻则失控的时候很少,何零儿在心里算算,满打满算似乎也只看到过一次。 这次也算不上失控,只是她从没见过他这种神态。 想要争破现状却无能为力的挫败太重了,让他整个人都有点塌。 在顶端太久,突然有一天在山脚仰望山坡,却觉得自己连山上的一棵树都看不懂。 他在最短的时间内接受了另一个世界,慢慢的容纳路上突然出现的其他“物种”,也每天抽出尽可能多的时候上网查为数不多的资料,世界观不断被颠覆重塑,可还是不够。 他在医学上可以不断的拿起手术刀,即使再难,在他心里,总是有办法解决的。 可是这个,真的是他的盲区。 尤其是零儿红着眼眶来述说委屈,你却没法为她争取到一点的时候,秦旻则不得不说,浓重的厌弃感一下子席卷了全身。 不是他努力就可以解决的。 “零儿。” “怎么了?” 我是不是太没用了。秦旻则想说,但他没有说出口,零儿现在比他还委屈,他又有什么脸面在这里争谁最可怜。 “以我现在的身份我可以帮你报仇的吧。” 何零儿在他怀里偏头想想:“你可以,可在这里的秦二少不可以。整个城都知道你看上我了,可仍是明目张胆的欺负我,证明大家都知道,我只是你的其中一个玩物,不足为奇。” 秦旻则说:“那我就将你带在身边,招摇过市。” 何零儿摇头:“没用的,这是一个早已设定好的世界,不会有蝴蝶效应,你再宠爱我,在众人眼里我仍然是一个没什么地位,任人宰割的小绵阳。” 秦旻则沉默了。 两人静静的依偎着,在此时都是脆弱的人。 过了许久,陈新踌躇了一会,才轻声的上来叫了一声:“二少。” 秦旻则人未动,只是头侧了下,表示他听到了。 “二少,东现公子今天和你约好了见面。时间差不多了。” “东现?”何零儿问。 “大约是原来的秦二少很重视的一个朋友,我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他松开何零儿,看着她的眼睛,眼眶内还有些红晕,但已经没有刚才的低落了,他不放心,握着她的手:“你和我一起去吧。” 何零儿等了几秒严澜的反应,才说道:“好。” *** 等到了地方,才知道是东现在家里办了一个小型的聚会。 秦旻则一下车,就有下人来为他开车,弯着腰给他在手腕上系了一朵白色的小花,在看到他身边的何零儿时,虽有迟疑,但训练有素的拿了一朵胸针递给她。 胸针是滴水形状的,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秦旻则替何零儿戴好了胸针。 “不知道事情结束后这胸针能不能拿走呀。“何零儿低着看着秦旻则的长手在她的胸前忙碌,胸针表面镶了一层钻,颜色多变,或许不是太富贵,却非常漂亮。 “喜欢?”秦旻则理了理胸针的方向,“喜欢也不拿这里的。” 他低下头说:“我回去补给你,你想要多少我买多少,买不到的我去定制,好不好?” 何零儿抬眼看他,良久才点了下头:“好。” *** 秦旻则牵着何零儿进门,迎面所有的人都看过来,似是中间分开了一条路,路头一男子言笑晏晏的看着他,一会后才走过来,“二少现在请你可真难,你说说要不是我早早的约了你,你今天是不是又是佳人有约?” 他坏笑着看了一眼何零儿。 目光有些露骨。 秦旻则握紧了何零儿的手往身后塞,然后戴上了随身携带的白手套。 他现在的心情暂时挺好,想把这份好心情延长的尽可能久一点,懒得搭理他,管他是谁。 他左顾右盼着找相对来说比较隐蔽一些的地方,他想带何零儿安安静静的度过,不想再节外生枝。 “二少可是还生着我的气?”东现看秦旻则没理他,想了想原因,以前是前两天的事得罪他,他的气还没消。 他这话一出,又围上来好几个人帮着东现说话。 “唉,二少你可别和东现一般见识,他就一纨绔公子,哪能和你这大老板比,您大人有大量。” “你就该趁着这机会狠狠的剥削他,东现上个月不是拔了个花魁头筹吗,过两天就成年了,这初夜的滋味可是蚀骨销魂呢,要我看,二少,你就让东现公子让出这个好处来。让他吃不到这第一次,每天晚上恨到牙痒痒。” 何零儿听着这话很不舒服,旧社会把女子当货物,当众侮辱的行为,让他隐隐有些恶心感。 她从秦旻则身后探出来,想看看是谁说的话。 只是头还没伸出来,秦旻则就像知道她想法,默不作声的把她刚伸出来的头又推了回去。 “哥,”东现也是骑驴下坡,见秦旻则没反对,以为他对这花魁有兴趣,“我这可是花了大笔银子拍来的,可是真正的一夜千金啊,您要实在喜欢,我只能忍痛了。” 东现的这笔买卖很值,他知道秦旻则的几个弱点。 贪财好色,虽说做大事的人不该有把柄,但这些却不能当成秦旻则的弱点。 他贪财贪的是常人摸不到的财,好的是一般人吃不到的色。 寻常人很难讨好他。 但东现和他从小一起长大,是真正的开裆裤交情,他自认今天这人情是铁定送的出去的。 可秦旻则今天这眉却皱了起来,令东现心里一咯噔,再想说几句好话,秦旻则挥了挥手:“没兴致。” 东现彻底愣住,他有种被人当众扔了脸的羞耻感。边上几人讷讷不敢言,只恨自己怎么就不识好歹的上来看了东现的笑话,现在装作耳聋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东现讪笑,望向秦旻则身后娇滴滴的人:“二少现在有新宠,难怪看不上那花魁了,我看那花魁模样生涩,真不如这熟透的果子来的好吃。” 何零儿脸色微变。 去你妈的熟透的果子。 本姑奶奶年方十八,嫩的很。 秦旻则沉下脸,声音冷冷的:“你这一见面话题就离不开这个了是吗?俗不可耐!” 其余几人眼睛东张西望,愣是不敢往东现的方向看,也生怕他知道他们听到了。 东现脸色变了变,望向何零儿方向目光似有些变了,调整了下呼吸,“哥,你这样就没意思了,我们从小一起这么多年,虽说我没你做的生意大,但你也不能瞧不起人呐,以前你玩的大的时候也没见你说自己俗啊。” 说完,还没有等秦旻则说什么,也笃定了秦大庭广众之下秦旻则该给他的面子都会给,毕竟两人从小到大的交情哪是几个女人能比的。他大喝一声,一股浓烈的脂粉味传来,随后从两旁的小门里袅袅出来两排人。 大门咔嗒的上关上并落锁。 室内一下子暗下来。 几盏小灯被打开,昏昏暗暗的在室内落了点亮光。 看不清人,只能看到个轮廓。光影浮动,在每个人脸上淌过。 秦旻则握紧了何零儿的手。 只是东现动作更快,一个箭步的cha在了两人之间,推着秦旻则的背让他坐上了主位,他回头看着何零儿,何零儿脸上也无慌乱之色,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 他身体异常热了起来。 秦旻则身体又动不了了。 “哥,我们什么交情,你的口味我知道,今天的聚会是你首肯的,你昨儿个刚干掉了秦大少,得了这么大笔货,我可没少帮你,今天这场子你得帮我热着,不然我这脸面是丢尽了。”东现边走边说。 东现的家是一个全西方概念的二层挑高大洋房,中间一个巨大的水晶灯垂坠,二楼都是房间,楼梯上出现了大量的佣人端着酒水穿行。 东现顺手拿了一杯递给秦旻则,舔着脸道:“哥,你尝尝,好货。” 秦旻则看不到何零儿,心里着急,可身体身不由已,眼睛一边找人,一边端起了酒杯嗅了嗅没有喝:“哦?什么个好货。” 东现挑挑眉:“哥你不需要这个也是勇猛的,可有了这个是如虎添翼。” 秦旻则心往下沉,“每一杯里都有这个?” “自然不是,我让人随机倒了七八杯吧,但我特意给咱哥俩留了两杯。今天来的都是漂亮的,有自愿的,也有不自愿的。我知道哥平时不玩这个,上次我们这赌哥是输了才勉为其难答应的。” 秦旻则想摔杯子,可是手却牢牢的捏着,不止如此,在灯光霎时亮了一下的瞬间,他看到何零儿站在人群中间,有一些人已经围上去了。 在那一瞬间,他似乎看到了严澜。 她慌乱的站在那里,看着他把她扔在了原地,任由她站在一群豺狼虎豹中间。 东现察觉到了他的目光,要他说,不自愿的才好玩。 美女被吓的瑟瑟发抖,一摸就发抖,一动就打颤,瞧着可怜兮兮的,让人非常有破坏欲。 今天这聚会来的都是城里有头有脸的人,越是地位高,口味越是刁钻,喜好也越变态,这一场聚会以秦二少的名义聚集,给他挣足了面子。 身体燥热,他扔下秦旻则,朝何零儿走去。 秦旻则一把抓住了他,手上青筋爆出,“你想干什么?” 东现摸摸嘴,“自然是去探花了。哥你不够义气,你以前就说过你尝好就给我的,结果我就看着你给她买衣服买包包买胭脂了,能够让哥这么花钱的女人,想必滋味不错。” 秦旻则满身大汗,头晕目眩。他扯着东现的手想把他扯回来。 可声音却不是自己发出来的。 “去吧。可别把人玩坏了。” 他腿一下子软了,却倒不下去,像是有什么支撑着他站在原地,看着这一片荒唐。 莺歌软语,yinmi霏霏。 第85章 今天和好了吗 何零儿也动不了了。 她的身体像是分裂成了两块。 一块是她自己,站在高处俯瞰着这人间恶魔,一块是严澜,仓皇着看着自己被毫不犹豫的扔下,豺狼虎豹把她咬住撕裂。 她明白了,这是严澜的第二次崩塌。 第一次她被迫成为了秦礼道的女人,柔弱的她哪知男人的人面兽心,那夜的痛楚让她苦不堪言,但秦礼道也是第一个让她有受宠的感觉。 那一柜子她从没见过的旗袍,从其他人嘴里嫉妒的说她是狗屎运的时候,她心里其实是矛盾的。 秦礼道的宠爱和恶行并存。 明知他不是良人,却也忍不住想入非非。 第二次便是现在。 她岂能不崩溃。 她退缩着往后躲,心底是害怕的,不管是严澜本人,还是何零儿,都在害怕,何零儿甚至能感受到附着在她身上的力量都在颤抖。 何零儿躲避着人,喘着气说:“你也会害怕?你害怕还让我再来一次?我能挣脱你的掌控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灯光闪烁了下,所有的人都围了过来,何零儿急剧的对抗着。 男男女女莺歌艳舞,调笑□□,所有的声音都在她的脑子里变的混沌模糊。 不远处有道熟悉的嘶吼声让她定住了,望过去。 是秦旻则。 他面目痛楚,看着她的方向,身体坐在主位上,却竭力的在站起来,拼劲了全身的力气在与另一个人对抗。 他身上仍然是那件梅花衬衣,本来是松垮的衣服被他的动作崩的很紧,肌肉线条全数浮现,额上青筋尽爆。 她看到东现向她走来。手上拿着一个杯子,一束光划过,酒面荡漾了一下。 他大笑着挥开了围着何零儿的人,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最后的一滴也不愿浪费,舌头伸进酒杯里刮了一圈。 “你们这些人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今晚让你们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技术。” 话里意味太重,周围人哄笑作一团,也识趣的让到一边,各自在现场找了搭子。 东现抬手冲着一个年轻貌美的佣人打了个响指。 佣人托着托盘过来,东现拿了一杯酒,然后在她的脸上捏了一把。 佣人看了一眼严澜,或许是看到她脸上的不情愿,她怔了一下,严澜低头趁东现与其他人说话的空档快速的朝她说了一句:“救我。” 佣人脸上有着明显的诧异,她脸上挣扎了下,尔后又环顾四周,在严澜的满脸泪水和绝望的期待之下缓缓的摇头。 在这里,她一个佣人能力有限,或许能有计策救她出去,那她暴露了又该怎么办。 救人成本太高,谁都需要掂量一下值不值得。 东现捏着何零儿的脸,将酒杯抵在她的唇前,“来,助个兴,待会更好玩。” 何零儿抿紧了嘴,咬紧了牙关,手心翻转,手心红线疯狂的跳跃,后背冒汗,怒目而视。 东现哈哈大笑,觉得有趣,周围人也都跟着大笑,东现回头对着秦旻则说:“这小妞有几分野性,哥你还没有征服她吗?” 秦旻则面目狰狞,但这只有何零儿才能看的见,这里所有的人都只看的到他坐在高位,像是巡视一般的看着大厅,左边坐着刚刚端酒的佣人,右边坐着一个青涩的少女。 皆是羞涩的低头依偎在他怀里。 秦礼道推开身边的两个人,走过来,看着严澜。 严澜脸上有祈求,眼泪流了满脸,她抓着他的手,哀求道:“求你不要,不要这样对我。” 秦礼道沉沉的看着他,摸上了她的脸,温柔的像是对待情人,让严澜有了被他深爱的错觉,就在她想要喜极而泣的时候,秦礼道手忽然用劲,一个巴掌甩了上去。 “啪”的一声。 在嘈杂的室内并没有十分响亮,却成功的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严澜摔到了地上。 秦礼道脱了手上的白手套,扔在了她脸上。 “搞清楚自己在哪里,你之前传的那些要进我家门的事我可以不计较,但不代表我不知道。我只是懒得管。” 他可以不介意女人耍些小心机,但绝对不可以不知道自己的位置。 那些旗袍和衣服,只是他的随口一句吩咐,事实上,他也不得不承认,她给他的新鲜感确实甚于其她人,至少,旗袍是独一份。 但旗袍是严澜自己提出来的。 娇滴滴的,泛着红晕的说着话,确实能让男人头脑发昏。 陈新默然的站在最角落看着这一切。 严澜捂着脸,她今天穿着烟水色的传统服饰,与这里新派的人与物格格不入,充满了柔弱感,头发凌乱,脸颊红肿,娇弱的像是一朵被打散了花瓣的百合。 此时此刻的秦礼道浑身上下都充满了肃杀,可是他又是随意的,一句话能带你上天,也能上你下地狱。 这样的秦礼道陈新太熟悉了,以至于在他看来,这两天有些异常的二少像是耗着自己最大的耐心在做一次实验。 果然,他没有这个耐心。 实验失败了。 这个女人要被抛弃了。 这是理所当然的事。 只是她的结局有点惨。 陈新继续把自己掩藏在最角落的黑暗里,但却是离秦礼道最近的一处黑暗。 秦礼道的皮靴子踩上她的脸,他是草莽出身,没有那种不能打女人的教养,事实上,他的暴虐感让他经常想要打人。 男人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服,皱了眉头,似乎想不起来今早为什么会挑选上这件衣服,其实,他对今天发生的所有事都有些遗忘了,只能记得大概。 他记得自己非常讨厌这件衣服。 而且这件衣服还是眼前这个女人送的。 送的时候他就很讨厌,但那时她尚算可爱,也就勉强放着了,但如今她这匍匐在地上的样子非常没有美感,连同着她送的这件衣服也像是一件垃圾。 他直接扯开了领子,一用力,所有的扣子四处全崩,一颗崩到了严澜的眼睛上,眼睛的疼痛在被踩的脸的疼痛之下,不值一提。 秦礼道直接脱了衣服,冬现立马让人去取了一件新的给他。 “还要吗?” 秦礼道问。 “什么?”东现没明白。 “这个女人,你还想要吗?” 说实话,东现不想要了,这再美的女人被弄的脏兮兮,还被其他人踩在脚底下,他再上赶着去,掉份儿了。 “不想要了?”秦礼道似乎不用看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哥......” “不要就不要吧,”秦礼道换上陈新重新给他拿的白手套,收回脚,抽走了东现手里的酒杯,给刚刚一直在他身边的女佣,“你少喝点这些。” 他手里有一批货就是这助兴的,他很清楚它们的作用以及副作用。 他可以卖给别人用,但东现是和他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弟弟,比那个便宜大哥要亲上一些。 突然,秦礼道脑中一阵剧烈的疼痛,他连退几步。 “二少!” 秦旻则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地上凌乱不堪的人,眼里慌乱的一个箭步冲过去:“零儿?” 严澜趴在地上,全身都在发抖,半边脸上有半个鞋印,眼泪和污泥混合成脏水混了整脸。 秦旻则心下震惊。 不是何零儿。 “严澜?”他叫。 严澜睁开眼睛,似乎有些害怕他,蜷缩在一起,手抱着手扣在胸前,惧怕自己不吭声又惹恼了他,哆嗦着喊一句:“二少。” 秦旻则豁的站起身来,在偌大的室内四处找。 他明知道找不到,可是他抑制不住心里的慌张,如果不让他疯狂的找人,他怕自己会支撑不住。 刚刚他被秦礼道占据了主体,他对抗失败了,他看到严澜倒在地上的那一刻,心神俱颤。 “二少你找什么?”陈新看着秦旻则,问。 “哥,你怎么了?”东现也拦住人,问道。 那个端着酒杯的女佣人腼腆的走上前,像刚才那样扶着秦旻则的手臂,却没像刚才那样得到一个微笑,秦旻则黑着脸甩开了她,她一个站立不稳跌坐在地,酒杯也洒了。 但秦旻则无暇顾忌,他心里兵荒马乱,闪过各种念头。 如果何零儿就此消失了他该怎么办? 他好容易找到她,打定了主意跟着她,就算她赶,他也不走,可是如果没有何零儿,他要去哪跟?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周围的一切的安静的可怕。 有不少人去了二楼,那是东现特意给人安排的房间,也有人在一楼就当场调起了情。 秦旻则喘着气弯着腰,手撑着膝盖,给自己一分钟的时候冷静下来。 何零儿必定和他一样,在对抗的过程中失败了,他们还原了当初发生的事情,他回来了,说明接下去严澜的遭遇他并不能起到什么决定作用了。 但何零儿还没回来,严澜还在。 接下去,严澜势必还有一场灾难。 一场谁也无法阻止,因为何零儿的抵抗,严澜害怕像上次那样被他脱离成功,干脆直接让她隐藏了起来。 所以,何零儿还在严澜身上。 想到这,他眼里清明了起来。 第86章 今天和好了吗 秦旻则回头看已经站起来的严澜,她也正在看着他,他移开视线,严澜失望的垂眼,手无意识的扣着衣服上的穗子。 她转身看身后的大门,东现有些把不定主意,刚刚看秦旻则弃之如草履,可刚刚又像被下了蛊,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于是他看了看秦旻则,询问他的意思。 秦旻则在这一瞬间发现自己的身体又不能控制了。 他内心笑了一下,他觉得严澜是想多了,即使是为了何零儿,他也不会做出什么事。 他严格意义上是个道德上的好人,救死扶伤,治病救人。 但他本质上却也是个自私自利的人。 很矛盾...... 他没有再看严澜一眼就坐回了位置上,青涩的女子在边上给他递了一杯水,貌美的女佣人手上摔破了皮,但也没敢走,站在一边。 东现挠挠头,看着哭红了眼睛的严澜,啧啧感叹两声,这女子的情啊爱啊,他是着实不懂,难道真的是男人不坏,女人不爱吗? 可也不看看秦二哥是个什么人物,出生被弃,赤手空拳,虽说和他从小一起长大,但境遇天差地别。二哥是从小被放弃的私生子,扔在荒郊野外,却也没死成,被他爹捡到带了回来,但长大一点他娘找了过来,是唱戏的。 他娘扔了他之后又于心不忍,偷偷的关注着,看着他被东现父亲捡了回去。 养了他十一年之后,他娘来认他了。 秦礼道没跟着走,也没去秦家,但他留了一封信给东现家,就走了。 再回来,就是十二年之后了。 秦家大张旗鼓的找他,想认祖归宗。 秦礼道西装革履的回来了。 东现一开始还没敢认,还是秦礼道当众把他揽了过去,叫了一声弟弟。 东现看着严澜被摧残的五颜六色的脸,难得的叹息了一声,秦二哥平生最讨厌的就是唱戏的了,但他又特别喜欢上戏园子找乐子,真是奇怪。 秦礼道不再看她的意思无非是让她滚,滚越远越好,今天不想在这里再看到她。 但今晚她被秦礼道甩巴掌又踩脚底下的事不出半天时间就会传遍全城,之前也许还有人会稍微忌惮着一点,可明天,严澜会被所有人踩在脚底。 严澜走的时候秦旻则看了她一眼,水烟色的裙子像朵花一样一漾一漾的,她的背努力挺的很直,但细看仍能看出里面的逞强。 这不是零儿的背影。 *** 一出大门,何零儿就回来了。 她感受了身体,脸部灼热,她轻碰了下,痛的收回了手。 她靠着墙仔细的回忆了下在里面发生的事,秦旻则,不是,准确的说是秦礼道,他总给人一种矛盾感,注视着人的时候总给人一种凉薄感,但眼神又很深邃,会让人误以为他深爱着自己。 她扭着脖子想,也许秦礼道是严澜的一个劫。 他充当了一个好人的在绝望之际救下她,又在她感激之时强要了她,在她传出要做他姨太太时的不干涉纵容,也在她苦苦哀求时毫不留情地推开了她。 他对她完全无法定义。 他对她的那根线时长时短,时有时无,但严澜却紧紧的拽住了这根线,然后把自己缠了进去。 她回头望了下那道铁门,一道门隔开了两个世界。 忽然有几声窸窸窣窣的声音。 她抬头看过去。 几个流里流气的男人嘴里叼着树枝正向她走来,他们看着她明显的不怀好意,眼里淫邪。 何零儿眯着眼抽空还总结了下,这天底下的好色之徒欲行不轨之事时这眼神都是一样的猥琐,满脸的也是纵欲过度的油腻感,底盘发虚。 “你好呀小妞。”其中有一个穿着白色大背心的人说。 何零儿慢慢站直身体:“很明显接下去我不太好。” “嘿,有意思,”白色大背心转头对着灰麻衣的男人说,咧出一口大黄牙,“既然这样,我们哥几个接下去让你好好好一好,好不好?” 这其中的“好”是哪种好,何零儿不用看他们的眼神都能听出来。 “我要说不好,你们就能放过我吗?”何零儿瞪着圆圆的眼睛说。 “哈哈哈哈哈......”几人笑作一团,灰麻衣的男人弯腰笑到肚子疼,“小妹妹真是太有趣了,不枉费我们哥几个素了好几天,今天能来顿饱的。” 何零儿活动了下手腕,嘻嘻一笑:“几位大哥不怕夜路走多了碰见鬼吗?” “我们就是你遇到的鬼啊,哈哈哈哈........”白色大背心和灰麻衣勾搭着肩,头挨在一起,笑的眼泪都出来了,“今晚咱哥仨真的是赚翻了,碰上这么个有趣的小妹妹。” 何零儿凑了点上去,眼睛圆溜溜的,说:“我可不是你们小妹妹哟——” “哦,你是我们姐姐行了吧,姐姐,咱去找个好地方玩玩儿——” 话还没说完,何零儿猛的一拳头砸上他脑门,双手掰住他肩膀,借力腾起,膝盖顶着他的胃,白色大背心痛的弯腰,一句“他娘的狗杂种”已经骂出口。 “我是你们姑奶奶祖宗——孙子们,见着姑奶奶还不赶快磕头叫人!” “臭娘们!”灰麻衣和身后几人一改刚刚的态度,凶神恶煞起来,一起冲了上来。 何零儿却不像刚刚那样打了,脚底一抹油,拔腿就跑。 她刚刚在他们过来的时候就发现她身后有一条仅供一人通过的小道,她只要虚晃一下再躲进去然后拿东西遮挡一下,大黑夜的一般人找不着她,那几个人喝的醉醺醺,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虚的要命。 外面静悄悄的,何零儿有些奇怪,严澜竟然没有出来控制她。 那么今晚这些人就不是严澜的遭遇,那天她应该也是避过去了。 她慢慢放下手上的雨布,放在地上,想要挪动身体出来,结果纹丝不动。 。"???” 她又挣扎了下,发现两面墙把她卡的死死的。 “......???” 何零儿愣了下,挣扎的更起劲了,墙面粗糙,磨的肉疼,才一会,她就觉得这胳膊比脸都要疼了。 她不敢置信,抬头望了下天,今天月中,月亮圆滚滚的像个大月饼,与她两两相望于无言。 *** 不出所料,严澜被秦二少弃的消息不出半天就已经传遍了。 东现的聚会无人知,也没人这么大胆敢随便乱说,但严澜的事就不是个需要保密的秘密了。 天一亮,在别墅内荒唐了一晚上的人穿起衣服,打起领带,一推开门又变成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秦旻则半夜就回去了,早上起来的时候吃着早饭想着等会得去一趟严家找一下人,一晚上过去了,零儿应该回来了吧。 吃完了饭,陈新进来,“二少。” “嗯。” “还是大少的事,秦老爷发文给三家报社了,说要揭穿你给秦大少报仇。” 秦旻则:“备车。” “好的,我们去哪?” 秦旻则说:“严家。” 陈新:“......” 他顿了顿,觉得秦老爷的事大概二少是不在乎的,也就没有再提,但他也没能猜出来二少去严家有什么事,严澜的事昨晚应该已经翻篇了,严格这几天北上出差,现在偌大的严家也就剩下不太争气的两姐弟在家,他实在想不出二少要去找谁。 “严澜昨天回家了吗?”秦旻则问。 “......”陈新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澜小姐?”他定了定心,才回答:“好像没有,听说一晚上都没人见到过她,也没见她回严家。” “没回去?一晚上?”秦旻则心猛地一跳。 “对。”陈新低头回答。 “一晚上没人看过她?那她会去哪里?”秦旻则有些急的开口,心里想着,一晚上没回家的话,那现在是严澜还是零儿,那她会去哪儿。 他对这里不熟悉,也只能派陈新派人去找。 陈新一头雾水的派了很多人去找,里里外外把所有地方都翻了一遍,最后在弄堂里找到了昨晚那几个流浪汉。 他们酒还没有完全醒过来,陈新拿水泼了他们,白背心一个跃起大叫:“臭娘们,看我不搞死你!”然后又软软的倒了下去。 灰麻衣酒醒的快,看到一群人盯着他们吓的脑子腾的就醒了,他很快就认出了为首的是赫赫有名的秦老板身边的助理,脑门上立马出了一层汗。最近秦二少才因为杀了自己的大哥而被同城的人关起门来议论,说的都是这些大人物冷酷无情,杀人如杀鸡一般的狠心。 于是,陈新一句话还没开始说,几个人都已经吓腿软了。 手下拎着几个人在他们追的这条街上来回跑了几圈,仔细的搜索了可能躲藏的地方,最后停在了一条极不起眼的小巷子前面。 说是小巷子,其实就是两栋房子造的很近而产生的一个过道,阳光照不进去,黑漆漆的,陈新之所以能注意到这里,是因为他看到了一片布料,一片烟水色,和昨天澜小姐穿的衣服颜色一样的布料。 手下递了手电筒,陈新打开灯,一束强光打进去,这地方,陈新连个头都卡不进去。 但这附近所有地方都找了,这里是唯一一个没有搜寻过的地方了。 他随意的面无表情的往里看去,灯光下,他与何零儿面面相觑。 作者有话要说:我叫你一声悟空你敢答应吗 第87章 今天和好了吗 一个是沉默的面无表情,一个是无奈到面无表情。 两人对视了下,陈新说:“澜小姐。”刚刚我们在这里你怎么不出声叫一声。 何零儿知道他在想什么,只不过她在这里站了一晚上,浑身酸痛到想蹲都蹲不下去,而且外面那么多人,她是真没脸叫出口,更何况,她叫了,只不过声音虚弱,外面又人多口杂,叫了几声都没听到,听到外面拿了手电筒了,她也就省点力气了。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面。” 何零儿累到说不出话,但陈新也没指望她现在回他,派了人去通知了秦礼道,然后退后了一步看这条小过道。 没过多久秦旻则就赶来了,他见到这情形也愣了下,“零儿?” 何零儿从鼻子里发出了个嗯,有气无力的。 “你别说话,保存体力,我这就想办法救你出来。”秦旻则也像陈新一样退后了一步。左右两栋房子,一栋是小洋房,一栋是小平房,一些瓦片堆在地上,瓦片上盖着雨布。 这里离东现家也就十几米的距离,离街区还有一些路,平常少有人路过,他只是左右看了看,就得出了结论:“把这栋墙轻轻的敲开。” 卡的太死,再卡下去,人就会受伤,等不得了。 一声令下,他们挑了比较好敲的平房那边动手了,秦旻则伸手进去握着何零儿的手,一边让他们轻着点,一边又安慰零儿。 何零儿怀疑她两边胳膊都已经青了,一敲墙,再轻也会带来一阵不小的颤动,她咬牙忍住。 一晚上的折磨终于看到了曙光,她手指抠着秦旻则的掌心,眼眶酸酸的,嘴巴动了动。 “再忍忍,”秦旻则心疼,“快了。” “嗯。”一个字他都听出了满腹的委屈。 给了平房家一些补偿,墙在敲开了一个口子后,被他们一点一点的拿手剥下来了,幸好,为了节约成本,墙体并没有很厚,何零儿只觉得身体外面的阳光全部照了进来,她被刺的眼闭了闭,人一松,整个人控制不住的往下滑。 秦旻则挤进去接住了她。 她两边的衣服都已经磨破了,脸上的伤也因为一晚上的发酵没有处理而发红发肿了。 秦旻则横抱起人,转身就钻进车里:“去医院。” *** 袖子被剪下,两边胳膊都破了皮,再一晚上被压着,血液不流通,有些发紫了。 秦旻则抿着唇,周身发寒,一声不吭。 配了些药,包了伤口,医生就打发了人走。秦旻则让陈新去取药,自己带人去车上。 两人沉默了一会,然后秦旻则叹了一声气,手拧着眉心:“零儿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晚一出那道门我就回来了。” “然后就遇上那几个流氓了?” “嗯。” 秦旻则靠坐在座椅上,他只要一想起自己在家睡的浑然不觉时,她正被卡的动弹不得,就恨不得回到昨晚把睡觉的自己拉起来。 何零儿戳戳他的手臂:“你干嘛呀,我这样又不是你的错。” 秦旻则拉着她的手把人抱在怀里,又不敢抱的太紧,以免碰到她伤口。 小心翼翼又珍而重之。 “我昨晚一会想着要自己出来跟着你,一会想着是不是要派些人跟着你,可是,你走的时候是严澜,我觉得严澜的命运,我即使跟着也没用,如果你是零儿,总会来找我。是我想错了,不管你是谁,我总该看着你的。” 他摸了摸她的脸,这伤虽然是打在严澜的身上,但零儿回来的时候也会跟着她,跟着一起痛。 他眼里的柔情太甚,心疼太满,何零儿不自觉的凑上去对着他的嘴撮了一下。 秦旻则一僵,脸上先是错愣,后是不知该怎么表达的喜悦,想扬唇却觉得眼下这情境似乎不是高兴的时候,这一上一下的,他的表情生生的被分割成了好几部分。 有点傻。 何零儿没忍住,噗哧一声笑。 两人对视,零儿的笑眼非常漂亮,一笑就会弯成月牙儿,里面盛满了星星点点的光。 两人都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何零儿的头上盖住了一层阴影,秦旻则扣着她的脑袋亲了下来。 这是一场久违的令他灵魂都兴奋到开始颤/抖的口勿。 起先惦记着她脸上的伤,他还刻意放慢了自己的动作,温柔的舌忝 舌氏,到后来,他就无法控制自己了,气息也重了起来,最后他略为狼狈的放开了她,转了头在车窗上吹风平复自己。 但是仍然捏着她的手放在大腿上手柔手差。 “抱歉。”秦旻则沙哑道。失控了。 何零儿脸红红的,“这有什么可抱歉的呀,一时情难自己过火了点,不是挺正常的嘛。” 秦旻则低笑了声,身体的燥热也散的七七八八,回头捏了捏她完好的半边脸:“小姑娘说话,注意着点。” 何零儿撇嘴,仰着头看他,眼睛湿漉漉的:“那你这大男人还想和小姑娘做一些不太想注意的事呢。你可别说你不想哦。” 秦旻则哑然,到底是笑了一声,没回话。 两人又温存了会,何零儿说:“除了胳膊上的伤是我自己的原因,其他的伤都是严澜的,你别担心,回去后自然就没有了。” 秦旻则嗯了一声,把玩着她的手指,像是玩着奇珍异宝:“她是想让我们亲眼看着她所有的遭遇,我们能配合最好,不能配合她便让我们暂时消失,让本体出来继续。你昨天说戏台上的你有一瞬间是脱离了她的掌控是吗?” 何零儿点点头。 “对呀,所以她还是有漏洞的,但昨晚上她自己就修补了这个漏洞。不过,她也是要先和我们对抗一番才能成功的,我本想着昨晚她再出现的时候我不和她聊天,也不看她要给我做什么事了,我直接抓了她不就行了?我何必磨磨唧唧的在这里让她给我们讲故事呢,她想讲,我还不想听呢。” 秦旻则:“......” 何零儿在车里看着他,见他没说话,横眉道:“我说的不对吗?!” 语气里虽说有些娇蛮,但秦旻则听在耳里觉得异常可爱,非常受用。 那种她是自己的女朋友的,是自己独有的,可以让自己随时抓在怀里亲热的舒畅感,让秦旻则整个人都热热的。 非常想去做个极其困难的手术纾解一下。 他又低头在她唇上撮了一下:“你说的对。” “但是难就难在她不出来可怎么办?如果她知道了我的心思,不出现在我面前了,我岂不是要一直跟着她的步调走吗?” 秦旻则理着她的长发,她成为严澜,唯一变的就是这头长发,她从来没有养过长发,极其不习惯只要随便动一动,就要理一把头发的事情,秦旻则用手指帮她理顺,再揪着一把玩在手心。 “我觉得......她不出来,我们就引她出来。”秦旻则猜测,“你说你在竭力不受她控制,想要挣脱她的时候她出现过声音是不是?那出现了声音,她人在哪呢?” 何零儿皱眉思索。 当时太乱了,她扇了西门关一巴掌,台下一片哗然,耳边就出现了声音,她只怔然在她被侵犯和挣脱成功的双重心理里,但....... 她仔细回想了下。 这声音...... 是从她后脑勺传来的。 对有些道行高深的鬼来说,声音和身体确实可以分开,但严澜当时,正处于被她脱离成功,被挤出身体最脆弱的时候,这种情况下,她急于想让何零儿稳定下来,不再让身体反抗她,她的声音和身体绝对是无法分开的。 她思考的太认真,以至于没有发现,秦旻则正在低头解着她的衣服带子。 “......”流氓啊。 何零儿拍了一把正在带子上的手,气道:“你干嘛呢?” 秦旻则淡定的说:“想出什么来了吗?” “......”何零儿瞪了一眼他,把衣服从他手里拉了出来在他面前打了个死扣,然后把他还想捏她手的大手掌拍开。 秦旻则低笑了一声,倾身抱住她娇小的身躯:“零儿你得理解理解我。我一把年纪了还不会解小姑娘衣服,说出去让人笑话。” “你想把这事说给谁听?” “......”当然没有,只是想在她这博点同情。 “那你要解也不是解这个衣服呀。”何零儿说:“我回去后这衣服也不会跟着我一起回去。”说了一半,她想起什么,轻拧起眉头,从他怀里抬头看他,手指戳着他,有些指控意味:“还是说,你对衣服方面有特殊的癖好?制服癖?古装癖?你好变态哦。” 秦旻则气笑了。 他诚恳的说:“瞎说,我没有那些癖好。” 何零儿松了一口气:“那还好哦,我告诉你啊,你要有那些癖好,我可不能老穿,我捉鬼没那么多时间买衣服的。” 秦旻则愣了愣,再也没忍住的手捂着眼睛笑了起来。 她还是那个何零儿,即使中间被他弄丢过三年,她还是那个义无反顾,敢爱敢恨,从不扭扭捏捏的小姑娘。 他真的庆幸时间在他们这儿,像是停滞在过去,也像是平缓的把相同的他们从过去带到了现在。 第88章 今天和好了吗 两人静静抱了一会。秦旻则不再闹她,安静的问:“想出什么来了?” 何零儿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太阳缓缓升起,从车窗里平移进来,她看了一会才说话,语气颇有些何式小骄傲:“她的能力和我不相上下吧,如果她要不藏在后头,光明正大的出来让我打,我小半天就能把她解决了。偏偏她就喜欢躲着,在花回村喜欢躲在我们摸不着的村子里,在这里又喜欢躲在我这身体里,我总不能把她从我身体里抓出来吧,万一抓错了可怎么办。” 秦旻则:“......” “在花回村她就一直在观察我们,其实本来她是想抓着另外的人下来的吧,可谁知道你掉下来了,我又下来了,她破罐子破摔的把这鬼机会给我们了,上次自从我反抗一次后,她就更连出来都不敢出来了。缩头乌龟,她怎么不知道这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的道理呢?” 秦旻则:“......” “第一夜她还跑出来给我看她那还没我美没我白的肩膀,我俩都是女的,还搞个犹抱琵琶半遮面,我也得自我反省一下,被她勾引成功了,只顾着看肩膀了,等反应过来她人已经跑了,跑的倒快。” 秦旻则:“......” 何零儿调整了下姿势,说:“严慈说的严澜住的那屋子有些诡异,不知道和严澜这事有没有关系,我在的时候确实觉得荒凉的有点过份,虽然装修的很好,但人住着阴森森的,东西堆满了整个屋子,却也像是个没人住的鬼屋。” 她顿了下,仰脸看了眼秦旻则:“你这什么表情?” 秦旻则低头对着她,深谙新晋男朋友的求生准则:“我觉得你说的对。继续。” 何零儿没好气的哼了一声,不和他一般见识,只戳了戳他的脸:“我可告诉你啊,你这身份上任才没多久呢,满打满算也就几小时,这座还没坐稳定你可得提溜着,别惹我生气,我现在被这鬼搞的心情坏着呢,”她凶狠恨的威胁了一句:“小心我让你下岗!” 秦旻则亲了亲她的手指,只笑不说话。 “那我们接下去该怎么做呢?” “等着吧。” 行,也暂时没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了。 “走了,再呆下去也没事了。“何零儿话说完,就想走。 只是才打开门,手被身后的人拉住了。她疑惑回头。 秦旻则拉着她,目光定定看着她,不说话。 何零儿眼神示意:还有事? 秦旻则没动。 既然没事,何零儿抽了抽手,继续下车,无奈手被拉的紧,抽了几下没抽出,只能回头,这回眼神凶了点:有事就说。 可是秦旻则突然成了个闷葫芦,两个眼神下去也没能打出一个屁,只是嘴角下撇了点,漆黑的眼睛闪烁了点光。 何零儿看着他,突然一个福至心灵,攀着他的手往上走,爬过去在他嘴上亲了一下,“行了吧。” 秦旻则扬眉,终于有点满意的表情了,摸了摸被她亲过的嘴唇,“以后自觉点。” 何零儿扯他脸,把好看的一张脸扯成了一张大饼,连细长的眼睛也被拉成了一条线,她咯咯笑:“啰嗦。这回真走了。” 秦旻则点头,目送她下来,把配的药递给她:“我在你身边留个人,你有事马上让他来找我。” “知道啦。”何零儿潇洒一挥手,头也不回的提着药走了,颇有些渣男干完提裤子就走人的风范,秦旻则一直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等见不着人了,才低头笑了笑,坐回车里。 没一分钟,在外抽烟买板栗的司机很自觉的回来了。 秦旻则敲敲座椅,对司机说:“把板栗给零......严小姐送过去。” 他记得零儿似乎是很喜欢吃这些难剥又甜的要命的小零食的。 司机很上道,知道是直接送到严府的。 *** 秦旻则回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满柜子的衣服都扔了,然后换了一批新的。 他这有点迁怒的意思,零儿脸上的伤痕虽说带不走也留不下痕迹,但只要何零儿回来,她就能当下感受的痛。 本质上,她和严澜是两个人,虽然在外人看来,所有的样子都是严澜,不管是脸还是身材。 何零儿在的时候也只有她自己和秦旻则才能看出是何零儿本人的样子,除了那头长发。 秦旻则承认,他有点想念那头小卷毛了。 他手捻了捻手上从零儿头上带下来的那根长发,看了一会后在自己的手腕上绑了一圈。 黑色细小的发丝几乎肉眼看不到,绑在手上只短短一瞬,便没了踪影。 他怔愣出神,想起今早在车里的那些个吻,又低声的笑出来。 陈新隐秘的站在边缘角落里,头不敢抬,眼不敢看,耳不敢听。 *** 严澜被秦二少当场扔出门外的消息传的沸沸扬扬,严家所有人看何零儿的眼神又多了一些轻蔑。 只要她出现,原本还在笑嘻嘻聊天的众人就会发出“嘘”的一声噤声。 何零儿脸皮有时候挺厚,反正都是一些早就死了的鬼鬼怪怪,她眯了眼内心想着开阴阳门把他们所有人都连成串的扔进去,才解了气,笑嘻嘻的冲他们挥手打了声招呼,坐下吃早饭。 只是这一坐下,严慈嗤了一声,轻骂了句不要脸,乒乒乓乓一通发脾气,甩起了脸,一推凳子站了起来,指着何零儿的鼻子骂:“你怎么还有脸来我们严家,因为你,我们严家的脸都被丢尽了。” 严肃在边上剥着蛋壳吃着蛋。 何零儿顿了顿:“......哦。” 严慈气急,她就从没有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你识相的就应该立马滚出严家,当初是我哥因为你要成了秦二少的人才让你进严家门的,现在你都被甩的,怎么还有脸坐在这里,你不觉得大家都不欢迎你吗?” 何零儿吃了半根油条,突然就没了胃口,把油条一扔:“不觉得。” “你......”严慈脸涨红,只恨不得自己现在力气大,能把她拎起来扔出门外,她转向边上不说话的二哥,指派他:“二哥,你把她扔出去。” 何零儿在心里冷笑,以前是多少忌惮一些秦旻则,他们才每天给她使绊子,暗地里嘲讽,现在是明着要扔她出门了。 她本来对严澜把她带来这里,又让她受些无妄的灾害而愤愤不平,现在却又忍不住有些同情她了。 何零儿毕竟不是她,没法更深层次的感同深受,这些人颐指气使或冷嘲热讽,她都可以不放在眼里,但那个时候的严澜可就未必了。 被人强占了身子,又被前几天晚上当众的抛弃侮辱,连路边的小摊贩都敢出言调戏她两句,严澜在这个城里过的日子可想而知。 何零儿看向严肃,严肃扣扣耳朵,闷不作声,而后把桌子上的碗全都掀在了地上,瓷器碎裂的声音让严慈一哆嗦:“二哥......” “吵吵吵,一天到晚吵吵吵,大哥不在家,这个家你们作主了是不是,安安生生吃顿饭行不行,要不要给你们个戏台子,每天在上面唱着别下来?!”他眉目间全是燥,看向何零儿:“自从你来这个家,这个家大吵小吵就没停过,你做什么戏子唱什么戏,不如我们把整个家都留给你好不好?!” 何零儿:“???” 真不愧是是一家人,她就差夹着尾巴做人了,可错的还是她。 她想替严澜辨别两句,可想想又没必要,她这身份地位,说什么错什么。 严慈本来被严肃吓到,一听他的话全是向着她们的,挑衅的看着何零儿,吩咐边上的人:“把她的东西去收一收,让她回自己的戏园子里去住。” 何零儿看着几个人应了声就走出去了,呆呆的站在原地,她觉得脸颊有些湿,一摸,竟然是眼泪,她心下一惊,等眼泪越掉越多,她根本无法控制的时候才有些恍然,想必这些都是严澜的情绪。 她看了一眼铁青着脸的严肃,也许严澜是想让他求助了,严肃别开了头不作声。 红圆是没法住人的,以前是有几个屋子留给几个当家花旦,可后来黎红发现她们常带一些老板回来在红园里颠鸾倒凤,熏了一屋子的臭味,他便把所有的屋子都锁了,现在也都放满了戏服工具之类的。 好在,就在这个时候,严格风尘仆仆的回来了。 他看着这屋里的狼藉,再看一眼默默站在一边哭的人,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荒唐!”他拧眉骂严肃,“谁允许你们赶人了?” 他没给两人说话的机会,呵斥着佣人把严澜的东西拿回房间,以后不许家里人再提起赶人走的事情。 严澜这才止住了哭,怯生生的看着严格。 严肃在边上嗤笑了一声,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佣人几分钟把客厅打扫干净,又重新端了一份早餐上来。 严格脱了西装,卷起袖子,坐下后拿勺子舀了一口白粥,才抬眼看严澜:“坐下一起吃吧。” 严澜愣了下,眼眶又有些红了。 第89章 今天和好了吗 严格又自顾自的喝了一点粥,抬头看见严澜仍然是愣愣的坐着,也不动。 “怎么不喝?”他问。 严澜如梦初醒,连摇头,拿起勺子就喝,太急,烫了嘴,疼的嘶的一声倒抽一口气。 严格放下勺子,探身过来,很是关切的捉住了她的下巴,手指一用力,严澜嘴微张,严格就着这么个小口子看里面的舌头,严澜窘迫的脸全红了,手指都不知道该捏哪里。 严格眼神扫了一下她的手,放开了手,“不碍事,就是有点红,太不小心了,又没人催你。等会要去哪,要不要派司机送你。” 幸福来的太突然,尝尽人间冷暖的严澜哪里有过这样的待遇,即使跟着秦礼道,他也是强横的,一点都不温柔的,每每弄的她痛的咬紧了牙关才能忍住。 “我......我要去红园,今天有我的戏。”她鼓足了勇气回望严格的眼睛说。 严格一笑,“我还从没有听过你唱戏,一起去吧。” 严澜愣了,严格好笑:“怎么了?我不能去?”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严澜低头,不敢去想他是什么意思。 以前的严格从来不多看她一眼,她漂泊伶仃,幸得自己有副好嗓子,可以唱个戏拿几个钱糊口,自从跟了秦礼道后,严格找上门,说她是严家流落在外的二小姐,只是地位低下,是严家老头和一个佣人酒后出来的二小姐。 因着她,秦二少来了几次严家,虽然中途看到她,严格总是好心的挥退了人,自己也退了,给他们单独相处的时候。 那哪是单独相处啊,秦二少图她新鲜,总是一味的发泄,极其偶尔的一点点温柔也只是事后让她帮着他穿衣服的时候亲了她额头上的那一下蜻蜓点水,总叫她心漏了半拍。 *** 等到了戏台子上,何零儿才回来。 但只是神智回来了。 她嘴里唱着,眉头却对这场景皱了下。 可真讨厌这种身不由已的感觉。 她动作着,眼睛却在向下看去,等看到严格后结结实实的愣了下,再仔细回忆下今早发生的事,内心怪异。 察觉到她的视线,严格朝着她一挥手,目光柔和,在灯光下还带了点缱绻,生生把何零儿看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下了戏,她换完了衣服,动了动僵直的手腕和脖子,门咔嗒的一声,她回头望去,是严格进来了。 她愣了下,是意外的,但还是叫了人:“大哥。” 严格进门,上下打量,反手关了门,何零儿眼神一凛,内心警觉了起来,“大哥有事?” 平心而论,严格长的很周正,听说到现在因着事业繁忙还未娶妻,红颜知己也没听说过有,但何零儿想,这么大个人了,也有这个地位,总归是有几个相好的。 只是他不去找那些个相好的,跑她这上不了台面的二妹这里来干嘛。 他提防着她,更重要的是提防着体内的严澜随时出来控住她,其实转念想想,她现在从上到下除了秦旻则和自己,在所有人看来,都是严澜,偶尔说话品性变了个样,但严澜仍然是严澜,不会变。 今天她又被严澜彻头彻尾的控制了一次。 她窝着气,看着严格进来站在她身后,把手搭在她肩头,无知无觉的缠着她的头发。 他这样子很不对劲。 何零儿身体不动,眼眸微微睁大了一下,心里电闪雷鸣,各种念头都闪过一遍了。 嗯?嗯?!嗯??!! 严格是特么的想要来骨科吗? 特么的他想要骨科怎么还会给她和秦礼道让位呢? ......哦,他打不过秦礼道。 不对啊,他不是正经人吗,怎么突然这么迅猛的来要骨科了。 这......秦礼道知道吗? 秦礼道?何零儿心里一突突,明白了,就是因为众人所知,她被秦礼道抛弃了,当只狗一样的扔掉了,严格才会按耐不住了,是吗? “大......大哥?” 严格喉咙里应了一声,弯腰和她坐着的高度齐平,对着镜子里的她说:“澜澜,你和二少怎么了?” 何零儿被她这一声澜澜叫的汗毛竖了起来,一开口嗓子都哆嗦了下。 “大,大哥,我们......” 严格笑的有些异样,像是看见猎物,牙齿发出森森寒意,他在镜子里看她,手拨动着她刚刚拆卸下来还有些卷的头发,从上到下,慢慢的,“澜澜,在家里住的习惯吗?” “习惯。” “嗯,那个屋子已经一段时间没人住了,以前......”他笑了笑:“偏是偏了点,但我得照顾着阿慈和阿肃的想法,他俩虽然不成器,但也是一母同胞的兄妹,你能理解吧。” 何零儿点点头。 “阿慈成年了,我在给她物色婆家,阿肃再过一年,我也打算把他扔进蒲城去历练一下,整个家就空了。” 所以呢,要在整个家里上演各种play吗? 玩这么野呢。 何零儿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要是他有什么不轨的举动,她就往后一踢凳子把他撞远。 可严格却不说了,站起身来,看着她,眼里情绪不明,是何零儿看不懂的,绝非情爱,他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紧捏了下:“不用担心被赶出去,你是严家的二小姐,是我说了算的,即使和秦二少断了,也是二小姐,踏踏实实的住着,没人赶。” 何零儿迷惑了下,点头应下。 *** 当晚,何零儿睁着眼睛等到很晚,严澜也没有再出来。 何零儿仰面朝上,盯着蕾丝花边的账顶,外面些许的月光透进来,也有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传进耳朵。 这些声音每晚都有,换了一般人,早就吓疯了,可何零儿不是一般人,她最不怕的就是鬼,她现在是怕鬼不来找她。 他反复想了严格今日的反常举动,她刚开始以为他是因为众所周知的秦礼道抛弃了她而想来占据她,可事实上又不是。 关系有些暧昧,但又没有过分的举动。 窸窸窣窣的声音渐近,像是在她耳朵吹气,她拧眉想挪远一点,但声音一直跟着她。 “要出来就出来,别装神弄鬼的,”何零儿烦不胜烦,一屁股坐起来皱脸发脾气,“不是严澜的话,这屋子里还有什么?你在这死了多年,从来没有人来陪你,难得有个我,怎么不出来了?” 耳边声音停了一下。 何零儿又躺下来。 然后,倏地,她复又坐了起来,脑里蹭的一下。 她知道了! 严格对她突然改变的态度,其实是种安抚,是害怕她被赶走或者自己走,离开这间屋子,他需要有人住在这间屋子里! 想明白这一点,何零儿又想起严慈那天在满园村里说的那些话,这里在她小的时候曾经住着一个人,是严家的一个禁区,她小时候误入这里时看到门洞内有一双女人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她,回去后,她发了三天的高烧,等长大一点过来看时,这里已经荒废了。 而这次,严格安排了她住这里。 是巧合还是蓄意。 她想,是蓄意吧。 这么多年都荒废的地方,怎么突然就安排她进来了呢? 还是,这之前其实也是断断续续有人住的? 窸窸窣窣声周而复始,像是有东西在地上爬行,何零儿眯眼,把听力放到最大,寻找声音的轨迹来源。 有一个人在地面上不断的爬,手掌血淋淋的在地上按下一地的掌印,她长发披散,但半边脑门上全是血,嘴里在□□,努力爬到门边,指甲全断的手攀着门槛,门框站起来,透过门上的小洞看外面。 她看到有一个小女孩在外面站着,欣喜让她浑身颤抖,她想叫出声音来,小女孩却晕了过去。 她的力气也用完了,轰然倒下,后脑勺砸在地上,咚的一声,眼前黑了。 等醒过来的时候,她听到外面有脚步声,她惊慌失措,顾不得头上的头,手忙脚乱的爬离门边,爬进了衣柜。 何零儿睁眼。 衣柜。 她转头看着衣柜,衣柜是最新式的,看的出来是新打的,近着闻还有淡淡的一股松香味,有一面衣柜的门上贴着一面落地镜,她站在落地镜前,隐约能看到里面的自己。 “你被关在了哪里?”她问。 屋子里吹过一阵阴凉凉的风,镜子里模糊了下,出现了一个看不清脸的女子。 她没法说话,但何零儿能感受出她的哀怨。 “你是谁?” 镜子里的女子不说话也不动。 然后她在里面慢慢的转身,褪下衣服,何零儿辨别半天后瞳孔骤缩—— 她的肩膀上有一个严字。 “你是严澜?”何零儿震惊,“你是严澜的话,那每天出现在我身上的又是谁?” 只是里面的人无法说话,自始至终都只是看着她,幽怨又孤零。 何零儿心下俱震,她觉得有一个闷棍打在了她的头上,她晕头转向的想,这一切都错了,她被骗了。 她垂眸片刻,再抬眼时,眼里有些凛冽的寒意,掌心翻转,一簇淡紫色火光窜出,紧接着猛然窜大,急剧的火焰如蛇一般熊熊燃气。 ——“不管是人是鬼,都给我滚出来!” 第90章 今天和好了吗 她一脚踹到镜子上,镜子应声碎裂,残余的碎片支离破碎的站着一个人。 “滚出来!”她火烧镜面,在一片火光中,对面的人仍然只是站着,眼角流出了泪水。 掌心火只烧鬼,不烧凡物,何零儿清楚的知道,但在几秒后来,空气中传来浓烈的烧焦味,凉风与热风交错,熏出了一小股烟,在这烟里,整墙的衣柜烟消云散。 何零儿收了火,驻足看那面斑驳脱落的墙。 墙面上有一个黑影,何零儿想了想,这形状与刚刚在镜子里站着的人形似乎重叠了。 柜子全都没了,掌心火区别于正常的火,并不会把墙面熏黑。但这面墙本身就很旧了,何零儿就着火看,本来应该是一面白墙,但时间久远,早就发黄了。 但黑色的人影在上面还是很突兀。 “你是真正的严澜?”何零儿问。 人影的头动了动。 “你身上的那个严字是严家给你刻的?”她说,“你被他们囚禁在此,在身体上打上烙印,防止你出逃,折辱你,殴打你,隔绝你与外界的联系是吗?” 人影开始剧烈的摇晃,连带着整面墙都隐隐在晃动。 “他们为什么要囚禁你?”何零儿心里有疑问,但知道问不出什么,这鬼魂被禁锢在墙内,一个魂魄被长期的禁锢在一个地方,只有三种可能。 死在这,或者死后被浇筑在墙内,或者,魂魄被法力困住。 何零儿更倾向于第二种可能。 死前被暗无天日的关在这个屋子里,死后被浇筑在墙里,怨愤和仇恨在这个屋子里堆积,让这里永远都阴森可怖,晚上永远有窸窸窣窣的声音折磨着。 何零儿来这次,身上什么符纸都没拿,紫铃铛也召唤不到,她皱眉,难道要砸了这面墙把尸体拿出来? 可是砸墙动静这么大,肯定会惊动严家上下,严格也会知道,按照他今天的表现,他绝对,是知道这件事的。 严格比严慈大不上5岁,在严慈小的时候严格也还是个小孩子吧,他是因为什么背下了严家的这件事? *** 好在,这个屋子没人会进来,何零儿烧毁了一整面的衣服和柜子后堂而皇之的在早上出了门。 黑黑的影子始终挤在一个小角落里。 她现在要去找秦旻则想办法砸了这面墙。 但才跨出一步,熟悉的感觉又来了。 她咬牙与身体里的另一人抗衡,气急道:“你特么的有病?你不想出来吗?你想一辈子呆在这面暗无天日的屋子里吗?你困住我有用吗?困住我的不是真正的你,遭遇也不是你的,”电光火石间,她像是忽然想通了什么,“你借助每一个来屋子里的人,附着在他们身上,利用他们每一个人的遭遇,把身上最大的怨气渡到你身上,是吗?” 她整个身体呈现大字型,动弹不得,想通了这点后,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何零儿脑子里飞速的转着:“你是严澜,因为什么被严家关在这里,折辱至死后,尸体被砌进了墙里,身死魂不死,你的怨气藏的很好,楚楚可怜,可是每一个来这里住的人都在重复着你的遭遇,我是个例外,我因为在花回村里,慢慢看透了你,你也忌惮我......” 她不合事宜的有些骄傲。 ——“在我对着那口井时,你顺势让我们都来到了这里,你想把我困在这里是吗。” 狂风大作,卷着树叶和风沙,将何零儿的身体吹的越加单薄。 尖叫声传来,还有纷至沓来的脚步声。 她看到严家人跑了过来。 何零儿灿然一笑,身体被拉大也不在意,她看到严格震惊的张大眼睛,严慈和严肃在边上骂骂咧咧。 “严家束缚你,囚禁你,仇恨让你日益不平,可是你被钉在墙里,出不来,报不了仇。你的怨恨在一天一天里像皮球一样涨大。严家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因为你在,严家不停的死人。” 很神奇,有些当初并不知道的细节现在却无限的被放大,严慈高烧不退,再长大,这里被荒弃,严家二老的无故暴毙。 这一切,终于让长大的严格发现了不对劲。 其实死亡并不能代表什么,可是严家二老在死前不断的做噩梦,命人把这间屋子火烧,推倒,用任何方法想要毁了,可是一夜过去,这屋子又恢复了原样。 戏曲声不断的出现在二老的梦里,就像当初那个风华绝代的人还活着一样。 两人疑神疑鬼,形销骨立,短短一个月内,已经到了连房门都出不去的地步了。 两人死前频频胡言乱语,可再失智失常,一些凌乱的词语还是被严格拼凑出了个大概。 他请了大师,大师说,只要保证这屋子里是有人住着,让她的怨气可以转嫁,就暂时威胁不到严家。 ——可惜,骗钱的半吊子大师无处不在。 大师有一句话说的对,让严澜的怨恨有地方发泄,就暂时威胁不到严家。 但大师不知道的是,严澜的怨恨会无限的放大,当初没有化解掉,解决掉,如今就是自食恶果。 何零儿回头看着已经有皲裂痕迹的墙面,像是有什么急欲破体而出了。 哦,看样子极限到了。 何零儿看到人群中有一人显眼的跑来,面上有明显的慌张,肢体僵硬,像是很用力的在往前迈步。 秦旻则满头大汗,因为心急,也因为一直在抵抗另一人对他的束缚。 所有人寸步难行,因为风越来越烈,遮天蔽日的,连说话都需要喊的很大声才能传达过去,何零儿心里默背了下所记得的符咒,今天感觉得有一场硬仗,其他的她倒是不怕,就怕打到一半突然忘了符咒,被老赵知道得被戳着脑袋挨训了。 秦旻则眯着眼看被拉的极开的人,拨开了前面所有的人,想往前却被陈新拉住了:“二少,危险。” 秦旻则用力的甩开了人,“走开。” 但陈新块头大,真用起力气来就像头蛮牛,他执拗的拉住秦旻则,摇头:“二少,我不能让你过去。我虽然不知道这发生了什么事,但只要是危险的地方,我就要保证你的安全。” 秦旻则恨不得一脚踹过去,他铁青着脸,面带寒意:“放手。别让我说第二次,我自己的事情我自己会负责,不需要你们以为我好的名义来拉我,更何况,你也拉不住我。” 正在这时,风忽然停了。 陈新一时不察,手松了松,秦旻则甩开了他,大步朝着何零儿走去。 风停云止,连平时聒噪的鸟鸣都听不到。 佣人们眼神对视,莫明觉得诡异,想逃跑却也更想躲着看热闹。 “哥,刚刚怎么忽然起这么大的风?”严慈抖着嗓子紧挨着严肃,手指悄悄攥紧了他的衣服,被严肃嫌弃的扯开了。 严格沉着脸,看着像是静止不动的天空,又转回视线看面前的严澜。 不,不是严澜,严澜绝不是这样的神情。 他心里有一个想法逐渐在定型,心慌的同时又在强力的安慰自己不可能,大师给的第一个阶段是30年,只要在30年内确保屋子里随时有人住着的痕迹,那“它”就可以安全的被关押在里面。 可现在离30年还有近10年,不可能时间差距那么大。 他稍定心,冲着面前的人说话:“澜澜,你在干甚么,风大危险,快进屋休息。” 何零儿嘲弄的对他笑了下,说出的话意味深长:“大哥,她要出来了。” 严格浑身一震,瞳孔不可置信又乍然听到这些从她嘴里说出的荒唐感让他如雾坠起,他佯装不知:“你在说什么,谁要出来了。你是不是病了,我叫几个佣人给你煮些粥。阿玲......” 突然,一声巨大的“嘭”声响起,像是什么炸开了。 何零儿偏头看了一眼屋内,笑笑:“啊哦,野兽出笼咯。” 秦旻则也看到屋里的墙面炸裂,看到一整面墙的黑影瞬间凝结成了一个人形,像是一滩水似的流淌在地上,快速的前行。 明明是很诡遽的一幕,可他听到何零儿的语气,又忍不住低声笑了一声,这个人啊,这个人。 何零儿听到了,不解的看着他:“你笑什么?” 秦旻则挑挑眉,去捏了她的手心抠了一下,她的掌心细嫩,不算瘦,肉肉的很是好捏。 何零儿耸耸鼻子,“干嘛呢,正经时候呢,你正经点呀,”她余光看着那滩黑影跨过了门槛,定了下,然后绕过了她们直往前走,鼓着脸,耳朵尖有些红的道,“你想干不正经的事,得等事情完结了才行,这么多人看着,多不好意思呀。” 秦旻则哑然失笑,在这种情境下实在是不合事宜,可每每何零儿就会把他逗的心都酥了。 “行,回去满足你。”秦旻则说。 何零儿眉头一簇,觉得自己是被下了套了,她疑惑的看了一眼秦旻则,又看了一眼,秦旻则被她看的发笑:“好了,干正事。” 第91章 和好了吗 何零儿有些奇怪秦旻则赶到这里的速度之快,视线撇到他手腕的时候觉得有些不对劲,但来不及细想,就看到黑影越过了石子小路,在对面人群前停了下来。 何零儿凝神想了下,对严格说:“她在你们面前,你们......。"跑一下吧。 话还没说完,她就看到黑影倏然一下贴着严慈的身体站了起来,她一凛神,本能的一个大跨步跳过去,扯过严慈的衣领子就把她往后面拉以避开黑影。 但这一下力道太大,她只听到噼噼啪啪声,而后严慈鹅黄色连衣裙胸前的扣子全都飞了出去。 “啊——”一声尖叫,严慈速度极快的拢住领口,随后刁蛮的一个巴掌甩了过去。 何零儿没叫她打到自己,脸往后一躲,只是身体没把握好平衡,手也随之松开了。 “严澜你个贱人,”严慈气疯了,严澜无缘无故的在众人之前把她的衣服扯坏了,这让她如何做人,这一巴掌打空了,她又想重新打上去,只是手刚抬起,就被人捉住了。 捉住她的人是秦礼道,他满眼戾气,看着她像是下一秒就会说出完全冰冷害怕的话,她瑟缩了下,往一边躲。 秦旻则推开了她,严慈踉跄了下被后面的佣人扶稳了身子。 严格转身看着她:“去换衣服。” 他看着严澜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地上的一处,心有疑虑,想着她的那句“她要出来了”以及“猛兽出笼了”,上下联系一下,完全是他最不敢想的那样,除却刚刚剑拔弩张的一刻,现在却好像又是风平浪静了。 不,不是风平浪静。 看着何零儿步步紧盯的样子,地上似乎真的有什么。 但转念一想,即使是有什么,严澜她又能知道什么。 他只需要把人再劝进屋子里,就可以把所有的事情都掩盖了。 严格没有看到炸开的墙面,他仍然可以自信的认为他可以把所有事都还原回去。 只是何零儿今天要让他失望了,她一脚踩住地上的黑影,蹲下,像个地皮流氓似的说:“是你一直在操控着我们这些人?梁家和你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你会在梁家设立虚幻世界?” 黑影扭动两下,如水般从她脚下流淌到边上,蜷起,似乎要站起来,又被何零儿一脚踩下:“你报你的仇,做你的唱戏大梦,只要不犯到我头上,我们本来是井水不犯河水,两两不相干的,只可惜哦,你把我弄进了花回村,又把我弄来了这儿,你一定要把我卷进来,把我卷进来也就算了,还非要欺负我,我对你那些破事一点兴趣都没有,所有的怨恨都该去往它该去的地方,死后就该了结了。” 没有所谓的冤冤相报何时了,只是在恶人干下坏事的那一刻开始,他的命运就被刻录在了判官笔下了。 怨恨的时间太长,何零儿深知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化解的。 更何况,严格用了最坏的一种方式。 怨恨转移,又如何转移,严澜的怨恨从来没有转移过,无处发泄,一遍遍的演绎,或重演她的遭遇,或重现她的戏台人生,或上演肆意的快意人生。 脚下传来一声怒吼,地面从何零儿脚下开始产生裂缝。地面震荡,飞鸟惊起,不多时,一重黑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然从地面窜出,只冲回去换衣服,却又不知何故迟迟不走的严慈上。 严慈只觉得有阴影向着自己压迫而来,她下意识的转身就跑。 被阴影附上的一瞬间,她打了个寒战,然后她停了下来,静止般的站在原地,留着一个背影。 何零儿堪堪才追到身后,看到严慈右肩上一瞬光芒,一个严字烙印刻了上去,才知自己是迟了一步,也停了下来。 两个背影一前一后,有些错落,一干人除了秦旻则,都有些错愕的看着。 严格心里打着鼓,一切像是脱离了控制,他压下心里的慌乱,咳嗽了一声,对着严慈的背影:“阿慈,还不去换衣服?” 严慈开口时声音却不是她自己的,沉稳的像是饱经风霜之人:“轮到我上台了吗?” 严格被惊恐的连连往后倒,一干佣人也是奇怪怎么小姐的声音突然就变了,严肃皱了皱眉头,几步走上去想拉住严慈看一看她的脸。 “别动。”严慈慢条斯理的抽回了自己的手,“我只问大哥,轮到我上台了吗?” 换戏服,是轮到我上台了吗? “你在说什么?小妹?”严肃少年心性,虽然偶有发怒和恶作剧,但对这妹妹却是包容的,见着她不同寻常,只道她是被刚刚何零儿衣服扯破丢了颜面而不痛快了,这么想着,他视线一转怒视何零儿。 何零儿朝天翻了一个白眼。 这干她什么事。 这一堆堆的破事,她还妄想着在黑影上身之前把她拦下来呢。 她这么不计前嫌,真是感天动地。 “严肃,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你才七岁大,你就在那里玩着石头,我叫你,你明明听到了,怎么不理我呢。我叫了你好多好多遍,叫的我喉咙都哑了,可是你还是在玩,在你的眼里,我这一条人命竟比不上地面上随处可见的一块小石头吗?” 她手一指,地面上数十块石头飞跃而起,直奔严肃的面门而去。 严肃瞳孔骤缩,以手挡面,仓皇躲避。 “还有你啊,严格,你才10岁呢,长的可真漂亮啊,眼睛大大的,脸小小的,像个小姑娘似的,可是你的心怎么这么硬呢,我托梦多少次让你来救我啊,你怎么一次都不来呢,不来就不来吧,你还小,我理解你,我在这里面真孤单啊,没有戏唱,没有人陪着玩,你们再也不来这里了,我连找个人说说话都找不到,我恨啊,我怨啊,可是我出不去啊。可是你为什么要找道士把我关起来呢,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说到后来,声音骤然尖锐高亢起来,浑身的黑气散发出来一下子把她包裹了起来。 空气里弥漫着胭脂香气。 佣人这才惊觉不对,惊恐的尖叫四下逃窜,平时手脚伶俐的人现在却显笨拙,跑了几步就左脚绊右脚,摔在地上。 “君在边关战敌人,奴在家中盼郎归,君不知,天上地下有何所,奴日夜所思寄君归。”丝丝琴声伴着莺歌嗓,舒舒缓缓,期期艾艾,飘进所有人的耳朵里,却更觉心惧。 黑气散去,严慈——严澜一身烟水色戏服,轻点莲步,顾盼生辉。 她似乎好久没有正正经经的穿上戏服了,眼里闪着光,抚摸着水袖爱不释手。 “我说过,”何零儿突然出声,“这一次你再出来,我绝不叫你给跑了。”她眼一凛,掌心火势如利箭,劈开空气,将严澜刚换上的戏服给烧了个干净。 秦旻则:“......” 扯到老虎胡须了。 下一秒,严澜又换了一身绛紫色的戏服穿上,又被何零儿的掌心火烧了个精光。 严格:“......” 再接着,严澜换了一身明黄色戏服色,正甩开水袖,又被何零儿的掌心火一下烧没了。 摔在地上的佣人们和被石块打的鼻青脸肿的严肃也抬头目瞪口呆的看着她俩:“???” 忍无可忍,无须再忍,严澜也没打算忍,她手指长出尖利指甲,扑向何零儿。 何零儿粲然一笑,“就等你自己上门来让我打了!”挑衅人也是很辛苦的,尤其是这种忍耐了百年,怨恨极欲倾巢而出的鬼。 她翻了一个跟头,滚落在后,以掌心火护住身前防她进身,左手迅速往天一指,一道金光从她脑门上射出,默念咒语,金光在空中凝结成一道符,金光乍眼,刺目的很。 金符如一张大网往下压,这是收怨咒。 严澜身条瘦长,如今被这网抽的,如被空气压缩的抽条的了柳枝,五官也变得狭长,黑色的怨气从她的头顶爬升被吸进咒里。 但——严澜一声咆哮,声音如烈虎嘶吼,威力巨大,被套进头套里的头发散开,头套掉在了地上,染上灰尘,又被四下逃离的佣人一脚踩上。 严澜眼泛泪水,戾气猛涨,收怨咒承受不住巨大的压力,威力也变小了,最终在严澜的一声怒吼中,金光四溅,符咒破裂失效,但何零儿立马又祭上了第二张。 “你为什么要帮他们?”严澜问,“你不知道我身上的事情,不知道我所遭遇的背叛和境遇,为什么要偏帮。” 她眼里的悲伤太盛,一时盖过了戾气和煞气,何零儿愣了一下,手上力度变小,就在这一个空档,严澜朝着她扑了过来。 “零儿!”秦旻则惊惶大叫。 黑气散去,何零儿顶着符,与严澜只相隔了一米距离。 “我不偏帮,我是捉鬼师,人鬼之间的恩怨我管不着,但人有人法,鬼有鬼制,有恨有怨可以下地府找阎王,阎王——”她转身在重重黑气中看向严格,“一个都不会放过。” 第92章 和好了吗 “笑话!”严澜一声高亢的吼,似乎是听到了笑话,“我被这间屋子和这面墙压制了80年,80年了!你们懂什么,你们就知道拿你们的大恩大义来劝人放下,我如果放下了,我这98年岂不是一场笑话!我看着他们生活无忧,富足美满,可是凭什么。” 她尖利的声音忽然有些凄怆,眼泪自眼眶流下:“凭什么呀。我虽孤苦伶仃,可也身家清白,谁说戏子一定是婊—子,我以唱戏为生,生活清贫却也自得其乐,为什么非要来欺负我呢,我做错什么了。” 她喃喃自语,片刻失常。 。"严治说喜欢我,要娶我过门,我心心念念,盼着那一天,他说想要与我时时刻刻想要在一起,我就进了她在西门街的那间房子。” 当时不过双八年华,虽从小无父无母,靠着几个邻居的施舍长大,但年岁小,企盼有个家庭的愿望始终盘桓在心头,严治正在看准了这一点,温柔以图之,柔情蜜语,攻略人心。严澜深陷其中,不可自拔,以为自己找到了瓦片遮头,在严治连哄带骗之下被他骗去了身子。 有情人耳鬓厮磨,虽无名分,但严澜心满意足,想着有了夫妻之实,夫妻之名也就差不离了,但每每她提起此事,严治总是顾左右而言它,眼神闪烁,她多说几句,他就气急高喝。 夜深人静的时候,她偶尔醒转,看着身边俊俏的脸,也会心生纳闷,她对他除了一个名字和这间屋子外一无所知,他们也从没有在外面见过面,除了这个人,她抓不住任何东西,许是她的辗转叹气惊扰到了他,他眯着眼困倦的摸了把她的头发,再顺着摸到腰际扣到自己怀里,哑身道:“怎的还不睡?” 他的脸离她极近,嘴唇假是感应到了她,亲了一口就继续睡了。 严澜望着他,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他看着自己的时候分明很有爱意,动作也是柔情款款,欢爱的时候会顾忌她的感受,结束的时候会抱着她等着缓和,再让人烧水进来抱着她洗澡。 她把自己往严治的怀里藏了藏,找了个最靠近他的姿势满足的睡了。 “我在这面墙里一天一天的数着日子,可是日子太漫长了,我数不过来。”严澜顶着严慈的脸,眼角下拉,掰着手指头数着,“我从前唱戏的时候喜欢数着铜钱,看今天比昨天多一点也要高兴好半天,我把一小箱子铜钱倒过来倒过去的躲在被窝里数着,每一枚铜钱都被摸的滚烫滚烫的。” “嗤——”一声,不知是谁不小心笑出了声。 何零儿看过去,想知道是哪个缺心眼儿的在这个时候也能笑出来。 只见严肃眼里讥笑一闪而过,看到严澜望着他的时候又抖如筛糠,抖了几下似乎觉得在众多人面前怕成这样有损二公子威严,便强自镇定下来,避开严澜的视线,装着刚刚那声笑不是他发出的看向别处。 果然是个脑子里半桶水在晃荡的二流荡子,何零儿想,不只想,她还口心如一的说了出来。 严肃何时受这种辱骂,颇有些好笑的红肿脸一下子拉长,瞪着她怒道:“你说什么!” 何零儿双手握拳抵在身后,身体向前一步,顶嘴:“这么明显说你看不出来吗?!看不出来我再说一遍!你!这!只!蠢!猪!你刚才笑什么!” 严肃脸被气红,也不顾及场面卷了袖子就想来拉她,秦旻则一步把他隔开,淡淡说:“想干嘛,有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 更可气的是,何零儿还拽着秦旻则的胳膊从边上钻出头冲着严肃重复:“说的对,你刚刚想冲过来打我是不是,一个大男人想打一个女人你害不害臊,更何况你打的过我吗?” 她一派骄傲的挺着胸膛,被秦旻则推回了身后。 这时,被晾在一旁的严澜对着严肃说:“你刚刚在笑我吗?” 猝不及防的,只感受到了一阵强风,根本没看轻眼前的景象,下一刻,严肃脸前就出现了严慈的脸,脸顶着脸,不过1厘米的距离,披头散发,是重新变幻的一身大红色戏服,水袖极长,在严肃的脖子上打了几个圈。 严肃大骇,猛地往后退,又被水袖拉了回来。 严澜似乎是真疑惑,轻皱着眉又问了一遍:“你刚刚是在笑我?” 严肃正想摇头,何零儿唯恐天下不乱的凑了过去,手指在严肃脸前转了几个圈,“哦,你刚刚是笑了哦,别否认哦,我都看到了,老实交代吧。” 严肃手下握紧了拳,咬着牙瞪人,余光又撇到严澜正幽森森的看着她,惊恐的把骂人的话咕咚一声咽了回去,战战兢兢道:“我......我只是......觉得你贪财的有点可......爱。” 孬种。明明想说可笑。 何零儿嫌弃的后退到了秦旻则的身边。 严澜却笑了一下,眼里温柔,像是透过严肃看到另外一个人,可温柔不过一瞬,她眼里杀意四射,恨意卷着怨气遮天蔽日的席卷在严肃周围,水袖倏地抽劲,像是一根坚硬无比的粗铁丝,力道里带着刚硬。 严肃绷直了身体,脖子往后仰,脸涨红,双手徒劳在空中抓。 “阿肃!”严格一个箭步冲上去,被严澜一个眼神滞在了原地。她轻摸严肃的脸:“你也觉得我可爱吗?当初阿治也是这般夸我的,她夸我嬉笑时可爱,被逗的红了脸可爱,气喘吁吁接不上气可爱,就连与街边小贩为了一点小菜讨价还价时也是可爱的。” “他也是如你这般的说,”严澜手指倏尔变幻出鲜红的长指甲,边缘锋利无比,闪着寒光,轻扣在严肃脸颊上,划过眼睛和鼻子,严肃惊恐的翻着白眼,喉咙里发出闷哼。 死亡的气息在逼近。 如果严肃料到自己一时没忍住笑会遭来杀货,他说什么都会把那声笑憋死在肚子里的。 “哦,你憋住也是没有用的,”何零儿偏偏然走到他们身边,笑嘻嘻的对着已经翻白眼的人说道,“今天她能从囚了她八十年的墙里逃出来,就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包括你。严肃。” 严肃疯狂的挣扎起来,他手掰住缠着他的水袖,但水袖明明是丝绸布料,却异常坚硬,贴着他的脖子毫无缝隙,他掰了几次也没有握住。 只听见耳边的女子一声叹息,一针炎热的风吹过,白茫茫的眼前闪过一片火,紧接着脖子一松,令人窒息的感觉消失了,大红色的水袖抽回,他腿一软倒在了地上。 金黄的收怨咒笼罩着严澜,何零儿站在他身边,双手撑着着咒语,咒网金光四射,压迫力极强,严肃也感觉有些透不过气。 严格脸色苍白的从后面扶起严肃。 但却走不动路。 何零儿顶的越来越吃力,对着他们吼:“走远一点!” 收怨咒越收越小,颜色也接近了赤红色,如一轮刺眼的夕阳被无限放大在头顶,严澜被整个笼在赤红里,全身的大红戏服如血般泣诉。 何零儿脸色簌白,嘴角沁出了一丝血色,收怨咒收到如身体般大小就再也无法收小了,反倒是严澜的血红色越来越多的掩盖住了金黄色,她在心里默数五个数。 五......四......三.......二......一........ 破! 炸然一声轰响。 收怨咒裂成无数片,炸开一瞬间,何零儿启动符咒,只见无数碎片如被唤醒般紧贴着严澜身上而去,瞬间将她整个人包围。 金黄色一瞬盖住血红色。 风平浪静。 何零儿往后趔趄两步,秦旻则上前扶住她,急道:“怎么样?” 何零儿摇头:“快走,撑不住半天,她怨气太重,一般的收怨咒根本收不了她身上的怨气,反倒促发了她所有的怨气回孽,我最后孤注一掷,把收怨咒的碎片暂时关住了她,但关不住她的怨气,你先离开这里,跑越远越好,等会会是一场硬仗。” 秦旻则皱眉,看向那团暂时安静的人形:“你让我走你呢?” 何零儿又露出了那个不可一世的笑:“我怕什么?我从小到大都是吃这碗饭的,我要是跑了,老赵得拿着扫帚打死我,骂我辱了他的教导。” 秦旻则看着她没有笑,眼里有些异常坚定的执念,何零儿眨巴眨巴眼,见自己刻意的俏皮也没有惹的他发笑,败下阵来苦着脸道:“其实我刚刚已经感受到了禁制符在我掌心里跳动了,我与韩雀已经取得了联系,他是被刻意留在外面的,只因他灵魂纯粹,他进不来,但是能通知老赵,老赵虽然身体有损,但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呢,他会想出办法的。” 秦旻则捏捏她的脸:“既然你说老赵能想出办法,那你又为什么苦着脸?” 何零儿撅着嘴,把头顶着秦旻则的胸膛前:“你能不能别那么敏锐啊。” 她不满道:“我以前每次看电视,看到主人公大义凛然的自己站在最前面,让其他人快跑,自己却冲向危险,觉得很酷啊,我现在也想做一次这么酷的人,你允不允许?” 信口开河,何零儿在秦旻则看不到的地方心虚的龇了下牙。 秦旻则能相信就是智商有问题了。 果不其然,秦旻则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你说呢?” 第93章 今天和好了吗 何零儿垮下肩膀。 就知道他不会相信自己的话。 秦旻则笑着扯着她的脸:“拿我当三岁小孩儿那么骗呢?” 何零儿闷道:“那你怎么不受骗呢。” 收怨咒破裂,虽碎片仍有成效,但不具备网状的收拢,只能暂时困住严澜,且严澜的怨气也一直在复苏,破网这时,谁也无法想象会是怎么样的惨景。 何零儿有把握自己能全身而退,她再不济,打不过还能撒开了腿跑一跑,但秦旻则一□□凡身,什么捉鬼的本事都没有,简简单单的一点怨气打向他都能让他七魂丢了一魄,更何况这还是一两百年老鬼。 这身上的道行早在她穿过一世又一世,构建了无数世的虚拟世界里不断提升。 虚拟世界并不是虚拟世界,他们原本都是真的。 何零儿从秦旻则怀里抬头,指向那间困住严澜的屋子,说:”这间屋子何止困了她八十年,这八十年是从她生到死的年限,被严家关在这里,没有尊严没有希望,只留这扇门的一个小洞,可以看到外面,却出不去,这比在黑暗里更磨人心志。” 她祭出捆魂锁,受到指令徘徊在严澜上面,但严澜附在严慈身上,捆魂锁无法捆住她,要拿出严澜的魂魄势必要先放开她,何零儿目前无法冒险。 她想了想,收了捆魂锁。 经刚刚的一通折腾,所有的佣人都已作鸟兽散,只有陈新还站在原地动也没有动过一下,严格和严肃相扶着站在不远处看着这边。 严肃想走,脚却动不了。 严格放下严肃,向何零儿走来,“哥,”严肃在后面叫了一声,严格回头冲他安抚性的笑笑,示意他原地休息。 看着严格过来,秦旻则面无表情的把何零儿歪歪扭扭的身子扶正,面向严格:“有事?” 严格朝着他们恭敬的点头:“我刚刚看的出来,是......”何零儿现在已经不是严澜了,她恢复了原本的样貌,严格觉得陌生,也不知她何时出现在这里,但刚刚看的出是她救的严肃,“这位小姐救的舍弟,感激不尽。不知小姐贵姓?” 何零儿正要回答,身边的男人已经先于她答了:“何。” 严格仔细看了眼秦旻则,他虽然还是二少,可仔细一看又觉得不太像了。 他这个疑问,陈新也有,但是陈新沉默寡言,即使有了疑虑也就只放在心里,但今天发生太多匪夷所思的事了,他欲言又止了几次,还是沉默的退了回去。 严格有很多问题想问,但他挑了个眼下最急于想问的:“何小姐,这是怎么一回事?你有办法能救我妹妹严慈吗?” 何零儿皱眉看着严格,这男人知道现在的情况因他家而起,却又假惺惺的来问她一个外人是怎么回事,装什么傻冲什么愣。要不是因为严家搞出来的这些事,她和秦旻则怎么会落到这里。 一想到这,她就一肚子气,语气有些冲:“我怎么知道?她叫严澜,肩膀上刻着你们严家姓,你来问我一个外人做什么。” 严格是太久没人敢直面的顶撞他了,脸色有些难看,缓了缓才继续说话:“严某不知何时冲撞了何小姐,惹的何小姐如此不快,不管是不是我的问题,我都先给何小姐赔罪,。"他顿了顿,继续道,“但这不知是什么的东西缠住了小妹,又伤了严肃,如果再不制止她,恐怕对整个城的人都会有威胁,不知何小姐是否有对策?” 何零儿说:“如果我们刚刚都没有失忆的话,都听到严澜说的话了吧。你要是忘了的话,我可以放开她再让她说一遍让你回忆回忆,少装懵懂无知小少年,您都三十好几了,要不要脸?” 严格沉下脸:“何小姐是一定要这么咄咄逼人吗?” 何零儿冷哼一声,道:“你让......另外一个严澜住在这里,居心何在,你敢说你不知情?” 严格诧异道:“这从何说起,怎么会有两个严澜,”他探头作找人样,“这么说起来,小妹严澜不知去了哪里。何小姐说的另外一个严澜的意思是,那一个缠上阿慈的东西也是严澜吗?” 。"啧啧啧啧,”何零儿咋舌,“你可真能装。装的我都快要信了。” 严格沉默了几秒,笑了下,才缓缓道:“其实何小姐这么说也确实算冤枉我了,我知道的也仅仅只是长辈传下来的只言片语。内情知道的不多,刚刚也是我第一次见到这情景,何小姐说的装严某怕是担不起。” 何零儿盯着严格看,目光专注,时间秒秒的过,严格不动如山,倒是秦旻则在边上有些不悦的咳嗽了声拉回了何零儿的视线。 “.......哦。”她说了个字算是回应严格,也信了严格说的话,“那你都知道些什么?” 严格撩起袖子,卷起定在手肘:“在我还小的时候,便时常做一个梦,梦里一直有个女人在向我求救,我和我父亲说,我父亲母亲第二天便找了法师,以及工匠,父亲不让我接触这里,我自然是不知道他找这些人是要做什么。但自此后,确实梦魇少了许多,偶尔再梦到,也只是一个女人朦朦胧胧的看着我,不说话。” 何零儿说:“工匠大约是为了把这面墙再砌厚一点吧。怪不得她刚刚说她托梦给你向你求救,原来是这样。只是她等来的不是救助,而是更深一层的困束。” 那时候严澜刚死,尸/体还未完全腐烂,工匠自然不知道这面墙里面埋了个人,本是不知者无罪,但严澜却把他们的样子都记得清清楚楚。 严格说:“在我父亲母亲临死前,他们把我叫到跟前,告诉我这间屋子里不能断人,不管找来的人是谁,都要改名为严澜。” 何零儿已经察觉了大部分的真相,但听到还是有些吃惊。 严格说这个方法是法师告诉他父亲的。自小起,他就见了好几任的严澜,有些为众人所知,有些默默无闻的在这间屋子里呆着,不知生死,城里的人似乎对这些都见怪不怪,因为严家总对这事有商量好的说辞。 就像她一样,说辞是严家从小丢失在外头的二女儿。 严家都承认了,这么个大门大户的,城里的人只有羡慕的份,更何况严家找的从来都是孤独飘零,无父无母无依无靠的女子。 一个严澜运气好的话可以抵几十年,好吃好喝的供着,严家自认为已经算是补偿了。 “放屁吧!”何零儿义愤填膺,磨刀霍霍向严格冲去,被秦旻则抱住了腰拖了回来,“补你妈的偿呢,你们经过她本人同意了吗,就把人骗来住这鬼屋,还要自愿承受她的怨气,陪着一世一世的唱戏。有你们这么毁人的吗!” 严格看着激动的何零儿,垂眸片刻后说:“这是没办法的事,我虽零散知道一些事,但父亲母亲说的极严重,如果我不照他们说的做,整个严家恐怕都要遭遇不测了。” 相比而言,死几个弱女子,和整个严家比,真算不上什么。 何零儿龇牙咧嘴的要扑上去撕烂严格的嘴,被秦旻则牢牢的抱住动弹不得,只是张牙舞爪的挥着手臂,像是一只发怒的弹虾,她气急了回头骂秦旻则:“你别拉我,我要上去打死他。合着只要严家没事就好,反正死的是别人,和他们无关是吧,世界上有那么多怨气无法散去的鬼魂,都他妈是因为这帮子狗东西自私自利。” 狗东西严格脸色发青,几次番外被冒犯他脾气也有点上来了,只是看了眼严慈,又硬生生的压了下去。 何零儿看着人娇小,动起来力气却不小,尤其是她铆足了劲的想要冲出去,秦旻则被她这无影手打了几下也没松手,“乖,时间有限,先别急着动手,等会一起算总账。” 他的声音在这时候极具有安抚性,何零儿原本怒气冲冲的,听了他的话后冷静了下来,确实时间有限,没必要浪费时间。 她抖了抖有些乱的衣服:“继续说。” 严格腮帮子紧了紧,显然是对这命令式的语气不太满意,“父亲请了工匠和法师后,第二天家里就来了一个女人,他们刻意不让我们与她碰面,但偶尔我在花园里玩的时候能看到她在家里走过,神情木纳,脸色苍白,浑身上下瘦的没几两肉,自那以后,我觉得城里发生了不少的怪事。” 何零儿斗胆一猜:“死了很多人?” 严格略为诧异地抬眼看她:“嗯,断断续续死了有六七个吧,死法都有些奇特,走路摔死,吃饭噎死,挑不出错处,但又觉得怪异,后来我父亲一合计,发现死的人恰好都是那些工匠。我父亲战战兢兢,以各种名义给那些人家里补偿了一笔钱。” 又是补偿。 何零儿极其不优雅的翻了个白眼。 “但几年下来,也没等到自家遭遇到什么事,我父亲对法师给出的方法深以为然,心也放下了,只是偶尔严澜飘飘然在家里经过时,他会打几个哆嗦外日子过的很好。” 呵呵。 何零儿手心又有些痒了。 第94章 今天和好了吗 “过了十来年,那个女人死的悄无声息,躺在屋子里,但父亲母亲不知道,他们频繁的发噩梦,派了个信的过的丫鬟去那个屋子里看一眼,丫鬟吓的哆哆嗦嗦,点着蜡烛飞速的往里看了一眼就紧闭了眼睛跑到父亲母亲面前说,那个女人还好端端的趟在床上哩。父亲母亲放了心,好端端的过了十来年,就发了这么点时间的噩梦而已,正常,正常的很。” “但心里安慰自己正常,却还是让人去找了当年的法师,但法师去了外地,没回来,我父亲就想等法师回来再让他来看一眼,那女人以前一连一个月呆屋子里也是常有的事,家里人都不会太关心她,直到我父亲突然有一天把我叫去,把这个秘密告诉了我,让我一定要听从法师的安排,没过多久他们就死了。” “死之后,我依言来了这间屋子,丫鬟说还躺在床上的人早就不见了踪影,家里所有的人都开始做噩梦,我将信将疑,但并没有怀疑我父亲说的话,他们并不会拿这种事玩玩笑,于是我也开始找人。” 接下去就是何零儿版的严澜了。 严格早就看中了这个严澜,只是还没领回家,就被秦二少看中了,恰好,严家的许多事还要仰仗秦二少,他一合计,两全其美,就还是把她带到了这间屋子。 严澜加诸在她们身上的都是一个个悲惨的故事,有怨气的人总喜欢看别人比自己更惨才能安心,比如她,戏班子小演员,被一方恶霸看中,被强占身子,又被抛弃,小白花般的被戏班子的花旦侮辱又被流浪汉□□,只是还没来得及做什么,何零儿就把她找了出来。 何零儿气自己这么迟才把她找出来,自己被带着兜了这么大个圈子,简直是对她智商的侮辱。 秦旻则听的很认真,“那这么说起来,花回村的严澜又是怎么回事。” 他略一思考,得出答案:“朝代更迭,这个秘密一代传一代,严家在某个时代不复存在,但总有知情人一直在做这件事,这个屋子也一直以各种形式保留着,到了花回村,就轮到那个严澜了。” 何零儿故作老成的眯眼点头,手抚着秦旻则的脑袋仰头,老怀安慰:“不错,说的极有道理。” 秦旻则:“......” 严格皱眉:“什么意思?” 何零儿不认为他没听懂,耸耸肩道:“你觉得呢。” 严格惊愕的瞳孔放大,视线在他俩身上扫了又扫,何零儿肯定了他的想法:“对,你想的没错,就是你想的这样。吃惊什么,”她手一指血红色的人形,“你连这个都接受了,我们这样的,很难接受吗?更何况,我们还是被她骗来的呢。” “为什么?”严格嗓子发干,问。 他有点无法接受自己只是存在于历史中的一个小人物了,这个时代早就不覆存在,连自己也被湮灭在浪潮里。 何零儿有些无奈,老气横秋一声叹息:“这有什么为什么的,我本事太大,在花回村她觉得我迟早坏事,就把我拎来这了呗,结果,看到了吧,我本事的确太大,她胆子也不小,我直接把她老巢和本体都找到了。唉,她提防我也是应该的。百年道行,毁于一旦啊。”她摇摇头。 秦旻则:“......” 严格:“......” 在不远处把话只听了个囫囵,却唯独没有漏听这句的严肃:“......” 严肃其实有点想笑的,但觉得刚听了那么多匪夷所思的事,他现在心里苦的很,笑不出来。而且,刚刚在那个东西面前一笑差点要了自己的命,让他对笑这个动词有些后怕。 他稳重的把嘴角拉下来,看向别处,正中血红色人影,脖子一痛,窒息的感觉又来了,忙又转了视线。 这次他看到的是鬼鬼祟祟躲在角落里看热闹的几个仆人。 想起刚才自己的怂相全被这些人看在眼里,也许以后私底下还会笑话他,他也不顾自己的嗓子根本不能大声喊,“看什么看!都给我滚远点!”他一声吼,把几个仆人吓的屁滚尿流的往回跑。 哪个时代都不缺乏看热闹不要命的围观群众,何零儿被严肃一声吼吓一激灵,把原本还想吹个牛的话吓回了肚子里,再说就失了原本的味道,有些不满意,没好气的瞪了一眼严肃。 严格目视前方,没有焦点,半晌才开口:“所以,严澜是存在了很久了是吗,在我们死后,又.......” 何零儿掰着手指算了算日子,眉头紧皱,各种数字在脑子里飞来飞去的凑不到一起去,最后还是秦旻则看不下去两个人的墨迹,说:“真正的严澜从晚清那会就在了,她嘴里的那个严治应该是严格的爷爷,她年老的时候还能扒着这扇门看外面,看到严肃和严慈背着大人跑在门外贪玩,她求救了,严慈看见了一只眼睛,回去后就发烧了,好之后回来严澜就死了。从死之后开始算,也有一百年左右了。” 严格说:“这里是严家的一个禁区,从小父母就不允许我们来这里。这里离前堂也很远,父母会故意把这里说的很吓人,阿慈阿肃胆小,偷摸着来了一次后就再也不敢来了,我不怕鬼,但天生没有好奇心,也不曾来过这里。我第一次来,还是我父母把这里的秘密告诉我之后,我才知道,其实他们吓我们的话都是真的。” 他来这间屋子的时候,一推门,腐朽和恶臭传来,熏的他退出门去干呕了半天,才扶着门第二次进门。 那时候墙边根本没有何零儿在时候的新潮和家具,墙边只有在尸体的那一块地方放置了一个老式的柜子,都已经发黑了,红棕色的中式床的中央有一块人压出来的痕迹,他在屋子中间站着看了一圈,灭顶的压力已经让他喘不过气了。 “之后你们大约也知道了,在我暗中看中这个严澜的同时,她也被.......”他看了一眼秦旻则,略微诧异后也释然了,“秦二少看中了,我盘算了下,觉得秦二少大约也是心血来潮,时间并不会长,便没有换人。” 何零儿斜睨了一眼秦旻则。 眼里大约是“你胆子好肥,竟然敢心血来潮,等着姑奶奶回去打的你老年痴呆”的意思。 求生欲并没有那么旺盛的秦旻则失笑的用了点力气捏了把她的脸。 “所以,这个秘密便一代一代的传了下去,到了现在的梁家,在没有严澜接上的时候,严家现存的人就会开始被噩梦折磨,身体亏损,出现幻觉,直至死亡,新找的严澜会延续唱戏的身份,被灌上一个悲惨的人生。” 她缓缓道来,长叹一口气:“你们找来的人何其无辜,他们本已孤苦伶仃,却又被你们看中作为她怨气的容器,但你们不知道的是,她们本也该有自己的人生,你们强夺了她们的命运,自私自利,本来就是你们严家惹出来的事,却让那么多人为你们买单。” 她顿了顿,胸脯起伏了下,蓦地上前一步一脚踹向严格,把毫无防备的严格狠狠的踹的倒退了好几米,踩进了人工湖面,湖面水不深,上面养殖着一些睡莲,他一脚下去,水面溅起一个大坑,半个身子几乎都湿了。 “大哥......” “你......”严格很快反应过来,凌厉的看向何零儿。 “我怎么?”何零儿不怕死的就站在严格面前,在湖边缘低头看着水里的男人,睇咩他,他没了平时的精英模样,“别人踢了你一脚你就想打回来,那些被你们拉进来的倒霉人,你猜该怎么报复你们。” 严格面上闪过一丝狼狈。 “还有那个傻逼法师,你们是从哪里找来的,本姑奶奶可以立马打的他跪地求饶。你们一家人蠢,连带着找的人也是蠢货。” 她直白的骂法让严格握紧了拳头,怒目而视。 “他只想着把严澜身上的怨气转移出去,却没想到你们自己找的人死后也会有自己的怨气。 这些怨气该怎么办,再转回到严澜身上,再接着到你们找的人身上,这怨气就像利滚利,越滚越大。 直到有一天一发不可收拾,她身上现在聚积着至少有几十个人的怨气,浓厚的我连收怨咒都无法吸收。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吗?” 严格不说话,但脸上却有着一闪而过的犹豫。 何零儿也不在意他回不回应,她心里憋闷着这口气,在来的时候就已经积存了。 她不吐不快,一口气说完了所有的话:“这代表要是她把所有的怨气放出来,不要说你们严家,这里所有的人都会遭殃。她像一个炸弹,我记得你说,那七个工匠都死了,我现在只是暂时压制了她,等到她关不住了,你猜,你们所有的人会怎么样?” 不用再说,严格也知道会怎么样了。 “所以你说,我这一脚踹你,重了吗?”何零儿问。 作者有话要说:不重,大姐,你再踹,我不动。 第95章 今天和好了吗 严格拧着自己湿透的裤脚,“现在是追责的时候吗,既然事情已经造成了,不如留点时间想想该怎么办吧。” 听听这是什么语气,现在还觉得自己是严家当家的,是在教训下属。 何零儿差点笑出声来。 正要说话,严澜那边突然出现了一丝崩裂的声音。 一缕黑气漏了出来,何零儿脸色一变,迅速的祭出一张符,飞到空中,符从一小张纸慢慢卷曲变形成圆锥状,追着黑气而去。 同时,她又祭出一张收怨咒,咬破手指,以血祭符,将已然产生裂缝的严澜又一层层的包裹起来。 她一抬手,圆锥状态的符把黑气收了之后又恢复成了纸状的符,慢悠悠的在空中飘着,完成了它的使命,带着些骄傲的停在何零儿手上。 “做的好。”何零儿夸它。 符纸在她手心里打了个圈,像是撒娇。 秦旻则挠着额头低头笑了笑。 她的符也被她养成了她的性格。 可爱的让人手心里都是痒的。 “看到了吗?”何零儿看着明显也很害怕,却刚着不敢往后退,梗着脖子站在原地的人,“给你个表现机会,你说该怎么办?” 严格僵着身子看着符纸在何零儿掌心里跳跃,身后有着一团隐隐约约的黑色像条小尾巴似的跟着,但慢慢的,黑色越来越短,不多久后,彻底消失。 他张了张嘴,尝试了几次才发出声音来,“何小姐,你是谁?” 何零儿嫣然一笑,“捉鬼师呀。” “捉鬼师?” “唉,我和你们那半吊子法师也不一样,我强多了,我在同行里算是顶尖的呢,价位也很高呢,一般人可请不起我。” 我没有疯狂暗示哦。 可惜平时很机智的严格现在满脑子浆糊,“你能解决她?” 何零儿豪情万丈,夸下海口:“能呀。” “那你为什么会被她扔到这里来?” “......” 何零儿气红了脸,现在是连严格都可以质疑她了吗? “她躲在暗处啊,”她气呼呼的替自己解释,“要不是我,你们现在早就完蛋了,她出来的那一刻,报复就已经开始了,你们法师的那个蠢办法已经失效了。” “我们能逃吗?” 何零儿:“你可以试试,你们跑的快还是她追的快。她给你们一年时候跑,她不用五分钟就能找到你们了。” 严格沉默下来,他看着不远处的严肃和已经看不出来的严慈,重新看向何零儿,突然低头笑了笑,“你会保护我们的对吧?” ? “嗯?” 严格的裤子全湿了,倒也不冷,只是风一吹全部贴着腿部,不太舒服,他抖了抖腿,“大家现在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们活不了,你也没法子回去。” 何零儿气笑了。 “合着你把我当你家的保镖啦?” “我可不是这个意思......” 何零儿却突然放下脸,发起怒来:“我放你的狗屁!”她猛的一个俯冲朝着严格冲了过去,速度太快,严格刚被她一脚踹进湖里,见她如个狮子一般没头没脑的只当她又想来一次,当即条件反射般地往边上一挪。 却没想到何零儿只冲了一半就来了个紧急刹车,轻蔑的看着他,冷哼了一声:“胆小鬼。” “我是有这能能力能保护你们,可是凭什么?” “凭......” 何零儿打断他:“你想多了,她的仇人并不是我,如果我愿意,她并不会为难我,我也有把握能全身而退,倒是你们,没了我,下场只是个死。” 她走到秦旻则身边,乖乖巧巧的站定,笑了笑:“我改变主意了。” 秦旻则:“不许讲脏话。” 何零儿不服气的摸了下鼻尖,“本来我还想讹他一笔大的,白纸黑字的让他的后代梁家去付这笔钱,反正梁家有的就是钱,但是严格太可恶了,狂妄自大还想我当免费保镖,我不想赚这笔钱我也不想让他好过,反正这个年代的人早就死在历史上了。我救不救都是一个样的。” 严格上前一步,想说话,被秦旻则一个眼神过去制止了。 他思考了一会:“你说的对。” 严格:...... 何零儿抿嘴皱着眉头看着秦旻则,眼里有倔强也有挣扎,秦旻则叹了一声气,微微弯腰和她平视,“怎么了?” 何零儿不说话。 秦旻则:“不如让我来猜一猜吧。其实历史中的每一个人动一动都会对后人有影响是不是,你如果今天不收服严澜,严家所有人都会死在这,那么就没有所谓的后代了,梁家也没有了,但他们不该因为你而湮灭在历史上,是吗?” 何零儿闷声道:“老赵告诉过我,捉鬼的时候改变历史是大忌,即便这一辈错的太多,下了地府当会受到应有的责罚,我们只是追鬼师,不是判官。” “那零儿在想不通什么?” 何零儿撇向一边的严格:“他这个人可像以前我和老赵还不火的时候想用几个小钱就让我们干事的人了,讨厌至极。更何况他还一分钟都不想付。老赵知道得拉着我耳朵骂我。” 秦旻则哭笑不得,直起身,“那我们就让他付双倍的钱好不好?” 何零儿想了想,勉为其难道:“那行吧。” 严格:...... 秦旻则向严格挑挑眉,“改变历史是大忌,但不代表我们这么做了就会有什么惩罚,今日帮你是我们大气,不帮也无可厚非,我们没什么道德观念,看着你们惨死也不会心生愧疚。 你要搞清楚你自己的状况,严澜一出来,首当其冲是谁你要不要猜猜看。我们并没有加害于她,也有能力躲避这场灾难,你的后代们可不一样,别让他们因为你的一个错误态度,就让他们从此就消失了。” “威胁我?” 秦旻则一手搭着何零儿的肩膀,一手插着口袋,修长的双腿并立而站,“威胁?你们现在的命全在零儿的手里,需要威胁你吗?你太高看你自己了,我们看中的也只是你们的钱而已。” 严格:“......” 何零儿扯了扯秦旻则的下摆,秦旻则贴着她的耳朵说:“乖,等你男朋友给你讹点钱花花。” 何零儿:“......” 一声轻微的撕裂声从严澜那边传出来,几缕黑气漏了出来,但何零儿没有动,黑气晃晃悠悠的飞向了严肃那边,在他的身边打着转。 只轻轻的在他身上碰了碰,严肃便大声的嚎叫起来,脸部狰狞,一张英俊的脸已经分辨不出原来的样子了。 “噼啪”一声,收怨咒又裂了一条大缝隙,红色的戏服露出了一个边。 只露出了一个边,狂风就正在酝酿着呼啸,打的严格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 秦旻则和何零儿岿然不动,看严格像是在看小丑。 黑气释放的越来越多了,团团的围绕着严格和严肃,还有一些在天上打着圈圈,似乎在寻找什么。 何零儿头发恢复了她原来的长度,卷卷的打在额头上,“它们应该在寻找严家其他人吧,比如死去的严治和严家父母。” 何零儿说:“奇霜姐和陆盛那边应该是没事的,严澜这几天的精力主要都放在了这边,那边顾及的少了,自然他们那边的压力就少了。” 收怨咒一片一片的掉落下来,碎片回归何零儿口袋里,风渐大,天渐沉,严格和严肃已经被巨大的力度压的站不起身了。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把拉起秦旻则的手腕,仔细看,有一道光正若隐若现。 她正想把上边缠着的头发丝拿下来,秦旻则收回了手腕。 “做什么?” 何零儿蹙眉:“你怎么会懂感应咒的?怪不得我这边出了事,你能这么快赶过来。” 秦旻则不以为意,淡淡地看着被黑色围住的人:“这是感应咒?” 看着他这冷淡的样子何零儿有些生气:“你知道感应咒靠什么存在吗?她以血为媒,但和我的那些血符完全不一样,她会像寄生虫一样陷入你的血液里,一旦它进了血液,你想取出它就难了。到底是谁教你的?” 秦旻则还没来得及说话,收怨咒突然爆发了一声很大的声音,严澜的大红戏服猎猎在风中,手一伸,严格和严肃就像两个提线的傀儡在地上飞快的拖行着。 “砰”的一声,严格拦腰撞到了湖边假山上,他闷哼一声,被假山阻挡了下,严肃已经拖到了严澜面前,一道黑气劈下,严肃痛吟出声。 “大哥救我!” 严格死死的抠住假山一角,脸上因为拖行拖出了血痕,他抬头慌乱地找人,看见黄色的一抹亮色一动不动的站在不远处。 “我答应你。” 假山松动,他快速后退,拼了命的吼出了一声。 “两倍,三倍,十倍都可以!我错了,求你出手救救我们!” 他在严澜脚底下,眼看着像只死猪一样被扔在那里,五六道黑气迎面下来,他挣扎着扭动着身体想要逃跑,却动弹不得。 千钧一发之际,他紧闭了眼睛,脑海里闪过父亲的话。 “这个秘密一定要保守住,人不为已,天诛地灭。” 他黯然的想,这个秘密守不住了啊,他们严家似乎是做错了。 意想之中的疼痛并没有落下,眼前闪过一阵阵的金色,清凉的风里还隐隐有着一股清香味,这个味道很熟悉。 他睁开眼睛,看见那个女子覆在他身前,她的身后有一张金色的大网,所有的黑气消失在网上,她巧笑倩兮的拿着一张纸,拎起严格的右手,嫌弃的捻起中指。 没出血。 她毫不犹豫的一口咬破,在纸上印了上去。 “好啦,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雇主了,十倍价格哦,你答应的呢。就这么定了。” 作者有话要说:啥都没有小钱钱重要!!!! 第96章 和好了吗 严肃被扔到了地上,蜷缩着叫痛。 地上都是拖行的痕迹。 何零儿对着严格嘻嘻一笑:“不要想着赖账哦,这按着你血指的付款单你想赖都赖不掉,放心,你的后代们挺有出息的,虽然家事乌七八糟,但不缺钱。”她一顿,略有些嘲讽地说,“果然你们严家一脉相承。” 她抬眼和秦旻则对视了一眼。 其实她不想替严格捉鬼是认真的,严格这种态度她捉鬼捉的憋屈,宁可挨老赵的骂也不想要这笔钱,可事实上,她和秦旻则落在这里,还没找到回去的路,不让严澜消失,怕也无法回去。 秦旻则也深知这个道理,却陪着她做了一场戏,让严格信以为真,以为何零儿如果不想出手,是真的可以置身事外的。 既然同样是打,不如选个让自己最舒服的方式打吧。 讹点这些人的钱,她的良心一点都不能痛,至于惩罚—— 她看着从严格头顶上飘出来的黑气,活人身上的黑气来自地府,作恶多端的人才会有,善恶终有报,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 她勾了勾嘴角。 今天她又要受累了。 她的背顶着那张网,严澜狰狞着脸在后面狂打,何零儿的身子越佝越低,像是被打弯了腰,严格睁大了双眼,惊恐的扯着腿往后挪。 何零儿看他这样子,一笑:“跑什么呢,你姑奶奶我还没开始呢,”话音一落,她双手展开,向外弯曲的网一瞬收紧,聚积了无数严澜黑气的网被赋予了真实的重量,重达百公斤,何零儿咬紧了牙,掐诀,大吼一声。 平地一声雷,网炸开,黑气四散,浓的看不见前面的路。 忙乱之中,何零儿看到秦旻则冲了进来,随后自己的手被抓住,她愣了愣神,低头看着他的隐隐发着光的右手腕,眉头一下子皱紧。 “你在干什么?”黑气未散去,何零儿刚刚掐的收怨咒暂时定住了严澜,紧急之中,严格和严肃也被她扔远了些,她看着眼前明显受不住黑气侵蚀却在强忍着的人,不禁怒起,“我需要你救什么?!” “我......”一开口,就有一股难忍的蚀骨之痛传来,秦旻则脸色白了几分。 何零儿眼眶一红,上去扯了他的衣服看里面,胸膛之处隐约泛黑,这黑气是严澜的百年怨气,她刻意释放出来的都是可以钻入人骨头里的,只要被侵入,就会受到锥心之痛。 “你是不是傻,我难道自己逃不出来吗?我需要你救什么?”何零儿声音有些哽咽。 秦旻则当下是条件反射,也不受自己控制。 他笑了笑:“啊,原来感应符是这么用的。” 字如其意,但有另外一层深意,能感应到对方的危险,并无条件第一时间解救。 做为一个医生,他的反应能力是足够快的,但那是对活人来说的,在灵异世界里,他的反应力就不足以支撑了。 何零儿眼睛红红的,她抹了一把眼睛,不让眼泪流出来,“老赵教你的吗?” 秦旻则无奈的看着她:“哭什么,我又没死,就是中了个招,你们没办法救我吗?” 当然不是,黑气固然伤害值够大,但这么点并不会造成很大的损伤,可是这次能躲过去,下一次呢? 何零儿索性放开大哭,拽过他的手,拨棱着上面已经有些看不见的细线,眼泪像晶莹剔透的珠帘,噼里啪啦的往下砸。 她哭着打了个嗝:“老赵说什么你都信!他要是让你把自己卖了给你们换钱用呢!你都不问问后果的吗!就随便用这个!” 秦旻则被哭的有些头疼,等一阵痛过去后,才缓过气来:“赵叔只是随便提了一嘴,他不是故意说给我听的,只是我记住了,本来我也忘记了,我在你们这捉鬼界太弱了,不劳累你保护我就算了,有什么本事去保护你呢。来到这里后,我太害怕了,严澜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控制住你,于是我就突然想到了这个符咒。第一次用,是不是用的还不错。” 说完,他咳嗽了几声。 何零儿默默流着眼泪帮她拍背,看着他白白的胸膛黑气在里面流窜。 但流窜的范围并不大,这倒也是奇怪,她想了想:“护体符一直在身上带着?” 秦旻则从口袋里掏出符,点点头:“对,一直没有放下过。” 那难怪了。护体符是奉献型的符咒,极其护主,被秦旻则养了些日子,也已经本能性的护主了。 何零儿放下了心,她擦干了眼泪,撇了眼他的胸膛,嘟囔着:“一个大男人搞这么白做什么。” 秦旻则:“.......” 他看着被扔在七晕八素的严家两兄弟,低下头抵着她额头:“那我去晒黑点?”慢慢的,一直像是压着心脏的郁气渐渐散去了,他诧异的低头看了一眼,只见胸膛里的黑气已经几乎消失。 他愣了愣,想起她刚才说的:“是护体符的缘故?” 何零儿鼓着脸点了点头,虽然知道他这么做是为了自己,但却有些承受不起,感应符和护体符是同根生的两个符咒,都是超越了本身,可以不顾一切,抛却自己去保护人的。 秦旻则:“我是一个男人,在你这个领域却一点都使上劲,你不嫌弃我窝囊,我还嫌我自己没用。” 何零儿抬起一双哭的红红的眼睛。 “谁敢嫌弃你,我就打谁。”她支吾道,“......你也不例外。” 她顿了顿,也觉得自己这样有点无理取闹了。哼哼唧唧的攒住他的一个袖子摇晃了下:“我没有嫌弃你。术业有专攻,你在你那个领域是顶尖的,我,我也是,我俩......是天生一对。” 秦旻则:“既然天生一对,我救你救错了吗?” 何零儿:“没错。” 秦旻则:“那还哭吗?” 何零儿:“不哭了。” 秦旻则想了想,觉得有必要防患于未然,“那以后我再救你,还哭吗?” 何零儿眨了眨眼,歪着头看着秦旻则,男人眼珠漆黑,里面倒映着一个小小的人儿,赤诚着彰显着他所有的情意,她一时被迷惑了,摇摇头:“不哭了。” 秦旻则松下一口气。 何零儿:“......”她刚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如释重负的声音? 她一时陷入了秦旻则的逻辑里转不出来,索性也不想了,只是又拿出了几张护体符连同他那张一股脑儿的塞进了他的口袋里,末了,拍了拍他鼓鼓囔囔的口袋。 “回去后就把你那个感应符摘下来。” 秦旻则正想开口说不,何零儿瞪着一双红眼睛盯着他说不出一个不字,摸了摸鼻子答应了下来。 “严澜比我想象的要强,身上所有人的怨气再加上她自身的都超过五百年了,真要动起手来,怕是动静会大到惊动地府。” 她刚刚祭出了一张最大的收怨咒,但严澜身上的怨气在开始觉醒,最开始能被她困住几个小时,现在这次怕是顶不住那么长时间。 “惊动地府不好吗?” 何零儿的表情看上去并不是那么好:“这是属于严重的失职,这一块是杜启管的,他会受到严惩。” 杜启? 秦旻则在脑海里扒拉扒拉,终于扒拉出了这个人物。很快,他的表情和何零儿一样都不是那么好了。 “你担心他?” “也不是——” 秦旻则表情好了点。 “——只是我们之间合作了好多次了,还挺愉快的。” “?” 捉鬼师和鬼差之间本职其实是相同的,只是一个是私营盈利单位,一个是公职,两者之间会有些冲突,很多地方如果两者起冲突,鬼差一个状告到地府,捉鬼师总是被惩罚的那个。 但她和杜启除却刚开始的那点不足为道的小摩擦,其他时候都挺好的。 他要被革职了,新换的鬼差谁知道会不会个好糊弄的呢。 但是—— 他看着已经被困不住的严澜,这闹不闹大的,好像已经不是她能控制的了吧。 她听到了头顶传来一声轻轻的呵声,她有些疑惑的看上去,秦旻则却给了她一个看着就心情不怎么好的后脑勺,她还没来得及问,“噼啪”一声,严澜又出来了。 她还是顶着严慈的脸,一张脸如恶魔般五色斑斓的涂抹着各种油彩,何零儿看到过许多个严澜,但似乎是真正的严澜的缘故,所有的严澜都与她长的很像。 才这么会功夫,严慈的这张脸也有些像严澜了。 “你们不是爱给我找替身吗?”严澜大笑出声,“我觉得严慈也挺好。” 她看着严格,她印象中的严格还是个板正的小少年,却不知什么时候也变成了这副贪生怕死的样子,原来所有人在面对死亡的时候都是同样的不堪入目。 她突然狂暴了起来,大红戏服翻飞,不多时脱落,戏服如一张大手飞向严格。 严格本来没有一点力气,但危难当头,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硬是一咕噜的爬了起来拔腿就跑。 但他基本头脑还在,也知道不能乱跑,踢踢踏踏的朝着何零儿的方向,脚步纷乱,脸上恐慌,看见何零儿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 何零儿双手紧握,借力朝后面猛力一踩,一个反作力往后扑去,直冲那衣服而去。 掌心酝火,与她前进的路线一致,一路先行,开风辟道,如一头猛虎,与红色相撞。 “轰”的一声。 火焰滔天,上窜了十几米。 一时间,红色染了半个天空。 何零儿从火焰中穿过,让火焰藏住自己,以护体符护身,朝着严澜的方向直奔而去! 猝不及防的,严澜被这一偷袭慢了一秒,何零儿抓住了机遇,一个大符扔了过去,正中心脏! 第97章 和好了吗 这一下,何零儿用了十足的力气,随后她更不敢停下,又持续不断的扔符,口袋有的,能快速祭出的,通通都没头没脑地扔过去。 通天的黑气蔓延,严澜不住的被砸着往后倒,分身乏术。 火焰加上符光,半边红光和金光交织着将两人团团围住,秦旻则站在外围,护体小符人翘着两截小短腿坐在他肩膀上,手腕上的金线隐隐闪着温润的光。 黑气如浓烟滚滚,却像是被一个无形的网圈住了向外扩散的势头。 “你知道原因吗?”他微偏头问着因为无聊在他肩头跳跃的符人。 符人叽叽喳喳的一通叫唤,分了一个□□出来飞了过去,不消片刻,又叽叽喳喳的飞了回来,在他面前跳来跳去。 秦旻则是养他养久了,成了他半个主人,仔细的一听竟然也能听懂了些。 “你是说,零儿用符把所有的黑气都控制了?”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那她现在怎么样了你看见了吗?”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那些叽叽喳喳的话穿透了他的耳朵变成了一个一个汉字:“没事没事,零儿不让我们说她不行,要是说她不行,我们会被她打的。” 秦旻则啼笑皆非,心里再着急,感应符也没有感应到她的危险他也做不出什么。 他垂眸盯着自己的手掌看,风大,烈日被遮挡住,盛夏里却有着冬日的阴凉之感。 既然不能为她做什么,但在关键时候替她去死就是他唯一能做的了。 当初他求到赵功那里的时候,赵功看了他很久,说,捉鬼师的体质异于常人,最寻常的符在普通人手里即使念对了咒,也难以发挥它的水平。 这也是陆家一代不如一代的原因,好的捉鬼师天赋异禀,千金难求,但普通人再如何时刻苦,到达顶峰后也不如有天赋的小辈捉鬼师。 很现实,很不公平,但却是事实。 秦旻则沉默许久,正要起身,赵功突然开口:“倒是有一个咒,却是以自身为代价的。” 他眼睛发亮,似乎只听到了前面半句。 老赵怕他没听明白,又仔细的给他解释了,说完了,他还以为会陷入短暂的沉默,没想到秦旻则只是抬手挥断了他要说的话,坚定的说:“教我。” 老赵是有私心的,他从小带着零儿,早已把她看成了自己的亲女儿,但还不至于要拖着另一人下水去替换零儿的生命。 这种事讲究个你情我愿。 他思考了一会儿,毕竟这事不可逆,也很少会有人用,他也只知其一,不可深探到底。 秦旻则眯了眯眼看一团浓雾,用手摸了摸手腕,并没有任何的感觉,心底却踏实了很多。 不管怎么说,他总算觉得自己在边上呆着不像个傻子了。 * 严格扶起了严肃,严肃被刚才一摔,身上大约是哪里骨折了,痛的叫出声来,但这时候也顾不上了,严肃从来没遭受过这样的罪,又气又怕,“大哥到底是怎么回事,她是谁?” 严格狼狈的闪了眼神:“说来话长,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他扶着严肃到秦旻则身边,“二少......” “我叫秦旻则。” 严格愣了下,略一想也就明白了,“秦先生,你有办法能护送我们离开这里吗?” 秦旻则浑身被护体符围绕,衬衫因为刚才的动作有些许的敞开露出里面的肌肤,黑气又少了许多,但也隐约会有些痛。 “我们都在这,你想去哪?” 严格:“既然我这事已经全部交给你们了,我们在这只有添乱的份,不如离开不拖后腿。” 秦旻则无可无不可:“哦。” 然后就不说话了。 严格等了一会也不见他说话,又小心的催了一声:“秦先生?” “干嘛?” “我刚才说的......” 秦旻则有些不耐烦了,“你觉得你能离开你就走,但刚零儿说的话你没听见吗,你走不了,她的目标是你,你觉得你能躲哪去?我劝你就老老实实的站着。” 严肃本来挺嚣张的气焰被一而再的挫伤现在完全没法起来了,像只被拔了毛的落水鸡,他嘴巴动了动,看了一眼秦旻则的眼色,低下了头。 严格还想说话,突然,眼前一闪,秦旻则右手被拉着像一阵风一样的被拉过去了。 像是有人在前面用极大的力气拉着他。 严格被流动的风扑了一脸,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到极大的一声巨响,他直觉不对,想逃离,拉着个严肃却也走不了几步路,就被一股力道狠狠扑倒在地,手掌脸面立刻传来刺痛。 * 秦旻则蹲在地上,脸色煞白,胸前的黑气徘徊浓烈。 何零儿拉着他的手腕,咬牙切齿的。“等这次回去就去把这个咒摘了!你再来几次你小命都要没了!” 秦旻则咳嗽一声,声音像破了啰,他正要开口被何零儿捂住了嘴。 “你给我闭嘴!”她心急如焚,再把口袋里有的护体符全都拿了出来塞进了他的胸口,眼眶都急红了,声音带着哽咽,委委屈屈的:“我好不容易追到你了,还没来得及和你谈恋爱呢,我多亏啊我。” 秦旻则说不动话,胸口痛的厉害,他的眼睛里闪过笑意,略为吃力的抬手把她压在怀里,贴着她的耳朵说话:“别怕,不会来不及的,我们都会出去的。回去后能搬去和我住吗?” 都这时候了,还有什么可矫情的,何零儿呜呜咽咽的在他怀里胡乱的点着头。 娇娇小小的人儿在自己的怀里哭哭啼啼的,秦旻则叹了一口气,只怪时间地点都不对,他余光看到严格和严肃都在看这里,冷笑了下。 “严澜去哪了?”刚才一声响后,何零儿的符也到了极端,严澜纵然有着百年修行,但也无法抗拒住这么多的符力,撑到了极点后,她猛的一掌推出,也不知打到什么,松懈了所有的符后,抛弃了严慈的身体遁了。 “跑了吧。”何零儿看到不远处躺在地上的人,她推开秦旻则对严格说:“她离开严慈的身体了,你们可以去扶她起来了。” 严肃将信将疑的看着刚刚掐着他脖子要置他于死地的人,一时没敢动作。 严格也在原地踌躇了下。 “胆小鬼。”何零儿冷哼。 严格静默了会,没还嘴,把严肃放坐在地上,再去把严慈抱了起来和严肃放在一起。 “她去哪了?”严格问。 “不知道,打不过我跑了呗。”何零儿说。 “.......”严格说,“那她还会回来吧?” “当然,她还没打死你们呢,她能跑哪去。等她歇好了还得回来。” “......” 院子里一片狼藉,但没有人再去管,等着严澜也不是个事儿,何零儿饭还没吃,又打了一架,现在肚子正饿的慌。 “有饭吗?”她问严格。 严格一愣,习惯性的想张嘴喊佣人去准备,但一想到这会佣人估计都逃走了,他静了一会儿,说:“我去厨房看看。” 何零儿点点头,和秦旻则去了大厅里,严慈幽幽醒转,却一言不发的跟在严格的后面亦步亦趋的走着。 经过何零儿身边时,小心翼翼的抬头看她一眼,见她视线转过来了才忙不迭的低头。 何零儿看到了,但她并不在意。 严肃腿伤,严慈唯唯诺诺像丢了魂,一家人只有严格还暂时挺着,厨房离大厅不远就在后面,严格有心想让何零儿跟着,但大厅里人更多,何况也不远,有点动静大不了他喊大声点就行,他去了厨房。 从小就有佣人跟着,从没有进过厨房一步的人此刻在灶台上手忙脚乱的忙着。 * 秦旻则坐着休息,胸口时痛时缓,他感觉有股气一直在体内窜着,窜到哪哪就发凉,何零儿捏着他的手在嘴边哈着气帮他取暖。 “挺好的。”太安静,秦旻则突然的出声让在场的另外噤若寒蝉的两个人都抖了一下。 “好什么?”何零儿问。 秦旻则往后躺在躺椅上,何零儿也被带着躺在他怀里,手被压在了身下,“安安静静的多好。” 何零儿把他的手拿出来,不想理他。 “不理我?”秦旻则亲了亲她的额头,半阖着眼休息。 室内重新安静下来,何零儿看到陈新自始自终都站在离秦旻则不远不近的地方,“秦二少这个助理倒是个衷心的啊。” 秦旻则眯眼看了过去,又重新闭上:“让他回去了,他也不走,跟个桩子似的杵着。” 何零儿推着他的胸膛坐起来,仔细看了眼隐藏在暗处的陈新,嘴巴里却在说着,“你还真别说,这个年代的衷心有时就是没理由的,像是把主人当作信仰。”她笑一下,“啊,他们就像是感应咒啊。” 秦旻则不置可否。 何零儿手指挠了挠他的胸口,被秦旻则一把抓住,“别乱动。” 她却突然被他的这轻轻一抓伏了下去,秦旻则脸上有些惊慌,微愣了下,看见了何零儿对他眨眼,张开了怀抱。 “陈新不对劲。” 撞到的时候,何零儿轻声耳语了下,又啊的叫了声,手捂着鼻子,“好痛啊。” 第98章 和好了吗 严慈呆愣愣的,没反应。 但却一惊一乍的有个动静就害怕的浑身发抖,被何零儿扯开的衣服领口被严肃细细的盖好了。 她目光无神的盯着前方。 厨房里叮叮当当的响着锅碗瓢盆的声音,还有时不时的瓷片掉落在地上碎裂的声音。 严肃大概是腿疼的厉害了,一直在流冷汗。 他看了何零儿那边一眼,他俩躺着靠在一起在耳语些什么,姿态悠闲,笑容宴宴,与他这边的凄风苦雨像是两个世界。 他不禁苦笑,昨天还是严家堂堂二公子,今日就沦落成这样了。 他开口问:“何小姐,秦先生,接下去我们该怎么办?” 何零儿扭头看过来,看见他脸上不自然的神色,偶尔的痛苦,视线下转,看到他绷直的不自然的腿:“腿伤了?” 严肃愣了下,“大概是伤了,一动就疼。” 秦旻则休息了会,恢复了一点,抬头看过来,“可能是脱臼了。你找个医生来看看吧。” 说完他也觉得不太对,现在严家空无一人,佣人全跑了,哪还有人会去请医生,他闭嘴继续休息。 陈新还在暗处站着,在后院的时候他也一直站着,但她一直没有关注过他,像个影子,掩人耳目,确实挺适合的。 何零儿只瞄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倒是秦旻则语气自然,像以前那样和陈新说话:“陈新,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你回去吧。” 陈新走近两步,“二少,你走吗?” 不走两个字正要说出口,秦旻则转念一起,起了半个身子,说:“我在这里也无事,不如先回去吧。” 陈新僵硬了下,暗自咬了咬牙,说:“那何小姐一起吗?” 何零儿娇俏的转了转眼珠子看着陈新:“我不走,我还在等着吃饭呢。” 秦旻则又躺了回去:“那我也不回了吧。” 陈新紧了紧拳头,“好的。”说完又退了回去。 在他看不见的时候,秦旻则冲着何零儿戏谑的眨巴眨巴眼睛,还是头一次看到他这神情,何零儿笑开了,一嘴咬了上去。 秦旻则按住她的头啄了下,“别在这时候招我。” 何零儿笑的很是得逞,像只小狐狸摆动着尾巴,“那我回去再招你,你可千万别对我客气。” 说话的时候,余光一直跟着陈新,果然如以前的陈新一般,站在了墙角就不再动了,她不禁也有些诧异,严澜这么沉的住气是想干嘛? 刚刚的符扔在大半过去,她这时候是不能够硬上了,和秦旻则一起休息的时候她也在一直掩饰着祭符,摸着口袋里又多起来的符纸,安全感也多了起来。 手心突然热了下,手腕上禁制符忽然跳动了下,何零儿一怔,倏地推开了秦旻则坐了起来,看着禁制符的那根红线急剧的跳动。 她心思一转,发动了禁制符,“韩雀速来!” 手腕一热,眼前闪过一片艳红,何零儿竟觉得眼眶发酸,看着少年乌黑的发丝缓慢垂在身侧。 一根白玉簪子盘住头发,稚气的脸上没有以往的不耐烦和趾高气扬,满满的担心和急切掩盖不了,他还没落地就急着飘到她身边绕了一圈,语气似还有些不可置信:“我真过来了?” 他又盯着何零儿看,脸上变幻莫测,最后有些委屈巴巴的大叫:“你怎么就把我丢在那也不来找我呢!我都叫了你多久了,也没人和我说话!” 何零儿被骂的一懵,本能的想去哄一哄,秦旻则在边上淡淡的开口:“都是一个大男人了,还撒娇,丢不丢人。” 韩雀瞪着眼睛不说话。 秦旻则躺着半阖着眼,眼神懒散,两人对视了一会,各自撇开了视线。 现在不是争吵的时候。 韩雀飘远了些,打量这里的环境,他毕竟从古时候一路“活”到了现代,这陈设衣着一看便也明白过来了。 “你们竟然来到了民国,那其他人呢。” 何零儿:“对呀,其他人还在花回村吧,严澜倒是回到了这里。”说完才想起来韩雀根本没到花回村,他被留在了梁家那里没出来。 韩雀却点了点头:“但是我在花回村没看到人呀。” 何零儿一愣,“你去了花回村?” “对呀。”韩雀舒舒服服的在空中找了个地方盘腿坐了起来,“我出来的时候全没人了啊,到了花回村的时候里面的人都在走来走走去,像是没有目的地,我探过他们呼吸,都是没有的。” 太可怕了,像一座鬼城。 “那和我们一起的人呢?”也死了吗? “没看到呀。”韩雀飘来飘去没个定性,又飘到严慈面前盯着她瞧,“我绕着整个村找熟人,都没有呀,最后我在最高空大喊了一声你的名字,也没人理我。” 何零儿皱起眉,那所有的人去哪了? “你也没见着除了陆家以外的其他捉鬼师吗?他们不是和我们进的花回村的,我也不确定他们找到了村口还是一直在外面转圈。” “没有。” 何零儿细想了下,那些人里没有他们的身影,往好了想,他们并没有发生什么不测,至少他们已经离开花回村了。 韩雀飘了一圈又慢悠悠的回到了何零儿这边,见她与秦旻则坐的距离有些亲密,凑她耳边想问一些话,被她一掌拍远了些:“说话就说话,靠那么近干嘛。” 韩雀嘴巴抿成一条线,偷摸摸的看了眼秦旻则,见着他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顿觉恼怒,不管不顾道:“都这么久没见了,你都不担心我的吗?!我凑近点怎么了!我还不能看看你有没有受伤吗!” 声音炸在何零儿身边,何零儿右眼一闭,往后躲了躲:“闭嘴!” 韩雀不甘不愿的闭了嘴,心里泛起了苦水,觉得自己就是个没人要的小白菜,不如早早去投胎算了。 袖子一紧,一只柔软的手拉过了他的袖子,随后他被拉进了一个小小的怀里,何零儿拍着他的后背:“好了好了,担心的担心的,放心放心,我好的很,我只有让别人受伤的份,哪能让自己伤着呢,你别太小看我了。” 韩雀愣了愣,嘴角想上扬,却紧绷着不敢动,浑身僵硬,随后放松下来,慢慢埋下头,耳朵尖红红的。 头还没完全放松下来,何零儿便被扯着松开了他,秦旻则神色冷淡:“说话就好好说话,动手动脚的。不像样子。” 韩雀气的想打人,嘟囔道:“你管我呢。” 说完他又飘着起来,逛来逛去的,何零儿也没反应过来,倒是秦旻则猛的睁开了眼睛,看着红色的身影往门边飘去,大喝一声:“回来。” 但已经来不及了,韩雀已经飞到了陈新旁边,好奇的看了好几眼后,在陈新抬头撇他一眼后,惊叫道:“你看的到我呀。” 就这一句话,眼前之人突然变了脸色,刹那间,风卷云涌,陈新一向来木纳的脸上却多了一抹极致扭曲的表情,像是先怔了下,后笑了下,随后又是突然的发起难。 长发飘出,长指甲掐着韩雀一路抵着他撞向了后面的墙。 “哐”的一声,墙面裂了一条缝,上面挂着的照片掉落在地,玻璃碎裂。 严肃和严慈两人被扔着分开了两边,何零儿甩了甩手,报怨道:“好重啊。” 严肃闷哼一声,腿痛到麻木,却也挣扎着起来看严慈,严慈早就晕过去了。 韩雀被掐着脖子,眼睛却瞪的大大的,似乎没反应过来面前的那个人是怎么突然变身赛亚人的。 “我只说一句你怎么看的见我,这么大反应?这是什么秘密吗?” 严格慌慌张张的跑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大大的铲子,蓬头垢面的,他吃惊的看着陈新半飞在空中,手指往前环成了一个圈,似是掐住了什么。 正怔愣间,严澜也转头看见了他,两人对视一秒,严格惊恐的甩开了铲子就往后跑,松开了韩雀,追了上去。 手指即将要触到的时候,被极大的一股力道拉了回去,何零儿跩住了她的头发,一手甩出软鞭,扔给了韩雀:“拉我上去!” 倏地,她平地上飞,几道身影窜成了一条线,一溜烟的往门外飞去,随后又朝着直奔空中。 严澜在下面挣扎,头皮虽被拽痛但却不甚在意,到了一定高度,何零儿祭出定身符,拍在了她的额头上,嘴里念念有词,猛然两指定住她的额中心,画了一个圈,大喝一声:“出魂!” 只见严澜突然全身颤抖,从头开始分出了一个影子,何零儿当机立断的抓住了黑影,往地上一看,下了个决定:“飞到有水的地方去!” 离魂术她上次用还是把那个色中鬼从秦旻则的身上拽出来,但那鬼道行不高,她只要空手拽就行了,严澜不同,何零儿吃足了劲,也只是把她的头拽离了陈新。 底下一片惊呼,许是街道上的人看到了他们,何零儿无暇顾及,满头大汗的施展着离魂术。 魂魄分离的一瞬间,陈新掉了下去,正中下面湖面,撞出一片水花,极快之下,严澜双眼睁开,一团黑气酝在手里,一掌抓进了何零儿的胸口,何零儿眉头被疼的一皱,视线里秦旻则正在扑上来。 她一脚抬起,直踹她心脏处,右手翻转,祭出桃心剑,直往严澜脑门上刺过去。 踹远了他,一把抱住了冲过来的秦旻则,秦旻则也精准的捏住了她的腰,快速落地后,她又让韩雀去把水里的陈新捞了上来。 第99章 和好了吗 一落地,秦旻则手腕处金光大作,他焦急的抓着何零儿的肩膀上上下下的看着她:“哪里受伤了?” 何零儿一指胸口:“这被抓了一下。” 秦旻则没想太多,掀了她的领口就要往里看,一看进去就愣住了,何零儿低头看着他,也没有阻拦,就见着他的脸从下颚开始慢慢的像是有一朵红云沾染了。 她嘿嘿一笑,也有些脸红,“看呀,怎么不看了,别害羞嘛。” 秦旻则刚惊鸿一瞥,xiong口白嫩高耸,白花花的一片没有一点伤痕,只有些许的红痕,似乎是擦到了,也没什么关系。 他吞咽了一下,喉结滚动,拍了她头顶,无奈道:“瞧你有女孩子的样子吗?有这么说话的吗?” 何零儿挺了挺胸:“我是不是女孩子你没看出来吗,挺不错的吧。满意吗?” 秦旻则无语的手抵着额头喘气,另一只手捂着她嘴:“乖,别说话了。” 韩雀拉着人上了岸,看着他咳出了一口水后醒转,一转眼看到那两个人还有时间在卿卿我我,气急败坏道:“光天化日之下有碍风化,不成体统!”见两人转过来看着他,他气吼吼道:“不要脸!不要脸!!” 何零儿冲他做了一个鬼脸:“老顽固,活到了现代还是个老顽固,亏你还只是个18岁小男生呢。思想封建的老不朽!” 韩雀以前就这样骂过他爹,现在又被何零儿这么骂,一时间气的不想和她说话,冷哼了下转过头。 陈新恢复的比严慈快多了,他看着眼前的状况整理了会,才出声:“她......死了吗?” 何零儿说:“没呢,没那么容易,我那把桃心剑功夫不到家,也没刺穿她的大脑,被她逃脱了。赶紧回去吧。严家那几个人现在就是待宰的羔羊,就等着严澜磨刀嚯嚯呢。” 陈新站起来说:“这里是金肖湖,离的有些远了,但我知道一条近路,时间上能省一倍,跟我走吧。” 秦旻则牵着何零儿跟在后面,韩雀还生着气,飘在他们头顶。 几人脚程有些快,走的也远离街道,走的一身热汗才到严家。 严家也是这里有名的望族,地处街道繁华地带,一过来,就有几人在绘声绘色的描述着刚刚发生的天空飞人的事情,几人相互看了一眼,推开门走了进去。 屋里过份的安静,陈新走过去一步就觉得不对劲,像是有铺天盖地的压力压的他喘不过气,腿一软正要跪地,肩膀被一只手攒住,然后人就飞出了严家大门。 大门哐当一声的关上,力道太大,还余了一些吱吱呀呀苍老的声音在回荡,朱门上赫然染着大片的鲜血,整个大门附着粘稠液体,一路流淌到地上,血腥味扑鼻,令人不适。 地面上的石板路上一路印着鲜红的手掌,一左一右蜿蜒向前通向大厅,像是通往地狱大门唯一的途径。 盛夏里空气都被炙烤的变了形,何零儿和秦旻则却觉得后背渗着一股冷气,让人牙关打颤。 大厅大门敞开,黑洞洞的门里犹如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野兽,只等着猎物上门。 “谁的血?!”韩雀大惊失色,声音都吓的扬了调子。 何零儿:“严澜不可能这么快赶回来,我们这一回,顶多用了二十分钟,我那把桃心剑功夫再不到家,她也不可能这么快赶回来。” 秦旻则手指粘了一点粘稠放在鼻间闻了闻:“是血的味道。但不一定是人血。” “装神弄鬼?”何零儿蔑笑一声,“鬼就这点不要好,仗着他们死去没肉身的那点小伎俩躲躲藏藏,在暗处做一些不要好的勾当。” 她大声对着空中喊:“你有本事藏起来你就有但藏一辈子别出来,无胆鼠类,你要报仇要雪恨,你下地狱找杀你的人去,你欺负我们算怎么回事。” 韩雀听着觉得不是这么回事,小声嘀咕嘀:“我看着都是你欺负她来着。” 何零儿一眼横过去,继续道:“严治骗你在先,哄你做了他的无名外室,家里外头两头瞒,却始终没有娶你的承诺。你爱之切,虽心急如坟,却天性柔弱,逼迫不能。严治就看准了你这性格一年拖一年,将你大好青春全然浪费在他一人身上。” 她警惕的边张望边说话,三人背靠着背面向了不同方位。 “严澜,你内心有过怨恨吗?没有,那时你全身心的爱着他,内心种种皆是甜蜜的负担,以至于他留下太多已婚的蛛丝马迹都被你下意识的忽略了,你有时半夜惊醒,所有线索不请自来在你脑海里乱成一片,你惊惶的发现,严治已经快半个月没你来你这了。” 韩雀听着咋舌,“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的?” 何零儿吐舌一笑,小声解释:“虐恋情深的故事没听过?那些个套路都差不多,再说了,我只是想逼她出来,说的对不对,又无关紧要。” 秦旻则低头一笑。 何零儿听到他这一声低笑,手肘向后捅了他一下。 短暂过后,何零儿转了转嘴,正了脸色继续道:“你惶恐不安,却不知道要去哪里找他,你被他安顿在外面的时候已经没有再去唱戏了,纵然他找了一个丫鬟伺候起居,但严治不来,丫鬟居然也开始消极怠工,你日日与她相对,却超不过五句话,你恐严治是出了什么意外才没来找你,你做了一个此生最后悔的决定,去寻找他。” 秦旻则:“其实那个时候有外室并不是一件天理不容的事,不容就不容在你的身份难登大雅之堂,严家是决计不会让你过门的,更何况这几年里你也没有为他生个一儿半女。” 说起这话时,秦旻则是不屑的。 一个男人的无能不该被强加在女人身上,传宗接代也不是进门的标准。 何零儿:“严治是出了名的妻管严,你只出去转了半圈,询问了几个商家,就已经拼凑出了一个完整的故事。你如遭雷击,不敢置信这几年你都活在了一个谎言之下。” 秦旻则:“就是这次打听,你被严夫人看到了。她是城里有名的妒妇,严治懦弱无能,夫人却是泼辣凶悍。你被她盯上了。” 何零儿与秦旻则互看一眼,何零儿说:“然后你的噩梦便开始了,但你有没有想过,这事难道全是严家的错吗?” 她突然提高了音量,“你心里隐约有猜测却选择装聋作哑,严夫人虽是悍妇,可她却是严家明媒正娶的妻子,严家本来就没你的容身之处!你贪图着那点温暖,你能走却不走,是你自己把自己害成了这般田地的!早知现在,你何必当初!” 话音刚落,脂粉味袭来,一个水袖带着煞气如风般打向何零儿,何零儿软鞭握住,脚轻点地,瞬间逃开。 “闭嘴!闭嘴!你们都闭嘴!是严家害的我如此田地!是黎冉害的我如此田地!她羞辱我,囚禁我,欺压我,要说我有错,我最大的错便是我没有一个好的家世能与黎家抗衡,能让严治娶我!他爱我!” 严澜眼角赤红,愤恨如同破闸的洪水倾泻而出,“黎冉这个妒妇,她背着严治将我关押在此,一关就是一辈子,再无见过天日!四方天地里我的鲜血染过任何一块地,今天我洒的这血还没有我一个人多!” 何零儿低头看门上和地上的红色液体,“这是什么血?” 严澜静默片刻,突然手臂猛地往前伸直,在何零儿以后她又要发难的后退时她手臂与肩膀处猛烈转了一百八十度,卡擦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手臂应声落下,鲜血淋漓。 “我的血,这些都是我的血。你是想问严家那些人吗?”严澜断了一只手臂却恍若未觉,“那呢......” 她眼睛视线一扫,何零儿追着过去,那栋关押了严澜一百多年的房子赫然就在眼前,严家三人匍匐地爬在地上,面容呆滞,歪歪扭扭的向着墙面爬去。 而墙面上有三个人形坑,他们爬进坑,对着何零儿诡异的笑了。 何零儿不再看他们,严澜却欣赏的津津有味:“当初我也是这样的吗?” “不是,”何零儿说,“你是死后进去的。” 严澜被激怒,脸上一狠,断臂重新长出,十指森森的掐了过去,却被何零儿一道符拦住了,她咧嘴一笑,甩着软鞭一飞冲天,后又力钧万顷的俯冲,一道紫色火焰燃起,“有我在,你还杀不了他们!” 她自信满满地,白白的牙齿在太阳下发着光,紫色的火焰一度烧到了严澜的脚面,严澜一声高喝,一团黑气打了出去,何零儿扭腰闪过,黑气一团一黑白的不间断。 何零儿闪到后来有些吃力,火焰也开始变回了红色。 严澜察觉到了,更大的黑气从身上打出去。 何零儿手里吃到了一股,松了软鞭,瞬间失重,卷发翻飞,从半空中掉落。 韩雀一惊,甩着鞭子去接她,却被严澜以一道黑气隔开。 秦旻则大惊失色,手腕处的光灼的他生疼。 何零儿在空中急剧掉落中努力的睁眼,看到严澜狰狞着往严家在人而去,她在空中大叫一声:“韩雀!” 禁制符一传,韩雀冲破了黑气,软鞭从天而降,何零儿一手接住,人瞬间站直,风声猎猎,她直追严澜。 第100章 和好了吗 眼看着追不上了,何零儿心急如焚,她向下看了眼高度,“韩雀,你去阻止她,放我下去!现在!放!” “得勒!”韩雀也不知哪来的方言口音,手一松,一掀下摆翩翩飞向严澜。 何零儿落下去正好有一颗枝叶茂密的梧桐树,她腰摔在树枝上,余光见着一白色身影跑了过来,她裂开了嘴,手抓住了枝条,放心的让自己摔了下去。 如她所料,她落在了一个略有些凉的怀里,急冽的呼吸打在她脸上,她闭了闭眼,把这感觉藏在心里,手撑着他肩膀落了地,匆忙在他脸上印了一个吻,拔腿就跑。 两条小短腿在跑的过程中还把手架在了头上做了个心型。 秦旻则无奈的笑笑。 韩雀不负其望,在严澜手即将触碰到的前一刻,他拉住了严澜的头套,往后一拔。 就这一空档,何零儿赶到,一手一人迅速的把三人从坑里掏了出来。 三人木愣愣的笑着,没有一点反应。 严澜怒吼:“严家作恶多端,你何必要一直帮助他们!” 严格是何零儿最后一个掏出来的人,她力气用尽,放到一半的时候脱了劲,他就脸朝下的摔了下去。 何零儿气喘吁吁,胸脯起伏,擦了把汗:“他们的结局自然有判官为他们判定,干我们何事,我们不是法官,不是衙门,没有判决的权利,我做一行,便要守一行的规矩,我今日不让你碰他,他日他下地狱,是下油锅下畜生道我都无权干涉了。这都是他在生为人的造化。” 她缓了缓气,“严家固然该死,他们害你几生几世都无法投胎,被困于这一面墙里,也怕你复仇找寻无辜少女负担你的怨气,致使几辈子下来,你的怨气终归得不到释放,积怨成疾。” 一环错,步步错。 先是严治的欺瞒懦弱,严澜的贪图片刻温暖,后是黎冉的嫉妒成狂,泯灭人性,紧接着又是严家世代的严守秘密,无辜少女。 人的劣根性让他们只想把自己所犯的错误掩盖起来,一层叠一层的把原来的错误藏在了泥土里,用错误掩饰错误,直到高楼倾塌。 到了梁家这一辈,何零儿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找到替代的女子。 豪门辛事很多都不足为外人所知,梁家最被人茶余饭后的就是情人及私生子了。 何零儿一怔,这套路和这一年的严澜很像啊。 严澜:“我的一辈子毁了,他们凭什么要死后才能受惩罚?他们谁为我的一辈子负责?我受的那些苦那些难凭什么不能在活着时让他们偿还?” 她看着地上埋头倒下的严格,目露凶狠,所有的仇恨翻天覆地。 那是说不通了,何零儿想,说不通就只能打了,刚刚那几轮打一阵歇一阵的,跟躲猫猫似的,他们俩未尝不是在试探对方。 何零儿的紫铃铛召唤不过来,能感受到紫铃铛就在附近,但不知为何,就是过不来。 似乎是被这里的什么挡住了。 何零儿心里默念了几遍紫铃铛,胸口激荡,她已经感受到了紫铃铛的气息了,似乎耳边也有了它铃铛作响的动静,可是却一直不见踪影。 何零儿一摊手:“那没办法咯,他的命现在归我管了。” 地面上发出一声细小的声音,何零儿低头看,严格捂着额头在□□,慢慢翻了个面,翻到一半看到何零儿,一僵。 “醒了?” 周身怨气骤然加剧,何零儿一道符扔出去抵御,咬着牙道:“你赶紧把你弟弟妹妹扶进屋里去。” 严格愣愣的似乎是没有反应过来。何零儿撑着不耐烦,一气之下沉脸骂人:“你他妈的想在这里给严澜送人头吗?!还不给我麻利点!” 被这一骂,严格似乎清醒过来了,甩了下头后摇头晃脑地站了起来,扶起了严肃和严慈,看了一眼何零儿,转身走了。 韩雀操控着软鞭卷住了严澜的脖子使劲的拉着,严澜头发狂乱,嘶吼咆哮,手指甲卷卷曲曲的如利刃般割裂着软鞭。 眼见着即将要割裂,韩雀又甩了两根软鞭捆住了她的双手。 “拉住!” 软鞭一扔,何零儿和秦旻则顺势一跳,拉住了两头,往两边拽。 “嗷!!!!” 如野兽般吼叫,严澜撕去了身上的戏服,露出了死时穿着的血迹斑驳白色中衣,她双手被拉着张大往后,脖子也向后与后背呈现了九十度,她反向凹着。 只剩两条腿在奋力的踢着。 何零儿咬紧了牙关。 “韩雀,绑住她双腿!” 一声令下,韩雀又变了两条软鞭出来。 软鞭是何零儿利用符纸制作的,韧性极强,本来是想给韩雀拉她上半空的,后来她闲时有空又多做了几条让他备着防身。 韩雀初时还不屑,不是刀不是弓箭,绳子威力有限,有何用? 软鞭如蛇一般浑身附满了纹路,紧紧的缠着严澜的四肢和脖子。 “一起拉!” 软鞭有凹凸不平的纹路,并不粗糙,却有些硌手,摩擦力很大,拽久后手心生疼,何零儿把软鞭背上肩,脸涨的通红,脚根生地,一步一步向前移。 严澜背向着他们,四肢和脖子几乎贴在一起。 她哈哈大笑起来,看着倒着他们,竟狂妄的大笑,口吐一口鲜血,鲜血喷洒在地面上,如绚烂妖艳的牡丹般让人触目。 令人毛骨悚然的骨头断裂声咔咔作响,严肃几人抱着头蹲在地上害怕的瑟瑟发抖,像这声音是他们自己身上发出来的。 “啊!!!!” 像是终于忍受不住,严慈大叫了一声跑出了屋。 “阿慈!” 严肃起身要去追,刚走了两步,腿痛剧烈,往前摔到了地上,他回头叫严格:“大哥!严慈......” 严格扶了严肃坐下,抬眼看着外面的风卷云涌,严慈踉踉跄跄的跑在一片迷蒙中,在一片血色中回头看了一眼严格,笑嘻嘻的招手:“大哥,你来啊......” 严格头皮发麻,看着严慈笑一阵,又尖叫一声的继续跑。 “大哥你还在等什么,快去把阿慈追回来啊!再不追她就要死了!” 严格抿着嘴目光直直的盯着门外趔趄的身影不说话。 “大哥!”严肃焦急。 “闭嘴!”严格厉喝,转身扯着严肃的后领口拎着他到了门口,捏着他的下巴让他看严慈,严慈已经跑到了严澜身边:”怎么救?你告诉我怎么追,你不要命还是我不要命!出去一个死一个你说怎么救!” 严肃狼狈的被扔在了地上,受伤的腿磕到了地板,痛的嘴唇煞白,他难以置信的看着严格,像是不认识他:“她是我们小妹啊......怎么......” 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她去死呢? 严格不再看他,也不再看外面,转身坐了首位,闭眼假寐。 严肃嗫嚅着嘴,脸上难受的要落泪,大难临头,大哥不再是那个能护住所有人的大哥,他能冷心冷肺到看着严慈出去送死,严肃铁青着脸,趴在在上,手一紧一松。 像他的心,被这样的手抓着,窒息到了极致。 * 严慈就站在严澜下面,看着她在空中被折成了蜘蛛。 她的头发垂到了地面上,染上了血,血顺着发丝爬上去。 严慈懵懂的站在底下看她。 何零儿斜眼一看她在那边,顿时吓的腿软,泄力一刻,软鞭瞬时被拉了回去。 她一惊,嘴里骂了一句,飞扑过去,软鞭从她的头顶飞过,恰巧在她手心里停留了下,何零儿手快眼快的一把抓紧,被软鞭拉着摩擦了一米多,她才抵着地面上的石头停了下来。 她龇牙咧嘴的忍着疼痛,手抓着鞭转了几圈牢牢的缠住才费劲的站起来。 秦旻则手心已经磨破,他毫不在意,在何零儿摔过去的时候吓的魂飞魄散,看到她安然无恙的站起来才将将放下心。 “零儿!” “我没事。别担心。” 何零儿看到韩雀也神色焦躁的往她这边看,安抚他:“你也别过来,你拽着三根呢,是我们这的大功臣。” 她转头看着严慈那儿,眼一瞪,正要呵斥,严慈却咯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她一派天真的指着严澜:“我好像认识你啊。” 她歪着头开始想,咬着牙齿,拽着发丝,突然恍然大悟道:“啊,我想起来了,我小时候见过你呀。你让我救你是不是?” 严澜侧头看着她,笑了起来。 嘴角的血滴滴答答。 她的魂魄被困,附着在可怜的小姑娘身上时也曾借着她们的身体,她们的眼睛向外面求救。 这小姑娘在门外玩儿的时候她们确实见过呀。 而且严慈也记得。 “对呀。”严澜说。 严慈犹豫了:“可是我不会呀。我爹娘不让我来这里玩,他们会骂我的。” “不会的。乖女孩儿。” 何零儿要疯了。 她把软鞭缠着自己的腰好几圈,多出来的部分又捆着手臂,结结实实的绑着。 她力气快用到极限,脑子疼到快炸:“严慈!哪儿来的滚哪儿去!滚!严格!!我□□大爷的,来把你妹妹领走!” “轰”的一声。 严慈的手碰到严澜的一瞬间,严澜的魂魄便顺着这根手指金蝉脱壳,软鞭一脱力,三人原本很用力的拉扯着,严澜一消失,何零儿和秦旻则站力不稳,摔倒在地上。 一阵黑烟升起,何零儿来不及呼疼,一道掌心火在严慈周围密密的画了一个圈,严澜正附了大半个身子进去,被火光一灼烧,震飞了回去。 “韩雀!”何零儿气到跺脚,这一摔力道太大,她觉得身上很多地方都疼,“把严慈给我送回去捆起来!别让她再出来!” “好!” 收回了软鞭,韩雀又一鞭子过去把严慈从头到脚都捆的严严实实,朝天一扔,严慈如风筝一般被韩雀拉着线,准确的扔进了门里,滚了几个圈,停在了严格的脚前面。 第101章 和好了吗 火焰仍然在熊熊燃烧,把严澜的魂魄困在了圈里。她往高一尺,何零儿便让火高一丈。 这掌心火是她从小所得,伤的了百年魂魄,摧的了恶魔怨鬼,是她得天独厚的本事。 韩雀拉着她一断的往上空飞,她始终保持比严澜高一点点,如筑山一般像是打着擂台。 秦旻则站在底下看着上空,紫色的火焰灼的他手心发烫,何零儿卷发乱糟糟的飞到脑门后,露出一张精致的小脸,她叫嚣着与严澜对抗,嘴里时不时地与严澜顶着嘴,尽管严澜从来没有理过她,她也仍然闲不下来。 她不是喜欢把本事藏起来的人,那几年确实是难为她了。秦旻则想。 忍的多辛苦才可以不骄傲的昂着下巴对他说,我可是捉鬼界数一数二的哦。 一张明媚的小脸娇俏俏的冲着严澜吐舌头,她这引起对手火气不断升腾的本事只增不减,韩雀看的心惊。 “你不要再惹她了。” “打架已经很枯燥了,连让我说话的权利也要剥夺吗?”何零儿不开心,她一开心,骚话说的就更勤了。 “你上来啊,你有本来逃出来啊。”她与严澜对视,严澜死前凄惨,已被折磨的不成人形,削瘦的脸颊没有一点多余的肉,对视着尤为可怖。 何零儿内心戚戚。 她难得的正了色:“投胎是正道,你何苦在这世上再挣扎,让你报了仇又如何,下了地府只是去哪一道地狱的问题,他们造的孽,作的恶,都一五一十的全都刻死在他们的心脏里,一道道一条条,一个都少不了。” 她苦口婆心,说的口水都废了,可是严澜仍然一无所动。 罢了。 老赵说各人有各命,尽责足矣。 紫色的火焰困着严澜足有几十米高,顺时针向斜上方旋转着,巨大的风绕着火柱,秦旻则被迎面的热浪熏的像是着了火,却仍然站在原地眼睛都不眨一下。 火焰灼破了严澜的衣服,灼伤了她的皮肤,溃烂脓肿。 她怒视何零儿,眼里怆然。 何零儿见多了这种又怒又怨的眼神,如同医生见惯了生死,她也看惯了。 “你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我这一行做久了,对着你们该有的同情已经全然没有了,”何零儿手心里酝着符纸,“你们的遭遇再惨烈,都已经过去了。“ 她垂下了长长的眼睫毛,又一本正经的抬头看着她:“我一句过去了也许对你很残忍,因为你的的过去还停留在现在,你过不去,可是那又如何呢,你的报仇无非是杀光那些害你的人,其实严治、严治夫人,严格父母以及工匠早已经死在你的手下了,你还有多少仇?” “你找那些女孩子编造一个个故事和世界,成就你未完的唱戏,让一个世界的人都来替他们陪葬,你的恶行又比他们如何?恶生恶,怨积怨,你究竟是种下的因还是结的果?” 严澜一副你说任你说,我却浑然不入耳的样子,狰狞着猩红的眼睛,两行血泪流淌入嘴。 何零儿说的口干舌燥,见严澜只想动粗的模样,突然冷哼一声:“我可拉倒吧,百年怨气岂是我说两句就能消散的。”说完还有些不服气:“我上次可说通了方甜甜呢,你不听一定是你太顽固,哼。” 其实她也知道别人的痛苦外人说来永远是不痛不痒,她也没资格去说服一个人接受她所不接受的事。 但再留她在世上就是祸害。 何零儿手指轻点,符纸在空中发着星点的光,逐渐变大成了一个“卍”字形。 “严澜,投胎是你现在唯一能做的事,勿再执迷不悟了。”“卍”金光闪闪,化成无数个小的“卍”如一道道细流升上空中,又重新集合成一个更大的“卐”字。 压上火焰桶。 如容器里被突然抽去了空气,一切归于寂静。 风停火灭,卐压着火焰桶飞速的下落,直到轰然一声,到达地面,扬起一阵呛鼻灰尘。 何零儿缓缓拽着软鞭落地,用手挥了挥灰尘,神色复杂的看着只有一道符纸的地面,符纸如一片落叶般飘飘荡荡,最后落在何零儿的手上。 金光烈焰,最后如数都被收回到这道符里。 符上落笔:严氏,字澜。 严澜一生连个名字也不是她自己的。这个姓是她自己随意取的,这个字是戏园随意赠的。 符纸挣扎了下。何零儿略为诧异,她错愕地看着符纸上面的字一笔一划开始分解,重组,最后变成了新的字。 ——严欢。 何零儿不解的皱眉,但一会后就想明白了。 这或许是严澜自己真正的名字吧,她进了戏园改了名,就再也没人叫她原本的名字了。 她淡淡的笑了下,秦旻则走到她身边,看了符纸一眼。 “结束了?” 何零儿摇摇头,还差一点点。 突然,她手捂着心脏,痛苦的往后倒在了秦旻则的怀里,腥甜味涌上喉头。 “零儿!”秦旻则一震,慌张的接住人,还没来得及说话,何零儿手心里的符便倏地消失了。 “韩雀!”何零儿撑着一口气,艰难的说出来:“追上去!” “好的!” 韩雀立时一转,也失了踪影。 一句话说完,何零儿才噗的从嘴里吐出一口血,接在了掌心,血液沿着掌心纹路如有生命般开始流,最后汇聚在了中间的“卐”字里。 何零儿懊恼:“就差一步就可以真正关住她了。” 严澜大约也知道,所以才会在最后一刻逃脱,也怪她先前制卐字符时失了太大的力量,致使于在最后一步时力量不足以完全压制住她。 卐字符伤人先伤已,威力大,但后作用力也同样大。 如不到最后关头她也不会想到用这个,只是她没了紫铃铛,许多符在这儿也来不及制,时间拖延下去,对她这个凡/身肉//体来说,精力损耗力大太。 她看着担心的秦旻则,“没事啊,只要韩雀追回了她我再用血符,就暂时结束了。” 秦旻则的视线看到她嘴角的血,何零儿察觉到了,有些不好意思的抬手自己擦了:“不要担心啊,只是这个符太耗力了,我有些脱力,再者,卐符的最后一步是血符,以血浸掌,以掌灌符。你看,擦了就没事了,你别自己吓自己啦。” 秦旻则的脸色并没有缓下来,他嘴僵硬的抿成了一条直线,他克制着自己喷涌而出无法安抚下来的内心,轻轻的吐出一口浊气。 “好。” 他手插进口袋,状似不经意的转身看着空无一物的半空中,“韩雀能追到她吗?” “能,我的符有我强烈的气息,韩雀跟我许久,他也有同样的气息,也能闻到。没人比他更合适了。” “嗯。” 秦旻则的手没有拿出来,何零儿正有些奇怪他的异样,突然想到什么,倾身向前。 “怎么了......”秦旻则正要问,只感觉到口袋撑大,他张了张嘴,想退开一步,又停下了,随后一只温热的手覆住了他放在口袋里的手背。 何零儿半靠在秦旻则的怀里,手伸进了他的口袋里握了他的手,正想得意的笑,却在触碰后愣了愣。 “怎么抖的这么厉害?” 她拉了拉,想把他的手拉出来,秦旻则手却反了方向把她的手包裹住,轻描淡写一句话:“被你吓的。” 何零儿抿了抿有些干的嘴唇,秦旻则的话她信一半疑一半,她伤了没错,可也没伤到要害,他不至于被吓到手抖成这样。他看着秦旻则凌厉的下颚线,紧绷的线条,踮起脚尖亲了下。 “别怕别怕,”何零儿另只手上有血封印,不敢碰她,她只能用脸蛋去蹭他的下巴,他的下巴长着一层淡青色的胡茬,剐的她脸刺刺的,“我能跑能跳的,一点事儿都没有。” 她视线向下,看着秦旻则微开的领口下面泛黑的胸口,心沉了沉。 卐符老赵虽教给她,却也千叮咛万嘱咐的不到紧要关头别想着用,反嗜力极大,她虽在制符的时候胸口闷痛,却是咬牙也能坚持下来的,心里也曾有一瞬疑惑老赵所说的反嗜力是什么。 现在看来。 有大半的反嗜力全都被秦旻则吸走了。 何零儿躲在他怀里担忧的看着他苍白的唇色以及一直在颤抖的手,眼眶直发酸。 傻子。 她细细的回想这反嗜力是否有致命的可能性,一直把那天老赵说的每一个字都扣出来反复想了确定没有,才暂时的放下心。 * 韩雀一路循着气息追到了九重山外,乌黑的发丝被风吹的直往后飞,韩雀鼻子嗅了两下,停在了山顶上。 一望无际的苍穹,连绵万里的青山,郁郁葱葱的成了一个天然的屏障。 被锁在卐字符但却没有以血封之,就像关了门却没有上锁,时间一长,她必逃之。 韩雀心里着急,却也只能静下心来寻找。 这里的气味太杂,将何零儿留下的气息掩盖在了里面,韩雀道行高却修行浅,气息纷杂,他一时愁眉不展。 他敛下心神,双手伸开头仰天,闭眼将繁杂的所有气息聚敛起来。 凝神分辨,一道符从他袖口溜出,像一个罩子般将所有的气息拢住,少顷,韩雀倏地睁眼,眼神凌厉不似平常的他,直指右方群山处。 ——找到了! 第102章 和好了吗 发丝飞舞,不似往常那个十八岁少年,但找到的瞬间嘴角上扬的那股淡淡得意劲又与平常无异,符纸散去,回归袖口,他满意的拍了拍袖子。 “走吧,我们把她找出来,看看她还敢不敢再说我是个小孩子了。” 韩雀调动身体轻盈起身,尽量收敛住自己所有的声音,如剑般直奔而去。 几座山外的一个小山洞外,他停了下来,古老大树遮天蔽日的挡着阳光,昏暗之下连鸟兽都不喜留下,但洞口却隐隐发着暗黄色的光。 符光。 卐符极为霸道,像是江湖大佬一般不喜低调,即便严澜尽量的收了光与气,但仍然会一路遗留下来,韩雀没敢停留太久,正要进山洞,突然,狂笑声从里传来。 声音很熟悉,正是严澜的,但却有些闷,韩雀正纳闷,不消一秒便明白,是因为被锁在符里的缘故。 韩雀停了片刻,又不动声响的进去:“你笑什么?” “我笑你几百年道行,却甘心为人所用,既不想要投胎再生为人,何必又畏畏缩缩束手束脚的屈居人之下?” 山洞里极黑,潮湿,耳边皆是滴滴答答的水流声,韩雀扫了一圈,在最角落里看到了她。 “我没有怨,没有仇,既在人间没有待够,那就再多留一阵,我也没有畏缩没有委屈,自是心甘情愿被束缚,何来屈居之说。” 韩雀伸手向前,严澜速度极快的逃开,一个转弯绕开了他。 韩雀又追了几次,严澜来来去去的像是和他玩捉迷藏。 “她给了你什么好处,我都能给你,”刚刚在外面,她并没有放太多心思在这少年身上,如今一看,他的头顶牵着一条红线,“禁制符牵制着你,只要你放了我,我定帮你去除禁制符,我只要报了仇,杀了严家人,是去是留你可以决定。” 严澜语速很快,在韩雀飞身过来的短短一瞬内把所有话说完。 果然,韩雀停了下来。 严澜垂眸,嘴角勾笑,暗自发动结界,启动黑气,声音放柔放媚,“公子今年十八了吧,是否这一辈子都没有尝过极乐的滋味?你可听说,男女两鬼阴阳调和可加速自身修行?不知,公子是否有想法?公子若不嫌弃,不妨,试一试?” 伸手不见五指的山洞内,倏然燃起一束光,光内一女子衣衫半褪,眉眼酥媚,轻咬唇瓣,空气中似有若无的飘着幽然的女人香。 浓郁,夺人心魄。 韩雀似是有些呆了,怔愣的看着那束光里的女子挪不动步。 严澜慢慢的靠近,慢慢的靠近,女子站了起来,轻薄的衣衫簌的尽数落到了脚边,青丝垂前,遮掩朦胧,犹抱琵琶,细嫩手臂眼看着就要圈住韩雀。 正在这时,韩雀一个巴掌扇了下去,噗的一声,光随声熄灭,女子随光一起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一张符落在他手心上。 “我可去你大爷的吧!”韩雀恼怒,骂人,“你放你的臭屁!离间不成还使美人计,你知不知道小爷我在韩府的时候每天有多少美人脱光了衣服想爬我床的,小爷我见着你们都恶心死了,恨不得把你们拖出去喂狗。” 他呸了一声,似乎想起了那些矫揉造作的女子脱光了衣服的模样,抖了一阵鸡皮疙瘩。“大男人岂能中你这小女人的计,这传出去了,我韩府小公子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他想了想,又加了一句:“这禁制符是小爷我心甘情愿的,是作为留在阳间的代价,大丈夫一言九鼎,哪能反悔。哼。” 他得意洋洋的一挥手去了洞口的封口,怀揣着严澜起身回去邀功。 * 韩雀这一来一回,也不过半小时的事儿。 他回来的时候,还回想了下刚才自己的“丰功伟绩”,觉得自己做的甚是优秀。 他努力绷住了想要上扬的嘴唇,一本正经的踱着大方步走到她身边,把好好妥贴放在胸口的符拿出来,手一递,头扭了过去。 “没难度的事儿,你下次给我点难点儿的任务,一点挑战性都没有。” 快问我刚刚发生什么事呀,快问呀快问呀。 何零儿接过,看了眼他的头顶,纯白色的魂魄上面有星点的灰色杂质,“刚刚有发生什么事吗?” 终于问了,韩雀内心得意的想要跳起来,唇角止不住的上扬,他咳嗽了下掩饰,绷住声音,装着一点不在意的回:“没事,也就是这女鬼想要离间我帮助她逃脱,见我不中计又使了美人计想要诱惑我,我就假装愣住了,她以为我上计了,在要来抱我的时候被我抓住了。” “不然,她可一直要和我玩躲猫猫的游戏,小爷我可没功夫和她玩儿。” 这语气,如果韩雀有尾巴的话,大概现在已经在空中使劲的摇晃求表扬了。 何零儿笑嘻嘻的夸他:“你做的很好呀,严澜这道行想要骗几个人是易如反掌的事儿,也是她狗急跳墙了,对着你竟然使美人计。” 韩雀这样子一看就是对感情还没开窍呢。 韩雀眯着眼享受这夸奖,听见最后一句觉得有些不对味,他扭头过来,“什么叫竟然?对着我怎么不能使美人计了?是个男人都能使美人计,我凭什么不配?当初韩府你知道有多少女人想对我使美人计吗?” 何零儿被一连串的问题砸的头晕,手里的符纸剧烈的挣扎,以血封之必须让他完全安静才能严丝合缝,何零儿对着严澜怒喝一句:“安静!” 韩雀委委屈屈的闭了嘴。 严澜挣扎的更厉害了。时不时的传出一阵像是龙吟虎啸般的声音。 这是因为进符后没有即使的封印才导致的,时间愈久,卐符被削弱的愈厉害,再过不久,严澜会重新出来。而她却没有再次启用卐字符的可能性。 时间分秒过,严澜却无时无刻不再挣扎着,符纸上出现了一道裂缝,何零儿掌心注入灵力,祭符压制。 严澜刚刚的逃脱就是给自己争取时间,卐符威力大,时间却坚持的不久。满天满地的黑气如浓雾般绕着她们,韩雀承受不住,胸口沉闷不得不后退。 他想冲进去,却被弹了回去。 突然一阵清脆的铃铛声响起,何零儿正应付的满脑门的汗,符上的裂缝越来越多,就意味着严澜的力量释放的越多,她刚制符受损没有恢复,现在已经勉力为之。 这铃铛声不亚于雪中送炭,何零儿喜形于色,大吼一声:“紫铃铛!” 铃铛声越来越大,冲破层层黑气稳稳当当的停在了何零儿的头顶,似是感应到了主人的欣喜,贴着她的脸颊碰了碰。 “紫铃铛你终于来了,我好想你呀。” 回应她的是紫铃铛亲热的转圈圈。 与此同时,符纸最后一条裂缝崩的一声裂开,眼看着严澜又要逃脱,何零儿岂容这事发生,大喝一声:“收!” 卐字符刚开的裂缝如时光倒转似的缝补了起来,但突然所有的黑气收拢了起来,在平时,何零儿是不会在意这些黑气的,她体质特殊,黑气对她起不了太大的作者,但此时,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修补符这里,加之早先因为制符身体又受了亏损,此时的黑气却能浸到她身体里,极大的耗损她的身体。 果不其然,黑气只是拢聚在了她周围,她就觉得胸闷气短,似是有万斤石锤压她的心脏。 她咬牙挺住。 “只差这一步了,即便有再难,我也不会让你砸了我招牌。”嘴角沁出血,何零儿眼前也有些模糊。 她都这样了,更何况在外面的秦旻则。 何零儿心里一阵担心,却又想着刚刚她把所有的护体符全都偷偷给了他,他应该能撑一阵子。 紫铃铛急剧的在符上空转圈,转到后来形成了一道紫色的光环,一圈圈的下落,压住严澜。 黑气无孔不入,从何零儿的鼻子嘴巴耳朵眼睛里钻进去,她一张口,想吐出来,却又一大团涌了进去。 她颇为嫌弃的咳嗽:“原来黑气的味道这么难闻。” 她摇摇头保持眼前的清明。 可是随着时间推移,她的眼前泛着一道又一道的白光,腿也虚软无力,她咬紧了牙关挺着。 直到最后一条裂缝修补完成,卐符的威力致使严澜不得不安静之时,何零儿眼前已经一团黑了,只能隐隐约约的看到个影子,她举起右手,手上的血符发出了瑰丽的光芒。 “卐符金宗,以血为媒,百年魂魄,以血封之!” 她双掌合一,啪的一声,一切归于平静。 须臾,在她掌心间漏出了红色的光,如早上的夕阳般光芒万丈,穿透了何零儿,大树,房子,韩雀,秦旻则,严格,严肃,严慈...... 后又收了回来,结束在她手里。 “结束了。”何零儿仰天大笑一声,无力的往后倒去。 “零儿!”声音仓皇撕裂,脚步凌乱。 昏迷的一瞬,何零儿想,秦旻则的声音也一如当初,好听的犹如泉水落于山涧间,她当初的那一场明恋,失恋,也终于有了一个好的结局。 第103章 和好了吗 何零儿说的结束就是真的结束了。 因严澜而存在的几个世界像是泡泡一样“啵”的一声碎了。 她醒来的时候阳光刺眼,她闭眼唔了一声,这一声惊醒了在旁边打盹的韩雀。 “你醒了?”韩雀惊喜,绕着何零儿不停的转圈,晃的她眼晕。 她挥手想让他停下来,韩雀很自觉的安静飘在她头顶,乖巧的看着她。 “......” 何零儿没脾气,看了周围的环境。 还在严家。 何零儿疑心自己看错了,闭了下眼又睁开,还是严家。 怎么还在严家呢?严澜这个罪魁祸首解决了,这个世界不应该也不存在了吗? 何零儿不开心的耷拉着脸沉默,突然想起什么,瞪圆了眼睛,声音也急躁了:“秦旻则呢?” 韩雀一指旁边:“那呢。” 何零儿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才看到秦旻则也如她一样躺在地上,只是距离不近她才一时没看到。 是了,他虽然有护体符护着,但感应符很霸道,她受的伤仍然有大半全都受到了他的身上。 何零儿看着他,仔细分辨他受伤程度,护体符安静的蹲坐在他的头上,他虽脸色很白呼吸却平稳规律。 “我们这样多久了?” 韩雀没有时间概念,但他懂得看太阳移动距离推算时间,他说:“不到一个时辰。” 那昏迷的时间并不算长。 她虚晃着脑袋坐起来,左右看了看,正想问紫铃铛去哪了,一抬头,就看到它远远的过来了,它亲昵的贴着何零儿的脸颊。她摸了摸它:“是你一直在替我注入灵力我才能醒这么快是不是?好孩子。” 她走到秦旻则旁边,坐在他身边,摸了把他的脉,再探了他的鼻息,白洒洒的脸上黑筋攀援,黑气在其中走位。 何零儿自知他这样已经万幸了,却也担忧的愁容满面。 韩雀很自觉的不去讨这个嫌,但她专心看他的时间也太长了,他不免得有些腹诽,有些急躁的撑着伞在空中绕了一圈又一圈。 “我们接下去该怎么办?” 韩雀在她昏迷的时候不敢走远,只能寸步不离的守着她,她如今醒了,才想起,既然严澜已灭,怎么他们还不回去? 何零儿也纳闷呢,到底是哪一环节出错了呢? 韩雀也飘累了,掀了下摆和何零儿一起坐在了秦旻则身边,如出一辙的手抵着下巴皱眉思索着。 “对了,严家人呢?”何零儿这才想起来问。 “不知道。”韩雀无所谓地回,“大概还在屋里呆着吧。” 他突然眼睛一亮,如果他和何零儿回不去了,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呆着也挺好。反正严家这几个人应该能搞定,她吃住的地方都能解决。 他砸吧着这个好消息,侧眼一看还躺在地上的人,眼里亮光偃旗息鼓。 都忘了,这儿还多出了一个人。 “这儿没消失,大约是因为这是个真实的世界吧,存在于历史上的,不是因为严澜而出现的。”何零儿说。 韩雀若有其事的点头,侧头看人。 她看到零儿偏头,看着秦旻则,手也是垂下与秦旻则的十指交缠。 他有些嫉妒,也有些悲哀。 他是韩府小公子的时候,身边围满了人,他每天的生活就是吃喝玩乐,家族荣耀有大哥二哥去争,母亲忙着接待上门来的贵夫人,父亲终年忙着打仗,留给他的时间少之又少。 父亲母亲宠他,宠的他即使一无事处,作不成诗习不了武也不在意。 突然死后孤寂了几百年,孤魂野鬼般的在水湘苑飘着,时间都变得无限长,看朝堂灭,高楼起,人熙攘,他折灭了心里所有的火与光,在无尽等待中期盼着真正的死亡。 最后,他等来了何零儿。 只是何零儿的眼里也如父亲母亲一般不在意他。 韩雀低落的垂下了肩膀。 何零儿察觉到了他的情绪:“怎么了?” 韩雀摇头,忽又萌生出了勇气,他鼓了鼓胸膛:“你一直看他做什么,他又不会动不会说话,会比我有趣吗?” “有趣啊。”何零儿说。 “哪里有趣了?”韩雀声音也低了下去。 何零儿眼睛亮晶晶:“你看喜欢的人就是看他哪里都有趣啊。” “哦。”韩雀不说话了。他想,我也很有趣啊。你怎么不看看我呢。 “你不懂。”何零儿直言,瞧着他心情不太好,以为是无聊了,“你要是无聊就自己去玩玩吧,不用在这守着。我恢复差不多了。” 我怎么不懂了。韩雀忽略她后面那句话,在心里反驳她,不就是喜欢嘛,他现在懂的可多了。 韩小公子颇有些失落的想,从来都是小姑娘上赶着来喜欢他,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也玩起了暗恋这种好没意思的事。 人鬼殊途啊。 韩小公子抿着唇,给自己的这断注定没有结果的暗恋下了个最终结论。 何零儿想啊想,想着到底是哪一关错了,想的远处走来个人也没有发现。 直到她的眼前出现一条黑色麻裤包裹的腿才抬头看上去。 “杜启?!” 可不是好久不见的杜启吗,还是那头紧贴头眼的板寸头,高额方脸大厚肩,脚上还是那双千年不变的夹角拖。 “你怎么来了?”何零儿惊奇,她忽然想到什么,“是因为你,我们才没能回去吗?” 杜启蹲下看秦旻则,拨开了他的衬衫领口,看里面的黑起环绕,再看他的手腕处感应符,有些意外的看了一眼何零儿。 “怎......怎么了?”何零儿被他看的有些莫名。 “你给他戴的感应符?” “当然不是啦,我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戴的。”何零儿说。 “他下的是最狠的一种,要取有点困难。” 何零儿咬咬嘴角,“回去后让老赵一定要想出办法取吧。” 不说对身体有没有损害,捉鬼这行当,大伤她几乎没有,小伤不曾断过,但在所难免,而且,她捉鬼集中在晚上,秦旻则一个医生,累一天难得晚上可以睡一睡,总不至于每次受点小伤都得把他薅过来吧。 这么一想,何零儿就下了狠心。 一定要拿掉,必须要拿掉。 杜启不甚在意他们这些事,不过还是提点了她一句:“要尽快了,等到它深入骨血了,就彻底长死了。” 这个何零儿当然知道,所以才会着急。 “人呢?” 何零儿把卍符给他。 杜启用手摸了摸上面的“严欢”两字,用手一挥,字迹去除。卍字金光大作,剧烈颠簸,似乎有什么冲破符咒。 何零儿大惊,就要上去抢,被杜启一个闪身躲了过去,“急什么!别抢!” 何零儿一愣,知晓了他的目的,停下了进攻,“你做事之前说一声嘛,我好不容易把她关进去的,秦旻则还倒下了,你一声不吭的,我以为你要放走她呢。” 杜启看她一眼。 何零儿被他看的有些怂的再退后了一步,然后一脸讨好的向他做了个鞠躬您请的姿势。 杜启心满意足的收回视线,撇见边上韩雀,想了想,也没有说什么,手上变幻出了锁魂链,把一头扔给了何零儿,自己拿着一头,“等会她出来就套她脚上。” 卐字符可带不下地府。 何零儿期待的点点头,手握着链条做了个马步,“韩雀你带着秦旻则,我们可以和杜启一起回去了。” “哦。” 杜启脸上带了点笑意,在他这粗犷的脸上有些可怕,何零儿想让他别笑了,看着怪吓人的,可又想着回去还得靠他,又憋了回去。 她怂啊。 她猜的没错,这一关她没想到的就是杜启。 杜启简单的解释了下,当初严澜死时,杜启来拘她的魂,严澜求着他再给他几年时间,她死的不甘,也不愿意就此忘却这辈子的痛苦,她生前活的短,在死后却不想走的太早,跪在杜启面前求他。 杜启这种事碰到的太多了,铁石心肠。 但巧就巧在,他那天刚拘了他与他很亲的叔叔的魂,一时动了侧隐之心,不过一分钟,就答应了她。 但与她约定,如若她怨气成器,为非作歹,他会亲手来抓她。 几年一晃而过,杜启忘记了她。 直到她与何零儿的动静惊动了他。 要严格说起来,这一切的起源都在于杜启的一时心软。 何零儿原本以为是被严澜逃脱过去的,却没想到里面还有这么一层。 她欲言又止,杜启说:“我自会去请罚。是罚是贬,悉听尊便。” 有因就有果,身为鬼差,玩忽职守,放走重魂,总要为他曾经犯的错负责任。何零儿想的明白,没有安慰也没有责备,各自负责,不再二话。 正要放严澜出来的时候,有人叫了一声:“何小姐。” 严格和严格站的远远的,看的出来对于他们还有惧怕,何零儿拎着链子:“有事?” 严格想要道一身谢,严肃也跳着腿跟了出来。只是嘴唇张张合合的,半天说不出一个字。何零儿还是厌恶他的,对他没个好脸色,只冲着严肃挥了挥手,“走了。再见。” 随后,一道白光放出,如变了形的人被拉长,拉宽,不断的变动,不断的上升。 “锁!” 杜启一声,何零儿当机立断,放出链条对准了虚幻的脚踝,咔嗒一声,锁合上了。 不断上升的人形瞬间拉回了原地,血染的中衣,混乱的发髻,青紫看不出样子的脸,这是死前的样子。 她的眼睛从掉下来遮住半张脸的头发帘里与严格对视。 严格一个激灵的倒在了地上。 “韩雀,跟上。”何零儿感受到了极大的吸附力,摸了摸胸口放的好好的付款单,消失了。 这次是真的彻底结束了。 第104章 和好了吗 梁家。 梁家所有人都到齐了,只是脸色都不太好,尤其是当家人梁启明。 秦旻则还没醒过来,被何零儿安置在客房里,亲了亲他的额头,让韩雀赶回去请老赵说一下拿感应符的方法。 杜启拘着严澜,在梁家大厅中央站着。 梁家其他人看不见严澜,但是大厅里骤降的温度以及杜启明显手上拿着东西的模样让大家都有些惶恐。 看不见才最恐怖。 毕竟是他们自己觉得家里有脏东西才请的人。 何零儿安顿好人,推开房门进大厅,从胸口拿出付款单,手在空中从左到右的划拉,最后交给了坐在首位的梁启明:“喏,付钱。” 梁启明拿过,看到上面的价格,沉默了会:“就给你一个人的?” 他请了那么多人,价格都已经提前说好的,但这单上的价格明显要高于他给的那天价了,这小姑娘,当着梁家所有人的面想独吞还想狮子大开口? “那当然啦,当初说好的啊,谁解决给谁啊?再说了,这单子是你祖先的指纹印,想赖账吗?” “那其他人都没意见?” 他环顾了下一坐的一圈满满当当的奇人异事,以陆昌柄为首,分开了几派别扭的坐着,事情一结束,所有的结界都消失了,花回村也是,陆家三人就只差一条命吊着了,再慢几天,估摸着就和村里其他人一样都是活死人了。 空着的胸膛处也在结界消失后的一瞬间恢复了。 现在人都是何零儿救得,他们能有什么意见? 没有跪下来千恩万谢,已经很好了。 但陆家没意见,不代表其他人没意见。 可有意见也没用,严澜不是他们捉的,结界不是他们破的,他们甚至连花回村的门都没摸着,要不是梁家为保公平,需要所有人到场,他们早就羞愤回家了。 “我们没意见没关系,这位鬼差大人也没意见吗?”一道士说。 何零儿回头看杜启,他还敢有意见?要不是她,他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杜启看懂了她的意思,只说了两个字:“不敢。” 道士还想说话,被他身边的人压了下来,丢人不丢人,力没出上,连个鬼影都没见着,白转了几天的迷宫,现在事情解决了还来捣乱。 老脸都丢光了。 不过看到旁边的陆昌柄,气就顺了很多,他们好歹没折兵。 梁家拿着单子看,纸是上好的纸,但泛着黄,上面的严格二字让他愣住,族谱里确实有这个人。 从严家变到梁家,其实也就是一代人的事儿。 严家风光了几年,到严格后突然就气数不行了,娶妻后生了个儿子,梁家女儿看上了他,要死要活的要嫁他,梁家老爷子不同意,但拗不过她,就松口让严家入赘。 这就是个想打消严家的借口,哪知严格同意了。 梁家就这么个女儿,自然所有的东西都是这个女儿的。 生的孩子也是姓梁的。 严格也是没异议,梁家老爷子看着严家盛兴,又看着他没落,严格的消沉他看在眼里,他看不上这样的人。 本来严格是不入族谱的,但梁老爷子心善,给了严家一个脸面,还是依着嫁女的模式,把女儿算进了严家。 但严格是至死都没有让他们改名,也敲定了以后的梁姓。 何零儿不知道严格的突然改变是不是因为那事的原因,她想大概那事把他的脊柱都一并压弯了,但这都不关她的事了。 反正这单子他后代认就好,不然她要再回去把严格拎回来让他拽着梁启明的领口让他付钱。 “付钱!”何零儿发怒的一拍桌子,“磨磨唧唧的拿着单子看半天,是想赖账还是觉得这单子是假的!” 付好钱她就可以走了。 梁启明还没说什么,梁家大儿子看不下去了,嚣张的纨绔子弟不能容忍其他人在他的家里对人咋咋呼呼的,刚刚看着她还蠢蠢欲动想约她的想法立刻就打消了,他正想说话,何零儿一眼斜过来。 “想说什么?”何零儿说,“说话前先看看那位鬼差大哥手上提溜的,这位姐们灵魂困了百年,杀人不计其数,你们后院那花回村......” 她一愣。 这个时代的严澜是谁? “你们家有收留的女儿吗?” 梁启明有些震惊:“你怎么知道?” 果然有。 何零儿想着,严格那脊柱虽然压弯了,但祖训却依旧没忘。 这一代的严澜大约还没来得及派上用场吧,因为上一个严澜还没死。 梁启明虽不明所以,却也依着祖训,收留了个女儿。 这时候秦旻则房门的门卡擦一下开了,何零儿瞪了眼,明知秦旻则不可能这么早醒过来,却也仍然期待,只是看到从门里出来的人时,怒了。 他的房间里竟然跑出来一个女人! 梁郁景关了房门,走出来。 何零儿不太客气的问:“你怎么会从他房间里出来?”她刚刚出来时明明里面没人的,竟然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溜进去一个人! 梁郁景说:“秦旻则是我在医院的同事,他生病了,我去看看他不应该吗。” 这时梁启明叫了一声:“郁景。” 何零儿听着他叫了一声,立刻反应过来了,她应该就是那个收留的女儿。 她不免的多看了她两眼,确实有点像,但命运却翻天覆地了。而且她的厄运还没降临,就被她解决了。 这么一想,她又有些骄傲了。瞧瞧,她救了多少人。付这点钱过分吗? “她住后面那间屋子里?” 梁启明嗯了一声,已经对她什么都知道不会产生奇怪了:“她是从很小就被抱养过来的。” 梁太太在后面冷哼了一声:“赔钱货。” 梁郁景显然对梁太太的态度见怪不怪了,叫了声爸爸妈妈后就站在了一旁不说话了。 何零儿看着这样的场景,对她这自作主张的就去她男朋友房间的事不气了,她也如严澜一样,虽然姓着同样的姓,却不是这家的人,奚落,嘲讽,无视,甚至是欺辱,都是家常便饭。 * 按照单上的数目给了钱,韩雀就回来了。 杜启也差不多要走了。 他在这里呆这么会儿,只是为了何零儿嘴里说的要给梁家人“验货”。 杜启极其难得的抽了一根烟,模样落沓,“这事犯的大了,我估摸着是不能再做鬼差了,还得受点惩罚。” 何零儿知道点鬼差的事:“做鬼差除了命长,也没啥好的,忙的要死,工资也不高,不做也罢。” 杜启吸了口烟:“嗯,大概惩罚就是要拿我的阳寿了。” 何零儿:“......” 不做鬼差后,寿命就回归正常了,再拿掉阳寿,岂不是马上要死了? 杜启扔了烟,“走了,死就死吧,活了几百年也腻味了,反正死后还得去地府报到,再投胎这辈子什么都忘了。”就是大约不能和你见面了。 杜启在心里补充。 何零儿看着他的背影,身后跟着晃晃荡荡的严澜,再配上这天边绯红色的夕阳,杜启的影子被拉的很长,她吸了吸鼻子,对着他的影子挥了挥手。 * 韩雀记不住赵功那么多话,于是老赵直接把解符的方法写在了纸上让韩雀带来。 房间里陆奇霜也在。俩眼泪汪汪的拥抱了会后,各自叙述了下各自的经历。 其实在何零儿和秦旻则消失后,花回村的时间突然就像是几倍速的减慢了。像是一秒被掰成了几秒。 陆奇霜想,大约是严澜不在的缘故。 他们在井边上找到了何零儿留下的东西,陆奇霜想下水去找人,被陆昌柄强行制止了,他说,他这一趟来,已经快折了三个人了,不能再少人了。 于是,他们就在台下看陆盛他们唱戏,没了严澜,戏台子竟然也没垮,还在有条不紊的唱着。 说话的时候,解符也在进行着。 解铃还需系铃人,解符也一样,这是秦旻则单方面系上的符,但解符却需要何零儿来。 她拔了几根头发缠绕在食指,以符封锁,头发越缠超紧,很快,割裂出了血丝。血丝绕着发丝滴入秦旻则的手腕里,手腕里的血似乎受到了感应,争先恐后涌出。 这场面有些心惊。 两人的血流了很大一滩,且还没停。 何零儿看着秦旻则的唇色越来越白,手腕里的发丝却没出来,急的不行。 陆奇霜也不说话了,出去让梁家请个靠谱的嘴严的医生。 就在何零儿急的快哭出来的时候,秦旻则手腕里的发丝终于松动了,露出了一个头,与何零儿食指的发丝连上了。 血出来的速度快了,何零儿觉得自己的心脏又闷又疼,嘴巴颤颤,眼眶红红,想哭。 “没事了啊,”陆奇霜安慰她,“出来了就没事了。就是流这么多血得好好补补。” 何零儿闷不作声的点头,说话时嗓子都哑了:“我每天都要给他补血。” * 秦旻则又睡了一个多星期,期间一直由梁家的医生看着。 所有人的走完了,陆奇霜不放心何零儿,一直留在这陪着她。 何零儿亲自去超市买了一堆东西,每天熬一碗放在秦旻则床头,他没醒来她就自己喝了。 她还每天趴他床头和他说话,无聊了就数他睫毛。 “秦旻则呀,我发现你今天的睫毛数量比昨天多了一根哦。”何零儿说。随后气鼓鼓的戳他胸膛,“你说,你和你们医院那个梁医生是不是有一腿,她为什么每天都要来找你说话!你们怎么有这么多话好说的!她还不允许我在旁边看着!你们是不是打算狼狈为奸,然后让我头上冒绿光!” 匆匆赶来的司况在门口听到这句话嘴角抽了抽。 狼狈为奸...... 他推开房门,就见着何零儿抱着胸盘腿坐在床上,气势汹汹的数落着他。 一回头就看到司况靠在门上看着他,眼里兴味很浓。 何零儿仰高下巴:“看什么?” 司况惹不起这祖宗:“看你好看。” 何零儿一脸理所当然:“那是自然。” 司况笑笑,看到秦旻则后又敛了笑,他这几天打了无数电话给他,直到这两天才打通,他父母来找他问情况,他没见着人也不敢说,然后买了最早的票马不停蹄的赶来了。 “这什么情况啊?” 何零儿说:“现在已经没什么事了,就是我在用卐符时候造成的伤害全都感应到他身上了。” “什么符?” “卐符。” “干嘛的?” “捉鬼的。” “......???” 啥? 作者有话要说:我见识少你可别骗我 第105章 和好了吗 何零儿看他一眼:“哦,秦旻则没和你说呀。” 司况掏了掏耳朵:“他该和我说什么?说鬼吗?” 何零儿:“是呀。” 司况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何零儿觉得秦旻则当初那只花了不多久就全盘接受的表情好多了,不愧是捉鬼师家属,心脏也是特别强大。 何零儿语重心长:“司况你身为捉鬼师家属的好朋友,你该学着长大了。” “......” “捉鬼师?” 何零儿:“对呀,就是我呀。我的工作。” 。"哪个鬼?去他个鬼的鬼吗?” “不是,能飘来飘去伸长舌头吓死你的鬼。” “哦。”司况一把阻止了她要继续说话的架势,“你让我缓缓缓缓,今天接受的信息有些超纲,我冷静一下。” * 陆奇霜推门进来,手上拿着一碗面条放在桌子上,招呼零儿吃饭。 “刚不是说有朋友来看吗?人呢?” 何零儿捞面塞嘴里,有些烫,她呼哧呼哧的吹气,嚼碎吞下。 “三观震碎,找地儿冷静去了。” “......” * 冷静了一天,自认为已经接受事实的司况战战兢兢的走进房间,然后看到了何零儿正在和空气说话,一言不和,她扔了张符出去,手里凭白无故的窜出了红色的火焰,啪嗒的一声,他分明瞧见对面似乎有个什么影子。 他的脑门嗞的一声,着了。 他夺门而出。 他觉得他还需要再冷静一下。 * 秦旻则醒的时候,天气很好。阳光从一旁的落地窗折进来,但因为室内开了足够的冷气,又不热。 他先闭着眼感受了下,静悄悄的,没人。 突然心里涌上了慌乱,难道在严家的一切都是假的?一场梦?一觉醒过来,他还在那三年里徘徊,午夜梦醒大喘气,伸手一抓全是空。 他慌的连缓冲的时间也不给自己,睁开了眼睛叫人:“零儿。” 何零儿端着只碗从门口走进来,看见他醒了很惊喜,“你醒啦!” 秦旻则一肚子的疑问要问,他想说,对,我醒了,我在哪,现在是哪里,又是什么时代了,严澜呢...... 最主要的是,我们是不是已经和好了? 但他躺了这么久才醒,脑子和语言都没跟上他的思维,何零儿已经端着碗到他面前了,献宝似的把面前这碗黑乎乎的汤给他看。 “看,红糖红枣枸杞汤,补血的哦,你现在最需要补血啦,我亲自熬的哦。喝吧。” “......” *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司况捧着肚子笑倒在沙发上,“这什么他妈的人才,给你吃红糖红枣枸杞汤。” 司况刚刚在旁边憋笑看着她喂了秦旻则一碗汤。人走了,他终于可以不用憋了。 “嘴巴干净点,那是我女朋友。”秦旻则说。 “那你怎么不和她说其实红枣汤并没那么补血呢,要真想补,不如来点肝脏。” 秦旻则当然不能拒绝,他只是一皱眉头,何零儿就可怜巴巴的说她已经连续熬了十多天了,好不容易把他盼醒了,醒来的第一件事那绝对是要喝她的爱心滋补汤的。 这谁拒绝的了呢? “医院那边怎么样了。” “我帮你请着假呢,你这么多天不回去,医院和你爸妈都急疯了。我只能对医院说你身体不舒服,对你爸妈说你出差了,闭关培训,手机不开。你有空赶紧都给他们去个电话吧。” “谢了。” 秦旻则看他一眼:“看你这样子,接受的挺好。” 司况知道他说的是指鬼这一事,不说还好,一说他就打颤:“不行不行,我不行,我只是没去想,你那次突然头撞墙了,也是因为这吧,还有办公室突然像塌了似的。” 秦旻则点点头。 “那你这次是怎么回事?” 这事三言两语就没法说清,秦旻则不想费力重复,但司况像个好奇宝宝,缠着秦旻则说,秦旻则只能简短的说了,说的司况一愣一愣的,后来害怕的把自己裹进了被子里还非要秦旻则继续说,秦旻则有些无语。 “所以你现在能看到鬼?” 秦旻则状似无意的看着司况边上,点了点头。 司况只觉头皮发麻,左边胳膊和大腿都僵了。他哆嗦着问:“有?” 秦旻则看他一眼,手指了指他旁边。 司况僵直了几秒后,下床拔腿就跑。 他一出门,正撞上何零儿的肩膀,她踉跄了两步,被秦旻则揽腰拉进了房,顺带着反锁了门。 何零儿没注意他这小动作,“司况怎么了?” 秦旻则唔了一声,带着她走到窗边晒太阳,“大约是想运动一下吧。” 何零儿嘟囔:“什么怪毛病。” 她刚站稳,一双手就从后面抱住了她,滚烫的呼吸吹到她耳畔,“终于可以和你单独相处了。” 自他醒来,房间里不是有司况就是有陆奇霜,梁郁景很奇怪的没来,秦旻则憋的难受。 他蹭了蹭她的脖子,声音很低,带着久违,“你也不想和我单独相处吗?” 何零儿被痒的偏了偏脖子躲避,“想的呀。” “那你怎么不赶人?” “......” 秦旻则手揉着她的嘴角,带着其他的意味,何零儿也不知是太阳晒的还是什么,脸蹭的就红了,她吱吱唔唔的说,“怎么赶呀?你朋友大老远来看你,你好意思吗你?” 秦旻则理所当然:“好意思。” 何零儿笑的弯了眼,“那我也好意思吧。” 秦旻则笑。 何零儿嬉笑:“我们这是不是没良心二人组呀。” 秦旻则嗯一声,非常坦然的受下了。 他转着她的脖子,吻了下去。 * 女孩子娇小,整个被扣进了男生怀里,仰着脖子,时间久了女孩不舒服的嘤咛了一声,轻轻推了推人,男人却并未放开人,提了她的臀把人抬高了点。 这客房在一楼,窗户外面是一大片的草坪,方向有些偏,但并不妨碍有人会站在那里。 司况啧一声:“真是没眼看,八百年没开荤的男人一旦沾了点腥就不得了。”他转身看着身后有些失神的人,笑了笑,“是吧。这男人都一个样,什么禁欲都是骗人的,只是没碰到人。瞧那粘人劲。不害臊哦。” 梁郁景听到耳边的声音,如梦初醒,“什么?” 司况手背后,站她旁边,“真没看出来梁医生也会玩暗恋。” 梁郁景确实不像暗恋的人,长相明媚,身段玲珑,医术精湛,身边围满了青年才俊,她不缺钱,也不缺人,平时和秦旻则交流很少,会议上也会互怼,要不是她刚才看到他们的失神和落寞,司况真的看不出来。 梁郁景收回视线,转身走人,司况看了眼还掐着人腰不让人走的男人,嘶了声,“世风日下啊。”拿出手机拍了张照也跟着走了。 他走了几步,突然觉得一阵凉风扑面,他拿手机的手僵硬,后背忽的冒汗,对着前面匆匆的窈窕背影喊:“等我,一起走一起走。” * 细细小小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不要了,我不要了。” 男人隐忍的声音继而安抚她:“再忍忍。” 忍个屁! 她嘴巴疼! 她唔唔唔的拍着他的肩膀,男人恍若未觉,单手捏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脖子上缠着。 电话铃声响起来,何零儿在秦旻则呼吸空隙急着推开,“电话电话!” 秦旻则看着她绯红的脸眼眸幽深,揉着她的耳垂,把她狠狠的压在胸前缓和直冲下去的血液。 铃声断掉后又再次响了起来,一声一声不停歇。 秦旻则松开她,拿起桌上的手机,看一眼来电显示,递给她,转身进了洗手间。 何零儿抓着手机,拍了拍发烫的脸,看着他进洗手间,愣了下,明白过来后,跺着脚的转了身看外面。 “小涵。” “零儿!”林涵的声音太尖利,“你这么多天去哪里了!!!” 何零儿啧一声,感觉耳鸣了,“我出差呢,手机在这儿没信号。对不起呀,让你担心了。” 林涵因为找不到何零儿,手机一直不通也觉得不对劲,去了零儿家问了赵功,赵功含糊其词的,也说不清她去了哪,她这心就一直吊着。 “你这什么工作呀,这十来天的都不开手机的吗?进原始森林了吧。” 何零儿手捂着脸降温,迫不及待的说:“小涵,我和秦旻则和好啦。” “......”林涵愣了下,听着她声音的甜蜜劲,也为她高兴,但还是想打趣她,“就你这出差十来天的时间,你就心软啦?谁说的对他没感情啦?又是谁说的三年时间什么感情都消磨啦?就这十来天的时间,你就叛变啦?” 何零儿笑咪咪:“没办法呀,我当初就是看上这张脸才使劲的追的,三年后,脸更帅了,身材摸着也结实了,我不答应,便宜了别人怎么办呀。那我可不舍得。” 身后一个泛着凉气的身体靠近抱紧她,声音清冽低沉:“就为了这脸和这身材?” 何零儿一僵,被他这身上的冷气刺的一哆嗦,嫌弃道:“你冷死啦。”她在林涵的打趣怪笑中挂了电话,转身窝他怀里:“不然类,你也就这副皮囊吸引我了。” 秦旻则失笑,“那你什么时候享用一下这副皮囊。” 何零儿:“回去呀,总不能在别人家里吧。” 秦旻则暗自咬牙,这真是害了自己。 “那我们下午就回去吧。” 第106章 和好了吗 秦旻则打了电话给司况让他订下午的机票回去,司况想着他刚醒,医院那边也打过招呼了还能再休息两天,明天回也行,只是秦旻则死活不同意。 司况多问了两句,何零儿怕秦旻则一个不耐烦把真实目的说出去,捂住了他的嘴,“丢死人了。不许说不许说!” 秦旻则舔了她手心一下,何零儿缩回手,跳上他的大腿扯着他的脸笑。 司况:“......” 求求你们做个人。 不要现场直播。 我的耳朵脏了。 * 回去的时候,又碰上了梁郁景,她回来这一趟,是替了秦旻则的交流会,顺便也是被梁家召回的。 参加完了交流会一进家门就被困住了。 她在他身边顿了顿:“真巧,秦医生,又碰见了。” 何零儿倏地转过头紧盯着秦旻则,秦旻则摸摸她脑袋,温柔的对她笑,转头对着梁郁景的时候恢复了淡漠,点点头:“你好。” 司况在后座看着梁郁景的脸色有一瞬僵硬,有心想做个护花使者,“梁医生也是今天回去?” 梁郁景呼出一口气,给了司况一个白眼就走了。 “啧,”司况一连两次被她无视,再好的心肠都没了,“不识好人心啊。” 何零儿转头对司况说话:“是你们同事吗?” 司况:“和阿则一个科室的,争科长位呢,这次仓州有个神经外科医学交流会,阿则放弃了,名额就落到她头上了。” “哦。”何零儿看着她坐下,把行李袋放在了行李架上,神情冷冷淡淡的,却长得很好看,“长的真好看。” 好看到她想吃醋都吃不起来。 美丽的女孩子不应该为难美丽的女孩子。 她决定原谅她老在秦旻则昏迷的时间来看他的事了。 司况凑近了,像说悄悄话:“你家秦旻则可招人着,你看紧点,最好一天查三次岗,不要放过他。” “说话就说话,离远点听不见了吗?”秦旻则向空姐要了一条毛毯盖在何零儿脸上,警告的瞪了一眼司况。 何零儿把脸上的毛毯胡乱扯了下来,回头说话:“我也很招人呀,你也得让秦旻则看紧点我。” 司况大笑着点头,“说的对,你可比他招人多了,这性格多可爱。” 没说完,一条毛毯从前面砸在他脸上,同时还有秦旻则的三个字:“闭嘴吧。” 司况哈哈大笑,笑的肚子疼。 梁郁景表情有些阴郁的看着他们三个人的方向,有些羡慕。她看向窗外,不再去看。 司况笑着笑着就笑不出了,他看到了坐在自己旁边的一个魂魄,暗淡无光,阴冷可怖,身上的血一直流,流到座位和飞机上到处都是。 他使劲的闭上眼,心道,这秦旻则果然非同凡响,开天眼大半年了每天见着那么多可怕玩意儿竟然也能做到目不斜视的,他就好奇害死猫的开了一下午天眼,这小命像是时时刻刻都悬在了悬崖上。 呜呜呜呜,太可怕了。 他把视线转向窗外,看到窗户上粘着一只断掌。 他又死死的闭上了眼。 你真是我爸爸,他心里对着秦旻则说。 飞机起飞,何零儿往嘴里塞了一颗糖咬,毛毯掉在地上,秦旻则捡起来帮她盖的严严实实的:“睡一会?” “嗯,我困了。”何零儿打了个哈欠,这些天秦旻则一直昏迷着她也没睡好,这会困劲上来了,把嘴里的糖嚼吧嚼吧咽了就闭了眼。 秦旻则在她嘴上嘬了一下,就把她的头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睡吧。” * 何零儿在梁家时就已经和老赵通过电话了,老赵声音还算有力,身体听着也不错,何零儿放心很多,只说了晚上就会回去就挂了电话。 但现在,何零儿看着挂在她身上的男人,颇有些头疼。 “我答应老赵,一下飞机就回家的。” “那我怎么办?”秦旻则漆黑的眼睛盯着何零儿,直盯的她都起了点愧疚之心。 “你也回家呗。在飞机上你就一直没睡,你这身体刚恢复,还得多休息的。”言下之意就是让他收敛起不该有的心思。 秦旻则抱着何零儿不撒手,头在她脖子里来回的蹭:“打电话给老赵,和他说飞机晚点了,回家太迟了,在外面住一晚。” 何零儿麻木:“你别忘了我的工作性质哦,晚回家对我来说是家常便饭。” 秦旻则拉着她的手走到门口,一脸冷淡地打电话叫车:“那理由得你自己想了,反正你今天是必须要陪我的。” 身后的司况落后几步与后出来的梁郁景并行。 “有没有觉得不可思议?”司况偏头说。 “什么?” 司况努了下巴示意她看前面的两个人。梁郁景从刚刚起就一直有意无意的看着他们,自然知道他说是的什么意思,她站定,面向司况:“你为什么一直要提醒我他们的存在?是我做了什么让你有错觉觉得我想要做个第三者吗?” 司况懒懒散散的站着,显得她认真咄咄的态度有些可笑。 “我是不知道你想不想做第三者,他们应该也没把你放在眼里,我只是在提醒你,不要觊觎你不能得到的人,也别耍些不入流的手段。阿则懒得来理你,可我是他兄弟,我得替他们着想。他能再追到人不容易,要是被你气跑了人,他得哭。” 梁郁景面色有些僵,手握紧了行李杆继续走:“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还不屑于抢别人的男人。你想多了。” 司况晃晃荡荡的跟在她身后几步距离:“那最好了。我看他们甜甜蜜蜜的大约也顾不上你,你也别老是上去讨这个嫌了。” 梁郁景突然停下来,几步走到司况前面,咬牙切齿:“司况,我们都是同事,级别更是差不多,别摆着上司的态度来和我说话!再者,我也不稀罕做人小三,我们梁家再不济也是个大家庭,我有基本的教养,就不麻烦司先生来教我做人了。” 司况笑的痞痞的,嘴角歪向一边:“哦,那再好不过了。” “那我就不用把你向你爸说的要联姻之类的话再复述一遍了,怪费口舌的。” 梁郁景面色一僵,“你......” “哦,我听到了。你不只看不起她现在这个在你看来‘一无是处,无家世’的女朋友,也妄想用两家联姻的手段让阿则与你结婚,再者......”司况看着她越来越难看的脸色,慢悠悠的说,“你让梁总放心,回医院你会多与秦旻则相处,让他在最短时候爱上你,不会排斥这段婚姻,这话你说着都不会害臊吗?” 梁郁景抿唇,目光里流露出来的已不是单纯的暗恋之心,昭昭之心被人当面揭穿,她除了难堪之外,更多的却是对面前之人说话的直接带来的耻辱。 她不再多话,拖着行李箱快速的走了。 司况嗤笑一声,来的时候一着急忘带行李,走的时候轻轻巧巧的一身轻。 看着门口处站着打打闹闹的两人,男人低低的哄,女孩子推开了他的脸,视线看到了他,挥手笑着叫他:“司况,你走路也太慢啦。年纪轻轻的怎么体力就不行了呢!” 司况身高腿长,几步就走到了他们身边,何零儿打趣他:“你刚才和梁医生说什么呢,看你笑的这么荡漾,喜欢她吗?” 司况没忍住笑了出来,笑的何零儿一头雾水。 他边笑边教育她:“这男朋友身边出现个漂亮的女的啊,尤其是你说她还经常在阿则昏迷的时候进去陪着的,你得提防着点啊。傻呼呼的,什么时候男朋友被人抢走了都不知道。” 何零儿还没说话,秦旻则先踹了他一脚。 何零儿说:“是我的总归是我的,别人抢也抢不走,要是我交个男朋友,还得时时刻刻的提防,恨不得把他揣口袋里,既然这么不信任,那说明感情也不好啊。再说了,喜欢一个人也没什么错,只要不做乱到我头上,她喜欢她的呗,又碍不着我。” “那乱到你头上了呢?”司况好奇的问问。 何零儿笑笑:“司况你有没有见过我捉鬼的样子?”她耸耸鼻子,“很凶残的哦。” “......” 秦旻则看了一眼司况,司况不会无缘无故连番说那些话,两人对视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有空聊”这三个字。 不过...... 秦旻则脸色有些淡,抓着何零儿的手也有些紧。 “怎么了?”何零儿吃痛。 车来了,秦旻则拉着她先上了后座,司况很自觉的上了副驾驶,摸了摸鼻子。 “先去隽园送司况回家。” “是。”司机应声。 司况和秦旻则认识太久了,很容易就能感知到对方的情绪变化,秦旻则自刚何零儿说了那番话后就冷了下来,面色也难看。他暗自笑了一声,大约是何零儿有些无所谓的态度惹到他了。 隽园到了,司况下车与他们道别。 何零儿刚举起了手,秦旻则一声开车,外面的人就没影了。 “你干嘛?”何零儿说。 “有其他人喜欢我也没关系吗?”秦旻则拽了她的手臂把她拉到自己身边。 何零儿:“那你长这样,肯定有很多人会喜欢你啊,我拦的过来吗?” 秦旻则黑着脸,看她这一脸没心没肺理所当然的样子,心也沉了下来,在那样的环境下和好,究竟是感情亦或是一时的心软逼迫,秦旻则分不清,但他也无所谓,既然她人已经回来了,那就不能再想着回去了。 他放开了她的手臂,转身靠着窗户那边,拿出手机划划点点。 在久违的备忘录里写下—— 爱上一个不吃醋的女人,我的感情之路注定坎坷。 第107章 和好了吗 何零儿跟着秦旻则回了家。 他阴郁的看着她给老赵发信息说今天有一个额外的任务,随后讨好似的把梁家的这笔酬劳转了大半给老赵。 何零儿发完信息,走过喷泉的时候多看了一眼,那个女子仍然在,这脸色和身边这个男人如出一辙。 她挠挠脑袋,完全不理解秦旻则为什么突然间沉默了,刚刚在车上也是一个人坐着靠窗宁可玩手机也不和她说话,就像是小学生生闷气,快到地方了倒怕她跑似的把她的手抓的紧紧的。 上了楼,秦旻则脸仍然很冷,捏了她的手给她设置了开门密码,她被整个包裹在怀里,男人的呼吸近在咫尺打在她头顶。 “滴”一声,门开了。 秦旻则放开她推门走进去,在鞋柜里拿了她的拖鞋放在她脚边,然后转了身径直的去了卧室。 何零儿:“......” 这就是所谓的得到就不珍惜了吗? 这捂到手里还没几天吧?这么快又要成为糟糠妻了? 秦旻则卧室里换了身衣服出来去厨房里开始烧水,何零儿站在客厅里看了他一会,还是没想明白他闹的什么脾气,自顾自的坐到了沙发上,拿出了手机划拉着玩,正好林涵发信息过来。 【林涵:今晚怎么睡?抱着睡挤着睡还是压着睡?】 【何零儿:分房睡!!】 【林涵:不至于吧!秦旻则年纪轻轻的就不行了吗?!】 【何零儿:本姑奶奶不想验货了!我要让他在客房睡!】 秦旻则烧好了水,倒进杯子里晾凉,他不喜欢私人空间里有太多的陌生人进出,所以没有请钟点工,卫生都是一星期他爸妈那里的何姨来负责打扫一次,平时他住家和吃饭的机会不多,冰箱里也基本只有些速冻食品。 他开了冰箱,往客厅里看,看到零儿不知在做什么,对着手机笑的很开心,视线根本没有往厨房来。 他砰的一声盖上了冰箱,声音有些大,何零儿被吓到的转过来,正想问,秦旻则就背对着她离开了冰箱。 何零儿:“......” 搞什么? 两人莫名其妙的似乎就进入了一种冷战,何零儿理解男人也会有定期的情绪不稳定,很贴心地给他冷静的时间。自顾自的吃着秦旻则叫的外卖。 她在飞机上睡醒一觉吃的饱,有些吃不下这额外的,吃了几口就搁下了筷子,看向吃完就窝在沙发上的男人。 他趁着她吃饭的时候去洗了澡,穿了宽松的家居服,额前头发还没干透,半背着他,遮着半张脸,何零儿看不出他的表情,但却出了点倔强的味道。 她叹了一口气。 这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太慢了吧。 她正准备说话,秦旻则憋不住了,他黑着脸,面向她,“你不来哄哄我吗?” ??? 何零儿有些发愣,没说话。 秦旻则脸更黑了:“你看不出来我生气了吗?还是我的心情在你这里都无所谓,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男朋友生气了你都能和别人聊天聊的很开心?” 这话说的...... 不是有一点点委屈了。 何零儿觉得自己有些冤枉了,“你生气了?” “看不出来吗?” “为什么?” 秦旻则气急,三两步走到何零儿面前,俯身狠狠的咬了她唇一下。 这一下有些重,何零儿吃痛皱眉,伸手把他推开了,也有些生气了:“你是狗吗,随便咬人?!” 本以为会吵一架,秦旻则有些阴霾的脸却陡然垂了下来,埋在她肩窝里,“我生气你也看不出来,也不哄我,回家把我晾在一旁,自己和别人聊的开心。零儿,我很难过。” 高高的个子弓着腰,声音低沉,掩不住的失落,控诉着她的“恶性”。 何零儿张了张嘴,一脸懵。但她还是忍不住的问。 “你为什么生气?” “司况说别人喜欢我,你都不担心的吗?” 其实这也不是他难过的点,大学时她明明满心满眼都是他,他身边有了其他的女生站着,她就会眼巴巴的看着他,等着他来解释那女让和他没关系,那时候他有些烦躁,却也耐不住她的眼神解释了,可等她完全不在意了,他却没想到会如此难过。 大抵他要的不是吃醋,而是全身心的在意吧。 何零儿想了想:“你会喜欢上她?” “不会。” “那我担心什么呢?我对你有信任不好吗?” “......” 秦旻则要怎么说她才能明白,他想求的不过是一点在她那里的安全感。 他的声音闷在她的头发里:“你在大学时明明不是这样的,我和哪个女生多说一句话你也恨不得立刻来问我她是谁,要怎么样,你才能回到大学时那样?” 何零儿沉默了会,腰被他抵着撞在餐桌那里,“可是大学时候你不喜欢我呀。” 不喜欢吗? 不喜欢会尽管烦躁也会耐着性子的和她说是谁吗? 可感情一事向来是后知后觉的,当初的他无暇思考这些动作后的意义,现在想起来却把里面封存的深意挖掘了出来,才得知—— 啊,原来当初也是上心的。 但秦旻则也不想现在去说那些,事后再弥补也抵不了那时候的伤害,既然那时没有给与回应,现在再给免不了有些讨好如今这段感情的嫌疑,还会徒增一些怨恨。 何零儿的感情轰轰烈烈,把他的掩盖在下面失去了光彩,如今他自作自受,也是他该受的。 可他仍是忍不住的想为她的那几年做一个回馈,他觉得她委屈,他却不想委屈她。 “其实......” 他才说了两个字,何零儿抱住了他,说:“其实我吃醋了呀。” 秦旻则一愣,自己想说的全忘了。 “你在昏迷的时候她老来看你,我烦透了,对她也没有好脸色,老想凶她,可是她说她和你是同事,同事之间看病是很正常的,你看看,她说的这么有道理,可我还是想把她赶出房间。不过你醒了后,她就没来了,在飞机上,她和你打招呼,你也很冷淡,我心里其实高兴的很,巴不得你别理她呢。我就不吃醋了呀。” 她咬咬唇,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想强撑的理所当然:“我都这样的,你还觉得高兴吗?” 她避开了他抬头看她的眼神,又觉得是他非要自己吃醋的,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撑着脸红红的和她对视:“看什么,我对司况说的你没听到吗,我打鬼很凶残的,你想怜香惜玉还没机会呢。” “所以我生气你都知道?” 何零儿大呼冤枉:“那我可不知道,我怎么知道还有求着别人吃自己的醋的呢。你以为你......”她倏地闭紧了嘴。 秦旻则挑眉,凑近了她:“以为我什么。” 以为你内分泌失调,情绪暴躁呗。何零儿在心里说。 凑的太近了,何零儿呼吸都乱了,推了推他,谁知他在家里刚才气的急,扣子只扣了个囫囵,一推一扯,扣子就开了,胸膛就露了出来。 他呼吸一滞,眨了眨眼。 手有些痒,想上手去蹭蹭,这滋味她在当初灭水湘苑如烟的时候就已经品过了,时隔已久,有些想念。 她的手刚伸出来,就被秦旻则捉住了,“想摸?” 何零儿不解抬头:“不行?” 秦旻则笑的意味深长:“行倒也不是不行,就是......” 他附身下去吻住她,“.......你要吃点亏了。” * 主卧洗手间。 秦旻则袒露着大片肌肤,动作着:“以后我求着你吃醋的话,你吃吗?” “滚啊。”何零儿有气无力,累的连手指都不想动。 秦旻则动作狠戾,声音却温柔:“我确实不看其他人一眼,你也得一样。知道吗?” 何零儿腿软的踹了他一脚:“人家的心思没摆出来我也得闭眼不看吗?有没有点道理。倒是你,长成这样,招蜂引蝶。你先管好你自己吧。” 秦旻则抓住了她的腿,细细揉捏,轻吻至上,“得夫人教诲,我必谨记在心。以后你在外赚钱养家,我负责在家相妻教子吧。” 何零儿腿痒,挣扎了下没挣开,“美的你。” 结束后,秦旻则给她洗洗裹了大浴巾放到了床上,何零儿累的昏昏欲睡,懒得理他这想要再来一次的心,迷迷糊糊道:“你别来了,我累死了。” 声音带着事后的娇气,秦旻则脸上满足,心下温软,低下头去哄她:“好了,今天不动你了,安心睡,明早我得去一趟医院,你等我回来再走,好吗?” 何零儿嫌吵,把头埋进枕头里,拉了被子盖住了头。 * 何零儿这一觉睡的极沉。 前段时间的心几乎所有时刻都是吊着的,难有放松,好不容易都解决了,脑袋里的筋一松懈,身体也跟着轻了,一夜好眠后,只觉得浑身舒爽。 她在被窝里伸了懒腰,摸到了松软的被子才想起来这是秦旻则的家。 她闭着眼睛也如被子那样松松软软的喊人:“秦旻则,秦旻则。” 没见回应,她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他昨晚在她耳边说的话,睁眼,他这里她不是第一次来,风格还是有些偏冷的灰黑白色调,整洁干净。 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何零儿趴着拿过手机,先看了眼时间,一惊,都十点了。 “喂?” “都十点了,在别人家里的姑娘家可以回家了吧?”老赵声音很板硬,似乎是憋着情绪想骂人,又骂不出口。 “老赵,我好想你呀。”何零儿吐吐舌头,用了她最惯用的一招。 果然,对面一时没说话,再开口时语气已经松了:“哼,那还不快回来?留我这个留守老头在家你良心过意的去吗?不孝女儿。” “假的啦。” “假的也是女儿,赶紧给我滚回来!韩雀还知道给我捶个腿呢,养你这个女儿有什么用!” “我马上回来。”何零儿不敢耽搁,知道是昨晚自己撒的那个谎老赵怕是早就知道了,忍到今天十点再也忍不住了。 她挂了电话不敢再赖床,匆匆的软着腿去卫生间洗漱换了身衣服就出了门。 第108章 和好了吗 她才刚到家,秦旻则的电话就追了过来。 他的声音很低很沉,“我不是让你在家里等我吗?人呢?” 何零儿一愣,又懊恼自己走的急忘了和他说,可他这兴师问罪的语气让她有些不舒服,正要挂电话,秦旻则就换了可怜兮兮的语气:“零儿,我紧赶慢赶的回来想和你一起吃中饭的,一回来打开门,床上就没你了,我很失落。” 嘶—— 何零儿回忆了下大四和他谈恋爱时的样子,根本不是这画风的,高冷禁欲,只有抱着她亲的时候才会流露出一点点粘人。 她按着红键的手指一哆嗦,就直接挂断了他电话。 “........” 完,又得哄人。 可这会她却没空再打回去了,因为老赵就站在离她不足五米的地方眯着眼看她,似乎她要是敢在他面前打这一个电话回去,他就能扔符了。 她乖巧的笑了,装着刚刚看见他的诧异,挥手打招呼:“老赵,我回来啦。”她飞奔过去抱住了他,力气大到老赵都打了个趔趄,嘴里骂道:“这出去一次吃了不少饭吧,力气真大。” 嘴里这么说着,手却搭在了她的头上揉了几下。 “多大人了还撒娇?走吧,回家吃中饭。” 正说着,一道女声从后面传来,有些柔弱。 “赵功,零儿回来了吗?” 何零儿一惊,偏头去看,只见一温婉女子微笑着站在门口,一头长发柔顺的垂在背后,一身白色及脚面的连衣裙,微风轻过,裙边轻摇,场景甚美,像是周边所有的景致都只是她的背景板。 她无声的问老赵这是谁,老赵极其难得的红了老脸,有些不好意思的介绍,“你叫她温婉就可以了。” 名如其人,恰如其分。 何零儿看着老赵红成猴子屁股的耳朵,啊,这是千年老铁树突如其来地开花了吗? 还是在她离开的短短时间内。 老赵道行这么高的吗? 何零儿不禁对老赵肃然起敬。 “你好呀,温婉姐姐,”何零儿小跑了上去抱住了温婉的手臂,“是我回来啦。” 温婉笑的有些不好意思,却没有推开她,有些拘谨的牵住了何零儿的手,羞涩的看着赵功,“可以吃中饭了吗?” 赵功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意识到头发被抓乱了又有些手忙脚乱的抚平了,嘿嘿了两声,“可以了可以了,我再煎个鸡蛋就好了。” 何零儿第一次看到赵功在女生面前像个小学鸡崽子一样手足无措又纯情,他对陆奇霜一向来是保持着安全距离,开着无伤大雅又不会引人误会的玩笑。 老赵看着不修边幅,样子却是英俊的,何零儿在后面看着赵功着急忙慌的去厨房,过了一分钟又跑了出来从桌子上拿了鸡蛋进去,跑的时候还不小心撞倒了一张凳子。 叹为观止啊。 “温婉姐姐,你是怎么认识老赵的呀?” 既然老赵喜欢温婉,那她就更得对她好了。 一百倍一万倍的好。 温婉眼睛盯着厨房里忙碌的人,有些担心:“赵功一个人能行吗?他不需要我帮忙吗?” “没事啦,”何零儿一点都不担心,“老赵就是心里紧张才会手忙脚乱,姐姐你好厉害呀。” 温婉似乎没听懂她的话,有些茫然。 见她似乎真的很担心赵功,何零儿拉着她走到厨房门口,赵功正拿着铲子给鸡蛋翻面,一回头看到了温婉站在门口看着他,手一抖,鸡蛋就掉在了地上。 “......” 何零儿有些无语了。 不至于吧。 * 饭后,温婉有些困了,只是轻巧的打了个哈欠,赵功就像如临大敌般,匆匆的把碗一放,小心翼翼的送她去了房间,开了空调,设定了温度,拉了窗帘,给她盖了一层轻薄的被子。 何零儿正想说话,赵功一把把她推出了房间。 “.......” 这就很过分了啊。 “你这是急着把我叫回来看你们在我面前秀恩爱啊?”何零儿回到餐桌上继续吃饭,“老赵你不老实哦,这才几天,就骗的人家小姑娘和你一起住了?” 老赵斜睨了她一眼,一屁股坐上了凳子吃饭,温婉刚刚就只吃了一小碗米饭,一点点菠菜,他把她的碗筷收拾在了一起。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昨晚去了哪啊。” 何零儿:“那你为什么昨晚不叫我回来?”她笑的有些得意,“自己在做坏事情哦,怕我回来打扰到你吧。” 老赵敲了她的头,斥道:“胡说八道。温婉是那盆月季。” ??? !!! 何零儿目瞪口呆。 懵了会后,她有些反应过来了,那盆月季在她还小的时候就存在了,是老赵的心肝宝贝,要追根溯源的话...... 这盆月季的出现确实蹊跷了点儿。出现的突然,老赵宝贝的更突然。她只记得有一天,老赵失魂落魄的抱了盆花回来,把自己关进了房间里。 何零儿小时候因清楚的知道自己是被家人丢掉的,性格极其敏感,见老赵一反常态的颓丧,喝酒抽烟,胡子拉碴,也不敢问,怕他要丢掉自己,只是乖巧地帮着他把家里打扰的干干净净,到了饭点,小小的人儿还没灶台高,端着小板凳垫着脚尖做饭。 她没站稳,从板凳上掉了下来,被老赵听到了,何零儿也不敢哭,一个利索的站了起来,红着眼站着,“我想做饭给你吃。” 老赵才知道,还有个小不点儿在,他捡到了她就有责任照顾他。自此他把所有的负面情绪都藏了起来。 都没了吃饭的心思,老赵把碗筷随便的收拾了下,走到了花圃那,原本里面栽着月季的花盆空空如也,何零儿扣了扣盆底,一些土掉了出来。 “我有一个女朋友,”老赵开了口,“只是没法谈婚论嫁,她一直只存在于我的梦里。我也只把她当作一个梦。” “我把每一次睡觉都当成是一次去见她的旅程,一睁眼,我就已经返程了。梦很真实,她是一个天真懵懂的小姑娘,我陷入的彻底。” 老赵一反平常的痞,以一种极其迷恋的姿态向何零儿述说着那些旖旎梦幻的梦。 她的消失,他上天入地的寻找,最终找到她的一缕幽魂灌入到了月季里,十八年如一日的呵护只为它有朝一日能开花,他到处捉鬼,为的不只是钱,还有功德。 还她一个在世为人的飘渺机会。 何零儿从来不知道,当初那个玩世不认真的人的背后,是如此一个痴情的为了一个梦就让自己孑然半生的人。他放弃了现世里所有的人,守着一盆月季抱着就这么过一辈子的想法等一个也许是虚幻的人。 他把所有的感情都注入到了温婉的身上,谁也不能替换。 何零儿见过大千时间里形形色色的人,也捉过因丈夫出轨为了家产为了离婚为了各种匪夷所思的理由能做出杀妻的妻子,但今天见到了老赵,才知人之复杂和区别,也从中理解了矢志不渝的含义。 比如她与秦旻则,老赵与温婉。 比如单恋老赵至今的陆奇霜。 你爱我,而我恰好也爱你,是这人世茫茫间最动人的一句情话了。 温婉人如其名,端庄优雅,让老赵这个糙汉在见着她时都不自觉的收敛起了自己的痞子劲,慌手慌脚的如同情窦初开青涩质朴的小青年。 她突然就有点想秦旻则了。 早上被她挂了电话到现在也没个信息过来,何零儿有点小心虚,拿出了手机,正想给他去个信息解释解释,再问问他如果她成了一盆月季他能管她几年。 老赵还在说着他和温婉的故事,何零儿一心二用的发着信息,大门砰的一声响,两人同时停了看过去。 秦旻则一进门就看到了何零儿,低着头,敷衍着和老赵说话点着头,手指却在手机上忙着。 很空。 不是没有打电话给他的机会。 他气闷。 何零儿眼睛一亮,立马舍弃了手机,扑棱棱的扑向了秦旻则,惊喜道:“你怎么来了?!” 秦旻则闷在嗓子眼的那口气瞬间就没出息的消了,他看着何零儿红扑扑的唇,低下头亲了下:“你不来找我,只能我来找你了。” 他低头在她耳边低声问:“还痛吗?” 何零儿咬了咬嘴,有些羞涩地也学他的样子踮起脚在他耳边说:“还有一点点痛。” 秦旻则眼神里一簇小火苗燃起,搂着他腰的手也重了些,气息不稳,正想说话,怀里的何零儿就往后撤了,赵功脸色不好的拎着何零儿的领子往后拎,“秦先生请回吧,零儿才刚回来,没空陪你吃饭陪你玩,明天也没空,后天也没空。” 他好不容易养大的一闺女,当着他的当和其他男人搂搂抱抱咬耳朵,当他是死的吗? 动手动脚没规矩! 小白脸怎么能靠的住,身材看着也单薄,这么热的天气还穿着衬衫长裤,极大可能身体虚气血不足,把何零儿交给他,毫无疑问不太行,何零儿要是被人欺负了,他这点小鸡崽体格,都不能打架给她出口气。 何零儿:“我下午有空,明天有空,后天也有空。老赵你瞎说,我要休息一段时间不接单,你给我接了我也不去。” 赵功眯眼,看着秦旻则气定神闲不说话,却慢悠悠的掀起了右手的袖子卷了上去,右手手腕上的细小伤疤很完整的展露了出来。 “......” 好个心机狡诈的人。 “你已经取出来了?” 秦旻则摇摇头:“零儿取的。不过它也算物尽其用了。” 赵功上前看了看伤疤恢复的情况,“我本来也不赞同你用这个符,但你坚持,既是你的要求我没必要拦着你,成年人了,有足够的能力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了,韩雀来找我要解符方法的时候我就说过这不一定能成功,我当初把符给你的时候也把所有的利弊都分析给你听了,零儿做的不错。” 做的不错,一语双关。 解符解的不错,人也找的不错。 小白脸仔细看看,脸长的不错,手臂肌肉细条也不错,想必身上的也不差,力气也不会小,打个架一对几估摸着不会输。 更何况,他把零儿的命看的比自己的重要。 他一转身,回了家,语调仍然硬梆梆:“我们家的门禁是十一点。记得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倒计时 第109章 和好了吗 秦旻则刚刚去了趟医院,他这一走十几天,即便司况给他打了掩护请了假,他也该回去看一看。 去的时候碰到了梁郁景,她躲躲闪闪的避开了他的视线只点了个头就擦肩而过了,秦旻则疑惑的停了一下,便又不在意的继续走了。 但她刚才的神态,心虚有之,无地自容也有之。 秦旻则又联想起了昨天司况说的那些话,心里便有了些猜测。 司况说的也和他猜想的情况差不多,司况问他要做什么,秦旻则起了身,看了眼没来电没信息的手机,往门外走去,只说了两个字:“你管。” “???” * 何零儿蔑了他手腕一眼,“你这个倒成了个尚方宝剑了。” 秦旻则握了她的细腰,低头在她脸上咬了一口:“管用就成。” “你医院都没事吗?”何零儿在出票口取了票,又被秦旻则拉着去小吃处排队买爆米花和可乐。 “刚巧有个会诊赶着我回来了,但另外D市来的专家临时有事不能来了,时间改到了明天。”本来说好要给他一天假的,但医院的事说来就来,无法控制。 最近刚好有一部风头很大的电影要上映,电影院里人很多,秦旻则人挺拔,脸俊朗,在里面尤为显眼,尤其他身边还有一个小姑娘。 姿态亲密,女孩笑起来有个小小的酒窝,窝在男人的怀里,男人占有欲很强的揉着她的腰,话不多,眼神却能让人溺进去,偶尔低下头去亲一下。 亲完后又专注的听着她说话。 羡煞了旁人。 “思甜,你看那像不像以前大学和我们一届的秦旻则?”在后面排队的付丽看着前面的人眼熟,问站在一旁的人。 “思甜?”见思甜没反应,付丽又叫了一声。 方思甜呆怔的看着前方熟悉的人,付丽叫了几声才清醒过来,狼狈的低头整理了下表情才回:“怎么?” 付丽没有看出她的反常:“你看前面那个,像不像......” “是。”没等付丽说完,方思甜已经等不及的往前走了,付丽愣了下,听到她说是的时候心里就涌出兴奋了,看见她的背影也跟着跟了上去。 方思甜平复了下心情,叫了声:“秦旻则,好久不见。” 何零儿从秦旻则怀里抬头,看过去,太久没见的人一开始没有认出来,出了社会,与在象牙塔里的形象多多少少都有改变,但人的气质内在的高傲不管过了多久也不会变,何零儿只过了一分钟就认出来了。 她脸上的笑容戛然而止。 她与他们不是同一届的,但当初追着秦旻则追了三年,他身边的所有人她几乎都眼熟了,这个或许也能称作是他的身边人吧。 她用了点力从秦旻则的怀里出来,顺了顺有些乱的头发,提醒秦旻则:“你的好搭档叫你呢,怎么不理人呢,多没礼貌。” 面对她态度的转变,秦旻则敏锐的察觉到了,他皱了皱眉,想去拉她的手,何零儿借故从包里拿手机,躲了过去,他干脆连包带手一起捏在了手里:“你怎么了?” 方思甜看着她们,内心的震撼比何零儿更甚。 “何零儿?” 何零儿这才重新看她,手还被人捏在手里,没法挥手,“哦,是我。好巧。” “你们......”她满脸不可置信,声音都在发颤。这段时间是有隐隐约约的消息传来说在本市看到了秦旻则,也有听说他出现在了何零儿的同学会上,消息来源于同学的同学的口口相传,她并不相信,三人成虎的事她很懂。 她看向秦旻则,希望秦旻则能给她个否认。 但秦旻则的目光自始自终都在耍脾气的何零儿身上,方思甜见他半天没反应,有些下不来台,脸色有些难看,看了一眼付丽,付丽愣了下,很快反应过来,在一旁搭腔给方思甜递台阶。 “秦主席,好久不见了,不如我们中午看完电影约着一起吃个饭吧。” 何零儿轻轻的嗤笑了一声,手却始终不松。 她的反应太奇怪,来的太突然,秦旻则有些莫名,他有些恼怒的回头,“和你们很熟?” 付丽的笑僵在脸上,她扯了扯方思甜的袖子。 她咬着牙,脸上的温柔端庄有些裂缝,但仍是不死心的说:“秦旻则,好歹我们以前也是学生会同事了两年,没有点同学情那还有同事情,还不够吃个饭的?” 何零儿瞪着秦旻则,突然笑了一下:“你的好多情想找你吃饭呢,怎么不去呢。” 秦旻则何其聪明,他放弃了想拉她手,转而把她整个人都拉进了怀里,退出了队伍:“我的所有情不都在你这吗?你想要我和谁吃饭。” 何零儿被他紧紧的困在怀里,闷声说:“不要脸。” “电影还看吗?” 何零儿想了想,道:“票都取了。” “那就看,看完我带你去吃你一直很想吃的那家甜品店,还有什么奶茶。” “豆豆波波茶,三分糖。”她的声音捂在他的胸口,有些烫,听着也有些委屈。 秦旻则心疼了,“好。带你去吃。买两杯。” 何零儿摇头:“会胖。” 秦旻则小心的拉起她的手,见她没再逃开了,脸上才舒坦了点,带着她重新排队买小食:“不会,我们零儿怎样都好看。” 他们说话的声音很小,方思甜被晾在了一边,附近的人有意无意的在往这边瞥,付丽也觉得有些丢脸,见秦旻则他们又重新走到队尾,小声说:“思甜,我们还看吗?” “看个屁!” * 喝了一杯可乐,看电影途中何零儿就憋不住了,和秦旻则说了声后就去了卫生间。 她拉开了堵在卫生间门的一个鬼魂后,又把卫生间里所有飘着的全都赶了出去才安心,只是一进去就撞见了正出来的人,她眉心一跳。 哦,冤家路窄。 方思甜刚才已经走了,但被忽视的憋闷让她又回来了,还特意和人换了位置就坐在了后面,看到她起身,她就先起身去了卫生间,就为了能堵住她。 做出这事,方思甜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聊聊?”方思甜说。 何零儿有些后悔把鬼赶出去了,她想绕开方思甜往里走,方思甜却把她的路都堵了。“不敢聊?” “不想聊。”何零儿说。 方思甜笑着说:“是不想还是不敢,你自己心里清楚,聊几句又不用几分钟,你在怕什么?” 何零儿沉默的看了她几秒,终于松下气来,退出卫生间,“你想聊什么呢,聊当初你们是一对,是我拆散了你们?还是聊我配不上他,我得有自知之明自觉滚远点?还是.....聊你们在一起的那些亲密事?” 方思甜顿了顿,她168的个子,再加上高跟鞋,看何零儿有一种天然的蔑视感,“哦,我以为这些你都知道,只是没想到你还是那么没脸没皮,几年不见,又重复当初的路。” 何零儿不像当初面对她时的不自信了,她靠着水槽,尽量的离她远一点:“那怎么办呢,秦旻则就吃我这一招呀。你要是想要,你可以试试看。我期待哦。” 看他上不上勾。 方思甜没想到过了几年,她变得牙尖嘴利了,不再是以前那个被她几句话就说哭了的胆小卑微的人了,她今天这一次对话进行的过于草率了。 她有些慌。 何零儿没错过她一错而逝的慌乱,有些骄傲得意,几年前的那一场对话她现在仍不愿想起,她知道自己的举动与秦旻则的冷淡在学校所有人眼里的戏谑,却无法接受被人这么直接的奚落,拿着她的自尊,踩着她的底线,把她打的落花流水,只想逃离。 “这么大方?”随着寒意十足的声音,秦旻则一步一步的走进来,面向何零儿,铁青着脸,沉着嗓子,一个字一个字像是扔出的石子,冷硬:“何零儿,你再说一次。” 何零儿眨巴眨巴眼睛。 哦,又生气了。 可是她还觉得委屈呢。 当初被情敌怼到一句话不敢说就逃离了学校,现在又被堵着不让上卫生间,他不了解实情还来凶她,不想还罢,一想,三年前的那些事儿一件一件的往外翻,方思甜说的那些刺耳的话又如临耳边。 她也僵硬着不说话。 方思甜勾了勾嘴角,上前一步,细声说:“秦旻......” “滚啊。”秦旻则甚至都没有看她,眼神像把钩子死死的勾住何零儿,生冷低喝。 方思甜一僵,没敢再开口。 何零儿已经很久没有看到秦旻则这般和她说话了,虽然知道这话不是冲着她说的,可是几年前的那些他的拒绝和冷淡又犹然在眼前,她鼓着嘴。 两人僵持了一会,边上的人进进出出的,甚至也有几个不怕死的鬼混趴在了何零儿的肩头好奇的看着他俩。 何零儿嘴唇动了动,“我......”一个字还没说完,一颗眼泪就砸了下来,这一颗眼泪就像开了个口子,她人不动,却泪流满面。 秦旻则一瞬间气势全撤去,眼里闪过慌张,手足无措的想去帮她擦眼泪,何零儿撇开了头,冷冷的看了一眼方思甜,又看了一眼秦旻则,胡乱的擦了把眼泪,就跑了。 只是还没跑一步,秦旻则就跩着她的手臂抱进了怀里,何零儿剧烈的挣扎,秦旻则没辙,一把扛起了她进了旁边的一个无人放映厅里。 “你走开!我不要再理你了!你凶我!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听到就凶我,你凭什么凶我,我不要和你和好了,我后悔了!你给我走开!” 她人挣不开,胡乱的踢着他。 被踢到小腿骨的人一声没敢坑,只是细微的皱眉。 何零儿挣不开,一张嘴咬在了他的胸口。男人胸膛很硬,一口下去,没咬到什么肉,只咬到了一嘴的布料。 她松开了嘴,眼泪兀自流着,全都氲开在了他的衬衫上。 秦旻则抱的她很紧,紧到她觉得自己的腰都快要被勒断了,胸口堵的严严实实的有些喘不上气。 他的气息很沉,面对着突入其来的指责不辩解不反驳,现在她在气头上,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他辩驳不了,只能先用他的行动表达着他的想法。 他绝不答应。 何零儿的抽泣声在黑暗里被无限放大,秦旻则抵着她,腾出一只手卷了袖子给她擦眼泪,袖子最后都湿透了,他就换一只擦。 也不知过了多久,何零儿终于哭够了,腿站的有些酸,但她不想说话,也不想没骨气的贴着他,但是她的身后是墙,他又抱的太紧,她没地方跑。 “还哭吗?”秦旻则低头问。 何零儿偏开头躲他凑的过近的唇,也不想和他说话。 秦旻则细想了想她今天的情绪变化,都是在那人出现之后开始变化的,那人叫什么来着,他想了会。 “你和方思甜有过节?” 嗯?他还这么记得她的名字? 何零儿在梁郁景上面会吃醋,但也不会过分吃,只因为她看到他对她的态度,而方思甜......她回忆了下当初他们在一起讨论着学生会的事,她就像个局外人似的坐在一旁,局促的手都不知怎么放。 那感觉太难受了。 以至于见着她何零儿就能想起那时的自己,强烈的卑微之感,彻头彻尾的一个小丑,方思甜看向她时眼里的同情都让她无地自容。 她低着头,这姿态是拒绝交流。 秦旻则看着她的头顶,觉得她像一只幼兽,受了伤却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只想自己消化,黑暗能把所有的负面情绪吸附出来。 他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下,后悔了刚刚对她的态度,再如何难过与愤怒,也不该把这些情绪带给她的。 他一手揉着她的头发,“宝贝儿。” 何零儿一震,抬了头。 秦旻则找准了机会,勾住了她的唇,何零儿也没抗拒,只是没有回应,他耐心很足的用蛇尖启开她的牙关,缠上了她。 一吻下来,气喘吁吁。 “宝贝儿。”秦旻则哑着身,听着何零儿腹部一阵颤,脸颊通红,她咬紧了下嘴唇不吭声。 “对不起,我不该对你凶,我只是听到你让别人来追我的话难受了,你可以生我气,可以打我骂我,但不要说出不要我的话可好吗?我承受不住。” 他吁出一口气,揉着她的嘴角,再次倾身上去,声音掐进了吻里:“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作者有话要说:我知道 预收: 《穿成小富婆》,《我从垃圾堆捡了个男朋友》 求求大家看一看 第110章 和好了吗 回家的路上,何零儿因为哭累了,直接在车上睡着了。 秦旻则想了几分钟,就决定给赵功发个信息让她在他家住下了。 赵功:“......” 赵功:你他妈是在知会我还是询问我? 秦旻则把车停在车库,摸了摸何零儿汗湿的脸,帮她把头发勾到了耳朵后面,露出一张小脸蛋。 他在手机上打字:我打算向她求婚了。 赵功:“......” 他火大:“那你不还没求婚吗?!” 秦旻则实在不想送人回去,她今天刚大哭了一场,对她发了一通脾气,再一晚上不见万一她跑了他都不知道上哪盯人去。 他打字:“她睡着了,我直接送她去客房睡下了,别来回折腾了。” 赵功:“......” 这他妈是我在折腾吗? 按灭了手机,秦旻则直接抱着人进了电梯。 他直接把她放到了主卧,拧了毛巾给她擦了脸和身体。她睡的很沉,秦旻则把毛巾扔在了床头柜上就坐着看她。 何零儿看着很开心,即便是大在学期间,他给尽她冷脸,她也没有在他面前哭过,今天却因为方思甜哭了。 她那句和方思甜说的让她来追追的话,冷静下来想想挑衅的成份居多,方思甜与何零儿本无交集,为何要挑衅她,方思甜又做了什么引得零儿去挑衅她。 他眼里泛着冷意。 有许多事,似乎他并不知情。 何零儿的突然逃离,打的他措手不及,他的真心尚来不及述说出口,就被叛了死刑入了监狱。 他当初遍寻不着她,人找疯了,借着关系翻了她的个人资料,赶去了她的家,里面住着的也是陌生人,他犹记得自己失魂落魄的从五楼走下来时,疯狂的拨打着她的手机,听着一遍遍的空号音,内心恐慌,眼里发狠地砸了手机。 他那时虽与她谈了恋爱,接吻也常接的自己心头猛跳,但说出的话却太少,入了情却不自知,把她在身边已经当成了理所当然,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会消失。 看了她许久,才关了灯进了书房,给司况拨了个电话。 那头浓浓的困顿嗓音有气无力的接了电话:“喂。” 秦旻则单刀直入:“你知道当初何零儿和方思甜是什么关系?” 那头沉默了下,继而暴怒:“你他妈的自己女朋友和别人有什么关系你还来问我?!” 秦旻则手指敲了几下书桌,被寂静的夜晚一声不落传输到了司况耳边,司况气势倏地就落了下风,他犹犹豫豫的说:“具体的我肯定不知道,否则也不会这三年都不告诉你。但方思甜那时和你一样同为老师的心尖宝,你俩在一起的机会非常多,而她对你的心思众所周知,我不知道她和何零儿之间有没有过节,因为她们并没有表现出来。” 秦旻则皱眉:“她对我有心思?” 司况:“......她就差把眼珠子摘下来放你身上了,你看不出?” “看不出。” 司况一时无语,又有些恍然。 那时的秦旻则没有把任何一个人放在心上的,有学业的交流,有老师的任务,方思甜才能堂而皇之的呆在秦旻则身边,而他也并没有赶人。 司况长叹一口气,大半夜的加班到家,夜深人静,颇有些想要与人为师的冲动,他开了个头:“阿则啊......你这驴脑袋,你要庆幸是何零儿主动追的你,你也该庆幸三年后,你能找到她......你是把所有智商都用在了医学上了吧......” “嘟嘟嘟......” 听着对方挂断的忙音,司况咧嘴笑笑。 * 秦旻则坐在书桌上想着那几年大学生活,除了撞进一个他无法招架住的零儿,其他所有事都在他的可控范围内。 方思甜...... 他想了会后就放弃了,他连她的脸都无法对应上了,更何况是那几年的交集。 隐隐有些倦意,他眼前闪过零儿的眼泪,她流泪次数屈指可数,只一滴下来,他的心就蜷缩了起来。 他抄起手机,关了书房的灯,进了主卧浴室简单的洗了下,身上还泛着凉气,拉开了被子,零儿整个人暖绒绒的陷在被窝里,呼吸平缓,他的心温柔成了一片水,钻了进去,把她整个人抱进了怀。 何零儿一个人睡习惯了,猛然间有另一个人搂的紧了些,她便觉得有些呼吸不过来。 她挣扎了下。 但对方身上都硬梆梆的,手臂像根粗木棍,勒的她动弹不得。 她迷糊的睁开了眼睛,就看到了眼前的一片胸膛。 哦,想起来了,在秦旻则家里。 她小心的拿起了他的手,想松开些,她能转个身,才刚拿起,就有声音在头顶落下:“怎么了?” “抱太紧了,我睡不着。”何零儿实话实说。 头顶一声轻笑,继续把她搂紧了些,她整个身体都紧紧的贴住了她,还用大腿把她的腿架起来夹住他。 像麻花一般的缠在了一起。 “那你得习惯一下。”秦旻则醒了过来,低头看了眼她的头顶,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何零儿鼓了鼓腮帮子,费劲的仰头看向男人,撞进了他深邃的眼里,“你一直没睡吗?” “睡了。”秦旻则随意的说,“既然醒了,我们来聊聊今天的事好吗?” 何零儿不想聊,她把头埋进了他的怀里。 秦旻则顿了顿,揉着她的头发:“任何人和事都不会是我们之间的障碍,以前不是,现在不是,以后也不会是。如果这在你心里是个结,那我们就拿掉它。” 其实这已经不是何零儿心里的结了。 那几年虽是心甘情愿,论坛上的贴子飘的那么高,什么难听的话都有,她可以选择不看,不听,不去理会,但在医学系一干人眼里,还是略小丑了些。 那自卑的心里逐年发酵,她偶尔也会想,她这行为是不是给秦旻则带来了困扰。 她可以不在意别人给的冷脸和不屑,但她不能忍受来自秦旻则以及他身边人怜悯、嘲讽的眼神。 其实她到后面,追人已经追的小心翼翼了,不敢出声,不敢做过多的行为,只敢在他上课的地方坐下,与他说几句话。 秦旻则的回应让她欣喜若狂。 与他几次的接吻也接的不敢喘大气,手抓着他的衣服下摆身体僵硬的被动承受,生怕遭来他的嫌弃。 她想,那时候,她就不正常了。 如果天平一旦失衡,她的患得患失和小心惶恐到最后也会毁了这段感情。 方思甜也只是压倒了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直接尖锐的把她的伤口扒拉了出来,让她像个被脱光衣服当众凌迟,她头皮发麻的想要反驳,却出不了声音。 “你一个兽医系的,与天之骄子般的秦旻则,你觉得你们哪里匹配?他最后站的高度,你能与他比肩吗?这四年来,疯言疯语全都围绕着你们,你给他带来了多大的困扰你知道吗?他不说,只是他善良,并不代表你就可以永无止尽的去骚扰他。” “我......”她想说她并没有。她的追求并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不是吗?他的上课,实验,她并没有打扰不是吗? 方思甜高傲的看着她,“秦旻则接下去肯定是要出国深造的,你要拖着他吗?他看你可怜对你态度松了些,你看看你又做了些什么呢,你有为将来考虑过吗,情情爱爱的,他会在乎吗?” 何零儿耳朵嗡嗡的,她后来说的话她再也没有听进去一个字,她只是怔怔的看着她的嘴一张一合的,原来很多字拼凑在一起就可以这么伤人。 四年的时间在他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她渐渐的丢了自己的自信。 她在他面前根本就不敢抬起头来。 这不是一段正常的感情。 可是她舍不得啊。 后来,有一次,她在教室外面听到方思甜问秦旻则将来的出国打算时,她听到熟悉的声音说了两个字,“也许。” 她慌不择路。 年轻时的感情不堪一击,她的也是。 两人几天没联系,秦旻则填完出国申请,却发现人再也找不到了。 * 秦旻则静静的听完,心揪着的疼。 “对不起啊。”他低头,声音暗哑。那时候的她其实已经没有前几年的笑脸了,看着他也有些畏缩,可是他却并没有在意。 前几前灵气明媚的女孩儿在他这里却变了样子。 何零儿摇头,其实当初的他们都不成熟,一段先天不足的感情握在手里,如水般,太容易洒了。 “我当初是想要出国,但我也并没有想要与你分手,出国是早就决定好的,我的预想是我们异地恋几年,我们各自努力,我学成就会回来。其实,我也是自大了,我有什么资格让你在国内等我。” 以他们当时的感情状况,他一旦出国,感情也会迟早夭折在一个个不能见面解释的误会里。 他从小到大都是被捧着的,所有的人都是围着他转,他太难去理解另外一个人的内心了,他把很多事情都变成了理所当然,包括她。 可是自从她消失,他才明白过来,这是对他的惩罚。 “对不起,让你遭受了那么多。” 幸运的是,他明白的太晚,也不算太晚。他仍然有了挽回的机会。他在遍寻不着里毅然决然的放弃了出国。 她的比重在他心里无限加重。 何零儿在他怀里哭的呜呜的,眼泪鼻涕全擦他胸口,她呜咽到打嗝,“其实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自卑的人,可是大四那一年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也许越在意越怕吧。” 秦旻则亲她,“怪我,是我没有给你足够的安全感。” “零儿,”秦旻则亲吻着她的脖子,“三年对我的惩罚实在太轻了,但我也没办法让你再给我多一些惩罚了。” 他无法再忍受没有她的日子了。 三年已经是极限。 何零儿说:“你还在看心理医生吗?” 秦旻则没停,“很久没看了。” 何零儿忍着脖子里的痒意,躲着,“大胆,说是对你惩罚太轻,那你现在又在干嘛。” 秦旻则手也没有闲着,托了她身上的衣服,翻身头抵着她的额头:“惩罚我自己,只给看,不给吃。你说可以才可以。行吗?” 何零儿眼里涨着迷雾,水光光的,娇声娇气道:“真的吗?那个好疼的。真的可以不要吗?” 秦旻则笑着埋首,应了一声。 做梦呢。 不久后,零儿细细小小的声音响起,秦旻则耐心的温声哄劝,听着月亮都羞红了脸,从没拉严的窗帘缝里探出了头,又躲了起来。 晨曦微扬,怀里的人累的沉睡了过去,秦旻则心里涨的满满的,虽累极,却清醒的不舍睡去。 让你在三年前如此难过都是我的错,但在接下去的所有岁月里,我将尽我所能,让你可以尽情的展颜,不必再踟蹰不前。 我进到你的领域里,懂你之懂,学你之学,以我之身护你周全,以我之命与你同行。 我爱你。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章番外就结束了 预收: 《穿成小富婆》,《我从垃圾堆捡了个男朋友》 第111章 番外 韩雀在外面晃荡了两日,他换了把白色的伞,伞面上还有金色的绣花,他蹲在一所高中的墙头上看底下一群青春多彩的少年少女们在聊天。 韩雀很认真的听了一阵。 “草,姓齐的那只狗,昨晚游戏竟然鸽了我!我在里面一对二被包围了,最后被他们侮辱性的用□□烧死了!” 韩雀拧眉细想,飘下去站在他旁边虚心的问:“鸽了是什么意思?烧死了你为什么你现在还是看不到我?” 男生被一女生迎头一打,“我说了,姓齐的是我罩着的,你再骂他试试。” 男生被打的脸红,梗着脖子回骂,“他一个大男人躲在女/人下/面,怂不怂泡!” 女生突然笑了,“哦,你去试试,就知道是怂泡还是爽了。” 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韩雀蹙眉思考,飘到女生那边,眨巴着眼睛问:“为什么?” 当然没人有理他,但是韩雀玩的不亦乐乎,飘来飘去和所有人都说话,有时还一问一答。后来这一群人嚷嚷着要去网吧开黑,韩雀也兴致盎然的跟着一起走了。 但后来他被一道禁制符拉了回去。 何零儿正在院子里制符,太阳很好,家里自从来了个温婉,院子里多了很多树和花。 老赵已经很少出门接活了,他大半的时间都用来在家里陪着温婉,温婉每天有一半的时间都在睡觉,睡醒后老赵就会笑嘻嘻的凑在她身边和她说话。 韩雀不只一次的听到何零儿在旁边打趣老赵,也装着抖身上的鸡皮疙瘩问温婉姐姐是怎么受的了老赵这个样子的。 温婉笑的和她的名字一次,小小声的纠正她,要叫她姨,不能叫姐姐。 每当这个时候,何零儿就会拿出手机看一眼时间,再打电话给秦旻则,乌拉乌拉的撒娇,有时是任性的作一作,但那边始终很好脾气的回应着她,何零儿见好就收,当着老赵的面对着手机亲的很大声。 何零儿在这个院子里设置了结界,韩雀不用伞也能无惧阳光,畅通无阻,他扔了伞,晃到她的身边,蹲下,手抱着膝盖,看着她一脸认真的画着符。 她的脸上沾染上了一点墨水,韩雀伸手帮她擦掉,何零儿抬头,韩雀不知怎么有些心虚,大声:“怎么了!你脸上有东西我不能擦吗?!” 何零儿莫名:“我说什么了吗?” 韩雀焉了下来,他把头靠在膝盖上盯着何零儿发呆,半晌后他才很小声很小声的说了声:“我想走了。” 何零儿听见了,“那就走啊。我拉你回来是因为你一个星期没回来了。” 韩雀眉眼上染了情绪,少年不知愁滋味的年纪却在这几天经常发呆:“我说,我想去投胎了。” 何零儿画符的手顿住,放下笔转头看他,纯白的灵魂,容易被人觊觎,她就把禁制符加固了,他有一事她就会感应到。周围一切都安静了下来,阳光斑驳的照在他们身上。何零儿摸了摸他头顶,“想好了?” 韩雀小幅度点头,贪恋着她的温度:“当鬼的日子我过够了。还是当人舒服,能哭能笑能玩能乐,有一群人可以勾肩搭背,一起插科打诨,还可以一起熬夜玩游戏去网吧开黑,还可以窝在女人身下。” 何零儿皱眉:“你哪学来的。” 韩雀:“哦,这几天我都是市一高中那儿。” 相处了这么久,很难舍得,但投胎确实是正事,何零儿吸了吸鼻子骂他:“你可学点好吧。” *** 来带走韩雀的是杜启,杜启现在是带罪之身,地府大发雷霆,撤走了他所有的职务,但新来的鬼差还没上任,他得待到那人来为止。 他看着倒没受什么打击,仍然是那一身行头,他冲着老赵点了点头,对何零儿说:“他灵魂纯白,来生会投个顺遂美满的人生的。” 何零儿眼眶有些发红,秦旻则把她搂紧了些。 来的还有司况,他刚进秦旻则的办公室就碰上了他要来何零儿家,他一番好奇,嚷嚷着也是认识韩雀的,怎么着也该送一程,秦旻则被烦的脑袋疼,就让他来了这里。 韩雀耷拉着脑袋,穿着一套白色的新衣服,是何零儿特意去给他找的,他扯了扯发带,视线扫过所有人,笑着说了句:“我走了啊。杜大哥说我下辈子会有一个很幸福的家庭里,但你们也不能忘了我啊。我韩小爷好歹和你们呆一起这么时间了,你们要是轻而易举的忘了我,你们就......” “就.......” 何零儿接上:“太没良心了些。” 韩雀抿嘴默认。 何零儿拍了拍秦旻则的手臂,秦旻则松开了她,她上前抱了抱他:“不会忘记你的。” 韩雀笑的难看:“那我就放心啦。” 他最后再看了一眼何零儿,说出了一直没勇气说出来的话:“零儿,我喜欢你呀。” * 周一。 这周秦旻则调休了一天,何零儿也没接活,两人懒懒散散的睡到了日上三杆,她才被秦旻则的动作惊醒。 昨晚他就折腾了很久,她的骨头似乎都散了,秦旻则这大开大合的动作让她皱起了眉头,忍着身体隐秘而发的快感,她咬着嘴唇。 秦旻则低头来吻她唇瓣:“怎么了?” “你好烦呀。”她报怨。 天气有些凉了,何零儿喜欢微凉的时候盖着被子暖和的感觉,所以没有开暖气,被子凌乱的全都掉在了地上,两条白白的腿掐着晃荡在空中,秦旻则呼吸很沉,□□住她脖颈上的嫩肉。 “是,我好烦。” “你调休就是为了这事吧。” 秦旻则笑,“你说对了。” 何零儿无力的踹了他一脚。 秦旻则见她真的很累了,把她翻了个身,进去:“很快,忍忍。” 结束后,秦旻则没穿上衣,就只套了条居家裤,把何零儿抱在房间的小沙发上,给床又换了被单,铺平后,他抱了零儿弯腰亲她额头:“还要睡吗?” “要。”何零儿又有些困了,她这一星期五天晚上都在捉鬼,两人睡在一张床上的机会实在不多,所以很多时候,她都随着秦旻则。 秦旻则电话来了,他走了出去接电话,顺便去厨房做中饭。 秦旻则在郊区买了套别墅,装修也好了,就是几乎没时间去住,他们更多的就是呆在这套市区的公寓里。 他平时也会帮着秦父管理公司,但是大部分时间还是呆在医院里,他很忙,晚上也经常没有空,他做了中饭后见何零儿又睡着了,把饭撤了,等着她醒来再温温吃吃。 他手敲着桌子,心里有些焦躁。 “求婚,求婚,求婚......” 怎么求婚好呢。 何零儿不在意形式,但秦旻则却想给她一个毕生难忘的记忆。 场地不是问题,让司况去解决,定制的戒指昨天已经拿到手了,完美的切割,钻不大不小,是稀有的珍品与他心中独一无二的珍品很相配。 想了半天没想出个所以然,他自己取消了几个刚刚想出来的方案。 都太浮夸。 他套了件简单的上衣,在客厅里开了电脑查资料。 时间静静的过。 “卡擦”,房门打开,何零儿混混沌沌的从里面走出来,眯着眼睛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人,摇摇晃晃的走过去,歪头倒在了他的腿上。 “阿则......” “嗯。” “今天天气很好哦。” 秦旻则把电脑推远了些,扶着她的头让她躺的舒服些,随意看了外面,秋风来了,已经有一个多星期没有出太阳了,今天确实是个难得的好天气。“嗯。” 他说,“要出去玩吗?” 何零儿眨巴眨巴眼睛,从下面看着秦旻则的下颚线,下巴,和喉结,无一处不喜欢,无一处不迷恋。 “这么好的太阳,不做点事好可惜,不如我们今天去领个证吧。” “啪嗒”一声,秦旻则手一用劲,电脑被推到了地上。 他难得的懵了。 * 于是他们的证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情况下领完了。 秦旻则脑海里的求婚一百零八式一个没用上,连戒指在关键时刻他都忘记拿了。 等出了民政局,他心里迟缓的狂喜才慢慢的浮上来,他看着何零儿在朋友圈里发了一张结婚证,僵硬的身体才有些缓解。他眼眶忽然就热了,将人拉了过来紧紧的抱住了。 “谢谢啊。” 谢谢你在对我失望后还愿意再次相信我。 谢谢你在一个午后,一切都很美好的日子里,将这一天变得更加美好。 何零儿的手机掉了在地上,她懊丧的看了一眼,屏幕碎了。 “我手机坏啦。” “我赔给你。” “哦,”何零儿说,“现在你的钱就是我的钱了,你赔给我不还是用我自己的钱吗?” 秦旻则:“这样啊......” 何零儿点头:“对呀。那我以后是不是不想捉鬼的时候就可以赖在家里啊。” “可以。” 何零儿大叹一口气:“这个婚结的真是太好了。” 秦旻则同意,这个婚结的真是太好了。 手机备忘录:今天天气很好,一如我的心情,三年的噩梦终于结束,从此她将是我永远的软肋,有她在的地方,阳光洒满,星空灿烂,山河温柔。 作者有话要说:结束啦!!!!! 开心!!!! 预收: 《穿成小富婆》,《我从垃圾堆捡了个男朋友》都是甜甜的文。希望大家支持呀。谢谢宝贝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