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前尘应念 作者:程晚寒 文案:初中时写的一篇文,喜欢副线里的君谢cp~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搜索关键字:主角:君璟、霜华 ┃ 配角:谢渊微、君卿悟 ┃ 其它: 第1章 细雨空濛,烟波渺渺,连绵青山掩映在微微春雨之中,雨中桃花三两枝,在青黛的山色映衬下,洗却艳丽颜色,次第盛开。 天辰派位于重重青山的最高峰天台山上,巍峨峻拔,整个门派都掩映在山巅的白云之中,望去犹如仙宫。 天辰派是现世最负盛名的修仙门派,派中弟子个个身怀异术,七位长老均是当世高人,掌门无尘子更是已修成仙人之体,修为通天彻地,是当世声望最隆的修仙高手。 这一年正是天辰派每五十年收一次新弟子的时候,每当此时,天下奇人异士云集此处,都想拜入天辰派的门下,修习天下最精妙的仙术秘法。 一个少年长身而立,手里撑着绘着海棠花的油纸伞,望着前面排成一条长龙的队伍,苦着脸道:“霜华,这要等到什么时候,我看咱们还是下次来罢。” 他伞下站着一个青衣少女,坚决地摇了摇头:“君璟,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修行了几百年,好不容易能够幻化为人形,这一次再不去见他,又要等上五十年了。” 君璟不等她说完,一把捂住她嘴巴,低声道:“我的大小姐,你小声点成不成?这可是修仙门派的地盘,你大喇喇说自己修炼幻形,是想被天辰派的弟子抓去锁妖塔里吗?” 青衣少女扁了扁嘴:“我当然知道啦,你不是偷了魔君的幻玉珠给我么?我带着幻玉珠,妖气尽敛,这些人不会认出来我的,放心好啦!” 君璟无奈地抚了抚额,也不知道又等了多久,两人方才排到队伍的最前列。 前方新弟子的征召处坐着几名天辰派的弟子,分别负责登记报名人员的姓名、编号、籍贯之类。正中一个年轻弟子抬起头来,面色淡淡的:“你们为什么想修仙?” 少女正待开口,君璟笑嘻嘻地倒背双手,抢着答道:“几位师兄,我们是不忍见苍生疾苦,所以上天辰派寻求仙术,待得道术有成,便仗剑诛魔,行侠江湖,还天下众生一个清平盛世。” 那弟子赞许地点了点头,道:“好志向,你之前可学了一些仙术?” 君璟撒起谎来,眼睛眨也不眨:“禀告师兄,在下出身医术世家,除了会一点医术之外,并没有修习什么仙术。” 那弟子微皱眉头,摇头道:“这可不太好办,接下来的关卡你未必能过。” 君璟笑道:“不妨事,天辰派亦有医仙,在下可以专修医术一门。” 那弟子好脾气地点了点头:“也成,姑娘,你呢?” 少女被君璟一番鬼话惊得作声不得,直到他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衣袖,方才反应过来,忙道:“我曾学了一点微末的法术。” 那弟子锲而不舍地继续问:“嗯,你们叫什么名字?仙乡何处?” 君璟谄媚道:“师兄,在下君璟,是姑苏人氏。” 少女跟着道:“我叫霜华,也是姑苏来的。” 那弟子记录下他们的名字,递给他们两块玉牌,说道:“我这一关是最好过的,接下来共有三关,分别由秦师伯、谭师伯、谢师叔把关,你们可要留神了。” 君璟抱了抱拳,道:“多谢师兄提醒。”跟着指引弟子,绕过问天台,来到青云殿。 前面拜师的人已经有好多都垂头丧气地走了出来,只有几个通过测验,向青云殿后面走去,君璟深深吸了口气,拉着霜华缓步走进青云殿里。 里面空空荡荡的,铺陈甚是简朴,正中一个蒲团上,坐着一个月冠紫袍的道人,见到两人进来,察看了他们的玉牌,欠身道:“贫道是天辰派的秦垣道人,我这一关,是要考考两位的法术修为。” 他出的题目很简单,取了一碗水,放在地下,要两人将这碗水瞬移到梁上,却不能倒出一滴水来。 霜华本来心下忐忑,听到这个题目,登时放心,十指捏诀,默诵了一遍咒语,那碗水平平飞起,到了梁上。 秦垣道人收回水碗,点头道:“很好,少年人,你来试试。” 君璟摸了摸鼻子,赔笑道:“秦师伯,弟子只会一点医术,法术修为什么的,并不擅长。” 秦垣道人点头道:“不妨,你若医术已有根基,也可拜入宋师兄门下,专修医术。” 他微一凝思,手上一阵光芒闪烁,幻出一只雪团也似的小白兔来,道声“善哉”,扭断了它的一只后腿,递到君璟手里,道:“你替它治一治腿伤。” 君璟二话不说,从怀里取出纱布和金疮药等物,不消片刻,便将小白兔的腿伤包扎好,禀道:“师伯,好了。” 秦垣道人检查了一下,见他果然包扎得妥当,微笑道:“两位已闯过我这一关啦,可喜可贺,请随指引弟子去紫云殿罢。” 侍立在一旁的指引弟子道:“两位请随我来。” 君璟、霜华向秦垣道人道谢之后,跟着指引弟子向青云殿后走去,不出百步,来到紫云殿。这时前面闯过了青云殿的几人也大都满脸愁容,纷纷退了出来。 紫云殿亦是雪洞也似,殿内一个道人独坐,须眉皆白,但面容清秀,真如鹤发童颜一般,霜华拉了拉君璟衣袖,悄悄地道:“你看,怪不得都说修仙之人能够修到长生不老之术,这位谭师伯霜眉白发,脸上却一丝皱纹都没有。” 那道人笑容可掬,说道:“老道法号问隽,两位请了,我这一关,是要考一考你们拜师的决心。” 霜华很疑惑地道:“师伯,决心要怎么考啊?”她等了好多好多年,终于能够上天辰派来拜师,自觉很有决心,却不知道这位师伯要如何考法。 谭问隽仍是满脸笑容,慈祥道:“小姑娘不用着急,一试便知。”他大袖飘飘,拂动处变化出两个蒲团,轻轻推到两人面前,道:“请跪下。” 两人不明所以,依言跪下,又见他变幻出一束沉香,道:“此香名为‘一梦浮生’,是西海长生草混合了鲛人泪制成,一炷香能够燃烧百年之久,故有‘浮生尽,天地老’之谚,你二人是凡人,未必能熬过百年,等这炷香燃了一半,你们就可以起来,前往翠云殿找谢师弟进行最后一关的考核。” “什么?”君璟猛地跳了起来,望向笑眯眯一派慈祥的谭问隽,“你要我们跪整整五十年?那五十年过后,我的腿还不早就废了?” 谭问隽道:“少年人,你放心,我保证你的腿不会残废的。” 霜华并不迟疑,道:“君璟,跪就跪罢,不过就是五十年,弹指间就过了。” 君璟愣了愣,无可奈何地再次跪了下来,苦笑道:“我服了你啦,师伯,咱们跪着的时候,可不可以说话啊?” 谭问隽笑得和蔼可亲:“抱歉,不可以的。” 君璟强行忍住吐血的冲动,跪在蒲团上,对面的霜华目不斜视,秀美的小脸上满是坚毅神色,他在心底认命似的叹了口气,看到她青丝般的乌发渐渐染上浓霜,时间一年一年地过去,他却只能木然跪在这一方小小的蒲团上,不能动弹,也不能说话。 仿佛已经过了很久很久,又仿佛只在弹指之间,他已经麻木的耳朵忽然听到谭问隽的笑声:“好啦,‘一梦浮生’已经燃烧过半了,两位请起。” 君璟“啊”的一声叫,跳了起来,但双足无力,又摔倒在蒲团上,对面少女缓缓站起,一张俏脸秀丽脱俗,满头青丝仍是一片鸦色。 谭问隽扶起君璟,关怀道:“少年人,还好么?” 君璟看了看他,又看了看霜华,讶然道:“不是已经过了五十年了么?怎么我们还是这么年轻?” 谭问隽笑眯眯道:“你们只是在幻境里度过了五十年,幻境之外,只是过去了一刻钟罢了。” 君璟不敢置信地向外望了望,殿外细雨初停,阳光和煦,春景清新如旧。 第2章 谭问隽道:“恭喜两位,已经闯过了我这一关,请去翠云殿谢师弟处闯第三关,谢师弟一向清冷,出的题目也是最难的,你们可要留神了。” 君璟、霜华齐声道谢,随着指引弟子七拐八绕,来到最后一关的翠云殿。 翠云殿里微风习习,凉意沁骨。 殿内一个道冠紫袍的男子负手而立,望着殿前悬挂的祖师画像出神,听见两人进来的脚步声,缓缓转过身来。 霜华正踏入殿里,陡然见到那男子的容貌,“啊”的一声惊呼,随即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仍是满脸惊诧之色。 君璟悻悻然瞥了一眼那紫袍男子,唔,剑眉星目,生得的确是出奇的俊美,身姿也挺拔,和他家里最好的玉树有得一拼,这么一看,是比他好那么一点点,但这小丫头也不用这么惊呼出声吧,她见到本少的时候,可是一脸镇定平静,没这般失态。 他有些不满地瞪着少女,嘟囔道:“喂喂喂,你能不能不要随时随地犯花痴?本少的脸都给你丢尽了。” 霜华回过神来,结结巴巴地道:“不,不是!他……他就是……” 君璟满脸狐疑地盯着她,见她激动得满脸通红,双眼亮晶晶的,忽然顿悟:“哦,是那个人么?” 霜华激动得连连点头,望着那男子,全身都微微发起抖来。 君璟鄙夷地瞟了她一眼,对她这副花痴之状大为不屑,矜持地和她拉开了距离,以示本少和这花痴女没什么关联。 紫袍男子眉头微皱,淡淡道:“两位在说什么?” 霜华急道:“没,没说什么,谢师父,你,你要考我们什么?请你出题。” 紫袍男子负手而立,沉声道:“你尚未入门,不可叫我师父,在下的名字是谢渊微。” 霜华一张俏脸窘得飞红,低低地嗯了一声。 谢渊微续道:“两位能够闯过前面两关,想来也非凡俗人物,但仙术不可轻传,以免心术不正之人学了,却用来为非作歹。所以我这一关,是考一考两位是否配修习仙术。” 君璟大喇喇道:“你只说如何考法就成。” 谢渊微看了他一眼,淡淡道:“我带你们去百妖谷,你们若能在那里安然度过一夜,便能正式拜入天辰派,成为天辰派新入门的弟子。” 君璟听得叫了起来:“喂,谢前辈,传说百妖谷里群妖出行,凶险万分,你要我们两个法力低微的人去那里呆一夜,不是让我们送死吗?” 谢渊微面无表情,平静道:“两位若是害怕送命,尽可趁早离去。” 久未出声的霜华陡然踏前一步,大声道:“我不害怕!请你带我去百妖谷。”回头向君璟道:“你若是怕了,就先回去罢,你帮了我这么多,我已经很感激了。” 君璟又是气恼,又是无奈,咬牙切齿道:“罢了,罢了,老子不过是欠你一条命,大不了还给你这丫头就是了。” 霜华感动地说:“你真好,谢谢你。” 谢渊微清声道:“两位既然已经决定,就请闭上眼睛,我带你们去百妖谷。” 两人依言闭上双眼,只觉双足陡然悬空,铮的落在一柄细长之物上,只听到耳边风声呼啸不绝,自是谢渊微带着他们御剑飞行。过了片刻,耳边听到他淡然说道:“到了。” 君璟睁开眼睛,眼前是一个深谷,树木葱茏,野芳遍地,虽然阳光耀眼,但这个深谷却颇为阴森,一眼望去,也不知有多少妖怪正躲在丛林深处,等到夜晚,就出来择人而噬。 谢渊微取出两瓶灵药,放在君璟手里,道:“这是白云凤胆丸,治伤极有灵效,两位只需在此安然度过一夜即可,在下告辞。” 君璟愁眉苦脸,道:“你介不介意把你的剑也借给我们使使啊?性命攸关,还请大侠不要吝惜。” 谢渊微取下腰间佩剑,递了给他,道:“两位保重。”身化流光,倏然远去。 君璟紧紧握着他的佩剑,多了三分勇气,却见霜华怔怔望着谢渊微远去的影子,当下给了她一个清清脆脆的爆栗,道:“看什么呢?” 霜华双眼发光,兴高采烈地说:“他就是我要找的那个人!” 君璟狐疑道:“你没认错吧?” 霜华摇了摇头,坚定道:“我不会认错的,我们蝴蝶的记性都很好,他……他又是我一直都在找的人,怎么会认错呢?” 她是一只天资不高的小蝶妖,修习一百年后,在符遥山被一只凶恶的蟒蛇精追逐,差点就性命不保,幸而遇到天辰派里一个执剑的紫衣少年,将她救了下来,紫衣少年风姿翩然,淡雅得像一幅山水画。 被救下之后,她飞到他的面前,翩然起舞,表示深深的感激之情,紫衣少年伸出手来,接住了她,云淡风轻地一笑:“师父说,万物皆有灵识,一只小小的蝴蝶,也懂得感谢么?” 很多年后她依然清晰无比地记得他的笑容,那淡淡的笑容里,带着三分温柔,三分清冷,还有三分说不出的寂寥。 后来族里的长老告诉她,妖族倘若被人所救,一定要报恩,这是妖类千百年来的规矩。 她修行了整整两百年,才能幻化出人形,但她身上妖气浓郁,天辰派世代以除妖为己任,一定立刻就能认出她是妖。 好在,魔族中的一个少年欠了她很大的人情,这少年就是自命风流无双的君璟,替她偷出了魔君的幻玉珠,掩盖住一身妖气,幻化成纯净的人间少女。 两百年后,她再一次见到了那个心心念念的少年。 他是修仙门派中的得意弟子,天资颖悟,两百年的风霜并未在他的容貌上留下丝毫印记,依旧是那个在绿水青山之间,执剑而来,替她斩蟒蛇精于剑下的紫衣少年。 君璟白了她一眼,道:“就算他就是你要找的人,可咱们现在处于百妖谷,众妖横行,能不能活到明日去见他,还有个老大疑问呢!” 霜华双手握拳,信心十足地道:“我终于找到了他,一定要去报恩,肯定不会死在这里的。” 君璟被她简单明了的脑回路伤得不轻,眼看太阳就要下山,悻悻然生了一堆火,招手道:“你过来,那姓谢的说这劳什子白云凤胆丸是罕见的灵药,咱们先服上几丸,预防不测。” 霜华接过他递过来的小小药瓶,又是一阵由衷感叹:“这是他摸过的药瓶呢,这药瓶真是幸福。” 君璟咳嗽了一声,费尽千辛万苦,方才把想要揍她一顿的念头勉强压制住了。 第3章 出乎两人意料,太阳下山已经两个时辰了,百妖谷居然仍是一片平静,君璟提着谢渊微的佩剑,提心吊胆盯着谷内好半天,也没见什么妖物探头。 霜华采了几朵花,凝成花冻吃了,见状试探道:“难道是因为我也是妖精,他们和我一家亲,不好意思出来找我们的麻烦?” 君璟一本正经道:“霜华,有两件事你记牢了。一,以后别把你是妖精的事提在嘴上,这里是天辰派,要是被他们发现了你是妖,不但你立刻性命不保,我也吃不了兜着走。二,妖魔素来无情,你要是觉得他们不好意思出来找你麻烦,真是天真得不能更天真。” 事实证明,君璟在这方面颇有战略性的远见目光,过了一阵,他见生的一堆火逐渐暗淡下去,起身道:“我再去捡些柴火。”他话音刚落,劲风猛然袭来。 君璟还未反应过来,已被冲过来的庞然大物猛然压倒,变起仓促,霜华吓得呆了,直到君璟大声呼唤她施法相救,方才反应过来,匆匆忙忙地捏诀,一个雷咒向那庞然大物打去。 庞然大物是只黑熊精,它没吃上晚饭,肚子饥饿,遥遥望见这里有火光,料想必有人在此生火,便兴冲冲地赶了过来。 果不其然,生火的两个少年男女相对而坐,瞧着都是眉清目秀,嫩刮刮的一身好皮肉,吃起来一定喷香,黑熊精垂涎三尺,瞅准时机,忍不住扑了出来,将君璟一跤扑倒。 它正要下口,头顶咔擦一声巨响,被一个剧雷劈了一下,将它头顶的一圈皮毛都烧个干净。 黑熊精是头爱美的熊,摸了摸头顶,怒不可遏,转头见霜华又在匆匆忙忙地捏诀,一个雷咒复又劈来,急忙松开君璟,就地一滚,躲开了雷咒,咆哮一声,向霜华猛扑过来。 霜华凝聚全身灵力,幻化出满天花雨,纷纷洒洒向它攻去,她不过两百年的浅薄修为,如何是黑熊精的对手?只拆了几招,已然左支右绌,狼狈万分。 君璟见情势不妙,一把提了那柄谢渊微的佩剑,一鼓作气势如虎,一剑刺在黑熊精的背上,黑熊精皮糙肉厚,对他这没什么精气神的一剑本来不放在心上,但谢渊微的佩剑锋锐无匹,却破入了它的皮肉之中。 黑熊精吃痛,狂性大发,撇下霜华,咆哮着向君璟冲来。君璟仗着身手灵活,一边左躲右藏,一边向霜华大叫道:“快逃,快逃!” 霜华摇头道:“我不能不讲义气。”捏诀幻出一柄泛着冷森森的银光的长剑,上前夹攻。 夜色四合,二人一熊正斗得激烈,百妖谷忽然震动起来,莽莽苍苍的夜色里,也不知有多少妖物向这边赶来,互相吞噬撕咬。 霜华骇得脸色发白,手脚也有些不灵活起来,远远只听到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叫道:“快看啊,黑熊精一向自夸自己修为高,哪知连两个小娃娃都对付不了,还被他们攻得手忙脚乱,哈哈,笑话,真是笑话。” 黑熊精怒吼道:“白狼妖,谁说我斗不过这两个小崽子?熊爷爷这就施展给你看看!” 那白狼妖笑嘻嘻道:“照啊,兄弟们,咱们先看看这黑熊精是怎么被两个小娃娃弄死,再去吃小娃娃也来得及。” 群妖似乎都和黑熊精积怨甚深,以白狼妖为首,语气里不断挖苦,黑熊精气得暴跳如雷,仰首长啸。 君璟见它立刻就要启动狂暴模式,心想一只黑熊精已经这么难对付,何况四周还有无数妖精虎视眈眈,顾不得别的,将谢渊微的佩剑向霜华一扔,叫道:“快御剑逃走!” 霜华接剑在手,微微一怔:“我走了你怎么办?” 君璟倏然退开两丈,躲开黑熊精的巨掌,叫道:“哈哈,这些妖精不敢伤我,老子是……” 话音未落,黑熊精已扑面冲来,吼道:“熊爷爷不敢伤你?小崽子,看清楚了!”一只巨掌向他迎面拍下。 霜华急跃而前,仗剑架开它这千钧一掌,但已是全身为之一酸,勉力拉着君璟跃开。 君璟气喘吁吁地道:“霜华,老子算是看明白了,老子被你救了一命,这条命迟早也是要还给你的,你快御剑逃走罢,不用管我啦。” 霜华执剑御敌,摇头道:“我是和你一起来的,怎能撇下你独自逃走?族长说,做妖不能不讲义气,咱们要死一起死!” 她话音未落,茫茫夜色里忽然划过一道明亮的紫光,耀眼生花,瞬息间照亮了整个百妖谷,有人衣袍飘飘,御剑而来。 黑熊精大骇,巨掌悬在两人头顶,拍下不是,不拍也不是。之前那阴阳怪气的白狼妖突然尖声惊叫道:“谢渊微来了,谢渊微来了!” “谢渊微”三字似乎蕴含这极大威力,群妖乍听这个名字,齐声惊呼,潮水般急退而去,黑熊精不甘示弱,匆匆逃跑,它身体笨重,逃走之时却灵活犹胜狡狐。 霜华目瞪口呆,看着百妖谷里无数妖精屁滚尿流,顷刻间逃得干干净净,过了片刻,方才抬头看向半空中飘飘坠落的紫衣身影,爆发出一声欢呼:“谢前辈,是你!你又来救我啦!” 谢渊微飘落在地,缓步走近二人身旁,清冷面容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恭喜两位,第三关也已过了。” 君璟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被黑熊精抓出的伤痕,又看了看他,迷糊道:“这,这就过了?我们……我们好像还没杀掉一个妖怪哎。” 谢渊微仍是微笑:“第三关并非考验你们的本事,而是考验你们在群妖环伺之下,是否会弃同伴而去,两位都没有这样,反而互相支持保护,这是修仙者最难达到的,足见两位的赤子之心。” 他顿了一顿,续道:“我还不知道你们的名字。” 君璟“哦”了一声,大模大样地道:“我叫君璟。” 霜华无限崇拜地望着谢渊微,声音放得柔柔的:“我叫霜华。” 谢渊微点了点头,微笑道:“嗯,君璟,霜华,从此刻起,你们就已是天辰派的正式弟子,我先替你们疗伤,然后再带你们回天辰派,根据你们的资质,来决定你们将拜入哪位长老的门下。” 霜华提出疑问:“不能我们自己选择自己想要的师父么?我想选你当我师父。” 谢渊微摇头道:“这是由掌门决定的,我只是七大长老中的执剑长老,若你资质适合练剑,自然可拜我为师,但我看你体质柔弱,灵力微薄,恐怕不太适合修习剑术,还是修习阵法、医术等较为合适。” 他初时对这两人冷冰冰的不苟言笑,现在他们通过了试炼,即将成为本门弟子,言辞之间也和蔼起来。 霜华几乎要哭了出来:“可是我只想拜你为师。” 她话未说完,君璟拉了拉她,使个眼色,道:“你就别抱怨啦,能拜入天辰派,已经很不容易了,无论哪位长老做你的师父,都是绰绰有余,你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霜华见到他眼神中的含意,蓦然醒悟,心想只需拜入天辰派,总有许多机会和谢渊微相处,擦了擦眼泪,破涕为笑:“好,我听你们的。” 谢渊微温柔一笑:“来,我先替你们疗伤。” 霜华乖乖将被抓伤的手臂送到他面前,只觉谢渊微伸手轻轻握住了她手,一道紫光从她手臂上划过,伤口立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合,看着谢渊微疗伤时温柔专注的神色,少女的脸上腾的漫开一圈可疑的红晕,顷刻间漫延到耳朵后。 第4章 两日之后,君璟、霜华站在天辰派的正殿里,左右观望,觉得十分新奇。 这次天辰派只收了他们和另外两个人为弟子,其他报名的人想必都未通过百妖谷的试炼。 年轻弟子们依序站立,全都恭恭敬敬的,目不斜视。正殿中的掌门座位上坐着一位白眉老者,四周环绕着七位长老,秦垣、谭问隽等都站在其中,谢渊微赫然位列第七,肃然而立,一张脸仿佛美玉雕就。 霜华见到他,心里一颤,欢喜激动之情陡然膨胀起来,双眼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谢渊微起初未曾觉察,后来接触到她火热目光,怔了一怔,矜持地转头,不再理会。 君璟斜目看到霜华满脸欢喜,从鼻子里哼了一声,道:“你能不能别这么丢本少的脸?” 霜华不明白,歪头道:“我怎么丢你的脸了?” 君璟悻悻然地说:“你还好意思问,本少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旁边一位弟子咳嗽了一声,君璟立刻闭上了嘴。 天辰派考核的程序很严苛,但入门仪式却很简单。两名指引弟子给三个新入门的弟子发了佩剑、衣饰等物,再教他们依次向掌门和各位长老恭谨行礼,排行第一的长老出列,蔼然道:“我是宋迢,不管你们拜入哪位长老座下,若有疑难,均可向我提出。” 霜华见这位长老和蔼可亲,对他好感大增,只听他朗读完了天辰派的各项门规,再命三人给历代祖师的画像上相跪拜,入门仪式便完成了。 掌门无尘子平平正正地道:“新入门的三个弟子应该拜在哪位长老座下,诸位有何高见?” 谢渊微出列道:“禀掌门,新弟子中,霜华体质柔弱,灵力微薄,适宜修习医术,应拜入宋师兄座下,君璟体质特异,很适合修炼剑术,渊微不才,愿意授给他一些剑道。” 霜华本来很想让他当自己的师父,但听到他这么提议,也不敢反驳,委委屈屈地看着君璟,君璟不料谢渊微竟提出要收自己做徒弟,不禁愣了一愣,急忙道:“禀告掌门,弟子上山之前,就已经学习了不少医术,还是让我拜入宋长老座下,让谢长老收霜华当弟子罢。” 谢渊微一拂袖,淡淡道:“正因你入门之前,已学习过医术,不必再学,霜华体质柔弱,不适合修炼剑术,我才如此安排,并无不妥。” 无尘子对谢渊微颇为倚重,捻须笑道:“就依谢师弟所言罢。” 另外一个新入门的弟子则拜入了秦垣长老门下,三人分别行了拜师礼之后,宋迢长老向霜华招了招手,等她走到面前,蔼然笑道:“霜华,为师给你一份见面礼。”取下腰间悬挂的一个羊脂玉瓶,递到她手里。 大殿里响起一阵惊呼,霜华不知所措地看着手中玉瓶,无尘子笑道:“宋师弟一向大方,连随身炼魔的‘四海瓶’都给了弟子,这女娃儿好福气啊。” 宋迢长老呵呵一笑,向霜华蔼声道:“出去和弟子们认识一下,中午时分,再来元清殿,为师授你医术。” 霜华懵懵懂懂地点了点头,恋恋不舍地又望了谢渊微一眼,走到君璟身边。 君璟见她得了个宝贝,大为艳羡,向谢渊微道:“师父,你有没有什么要给我的?” 谢渊微面无表情,端然道:“为师赠你一句话,身为天辰派的弟子,须得尊师重道,友爱同门,练功勤谨,不可偷懒。” 君璟垂头丧气地转身就往殿外走。 中午时分,霜华依照师父吩咐,去了元清殿。君璟换上弟子派服,四处溜达,正感叹天辰派的景致果然和山下的人间不一样,天辰派的弟子三三两两地从他身边走过,均是行色匆匆,各自走向不同的大殿丹房。 君璟拉住一个男弟子,赔笑道:“师兄,你们这行色匆匆的,都是去哪儿啊?” 那男弟子奇道:“你是新入门的?现在正是练功的时候,我们都是去找各自的师父练功啊,你的师父是谁?” 君璟道:“哦,我师父是谢渊微。” 那男弟子吃惊地睁大眼:“执剑长老收徒了?哇,师弟你运气忒好了,都说执剑长老是咱们天辰派第一高手,但他性子清冷孤傲,从来不收徒弟的,你,你居然入了他的法眼,必然能够学到一身神功,可喜可贺。” 他感叹了一阵,突然又惊道:“哎哟,听说执剑长老最是严厉,你还不去试剑亭找他练功,耽误了时辰,必受重罚的。” 君璟听他说得郑重,也吓了一跳,忙道:“师兄,请问试剑亭在哪?”那男弟子向东侧一指,道:“一直往前走就是了。” 君璟想起谢渊微的一张冰块脸,急忙沿路拼命跑向试剑亭,前方果然有一个亭子,亭子外繁花似锦,几只蝴蝶在花丛中翩翩飞舞,分外雅致清幽。 君璟正想道:“霜华见了这些蝴蝶,肯定高兴。”亭子里一个紫袍身影慢慢转过身来,冷冷地道:“你迟到了半刻钟。” 君璟大呼冤枉:“师父,你又没跟我说什么时候要来试剑亭练功,还是弟子自己打听着拼命赶来的,这怎么能怪我迟到呢?” 谢渊微怔了一瞬,道:“我以为你知道……” 君璟深深吸了口气,愤然道:“师父,弟子的的确确不知道!” 谢渊微迟疑了一会儿,声音低了些:“不好意思,我第一次收徒弟,没什么经验,也忘了告诉你,这时候该来试剑亭练功。也罢,这次就算了,下次却不可再迟到了。” 君璟摸了摸鼻子,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暗自怀疑自己是否找对了师父。 谢渊微一身仙术果然就如传闻一般超凡脱俗,他位列执剑长老,剑术一道更是出神入化。 君璟进入天辰派之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遇到危险,还要靠霜华这个小蝶妖相救,以至于欠下她一份大人情,但只跟着谢渊微学了一个月,他的剑术已小有所成,在天辰派一众年轻弟子中排得上名号了。 日子一天两天地过去,君璟的修为也有了质的飞跃。 谢渊微平素沉默寡言,不苟言笑,但传给他课业的时候,却是毫无保留地尽心相授,君璟有这么一个玄功通神的师父,虽然学得懒散,修为却仍是突飞猛进,羡煞旁人。 一晃之间,他已和霜华在天辰派呆了半年,霜华在宋迢长老门下,也学了不少精妙的医术。 但宋迢长老人虽和蔼,布置的课业却很繁重,每天除了睡觉休息之外,只有一个时辰可以自由活动,每到这个时候,她就打着找君璟的幌子来到试剑亭,见上谢渊微一面。 第5章 谢渊微每日只教君璟半个时辰的剑术,其余时候都让他自行练习,自己坐在试剑亭畔默然观看他的进度,见到霜华溜来,也不理会。 君璟和他相处半年有余,仍觉得这位师父性情冷漠,霜华更觉得他仿佛昆仑冰雪般遥不可及,每每想尽法子和他搭讪,只换来后者极轻微的一笑,连她专门带来,想请他吃的花蜜鲜果,也被他尽数给了君璟。 每一次霜华盯着君璟将她辛辛苦苦采集的花蜜大口喝完,都觉得十分惆怅。 后来她听同门弟子说,谢师叔年少的时候,是天辰派天资最高的弟子,深得上一任掌门玄照子器重,但他性格清冷,同门都不怎么敢接近他,只有刚入门的一个小弟子,性情跳脱飞扬,常常到试剑亭找他玩耍,两人情谊甚笃,后来这位小弟子不知道怎么,犯下了滔天大祸,惹得掌门震怒,被逐出天辰派,谢师叔开口求情,也使得玄照子大为不喜,终于没将掌门之位传给他。 年深日久,同门弟子知道的也只是一鳞半爪的往事,且只敢在私下议论,霜华姿容秀美,烂漫可喜,很多男弟子都对她甚有好感,见她探听谢师叔的事,也便告诉了她。 据同门的男弟子说,恋慕谢师叔的女子着实不少,但没一个比得上云师姑。 云师姑是这一任掌门无尘子的妹妹,也是谢师叔他们唯一的师妹,芳名云衣蓉,但除了对谢师叔芳心暗许,百年不减之外,对旁人皆是冷若冰霜,是个名副其实的冰山美人。 霜华曾经见过云衣蓉一面,那时她受宋迢长老的排遣,去清云殿送药给云师姑,清云殿里光线很暗,空荡荡的没有旁人。 霜华在殿外朗声说奉师父之命,来给师姑送药,半晌才听见清脆冰冷的声音让她进去。 殿内独立着一个纱衣美人,正自抚剑出神,见她进来,让她放下药回去,代她向宋师兄道谢。霜华借着暗沉沉的光线,模糊看到她的容貌,不由得愣了一瞬,愁苦地觉得自己的情敌实力忒强。 听说云衣蓉也对谢师叔暗怀倾慕,她觉得很惆怅,这个对手竞争力很强大,她不知道自己争不争得过。 君璟鼓励她道:“这说明谢师叔很有魅力,也说明你的眼光很不错,云师姑喜欢谢师叔又不是什么秘密,谢师叔也肯定知道,但他并没有接受,你的机会还是很大的。” 霜华喜悦又苦恼地道:“你真这么觉得?谢师叔有可能会喜欢我?可是我不知道怎么讨好他啊,他话都不和我说两句,过了这么久,他肯定早就忘了他曾经救过我了。” 君璟正色道:“那是自然,谁会记得自己两百年前救过一只小蝶妖?不过你记牢了,在以伏魔降妖为己任的天辰派里,你不是妖精,你是姑苏来的人间少女,你虽然身怀幻玉珠,别人看不出你身上的妖气,但自己一定要留神,否则不但前尘尽付流水,而且一条小命也是难保。” 霜华说:“这个我是记得很牢的。”君璟放心地点了点头,又撺掇她想法子讨好谢渊微。 论及智谋,君璟胜过小蝶妖十倍,想的法子花样百出,新奇别致,霜华十分欢喜,一面赞他聪明,一面兴高采烈地去谢渊微面前实践。 有一日传授课业完毕,谢渊微叫住正要练剑的君璟,带他来到天台山巅,这里平时少有人来,只有山风凛冽,缭绕的白云反在脚下。 谢渊微凝视着他,也不说话,君璟在他的眼神之下,正自忐忑不安,满脸陪着笑容,却听师父缓缓地道:“以后不要再替霜华出主意了,霜华年幼不懂事,我不希望她再为了别的事,荒芜了课业。” 君璟脚下一个踉跄,笑嘻嘻道:“师父说什么,弟子听不太懂哎。” 谢渊微皱眉看着他:“你怎会不懂?休要跟为师装糊涂,我寿至三百余岁,早已看遍白云苍狗,世事于我,已如浮云,霜华年轻,天资本来又不甚出众,如果心耽别事,道心不坚,未免难以学到真本领。” 君璟瞟了他俊朗温润的容颜一眼,心道:“我这位师父也真是,这么年轻的脸,没事装什么深沉,还说霜华年轻,这小蝶妖也不见得比你年纪小。” 谢渊微又问:“君璟,你为什么拜入天辰派?” 这问题在初次拜山的时候,君璟就已回答过,且回答得十分标准,此刻听他问得没来由,心中一凛,一本正经地把之前的答案又背了一遍:“弟子是不忍见苍生疾苦,所以上天辰派寻求仙术,待得道术有成,便仗剑诛魔,行侠江湖,还天下众生一个清平盛世。” 谢渊微淡淡一笑,对他的回答不置可否,注目远方的白云,低声道:“当年我与卿悟在此相约,待到他神功有成,我们便一起下山,看遍万里河山,如今江山依旧,故人却早已不在了,想来徒增伤感。” 君璟听他提到故人,微微一怔,心想莫不是当年那被逐出天辰派的小弟子,看师父的神色,对这位故人着实怀念。 考虑到霜华的接受能力,君璟只对她大略说了些谢渊微的意思,言语之间改了许多内容,偏偏霜华悟性不高,对此理解不够,还以为谢师叔对她颇为欣赏,欢天喜地的去谢渊微居住的清心阁找他。 这日君璟去找师父,见到精彩一幕。 谢渊微正从清心阁往外走,霜华高兴地叫了一声“师叔”,谢渊微点了点头,继续向前走去。霜华鼓足勇气,上前拉了拉他衣袖,说道:“师叔,我有话对你说。” 谢渊微愣了愣,霜华一咬牙,大声道:“师叔,我喜欢你!” “师叔,我喜欢你。”青衣少女浅浅道出,那样单纯执拗的模样。 面前的紫袍身影木立在原地,霜华忐忑地望着他,过了好半天,方才听他迟疑说道:“霜华,师叔年纪比你大了几百岁,又潜心修道,并无他心。” 霜华怔了一瞬,明眸里泪水滚了出来:“师叔,我真的很喜欢你,你,你救过我的,我一直没忘记你,我这么多年辛辛苦苦地修……”她本想说“修炼”二字,但话未出口,就被猛可里蹿出来的君璟一把捂住了嘴巴,“呜呜”了两声,说不出话来。 君璟紧紧捂住她嘴,向谢渊微赔笑道:“师父,这丫头脑子有点不对劲,你别听她胡说啊。” 狠狠敲了她脑袋一记:“霜华,我师父是何等人物,怎么会看上你?好歹他还有大美人云师姑追呢,你别痴心妄想啦。” 又向师父一笑,一把拖了霜华就走,直走到谢渊微再也看不见的地方,他才甩开她,怒气冲冲地道:“霜华,你要作死不要拉上我啊,要是被我师父知道了你是妖精,追究起你身上幻玉珠的来历,老子就吃不了兜着走啦!” 霜华很是愧疚,道歉说:“对不起,我一着急就说错话了。”想到谢渊微毫不留情地拒绝自己,忍不住伤心,低下头又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君璟大感头痛,没好气道:“哭什么哭?”但看她哭得很伤心,伸手拍了拍她肩膀,安慰道:“好啦好啦,别哭了。” 霜华泪眼婆娑地抬起头:“君璟,谢谢你,你对我真好,谢师叔对我一直冷冰冰的,不像你,对我一直都很好,还帮我出主意。” 君璟噎了噎,恶狠狠道:“老子欠了你一条命,当然要还恩!” 霜华诚恳道:“其实我也只不过偶然救了你一命,你不用总是念念不忘,嚷着要还我的恩情,其……其实,你给我幻玉珠,已经是很大的回报啦。” 她顿了一顿,忽然疑惑道:“君璟,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手无缚鸡之力,你是怎么偷来幻玉珠的啊?那是魔君之物,我听蝶族的长老说,魔君是魔界至尊,神通广大,怎么被你偷走了幻玉珠?” 君璟咳嗽了一声,笑嘻嘻道:“你饿了没?咱们要不去找点吃的?” 第6章 三日之后,掌门无尘子召来君璟,说道:“听说你在谢师弟门下,修为增长很快,现在已是我天辰派弟子中的佼佼之辈,山下的村庄来人说,村里有妖怪作祟,你现在便下山去,将那妖怪擒拿到派中镇压,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君璟愣了愣,笑道:“禀掌门,弟子才学半年剑术,仙术不精,万一不是妖怪对手,如何是好?” 无尘子道:“胡说!谢师弟何等玄功,你只需跟他学一个月,世间便少有妖怪是你敌手,何况足足学了半年有余,谢师弟又说你天资聪颖,修为日深,再说了,降妖除魔,本是我辈分内之事,休要躲懒推脱!” 君璟见掌门神色严肃,不敢再说,只得答应了,霜华在旁听着,自告奋勇也要去,无尘子也应允了。 君璟和霜华一起到了山下村庄里,村里果然有妖物作祟,看上了村里老王家的女儿,每晚都偷偷来和她相会,一来二去,不免败坏了王姑娘的名声。 君璟对自己修习的剑术一向不大有信心,第一次面对妖怪时很紧张,没想到妖怪见到他的剑术更紧张,没两下就被打得动弹不得,倒在地下,霜华取出宋迢长老给她的四海瓶,瞬间将妖怪收到瓶里。 妖怪被收在四海瓶里,还能说话,隔着瓶子向君璟道:“尊驾和我妖界本是一脉相承,何必为难小妖我呢?” 霜华大奇,正要开口相询,君璟面沉如水,声音冷冰冰的:“你说什么?” 那妖怪在瓶里费劲地扯开喉咙,粗声粗气道:“尊驾本是魔族中人,不是么?” 君璟森然道:“你怎么知道?” 妖怪是个毫无机心的妖怪,闻言笑了:“尊驾身上魔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敛去了,但小妖曾经见过尊叔父大人一面,尊驾和尊叔父的气质如出一辙。尊叔父大人威仪万千,不怒自威,不愧是魔……” 妖怪话未说完,君璟猛然一摇四海瓶,口中念念有词,用上了炼妖的法术,顷刻之间,那妖怪就在四海瓶里化为了脓水。 霜华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疑惑道:“君璟,他说你是魔族中人,你真是魔族人吗?还说什么令尊大人,你爹是谁啊?” 一个冷漠的声音不知从何处响起:“他叔父是魔界至尊,君卿悟。” 半空中有几道人影御剑而来,齐刷刷停留在两人面前。 赫然是天辰派的掌门和七大长老,谢渊微亦在其中,紫袍飘逸如画,眉目清隽如昨,望向君璟的双眼似笼罩着薄雾的湖水,深不见底。云衣蓉跟在几人身后,纱衫飘飘,艳丽的脸上不带一丝表情。 霜华吃了一惊,跳起来叫道:“是你们!” 宋迢长老对她一向很和蔼,此番却面沉如水,冷冷道:“霜华,你是妖精?” 霜华对师父很是尊重,听他单刀直入地问起来,登时语塞,低头嗫嚅道:“我……我……” 君璟挺身而出,挡在她面前,大声道:“掌门,师父,不关她的事,一切都是我的主意。” 无尘子冷冷地道:“魔君的幻玉珠果然不凡,居然连我和长老们都被你们瞒了过去,没看出一个是只蝶妖,另一个是魔族的少主。” 他一语既出,石破天惊,霜华这一惊不小,盯着君璟颤巍巍道:“你,你是魔界少主?魔君大人是你的父亲?” 君璟扬眉冷笑道:“不错,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叔父就是魔界至尊君卿悟,本少爷早就看不惯你们天辰派自称名门正派,总是欺压我魔族中人,所以上山来找你们麻烦来啦!这小蝶妖不过是本少爷随手也拉上天辰派来玩玩,她傻里傻气的什么都不懂,有事冲本少来,和她无关!” 他噼里啪啦炒豆子一般说了一大串话,语气不恭,谢渊微连声喝止,他却不管不顾,一口气说完了。 无尘子脸色铁青,冷冷道:“很好,这脾气和当年的君卿悟一模一样,老夫一时走眼,竟被你骗了,虽然觉得你和君卿悟有些相像,但身上没有一丝魔气,我只道不过是凑巧长得相像,哼,原来尊驾竟是魔族少主,堂堂少主屈尊到天辰派拜师,所谋何事,老夫倒想请教。” 君璟刚想答话,有人纵声长笑,随着长笑之声,风起云涌,天地为之一暗,一个黑袍男子在沉沉天色中飘然行来,剑眉星目,面容俊秀一如君璟,但神色冷若霜雪,虽然在笑,笑声亦是冰冷,比之跳脱不羁的君璟,宛然是一位君临天下的王者,不怒自威。 黑袍男子行至诸人面前,漫不经心地一笑:“无尘老儿,百年不见,你这嫉妖如仇的性子,还是没改了半分。” 他似和这群人都很熟悉,谈笑之间,和几位长老都打了个招呼,诸位长老均是凛然不理,他也漫不在乎,目光落在谢渊微身上时,终于粼粼地波荡了一下:“师兄,许久不见。” 谢渊微神色清寒,轻轻点了一点头:“是,已有百年。” 世事苍凉,岁月无寂,天上白云往来飘忽,仿佛昔日光景。 一百年前,谢渊微是天辰派里最出色的弟子,无论风姿亦或修为,都不作第二人想,人人都知道他将要继任掌门,少年君卿悟拜入天辰派的时候,却还没有这个觉悟。 少年时候的君卿悟刚刚继承魔君之位,他天性跳脱飞扬,玩世不恭,听说天辰派是以除魔卫道为己任的修仙大派,又好奇又不忿,用幻玉珠掩藏好自己身上的魔气,大模大样地来天辰派拜师,他根骨奇佳,品貌又俊秀出众,掌门玄照子一见之下,十分欢喜,将他收为徒弟,尽心栽培。 君卿悟性格本就桀骜不驯,加上觉得整个天辰派都认不出他是魔君,更是自负狂妄,学了没两天,就不耐烦学这些低阶的仙术,偷个空子,跑到离天台山不远的一处山谷游玩。 山谷风景清幽,山壁耸峙,一道大瀑布飞珠泻玉,奔流直下,很是壮观。 他修为极强,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路痴,东转西绕了半天,找不到回去的路,正自烦躁,一头银白色的狼妖涎水直流,咆哮着向他猛扑过来。 他并不怕那狼妖,甚至觉得有些好笑,区区一头一百年修为的狼妖,也敢觊觎魔君,实在是不知死活,他灵活地向旁边一闪,正准备出手教训一下这头狼妖,眼前紫光电闪,狼妖哀嚎一声,硕大的脑袋立刻冲天飞起,鲜血溅了他一脸。 一个紫袍少年快步赶过来,问道:“你没事吧?” 君卿悟愣了一瞬,只觉得好一阵目眩神摇。 紫袍少年磊然立在他面前,双眼明亮如黑色琉璃,容貌淡雅美秀,宛然是画中的仙人。 魔族中美色如云,君卿悟身为魔君,自是见识过不少美人,但和面前这少年一比,他只想到曾经沧海。 第7章 那人很温和地笑了:“你是新入门的弟子吧?这里是百妖谷,关在这儿的都是凶神恶煞,此处群妖横行,你本不该来这里的。” 君卿悟不知所措地点了点头:“是啊,我是掌门新收的弟子,师兄,不敢请教你的名字?” 那人漫然微笑:“我叫谢渊微,是执剑长老门下。” 君卿悟“唔”了一声,他曾听过同门提起这位谢师兄,说他是不世出的天之骄子,也是天辰派的荣光,只是性情孤僻冷傲,从来不与其他人往来,听起来像是个古怪的武痴之类,谁知一见之下,竟是个这样绝代的美少年。 从那时起,君卿悟没事就往试剑亭跑,谢渊微不喜说话,他却觉得正好,因为他是个很合格的话匣子,缠着师兄插科打诨,嬉皮笑脸,谢渊微看着冷冷清清的,实则脸皮极薄,对他很无奈,只得听之任之。 他手脚滑溜,不时从厨房里偷来几瓶好酒,邀谢渊微共饮。 谢渊微却总是不肯喝,还出言指责他不该偷酒,君卿悟知道他不会去告状,也不以为意,笑嘻嘻地把酒喝尽,时不时还调侃师兄不会饮酒,端正严肃,是个一本正经,不解世事的呆神仙。 时光悠然,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去,君卿悟在玄照子的教导下,学了不少天辰派的秘术,谢渊微修习之勤,远胜过他,一身仙法更是出神入化,浸浸然有青出于蓝之势。 一日谢渊微正在练剑,君卿悟旁观良久,环抱双臂,吊儿郎当地道:“我说师兄,你人这么聪明,每天又都这么用功,是不是不准备给别人活路啦?” 谢渊微停下练剑,偏头沉思了一会儿:“并非如此,大约是山中岁月悠长,无事可做吧。” 君卿悟恍然大悟地道:“哦,怪不得你天天练剑,原来是无聊得没事做啊,你跟我来!” 一把拉住他手臂,将他带到天台山巅,狂风呼啸之中向师兄一笑:“你看山下的景致何等繁华,不如咱们下山去游玩,也胜过山中清淡岁月,如何?” 谢渊微抿了抿淡色的嘴唇,犹豫了一下:“只是你现下正跟随掌门修习法术,若是此刻下山,只怕掌门不会答允。” 君卿悟了然道:“好,我明白啦,等我神功有成,咱们便一起下山,看遍这世上的万里河山,可好?” 对面风中的紫袍少年微微一笑:“一言为定。” 除练剑之外,谢渊微还爱好弹琴,君卿悟随身的乾坤袋里正好有很难得的千年冰蚕丝,取出来送给他做琴弦,谢渊微十分欢喜,再三道谢,但三月之后,琴犹在,弦未绝,而斯人已邈。 他们的师妹云衣蓉对谢渊微一直芳心暗许,私自传书给他,约他三更时分在静心苑相会。 谢渊微却只将她视为师妹,并无别样情愫,收到情书之后,并未赴约,随手将那封情书放在屋内。君卿悟来找他时恰好看到,他性子跳脱,最爱顽皮胡闹,笑嘻嘻地换上师兄的衣裳,前去静心苑。 他和谢渊微身量差不多,朦胧夜色里看不分明,云衣蓉看到海棠深处影影绰绰立着深紫色人影,便以为是谢渊微,不等看清,就倾诉衷肠,说到情深处,潸然泪下。 君卿悟本意是和她开个玩笑,一直没做声,见她哭了,不禁慌了手脚,急忙道:“师姐,对不住,我不是谢师兄,是君卿悟!” 云衣蓉看清是他,羞怒交迸,拔剑就向脖子上划去,君卿悟大惊,夹手夺过,但长剑已在她脖子上划了一道浅浅的血痕,云衣蓉自尽不成,痛哭失声,天辰派中众人闻声赶来,见状无不失色。 无尘子给妹妹包扎好伤口,一言不发,拔剑就向君卿悟刺去,君卿悟东躲西闪,不断解释,但见他剑招愈发凌厉,也不禁怒气顿生:“本魔君不过是理亏在先,让着你,你道本魔君是怕了你吗?” 劈手将无尘子手中长剑夺过,折成两截,傲然道:“不过是小小的天辰派,本魔君难道怕了你们吗?” 玄照子万万没想到他竟是身怀异术的魔君,天辰派世代与妖魔两族为敌,孰料魔君竟混入门派之中,大惊之下,喝命将君卿悟拿下,众弟子团团将他围住。 君卿悟冷笑不绝,出手将周围的弟子尽都打伤,他杀心大盛,夺了一柄剑,便向无尘子当胸刺到,眼见无尘子便要血溅三尺。 谢渊微急冲冲赶来,见状叫道:“不可!”君卿悟见是他,愣了一瞬,无尘子见此良机,反手一剑,正刺入他胸口。 变故陡生,众人皆是一呆,无尘子拔出剑来,见君卿悟踉踉跄跄地后退了数步,伤口处鲜血狂喷,又向他砍去。 谢渊微挥剑架开,说道:“师兄且慢。” 无尘子怒道:“谢师弟,此人乃是魔君!若不除去,日后必然酿成大祸,你要偏袒他么?” 谢渊微望向玄照子,缓缓地道:“掌门,弟子斗胆,请掌门和诸位饶了他一命,让他回去魔界,永不再来便是。” 玄照子一向对他十分器重,闻言又惊又怒,喝道:“渊微,你糊涂了么?饶过此人,他岂肯罢休?” 君卿悟哈哈大笑,咬牙切齿道:“不错,无尘子偷袭我,致我重伤,此仇怎可不报?” 玄照子冷笑道:“你要报仇,等下辈子吧!” 手腕一抖,长剑当啷出鞘,谢渊微见掌门亲自出手,危急之下不及思索,挥剑相迎,和玄照子交战数招,卖个破绽,倏然抱住君卿悟,身化流光,飞到半空疾驰而去。天辰众人如梦初醒,纷纷呼喝着随后追来。 谢渊微御剑疾飞,向怀中君卿悟道:“你此刻重伤,掌门他们正在追来,要是被他们抓到了,你便性命不保,我送你回魔界,好好养伤。” 君卿悟抓住他手:“师兄,你跟我一起走,去了魔界,我是魔君,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谢渊微凝眸注视着他,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我不能去,我当众袒护你,已经犯下了大罪,如果跟你去魔界,更是叛师私逃,为人不齿。”将他送到魔界入口,伸手猛地一推。 君卿悟叫道:“师兄!”身不由己地向魔界急速坠落,半空中谢渊微的身影渐渐小去,终于淹没在莽莽群山与无边夜色之中,他只来得及看到他的衣袂在狂风之中飘摇,一眼过后,便是诀别。 第8章 事后谢渊微回到天辰派请罪,在掌门房前长跪不起,跪了七天七夜之后,玄照子终于开门让他起来,却依照门规,罚他面壁五十年。 凡人寿命有时而尽,谢渊微虽修习仙术,活得远比普通人长久,但面壁五十年对他而言,仍是一项极重的惩罚,也正因这件事,他失却了掌门的青目,终于不得继承天辰掌门之位。 玄照子坐化之后,遗命无尘子继任掌门,无尘子的师兄弟们也都升任长老,因为谢渊微修为实在太强,不让他当长老说不过去,所以他得以成为执剑长老,从此天辰派又是一番新气象。 谢渊微的性情一直如同少年之时,清冷淡漠,成为执剑长老之后,亦是一般的独来独往,除了门派中有要事相商,必须他到场之外,其余时候,他都在试剑亭与天台山巅处练剑抚琴,当年与那人天台相约,以后看遍万里河山,言犹在耳,但如今思及,仿佛是大梦一场。 直到百年之后的一个细雨初停的午后,他在翠云殿里等候前来接受考验的人,缓缓转过身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年轻俊秀的脸庞,那飞扬不羁的神态,像极了百年之前的初见。 世人总道前尘勿念,然而百年之后,终于还是遇见。 凝眸注视着眼前黑袍猎猎的君卿悟,他微微笑了:“第一次在翠云殿里见到这个孩子,我还以为他是你的转世。” 但那只是刹那的恍惚,片刻之后,他就知道面前的少年并非君卿悟的转世,魔君不死不灭,与神仙有着同样悠长的寿命,这少年和君卿悟如此相像,多半和魔君有些渊源,他却未从少年身上感应到魔族的气息,只怕这少年拜入其他长老座下,会遭受不公平的待遇,是以坚持要收他为徒。 君卿悟笑道:“他是我侄子,少年人总是浮躁些,遇到一只小蝶妖,便看对了眼,为了讨好这小蝶妖不择手段,偷了我的魔界的镇族之宝幻玉珠,拿去讨小蝶妖的欢心,要不是我昨日找幻玉珠找不到,还不知道这小子偷偷溜出魔界,和我当年一般,来天辰派兴风作浪啦。” 君璟脸上发烧,尴尬地叫了一声“叔父”,君卿悟见他不住瞟向霜华,了然领悟:“哦,原来你当真喜欢这小蝶妖,很好,回去之后,本君就让你娶这小蝶妖过门。” 见君璟忸怩着还要说话,挥了挥手制止他,看着无尘子一众人悠然道:“本君这些年养好了伤,又修习了几门厉害法术,着实想念我昔年的老友们,至于当年暗算我的无尘子老兄,本君更是思念得紧。”他脸带微笑,说话时语气平缓,但其中森冷之意昭然,听来令人不寒而栗。 无尘子青得几乎要滴出水来,拔剑出鞘,喝道:“君卿悟,一百年之前让你逃了,今日你绝对逃不了啦!” 君卿悟哈哈大笑:“老子需要逃?无尘老儿,你当谁都像你一样,庸庸碌碌,年纪活在狗身上了吗?” 两人三言两语之间,就已剑拔弩张,谢渊微叹道:“掌门师兄,君师弟,不过是百年之前的恩怨,何必旧事重提?” 无尘子上前一步,森然道:“谢师弟,你还叫这妖魔为师弟?他当年早已被掌门逐出门派,是我天辰派的大敌!” 谢渊微一时语塞,他固然对君卿悟甚好,但师恩深重,也无论如何不能背叛师门,好生为难,不知如何是好。 君卿悟一拂袖,冷冷地道:“师兄,你不必理会,待我结算了当年恩怨,再来和你痛饮三杯。”缓步向无尘子走去,无尘子挥剑相迎,剑光霍霍,烁出森冷光华,君卿悟身上魔气倏然大盛,三两招之间,竟已夺过无尘子手中长剑,随即横剑比在他脖颈上,脸上杀气纵横,看神色立刻便要大开杀戒。 天辰派长老们齐齐变色,叫道:“掌门!”长剑纷纷出鞘,将君卿悟围住。 一直站在众人身后,默不作声的云衣蓉突然叫道:“慢着!” 君卿悟挑眉道:“云师姐有话要说?” 云衣蓉正眼也不看他,俏脸冷若冰霜,冷笑道:“君卿悟,你未免自视过高,以为天辰派没能人了,你侄子一入山门,就被掌门注意到了,他和你如此相像,必然有些渊源,掌门怎会轻易觉得,你们只是凑巧长得像而已? 掌门一心想要弄清楚君璟和你有什么关系,暗中命令秦垣师兄和谭问隽师兄降低试题标准,好让你侄子和那小蝶妖成功入围,虽然没和谢师兄打招呼,但掌门想,只要谢师兄见到君璟和你相似,自然会让他过关。果不其然,君璟成功拜入天辰派,还被谢师兄收为弟子,难道这一切,掌门都不会怀疑么?” 君卿悟大笑道:“怀疑又如何?不怀疑又如何?” 云衣蓉仍是冷冷地道:“掌门既然心生怀疑,自然会以防万一,君璟和霜华进入天辰派之后,吃的饭食里就被我放了一种秘制的□□,哼,这种□□是我亲手调制,全天下除了我,谁也不会解毒,你若伤了我天辰派的任何一人,便等着替你侄子收尸吧!” 君卿悟听得由惊转怒,厉声道:“云衣蓉,你说得可是真的?” 云衣蓉幽幽地道:“你若不信,大可试试。” 君璟大吃一惊,急忙摸了摸自己身上,又问霜华:“可有什么异样?”霜华一直愣在一旁,闻言真气四扫,在体内视察了一周,疑惑地摇了摇头:“没什么感觉啊。” 云衣蓉道:“啊,对了,还得多谢这位晏师侄,亲自把几味要入药的药材,像什么孔雀胆啊,鹤顶红啊,送到我的清云殿来,我才得以调制好这种□□,再掺入君璟你们两人的饭食之中,神不知鬼不觉地让你们中了毒,这种毒一年之后才会发作,现在不过半年有余,还早着呢。” 君卿悟将信将疑,冷笑一声:“本君怎么知道你说的是真的?本君先将你们请回魔族大牢,再细述别情不迟,就算你给我侄子下了毒,魔族大牢里的刑罚也会让你乖乖地把解药交出来。” 云衣蓉摇了摇头,神色坚决异常:“君卿悟,你我也算曾是同门,你该当知道我的性格,宁折不屈,你要我交出解药,只有一个条件,否则就算你用尽酷刑,我也绝不低头。” 君卿悟道:“什么方法?你且说来条件。” 云衣蓉略一沉默,手指直直指向默然而立的紫袍男子,朗声道:“我要谢师兄和我走,离开天辰派,也离开魔界,我们去天涯海角,你们永远不得追踪我们。” 谢渊微听她这么说,不禁一怔,君卿悟漫不经心地弹了弹手中夺来的长剑,扯了扯嘴角:“云师姐对我师兄一往情深,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还没死心,真是不容易。”他倏尔一笑,眼若星子绽辉:“君璟,你跟你云师姑说说,你可有中毒啊?” 君璟应道:“是!”上前一步,躬身笑道:“云师姑,弟子上山之前,我爹就给我讲过天辰派的种种卑鄙行径,弟子又岂会不加防备?我从未吃过山上的饭食,都是采摘野果来吃,至于霜华,她是蝶妖,本就吃不惯人间的饭食,一直都是采食山中的花蜜,我们俩都没有中毒。” 云衣蓉俏脸倏然惨白,目光呆滞地看了看笑逐颜开的君璟,又望向谢渊微,后者轻叹了一声:“师妹错爱,渊微实在不敢当。” 云衣蓉哼了一声,突然跃起,手中剑光怒放,向君璟疾飞而去,变起仓促,诸人皆是一愣,君璟呆了一呆,只听见身畔的霜华尖叫道:“君璟,小心!”下意识地扑到他背上去。 第9章 时光荏苒,转瞬间已过去了一百年,人生天地间,若白驹之过郤,忽然而已。 这时正是暮春时节,山脚处桃花次第盛放,山腰上的桃花却含苞未开。 “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白乐天之言,果然不虚。”山路上两个男子并肩而行,一人黑袍猎猎,剑眉斜飞,豪态激昂,一人紫衣飘飘,姿容美秀,神色间却清冷淡漠。 黑袍男子神采飞扬,一边指点山中春景,一边谈笑风生,紫衣男子微笑倾听,看两人面容,均是年少俊美,但说话之时,用词却盎有古意,不是时下的风气。 黑袍男子转过头望着身边人,哈哈大笑:“师兄,如今万里河山未曾看过一半,咱们却都老了。” 紫衣男子微微一笑,这一笑冲淡了他眉宇间清冷之气,却是说不出的温文尔雅:“修仙之人,岂会言老?” 黑袍男子故意扮个鬼脸:“是是是,师兄道心坚定,修为深湛,只怕不日就要飞升,我身为魔君,却是不能去仙界了。”又笑道:“不过师兄到了仙界,我也可以每日都来寻你,你不会厌烦吧?” 紫衣男子并不答话,眉间沁出柔和的笑意,被春日温暖的阳光一照,仿佛镀上一层淡淡的光华。 山路下一男一女两个少年向上疾奔,少女跑在前面,一边跑一边咯咯直笑,少年紧跟在她后面,担忧不已:“霜华,你跑慢些,别摔倒了,哎,慢些!” 少女却不理会他的絮絮叨叨,一个劲儿向前直奔,不消片刻,就跑到黑袍男子两人面前,笑嘻嘻地叫道:“君叔叔,谢叔叔!” 被她唤作“谢叔叔”的男子微微颔首,那“君叔叔”却笑眯眯道:“霜丫头,你魂魄还未完全稳固,行走之时须得当心,要是一不当心又散了魂魄,君璟那小子闹起来,老子又得耗损修为替你凝固三魂七魄,这买卖太不划算,一次也就勉强罢了,再来一次,老子可就不干了,君璟那小子不好好修行,直到现在都接不了老子十招,遇到事情只会求老子,倘若你的魂魄再散一次,就让他自己想办法救你去。” 少女扁了扁小嘴,冲他做个鬼脸,望着“谢叔叔”的眼神却柔和起来:“谢叔叔,你,你笑起来真好看!我,我怎么一直觉得,我好久好久以前,就认识你呀?” 她苦恼地捧着脑袋,想了想,“谢叔叔,听君璟说,我以前受了很重的伤,几乎魂飞魄散,是你们两个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重新凝固了我的魂魄,所以以前的事,我都不记得了,可是我觉得你好眼熟,我以前一定见过你。” 少年正走上来,闻言急忙道:“霜华,他是咱们的师叔啊,你当然觉得眼熟啦。” 少女点了点头,粲然一笑,痴痴地凝望着他:“嗯,怪不得这么熟悉,原来是师叔,不过师叔真是生得好看。” 少年酸溜溜地道:“霜华,我就生得不好看么?” 少女回首安抚他道:“你当然也很好看啊。”拉住他手,兴高采烈地去摘一枝含露盛放的桃花。 君、谢两人望着两人在桃花林中嬉戏打闹,对视一眼,目光中都流露出温情的笑意。 那一日云衣蓉突然出手,想杀了君璟,让君卿悟方寸大乱,但霜华站在君璟身侧,下意识地扑上去,替他挡了这一剑。 君璟回过神来,看见霜华从他背后倏然滑倒,胸前一柄长剑沾着鲜血破体而出,她的修为一直很浅薄,中了这一剑之后,周身灵力源源逸散,顷刻间已无回生之望。 谢渊微倏然赶上,在云衣蓉的背上一拂,令她动弹不得,叹道:“师妹,你怎可如此?” 云衣蓉目光茫然,垂泪道:“谢师兄,你看那小蝶妖,她为君璟死了,我,我也可以为你而死的,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为什么你从来都不肯多看我一眼?”谢渊微轻叹不语,指尖点在她脑后,将她击晕,交到无尘子手里。 君璟扑到霜华身边,大叫道:“霜华!霜华!” 霜华费力地睁开眼来,嘴唇上没有一丝血色,对他勉强一笑:“对不起,因为我,害得你去偷你爹爹的幻玉珠,又害得大家都不高兴,还闹了这么大的矛盾。” 君璟的泪水扑簌簌地落了下来,哽咽道:“不怪你,是我自己愿意做的,我为你做什么事,都是心甘情愿的。” 她伸手想要抚摸他的脸,但手到半空,已无力地垂了下去,只余一个苍白如雪的笑容。 君璟不吃不喝,抱着霜华的尸体,呆坐在地下,君卿悟等了三日,终于不耐烦了,一把将他和霜华的尸体一起提回魔界,他并不反抗,目光呆滞虚浮。 君卿悟送来美味佳肴,他固然一口不尝,连他爹精心挑了十个绝色的魔族美人,送来给他,他也视若无睹,仍是紧紧地搂着她,瞧这情形,过不了多久,君璟就要去和阎罗亲切地打个招呼,再上孟婆那儿喝上一碗汤。 君璟决意去黄泉路和霜华见上一面,但那碗孟婆汤,他坚决不要喝,如果喝了,他忘掉了霜华,那怎么办?反正他叔父是魔界至尊,不信孟婆不卖他这点面子。 他的想法很坚决,直到他叔父走进来,气急败坏地说:“小子,老子和你谢叔叔耗损极大修为,终于把那小蝶妖的魂魄保住了,但此刻她的魂魄脆弱无比,只能关在固魂罩里,用上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功夫,才能有重生的希望,你能不能等这么长的时间?” 君卿悟手中托着一个小小的光罩,流光溢彩,光罩中隐隐约约有一道青色人影飘摇,身姿绰约,似是故人来。 他不敢置信地跳了起来。 霜华,多日不见,故人安否? 但教你能重生,便是等到地老天荒,又有何妨?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