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异界打酱油》作者:两兜 文案: 小A: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全场只要……不好意思,说错台词了。(清嗓子) 你好,欢迎使用回到往日app。 通过完成任务获得所需积分,就可以回到过去改变你的人生! 祁韵:哪来的流氓软件?删掉! 小A:不要啊—— 蹲在墙角画圈圈的某人(男主):快点通过好友验证啊喂…… 这是一个讲述女主被充满bug的手机软件“坑害”,穿到各种世界做任务的故事。 内容标签: 快穿 幻想空间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祁韵 ┃ 配角:小A等 ┃ 其它:快穿 一句话简介:关于异世界的爱与和平 第1章 怕鬼的地府继承人(1) 如果世界上有后悔药的话,祁韵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把药吃下去。 “就是这了。从这跳下去就能直接到达地府。” 祁韵捏住鼻子,指着那个散发着臭气的马桶,第三次问她:“从马桶到达地府?我看我只有脚丫子能塞进那个洞洞里,而且塞一半就能卡住!” “哎呀,你别废话啦!”一只人手那么大的爪子拍在祁韵的后脑勺上。 祁韵眼瞅着马桶里那个又臭又黑的洞,离自己越来越近…… —— “祁韵,我先走啦。再见。” “再见。”看着最后一个同事离开,祁韵长舒口气,终于可以下班回家了。 她关上电脑,将桌面上的钥匙串、本、笔还有充电器一股脑扔进双肩包,见电脑屏幕黑下来,她站起身单肩背上包,拿着手机,边往耳朵里塞耳机边走出办公室。 今天周五,倒是不怎么急着回家。祁韵跟一群人挤在公交站,双手揣在大衣口袋里,听着歌等车。 尽管她是公司里最后离开的,现在也才不到下午六点,但天色几乎全黑了。马路上堵得厉害,不远处的十字路口喇叭声不断,惹人心烦。 “车来了!” 800公交车磨磨蹭蹭朝车站开过来,还差两辆车的距离,等车的人就呼啦啦赶过去,生怕好不容易等来的车飞了。 祁韵迈出一步又收了回来,看得直咧嘴。这人也太多了。 人们回家心切,在车门那挤成一团,有机灵的转过身从打开的后门上车然后再投币,司机师傅盯得紧,逃不了那两块钱。 祁韵低头看了眼手机,17点56分。下一辆车应该大约半个小时以后才到。 果然,在手机时间跳至18点31分时,公交车“唰”地开过来,还好她眼疾手快,右手一抬,将车拦下来。 这车里的人比刚才那辆少很多,她径直走到最后面坐下,如往常一样望着窗外出神。 不到二十分钟车到站,正好是她所住的小区。 打开门,屋里黑漆漆的,她抬手“啪”地打开灯,然后才走进去将门仔细锁好。一个人住,尤其是回来天色已暗时,心里总是毛毛的,只有先打开灯屋里亮堂了,才放心进屋。 她扶墙踩着后跟脱掉鞋,也不摆好直接踩着拖鞋往里走。她取下耳机和手机一起随意塞进口袋,走过客厅时顺势将包扔到沙发上,打开冰箱门拿出还剩下半包的速冻饺子。 忙了会儿,在等水烧开时,她才想起来自己还没脱大衣外套。 不过这时候暖气刚停没多久,屋里凉,她只拉开外套拉链,就躺倒在沙发上,双手举着手机划看着,寻找看得上眼的游戏。 她勉强算得上喜欢玩游戏,只是没什么长性,下一个手游玩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删掉,这样体验的种类多,但会深入玩的实际没多少。 “嗯?”她突然顿住,“这是什么,我下过?” 刚退出某个游戏盒,看到右下角多出来个图标,是个贱贱的表情,下面标着“回到往日”。 出于好奇,她的手指点了下去。 屏幕突然一黑,映出她的脸,差点吓得她将手机扔出去。 “叮叮叮叮……”伴随着音乐声响起,屏幕上出现蓝色旋窝。 “你好,欢迎来到……” 祁韵没有耐心听什么介绍,手指又点了下。 蓝色旋窝隐去出现个小机器人,他说:“你可以叫我小A……” 她再次点下去,结果画面没变,小机器人眨眨眼接着说:“别点了,我这的介绍你躲不过去。” 祁韵一愣。 “不用惊讶。我接着说哈,我就是‘回到往日app’,你可以叫我小A。” 屏幕跳出两个选项,“小A你好!”,“你好啊,小A!”。 祁韵撇嘴,这俩选择有区别吗?旋即点了第一个。 “刚说过点击没用了,你点个啥?” “我去,这什么流氓软件!”祁韵的耐心彻底消失个干净,想退出界面把这玩意删掉,但是手机home键像是失灵了,完全没作用。 小机器人小圆球般的双手拿出张斜眼笑着的滑稽表情,说:“逐条介绍规则太麻烦,我直接带你去完成新手任务,到第一个世界里体验吧!哇哈哈哈……” 话音刚落,几条信息“咔哒咔哒”蹦出来,浮现在祁韵的脑海中。 任务目标:让秦广王的儿子蒋威界不再怕鬼,成为合格的地府继承人。 任务等级E:1500积分。 是否有额外任务:否。 “啊——”还没来得及想明白究竟怎么回事,祁韵就发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以极快的速度下落,忽然而来的自由落体运动让她尖叫着胡乱挥舞起四肢。 “哎呦!” 祁韵摔在一团柔软却紧实的东西上,还好,没落得个骨断筋折。不对,这感觉太真实了! “疼死我了!你还不起来啊?!” 被她压住的人挣扎两下,她立刻起身,这才发现周围的环境变了,这里根本不是她的那间小屋! 太阳高高挂着,天上仅有一朵长得像烟斗的白云。脚下不是地板也不是柏油马路,而是稍稍平整过的土地,两侧建有小楼房,延伸到看不见的地方。 更令祁韵感到惊恐的是,刚被她压住陷进地里的人头顶上长着毛茸茸的尖耳朵! “噗”的一声,那人从人形坑中跳出来,拍着身上的土,问她:“你谁啊?” “妖……”祁韵下意识吐出一个字,脑子一时间不太灵光,卡在三个选项上:喊妖精;喊妖怪;喊妖女。 “毛耳朵”160多的身高,橘黄色的短发,身穿短袖衬衣、小热裤,脚踏运动鞋,相貌是那种可爱的娃娃脸。她动了一下大耳朵,边上下打量祁韵边蹙眉说道:“废话,群妖城里还能出现人类吗?我没见过你啊,你是什么妖?” 祁韵跟她差不多个头,穿着长至膝盖的大衣、普通牛仔裤、拖鞋,黑色长发在脑后梳成马尾,没化妆,面容清秀。怎么看都像是个人类,而不是妖,但群妖城从未有人类来过。 她显然是误会祁韵的意思了。 祁韵背后冒着一层白毛汗,脑回路终于正常运转起来。被认成同类也好,别看她人畜无害的样子,真要把自己吃了,找谁说理去?祁韵说:“人、人妖……呸!我干嘛要告诉你,你又是谁啊?” 对方舔了下嘴唇,说:“也是,我看你化形比我厉害多了,看上去就像个真正的人类,应该是哪个不愿为人所知的高妖前辈。”她甜甜笑起来,“我叫柯小妖,你叫什么?” “祁韵。”祁韵干笑。她暗自松口气,好家伙,真信了! “祁韵?还真没听说过。你刚才怎么掉我身上啦?” “咳咳……这个嘛……”我能说实话? 小A的声音适时在她脑中响起:“笨死人喽!让她带你去地府啊!” “这个也不能说吗?”柯小妖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祁韵脑筋急转,到底怎么回事以后再说,还是先按照提示来比较好。她拿着手机的手揣进外套口袋里,清清嗓子,故作神秘地说:“一个人修炼时间长了总会无聊的,你懂吧?所以呢,我想去地府瞅瞅,就从那——”她随便伸手一指,“跳下来,钻地进入地府。没想到砸你身上了,不好意思啊。” 柯小妖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栋二层小楼。“你真的是避世太久,现在地面上都有结界,你就算没压到我,也不能从地面穿到地府里去。对了,你去地府干嘛?” 这时,一个看似是人类的小男孩“嗷嗷”叫着晃晃悠悠从远处飞过来,祁韵和柯小妖赶忙躲开,小男孩“嘭”地撞在一棵歪脖树上,变成只吉娃娃。他摇摇脑袋,侧过身体,抬起条后腿,小水流精准地划过弧度浇灌在树根部。 柯小妖瞧着他,皱两下鼻子。 祁韵扯了下嘴角,扭过头来对她说:“曾经有个老熟人在地府上班,我打算去找他聊天叙叙旧,顺便在那旅旅游。” “这样啊……那他叫什么?其实我家就在忘川河附近,跟孟婆是邻居。我有她电话,可以向她问问,你那个熟人现在过得怎么样。”说着,她从口袋里拿出部触屏手机。 娘诶,我到底来的是个什么地方。妖不是应该有什么传音法术么,咋用上高科技嘞?不对啊,孟婆是神仙吧?妖和神仙能成为邻居,而且还互留手机号?祁韵开始风中凌乱了。 “好多年前的事了,他叫啥来着我还真记不清了……”祁韵后背的白毛汗又多一层,她只听说过阎王、孟婆、黑白无常、钟馗还有个姓崔的判官,这要是乱攀关系会下地狱吧? 柯小妖露出可怜她的眼神,拍拍她的肩膀,说:“我想你肯定是走火入魔了吧?真是可怜,不光实力看上去像个普通人类,竟然连记忆都有问题。唉……”她叹口气,蓦地双眼发亮,“走,我带你去地府,一定会帮助你找到朋友,恢复记忆。” 祁韵露出大大的笑脸,朝她竖起大拇指:“你实在是太好了!堪称妖中楷模!” “那是!”柯小妖微扬下巴,转身朝背离太阳的方向走去,“跟我走吧。”可能是因为腰细的缘故,她腰部以下腿往上的部位显得格外丰满,阳光打在上面,简直晃了祁韵的眼。 祁韵搓搓胳膊,这里气温跟原来世界差不多,而柯小妖穿得那么单薄居然一点都不冷,不愧是妖,身体素质杠杠的。见距离越来越远,她连忙举步跟上。 第2章 怕鬼的地府继承人(2) 群妖城是个奇怪的地方。居住在这里的都是妖,有幻化成人形的,也有保持原来样貌的;建筑风格也十分复杂,砖瓦房、茅草房、竹楼等等,可谓是现代和古代混搭形成的城市。 祁韵老实地走在柯小妖身后,不敢有什么另类举动。由于她实在“太像人”,引得路过的妖都要往她这瞅瞅,还好街面上的妖不怎么多,否则她的小心脏非要被吓停了不可。 “到了。”柯小妖停在一座三层小楼面前。 门口歪斜地摆着块长牌子,祁韵走近一看,现代简体字。牌子上写着“三界连通处”五个大字。 “从这能到地府?” “能的,妖仙人三界都能去,”柯小妖迈步往里走,“跟我来。” 里面像个小餐馆,摆放着几张桌椅,楼梯旁有个柜台,后面坐着两位漂亮的姑娘,没什么其他人。见有人走进来,她们扭头看了一眼,然后接着聊天,根本没搭理进来的一人一妖。 柯小妖朝她们那瞟一眼,压低声音对祁韵说:“她们可是势利眼得很,像咱俩这样看上去没钱的,都懒得理会的。走,我带你去免费的传送点。”说完,她俏皮地眨眨眼。 祁韵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柯小妖带她上到三楼,七拐八绕来到一间白色小屋外,推门走进去。祁韵看到白色墙壁上挂着个小牌,印着全黑的图案,圆脑袋,三角身子,两条腿。我去,这不是女厕所的标识么! “进来啊。”柯小妖探出头叫她。 “啊?哦……”祁韵答应一声,刚迈进去,恶臭扑面而来,她捂住口鼻,硬着头皮往里走。 里面跟寻常厕所没什么两样,盥洗台,几个带门的隔间。只不过镜子发污,照出的人影很模糊,小门的把手也是坏的。柯小妖踢开最后一道门,指着那个底部泛黄的马桶,说:“就这了。” “这是免费传送点?” “对啊,”柯小妖点头,“其他传送点是收费的,而且特别贵,我每次都是从这走的。” 祁韵朝她竖起大拇指:“你厉害!” “嘭!”柯小妖两手变作毛茸茸的爪子,一只捂住下半张脸,一只用小指指甲去挑开马桶盖。 “唔……”祁韵觉得她这辈子再也不会遇到更加臭的味道了。就好像篮球运动员穿了一个月没洗的篮球鞋,加上便秘两周才排出的黑色便便,再加上熬得极浓的中药,以及馊了的剩菜混在一起的味道,她好不容易才忍住恶心没吐出来。这马桶完全可以申请世界最臭马桶的吉尼斯记录,假如这里有的话。 柯小妖爪子往前一伸,做出“请”的动作。 “你确定这能到地府?”祁韵再次确认问道。 “就是这了。从这跳下去就能直接到达地府。” 祁韵说:“从马桶到达地府?我看我只有脚丫子能塞进那个洞洞里,而且塞一半就能卡住!” “哎呀,你别废话啦!” 祁韵后脑勺一疼,整个身体往马桶里跌去。 当祁韵再次睁开眼时,已经不是在女厕所里了。她躺在单人床上,一只手仍在捏着鼻子。她轻轻嗅嗅,这里没臭味,她放下手,坐起身,打量四周。 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卧室,只是门上挂着的超大个且舔得锃光瓦亮的骨头令她身体抖了一下。这噩梦咋还没醒呢? “你醒啦?”柯小妖将手里端着的冒着热气的水杯递给她,“你刚才居然被臭晕了。对不起,我没想到你会接受不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她道声谢接过水杯,连看都没看,她现在更想知道自己待在什么地方,她问:“我这是在哪?” “我家。外面就是忘川河,走过奈何桥是孟婆家。”柯小妖搬个椅子过来坐下,接着说:“孟婆可是个厉害的神仙,我一会儿带你去见见她,也许她能让你恢复记忆也说不定。” “不用不用,别麻烦她老人家了。”祁韵连忙摆手。好么,给鬼灌迷魂汤的孟婆,这要惹恼人家,估计就假戏成真,由不得她自己了。 在祁韵的脑子里,孟婆是这样的:矮个,佝偻着背,满头灰白发,一脸的褶子横肉,大眼珠子,大眼袋,一手拄着拐杖一手端着碗“咕嘟咕嘟”冒着泡的孟婆汤。碰到肯听话的鬼便面无表情地把碗递过去;凡是不听话的就用法术控制住,用拐杖撬开人家的嘴,往里猛灌,双眼发出慑人的光芒,嘴里念叨着:“你有本事死下来,你有本事喝汤啊……” 祁韵打个激灵,问:“你家厕所在哪?我想方便。” “那边。”柯小妖抬手指指屋里的小门。 祁韵看一眼,将手里的水杯放到桌上,开门走进厕所,转身上锁。虽然这样做不一定有用。 柯小妖家的厕所里不是什么马桶,而是个蹲便器。她拿出手机蹲下身,像宝贝似的两手捧着它,低声问:“喂喂,小A?你还在不?”她看着黑黑的屏幕,将所有希望寄托在这个叫“小A”的流氓软件上。 “叫我干嘛?”小A很懂配合,说话声音也很小。 “你在哪?” “你说我能在哪?你解锁啊。” 祁韵听话地解开锁,才看见小机器人。“你快把我送回去!” “现在不行,只有完成任务你才能回去。” “为什么呀?”祁韵满是不解。 “我程序就这么写的。”小A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祁韵沉默片刻,问:“我如果死了,在现实中也死了吗?” “那倒不会。任务世界中死亡,可选择继续任务或者回到现实中。” 听到这,祁韵眼前一亮。 “但是!强制结束任务回到现实要扣除百分之八十的积分。而你现在,没有积分。”小A拿出张表情:老铁,扎心不? “你妹啊!” “祁韵,你怎么了?”门外传来柯小妖的声音。 “没事,我便秘!”祁韵轻松摆平外面的妖,咬牙切齿地低声问道:“那我现在只有完成任务才能回去?你不会骗我吧?” 小A将表情收起来,说:“当然不会。” 祁韵松口气,就算被骗也只能认了,现在也没有其他解决办法,唯有见一步走一步,先完成任务再说。反正也不是什么邪恶任务。她收好手机,冲过水后开门走出去,见柯小妖正双手握着水杯,双眼直直盯着门上挂着的大骨头,嘴角晶莹。 “小妖,我能这样叫你吗?”祁韵微笑问道。心态比之刚才好不少。 “可以啊。”柯小妖还以她微笑。 “小妖,我不想去找熟人了,你能带我在地府逛逛吗?” 柯小妖点头:“没问题。但是你真的不打算再去找找看么?” “没什么,也许忘记才是正确的,谁知道过去是快乐多还是痛苦多。”祁韵耸耸肩。 “也是……”不知为什么,柯小妖突然有些失落。可又很快恢复活力,她站起身放下水杯,说:“走,我先带你去见孟婆。” “怎么还要见她?”祁韵是真的不怎么想和这位传说中的人物见面。 “想要逛地府需要通行证的呀。不然你以为随便什么人都能在阴间地府里乱晃吗?你闭关修炼时间太长了,好天真哦!”她嘻嘻笑起来。 祁韵干笑。 忘川河清澈见底,缓缓流淌,偶有几条红鱼游过。奈何桥是座石拱桥,桥两侧竖有电灯。地府里没太阳,全靠灯光照明。桥那边隐约排着长长队伍。 祁韵牵着柯小妖的手,脚步虚浮地走过奈何桥,便被眼前所见刷新了世界观。 “你要什么口味的?”男子问站在他面前身体有些透明的男鬼。他身旁有个四缸饮料机,分别装着红、橙、黄、绿四色液体。 “有什么口味的?” “西瓜味、橘子味、柠檬味还有猕猴桃味。你要那种?” “没有其他味道的?” 男子面上没有丝毫不耐烦,说:“本期是这四种味道,下期是蔬菜口味的。你还要吗?” 男鬼问站在身后的女鬼:“你觉得哪个好?” “咱们下期再来吧。我不太喜欢这几个味道。”她说。 男鬼点点头,对男子说:“不好意思我们不要了,下次再来。” “没事,”男子温柔笑笑,好心提醒,“不过你最好早点来,蔬菜味的量少。” “谢谢。”男鬼道过谢,手牵着女鬼逐渐走远。 男子又问下一鬼:“你要什么?” 祁韵看向柯小妖,满脸疑惑。 柯小妖解释说:“那个机器里装的是孟婆汤,为了那些鬼,孟婆现在研究出好多种味道了。比如说,有个人应该投胎,但是他还想跟今世的恋人在一起,以前呢,就跳进忘川河等上千年;现在不用了,他可以和恋人选择同种口味的孟婆汤,少量喂给红鱼,将其放养进忘川河,剩下的喝进肚子,这样转世投胎后他们之间就存在某种联系,总会有再相见的时候。这样就减少了跳进忘川河的人,你看,现在的忘川河多清澈。” 祁韵点头,河水是挺干净的。 柯小妖走到男子面前问:“孟婆在呢吗?” “她在屋呢。” “你忙,我去找她了。”柯小妖朝旁边的一座别墅走去。 祁韵淡定地跟在她身后。 柯小妖显然常来,直接冲着二楼就走,毫不犹豫。 “注意走位!哎呀,你可笨死我了!”打开门,就见一戴着耳机的女子背对着她们坐在软椅上,一手“噼里啪啦”飞速敲击键盘,一手“咔咔”点鼠标,正带劲儿地玩着网游。 第3章 怕鬼的地府继承人(3) “小妖来啦。”孟婆停止游戏,摘下耳机转过身,上下打量着祁韵,问:“她谁啊?” 祁韵站在柯小妖身后侧,穿着打扮很是奇怪,大衣外套、厚实牛仔裤,却脚上穿着拖鞋。这绝对会引起人的注意。 “我朋友,祁韵。”柯小妖说。 祁韵心中一颤,招招手说:“你好。” “都坐都坐。” 闻言,她们二人随意坐下。 孟婆并不是祁韵想象中的那样。她穿着粉色睡衣,鹤发童颜,皮肤好得能掐出水,眼睛水汪汪的,笑起来有可爱的卧蚕,身材匀称,坐着时背脊直挺。 “孟婆,帮忙给她办个通行证吧。” 孟婆微笑起来:“小妖,你怎么不找小蒋帮忙?” “那个胆小鬼,我懒得找他。”柯小妖撅嘴。 “你俩又闹别扭啦?”孟婆见她瞪自己,转而说道,“我这个月的通行证发完了,我也想帮她办但是不行啊,我不能违反规定。你还是去找小蒋吧。” “你没骗我?”柯小妖眯眼,不太相信的样子。显然是曾经被骗过不止一次了。 “我骗你这个干嘛。你俩快去吧,别耽误我玩游戏,今天老娘非要带领地府战队打败天庭不可!”说完,她转过身戴上耳机,急火火地点击鼠标,拉一群人进队伍。接着,电脑屏幕出现各种招式特效。 祁韵和柯小妖对视一眼,后者撅着嘴站起身往外走,祁韵只能跟上。 孟婆居住在第十殿的范围内,祁韵她们想拿到通行证要前往第一殿秦广王处。还好,两殿之间距离不算远,走一会儿就能到,且不需通行证。两殿间建有马路,不时有汽车经过。马路边种植着某种祁韵不认识的植物,这里没有太阳,也不知是怎么长起来的。 从小A那得知性命无忧后,祁韵不管是精神还是身体都放松下来,就当来次异世界旅游呗,反正着急也回不去,还不如好好玩玩。这里貌似还挺有趣的。 “小妖,孟婆说的小蒋是谁?”那人很可能就是祁韵的目标人物。 “他呀,叫蒋威界,是秦广王的独生子,也是第一殿的下任继承人。” 祁韵又问:“听孟婆所说你俩认识,而且还很熟?” “是熟,都熟透了。”柯小妖踢了一颗路边的小石子,“那家伙身为下一任秦广王居然是个怕鬼的,你说可笑不?” “是有点奇怪……”祁韵抬手挠挠脸,“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天生的?” “那倒不是……”柯小妖顿了顿,叹口气,“他刚开始也不怕的,就是后来去了趟地狱,然后就……” 祁韵瞧她神色,估计蒋威界怕鬼跟她脱不了关系。听她接着说:“我后来也想帮他变得胆大来着,可是他好像更严重了。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就算没办法也得想出来办法,要不祁韵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她说:“让鬼吓吓他,时间一长就习惯了吧?” “试过,没用的,”柯小妖哭丧着脸,“他法术厉害,凡是去吓他的鬼都被他揍了,差点魂飞魄散!然后我就不敢那么做了。” 这下轮到祁韵愁眉苦脸了,真鬼不顶用,难道用假鬼?让他看恐怖片?那很有可能把电视也“揍”一顿……可说起来从刚到地府到现在,还真没见过什么恐怖吓人的鬼,否则以她的胆小程度,恐怕早就吓晕了。那他到底害怕的是什么呢? 祁韵一时之间想不出办法,索性不再想了。边走着,边看马路上行驶过去的一辆接着一辆的车。 地府中的车除去类似公交车的大汽车外,就是小轿车和马车。汽车没什么新奇的,马车倒挺有特色。路过的几辆马车,最少的也有两匹高头大马拉着,最多的达到八头!也不知怎么训练的,这么多马居然不会分开跑,而是极为听话地跑在一起,踏着相同的步伐。车夫或是穿着西装革履,或是干净利落的短打,精气神十足,似是以此职业为荣。车厢极尽奢华,装饰成什么样的都有,但大体上以闪耀夺目为主。 也许在地府,能拥有一辆八头马的豪华马车要比拥有配置高端的汽车要尊贵得多。 半个小时左右,祁韵和柯小妖来到第一殿秦广王府邸。 孟婆是个喜欢科技的神仙,这点从她研制各种口味的孟婆汤、喜爱玩网游和居住在别墅中能看出来。而这位秦广王显然是个念旧的,他的府邸还是古代建筑模样。三扇大门、正红大圆柱、高大红墙、飞檐斗拱,牌匾高挂,其上写着“秦广殿”三大金字,可谓气派至极。 门口肃立着几个小鬼差,见祁韵她们过来,一头顶刚到祁韵肩膀的鬼差咧嘴笑着小跑到柯小妖面前,说:“您来啦,小蒋王在着呢。” “谢啦!您忙您的,我们自己进去找他。”柯小妖笑着说。 “好嘞。”鬼差点头哈腰答应一声,跑回原来位置昂首挺立。 没想到她貌似挺有地位的,祁韵如此想着。托柯小妖的福,她不用接受检查,直接跟在人家屁股后面就顺利走进秦广王府邸。 “诶,不是说柯小妖跟咱小蒋王分手了,你怎么还这么低声下气的?”见她们走远,小鬼差们凑到一起,向刚才献殷勤的鬼差打听消息。 “我都在这站岗多少年了,亲眼看着他俩长大的,私下里都尊称咱一声叔!”他伸出大拇指朝自己指了指,“现在的年轻人呐,结婚之前总是分分合合的,热闹么。哪像咱们,嘿!牵个小手就一辈子了。” “照这么说,他俩没分?” “分个屁哟!感情好着呐!”他抬手挡在嘴的一边,压低声音说,“早些年为了治小蒋王的毛病,柯小妖把整个府闹得那是鸡飞狗跳的,这不也没事嘛。” “还真是。”其他鬼差寻思,还真是如他所说那般。老小二蒋都没跟柯小妖翻脸,尤其是老蒋,对她跟自己亲闺女似的。 只是那鬼差叹息一声,道:“小蒋要能力有能力,要本事有本事,关键是对咱还好。可惜啊,要是他没那毛病就好喽……” 门口的鬼差们说了些什么,祁韵她们没有听到。不多时,她们来到一间书房外。 书房的门敞开着,里面坐着一人。他聚精会神地看着本书,一手提着毛笔,隔会儿在书上写些什么。他低着头,看不清容貌。不过能瞧出来,他的气质绝对出众。 柯小妖大大咧咧走过去,拍桌子:“小蒋。” “啊!”蒋威界“咣当”磕了下椅背,书本“啪”地拍在柯小妖脸上,而毛笔蹭着祁韵的头皮划过,最后掉在地上。 祁韵额头一凉,抬手摸,一看,墨汁。我去…… 书掉落,柯小妖用牙缝挤出两个字:“小——蒋!” “对不起。”蒋威界干笑,旋即看向祁韵:“她是谁?” “祁韵。我来找你给她办个通行证。”柯小妖说。 祁韵不敢用手去擦额头,唯恐越擦越黑成了包公脸。她僵硬着脸打招呼:“你好。” 蒋威界看着她额头那滴要滴不滴的墨汁,沉默两秒,从桌后走出来。他穿着经过改良的玄色汉服,既不失古韵又利索很多,相貌俊秀,皮肤白皙没有血色,给人一种文弱书生之感。他拿出条手帕:“用这个擦。” “谢谢。”祁韵接过来。 柯小妖这时才转过身看她,立刻“扑哧”一声笑出来,拿过她手里的手帕,帮她擦额头。“不好意思,没想到将你也误伤了。他不是有意的。他人不错,就是胆子太小。” “没事。”祁韵说。刚才确实惊于他的反应,不过想想也没什么,倘若她自己正在专注地做着什么,突然冒出个人来也会被吓一跳。 按照常理,墨汁并不好去掉,这手帕不知是用什么做的,抹三两下竟真的擦干净了,而手帕还是原样,一点墨汁痕迹也没有。柯小妖将手帕扔进蒋威界怀里,看都没看他,对祁韵说:“好了。” “谢谢。”祁韵看一眼手指,只是拿了一会儿手帕,却也变干净了。 蒋威界没因她的态度而生气,收起手帕后问道:“你们要通行证干什么?” “我带她在地府四处逛逛。” “不行。” “为什么?” “她身份不明。” “她怎么就身份不明了?她是我带来的,而且她的实力连普通人类都不如,她能做什么出格的事?” “我不能因你跟她认识就放弃原则。” …… 祁韵站在一旁看着,完全插不上嘴。一个说话冷冰冰的像个机器人,一个越说越激动,像是要马上爆炸的□□桶。为免殃及到自己,她开始往后退。突然,一只手拍在她肩膀上,吓得她身体一抖,然后,再也动弹不得。 “小妖来啦。”那只手的主人说。 柯小妖甜甜一笑:“蒋叔好。” 蒋威界规矩行礼:“秦广王。” “你们刚吵什么呢?”秦广王松开抓在祁韵肩膀上的手,走到书桌后坐下。他身披古代官服,矮矮胖胖的,肚子如同怀了六个月的孩子般大小,精神却足,他微笑着,双下巴透着股可爱劲儿。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他和蒋威界之间是父子关系。 祁韵仍是无法行动,也无法说出话来,呆站着,像个木偶。 “蒋叔,我只不过想让他给我个通行证,他竟敢不答应。”柯小妖撅起嘴,走到秦广王身旁,拽着他的衣袖摇来摇去。 “她带来的人身份不明,不可轻易将通行证交给她。”蒋威界微低着头,双眼看着鞋尖,说话一板一眼。仿佛在他面前的并不是他的父亲,而是不可违抗其命令的上司长官。 “你啊……”秦广王用手指点点他,“不过,通行证确实是不能随便给的。” “蒋叔!”柯小妖加大力度,秦广王被晃得胖脸上荡起阵阵小波浪。 第4章 怕鬼的地府继承人(4) “别摇啦!”秦广王胖墩墩的身子晃起来,屁股下的椅子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我这把老骨头快要散架啦!” 柯小妖这才收了力道,却仍抓着他的衣袖不撒手,嘴撅得更高了。 “通行证就不用发了,让他跟你们去。” 话音刚落,蒋威界猛地抬头:“秦广王!” “喊什么喊。在家里怎么称呼自己爹呢?”秦广王的小胖手拍拍柯小妖的胳膊,“看看人家小妖多好。反正你把自己搞得跟个下属似的,那你就听我秦广王的命令,她想干啥你就跟着。直到她嫌你烦把你轰回来。” “这……不合规矩啊……” “在我家里我就是规矩!”秦广王一摆手,祁韵的束缚立刻被撤去,他说,“这丫头身子骨太弱,你们可要保护好她。” 柯小妖“嘭嘭”连拍小胸脯:“没问题的。” “今儿个天也不早了,你们明日再出发。”秦广王接着又对儿子说:“你好好招待小妖,她要是不满意,小心我把你看的书扔了!” “是。”蒋威界规矩应道。 秦广王站起身拍拍柯小妖的肩膀,背着手,摇头晃脑哼着小曲儿:“我正在城楼观山景,耳听得城外乱纷纷,旌旗招展空翻影,却原来是司马发来的兵……”他走出书房,声音越来越远。 祁韵抬手抹去额头刚冒出的冷汗,秦广王还会唱戏呢?呵呵…… 柯小妖颠两步来到蒋威界面前,说:“看到没,蒋叔让你跟我们一块去。对了,他刚唱的什么?” “诸葛亮的空城计。”蒋威界扯了下嘴角。 柯小妖眨眨眼,小声嘀咕:“……真搞不懂这些老头子。” “你先带她去客房休息,晚会儿叫你们来吃晚饭。”蒋威界当先往外走去。祁韵和柯小妖随之走出。 秦广王府邸柯小妖常来,不用蒋威界引路,出了书房径自带领祁韵往客房处走,而蒋威界也随她去,朝其他方向而去。 不知其他古代建筑如何,反正这府内像座迷宫。她们走过一道又一道圆形拱门,路遇小水池、小花园,见了假山、小亭子,各种花卉也有不少。祁韵可谓大开眼界。 从书房直到客房这一路上,祁韵倒是遇到了几名“仆人”,他们见柯小妖走来,都热情地打招呼,但并不是低声下气的,想想外面的科技发展,估计他们和秦广王之间也只是简单的老板、员工关系,而不是什么没鬼权的下人。 客房设施齐全,寻常用得到的东西应有尽有。柯小妖在这里当然有她常住的房间,对祁韵简单嘱咐几句,诸如“有事直接找外面的人问就行”之类的,便独自留她在这,自己离开了。 祁韵现在真有点刘姥姥走进大观园的意思,在客房中到处抓抓摸摸,不消停。屋中很干净,看来是常有人来打扫的。家具还是老样式的木质,带着一股淡淡香气,古韵十足。圆木桌上放着套茶壶茶杯,是深红棕色的紫砂壶和与之相配的小巧茶杯。 她打开茶壶盖看一眼,啥都没有。 “笃笃。”敲门声响起,外面女声说道:“客人,我是来送茶水、点心的。” 祁韵将门打开:“请进。” 女子端着东西进来,件件摆放好后双手拿着托盘放到身前说:“请慢用。客人如果有需要,可以叫我,我就在院外候着。”说完,不等祁韵道谢她便走到屋外将门关好,走了。 祁韵本还想客气地说声谢谢,见状什么也没说出来。她一屁股坐到木凳上,拿起块绿色糕点就往嘴里扔。味道不错,甜甜的,带着恰到好处的清香,就是有点干,一口吃太多噎得慌。她边嚼着,边给自己倒杯茶水,轻轻吹口气,小心翼翼用唇试了下,温度正好,不烫嘴,于是便牛饮而进。“啊——舒服!” 她放下茶杯,拿着块稍大些的白色脆皮点心,小口吃着,站起身接着在屋中“探险”。 屋中有个书架,摆放着《论语》等四书五经,还有几本有趣的杂记,但都是古老的线装书,从左往右翻看的那种。她随便取出一本放到书桌上。 她拿的是本《世说新语》,翻开一页,字体是方方正正的楷体,印刷出来的,有标点符号。她念道:“陈仲举言为士则,行为世范,登车揽——什么玩意(辔pèi,这字她不认识),有澄清天下之志。我去,求译文!”她倒不是完全看不懂,但总要经过大脑转换成白话文实在太累,她看不下去了,翻了翻后面,并没有译文。她嚼两口点心,合上书放回原位。 书架上的书无法再勾起她的兴趣。 屋里有个比她还要高的瓷瓶,花纹很漂亮,苍山劲松…… 在祁韵研究东西的时候,柯小妖找到蒋威界。 正堂。 “明天我们先去第一殿正殿看看,然后再去第二殿、第三殿什么的。你觉得怎么样?”柯小妖说着,坐到椅子上。 “地府不是让你们游玩来的。”蒋威界批阅着公文,头都没抬。老爷子非要他明天跟着她们去胡闹,这堆东西必须尽快处理完,否则等他回来还不知道会累积成什么样。自从他开始帮秦广王处理公务,老爷子就撒手不管,整天四处寻访好友,喝酒闲谈,啤酒肚都大了好几圈。 “哼!”柯小妖翻个白眼,“天庭的还来游玩过呢。” “他们那是来视察的。” “屁!哮天哥都跟我说了,就是来玩的。” “你少跟他来往。他来干什么能告诉你吗?”蒋威界提着笔,抬头正视她说道。 柯小妖歪头,大耳朵动了下,说:“你干嘛总让我离他远点,他挺好的。” “他是天庭的,你是地府的。”他放下笔。 “那又怎么了?”实在太累,某些事柯小妖不明白,实际上她也不想明白。 蒋威界叹口气,这样的对话说过无数遍,他自己都觉得烦。他问:“那个祁韵你怎么认识的?” “我今天去群妖城碰到的。她好像练功走火入魔失忆了,貌似地府有个熟人,但又忘了叫什么名字。所以我带她来这,看能想起来不。” “练功走火入魔?”蒋威界轻哼一声,“她就是个普通人类,练的什么功?” 柯小妖一愣,说:“人类进不了群妖城的呀。” 蒋威界单手撑着额头,双眼视线落在公文上,但一个字也没入脑,他再次叹口气说:“所以我说她来历不明,不能将通行证给她。你啊……” “她不像坏人啊。” 他长长吐出口气,拿起笔:“她要真是有问题,我就扣下来了。”神仙自有一套看人的本领,这是妖所不能有的。 “这么说……那孟婆肯定也看出来了,她居然还告诉我说通行证发完了!她又骗我!!” 祁韵躺在床上,双手捧着手机,发现还有百分之七十六的电量。她记得是在公司里充满电,放着音乐回到家的,这会儿竟还剩这么多电!她问屏幕里的小机器人:“我待在这里的时间怎么算?” 小A画出个比例“1000:1”,他说:“你在异世界千日,现实世界才刚过去一天。” “那这手机?”祁韵担心时间一长,手机没电,自己便被抛弃在异界了。 “放心吧。手机电量会停留在你离开现实世界的时候。也就是说,不管你在这里多久,”他指了指屏幕右上角,“电量都维持在这么多。” “还有什么其他规则吗?” “我想想啊——” “喂,你还用想啊?!”祁韵咧嘴,你一高科技,能把人忽悠到异界,讲个规则还要想。 “这还真是个问题,”小A拿出个小本子,写起来,“我现在是1.0版本,还有许多要改进的地方。你记得提醒我啊。” “……”祁韵不知说什么好了。 “完成任务有积分你知道吧。像你现在要做的是新手任务,本来是E评1000积分的,但因为你是第一次来,所以改为E评1500积分。完成主线任务时如果满足额外任务条件,会激发支线任务,也有相应的积分奖励。” “积分都能干啥?” “当然是可以换取东西啊。可以是任何物品或者是技能。” 祁韵眼前一亮。 “但是!用积分换取的东西只能在某个异世界中使用。”小A再次拿出个表情:扎心不,老铁? 祁韵并没被他刺激到,她问:“都有什么?我能看看不?” “可以。”小机器人消失,转而出现图片列表。可兑换品大体分为实物类和技能类。实物类中包括服饰、工具、书籍等,所需积分很少,比如最普通的一双筷子只需1积分,虽然不理解为啥能有筷子这种东西,也有法宝类,不过需要的积分就多了,跟筷子相比简直是天价;技能类包括太极拳等武术、火眼金睛等神术,武术可用几百积分换取,神术就是天价中的天价了。 “如果我选择技能类,马上就能使用?”祁韵问。 “那必需的。”小机器人踹飞列表,出现在屏幕中。 得到肯定答复,祁韵忽然觉得能有这么个手机软件也挺不错的,这可要比单纯的手游、网游有意思多了。 “我差点忘说了。当你积分足够多时,你可以使用积分换取时间。回到过去,改变你的历史。” “真的?” “比珍珠还真。” 祁韵沉默。她还真的有回到过去的想法。谁还没有点后悔的事呢? 第5章 怕鬼的地府继承人(5) “哈哈……你这是干嘛呢?至于穿成这样吗?”柯小妖笑得直不起腰。 祁韵也在一旁憋着笑,脸都红了。 在她们面前站着个穿着诡异的人。他全身裹着如盔甲般的厚实防暴服,戴着头盔,腰间左侧别着把手\枪,右侧挂着佩剑,背上插着四面三角小旗子——护背旗,可谓全副武装,却又不伦不类,引人发笑。 蒋威界取下头盔,单手抱在腰间,说:“跟你们出去,你肯定要出些幺蛾子,我如果不准备齐全肯定会中了你的招。” “我出什么幺蛾子?祁韵在呢,能去什么危险的地方啊?”柯小妖撅嘴,“快脱了去,这样跟你出去我都觉得丢脸。” 祁韵扯下嘴角,有些尴尬,自己倒成了包袱。不过她并不否认这点,只是在人前直接说出来,还是脸上多少有点挂不住。 秦广王过来送行,见儿子武装到牙齿的“怂样”,气不打一处来,指着他鼻子就骂:“你个小兔崽子!怂货!!你给我把这堆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去了!!!还嫌外面知道你是胆小鬼的不多吗?!” 蒋威界硬着头皮应道:“是。”眨眼间,他身上穿的防暴服等物全部消失,如昨日那般身着干净爽利的玄色汉服。 “小妖,你就把他往危险的地方带!哪里恶鬼多,就给老子去哪里!老子还就不信了,我秦广王的儿子真能是个怂包软蛋!” “可是……” “没有可是!”秦广王一挥手,祁韵周身套上一层荧光,旋即消失,“有老子法术护持,这小姑娘出不了事。他要是出事了,老子就当没生他!”说完,他一甩袖子,跺着地走了。 祁韵低头瞅瞅自己,啥变化都没有,好像刚才浑身发光是她的错觉。 柯小妖的大耳朵动两下,双眼发亮:“听到没,蒋叔发话了,嘿嘿,你就瞧好吧。” 蒋威界苦笑。 话虽这么说,然而柯小妖并没有改变原计划,直接去什么满是恶鬼的地狱之类的地方。她准备先去第一殿的正殿看看,那里她好久没去过了,不知有没有什么变化。 如果仅祁韵、柯小妖两个,那么必定是走着去的。而蒋威界在就不同了,他一个瞬移法术使出来,他们下一秒便站在正殿门口。 正殿实际上就跟衙门差不多,只不过里面大上不少,看上去更加气派。 首座空着,侧面坐着位高颧骨的先生,他拿笔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应是判官一类的职位。正殿两侧站着手中拿着半红半黑的水火棍的鬼差,站得笔直,目不斜视。 那先生似发觉有人走进正殿,他抬头看过去,忽地一愣,然后放下笔从桌后走出。这才看出来,他个头不高。 “小蒋王来此有何贵干?”他问。 几乎第一殿所有仙、鬼都知道蒋威界的毛病,他平时跟很久以前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待嫁小姑娘差不到哪去,极少能在秦广王府邸外见到他。要不怎么能皮肤那么白皙呢?虽说地府中没有太阳,可常出屋的总要比在屋里待着的黑些。鬼和仙也不例外,尽管他们有手段可以维持容颜。 蒋威界说:“随便过来看看。马判官忙着吧,我们过会儿就走。” “是。”马判官应后坐回座位,继续忙手里的事。 这时,一队胳膊有大腿般粗的强壮鬼差,押着刚死掉脸上还有血的男鬼走入正殿。 蒋威界被骇得立刻抬手挡住双眼。 柯小妖微微蹙眉,挪两步站到他身前。 而祁韵则揪着脸连退几步,躲到他们后面。 男鬼额头有个坑,血已经不流了,都死了还能流啥血,只是血肉模糊的样子实在慎人,也看不清样貌。除去正常死亡的,其他鬼都需先经过审查,然后才能接受鬼医官的医治,恢复容貌。 这些鬼差们没见过他们三个,便自动忽视。其中一位上前走到马判官面前,说道:“马判官,此人的记录簿上恶多善少,请批准带往孽镜台,判其德行。” 马判官闻言抬头看一眼,快速写张批条递给那鬼差:“去吧。” 鬼差双手接过,转身说:“走。” 柯小妖跟在他们身后往孽镜台处走去。祁韵、蒋威界只得举步跟上。 出了正殿,祁韵走到柯小妖身侧,问:“刚才的马判官是谁?” “我只知道他姓马,至于全名是什么我不知道。他是阴律司判官,管的事儿可多了。”柯小妖说。 “这里有没有一个姓崔的判官?”祁韵问。纯属好奇,这里跟现实中的传说故事有什么不同。 “崔珏?” “好像是叫这个名。” “他呀,早升官了,我也不知道他去干嘛了。” 祁韵又问:“那阎罗王还有钟馗呢?” “阎罗王还是阎罗王啊,地府的王不会升职的。反倒是如果犯了大过错是要受惩罚的,”柯小妖压低声音,“所以说当地府王压力很大的。”她朝走在后面的蒋威界努努嘴:“他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钟馗嘛……我记得他好像被罚去种树了,貌似某次喝醉酒变回原形把望乡台给压塌了。” “变回原形?” 柯小妖两手比划起来:“他平时跟我们差不多,但是他的原形很大,快有三米高,面目狰狞,满脸头发,不是,大胡子,大眼珠子能瞪出来似的。厉害鬼仙平时的样子都不是他们的原形。” 祁韵点点头,柯小妖所说的钟馗原形好像很符合现实中所描绘的样子。 正说着,他们来到孽镜台前。 孽镜台是座巨大高台,中央放着面高达三米的镜子。鬼差将批条交给管理者,然后将男鬼押上高台。 大镜子光芒一闪,映出男鬼原本模样,但其双眼通红,周身有浓重黑雾缭绕。黑雾诡异扭动着,仿佛随时能冲破镜面而出。 “这啥意思?”祁韵啥都不懂,对此很是好奇。 “‘孽镜台前无好人’。黑雾越多说明这鬼生前作恶越多。”柯小妖咂咂嘴,说:“看样子,他在人类中是个彻头彻尾的大坏蛋!” 祁韵点头。 然而蒋威界却皱起眉,在鬼差们即将要把男鬼押往另一处前眯眼走到他们面前。 “你是何人?为何挡住我等去路?”鬼差头子横眉立目,面容十分凶悍,“你莫不是这恶鬼同伙?” 蒋威界拿出块玉牌亮给他们看,说:“我看他面相非大奸大恶之人,先将他带回正殿,听候秦广王发落。”有些事不好跟普通鬼差说,他硬是扯到面相上去。 牌子一出,紧张气氛立时一松。 “孽镜台不会出错。小蒋王是否看错了?” “你们应该知道,假如真的误判你们会有什么后果。还是多跑一趟比较保险不是么?” 鬼差们互相看看,决定下来:“好,我们先回第一殿。” 于是,祁韵又跟着他们返回正殿。此时,秦广王也坐在里面上班了。 当他们回来时,马判官又是一愣,转而低下头接着忙活。 秦广王问:“你们怎么跑这来了?” “秦广王,这男鬼有问题。”蒋威界指向身后。 秦广王闻言走下座位,捧着肚子弓腰查看被鬼差压住跪在地上神情呆滞的男鬼。他皱眉,动了动下嘴唇,下巴上的肉抖两抖。这男鬼确实是有问题。 “先押往大牢。”待鬼差、男鬼走出,他走到马判官身侧,敲敲桌面,问:“马判官如何看待此事啊?” 马判官放下笔,站起身,行礼问道:“不知在孽镜台前做出如何判断?” “显示他为大奸大恶之徒。”蒋威界说。 “孽镜台的判断不会有错。”马判官如是说。 秦广王直视他说:“本王的双眼不是瞎的。” 马判官没说话。 “这样吧。”秦广王面向祁韵他们,目光狡黠:“麻烦你们一趟,去人界看看,将他查个明白。” 祁韵面无表情,表现得很无所谓。柯小妖满脸兴奋,跃跃欲试。 蒋威界正经应道:“是。” 蒋威界是会瞬移,但三界结界为大能所布,他也无法仅凭法术让三人马上到达人界,因此他们只能先前往地府的“三界连通处”。走在途中,祁韵问他:“孽镜台真没出过错吗?” 他想了一会儿,回答:“确实从来没有过。” “你和蒋叔都觉得有问题,是什么问题啊?” “我刚开始没仔细看,直到孽镜台判定他恶行滔天,我才发觉不对。我观他内魂善恶参杂,乱成一团,这本身就有问题。内魂中的善恶从来都是分开的,恶多为恶人,善多为善人。内魂混乱绝对是有人做了手脚。” 祁韵提出一个问题:“有人的内魂是全部恶或全部善吗?” 蒋威界微微一笑:“也许有。但我至今还没见过。” 祁韵沉默了。 地府中的三界连通处比群妖城的大很多。写着“三界连通处”的牌子高高挂起,门外有两位门童,态度良好,见人笑呵呵的。前台后面坐着四位漂亮女子,见有人进来,站起一位微笑问道:“几位想去哪里?” “人界。”柯小妖说。 漂亮女子伸出手指轻轻一点,在他们面前出现幅地图,上面标注方位、地点以及其他连通处位置。“人界哪里呢?” 出来前,蒋威界得到那男鬼的善恶记录簿副本,他直接翻至最后一页,其上写着他死亡时的地点。收起记录簿,他说:“C市,海许大桥。” 她在地图上点出海许大桥的位置,问:“请问是刷卡还是现金?” 蒋威界拿出张金卡交给她。 她双手接过,刷卡后交还并走出前台,抬手指向一处:“请各位跟我来。” 好家伙,这服务态度差这么多!祁韵心中感慨。回想在群妖城中那俩爱搭不理的工作人员,再瞅瞅走在他们前面身材匀称、说话柔声细语、面带微笑的姑娘,这差距不要太大!但最令她高兴的是,这回不用跳马桶了,之前那臭味估计她一辈子都忘不掉。 通往人界的法阵就在一楼,传送地点已经提前输入完毕,只要踏入其中等工作人员启动,眨眼间的工夫就能到达目的地,既方便又节省时间。 他们迈入阵法,女子手指朝墙面挂着的机器上按去,“指纹通过。”提示音响起,祁韵眼前蓦地一黑,再亮时已然站在海许大桥一侧的便道上。 第6章 怕鬼的地府继承人(6) 祁韵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神情有些恍惚,仿佛自己回到了现实世界。然而并没有,柯小妖的大耳朵在她面前动来动去,提醒着她仍身在分为人仙妖三界的世界。 蒋威界挥手,在他们面前形成道光幕,时间倒流,迅速回到男鬼死亡的那晚。 夜,暴雨,密集的雨滴砸落下来,没有任何声响。没有行人,仅一辆满载乘客的班车行驶在海许大桥上,男鬼开着他的出租车从后面猛撞上来,巨大的冲击力和湿滑的路面导致刹车基本失去作用,两辆车接连从桥上滑下,砸进江中。救援不及,所有人丧命。 祁韵看到车掉落时便不忍再往下看,她扭过头,双目微红。 柯小妖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画面再次倒回,现出出租车中男鬼的身影。他的脸微胖,本该看上去十分憨厚,可此时却分外狰狞,双目通红,青筋暴起,咬着牙,嘴唇微动,看腿部动作,他一直在猛踩油门,很疯狂。 “他在说什么?”祁韵问。 闻言,蒋威界伸手一点,画面放大,不怎么清晰,但大致能看出嘴唇的动作。 “我们……都去……吃吧?”柯小妖学着嘴型说出来。 蒋威界、祁韵:“……” “他这状态不像会说这样的话呀!”柯小妖挠挠头,突然眼前一亮,“啊!他会不会是杀人狂魔?就是那种杀人后把尸体做成肉包子,然后卖给别人吃的那种变态?” 祁韵抽抽嘴角,大姐,人家是开出租车的,不是卖人肉包子的孙二娘,你《水浒传》看多了吧?她受到某妖传染,问出个刚说出口就想抽自己一巴掌的话:“就不能听声音吗?”能有声音早就放了啊喂。 “只能看到画面,”蒋威界正经解释,“和普通的摄像监控一样,只有画面没有声音,我也只能做到这样。” “你再放一遍我看看。”祁韵说。 “就是就是。” 画面又一次倒回,六双眼睛紧紧盯着男鬼的嘴。 祁韵照样子学,吐出句话来:“你们都去死吧?” 柯小妖和蒋威界齐刷刷看向她,吓得她一哆嗦。 “祁韵你说啥呢?”柯小妖撅着嘴看她。 蒋威界猛地扭头再次看向画面,片刻后说:“没错,就是这句。你还有什么想法都说出来。” “他这精神状态明显不对劲。还有,他不是一开始停在路边撞的那辆班车,而是当班车差不多快驶出桥时,才从后面飞快开过来撞上去的,应该不是早有预谋,很有可能他并不认识这一车的人。也许不是什么报复之类的。” 蒋威界点头。柯小妖看他一眼,也跟着点头。 “我们去他家看看。”蒋威界说。 根据记录簿显示,男鬼名叫焦大发,三十五岁,患有心脏病,有一妻一子,出租车司机,家住C市伴海清园小区,为人奸诈狡猾、爱占便宜,还有其他一系列不致坐牢的恶行。 不是跨界,知道具体地点,蒋威界的瞬移法术就有作用。几息之间,他们便来到焦大发的家门口。 门上有四个胶带痕迹,应是曾在门上贴过“福”字的。 蒋威界按响门铃。 门打开来,一双眼红肿、化着淡妆、体态婀娜的女人掩着半边身子问:“你们是?” “你是焦大发的老婆?”柯小妖问。 对方没回答,反倒问他们:“你们和他是什么关系?” 人界中也有妖和仙存在,她并没有因柯小妖是妖而感到惊讶,比祁韵刚见到柯小妖时淡定多了。只是突然有妖和穿着稀奇的人一起敲门就很少见了,也奇怪他们因为什么找上门来。 “我们来查他的死因。”柯小妖说。 蒋威界补充一句:“我们是地府的。” 焦大发的老婆孔月抓着门把手的手蓦地攥紧,她说:“手续都办好也销了户,你们来查什么?” 祁韵从后面探出头来:“能先让我们进去吗?你不会是想让周围邻居都听到吧?” 听罢,她将门拉大,让出门口:“请进。” 屋子不大,看门的数量应是一室一厅,四个人在屋里显得有些拥挤,屋内很干净,客厅直直通向厨房,客厅中一角的木柜上摆放插着三炷香的香炉,后面是焦大发的黑白照片。 待祁韵他们坐下,孔月又问:“你们到底来干什么?人界的事,地府不能插手的吧?” 为避免影响到三界平衡,虽然三界之间互相连通可以跨界而行,但仙、妖不能插手人间之事,否则一旦被发现便会受到极为严厉的处罚。 “你的事我们才懒得管,我们就是想查查你那个死鬼死之前出了什么事,”柯小妖说,“你放心,牵连不到你的。” 孔月低头看着面前茶几上摆放的几本八卦杂志,想了想说道:“他那天心情不好,好像是遇到什么说要投诉他的乘客,刚好我生日,他回来憋着气喝了点酒,跟我说话的态度特别不好……我就跟他吵……”她抬手去擦眼睛,无名指上戴着的钻石戒指闪了一下,“他就跑出去了。没想到,他居然出了车祸……我和儿子今后可怎么办啊……” 蒋威界问:“焦大发为人怎么样?” 孔月抽噎:“他是个老实人,很厚道的,有的乘客见他态度好常叫他去接送人的,从来没绕过弯子多收过钱。下岗之前的厂子还给他评过劳动模范。” “没有结仇的?” “没有。”她没有丝毫犹豫。 “那他有精神类疾病吗?”祁韵问。 孔月摇头:“没有的,他就是不太爱说话、最笨,不是什么神经病。” 祁韵微笑问她:“手上的戒指是焦大发给你买的吗?” 孔月的手一顿,放到身前,另一手摸着戒指说:“是的,结婚戒指。” 祁韵看向蒋威界,表示自己没有问题要问了。蒋威界点头,站起身说道:“我们就不多打扰了。请节哀。” “他在地府怎么样?”孔月忽然站起来向他们打听,像是担心丈夫死后在地府过得不好。 “还好。”蒋威界敷衍道。人已死,不能让原来亲属和其他相识之人知道其做鬼时如何,这是规矩。 祁韵等人离开焦大发家,在柯小妖的强烈要求下步行至最近的餐馆尝尝鲜,顺便分析分析要调查的事。 他们来到家火锅店。还未到中午,店里几乎没什么人,有多少人会大早上起来跑火锅店吃东西?柯小妖要了一堆肉,蒋威界为平衡营养,点了豆腐、白菜、金针菇等,他们俩差不多将菜单点个遍,记录的服务员手都抖了,祁韵便没再多要。 柯小妖双眼直勾勾盯着锅子,不停咽着口水,将提议到这里分析男鬼的事完全抛至脑后。 蒋威界挽起袖子,拿出那方神奇的手帕擦碗筷,顺带着把柯小妖的也擦个干净,对面的祁韵他没管。 人家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祁韵也不好主动找人家要,索性“不干不净吃了没病”,连擦都没擦,拿起筷子也盯着锅里“咕嘟咕嘟”煮着的食材。看柯小妖那意思,貌似能从她手下抢到吃的很难。 果然,不一会儿,柯小妖手中的筷子极为精准地将主人看上的食物加到自己碗里,蘸酱稍稍一裹,放进嘴里,没咬几下便咽进腹中。 蒋威界也差不到哪去。 这年头,吃东西都靠抢……祁韵手中的筷子悬停在半空,她傻傻看着对面俩人来回来去的筷子虚影,欲哭无泪。柯小妖还有时间抬头看她:“祁韵,别客气,味道不错的!” 我没想客气……祁韵抽抽嘴角,放下筷子,尴尬地端起杯子喝口果汁,说:“你们吃吧,我不饿。” “哈哈,那就都归我啦!小蒋!你别跟我抢!!” “我夹的是菜。”蒋威界手上速度快,脸上却面无表情。 祁韵一手拿着杯子全身靠在椅背上,心中感慨万分。还是人家老蒋厉害,昨天晚饭的时候,这俩人多规矩,细嚼慢咽的,现在像是饿鬼投胎……这手速!我去,能看到三道虚影了!! —— 第一殿,正殿。 “秦广王,焦大发扣押在大牢着实不妥。”马判官说。 “哦?” “地府中人皆知,孽镜台前无好人,从不会误判善恶。若长期将他扣押在牢中,唯恐其他人非议。” 秦广王看向他问:“你有何建议?” “按照规定,他应被押往第二殿,由楚江王再行定夺。小蒋王已前往人界调查,只要在被送到地狱之前赶回来便可。”马判官躬身站在首座前说道。 秦广王深深看他一眼,说:“就按你说的办吧,这事就由你负责。” “是。” —— 蒋威界擦净嘴,端正坐着。柯小妖满嘴油光,仍吃个不停。 至于祁韵,她已经去过三次厕所了。 收银台处休息的服务员们边吃边聊,有的往他们这桌指指,然后几人掩嘴笑起来。 “焦大发的老婆不太对劲。”蒋威界说。 他终于提到焦大发的事,祁韵还以为连他都忘了,她点点头说:“我也这么觉得。还有,她老婆说他是个老实人,这跟你说的记录簿上的记载完全相反,那么,是她说谎,还是记录簿有问题?” “哎呀,你们觉得有问题那就再去找她嘛。”柯小妖将锅里最后一条仅有半个指甲宽的肉丝放进嘴里。 祁韵身体前倾,压低声音问:“你们有没有那种读心术?是不是在人界不让用?” “嗝——”柯小妖打个饱嗝,拍拍饱胀的肚子,“恭喜你,答对了!” “在人界,我们不能对人使用法术,”蒋威界看祁韵神色,又加上一句,“也不能随意将人带往其他界。” 柯小妖嘿嘿笑起来:“我们可以隐身跟踪嘛!” 祁韵跟着笑。这孩子真的是糊涂一时聪明一时。 第7章 怕鬼的地府继承人(7) 刚入夜,孔月坐在镜子前梳妆打扮起来。隐在屋中的祁韵等人,没有一个认为她这样做是为了接快要放学的孩子,更像是去幽会情人。她的衣服太暴露,妆过于浓重。实际上,她的儿子上的是寄宿学校,回家祭奠过焦大发便被她送回学校上课去了。 孔月站起身往后走远些,扭来扭去看自己的衣着打扮是否得体。别说,还真有股勾引人的魅惑劲儿。 她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笑,来了个飞吻,然后,扭着腰走出家门。 楼下不知何时停了辆豪车。孔月“哒哒哒”踩着高跟鞋从楼里走出来,车门打开下来个面容猥琐的秃顶男。一身名牌硬是穿出土豪范儿。他揽过她的腰,欲往车里走。孔月欲拒还迎地推一下,看上去还不到三十岁的她娇嗔道:“你干嘛非要停到楼下,让邻居们看了不好。” “他们羡慕还来不及呢,有什么不好的?”他拍她屁股,手停在上面没再挪开,“走,咱去吃法国菜。” “又是法国菜?” “你想吃什么,我听你的,你说那家……” 两人说着话上了车。 祁韵抖了下,全身鸡皮疙瘩正有节奏地跳着广场舞。还没等她问怎么跟上去,忽然天旋地转,腰被柯小妖一手夹着,倒扛在肩膀上。 “走喽!”柯小妖“啪”地拍在祁韵肉最厚的地方,和蒋威界跟在汽车后面跑起来。 “你、你、你、们、们、们、们为、为什么不坐出租车跟、跟、跟啊——”祁韵被颠得说不出完整话,不仔细听还以为是在断断续续地发电报。 “没钱啊!刚才不小心吃太多,把他钱花光了。”柯小妖没有半点不好意思。轻松跟在豪车后面跑,面不红气不喘。 “换、换、换个姿、姿、姿势行不?” “快到了,你再忍忍。”她的提议被无情驳回。 祁韵欲哭无泪:我上辈子是作了什么孽啊…… 车停到一间豪华酒店门口,秃顶男将钥匙扔给门童,搂着孔月的腰走了进去。 包间中。 “今天有人找上门来,说是地府的,也不知道是真的假的。”两人打情骂俏一阵,孔月终于转到正题,她蹙眉说着,露出隐隐担心。 “没事儿,他是自己撞死的,怪不到咱头上。” 祁韵三人互相对视一眼,仔细听接下来的话。 “可如果他们说的是真的,我怕万一查出来……” 秃顶男喝口酒,眯着双眼说:“查不出来,我给他换的心脏病药没有大问题。再说,嗝——尸体都烧成灰了,上哪查去?药你应该处理了吧?” “扔进马桶冲了。” 秃顶男在孔月脸上“啵”一口:“宝贝儿就是聪明,走,吃饱喝足咱玩点有意思的去,嘿嘿嘿……” 看他那德行用脚指头也能猜出来他们接下来要干什么。正当祁韵想回避、柯小妖想跟着看热闹的时候,蒋威界现身出来,一把抓住秃顶男的衣领子将他提起来:“你换的药是什么?” 孔月被突如其来的场景吓得张开嘴,但没等尖叫出声,就被柯小妖一盘底子磕晕了。 “你、你们是什么人?”秃顶男酒醒一半。 “地府的,”蒋威界此时目光森冷,长期代秦广王办公自是养出来迫人威仪,骇得他真正清醒过来,“如果不说实话——你总有死的一天。” 听到这话,祁韵不禁背脊发凉,这“胆小鬼”肯定不好惹! 而刚才还配合完美的柯小妖,此时正把桌上的肉菜往嘴里扒拉,虽然在火锅店把蒋威界吃穷了,但还没解饿。 “鬼神仙诶,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有个人给我的。把我放了吧,都是那女人教唆我干的,我从来没害过人,我上有老母下有妻儿……”秃顶男连连讨饶,那嘴脸使蒋威界的脸色又冷了几分。 “那人是谁?” “我不认识啊,我真的不认识!不知道他从哪知道的我电话,给我打过来,商量好价钱药就放我门口了。后来没再联系,我连他长什么模样都没看到。求您饶了我吧!”秃顶男满脸的眼泪、鼻涕,身体抖成筛糠,就差屎尿齐流了。本来不会这么害怕的,可眼睛余光看到正胡吃海塞的柯小妖,半点扯谎的勇气都没有。 妖在人界的威望有时比神仙大。 “你还有那药吗?” “有!有!家里还有,您要我给您取来。” 蒋威界松开抓着其衣领的手,改抓秃顶男的腰带,将之提起,扭头对柯小妖说:“别吃了,还有正事。” “知道了!”柯小妖扔下盘子,作势欲再次扛起祁韵。 祁韵见蒋威界动作就知道将发生什么,她立刻双手摆成个叉架在身前,说:“你带我可以,咱换个姿势。” “嗯……”这时,孔月即将转醒,因头痛而口中轻哼,柯小妖又赏她一盘底子,见她终于老实,对祁韵问道:“抱着?” 祁韵脑海中浮现出唯美浪漫的公主抱,她这辈子除了上小学二年级之前还有过这待遇,后来再也没让人抱过,她点点头同意。 “走你!”谁曾想,柯小妖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她马步,弯腰,来了个鲁智深倒拔垂杨柳!! 不等祁韵反抗,柯小妖和蒋威界瞬移来到酒店外飞奔起来。 你妹啊!柯小妖,我诅咒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吃泡面都没有调料包!!祁韵被晃得发不出声,只能在心中暗骂。头朝下被人抱着飞驰在马路上那感觉极其酸爽。 真的酸爽! 柯小妖和蒋威界可不是一般人,没有跟在车辆后的速度限制,这俩跑起来跟F1赛车有得一拼,鞋底漂移技术贼好!祁韵的脸正对着倒腾得跟飞轮般的脚丫子,吃着扬起的尘土就着脚丫子味儿,那味道,啧啧,一般人她是不会说的。 还不如扛着呢!祁韵今天第二次欲哭无泪。 —— “楚江王,他就交给你了。”马判官躬身说道。 白须白发的楚江王捻须歪着头,似是在神游,微睁着眼说:“知道了。你们先下去休息,那个谁先关起来,明天再说。” 马判官欲言又止。这是在第二殿,不是能随便插话的。他应声后带领几位鬼差退出正殿,留焦大发跪在其中。 楚江王抬眼瞟了他一眼。两位鬼差将水火棍交给同僚,押着焦大发往大牢走。焦大发略微挣扎两下,旋即又变得呆滞。 —— 秃顶男将药瓶双手奉上:“就是这个。” 蒋威界拿到手中,取出一粒看看又放回去。药有问题。他试图时光回溯查看是谁送来的药,但出现的光幕中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出来。被仙或妖做了手脚。 “这药不是人做的,有点像妖的手法。”柯小妖靠近药瓶,用鼻子嗅嗅,作出结论。她鼻子很灵,又跟孟婆是邻居,能闻出药品制作者并非人类。人仙妖制药的手法不尽相同。 蒋威界收好药瓶,对瑟瑟发抖的秃顶男说:“以后少做恶事。” 说罢,祁韵三人离去,秃顶男瘫软在地。 人界的事,他们不可插手,但他们的记录簿会切实记上一笔,到那时,功过赏罚,自有论断。 焦大发之事绝不简单,蒋威界让柯小妖立即给孟婆打个电话。 “喂,小妖啊,你有啥事?”孟婆盘坐在电脑前,一手飞速敲打键盘,一手拿手机放在耳边。 “我让小蒋跟你说啊。” 蒋威界接过手机,说:“孟婆,您对制药十分了解,不知能否帮我个忙?” “没问题,要干啥?但做违禁药可不行啊。我去,技能CD怎么还没过去!小蒋,你刚说啥?”电脑屏幕中,身材娇小的萝莉被boss一脚踢飞。 “只是让您鉴定个药物。”蒋威界皱眉说道。 “吃老娘一招!”孟婆指挥小萝莉奔跑起来,躲过一波攻击,手中大个铁锤猛地砸过去,“哦,那没问题。” “我们在第一殿正殿见。” “好。” 挂掉电话,又给秦广王打了一个,却得知焦大发已经被押至第二殿。故此,不得不通知孟婆更改见面地点,在楚江王处见。 三人瞬移至人界中的三界连通处,无奈蒋威界现在是个穷光蛋,要想回到地府,只好走“免费通道”。 祁韵紧闭双眼憋着气息又一次被柯小妖打进马桶。第三次欲哭无泪。 好歹是大城市中的马桶,味道比群妖城的好不少,祁韵这回没晕过去,好好体验了一把从马桶穿越的感觉。晕晕乎乎中身体向下坠去,没过多久脚踩地面,到达地府。 祁韵睁开双眼,看着眼前景象一时无语。 难怪要从其他两界的厕所过来,目的地竟是个巨大的化粪池厂。也许三界产出的大便全都聚集在这里。 来不及问出什么,祁韵便被蒋威界瞬移,同他们来到第二殿与第一殿的交界处。 地府之中,仅有第十殿和第一殿之间来回通过不需通行证,这就是为什么柯小妖想替祁韵得到通行证后,才能带她在地府四处游览的原因。 一队鬼差守在交界口,手中紧握长\枪竖于地面。 “通行证。”两鬼差的长\枪交叉挡住他们去路,要求他们出示通行证。 蒋威界拿出玉牌,说:“有紧急要事处理,请让我们通过。” 其中一鬼差收回长\枪,但另一位仍挡在他们身前,说:“没有通行证不准通过。” “你看清楚哦,那可是秦广王的玉牌,”柯小妖上前,“要比通行证高级不少的。” “高不高级我不知道。在我这,只有拿着通行证的能过去。”话音刚落,原本收回的长\枪又伸出来。 祁韵三人面面相觑,他们中,只柯小妖一个有通行证,难道要让她独自过去?若等到弄来通行证再去,恐怕焦大发已经下油锅了。 “通行证来啦!” 听到熟悉的声音,他们齐齐回头,就见穿长裙的孟婆高举着通行证往这边跑过来。 由鬼差查验真假后,他们才得以通过。 柯小妖一把挽住孟婆的胳膊,问:“孟婆啊,你不是说通行证发完了吗?” “你也知道我玩游戏时间长,迷迷糊糊的。有几张通行证被压在书底下,我今天才刚发现,这不就带过来了嘛,你看,还真就派上用场了。”孟婆笑着说:“老蒋跟老历(楚江王)有过节,我要不过来,你们还真不一定能过去。” 通行证上印有颁发部门红章,孟婆身份特殊,像是地府中的第十一位王,和地府十殿王一样,都能颁发通行证,她拿来的上面就盖着代表她的红章。至于秦广王和楚江王之间具体有什么过节,那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孟婆面向蒋威界问:“小蒋,你要让我鉴定什么药?” “这个。”蒋威界将药瓶递到她面前。 第8章 怕鬼的地府继承人(8) “这药能治疗人类中常见的心脏病,似也有迷惑人心的作用。”孟婆手指捻开药片,分析说。 祁韵大感佩服,孟婆的手指头比仪器还牛,摸摸就知道有什么作用,不愧是研究孟婆汤的。 蒋威界放出他们在海许大桥时所见的焦大发撞车场景,问:“能让人疯狂至此?” “这倒不会,顶多产生幻象,时间一长容易让人变成疯子。” “是否对人的内魂产生影响?” “内魂?” “焦大发内魂中的善恶是乱的。” “这我就不清楚了,除了十殿王还有他们的继承人没几个能看到内魂,我就看不到,没研究过。”孟婆摇头说。 柯小妖问:“是妖做的吗?” “看上去像是妖的手法,”药片已经被碾成粉末,粘附在孟婆的手指上,对着轻轻吹口气,没有一粒飞走,“但妖制药不会有这么大的粘性。应是模仿妖的步骤,以仙的手法制作的。” 妖制药时喜欢加入某味起到催化作用的药材,孟婆曾特意研究过,那段时间她拜托柯小妖帮忙找药,因此柯小妖能够闻出这药跟妖有关,却没想到仅是模仿。 “焦大发有心脏病,他老婆把他的药换成这个,估计他吃过不短时间,能否证明他吃的就是这个?”蒋威界问。 “能,”孟婆点头,“正因为粘附性强,所以对于人类来说,这药消化吸收很慢,最重要的是,仙的制药手法会对灵魂产生一定作用,我能把他灵魂中吸入的微量药再提取出来。” 祁韵听后咂咂嘴,对此感到不可思议。也许不太恰当,但就好像某种刑罚,用水把人的胃灌满,然后再挤出来似的。想到这里,她感觉浑身都不太舒服。 说话的工夫,他们来到第二殿正殿,恰好在门口碰到正溜达出来的一人。 白须白发的老头,瘦瘦高高的,穿着古代官服。 “老历。”孟婆挥着手打招呼。 蒋威界恭敬行礼:“楚江王。”祁韵、柯小妖也跟着行礼。 楚江王瞧了祁韵他们一眼,笑呵呵捋着胡子说:“小孟来啦,最近咋样?” “挺好的……”二神寒暄起来,几乎忘了有另外三个的存在。 柯小妖最先忍不住开口:“楚江王,我们找你有正事。” 楚江王扭过头来:“有啥正事明天再说,没见我下班了吗?” “您就加个班呗。”柯小妖眨着水汪汪的眼睛卖萌。 “你给我加班费啊?” 柯小妖傻笑:“哈哈,您休息吧,我们明天再来。” 祁韵、蒋威界:“……” “小孟啊,我听说你带队打败天庭队啦?”两位老熟人肩并肩朝楚江王府走去。 “没错!其实我技术一般,只怪他们太菜,嘿嘿!” “我玩的剑客,操作不咋熟练,你教教我呗。” “好呀好呀。” 孟婆与楚江王聊得热闹,越走越远。 柯小妖撅着嘴说:“我们回去吃饭吧,明天再来。”看样子也只能回去了。 祁韵点点头,表示同意,她确实饿,这一天基本没吃过什么东西。她瞅瞅柯小妖,她吃那么多都跑哪去了呢?目光滑至某个肥硕的部位,她的胃不会在这吧? 翌日,第二殿正殿。 第二殿正殿跟第一殿的是同款,规模大小相同,只有摆设和在这上班的鬼仙不一样。一大早起来,穿着官服的楚江王准时到岗坐于首位,而身穿卫衣运动裤的孟婆搬了把椅子坐在旁边。 不多时,焦大发被带上来。鬼差将他的善恶记录簿副本、孽镜台记录双手奉上。 楚江王快速翻了翻,双眼微眯,看老实跪在眼前的焦大发许久。他内魂善恶分明,恶多善少;他奸猾狡诈,曾害人钱财性命;他不孝父母,对妻子孩子恶言相向、动则打骂……总之是恶行多多。 奇怪的是,这鬼似乎是专为楚江王的第二殿量身打造一般,诸多恶行完全符合进入第二殿大小地狱的条件,而不需去其他殿再受处罚。 楚江王正要开口判刑,孟婆却站起身走到焦大发面前,上下打量他。 “小孟,他有什么问题?” “小蒋让我鉴定的药,他吃过。” “怎么?他真的有问题?”楚江王也从桌后走出,来到焦大发面前。 这男鬼看上去就是沉默寡言了些,倒看不出有什么异样,只当是还未接受自己死亡来到地府的事实,楚江王之前遇到过类似情况。 孟婆一掌拍在焦大发的天灵盖上,他浑身抽搐起来,表情十分痛苦。楚江王并没有阻拦。 点点荧光亮起,在焦大发的头顶汇成一团。孟婆拿出药瓶倒出一粒药片,碾碎后提取出的光芒和那团一模一样。 楚江王再看向焦大发立刻怒目圆睁。刚才内魂中还泾渭分明的善恶此时混杂交错,根本就不是正常的内魂状态。“谁动的手脚?!” 孟婆抽取药时可能无意中破解了布在他灵魂上的法术,使得问题暴露出来。 “这、这是哪?”焦大发茫然四顾,弄不清自己身处何地。 “你可知你已经死了?”楚江王问。 “什么?!”焦大发双眼大睁,难以相信亲耳听到的答案,“我怎么会死,我……” “你全都忘了?说说你还记得的最近的事。” “我……”他双手抱住头,直愣愣看着地面,努力回想,“我老婆过生日,我回到家,然后喝了几杯,后来……后来发生什么我不知道,我……” “楚江王,孟婆。”此时,马判官独自走进正殿,恭敬行礼后说:“我奉秦广王之命前来,将焦大发带回第一殿重新受审。” 当祁韵他们回去后将所经之事禀报给秦广王后,秦广王便命马判官一人前来要回焦大发。 “他玩老子呢?!”楚江王甩袖子坐回首座,“老蒋有毛病吗?给老子送来个有毛病的,这会儿又要弄回去了??他奶奶的,当老子的第二殿是临时客栈???” 孟婆后退两步,避免被殃及到,被动接受处在愤怒中的楚江王的口水洗礼。 “还请楚江王息怒,”马判官鞠躬,“小蒋王回去后将事情告知于秦广王,这才派卑职前来,毕竟事情出自我第一殿,前去调查者是小蒋王,请楚江王准许卑职将焦大发押回。” 孟婆说:“老历你别生气,让他们带回去查清楚,你不也省得折腾嘛。” “哼!”楚江王冷哼,“既然你也同意,那我就给你小孟个面子。但是,我少不得要在玉帝那参上一本。” “随你随你。”孟婆摆摆手。秦广王他活该啊。不过,被参一本也没什么,也不是什么大事。孟婆扭头对马判官说:“他同意了,你带人吧。” “多谢楚江王、孟婆。”马判官行礼后带焦大发离开。 马判官刚走,楚江王便笑呵呵低声对孟婆说道:“小孟,那老东西的儿子拜托你的事还没做完吧?” 孟婆一拍脑门:“哎呦,瞧我这记性!我差点给忘了。嘿嘿,谢老哥哥提醒,我这就去完成任务。” “快去吧,快去吧。记得让老东西请客啊。”楚江王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他挥挥手说。 “嘿嘿……”孟婆坏笑着往殿外走。 不是所有神仙都会瞬移,要靠悟性,天赋也需要达到某种修炼境界,以及是否拥有瞬移法术的秘诀。普通鬼差和判官是不会瞬移的,在地府之中只得靠走,没有重要事件跑起来或飞起来,是要被判超速,要罚款的。 马判官通常面无表情,此刻走在回第一殿的路上,面色却极为阴沉。这局棋他布置很久,哪曾想竟被一颗本不起眼的小棋子搅局,接下来这盘棋的走向越发的捉摸不定。 被锁链铐住的焦大发怯怯地问:“这位鬼神仙,我犯什么事了吗?” “哼,你做过什么恶事还要问我吗?”马判官冷眼看着前面的路说。他来得早,这会儿路上没什么鬼,静静的街面上惟有捆缚在焦大发身上的锁链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鬼神仙,我没做过坏事,我连鸡都不敢杀……” 马判官手里的锁链一紧,拽得焦大发趔趄,紧倒两步。“闭嘴!” 焦大发立刻不说话了。小老百姓的,平日在人界就听说过神仙和妖的厉害,电视里也有根据真实故事改编过的关于神鬼的电视剧,死后遇到真神仙,哪里有胆量放肆。 “哗啦啦……哗啦啦……”锁链的响声很有规律,却搅得马判官心烦意乱,他越走越快。 “啊!”焦大发差一步没跟上,摔了个狗吃\屎。 马判官既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放缓步伐,拖着摔倒的焦大发往第一殿赶。焦大发的脖子被锁链勒住,他双手死死抓住锁链往下拉,双脚踢蹬着却怎么也起不来,他哀嚎恳求:“鬼神仙,我喘不上来气了……” “已经是鬼了,你死不了第二次。”马判官说。 鬼若没有遭到强烈的法术攻击是不会轻易魂飞魄散的,否则就没必要在地府建立各类地狱,稍稍伤害一下鬼就没了,那还惩罚个啥。 “马判官,等等我。”孟婆的声音在他身后老远处传过来,他停下脚步,转回身等孟婆上前。 “马判官你走挺快啊。” “不知孟婆有何事?” 孟婆将焦大发扶起来,替他拍拍身上的土,说:“小蒋叫我帮他忙,我得有始有终啊。我跟你一块去第一殿找老蒋。” “谢谢,谢谢。”焦大发点头哈腰连连地道谢,心想:这女神仙可比男神仙好多了,不光长得怪好看的,心眼也好。他问:“女神仙,我犯什么事了吗?” “我不太清楚,没看过你的善恶记录簿。”孟婆说。 “我真的没做过坏事,我连鸡都不敢杀。” 孟婆“扑哧”笑出来:“这跟你做没做恶事没有半根鸡毛关系。” 她又对旁边无声走着的马判官说:“马判官,我听说他内魂中的善恶是乱的,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马判官一怔:“他内魂还有问题?” 孟婆似没发现他话中的问题,并没有回答他的问话,而是突然伸手一指街边的公共厕所:“你等我一会儿啊,我上个厕所。” 第9章 怕鬼的地府继承人(9) 见孟婆急匆匆跑开冲进女厕,马判官拿出一面小镜子,对着焦大发一照,镜面显现出一团蠕动着的黑白混杂的雾气。 “妈的。”他暗骂,旋即一掌打晕毫无防守之力的焦大发。 就当他即将再次出手准备消去他刚才的记忆时,几根银针朝他打来。“当当”几声,银针被打落在地。 “看碗!”孟婆大喝,不知何时出现的陶碗凌空砸向马判官。 马判官右手现出柄利剑,迅速抬起抵挡住攻击。趁这关头,孟婆甩出手中匹练将昏迷不醒的焦大发卷起,捆成“木乃伊”后拉至身旁,扛到肩头撒腿就跑。 被她扔出的陶碗迅速变大欲将马判官扣住。 “嘭!”不多时,剑光四射,陶碗四分五裂,马判官脱困腾空而起,势要追上扛鬼而逃的孟婆。 孟婆听到爆炸声立刻加快速度,回头瞥上一眼便立马转回来:“幸亏老娘机智穿的是运动裤。”她又拿出个陶碗,看也不看朝后面扔过去。 马判官似早有所准备,手中利剑一挥,将陶碗磕飞。 而孟婆不愧是网游大神,手速那叫厉害,一个不成来两个,两个不成就来第三个,接二连三的大小相同的陶碗被她扔出去,而且个个没有偏离航线,全是对着马判官的脸去的。 马判官刚开始还仅是将碗打飞,后来下手越来越重,陶碗全被劈成碎片。 “孟婆!”柯小妖的身影还没出现,声音抢先进了孟婆的耳朵。 孟婆大喊:“你们快来救我!” 祁韵三人闪身出现,柯小妖举着根比她家门上挂着的还要大的骨头跃至半空,她大吼:“吃我一骨头棒子!” 祁韵:“……” 孟婆停下脚步,将焦大发扔在地上,双手叉腰穿着粗气:“可累死我了。回去我还得让老蒋赔我碗。” 蒋威界看了还未醒来的焦大发一眼,旋即腾身而起加入战局。 柯小妖手中的骨头可不一般,这骨头武器与马判官的锋利长剑相击,竟冒出点点火花,半点未伤。“锵!”双剑相触,蒋威界替她抵挡住挥过来的一剑,说:“你先带她们回去。” “不行!”有蒋威界的加入,柯小妖压力大减,接着朝马判官扑去。 祁韵昂着头看天上的神仙打架,兴致正浓时却被孟婆一把拽住胳膊:“你别傻看着了,万一打到你,你连做鬼的机会都没有!” 路边有个用石头做成的垃圾桶,孟婆拉着祁韵,拎着“木乃伊”躲到后面,一屁股坐到地上:“可折腾死我这把老骨头了。” 祁韵双眼盯着战局,问:“他们俩打得赢吗?” “应该没问题。虽然小妖实力菜了点,不是有小蒋么,他身手法术都不错。”孟婆变出两张坐垫,一张垫自己屁股底下,一张放到祁韵面前,她说:“地上凉,坐着看。” “好。”祁韵下意识坐下,突然回过神来,不对啊,这么快就成看热闹的了? 而这时,孟婆面前摆了张小桌子,上面放着腾腾冒热气的茶碗,还有一小碟糕点,她正拿糕点吃着。察觉到祁韵看过来的目光,她招招手:“不用客气,你也吃。” 传说中的“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也就如此了吧?祁韵这样想着,也拿了块糕点。嗯……有点太甜了。 半空中打得热闹的三人就没有她俩那么悠闲了,可以说是险象环生。劝说无果后,蒋威界也就开始专心反攻,他出手招招凌厉,每每攻敌所必救,因此,柯小妖自创的“乱打一气”功有了效果,也有几骨头砸中马判官。 马判官打得既憋屈又束手束脚,若全力攻击蒋威界则会让柯小妖得手,而想打柯小妖却又被蒋威界拦着。他心中怒火越来越盛,双目通红。 “啊——”马判官突然力量爆发推开两位敌手,浑身光芒大放,一息之间身体胀大数倍。他头发散乱,双眼圆瞪,鼻梁塌瘪,本就凸出的颧骨变得更加夸张,上衣被隆起的坚硬肌肉撑破,怎么看怎么像头恶鬼,哪里还有半点仙风道骨。 祁韵终于弄明白为何说蒋威界怕鬼。柯小妖丝毫不惧迎头便打,而蒋威界似失去仙力狼狈掉落地面,手中长剑失落,瑟缩成一团颤抖起来,他现在的脸色堪比白灰。 “孟婆,现在怎么办?”祁韵焦急问道。尽管才和他们相处几天,但也不由得为他们担心。 孟婆改坐为蹲,将最后一块糕点整个塞进口中:“再看看,不行只能老娘再拼上一把了。” “不用打电话叫人来?” “不用,动静闹这么大,早都听到了,神仙的耳朵灵得很。”孟婆的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两手拿着手榴弹,像是全神贯注紧盯猎物,不知何时会突然发出致命一击的草原母狮。 柯小妖边艰难抵挡攻击边吼道:“蒋威界!你个胆小鬼!!就知道躲在我身后!!!” 蒋威界双手抱头,双目紧闭,口中念叨着:“我不怕,我不怕,我还要应他要求继承秦广王王位,我不怕……” “啊——”柯小妖惨叫着被打落在地,陷进地里。她的实力本就比马判官差上许多,更不要说打败化作原形处于爆发状态的马判官,这完全是妄想。 蒋威界猛地抬起头,赤手空拳迎上正想要将柯小妖打死的马判官。 “糟了,玩脱了!”孟婆正想要赶过去救急,见蒋威界突然暴走登时一愣,“毛病好了?” 像是验证她的说法般,蒋威界因柯小妖被打伤而彻底暴走,竟用肉拳打断马判官刺来的利剑!紧接着一手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拽,膝盖击打在他的肚子上,愣是将其打飞。不待他有所反应,蒋威界冲将上去,双腿一蹬把他狠狠踢落地面,“砰”的一声砸进因他的攻击而形成的将近直径十米的大坑中。 蒋威界“得势不饶人”,从半空中垂直落下,目标正是还没来得及爬起的马判官! “噗!”马判官口吐鲜血。 “你他妈的!”一拳落下。 “啊!” “敢打我老婆!”又一拳落下。 “啊!” “老子揍你个生活不能自理!!”双拳落下。 “啊——” 祁韵抖着手指向他们,问孟婆:“你不管吗?” 孟婆安稳盘坐,气定神闲,端着茶碗小口抿着:“不用,小蒋他们没事。” “不是,我是怕马判官被打成肉饼饼。”这护妻狂魔发起疯来太可怕了! 闻言,孟婆抬眼瞧了一下,说:“没事,他抗揍。” “……” 柯小妖“哎呦”叫着,从坑里出来,单手扶腰慢悠悠走过去。“行啦,别打啦,都看不出神仙样了。” 马判官已经被揍晕了,四肢扭曲变形,脸肿成猪头。蒋威界踢了最后一脚,转过身问她:“你怎么样?” “没事,就是腰扭了。”柯小妖将大骨头收起来,双手揉后腰。 “我看看。” 柯小妖剜他一眼:“回去再看。”又笑起来夸他,“你刚才太帅了!尤其是那句‘敢打我老婆老子揍你个生活不能自理!’,嘿嘿……” 蒋威界的俊脸顿时变得绯红,发不出一言。 这时,远处“呼啦啦”跑来两大群鬼仙,为首的分别为秦广王和楚江王。一个是为了儿子,一个是因这场“打架斗殴”事件发生在他的地盘上,他不得不管。 俩老头见面互相别扭地“哼”了一声。秦广王走到蒋威界身边,瞅了眼鼻青脸肿的马判官,大力拍打儿子的肩膀:“不错啊小子,手上有劲儿!快赶上老子年轻时候了!”更令他感到高兴的是,儿子明显是不再怕鬼,可以在将来顺利继承他的位置了。 “秦广王,你儿子和判官在老子的地盘闹事,这事怎么办?”楚江王翻个白眼问他,“还有,你瞧瞧我这刚修没多久的路面,你打算怎么赔?” 祁韵、孟婆走过来站到一旁看热闹。祁韵偷眼往马判官那看,直摇头咋舌,太惨了。 “什么我打算怎么赔?他俩打个小架,你这豆腐渣工程承受不住,干嘛非要我出钱?” “死老头子,你还讲不讲理?!” “我讲理得很!” 俩老头吵起来跟斗鸡似的。 孟婆赶忙站到中间推开他们,做和事佬:“别闹,在孩子们面前少丢人现眼。先回第二殿再说。”她指出俩鬼差,“你俩去把焦大发松开。”“木乃伊”焦大发还在垃圾桶后面睡着呢。 两方人马合于一处,浩浩荡荡往第二殿正殿走。马判官被锁链捆缚起来,由三个鬼差扛着。 行至正殿,两王一婆并排坐于首位,其余人等站立两旁。将焦大发、马判官弄醒,跪在中间后开始审判。 “马判官,你缘何与小蒋等人产生冲突大打出手?”楚江王问道,这里毕竟是他的地盘,当由他先开口。 马判官默不作声。 孟婆说:“老历你问重点行不行?” “咳咳……”楚江王听她这话为掩饰尴尬干咳几声,接着问道,“马志飞,焦大发之事可是你做的手脚?” “卑职不知楚江王说的是何意。” “孟婆,你将刚才发生之事详细讲来。” 孟婆配合说道:“在回第一殿的路上,他拿出勘孽镜看出焦大发内魂异状,便想要再做一番手脚,被我发现及时制止,因此才打起来,小蒋他们是来救我的。” “马志飞,你还有何话要说?” “这又如何,我只是用勘孽镜看了他的内魂,把他打晕,没做其他事。” 楚江王一愣,还敢狡辩?! 秦广王看不下去了,他插话道:“别跟他废话,先查焦大发。” 第10章 怕鬼的地府继承人(10) 焦大发看着周围一圈鬼神仙,吓得上牙打下牙,车轱辘话还是那两句:“我没做过坏事,我连鸡都不敢杀……” “他内魂怎么才能恢复正常?”孟婆问,“太奇怪了,你们听说过如何把内魂弄乱吗?” 秦广王、楚江王摇头。 蒋威界开口说道:“我记得从一本书上看过。似乎有一种药可以改变内魂形态,但不会影响人的本质。” “是什么药?” “似乎叫‘换形散’,至于什么原料、如何制作没有明说,谁研究出来的也没写。” “换形散?!”柯小妖尖叫出声。 众鬼仙齐齐看向她。秦广王目露期待,问:“小妖,你知道?” “我不知道。”柯小妖摇头。 祁韵无语,不知道你激动啥。 然而听柯小妖又说:“你们不觉得‘换形散’听上去跟‘还形散’很像吗?” “还形散?!”孟婆尖叫。 祁韵吓得一激灵。干嘛啊这是,都一惊一乍的。 “天庭中的还形散,如果是这个药还真有可能。” 楚江王扭头看向她,问:“还形散是什么?” “天庭中的神犯错会受到惩罚,根据所犯程度大小,会有转世投胎成为凡人的惩罚。在人界历尽艰辛磨练心性和内魂,修满十世好人才可回归仙位,”孟婆解释道,“还形散是一种毒\\药,专门针对这类下凡历练的神仙。” 天庭和地府各有一套惩罚法规。天庭中被贬下凡间的神仙不会公布出来,便是以防有人从中作梗,使有期惩罚变为无期惩罚,故此,除去天庭相关神仙知晓还形散之事,其余神很少有知道的。 祁韵几乎就站在焦大发旁边,听到孟婆的话,她扭头看向他,不太相信这脑袋有洞的死鬼是神仙转世。 其他鬼仙也差不多如此。而焦大发似听不懂孟婆说的是什么,双眼迷茫,微张嘴傻愣愣地看着她不做声。 孟婆接着说:“还形散会把磨练过的内魂打回原形,数年努力全都白费工夫,使得神仙必需继续轮回转世,直至修炼圆满。焦大发现在内魂混乱的状态,很可能是因还未完全被打回原形,正处于逐渐改变的阶段。” 这样做极其恶毒。本该回天上享福的神仙,却被下了还形散的毒后就得再轮回几百年,时间差不多该回去时,再下药让其轮回……简直没完没了,恐怕永远也做不回神仙。 “如果我爸能早点轮回完就好了……”站在祁韵旁边的柯小妖喃喃自语,双目微红。 祁韵心中一颤,伸出手握住柯小妖的,后者看她一眼,两掌心相贴,互相温暖着。蒋威界站在对面向这边看过来,微笑着对祁韵点头,表达谢意。 “没错!我就是不想让他做回神仙,这是他的第十世,再不出手就晚了。”马判官突然插话,似是耐不住众仙抽丝剥茧般的办案方法,打算自首认罪了。 “如此说来,这些都是你干的?”秦广王问。 “都是我做的。我是判官,可以查看生死簿,可以修改他本世的善恶记录簿。为了能让他提前死亡,我换了他的药,给他施加失心咒,好在当日出车祸死亡;我让他中还形散的毒,破去他数年修炼,便是为了让他陷入无尽轮回;我更改记录簿,就是要他进入地狱,受尽各种折磨!”马判官瞪着眼珠子,直勾勾盯着前方说出这番话。 祁韵好奇,他们之间到底有多大的仇多大的怨,才能把焦大发恨成这样?见马判官恨不得寝其皮、吃其肉、饮其血的疯狂样子,她不禁身体抖了下。 就在大家惊于他说出的“事实”时,孟婆拿出药瓶看向他:“这药是谁做的?你一个普通的地府判官想来无法制作出这种药,还有,还形散是谁给你的?” 祁韵一愣,想了想,他确实是应该有同伙的。虽然孟婆讲述的药她不太懂,但第一殿中貌似就他一个判官,而且秦广王老蒋是个喜做“甩手掌柜”的,那么,马判官平日的工作量绝对不少。还记得第一次在正殿见面时,秦广王还没来上班,他已经开始办公忙活。这样的话,马判官分明分\\身乏术,又是怎样做到既顾全地府工作,又制作出独特药物,还去往人界换药施法的呢? “哈哈哈哈……”马判官蓦地狂笑起来,“孟婆,你想要我攀咬谁?我马志飞一人做事一人当,都是我做的!我为此做了几百年的准备!”他笑得身体抖动起来,捆缚着他的锁链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 焦大发彻底糊涂了,他目光呆滞地看向跪在旁边之前还气焰嚣张的鬼神仙,一时之间无法理清状况。 看着两位当事者一疯魔一痴傻的神情,祁韵轻轻叹口气。 马判官大笑不止,陡然扭转身体对着焦大发张开口,一柄小巧宝剑从中直射而出! “小心!” “放肆!” “啊——”伴随着光芒大放,一声惨叫。 正殿中所有鬼仙围聚过来,待光芒敛去,就见马判官昏迷在地。焦大发惊恐地颤抖着,祁韵挡在他的身前,头发凌乱。 估计马判官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突然一击竟被毫无法术能力的祁韵阻挡住,而她只是掉了几根头发。多年来的计划功亏一篑,马判官应是再无其他攻击手段。 鬼差们这才上前给马判官搜身,他们的疏忽大意差点酿成大错。 柯小妖上下拍打祁韵:“你没事吧?你差点死了!” “呸呸呸……”祁韵撩开挡在眼前的乱发,说,“你别拍了,我没事。你难道忘了秦广王曾给过我法术护持吗?你看,多管用。” 孟婆也从座位上下来,走过来直戳祁韵的脑门:“要不是他的攻击威力不大,你现在连做鬼的机会都没有!” 祁韵快速地重新梳个马尾,笑着说:“不是之前没机会试这防护么,我现在可算了解了。”她冲着秦广王竖起大拇指,“厉害!不愧是秦广王!” 秦广王干笑。其实他的护持法术并没有多高超,只不过马判官被小蒋打个半残,临时发动的攻击也仅能打散鬼魂,威力大减,这才没有伤及祁韵的性命。 其他鬼仙也能看出来,但都不好意思直接戳破让秦广王掉面子,只有楚江王冷哼一声。 因攻击反弹回来,马判官算是绝对晕死过去了,不容易轻易转醒,众神只好明日再审。 “任务完成,你想现在回去不?”在回到第一殿的客房时,小A的声音在祁韵脑海中响起。 祁韵问:“我能跟他们告个别吗?” “随便你。” 祁韵走出房间,恰好跟正往她这边来的柯小妖碰到。 “祁韵,该吃饭啦。”柯小妖笑着说。 “饭我就不吃了……”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是不是因为刚才的事身体上有暗伤?我叫孟婆来给你检查检查。”柯小妖作势欲走。 祁韵拽住她的胳膊,终是说出来:“我该走了。” “走?你要回家吗?”柯小妖问,目露期待,“我能去你家看看吗?没事的时候我去找你玩。” “我家比较远……”祁韵只好如此说。 柯小妖咬了下嘴唇,拍拍她的肩膀:“没关系,你有时间再来找我,我很闲的。对了,这个给你,算是留个念想。”她从脖子上取下条吊坠,红绳串着的,漂亮的琥珀雕成骨头的形状。她为祁韵将吊坠戴好,脸上洋溢着满满的笑。 “谢谢……”祁韵向来不戴任何首饰。她想了想,从头上取下纯黑色没有任何装饰的头绳递给她:“抱歉,我身上没带什么东西,这个给你吧。如果可能的话……我再来看你们。还有,其实我不是妖……” “我知道。你现在走吗?我送送你。” 祁韵一怔,随后摇摇头:“不用了,你去吃饭吧。” “……那,你要记得常来找我。” “嗯……再见。” “再见。” 祁韵往院外走,没走多远她回头向后看去,见柯小妖站在原地朝她挥手,如她们刚见面时那般可爱俏皮。祁韵转回来微低着头走出小院,走出秦广王府邸,走出第一殿,终于低声说:“送我回去吧。” “好嘞。”话音刚落,祁韵已身处自己的家中。 这里还是夜晚,厨房中锅里的水还没有烧开。 “咣当!”祁韵没站稳崴了脚,从沙发上摔下来。 “刚刚是在做梦?”她下拉衣领,琥珀小骨头露了出来。 她立刻从外套口袋中拿出手机,熟练地解锁,小机器人“嘭嘭”放烟花,向她道喜:“恭喜你完成新手任务,获得1500积分。” “我去的世界是真实存在的?”祁韵问。 “信则有不信则无。” “……”两秒后,祁韵将手机放到桌上,去煮饺子。 她没什么食欲,蘸醋吃掉五六个饺子便再也不想动筷子。她按下台式电脑开机键,转身去给自己倒碗饺子汤喝。“原汤化原食”,喝两口热腾腾的汤,从身到心都被治愈了。 电脑开机完毕,联网,双击浏览器……她顿住,一时之间不知干什么好。 扫雷吧。她按下屏幕左下角的“开始”,菜单拉开看到那个许久没有点开过的企鹅图标,她轻轻按下鼠标左键。 第11章 祁韵的现实生活(1) “嗯?”没想到,很久不曾打开过的聊天软件刚登录上去就蹦出条好友验证,验证信息只写了“同学”两字,祁韵想了想,点下“同意”。 她点开新好友的信息。头像是高山碧水的风景,阿怀,男,年龄105岁,生日1月1日,摩羯座,所在城市为J市,再没有其他信息。 这谁啊?好友信息弄得祁韵一头雾水,想不出究竟是哪个认识的同学加了她。 她关掉好友窗口,转而去看好友列表。一百多人的好友全部挤在“我的好友”分组中,什么“朋友”、“家人”等都是“0/0”。倒是有几十个好友在线,不过差不多都是手机在线。她将好友栏收起来,点下最小化挂着,开始浏览网页。 实际上没什么特意想看的,电影、电视剧、动漫等也不知道看什么好,连个推荐的人都没有。收藏夹中存有一个专门给视频评分的网站,进去后她随意点击翻看,热门、最新、经典等等标签来回换着看。 她看了眼电脑屏幕右下角显示的时间,还不到晚上八点,倒是可以看场电影再睡觉。 “嘀嘀嘀嘀……”正当她打算看场老版动画电影的时候,聊天软件的声音响起,右下角的头像闪动着。 阿怀:“在吗?” 阿怀:“是本人?” 祁韵敲键盘回过去几个字:“你哪位?” 阿怀:“……” 凉风秋韵:“不说我删了。” 阿怀:“别啊!贺寄怀,你高中同学,还记得吗?你是祁韵吧?” 这人祁韵记得,高中时班里的学霸级人物,喜欢打篮球,跟她这种成绩一直悬在中间的人几乎没什么来往。他人长得不错,脾气也好,她还暗恋过一段时间。不过,祁韵现在也只是大约记得这么个同学,模样什么的不知什么时候忘了。 凉风秋韵:“嗯。” 祁韵写好备注,那人没动静了,她关掉窗口,正打算百度一下电影,声音又响起来。 贺寄怀:“你还在上学吗?还是工作了?” 凉风秋韵:“上班了。”祁韵发过去三个字,对方又安静了。 贺寄怀在笔记本电脑面前单手托额头,看着“上班了”三个字一时无语。祁韵的头像变成灰色,他知道她在隐身。 他身穿白色衬衣和西裤,健康的小麦肤色,戴着眼镜,眉整而浓,鼻梁高挺,下巴上有些胡茬,看上去二十岁出头,男子气十足。他坐在家中的书房里,电脑旁一侧放着水杯,另一侧放着厚厚一摞文件。他刚在整理资料,最近比较忙,回到家也不能彻底休息。 他喝口水,打过去一句话:“明天有空吗?” 半分钟后动漫头像有了颜色。韵:“有。” 贺寄怀深深吐出口气,敲击键盘:“那明天中午见一面吧……” 韵:“在哪?” 阿怀:“你定吧。” 祁韵挠头想想,发过去:“那就去八中附近那个啃大鸡怎么样?” 她喜欢吃“垃圾食品”,对各类炸出来的香喷喷的吃食毫无抵抗能力,但平时不会胡乱买来饱口福。想来已有将近一个月没吃过了。 她脑海中正想着什么炸得金黄的鸡腿、皮脆脆的鸡排等等,对方发过来老么长一串省略号。 贺寄怀:“八中周围拆迁,那没啃大鸡了……” “我去!”祁韵嘴中喷出两个字,写道:“不好意思,我好久没去过了……你选地点吧。” 贺寄怀:“你知道建设路吧?新开了家啃大鸡的连锁店。”他发过来张地图,倒是距离八中和祁韵家都不远,走半个小时就能到。“中午12点可以吗?” 凉风秋韵:“好。” 贺寄怀对着电脑屏幕露出微笑,发过去:“明天中午12点建设路啃大鸡门口不见不散!”还有个微笑的表情。 韵:“嗯。” 贺寄怀看着那孤伶伶的一个“嗯”苦笑,看下时间,问:“你最近怎么样?” 韵:“还行。” 贺寄怀彻底被她打败了。阿怀:“我这边还有事就先不聊了。你也早点休息,明见。” 韵:“明见。” 祁韵关掉窗口,将电脑声音调大,兴致勃勃地看起动画电影。高中毕业以后从没参加过什么同学聚会,她在班里是个可有可无的,成绩不突出、性格不突出、行为也不突出,扔在人堆里都没人会注意到的零存在感的人。既然老同学要求,见上一面倒也无所谓。 贺寄怀叹口气,推下眼镜开始专注于工作上。 翌日。 天气晴朗,微风。祁韵穿着昨天的那身衣服,随便梳个马尾,背着双肩包拿着手机就早早从家里出来。她低头看手机,11点,不会迟到。她向来行路缓慢,慢腾腾走在便道上,小孩儿超过去,一对年轻情侣超过去,一位推着小车的老太太也超过去…… 半个小时的路程,她多走了15分钟。 啃大鸡是个老牌的快餐店,因为目标客人年龄偏低,装饰得极为卡通,整体粉刷成红色,“啃大鸡”三个大字旁还画着只公鸡。门口有一把长椅,旁边摆放着笑容可掬的大公鸡吉祥物。门口没人。 “来早了。”祁韵嘀咕一句,透过玻璃往里看,今天的人是真不少,大部分是带着孩子来的父母,每个收银台前都排着长长的队,服务员来回忙碌着,座位全满。她转过身来,两步跨到长椅前一屁股坐下,一手托手机,一手遮挡照在其上的阳光。 昨天回来后没怎么注意,祁韵今天早上才发现小A没再霸屏,手机已经恢复正常使用。她点开阅读软件,还没等点击软件书架上的唯一一本书,就察觉到有人站在旁边,照过来的阳光被挡住了。 她抬头,见男子正看着她。“贺寄怀?” “我是。”贺寄怀微笑,说:“没想到你能来这么早。我们进去吧。” 他身高应该有180,比祁韵高出一头,身穿条纹衬衫、休闲裤,没戴眼镜,胡子清理得干净,手上拿着串钥匙。祁韵“哦”了一声,和他齐齐走进店里。 二人随便站在队伍后,贺寄怀问她:“想吃什么?” “随便。”祁韵说。 贺寄怀沉默片刻,问:“套餐?” “行。” 贺寄怀:“……” 过一会儿,点过两份套餐,祁韵拿出钱包付钱,硬要跟他AA制各付各的。由于没了座位,两人分别提着一兜食物走出店。 祁韵看他手中钥匙一眼,问:“你开车来的?” “嗯……就停在那。”贺寄怀伸手指向一辆黑色汽车。不是什么豪车,却也不便宜。 “坐你车里吃行不?” 贺寄怀愣了一下,点头答应:“好。” 坐在车里二人沉默不语,眼看着祁韵马上要把手里的汉堡吃完,贺寄怀问她:“我去过几次同学聚会都没看见你,你没得到通知?” 祁韵拿起饮料喝一口,咽下后说:“也许是班长把我忘了,其实我也不想去。” 她在高中时倒是有两个普通朋友,不过毕业就断了联系,她不主动找人家,人家也不来找她,就这么散了。如果真要去什么同学聚会,估计会尴尬吧。 听她这话,贺寄怀略微感到无奈。他酝酿许久,终是把心里的话问出来:“你有男朋友了吗?” “啊?咳咳……”祁韵被饮料呛得直咳嗽,见伸过来要拍她背部的手又迅速缩了回去,说,“没有。” 贺寄怀不动声色地松口气,却听祁韵问出一句令他心脏漏跳半拍的话:“你要给我介绍个?” “是……”贺寄怀没敢看她,往嘴里塞口汉堡咀嚼起来,吃了一角包汉堡的纸而不自知。 “长什么样?”祁韵好奇,难道说高中同学有个暗恋自己的,然后托他来当红娘?虽所她谈不上什么颜控,但说到底“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也不例外。 贺寄怀没说话,祁韵不着急知道答案,她叼着吸管喝饮料,车里安静下来,半晌后,他看着她的侧脸,问:“你看我行吗?” “咳咳……”祁韵一口气吸猛了,又咳起来,扭过头问,“你刚说啥?” “我是问,我能做你男朋友吗?”贺寄怀目光真挚,看得祁韵浑身不自在。 他嗓音低沉,略微沙哑,那句问话烫了祁韵的心,看过来的灼灼视线燃了她的脸。她不清楚自己该说什么,只觉心脏跳得飞快,脸和耳朵很热很热。 贺寄怀见她反应,弯起唇角:“你还是老样子。” “我……我过去什么样?”祁韵回神,低下头喝饮料,然而饮料见底发出“呼啦呼啦”的声音。 “有点呆。”贺寄怀笑起来。 祁韵咧嘴,吐出一句:“你才呆。” “没错,要不我怎么能——”话说到一半,贺寄怀的手机响起来,他看了一眼,挂掉。 “你能怎么样?” 有些话一旦被打断便没那么容易再次讲出口,他说:“正因为我呆,所以才有个‘书呆子’的外号啊。对了,你——” 电话铃声再次响起。 祁韵说:“你接吧,也许有重要的事。” 贺寄怀抱歉笑笑,接了电话:“喂——” “老贺,你刚才居然挂我电话!”这句话喊出来,连坐在旁边的祁韵都听得清楚。 “怎么了?” “快别在外面鬼混啦!快回来,你赶紧的!十万火急!!快回来救命!!!”电话中的男声越来越大。 祁韵见他看过来,笑着点头。 “行,我现在就回去。”说完,他挂掉电话。 “你忙,我先回去了。”正好吃完,祁韵把垃圾收好,打开车门弯腰出来。 “那件事你考虑考虑——” “再见。”祁韵“嘭”地把车门关上,落荒而逃。 那人又打过来,贺寄怀看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接了电话:“猴子,你还有什么事?” “老贺,你记得给我买点饭,我中午还没吃呐!” “你个巨婴,下楼自己买去!” “老子这正改代码呢,没空!你速度的,要有鱼香肉丝啊!嘟——嘟——”对方挂了。 说话的工夫,祁韵早没影了,贺寄怀叹口气,发动汽车。 第12章 祁韵的现实生活(2) 祁韵飞速往家里赶,居然只花二十分钟便到了,直到关上门的那刻心脏仍扑通扑通乱跳着,分不清是“吓”的还是缺乏运动累的。她换上拖鞋,这才发现手里还拎着袋垃圾。 翻个白眼鄙视自己,她随手将垃圾扔进垃圾桶里,倒坐进沙发。 答应还是不答应?祁韵满脑子都是这句话。原本快要忘干净的人突然冒出来,勾起那些自己都觉得“丢脸”的回忆,实际上,过去的自己确实有那么点呆。 —— 八中是市重点学校,教学质量高,管得严。老师讲课内容绝对是句句重点,深入浅出,高兴的时候还会讲些超纲的;进入学校必需穿戴整齐,糟嫌弃的宽大校服是每个学生的标配,打架斗殴不能有,青春萌动想谈个恋爱得跟老师斗智斗勇。 祁韵那时候的打扮跟现在相比没啥区别,也是在脑后简单梳个马尾,周围长头发的女同学差不多也如此,顶多不同在刘海上,或齐或斜或全都梳起来。她是斜刘海,其实是想养长然后梳进马尾的,奈何总忍不到那个时候。 教学楼建得奇特,每每刮起风来完全挡不住,秋天时常能看到某处有裹挟着枯叶转圈的小型龙卷风。每当祁韵在教学楼外时,总被吹得头发凌乱,而且风向偏偏喜欢跟她开玩笑——齐刘海遇迎面风,刘海放右边风从右边来,放左边风从左边来,若额发梳拢好用发卡夹住,便是360度无死角狂风。 男生几乎都是寸头,没这麻烦事。 高一时,祁韵只跟坐在她周围的同学说话聊天,两个普通朋友就是她的两任女同桌,过了差不多一个月她才将班里的人勉强记住,但轻微脸盲,不一定脸和名字能对上号。 某天,祁韵刚从厕所里出来迎面碰到班主任,班主任将一摞判完分的卷子交给她,让她带回班里发。祁韵僵着脸答应了。 数学试卷,第一张差八分满分,名字是“贺寄怀”。她拿着所有试卷走到同桌旁,悄声问她:“贺寄怀是哪个?” 还没等同桌指出来,旁边突然传来低沉的男声:“我就是。” 祁韵把卷子递过去:“你的。” “我来帮你发吧。”他接过来随便往分数上扫了一眼,没有任何喜色,似是考出这么高的分数是理所当然的。 祁韵同桌也站起身:“祁韵你这个脸盲,我也帮你。” 祁韵当然乐意如此:“谢谢。”结果试卷被那俩人分成两份,大部分在贺寄怀手里,小部分给了她同桌,至于她,被同桌塞进座位了。 当班主任走进教室时,正好看见发出最后两张试卷的贺寄怀,她深深看祁韵一眼,什么也没有说。祁韵被她目光刺激得下意识缩了下脖子,继而转身佯装整理放在背后的书包,不经意抬眼看见贺寄怀回了座位——祁韵所在这一排的最后。 从这天起,祁韵总是忍不住去看贺寄怀,逐渐发觉似乎他总是出现在自己面前,在教室里遇到很正常,可去食堂、上厕所、放学回家什么的也总能瞄到他的影子。他像是块磁铁,无时无刻不吸引着她的目光。 后来,学习任务越来越重,压力渐渐加大,即将面临高考,她全身投入到学习之中,心中那点淡淡的喜欢一直压抑着,直至消失无踪。 —— 不知不觉一下午过去了,祁韵倒不怎么觉得饿,仍看着新找来的热播电视剧。播放到最后响起片尾曲,她退出全屏,犹豫会儿登录了聊天软件。 “嘀嘀嘀嘀……”贺寄怀几个小时前发来消息。 贺寄怀:“到家了吗?” 祁韵回:“到了。” 三秒后。 贺寄怀:“不好意思,今天临时有事……” 凉风秋韵:“没事。” 贺寄怀:“能把你手机号告诉我吗?” 祁韵挠挠头,打过去一串数字。谁知手机立刻就响了。“喂?” “祁韵,是我,贺寄怀。” “哦。” “你刚到家?路上没出什么事吧?”由于祁韵回信息时间太晚,贺寄怀为此有些担心。 “没什么,我刚开‘秋秋’,刚才一直在看电视剧来着。” “看的什么?” 祁韵愣了一下,还真的把电视剧名字忘了。她点出浏览记录,说:“《黄粱一梦》,讲的穿越故事。” “这个啊,我听说过,好像是最近热播的。你喜欢看这种类型的电视剧?” “还好,我都是随便看看的,除了恐怖片什么都可以的……”祁韵顿一下,问,“你呢?” “哈哈……当然是武侠、战争类的,打起来的爽嘛……” 有祁韵的配合,两人在电话里聊得起劲,不知不觉一个小时过去了。 “嘀嘀。”祁韵听到提示音,看眼手机,快没电了,她说:“我手机要没电了,先聊到这吧。” “好,诶……没想到过去这么久,该吃晚饭了,你——” 祁韵打断他的话:“我先挂了,有时间再聊,再见。” “嘟——嘟——”贺寄怀听到耳边传来的声音,连句“再见”都没来得及说。他叹口气:“任重而道远啊!” 他正坐在书房电脑前,电脑屏幕上是电视剧介绍。《黄粱一梦》,主演:齐云,张玲玲…… 他刚把手机放到桌上,铃声突然响起,他猛地拿起来,旋即全身放松倚靠进椅背,他按下接听:“喂,猴子,你又有什么事?” “我刚才给你打电话一直占线,你干嘛了?”对方嘿嘿坏笑,“是不是找到女朋友啦?” “对!” “真的?!”对方的声音提高八度,使得贺寄怀拿远手机。 “废话!” “嘿嘿……哈哈……你小子终于开窍了!你再不谈个恋爱,老子都要以为你有毛病了!老子终于可以放心啦!” 贺寄怀听他这语气皱起眉,说:“猴子,你个都快当爹的人,怎么还那么贫呢?” “那怎么了?你嫂子还就喜欢我这贫劲儿!你要有我半分功力,早就泡到老婆了!诶,她谁啊?长得咋样?身材好不好?不会是你惦记好久那傻姑娘吧?” “你还真猜对了。”贺寄怀笑起来,手指滑动鼠标滚轮,翻看电视剧介绍。 “卧槽!老天还真他妈开眼了!”那人先是爆几句粗口,紧接着问他,“快跟我说说,你小子怎么联系上她的?” 贺寄怀将之前的事简略告诉他。“猴子”听后难得沉默片刻,继而说道:“你打算以后怎么办?听她那意思,好像对你不怎么感兴趣啊。这姑娘也是神了,一般女生被表白不会是她这种反应。老贺,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啊!” 闻言,贺寄怀摸摸下巴,问:“老同志,你有什么妙招没有?” “这个嘛……嘿嘿……” 贺寄怀仰起头,脖子靠在椅背边上,双眼看向天花板,说:“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 “猴子”压低声音:“老贺,你也知道,你嫂子她看我看得紧,老哥哥我也没啥其他要求,你改天请我吃一顿好的,多点上几瓶好酒!” 贺寄怀空闲的手盖住额头:“她那是为你好——” “你快得了吧!她现在拿我当兔子养,老子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 贺寄怀听手机里传来不怎么清晰的女声:“老公,你刚说什么呢?” “没啥没啥,我跟老贺谈濒危鸟类呢。”“猴子”把老婆糊弄走,接着说:“就这么定了啊兄弟。” “招呢?” “嗨,简单!你再接着约她,我估计她那性格肯定不会拒绝。然后你带她去个电影院、游乐园啥的,最好能跟着逛逛街,给她买点小礼物,等时机一成熟,嘿嘿……”他怪笑起来。 “有问题再说吧。你给我打电话到底什么事?”贺寄怀感觉“猴子”跟他说的这套路有点过于简单了,便转移话题。 “瞧我这记性!就是那个项目……” 祁韵电脑中播放着电视剧,但她人却穿睡衣躺倒在床上,电视剧是半点也看不进去,手机放在一旁充着电。她以为他早就将她给忘了,本来同班的时候就没说过几句话,毕业后更是没有任何消息,怎么想她都想不通究竟他什么时候喜欢上的自己,以及因为什么而喜欢。 “啊——烦死啦!”祁韵在床上打滚,使得床单长出道道皱纹来。她忽然坐起身,似是在提醒自己,喝出一声:“滚去吃饭!” 冰箱里空空的,仅有一盒酸奶和几个鸡蛋,速冻水饺已经吃光了。祁韵拿起那盒酸奶转一圈找生产日期、保质期,过期半个月,随手将之扔进垃圾箱,拿出两个鸡蛋走到灶台旁。 刷锅、倒水、点火,从柜子中拿出包方便面和碗筷。 “哒哒哒……”祁韵用筷子打倒在碗里的鸡蛋,不多时,两个明显的圆圆的蛋黄变了模样,与蛋清混合,混成一滩,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她也知道常吃方便面不健康,可真的是方便,要比做菜容易得多。一番折腾下来,花费很短的时间就能吃上解饱。 第13章 第14章 醉卧沙场君莫笑(2) “嗖!”祁韵眼睁睁看着一只利箭直射而来,“扑哧”一声射穿壮汉的脖颈,鲜血喷溅而出,他捂着脖子“嗬嗬”几声便直直砸向地面,蹬几下腿没了气息。 她被吓傻了,双眼呆滞,张着嘴呆呆看着。 “谁?!”其他壮汉们扭转马头面向突然而来的敌人。 那新过来的人马有十人,个个顶盔掼甲,坐下马匹虽不及这帮大月汉子的雄壮,但威风气势丝毫不弱,甚至更加有股军队范儿。为首之人面容俊美,白面樱唇,正在放下手中所拿的大弓。 “尔等狄寇妄图侵我燕国领土,还不快快束手就擒!”声音清脆利落,没想到这为首之人竟是位巾帼将军。她从箭筒中抽出三只羽箭斜指身侧,目光凛冽。其身后诸位将士呈雁翅排开,手持兵器,只待女子一声令下便会冲将上去,将敌人斩杀殆尽。 “红娘子?!”壮汉们认出其人,尽皆胆战心惊。人不安,马匹则更为不安,四蹄胡乱踏着,恨不得立刻跑开。 壮汉中一人高举长剑,大喊出声:“他们仅有十人,我们何必怕她!待干掉他们,我们到大汗那里去领功!杀!” “杀——”他们催马上前,红娘子等人悍然迎敌。 祁韵侧躺在地呆看着,刚才鲜血喷涌的骇人场面仍在她脑中一遍遍重播,马蹄踩踏掀起的沙尘全扬进口中而不自知。 那红娘子抬手举弓,拉弦如满月,箭枝彪射而出,每每将敌人射下马来,从无虚发。哀号声不断,红娘子等人竟是不打算放过其中任何一人,不消多时,便杀个干干净净。 “姑娘,姑娘,你没事吧?”红娘子跳下马走到祁韵身旁,双手将她扶起。其他人用手中的青铜剑去割下敌人们的耳朵,放进一个大布袋中,带回去可以领到赏钱。 祁韵回过神来,神情恍惚地看着面前比自己稍矮、脸上沾有血迹的红娘子,再看看其背后躺倒在地的尸体,立刻侧身弯腰呕吐起来。这一天吃进去的垃圾食品全吐出来了。 半晌后,见祁韵已是吐不出什么,在那干呕着,红娘子拍拍她的背:“这里虽说是我燕国领土,可那些蛮夷狄人时常来此劫掠,你个柔弱姑娘怎么会来到此地?” “嗯……”我也不想过来啊,刚才差点被吓死!我如果说我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你能信不?祁韵想了想,凭现在穿的这身衣服,估计也只好装失忆了,她说:“我也不知道,以前的事我好像忘了。” 红娘子笑笑,说:“那就先跟我回去吧,你独自在外不好讨生活的,很有可能被人捉了去当女奴。” 祁韵心中一惊,好家伙,这什么地方,还女奴,奴隶社会? “叮咚!任务开启。”祁韵的脑海中响起小A的声音。“任务目标:助红儿打下北山城。任务等级C:2000积分。是否有额外任务:是。” “我去……” “姑娘,你想去哪?”红娘子没听清她在嘀咕什么,疑惑问道。 祁韵干笑:“那个,我是想说,你们看上去像是当兵的,你要带我去军营吗?” 红娘子点头,牵缰绳让马靠近些,说:“正是。妾随南山尉在长济驻守,不得大王调令不可离营,便只好带姑娘回营护持。若姑娘记起些什么,可告知于我,我派人送姑娘回家。” 说完,她从马背上挂着的麻布袋子中拿出件暗色披风,帮祁韵披在身上。“你将这披风裹好,你这衣衫实在太单薄了些。” “谢谢。”祁韵双手紧紧抓住披风两侧,倒不是因为这里气温低,而是刚才她就觉得不自在,那帮已经死透的不用管,可红娘子带来的兵士们,都偷偷往她这瞧。祁韵问:“女将军怎么称呼?” “女将军?”红娘子似是被她的问话逗笑了,“呵呵,我哪里来得什么公职,不过助南山尉一臂之力罢了。姑娘可如同他们那般称我红娘子。不知姑娘又如何称呼?” “红娘子叫我祁韵便好。”祁韵砸吧砸吧嘴,学他们说话舌头都快打结了。 红娘子点点头,转身整理马匹背上的布片和袋子,旋即对她说:“上马吧,长济距离此处算不得近,走的话恐怕入夜才能到。” “哦。”祁韵应一声,正想翻身上马,却忽然发觉手中空空。刚被扔飞时无意中手机脱手了,她怎么可能将手机丢在这里!她对红娘子抱歉笑笑:“请红娘子稍等,我找个东西。”她紧张地打量四周,终是看见不远处躺着的白色手机,朝它小跑过去。 红娘子顺着她跑动的方向看去,只见那里唯有沙土石块,哪有什么有用的东西。那自称“祁韵”的奇怪女子跑过去,还回头对自己傻笑,用披风挡着蹲下身,不知在做什么。 祁韵捧起手机,滑动几下,发现它并没有被摔坏,心中一松,她长长吐出口气,将“手电筒”关掉,把手机改为静音模式后放进口袋。她站起身走向红娘子,后者拍拍马背,示意她先上马。 祁韵摸摸马脖子以作安抚,脚刚抬起来就顿住,马镫呢?骑马没马镫我咋上去?! 红娘子奇怪问道:“怎么了?” “那个,我不会骑马。” “怪我考虑不周,”红娘子笑起来,“我先上马,再拉你。”说罢,她双手按住马背轻轻一托,翻身上马坐好,然后朝一脸惊呆模样的祁韵伸出手。 祁韵握住她的手,学她样子,结果跳起来半趴在马背上,如果不是有红娘子拉着,就摔地上了。这动静可不小,本来温顺听话的枣红马不满地打个响鼻,跺了跺地面。 祁韵欲哭无泪,“挣扎”无果后说:“就这样吧,到军营再放我下来。” 红娘子一手牵缰绳,一手扶住祁韵的腰,大声说道:“回长济!” “是!”其余人恭声应喝。 一群人驾马离去,留下一地没了耳朵的残尸。 经过一路颠簸,祁韵顺利跟着红娘子来到长济军营。与其称之为军营,不如说是寨子。外围摆放着两头削得尖利的木柱固定成的架子——拒马,几名身穿皮甲的汉子手持长矛站在内侧。他们见红娘子带人完好无损地回来都露出笑意,搬开拒马让开道路,以方便红娘子等人进入。 军营内两侧歪歪扭扭地建有几座土房,红娘子并没有停下马,而是直直往里行去,走过一段空地,停在呈“品”字形建立的三座稍大些的土房前。 红娘子跳下马,扶着已被颠得七荤八素的祁韵下来。 “红儿。”粗豪的声音从他们后面传来,他们闻声转身。 走来的男子十分高壮,大约有一米九的样子,肩膀极宽,头戴高冠,身穿皮甲,单手握着腰间的剑柄,脸很黑,络腮胡。他笑着走到红娘子身前,细细打量她,说:“没事就好。” “妾不会有事,”红娘子抬手指指另外九位站在马旁的汉子,“有他们相护呢。”她又介绍道:“这是祁韵姑娘。” 见他看过来,祁韵从披风中伸出一只手,晃了晃:“将军好。” “哈哈……多谢姑娘吉言。在下不过是南山尉,还差得远啊。”南山尉正[1]捋着胡子哈哈大笑。 “我先带她去休息。”红娘子说。 南山尉正点头,对她使个颜色,旋即走开了。 红娘子带祁韵走进侧屋,将门关好后,说:“你先在这住着,若有回城的商队路过你倒是可以跟他们走,没有便只好先委屈你跟我们待一段时间了。” “没事没事,”祁韵连连摆手,“我挺好养的,给顿饭就行,有什么活我也能干。” “你先在此休息,用饭时我再来。”说罢,红娘子走出屋。 —— 燕国都城中心是燕王住所。宽阔大屋中面对面坐着两人,首座之人面容俊朗,年约三十,为燕王;另一人白须白发,面容憨厚,但体格硬朗,是燕国的左庶长[2]。 两人跪坐在软垫上,他们中间放着矮桌,其上摆放着两尊酒杯[3]和几样肉食。 “不知左庶长对孤所说之事有何见教?”燕王问。 左庶长沉吟片刻说道:“大王,夺回北山城实非易事。”他见燕王想要说些什么,抢先接着说,“但,我大燕上下无有一人不想那旧土回归。大王下令之时,便是我燕人出兵夺回北山城之日!” “敢问左庶长可有攻敌良策?” 左庶长摇头:“老臣无能,暂无良策,且待老臣回去细细想来。” “孤可盼望得紧呐,左庶长可莫要叫孤等到头发都白了。”燕王笑着,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又问:“蛮夷狄人在长济多有寻衅之事,左庶长的弟子卫正[4]可能抗敌于外?” “卫正文武兼习,且以武事为擅长,对领兵之事略有体悟,应是毋须心忧。”左庶长笑呵呵捋着胡子,直白地夸自己的爱徒。 “如此孤便放心了。那明日朝会之时……”燕王放下酒杯,话只说了一半。 “老臣定会举双手赞成。” “哈哈哈……”燕王大笑,用手捻起一块酱肉放入口中,“不错,不错!左庶长也来尝尝。” 屋内一派和谐气氛。 注1:“南山尉”是职位,“正”是名。 注2:左庶长,官职。 注3:青铜器爵,在文中简称酒杯。 注4:卫正,即“南山尉正”,卫国人,姬姓姜氏,也可称姬正、姜正。 第15章 醉卧沙场君莫笑(3) “红儿,那个祁韵是怎么回事?”跪坐在矮桌旁喝水的卫正,向正忙着用布擦拭青铜剑的红娘子问道。 正屋是他们夫妻二人的居所,今天的巡逻已经完成,只要敌人没打上门来,他们清闲得很。 红娘子说:“妾今日不是带人出去探查么,碰巧看到一队蛮夷狄人想要杀她,妾就把她带回来了。说起来很奇怪,妾感觉她不像是燕国人,更准确地说,她不太像大周人,也不像大周附近的各族。她的服饰也很奇怪,那个面料我从没见过,软软滑滑的,还有上面绣的图案,妾拙见,恐怕整个大周最顶尖的绣娘也不能绣出那种画。”想到祁韵衣服上可爱的白兔形象,红娘子就有些艳羡,真的从没见过呢。 “照这么说,你觉得她应该不会是其他国或蛮族派来的奸细?” “肯定不是,”红娘子语气笃定,“如果是奸细,怎会穿得如此怪异,不是应该尽量同燕国人的穿戴打扮一样才对么。妾看她细皮嫩肉的,有可能是哪个隐世之国的公主。” 卫正转着手中的杯子,沉吟片刻,征询她的意见问道:“红儿,你觉得我们要不要把她交给大王处理?” 红娘子的双手一顿,把布放到旁边,看着他说:“经妾察看,她是不会武的。如果——大王不像你这么仁慈。” “那就随她去吧。”他看着她,双眼中柔情浓浓。 红娘子羞红了脸。 祁韵将披风随手放到一边,席地坐到屋中矮桌旁。这屋子有她家的小客厅两倍那么大,地上铺着草席,偶然能看到小蚂蚁溜达来溜达去。墙没有粉刷过,土呛呛的,窗口就是边长有一米左右的方形洞,用草席当作窗帘,只不过现在是卷着的,否则关着门屋里基本没有任何光线。 祁韵环顾一圈兴致缺缺,这里像是关犯人的地方,只不过门口没有看守。她透过窗口往外看,正房门口站着两个士兵,再没有别人,估计其他人在站岗或者训练。她住的这间房距离正屋不算远,尽管想问问小A一些情况,但她还是决定等入夜人们都差不多睡熟了再说。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逐渐暗下来,祁韵看见红娘子双手拿着衣服和鞋子从正屋走出往她这来。 红娘子推门进来再将门关好,说:“祁韵,换身衣服随我去吃饭吧。” “哦。”祁韵站起身,接过衣服。是套曲裾深衣,她提着衣服肩膀部位来回看看,旋即将自己套进去。红娘子看出来她不会穿,上前两步为她穿好。 “我看你跟我个头差不多,拿的是我的衣服,没想到还真的合适。” “谢谢。”祁韵低头瞧着身上穿的衣服直发愁,把裤口袋挡上了,这要万一发生什么突发事件可怎么办? 红娘子走到她身后,帮她梳拢头发,用布条打个结。“走,我们去吃饭。” 此时,外间空地上很是热闹。两个身穿皮甲的男子面前摆放着张长桌,放着超大个的盛满热腾腾大饼的木桶,旁边还有一桶腌菜和一桶清得能照出人影的菜汤。数百名士兵在排队领饭。 红娘子带着祁韵走过去,唯一的特权就是不用排队,领过三人的饭食往正房走。 祁韵看着手里的两只陶碗,其中一只还有个豁口。唉……就当是忆苦思甜了。 正房要比祁韵住的土房好很多,至少干净许多,分为两部分,用于会客和休息睡眠。卫正正坐在席子上,拿着竹简聚精会神地看着,听到声音他抬起头,将竹简收拢好放到一旁,起身接过红娘子手里的碗放到矮桌上。 “过来坐。”红娘子对站在身后的祁韵招招手。祁韵见卫正没反对,便学他们的样子,跪坐在红娘子身侧。 他们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徒手抓饼就着腌菜默默吃起来,红娘子细嚼慢咽但速度并不慢,而卫正大口咀嚼,腮帮子鼓起来像塞了两个乒乓球。 祁韵的视线在面前的吃食上来来回回扫视,心中犹豫。没洗过手,也没有筷子,这吃了会不会拉肚子、得痢疾啊? 红娘子看过来:“是不和口味吗?我们这没什么好吃的,你将就一下,总不能饿着。等时限到了,我们带你回都城,那里好东西多。” 卫正大口吃着没做声,抬眼朝祁韵看过来,眼中似有不解。 祁韵咧嘴勉强扯出笑容:“我不是嫌弃你们的饭菜不好——你这有筷子吗?” “筷子是何物?” “……”祁韵挠挠额头,描述出筷子模样,“就是两个细木棍,用来夹菜吃饭的,是叫‘箸’吧?”她面色尴尬,之前还跟人家红娘子说自己失忆了,既然失忆怎么还记得有筷子这种东西? “那是用来分菜的,在你家乡是直接用来吃饭的?” “啊……哈哈……好像是。” “那我去伙房给你取一双来。” “算了算了,”祁韵连忙摆手,“不用麻烦了,入乡随俗嘛,直接用手挺好的。”说着,她拿起饼往嘴里塞。饼是凉的,又干又硬,祁韵这口“老牙”死死咬着,抻脖子手上抓紧一扯才咬下来一口。 红娘子“扑哧”笑出来:“小心别噎着。” “呵呵……”祁韵干笑。 屋中安静下来,唯有三人“咔吃咔吃”的咀嚼声。菜很咸,还有股苦味,不知是菜苦还是盐苦[1]。祁韵硬着头皮将吃食咽下肚,而卫正和红娘子早已吃完,一个继续看竹简,一个从内室拿出衣裳开始缝缝补补。 祁韵感觉自己就是个看客,看这两口子平时如何过日子。她有些好奇卫正看的是什么,歪着头往他手里的竹简上瞅,划刻的痕迹歪歪扭扭的,在她看来像是鬼画符,完全看不懂。她喝下最后一口菜汤,问:“南山尉看的是什么?” 卫正没看她,说:“《武经》。” “哦。”祁韵见他不太想搭理自己,便不再找他说话,放下碗对红娘子说:“红娘子,天都暗了,点个灯呗,你这样对眼睛不好。” “吃完了?”红娘子看一眼,拿针的手抬起来在头发上刮两下,接着说,“驻守在外条件苦些,灯油有限,没有重要的事还是不用的好。”她又缝两针,然后打个结,用牙咬断线,举起衣服看看,旋即满意地叠好。“天色不早了。” 闻言,卫正小心翼翼卷起竹简放进布袋中,伸个懒腰,对祁韵说:“姑娘回去休息吧。” 祁韵的腿已经坐麻了,微微一动就感觉有数不清的蚂蚁在腿上啃咬,好在红娘子心细,扶着她站起来,否则又要出丑。祁韵拿起陶碗:“要送到伙房吗?” “你先回屋,我去就好。”红娘子说,拿过她手里的碗和其他的落在一起。 两人走出屋,祁韵独自回到那间“牢房”,坐在草席上怎么也睡不着,过了会儿,红娘子敲门进来给她送床被子便又走了。等到天彻底黑下来,外面一片寂静,她拿出手机,问:“小A,这里到底什么情况啊?” “哦,好像是类似春秋那个时期。” “好像?还有,北山城是哪?” “你傻呀,听名字就知道是座城。” 要不是担心把手机弄坏,祁韵恨不得将它扔地上用脚踩。她想了想,又问:“积分能换吃的不?还有,我在这里会不会得什么乱七八糟的病?” “你咋想那么美呢,积分换不了吃的,还有,你在异世界只会死,不会生病。” 祁韵缓缓吐出口气。 —— 翌日清晨,燕国都城大殿。 “君上,此事万万不可!” “甘大夫,这有何不可?”左庶长出列说道,“北山城为周天子赏赐,乃燕国之地,夺回故土天经地义。” “没错,倘若国有余力,或也可取那蛮夷的土地充作我燕国之地。”又有一人说道。 燕王听后眼前一亮,如果真能如公乘所说开疆辟土,他的声望绝对能超过历代燕王,成为名留青史、受历代后人敬仰的一代明君。 左庶长却当头泼出盆冷水:“夺回北山城尚可一搏。国内百姓擅长的乃是耕种,但却不擅长养马放牧,且不说那片广阔土地是否适合耕种麦粟,就算划归燕国,君上,我们可没有那么多的人来驻守,很容易再次被蛮夷狄人夺回去。而且,其他各国也不傻。”人手不足却占据大面积土地,很遭人眼红,到时候两方作战会把燕国拖垮,甚至被瓜分灭国。 燕王从公乘描绘出的景象中走出,恢复冷静,他点点头,同意左庶长的说法。就算还有那个想法,在此之前也先要将北山城夺回来,当国内发展起来有余力之时再行定夺。 “左庶长所说颇有道理,”燕王伸出手压下还想说话的众人,“我大燕虽然不是最强、占地最广的,但我们地处边界,只要时机一到,那大片肥美草原随时可取。然而当务之急是拿回北山城,如此,才不会显得我大燕是任由人欺辱的。凡我国土,不可分割!” “君上英明!”众官员齐声说道。 “这样吧,”燕王看了左庶长一眼,“卫正现在不是南山尉么,给他三百乘[2],给孤把北山城收回来。” 待朝会散去,左庶长来到一处院落。这里居住着一位老妇人,正是卫正的母亲。 “过些时日卫正就要去替大王取回北山城,得胜之时便是荣耀加身回来看你的时候。”左庶长看着跪坐在对面的老妇人说道。 “唉……”老妇人叹口气,“我不求他功成名就,只愿他能平安回来。他岁数不小,该让红儿给姜氏留个后了。” “放心,他对军事颇有心得,如果他没有胜的可能,我又何必来告诉你呢?” “我明白,我会好好活着,等正儿回来。” 注1:故事中的盐由卤井而来,味道略苦。 注2:每乘,拥有四匹马拉的兵车一辆,车上甲士3人,车下步卒72人,后勤人员25人,共计100人。——百度百科 第16章 醉卧沙场君莫笑(4) “南山尉居然让她参与讨论攻取北山城之事,实在是太过了。” “我倒不这么认为,红娘子虽是一介女流,但武艺高强,手持一石弓[1]百步内箭箭命中,更是耍得一手好枪法——” “这又如何,南山尉可开六钧弓,再者,女子上战场实为不详。” “呸!哪里得来的混帐话!你分明是为自己不平,还不如一女子得南山尉的赏识。” “这……我等士人本应地位在她之上,更遑论她是他国来的奴隶!” “你这就错了……” 祁韵出屋上厕所的工夫听到这么一段对话,看来红娘子的日子也不好过。她绕过那两人,往自己居住的那间“牢房”走,半路上看到一男子骑着马飞奔而过,不知是来做什么的,速度太快,她来不及探究。 她叹口气,心想一定要尽快完成任务回去,这里她实在是待够了。不仅是吃不好睡不好,连拉个大便都不痛快——没纸啊![2]本以为能用积分在小A那换点,结果他说兑换物品中没有这种东西!能换筷子,却不能换卫生纸,这叫怎么回事?! 她胡思乱想着,刚到门口就见正屋的门开了,卫正和红娘子他们送出一人,正是她之前遇到的那位骑马狂奔者。 “不劳南山尉相送,在下告辞了。”那人施礼说道,然后骑上门口拴着的马离开。 眼见他们夫妻二人又要进屋,祁韵立刻跑过去:“红娘子,我找你有事。” “怎么了?”红娘子转身看向她问。 祁韵抬眼看卫正一眼,压低声音说:“不好在他面前说的。” 红娘子一愣,旋即说:“那好,去你屋里说。” 卫正没什么反应,自己进屋了。 待她们在“牢房”中席地而坐后,祁韵说:“就是……就是每个月来那个的时候,要怎么办啊?” “用装有草木灰的布袋垫啊,”红娘子笑起来,“怎么,你的日子快到了吗?” 祁韵干咳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问出她真正想知道的:“刚才那是什么人,能跟我说吗?” “都城来的。”红娘子笑容收起来说道。 祁韵深呼吸,壮着胆子问:“是不是燕王传来命令,让你们去打北山城?”她见红娘子微微眯眼,抢先说道,“这两天我从其他人那听说的。燕国的北山城被蛮夷狄人中的大月族强占了,我想,应该每个大王都不想自己的领土被别人侵占吧?所以我刚才见那个人骑马过来,而且看上去很累的样子,应该走的路不近;还有,你们两个一起把他送出来,而不是让他自己离开,我猜他的地位应该不低……所以——” “你究竟是什么人?”红娘子打断她的话。 真是心累啊!祁韵叹口气。她直接挑明的话或许要比偷偷帮忙来得更好,因为她势单力孤,现在要做的就是如何让对方相信自己不是什么坏人,只是纯粹来帮忙的。她如实说道:“我是什么身份真的不能说,就算我说了,你也不会信的,但是请你相信,我并没有任何恶意。” 红娘子蹙眉:“你让我如何相信?” 祁韵挠头,然后扯开衣服露出里面的睡衣:“这样的衣服你没见过吧?以你们现在的发展水平是做不出来这样的衣服的,风格也不一样对吧?还有,我身上什么兵器也没有,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我能翻出什么浪花?” 红娘子直视着她,没说话。 “哎呀我的天!”祁韵仰天长叹,“我如果有问题你把我杀了不就完了,我绝不反抗!” 红娘子勾起唇角:“就算我信你,那你又如何帮我们呢?” “我想想……”祁韵扭头从窗口看出去,半饷后说,“我估计提升武器、招式等方面应该是来不及了。这样吧,你先告诉我你们这都有什么兵书。” “兵书?唯有《武经》[3]传天下,且是残卷。” 祁韵听后心中一喜,说:“你给我一天时间想想,明天再告诉你。” “好。”红娘子问:“你还有什么事吗?” “我能不能去附近的集市看看?外面的人不让我出去。”祁韵问。住在这两天,既无聊又不方便。如果房间里有电脑、网络等,只要能给她足够的食物,她能连续两个月待在屋里不出去。问题是“牢房”中啥都没有,如此下去她会疯的。 红娘子点头同意。 营寨在长济外围,普通百姓在内,中间有矮墙相隔,而集市和百姓住所也是分开的。祁韵身后跟着两个士兵,随她走进集市。此时还没过中午,集市上的人不少[4]。卖服饰、吃食、动物皮毛等,种类不算多,但挺有意思,有用钱——刀币进行交易的,也有以物易物的。 祁韵四处闲逛,至午时才开始往回走。 “商税。”门口处堵住一队人,管理集市者在向他们讨要商税。 他们中走在前面的人拿出个布口袋,看那样子,里面的钱不少。他点头哈腰双手递过去:“三天的租市钱也在里面了。” 管理者单手颠了颠,往他们车上放着的毛皮上看两眼,说:“这点可不够啊。” “呵呵,您老高抬贵手,我们小本经营在各国之间走货不易,”说着,那商人又拿出个比刚才小一号的布袋交上去,“这点小钱是孝敬您的。” 管理者另一手接过布袋,抖两下塞进自己的袖口中,大的那袋放进他身后的木盒内。“行了,过去吧。” 商人恭敬施礼,牵着马带队走进集市。 祁韵走到路边给他们让开道路,看着他们从身旁走过。商人头子比较矮,留着山羊胡子,眼中透露着一股子精明,后面的其他人却个个精壮,目不斜视地跟在他身后,不像是商人反而更像是护卫。 “姑娘,该回去了。”随祁韵出来溜达的其中一人提醒道。 “哦,”她答应一声,摸摸最近颇受委屈的肚子,问,“今天晚上吃什么你知道吗?” “在下不知。” “这里有人是每天吃三顿饭的吗?” 那人想了想,说:“君上是每日三餐的,左庶长他们如何在下不知。” 祁韵叹口气:“你们不饿吗?” “还好,习惯了。” “对了,你们都是士人吗?”祁韵想起之前无意中听到的话,对他们这些当兵的是什么身份感到好奇。 他点头:“是。” 知道他们不怎么想搭理自己,问话跟挤牙膏似的,但祁韵还是厚着脸皮接着问:“不会所有士兵都是士人吧?燕国就没有什么服兵役的普通人?” “有大战要打时,也会征发平民参战。”他皱眉回答,有些不耐烦了。 祁韵没再问什么,估计从他这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 不多时,他们回到营寨。趁大家伙儿都在外面排队领食物,在没什么光线的土屋中,祁韵拿出手机:“小A,我能用积分换兵书什么的吗?” “能,10积分一本。”小机器人拉出来一个列表,写着能用积分换取的所有书籍。 祁韵对打仗一窍不通,她如果跑到红娘子面前指手画脚乱出主意,恐怕不光任务完不成,自己也得在这个世界消失。至于研究什么新型武器,搞□□之类的,不说红娘子会不会答应给她研究材料,就算东西齐全,真正研究出来也需要一段时间,且以这个时代的生产力也做不出多少,而用积分换成品根本不实际。所以她决定,换几本有用的书出来,交给红娘子和卫正两个人去研究,她在安全地方待着等战争过去就好。 “能换这个世界文字版的吗?” “没问题。你要哪个?” 祁韵划着屏幕,突然眼前一亮:“古代十大兵书。”没想到能换的东西还有“套餐”。 “积分兑换中……10%,20%……100%。” 祁韵看着面前矮桌上凭空出现一本又一本书,当小A说完,她拿起来翻看,《孙子兵法》、《孙膑兵法》、《吴子》、《六韬》、《太白阴经》等十本书。她翻开看看,文字看不懂,貌似是卫正所看的书简中的那种。 “对了,有没有护身的东西?”祁韵问。这第二个世界科技虽然不发达,但要比第一个世界危险得多,而且目标人物也不像柯小妖或蒋威界那般能时刻保护她,在这里最好还是自己有所准备的好。 “你自己找。”小A撤去书籍列表换上兵器列表。 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镗棍铄棒拐子流星,什么带尖儿的,带刺儿的……祁韵看着无语,这些兵器是按照相声里说的排列的么?翻到第十页,她终于看见个符合要求的东西——防狼喷雾,兑换需花费100积分,倒不算特别贵。她暗自记下,准备在关键时刻兑换。 注1:三十斤为钧,四钧为石。——《汉书·律历志上》。 注2:上厕所方便用“厕简”,木头或竹子削成的小片片,方便完后用厕简刮某个部位,还有,厕简用过后冲洗完毕会再重复使用。 注3:武经,兵书。宋时武试,选定《孙子》、《吴子》、《六韬》、《司马法》、《三略》、《尉缭子》、《李卫公问对》七种兵书,供应武举者研习,名《武经七书》,简称《武经》。文中的《武经》是作者乱编的,并不是《武经七书》。 注4:请以市谕,市朝则满,夕则虚。——《战国策》 第17章 醉卧沙场君莫笑(5) 吃过晚饭,祁韵将十本书交给红娘子,便离开了。 红娘子拿起一本,纸质书她从来没见过,但书皮上写着的四个字“孙子兵法”吸引了她。她是别国大将军的女儿,幼时便随父兄练武习字。如果不是因为父亲带兵打仗大败,身死在战场上,她也不会因想要逃脱本国大王的怒火,而来到燕国。 她翻开书页读起来:“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随着她的诵读,卫正也被书中所写内容吸引过来,他放下手中曾读过千百遍的《武经》,坐到红娘子身旁,低头跟她一起看。越是往后看越是心惊。 “妙!妙!妙!”卫正忍不住拍案叫绝,双眼发亮,“有这等神书,大事可成矣!” 卫正从红娘子手中夺过那本《孙子兵法》细细品读,而红娘子笑着摇摇头,又拿起另一本《纪效新书》,见其第一页上写道:“分守浙江宁、绍、台等处地方参将、署都指挥佥事戚继光,呈为处练陆兵以便图报事……”红娘子蹙眉,得到好书的喜悦还在,但现在最令她感到疑惑的是祁韵的身份。 从她手中这本书来看,祁韵的身份不仅是她之前所设想的他国公主那么简单。书中所写的地点还有职位都是她从没听过的,所讲的鸟铳、火器等物也不是大周与其他周边蛮夷所拥有的。 “红儿,”卫正突然抓住红娘子的手,“今晚我要彻夜研读此书!”可转过头却看见她蹙眉想着什么,手上拿着本书,眼睛盯着书页,心思却不在这里。他晃晃她的手:“红儿,你怎么了?” “她究竟是什么人?” 卫正也恢复冷静,将书放到矮桌上,摇头说:“她太过神秘。但我们要保护好她,不可让她受到半点伤害。” 红娘子点头同意他的说法,却欲言又止:“这些书……” “不能让歹人所得,”卫正看着矮桌上的书,沉声说道,“待日后再说,今日之事只有你我以及祁韵知晓,不可再传于他耳。” “是,妾不会外传。” 深夜,营寨中大部分人已睡熟。 几个黑衣人悄然闯入营寨,为首之人发出几个手势,其他人迅速分散开来。 夜间站岗的士兵迷迷糊糊打盹,突然脖颈间一凉,只发出几句“呵呵”声便倒地而亡。 黑衣人下手干脆利落,动静极轻,挑选的时候也好,此时行动起来极为顺利,应该在来之前便打听清楚营寨中的布防位置。而且很明显,他们的目标就是住在正屋中的卫正。 他们来到已熄灯的正屋前,一人透过窗户往里看,一人用匕首去挑开门闩,其余人或站在门旁准备随时冲进去,或隐在暗处放风。 “咔嗒”的一声轻响,内里门闩被移开。开门的人见扒窗户的冲他点头,他小心翼翼推开门,钻了进去。 屋里一片漆黑,那人轻手轻脚摸索着,穿过屋内的门来到内室。 卫正身穿里衣紧闭双眼仰躺着,内侧靠墙睡着红娘子,二人都没有被惊动要醒过来的迹象,只是能看出卫正的眼珠转动着,似是在做什么梦。那人来到近前,举起手中短剑。从窗口处偷溜进来的月光照射在剑上,一道反光映射到卫正的双眼处。 黑衣人手中短剑狠狠落下,“噗!” 扒窗人收回放在窗口的手,迅速往外跑,其他人见状也闷声开始逃跑。 “有刺客!”浑厚男声蓦地在营寨中炸响,宛如惊雷,仅片刻工夫,营寨中亮起点点火光,脚步声越来越多。更多的人喊出:“抓刺客!” 喊杀声和惨叫声接连响起,卫正拿着沾有血迹的剑从屋中走出,怒目圆睁,红娘子拿着弓箭紧随其后。摸进屋的黑衣人躺倒在地,气息全无,腹部的伤口还在涓涓地留着血。 “大晚上闹什么啊……”刚睡熟的祁韵被外面的动静惊醒,穿睡衣揉着眼睛走出屋,脑中混沌,理不清发生了什么。 “南山尉,已处理六名刺客。”远处跑来衣衫不整的士兵,他跑到卫正身前站定,施礼说道。 卫正点头,正要说些什么时,突然“嗖”的一声,羽箭飞射而出。 “啊!”暗处草丛中躲着的黑衣人发出惨叫,本自以为聪明躲在暗处不会让人发现,哪想到他只晃了一下头往他们那边看过去,就被红娘子发现,且被她射出的箭击中。 夜太黑,一箭没有毙命,射在黑衣人的小腿上。他迅速拔掉羽箭,翻身滚出草丛,眼见红娘子即将射出第二箭,他咬牙狠狠蹬地,蹿身到还没睡醒的祁韵身后,手中剑架在祁韵的脖子上。军营中怎能有普通女人,他料定祁韵跟卫正关系不简单,有了人质,自然好逃脱。 红娘子的箭射不出去了。 “将她放了!”卫正举剑指着他大喝。 祁韵被他的吼声吓得一激灵,脖子蹭到剑刃,立刻出现道血痕,她马上清醒了。这怎么回事,怎么大半夜闹刺客啊?我一过来打酱油的,干嘛劫持我拿我当人质啊…… “别乱动!”黑衣人高声大喊,既是喊给卫正他们听的,也是喊给手中的祁韵的,她如果乱动不小心死了,那他也要玩完。 “放了她我饶你一条狗命!”卫正放下拿剑的手说。 “让他们散开,只要我平安离开长济,我自然会放了她。” 自躲藏的黑衣人被发现,一众士兵便立刻赶来将他团团围住,手中武器齐齐指着他,但有令下,绝不会手软放他一条性命。 “都让开。”众人闻言慢慢向后退。 祁韵双手抓着他的胳膊猛地发力往外推,奈何自己力气太小,没有半点作用,引得他狠狠瞪过来,最后只得跟着黑衣人缓缓朝营寨外走。 以卫正、红娘子为首,众人紧跟在黑衣人身后。行至营寨口,黑衣人猛地推开祁韵欲要逃跑,哪知红娘子又是一箭射来,他见状不妙,立马躲于祁韵身后。箭射空了。 被挟持的祁韵无语望苍天,他跑远点你再射箭啊! “放了她!”卫正再次大喝。 “让那女人把弓箭放下!” 红娘子刚才关心则乱,错手放箭,导致现在不得不先放下武器,她将弓箭扔到地上:“放开她,我来做人质。”她一步步上前靠近。 “别动!退回去!”黑衣人大喊,在他看来,红娘子能拉得弓更是最先发现他的,必定不凡,如果用手中的“软柿子”换个“硬石头”,那是傻子。 他这一激动,祁韵脖子上又多出一道血痕。祁韵心中暗骂倒霉,同时想办法脱离困境。她放下一只手伸进睡衣口袋中,抓住手机。 “我要自杀啦!”祁韵喊出一声,紧接着把自己的小细脖子往剑刃上靠,一副悍不畏死的模样。 黑衣人哪里想让她现在就死,下意识收手躲开她的脖子。祁韵一手推他拿剑的手,另一手拿着手机往他头上盖去!专业刺客当然比她反应要快,脑袋稍微一歪轻松躲过攻击,欲要挥剑教训这个不乖乖听话的俘虏。 “换防狼喷雾!”祁韵的话音刚落,手上就多了个小瓶子,说时迟那时快,她举起防狼喷雾对着黑衣人的眼睛就是一通猛按。 “啊——我的眼睛!”黑衣人单手捂住双眼,手中剑只距祁韵两寸! 就听“嗖”的一声,一柄冒着寒光的青铜剑凭空飞来,正好刺入他的头颅。“扑哧!”他应声倒地,已是死了。 祁韵看着眼前突如其来的一幕,嘴张得老大,发不出声音,转而吓得一屁股坐到地上。 红娘子走过来,扶起祁韵,拍去她身上的土:“别害怕,他已经死了。” “噗!”卫正拔出剑,又溅出大股鲜血与脑浆。他用剑挑开黑衣人脸上的布,看这人模样是大周人,但具体是哪里的就不得而知了。 今晚闯进营寨的刺客全部毙命,没有留下一个活口,也就无从得知幕后黑手是谁,这件事便成了无头案。 祁韵心中稍安,看着死人的脸和身形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说:“你们去查查集市上新来的商人吧,我今天去的时候碰到一队,他看上去像是里面的其中一个。” —— “事情可办妥了?”男子问道,他跪坐着,腰杆儿停得笔直。 “奴已经派人去了,至于是否得手那就看卫正的运气是好还是不好了。”跪坐在他对面的艳丽女子微笑说道。她慵懒地歪坐着,裙子下的双腿并拢勾勒出漂亮的鱼尾,她脸上充满媚态,鼻梁高挺,眼窝较深,肤色略黑,与燕国的宿敌——大月族中的女子特征相同。 男子也具有些大月族的特征,可又不太相似,他眼神深邃,似是有无穷秘密隐藏在其中。他端起面前的酒杯饮了一口,问她:“他什么时候过来?” “差不多三日便可来到都城。” “那好,三日后我再来寻他。”说罢,他站起身往外走。 女子立时追上前,几乎全身倚靠在他身上:“别急着走嘛,奴今日还未好好伺候您呢!” 他嫌恶地将她推开:“男女授受不亲。” “奴不识字的,”她一点也不生气,甜腻腻接着劝他留下,“您教教奴什么叫做‘男女授受不亲’,如何呀?” 他冷哼一声,甩袖离开,没有片刻停留。 女子如无骨般倚靠在门边,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啐道:“呸,当老娘我乐意给你赔笑呢!你个杂种!” 第18章 醉卧沙场君莫笑(6) 经查,这伙半夜潜入军营的贼人确实是祁韵当日在集市上见过的那队人,除了那个留着山羊胡的提前逃脱,其余人全部都在刺杀卫正时身亡,死无对证。 “祁韵,这是什么东西?”红娘子手中拿着小瓶子转来转去,边研究边问祁韵。 昨晚红娘子趁祁韵被吓得没回过神来的时候,拿走她手里的防狼喷雾。今日见她已然清醒,那么,是时候摊牌好好谈谈了。 祁韵扯了下嘴角,像被审讯的犯人般老实地跪坐在红娘子夫妇对面。她说:“防狼喷雾。” “防狼喷雾是何物?”红娘子摇了摇,听到里面传出“哗啦啦”的响声,“会令人失明吗?”她回想起,挟持祁韵的贼人被这东西喷到后,凄厉大喊“我的眼睛!”的场景。 卫正坐在红娘子身旁,双眼盯着瓶子看,对它十分好奇。它貌似是种杀人利器,假如可能的话将来可以在战场上使用,那么便可少损失些燕国士兵,让更多的人平安回家过安稳日子,虽说现在大周中的各个国家之间相安无事,但未来必定战乱四起。 “那倒是不会……差不多半个小时就没事了。哎,你别按啊!” “呲——” “嘶!”卫正中招了。 红娘子立刻将瓶子扔掉,查看卫正的手。她刚才好奇按下去,谁知道喷口正好对着旁边卫正的手,不喷不要紧,这一按下去,卫正的手立刻火辣辣疼起来,使得他倒吸口冷气。 祁韵立刻从地上抢救起小瓶子,对卫正说:“你别乱动啊,先用水冲冲吧。” 而卫正却没听进她的话,抬起手靠近鼻子闻了下,不多时便“涕泪横流”。 “快去冲水!”红娘子拉着他起身,有些哭笑不得。 “好东西!”卫正称赞道,他不急着去清理,反而流着眼泪问,“祁韵姑娘,这东西你还有吗?” 祁韵双手紧紧抓着小瓶子,用力摇头:“没了,就这一瓶。” “你可知道配方?”卫正仍是不死心,他刚也仔细看过,但瓶身上写的东西他不认识。 “……那个,你们这有芥末和辣椒[1]吗?”祁韵弱弱问出来。 “不曾听说过。”卫正摇头。 红娘子推他:“先去用水冲冲!” “好好,红儿你轻点。”红娘子力气不小,推得他后背发疼。两人走出正屋。 半晌后,他们二人回来,但卫正的眼睛还是红的。待他们坐下,红娘子开口问道:“祁韵姑娘,不知你是否愿意助我们打下北山城?” 在他们看来,祁韵十分神秘,拿出的东西也都是从没见过的稀罕物,她既然能爽快地交给他们十本珍贵兵书,很有可能她在带兵打仗方面极有研究,或可成为他们的助力帮手。 等你这句话好久了!祁韵立刻点头:“当然没问题!但是……不满你们说,其实我不懂带兵打仗。” 卫正明显不信,皱起眉说道:“祁韵姑娘,我们会保证你的安全,不会向外人提及你的存在。” “不是,我是真不懂……”祁韵无奈,“这样吧,你们讨论的时候我在旁边看着,如果我有什么想法就告诉你们,但我不保证一定对。” “多谢。”卫正和红娘子站起身恭恭敬敬朝她施礼道谢,祁韵赶忙站起来还礼。 —— 一间宽敞的房间中,几名乐师演奏着颇具异族风格的音乐,他们围坐在外围,中央有位艳丽女子扭腰摆臀舞动着。这舞蹈很是魅惑,不像大周天子与众王拥有的舞姬所跳得那般庄重,而像是专门用来勾引人的。 这时,房间门被人推开,一男子迈步走进来。 “拜见须卜当[2]王子。”艳丽女子跪伏在地,叩拜刚走进屋中的人。音乐声戛然而止,屋中乐师们随着她齐刷刷拜倒。 那人身材矮小,留着山羊胡子。他迈着大步自觉威风地走进来,其实滑稽可笑得很,只要戴个红鼻头便成胜任马戏团中小丑的工作。他来到矮桌后,不像周人那般跪坐,而是盘腿坐下,这才说道:“都起来吧。” 众人站起身,却仍不敢抬头直视他,一个个低着头,不敢在他面前放肆。他挥挥手让其他人退下,对那艳丽女子说:“仆女,坐下吧。” 她恭敬施礼,扭着腰肢跪坐在他的对面。她上身略微前倾,衣服领口开得很大,坐在对面的人能轻松看到她修长的颈项,以及胸口的半点春光。“须卜当王子有何吩咐?” “那人你可拉拢妥了?”他不受仆女诱惑,拿起桌上的水壶为自己斟了杯水,吹吹热气小口饮着。 “不曾……他似是不喜奴这样的女子呢。”仆女微撅着红唇说。 “也罢。”他放下杯子,接着说:“长济刺杀失败,现在倒还用得上他,你派人去将他叫来,我有事要跟他说。” “是。”仆女退出屋去,不消一会儿,她领人回来。 “公乘,请坐。仆女,你先出去吧。”他挥挥手。 仆女撅着小嘴,面上似不太高兴的样子,但并未违抗命令,聘聘婷婷走出去将门关好。 公乘席地跪坐,腰板儿挺得笔直,问他:“不知须卜当王子叫在下前来所谓何事?” “呵呵,刺杀卫正之事失败了。”须卜当笑呵呵地说,但眼中并没有笑意。 “在下早已劝过王子,杀卫正只能用正途,暗事行不得。” “正途?呵呵……杀人之事还分正邪?”须卜当身体前倾,两只手臂架在矮桌上,又问他:“我听说,你们新继位的燕王打算派兵夺回北山城了?” “确有此事,”公乘点头,说出本应不该对外人将的话,“燕王已下令,让卫正带领三百乘军队夺回北山城,估计还有五日,他们便能到达长济。” “有意思,我大月取下北山城才用数百人,你们想要夺回去,居然派出这许多兵勇来,呵呵……”须卜当呵呵笑着,脸上的山羊胡颤起来,看上去有几分滑稽,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充满不屑和鄙夷。 “须卜当王子寻在下前来只是嘲讽燕王的吗?” “当然不是。”须卜当直起身接着说:“既然要打,我大月当然也要有所准备。不是还有五日时间么,我要你在两日之内,想办法得知卫正所要施展的手段。” 公乘嗤笑:“须卜当王子这是怕了?” “可笑,我大月勇士中没有胆小鬼!” “好,在下定会在两日之内将消息送来。只是……”公乘抬眼直视他,“在下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好处?已然支持你成为公乘,你还想获得什么好处?”须卜当皱起眉,眼中露出不耐,可见他认为,公乘为他做事是理所应当的,不应该要求什么回报才对。 “一个小小公乘而已,还不值得放在在下的眼中。” “野心很大啊!哈哈,我就喜欢你这种有野心的人!”须卜当伸出手指指他,歪头说道,“既如此,那便再给你五十匹宝马如何?”大月擅于养马放牧,所拥有的马匹难以计数,给他五十匹马根本是九牛一毛,且也不怕他能用这些马培育出更好的来。 公乘能得到现在的职位,一是因他父亲本为贵族,二是因他本身也算是有些本事,三是因他有获得马匹的途径,故此才从燕王处获得官位。大周人不擅养马,更不擅骑马,而且得到的很多好马都需要经过阉割才会给王侯等贵族乘骑。因此,须卜当才安心送出马匹,得以让公乘从燕王处得到好处。 公乘想了想,五十匹好马的确数量不少,于是他点头同意:“好。” “那个老左庶长怎么样了?” “仍颇得燕王信重。”公乘说:“在下奉劝王子不要打他的主意。他是卫正的老师,更加难以对付,若是被他看出纰漏,你我都跑不了。再说他如今年岁已大,活不了多长时间了,须卜当王子何必心急呢。” 须卜当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说:“让他老死实在太过便宜这个老家伙,你就真的没有任何办法?” 左庶长老谋深算,文武兼备,不管是政事还是军事都十分出众,乃是各国都赞许有加的厉害人物,尽管老燕王糊涂,却也十分信任他。而新燕王也算是个肯听得进人言的,君臣二人相得益彰,燕国正处在上升阶段。故此,现在的燕国要比以前老燕王在位的时候难对付得多,而北山城正是在老燕王当政之事丢的。 “没有。”公乘斩钉截铁说道。 “当真?” “当真。” 须卜当面目冷下来:“也罢,我便听你的。” 注1:芥末,原产于中国,从周代起就已开始在宫廷食用,主要辣味成分是芥子油。——互动百科 辣椒,原产于中南美洲热带地区,15世纪末,哥伦布发现美洲之后把辣椒带回欧洲,并由此传播到世界其他地方。于明代传入中国。——百度知道 文中的第二个世界没有这两样食物。 注2:须卜单于,名须卜当,王昭君二女儿伊墨居次云的夫君,是新朝时期王莽所立的匈奴单于。文中的须卜当和须卜单于同名,但两人并不是同一人。 第19章 醉卧沙场君莫笑(7) 左庶长老爷子刚与燕王交谈完毕,徒步溜达着往家走,半路上看见从一处酒肆中走出的男子,他喊住那人:“公乘!” 公乘扭头向他这边看过来,心中一惊,旋即躬身行礼:“左庶长。” “公乘怎么有闲情逸致来这饮酒啊,”左庶长笑呵呵走过来,问,“这里的酒如何?我还从未在这里品尝过。” 酒肆分两层,楼下摆满桌椅,楼上隐约间传出“叮叮咚咚”的器乐声,应是比第一层高雅得多。这间酒肆似是新开的,许久没有徒步闲逛的左庶长第一次注意到它。 “味道不错,酒香浓郁,左庶长闲暇之时可以来品尝品尝。” “好,那老夫改日来此地饮酒作乐,公乘可要相陪啊。”左庶长捋着胡子上下打量酒肆,然后拍拍公乘的肩膀,说:“走,许久不曾去过你家,今日需陪老夫多聊聊。记得朝会之时你也主张与大月开战,更想要取那大月的肥美草原,可见你志向之远、抱负之大,我们便对此事多多探讨一番。” 两人朝一方向缓步前行。 公乘笑着说:“今日有幸得到您老的指点,在下这是交了好运了,且陋室能有左庶长光临做客,可谓蓬荜生辉。” “呵呵,莫要跟老夫哭穷,你那大屋若是陋室,其他贵族住的是猪窝吗?老夫知你出手阔绰,君上见人便要炫耀一番的黑色骏马便是你送予的。老夫虽羡慕但老骨头架子可经不得折腾,不会占你便宜的。” “如何能说是占便宜,若在下送出的礼物能得左庶长心悦,那是在下的荣幸。” “哈哈哈哈……”左庶长大笑,脸上的老褶子更深了几分,他伸出手点点公乘,“公乘你这嘴啊,想来比各国行商都要厉害!说不得,老夫明日到君上面前举荐你,以后到各国游说的事便要托付给你喽!” 公乘心中一喜,却还是推辞说道:“在下小小伎俩哪里能比得过左庶长贯通古今、晓过去知未来,诸多大事还需左庶长出面打理。” “你呀你呀,把老夫说得天上有地下无的,老夫这张老脸羞愧难当啊!”左庶长笑着摇头,心中颇觉公乘嘴甜得发腻了。 没过多久,他们来到公乘的家中。 公乘的大宅华丽却不张扬,各处都能显露出当初设计宅院时的精巧心思。院落内建有小亭,有翠绿的藤蔓植物在木架上生长着,既充满活力又有股农家田园的恬淡。 二人刚坐下便有仆人前来送上吃食饮品。左庶长端起杯喝上一口,赞道:“你这家宅设计得如此巧妙,等老夫赋闲在家,说不得要请你来帮着参谋参谋,也弄出这么个家中美景来。” “在下定当竭尽所能。” “我儿回来啦!”一位老妇人拄着拐杖朝他们走来。她与公乘有三分相似,只是模样更似大月人。 “母亲大人。”公乘见妇人前来暗自咬牙,旋即起身施礼。紧接着,他介绍道:“这位乃是左庶长。” 妇人恭敬行礼。 “母亲,儿此时有事,恳请您先行回到内室,待此间事了,儿定当前去相陪。” 妇人不着痕迹地叹口气,点点头,离开了。 左庶长见此场景皱了下眉,拿起水果咀嚼起来,汁水随着胡子留下,他边擦边说道:“公乘啊,不知今日可否与你下盘棋,想当初老夫也差点着了你的道,如今可要彻彻底底杀你个丢盔卸甲。” 左庶长是个老棋迷,兴致一到,不管是谁都想与之来上几局。数日之前,他与公乘对弈过,本并没有认真,谁知公乘落子必在关键之处,棋路诡异而狠辣,勾起他的好胜之心,这才在最后险胜五子。这会儿,他的棋瘾又犯了,想到过去那局杀得酣畅的棋,手就痒得难受。 公乘痛快答应,吩咐仆人前去拿来棋盘、棋子。 左庶长执黑,公乘执白,两人开始在棋盘上落子,半晌后,左庶长问公乘:“公乘啊,你对攻打北山城之事有何看法?” 公乘拿着白子的手一顿,放到棋盘上:“难。” “那可未必。” “此话怎讲?” 左庶长捋着胡子,另一手拿着棋子悬在半空中,说:“大月向来自矜骑术、箭术上乘,攻则迅猛无比,然则他们并不擅守,失去骑马驰骋的优势,丢了北山城是迟早的事。”说完,他落下一子。 “啪!”公乘的一颗白子放在棋盘的边角之地,问:“但从长济到达北山城并不近,途中应有拦截部落,这又当如何?若是还未到北山城便先损失人马,恐怕难上加难。” “老夫还是那句,大月太过自大。”左庶长乐呵呵放下一子,杀掉公乘即将形成的一条小龙。 公乘额头有细汗冒出,面色却还算平静:“不知左庶长可否指点一二?在下实在不知有何对策。” 左庶长抬头看他,提醒道:“该你了。公乘可是对战事感兴趣?” “呵呵,夺回故土乃是大事,怎能不上心呢?”公乘犹豫片刻终是落子,吃去几颗黑子。 左庶长点点头,似是在赞叹他刚才那招下得不错,接着说到战事上:“公乘实乃爱国之士!既然如此,老夫便谈谈近几日总结得来的拙见,若有不妥之处,望公乘也能不吝赐教。” “不敢不敢。”公乘忙说道。 “据老夫所知,在漠凉有队大月部族,平日里时常派人到长济附近劫掠,同时起到探查我大燕部署和动向的作用。想要顺利攻取北山城必先除掉他们。” 公乘点头,而棋盘中之前被断掉的小龙又复活了。 左庶长不急不慢落子,不想下了招臭棋,将自己大片黑子困于一地,公乘轻轻松松吞杀掉他的大量地盘。“好棋啊好棋!”左庶长赞道,“他们白日劫掠,夜间必定劳累,睡时鼾声如雷,此时,便是除掉他们的好时机。” 左庶长所出计谋是要夜间偷营。 “倘若他们有所准备,入夜之时佯装入梦,又当如何?”公乘又问。 “有防备?”左庶长呵呵一笑,一颗黑子突然扭转棋盘战局,刚才失去的地盘竟使得白子作茧自缚,只能任黑子欺凌斩杀,“疲兵之计罢了。” 公乘拿着白子的手抖了两下,他擦去额头的汗水,将棋子扔回盒中:“在下不及左庶长远矣。” “哈哈哈哈……公乘莫要谦虚,只不过你求胜心切,当局者迷才陷入老夫的局。”左庶长端起杯子喝一口,站起身告辞:“天色不早了,老夫该回家喽,晚上片刻恐怕老妻不依啊!” 公乘连忙起身行礼:“左庶长慢行。” —— 祁韵原以为能看到多么惊人的军队,没想到他们跟现代军人相比还是差不少。首先军容就差了很多,再者,他们并不是专职军人,农忙时他们要在田地里忙活,闲的时候才会练练兵,大多数人也只是被强迫过来打仗的,没什么好胜之心,是仅想快些回家的强壮些的普通百姓。 祁韵看了会儿就摇着头走了。卫正、红娘子见后吩咐军队安营扎寨,急忙追赶上去,问明原因。 正屋中。 “祁韵姑娘,可觉得人数太少?”红娘子问。 祁韵摇头。 卫正问:“可是辅兵不够?” 祁韵再次摇头。 “这……是衣甲过少、兵器不利?”卫正皱起眉。 祁韵依然摇头,说:“你们别乱猜了。我就是觉得跟我家乡的军队相比有很大的差距。” “哦?”卫正双眼亮起来,“敢问贵国军队如何?” “嗯……怎么说呢,从外形来看比你们的整齐,而且令行禁止,没他们那么乱。战斗力嘛……”祁韵挠挠头,有点怕打击到他们夫妻。 “战斗力如何?”卫正双目亮亮的,身体倾向祁韵,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 人家有枪炮,还吃得饱,你说呢?祁韵微笑说道:“我想你们按照我给的书那么训练的话,肯定将来能成为世界上最好的军队。” 红娘子拍拍卫正的手,问祁韵:“我们昨日商量的战法,你觉得是否可行?”他们昨天探讨一天战法,倒不是全都是怎么攻打北山城,也有曾经的战例等,从清晨说到黑幕降临,祁韵饿得前心贴后背只得说今天给答复,然后就溜去伙房给自己加餐了。 祁韵揪着脸说:“我估计没问题,你们试试呗。” “好!”卫正直起上身,好像心中抱负马上就能得以实现般,仿佛是热血动画片中随时都跟打了鸡血似的人物,整个人都充满干劲儿,“明日我们便领兵出发,定要一举拿下漠凉与北山城!” “届时如有错漏之处,还请祁韵姑娘多多指点。”红娘子对祁韵说道。 祁韵干笑,终是厚着脸皮说:“那个……你们去就行了,我给你们看家。万一有敌人趁你们出兵带人来抄后路怎么办?”好么,如果我不小心死在外面,那任务还要重头再来,我还是在老巢等你们好消息吧。 卫正夫妻二人并未察觉她真正的小心思,想想她说的确实有些道理,遂点头答应:“也好,长济拜托给姑娘,我们也算是放心了。” “呵呵……”祁韵傻笑。 第20章 醉卧沙场君莫笑(8) 深夜,广阔平原上很安静,只有虫鸣声。此时月黑风高,正当杀人之时。 卫正、红娘子带领一队人马藏于漠凉一处,马都被捂上了嘴以防动静过大。众士兵静待时机,只要卫正一声令下,便会齐齐冲向面前酣睡的敌人营地,杀个痛快。有从来没上过战场的二十左右小伙子,胸膛中那颗心脏“嘭嘭”地激烈跳动,仿佛随时都能跳出来,这一场仗下来,不知还能否活着回去,家里的老爹老娘、刚过门没多久的妻子在家盼望得紧。 卫正紧绷着脸,在漆黑的夜里,双目很亮,像是林中狼王,只不过眼睛不是绿的。他的右手紧紧握着那把陪伴过他多年的老师赠送的青铜剑,本来冰凉的手柄已经让他焐热了,手心微微出汗。实际上,这是他第一次领兵打仗,如果没有老师左庶长的赏识信任,恐怕他这辈子很难出头。他毕竟是卫国人,而非燕国人,且救下的妻子也非燕国人。 红娘子顶盔掼甲和卫正装扮相同,若不细看根本无法察觉出她本为女子。她静静蹲在卫正身旁,手中拿着弓,背上背着箭枝,这位巾帼英雄比她的丈夫要冷静许多,她上战场的次数要比他多得多。 卫正抬头看了下月亮的位置,转头看向红娘子,见后者点头,他做出进攻手势。 卫正与红娘子二人领头杀在最前方,后面有数不清的黑色人影紧随其后。 确如左庶长所料,奉命待在漠凉的前哨部落颇为自傲,自认为愚蠢而迂腐的燕人不会夜袭,几个站岗的大月士兵玩忽职守,站着打盹,并未发现敌人的接近。 “嗖嗖嗖!”红娘子目力极好,仅凭借微弱的月光便看清敌人所在方位。几枝箭飞射而出,敌人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喊出便倒地死亡,顶多有生命力顽强的临死之时蹬几下腿,能发觉自己的身体慢慢变得冰凉。 大月人果然睡熟了,外围几个营帐中睡得死沉的人在睡梦中失去生命,来不及反抗。 “怎么还没看见火光?”卫正砍下帐篷中最后一人的头颅,心中突然惴惴不安起来。原定计划中,将有几人穿过前面的敌人帐篷,直奔大月的粮草而去,卫正发动攻击之时便是粮草被烧之时。 红娘子的心脏跳得飞快,她的直觉更加敏锐:“不好,我们可能中计了!快撤!” 谁能想到,大月对自己人也这般狠辣,为引敌人深入陷阱,竟能任由敌人宰杀同族。 卫正等人欲要撤退,奈何外围不知何时围上数不清的大月人,大片火把几乎把黑夜照亮,大量弓箭手手挽长弓,火光映照下的森冷箭头对准这些心中怒气正盛的燕国人。 “卫正!”骑在高头大马上的一人被几个壮汉簇拥着,他高声说道,“识相的话立刻放下兵器受降!我大月也是爱惜人才的!” 卫正上前两步,挡住红娘子的半边身子,手中长剑架在身前,高声回答:“妄想!” “临死之人还想要做番挣扎,真是可笑至极!卫正,大汗爱才,你若降于大月,到时候美酒美食享用不尽,美人儿想要多少要多少,过的日子可比给燕王卖命的好!”劝降者再次劝说道。 卫正冷哼一声,不再理睬他。 “好!是条汉子!”等了片刻没见答复,那人也不打算再劝,反而倒有些佩服他,“兄弟们给卫正留条全尸,放箭!” “嗖嗖嗖——” 卫正挥舞手中剑抵挡箭枝,心中惊疑,近日才制定好的计策怎么会让敌人发觉,本该万无一失的,莫不是出了奸细,或者说那个神秘的祁韵……他眯起双眼抛开心中杂念,这会儿不是该胡思乱想的时候。他边砍飞射来的箭,边掩护着红娘子向外冲,此刻心中唯有一个念头,便是保下红儿的性命。他自己死则死矣,然而红娘子落在他们手中,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红娘子紧跟在他的身后,一手执弓,一手拿着从尸体手里抢来的长戈,长戈挥舞,阻拦了从后面射来的箭枝。 其他士兵则没有他们夫妻这般工夫手段,运气差的早已被射成刺猬,运气好的也挂了彩紧跟在卫正二人身后侧往外冲。 “杀——”外围突然响起喊杀声,是卫正留在不远处接应的人马,他们察觉不对,立刻驾车赶来相救。借此时机,卫正奋力挥舞长剑,砍翻几名大月弓箭手,与众多敌人厮杀在一起,如此,大月的其他弓箭手便不好再出手。 天色渐渐亮了,新出的太阳和还留恋不舍得离开的月亮同时挂在天空中。卫正等人已和赶来接应的人马会合于一处,卫正带头拼杀,不知他手中已划破多少敌人的喉咙,刺穿多少敌人的胸膛,那柄剑沾染大片血迹,已无法看清所刻有的花纹。 红娘子站在一辆兵车之上,手中箭枝频发,夺取无数人的性命。在这混战关头,谁还有精力能躲过冷箭呢? “箭!”红娘子射出手中最后一枝箭,叫兵车上另外两人递箭过来。 “箭射完了!” 红娘子暗骂一声,抽出背后长戈,挑翻杀过来的一人。虽然用的弓不是难以拉开的硬弓,但长时间集中精力射箭,她手臂的力气下降许多,心神损耗颇大,她站在兵车上,身体开始摇摇欲坠。 卫正此时更是狼狈,头发散乱,全身沾满血迹,身上的皮甲布满划痕,他双目赤红,可能随时陷入疯狂成为失去神智的杀人机器。 红娘子双手握住长戈猛地刺出,沾满血的前端“扑哧”刺入敌人的左肋。那人是个悍勇的,他“嗷嗷”叫着,手中武器抡出赶开燕国士兵,一手紧抓住刺入血肉的长戈不放,大喝:“起——” “红娘子!”兵车上两位士兵惊喊出声,没来得及阻拦,就见长戈另一端的红娘子竟被挑下战车。 红娘子狠狠摔落在地,眼见着几只兵器朝她杀来,随手捡起躺在身旁断了一半的长矛架在头顶,将将挡住杀招。她腰上使力,双手蓦地一抬,趁敌人被临时赶开还没来及再次下杀手时,双腿齐蹬,鲤鱼打挺加上横扫千军,砍翻周围敌人。 她“呼呼”喘着粗气,边用力挥砍敌人边来到卫正身旁。 “锵!”红娘子格挡开卫正下意识挥过来的长剑,大声叫喊,“是我!” 卫正狠狠摇晃两下有些迷糊的头,双眼恢复清明,说道:“我们一起杀出重围!” 红娘子点头,和她的丈夫背靠背互为倚助,逐渐将敌人的层层包围破开道口子,旋即跳上战车带领残余士兵朝着一个方向撤退。 —— 酒肆中。 “须卜当王子可在?” “不在呢。”仆女今天穿着鲜艳的红色衣裙,更衬得她艳丽明媚,她扭着细腰来到公乘面前说:“公乘不是来找奴的,让奴好心痛呢。”她微微蹙眉,撅着小嘴,一副哀怨样。 公乘面色一僵,其实心中早就“饥渴难耐”,可他深知面前故意施展媚术勾引人的女子是不能接触的罂粟,他暗自咬牙,说道:“在下答应之事已然兑现,不知须卜当王子的奖赏何时能赏赐给在下?” 仆女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伸手往里一指:“公乘里面请,我们进去再说。” 二人走入客房,坐好后,仆女倒杯酒水放到公乘的面前,说:“公乘请慢用。” “说正事。”公乘哪有心思喝什么酒,那件事他做得隐秘,但未免夜长梦多,还是早些得到先前约定好的奖赏,用之来巩固在燕国的地位要紧。 “别急嘛,”仆女笑起来,“须卜当王子便是去忙这件事了,公乘耐心等待,须卜当王子不会欺骗您的。” 公乘看着她的双眼,似是想弄清她是否在说谎。不过确实急不来,拿出五十匹马容易,但运送过来就是个麻烦事了。 “公乘,须卜当王子离开之前有过交代。”仆女突然面容一肃,说起正事来。 “何事?” “前日派人去刺杀左庶长失败了。” “什么?!”公乘即刻站起身,双眼瞪得滚圆,斥道,“我说过不可轻举妄动,怎的还是贸然出手?且行动之前也不曾告知与我?”他和须卜当之间是相互利用罢了,但对方做出这么大的动静都不告诉他一声,未免太不将人看在眼里了。如果刺杀成功也算是铲除他前进道路上挡着的石头,可失败的话,谁知道那只老狐狸会不会顺藤摸瓜把他揪出来? “公乘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仆女招招手示意他坐下,接着说:“没事的,都灭口了。” 公乘吐出口浊气,愤愤坐下,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又重重放到矮桌上,胸口间还是觉得憋闷:“果真万无一失?” 仆女点头,然后说:“所以说,须卜当王子答应的东西需要多花些时间才能送来,还请公乘放宽心。”须卜当这是出去避风头了。 “也好,在下便耐心多等些时日。” 仆女将他的酒杯斟满:“这可是佳酿,公乘再品尝品尝。” 第21章 醉卧沙场君莫笑(9) 大清早刚起床吃过早饭的祁韵歪躺在草席上用手机看小说,正看得颇有兴致,小机器人突然蹦出来,说:“额外任务启动,任务目标:救出卫正和红儿。” “啊?”祁韵坐起身,问他:“他俩咋了?” “让你去就去,哪来的那么多废话!我去打补丁了。”说完,小机器人消失,屏幕回到小说界面。祁韵退出阅读软件去点小A,结果显示一条消息:app正在更新,更新进度10%。 “我去,你就不能把话说完吗?他俩在哪我都不知道啊喂!”祁韵一个头两个大,救人没问题,可是您得给个坐标啊!她翻个白眼,往屋外走。 “那个谁,”祁韵来到伙房,忍着笑叫那位胖墩墩的厨子,“铁柱,我有事找你。” 得了卫正的指示,伙房的大厨对祁韵毕恭毕敬,经常给她开小灶,不知羡煞多少人。铁柱拎着大炒勺,一手抓抓衣服擦手,迈出伙房问她:“祁韵姑娘有事啊?饿啦?” “……”近几日,祁韵在他们厨子眼里是不折不扣的饭桶,她一时无语,片刻后说道:“还好,你帮我准备些吃的,我要出门。” “怎么了,你要走?” “不是,有事要去办。”说是要去救人,祁韵不先准备点东西怎么好出发呢。 “哦,等会儿啊。”铁柱应声,转身进了伙房。不消多时,他捧着个小包袱出来,说:“这里面有五张饼,还有点酱菜,”他压低声音接着说,“最后一张饼我给你加了点肉干,你可别告诉别人啊!” 祁韵送他个心领神会的眼神,接过包袱问他:“你知道漠凉在哪吗?” “啥?你要去漠凉?”铁柱一惊,小声问,“你去那个地方干啥?我听说南山尉领兵去那打仗,你个小姑娘自己跑过去不是找死么。” 祁韵拉着他往边上走两步,见四周没人注意他们,压低声音说:“我学过算卦,刚才啊,我这么掐指一算,你猜怎么着?” “怎、怎么着?”铁柱两手握着炒勺的手柄举在身前,有些紧张。 祁韵还真有点摆摊算卦的潜质。她神秘兮兮地说:“天机不可泄露。”告诉你万一出事怎么办? “哎呀,这时候你就别天机了!”铁柱肥肥的脸上滴下汗来,“不会是南山尉出事了吧?” “……” “你别不说话呀,不会让俺猜中了吧?” 祁韵拽着他往墙边靠靠,满脸无奈:“你先把嘴捂上。” 铁柱用大炒勺盖住自己的嘴。 祁韵扯了两下嘴角,说:“我算出南山尉他们出师不利,估计这会正陷入困境,需要我立刻赶过去救命。” “啥?!”铁柱惊声叫喊。幸好用炒勺盖住,否则还真会让人听了去。 “嘘——”祁韵示意他小点声,“我算卦也不一定准,所以才只告诉你啊,你可别告诉其他人。我打算过去看看,你快告诉我漠凉在哪。” 铁柱放下炒勺,大嘴周围红了一圈,眼珠转了转说:“俺跟你一块去。” “那可不行!”祁韵立时拒绝。 “咋能不行么?在卫国俺就给南山尉做菜,以后也要给他做,俺得去救他!你甭劝俺,要不俺就不告诉你漠凉在哪。” 祁韵叹口气:“好吧,那你别再告诉第二个人。” “好,好。”铁柱点两下头,小跑着回了伙房。 就听伙房中一顿“乒乓”乱响,不知铁柱在里面做什么,过了会儿他扛着口大鼎、手上拿着炒勺、背着包袱走出来,对目瞪口呆的祁韵说道:“走吧。” 祁韵眨眨眼,跟在他身后往军营外走去。由于卫正不在,管理算不得严,他们俩轻松离开营寨。 刚过午时,祁韵二人终于走到漠凉。远远看着大月人在打扫战场,祁韵忍着恶心,问铁柱:“你猜他们是被大月抓了,还是跑了呢?” 铁柱看她一眼,纳闷说道:“不是你算卦算出来么,咋还能问俺呢?” “……”我要真有这本事就好了!祁韵心中嘀咕一句,又问他:“你上过战场没有?” “那俺必需上过啊!”铁柱挥舞起炒勺,神色颇为自得,“俺一炒勺就可以让人开瓢!” “呕……”祁韵脸色发青,没想到他那个炒勺是一勺多用的,除了做饭之外还能挡嘴,以及敲人的脑袋瓜子…… “接下来咋办?”铁柱问。 “你看见那个车辙没有?”祁韵抬手指出去,几道沾血的深深痕迹延伸至远方,“应该是兵车留下的,还有你看他们的营地,人数不多吧?我估计他们逃跑了。” 铁柱憨憨点头,下巴上的肥肉颤了颤:“俺也这么觉得。” 两人对视一眼,悄无声息地沿着车辙痕迹去寻人。 祁韵叼着块饼,边吃边走。走至一处车辙痕迹突然消失,他们开始跟没头苍蝇一样四处寻找,心中焦急却也只能漫无目的地寻人。如果痕迹还在,那么就不用找了,早被大月人杀光了。 “哒哒哒……”马蹄声传来,祁韵他们闻声看去,见一大月人骑马朝他们赶来。 “妈呀!救命啊——”铁柱尖叫着撒腿就跑。 祁韵一愣,旋即追上去:“就他一个人你怕什么啊?快去干掉他!” “就他那个马比我都高,傻子才不跑哩!”铁柱“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脚下半点没有停住的意思。 “你不是说上过战场吗?你怕什么啊?” “我说你就信啊?” “……”祁韵无语,得了,跑吧! “嗖——”来人投掷出手中长矛,“当”的一声打到铁柱背上的鼎。铁柱趔趄两步趴倒在地,双腿瑟瑟发抖。 那人见他这怂样哈哈大笑,却也一时不打算再下杀手,他问:“你们是何人?为何闯入?” 祁韵想将铁柱搀扶起来,奈何他似滩烂泥,根本站不起来。祁韵只好扯谎:“我们夫妻二人是做饭的,刚从燕国逃出来,不小心误闯入此地,还请放我们离开。” “燕国庖人[1]?” “是。” “听话便不会杀你们,跟我走吧。”说罢,那人驾马带领祁韵二人往另一处行去。 祁韵二人对视一眼,只好如此。他们没有前往大月本族之地,也没有回到漠凉,而是来到附近不远处的林中。这里有几千大月人,祁韵猜测他们便是被派出追踪卫正的。 “你们俩,去烧饭。” “是。”祁韵应声,架着铁柱的胳膊往对方所指的地方走,那里是他们这部分人的辎重。 “铁柱,你还能不能行了?”祁韵低声问。 “没看我走着呢?” “……” 铁柱干过多年厨子,此时性命尚能保住,他逐渐恢复平静,专注在做菜上。 察觉到大月人看过来的目光,祁韵跟着他瞎忙活,侧身小声问道:“你带没带其他料?” “啥料?”手中菜刀不停,铁柱抬头看向她。 “比如能让人拉肚子、昏睡之类的东西。” “那恶毒玩意,俺咋能有?”铁柱撇嘴,不再理她。 祁韵走两步,利用铁柱体胖这个优点遮挡住她的身形,她蹲下身佯装整理篝火,拿出手机看小A是否还在更新系统。 “有事啊?”小机器人问。 “嘘——小点声!”祁韵抬头看一眼,见没人注意,她接着说,“给我换点泻药。” “1积分1斤,你要多少?” “来半斤。”祁韵估计半斤就够将所有人撂倒。 “不能扣0.5积分,你确定?” “……好吧,那来一斤的。” 话音刚落,祁韵身旁多出来个袋子。 这伙大月人追得急,早上来不及吃饭,“运气好”抓到两个厨子哪里有不用的道理,反正已经确定卫正他们躲在何处,不怕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逃掉。 “嘶——”刚吃过饭,一个接着一个的大月人捂着肚子往林子深处跑。 没过多久,林中臭气熏天。 祁韵对铁柱说:“该你了。” “该我干啥?” “审问他们南山尉在哪啊!” “哦!这俺拿手!”铁柱举起菜刀,嘿嘿坏笑着朝那群虚弱躺倒在地的大月人走过去。 他们都拉虚脱了没力气反抗,只能任由铁柱“宰割”。没过多久,便从他们口中得知,卫正等人正躲在密林的更深处。 祁韵二人与卫正他们轻松会师,而卫正惊于她“能掐会算”的手段,更坚信燕国能夺回北山城的信念。因此,卫正力排众议,带众伤兵来个回马枪,势要打敌人个措手不及。 —— 燕国都城大殿。 “报——”一位军士双手高举竹筒急匆匆跑进来。 “讲。”燕王说道。 “禀告君上,北山城回来了!”这位军士激动万分,双眼中似含有泪水。 “快将战报呈上来。” 燕王卡开竹筒盖子,取出绢布,上面密密麻麻写着战争情况,死亡人数、杀敌数量、俘获数量等等信息。 “好!好!好!”燕王连喝三声,从座位上走下来,将战报递给左庶长,“快看看,与孤共同分享喜悦!” 左庶长接过绢布,欣喜的表情随着一列列地阅读变得凝重,将战报传给另一人,思量片刻后说道:“君上,伤亡人数过重了。”他似意有所指。 注1:厨子。《东周列国志》第一百六回 :“又一日共试骑,太子丹有马日行千里,轲偶言马肝味美,须臾,庖人进肝,所杀即千里马也。” 第22章 醉卧沙场君莫笑(10) 花费整整一日时间,卫正领兵攻下北山城。大月人死的死逃的逃,仅被俘虏不到百人,但这对燕国来说已然是值得全国庆贺的大捷了。尤其以燕国都城中的贵族、百姓为最,他们欢喜庆祝着,犹如过年一般,因为能夺回北山城是国力强大的体现,也许以后,燕国会更加繁荣,他们也会过上更好的日子。 但,北山城中的气氛跟都城相比,可以说是死气沉沉。从大月人的魔爪下救出的燕国子民们,并没有露出喜悦的表情,也许是因为伤亡太过,也许是因为被摧残得太久还未回过神,也许是其他什么原因。 北山城中一座房屋内。 “我能回去了吧?”祁韵倚靠墙壁坐着,双手捧着手机,眼含期待地看着屏幕中的小机器人。 小A歪着脖子说:“本次任务有时间限制,即必须坚守北山城十日才能算是完成任务。” “不是吧?”祁韵上半身猛地直立起来,“那如果不到十天北山城被攻破,任务就重新开始了?” “算是吧。” “我去……假如北山城被攻破,我是回到刚认识红娘子的时候,还是说继续在这里再把北山城抢回来?” 小A翻了个白眼:“你是不是傻?只要你没死就会继续任务,不用从头开始,要不多耽误时间。” 祁韵想了想,说:“坚守十天,是不是就意味着马上有敌人要打过来,而且实力相差悬殊,抵抗十天后敌人就会撤退?” “嗯……你猜?” “猜你妹啊猜!” “笃笃。”敲门声打断祁韵和小A之间的谈话。 红娘子端着饭菜走进来,放好后说:“祁韵姑娘,委屈你了。” “没事。”祁韵摆摆手,她早已饥肠辘辘,此时双眼直勾勾盯着饭食。尽管刚来时这样难以下咽的饭菜,看上去还无法让她提起胃口,但现在只要能解饿她啥都能吃进去。 红娘子微笑:“吃吧。” 祁韵也不跟她客气,拿起饼子,边吃边问她:“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 “听君上命令,我们暂时在北山城驻守,长济转交由君上新派来新武尉驻守。若有敌情,我们可呈掎角之势夹击敌人。” 祁韵点头,提醒道:“刚打下北山城不能掉以轻心,多加派人手用来防御吧。” “好。”红娘子顿了一下,说起别的来:“祁韵姑娘想起些什么来了吗?” “想起什么?”祁韵往嘴里放了条酸菜,皱着脸问她,把曾经假装失忆的事忘个一干二净。 红娘子只当她是不想提及,或者某些事不好对他人讲,她说:“我看你也到了适婚的年龄,你可有心仪之人?” 祁韵拿着饼子的手僵住,她扭过头呆愣愣地看向红娘子,说不出话。这叫什么情况,做媒?难道是她家的卫正看上我了?不可能啊。想要把我留在燕国? “莫要害羞,”红娘子微笑,“女子都要经历这些的。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这外人不应插手你的婚嫁之事,但我见你如今无依无靠,便想劝你一劝,早些寻个好人家。” 祁韵将嘴里的食物咽下,说:“这事不着急——” “怎能不急?”红娘子蹙眉,打断祁韵的话,苦口婆心劝说,“燕国中如你这般大的女子现在孩子都能下地了……”她的眼中微露哀伤,旋即迅速隐去,“莫要小看外面的闲言碎语,不好受的。” 别人爱说什么就说去吧……不对,我又不是一直待在这。祁韵继而痛快吃起来:“多谢关心,我现在还不想嫁人。可就算要嫁人也不能随便嫁,怎么也要看着顺眼,对吧?这事急不来。” “姑娘有此心就好。我先帮你找着,合不合适的你决定。”红娘子也不强求,深知如果把话说重了,对面这位恐怕就跑了,反而得不偿失,她站起身说道:“外面还有些杂事需要我去做,姑娘慢用,有事可来寻我。”说完,她走出屋去。 红娘子将门关好,微微叹口气,回到她和卫正在北山城的住处。 卫正一手捧着《孙子兵法》,一手提笔在简牍上写着,边誊写边记下心得体会,十分认真专注。 红娘子给他倒杯水,跪坐到他身侧,又是叹口气,说道:“祁韵姑娘可能要离开了。” “啊?”卫正抬头看她,不明白她想说什么。 “妾刚刚去给她送些吃食,无意中听见她似在和什么人说话,可能……”红娘子蹙眉,总觉得自己刚才或许是幻听了,可她向来健康哪里会有这种毛病,“大月会领兵来攻北山城,坚守十日后,她便会离开。” 卫正将手里的东西全部放下,说:“她果真要走?” “她没有留下的心思,许是因家不在大周吧。”红娘子再次叹口气。能毫不犹豫地拿出十本绝世兵书送给相识不久的人,如此率性的女子实在少见,红娘子很是舍不得祁韵离开。一方面是觉得这姑娘不错,一方面确实想看看她是否还有更好的东西。 卫正跟着叹气:“也罢,该离开的强留不得。红儿,既如此,我们须加强戒备了。”片刻后,他高声说道,“传令,请新武尉派些人手来相助守城。” “是。”门外有人应道。 祁韵细嚼慢咽吃着,似是受红娘子那番话的影响,她的脑中隐隐约约浮现出一个身影,一个比她高、比她阳光、时常在脸上挂着笑容的身影。她的心有些悸动,脑中影像越发清晰,显现出最近突然出现在她生活中的那个人的样貌。 她将最后一口饼子塞进口中,懒懒地倚着墙壁,怔怔望着窗口出神。 —— 高中夏日里的一天,天气晴朗,恰好有体育课。八中的体育课男女分开上,上课时所做的事情是不同的。 祁韵等女生这节体育课的任务是急行跳远,即先助跑,再起跳、腾空,最后落地的跳远运动。 由于个头不怎么高,祁韵排队站在后方,看着前面的女生一个个跑起来,最后几乎都是跑过沙坑,少有真的蹲进沙坑里的。轮到她时,她飞快跑起来,速度不逊于之前任何一人,奈何脑子一时不灵光,单脚起跳后还在犹豫着,是跑过去还是双脚蹲下,结果——她趴进了沙坑。 下课后,她独自一人扶墙脱下运动鞋,倒出里面硌脚的沙粒。 “啪!”一只手拍在她的肩膀上。 祁韵转头,见刚整整一节课都在打篮球的贺寄怀满身大汗地笑看着她:“怎么样,你刚没事吧?”刚她出丑的场面,他应是注意到了。 “没事。”祁韵低头穿鞋。 贺寄怀憋着笑,问她:“不用去医务室看看吗?没扭脚?” “……哦,不用,沙子挺软的。”祁韵勉强扯出个微笑,转身回教室了。 贺寄怀擦去额头上的汗,跟在她身后往教室走,没再上前搭话。 放学回到家时,祁韵的母亲问祁韵:“今天上体育课了?” 祁韵一愣,说道:“啊……对。” “你看看你这校服,哪个同学这么讨厌,在你肩膀这弄个大手印子,真是的!”母亲甩甩手赶她去屋里换衣服,眉心拧出个“川”,“快换衣服去,一会儿得给你洗了,要不明天穿什么上课?” “哦。”祁韵低头,发现校服肩膀的位置上有十分显眼的黑指印,五指分明。 —— 长济。 新武尉端坐在屋中看书,看上去二十出头的样子,他年纪轻轻混到这个位置,可以说是年少有成。 “报——”军士走进屋,行礼说道,“新武尉,南山尉请求派军相助守城。” 新武尉抬眼看向来人,淡淡问道:“可是大月攻城了?” “大月尚未来袭,”军士维持着行礼的姿势,“但唯恐准备不足,被大月有机可乘,还请新武尉下令派兵。” “哦?既然大月还未进攻,又何必急于一时,”新武尉招招手,示意他坐下,“且坐下休息,来跟本尉聊聊北山城现状如何。” 军士并未听他命令坐下,皱眉执拗地说:“新武尉,行军打仗最忌轻敌——” “我堂堂新武尉还需你一个小小军士教训?!你莫不是不将我这君上亲封的新武尉放在眼里?”新武尉瞪起双眼,大声喝问。 “卑职不敢。”军士的腰弯得更低了。 “不敢?我看你胆大得很!你以为有南山尉撑腰就可随意欺辱上官吗?” “卑职未有此意。” “哼!”新武尉冷哼,“出去!调兵之事改日再谈!” 军士闻言豁地抬起头:“新武尉!军机不可延误啊!” “来人呐!给我把他叉出去!” 话音刚落,两名站在屋外的佩戴长剑的门客齐齐走进来,一边一个抓住军士的胳膊,将他架了出去。军士不甘,大声喊着:“新武尉!不可延误啊!新武尉……” 任由那位卫正派来的军士如何高声叫喊,新武尉仍不予理睬。 第23章 醉卧沙场君莫笑(11) “杀啊——” 大月人围在北山城不远处,一声令下,数千人冲杀过去。 “放箭!” “嗖嗖嗖嗖……”无数箭枝倾泻而下,城下惨叫声不断,但还是有源源不断的敌人在逐渐靠近。 卫正等人占领北山城还不到三日,大月便打了过来。 祁韵老实躲在城中,听着从外面传来的喊杀声心中难安。直至今日,长济仍没有派兵前来相助协防,不管是被派出去找新武尉的还是燕国都城的,都如石沉大海一般,再无半点回音。 卫正夫妻二人肩并肩站于城头亲自督战。红娘子无意中从祁韵处听来的消息无误,大月果然不肯善罢甘休,不等燕国人喘息多久便开始反攻。 一架又一架云梯架上城头,燕国士兵疲于设法杀死爬上梯子的敌人,而无暇推倒云梯。 石头、木块也被用于防守,砸伤众多敌人,城墙之上与城下的尸体越来越多。 在持续的拼杀中,守城的第一天过去了,燕国伤亡并不重,但也有将近三百人,城墙上一片哀嚎声,听着慎得慌。祁韵从屋中走出来帮忙,送吃食,抬伤员,清理城墙。尽管她出主意用酒消毒、裹伤口的布必需经开水煮过后方能使用等方法,但还是眼睁睁看着越来越多的人,因不能被及时医治而失去生命,甚至因伤过重被同僚亲自下手送走。 祁韵想救更多的人,但是,积分无法兑换到伤药等物资,她只能竭尽所能及时帮助伤兵止血,尽量减轻他们的痛苦。她熬到大半夜,从刚开始的害怕、震惊,渐渐麻木,只觉生命在战争面前异常脆弱。想要在战争中留下性命存活下来,不仅需要强悍的武力、勇气、生命力,还需要运气。 红娘子见祁韵疲惫,劝她去休息,奈何她刚躺下未等入睡,喊杀声又响了起来。大月人趁夜袭击。 “怎么又打过来了?” “真他娘的烦人!” “谁说不是呢?平头小民想过个安生日子咋这么难?” “谁让咱祖祖辈辈生活在两国中间,要不是舍不下祖宅宗祠谁他娘的乐意留在这个鬼地方?!” “别废话了,快帮着搬东西吧!若大月人又打回来,咱可有得受了!” “唉……” 由于人手不足,卫正发动北山城中的青壮年参加协防,搬运石块等物或运送伤兵,但现在是还不需要他们登上城墙,以后如何却是说不准的。 北山城地处大月和燕国边界,两者常年争抢,城中百姓快习惯了。在燕王的治理下没多久便会被大月攻破,城中人沦为大月奴隶,务农劳工需上交大量赋税,要经受蛮族欺凌,可谓受尽苦难,而过段时间燕国又派人来夺,北山城便如此在两国之间轮转。 祁韵躺在屋中听着外面的喊杀声没有丝毫睡意。 卫正和红娘子在咬牙坚持着,十天!只要熬过十天便好! —— 长济。 营寨内众多士兵正在进行训练,新武尉站在一旁兴致盎然地观看着。 “新武尉,北山城恐怕快保不住了,出兵吧!”新武尉手下门客劝道。 新武尉摇头,说:“你把卫正想的太简单了,他可不需要我的帮助,否则怎会成为左庶长的弟子?” “可是……根据传来的消息,大月已经连续攻打北山城十日了。哪怕卫正再有本事,也无法仅仅凭借不到三千人阻挡住吧?” “那又如何?”新武尉看向他,“现在的大月就是条疯犬,我若派兵去给他卫正解围,岂不是将自己人陷入困境?再者说,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何不如做那悠闲的渔翁呢?” 门客叹口气,不再进言。至于他以后是否还要在这目光短浅之人处出谋划策,便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 “扑哧!”青铜剑划开一名奄奄一息的士兵的脖子,鲜血喷溅,他没了气息。 “他还有气息!”祁韵红着双眼对刚下了死手的老大夫喊道。 “祁韵姑娘,他撑不过去了。”老大夫将手中长剑随意扔到地上,叹口气说道:“我们已尽力了,三日时间他仍没有退烧,人都烧坏了!你看看他!”老大夫指向士兵的尸体,双腿齐膝而断,血肉模糊,流着脓水。“就算他活下去了,今后又如何过活?” 祁韵瞬时恢复清醒,咬下嘴唇,跟着老大夫去处理其他伤兵。 在这乱世,没有家族背景,如果沦为残疾便在人间无法苟活。生产力低下,吃饱已是不易,还要面对沉重的苛捐杂税,乱世人命贱如草,挣命何其难啊! 祁韵前几日问过卫正,参加战争的伤兵是否有抚恤金等,结果唯有阵亡士兵可被安排厚葬之外,再无其他待遇。服兵役可免除一年赋税、管吃穿,并无其他好处。而卫正说他自己会出资对伤兵进行抚恤,可他本就没有多少资财,能帮助多少人、坚持多久呢? 第十天,卫正带来的士兵伤亡惨重,迫不得已命令城中百姓登上城墙协防,报酬为每日两餐。然而,众百姓心中多日来一直压抑着的愤怒也即将爆发。 “大月人要打进来了!” “我们投降吧!” “要死了要死了……” 北山城中的百姓越发混乱,其中有人开始冒出些不好的心思。 “我们举城降了吧。”有人小声说道。 “我们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没看到我们再次被燕王抛弃吗?十天,援军还没到!” “是啊,援军呢?怎么还不来?” 卫正攥了下拳头,不带任何兵器走到人群当中,高声说道:“大家稍安勿躁!援军马上就到!” 事关众人生死,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尊卑,听卫正站出来说话,立刻便有人藏在人群中问他:“都十天了!恐怕燕王早已将我等忘个一干二净了!” “不会的,”卫正说,“就算燕王将我等放弃了,在下也不会放弃大家独自逃离,在下势必在这里与大家共生死!” 祁韵与红娘子站在人群外围看着卫正安抚百姓。祁韵转过头问红娘子:“你不怕他出事吗?” “怕,”红娘子的目光一直紧紧跟随着卫正,“但这些事情是他需要做也必须做的,我没有理由阻拦他,何况这是他自己所选择的路,我是他的女人,应该支持他——君不负百姓,妾必不负君。” 寥寥几句话使得祁韵心中一颤,鼻头有些发酸,她叹口气,终是没有再劝解红娘子。祁韵以自己要去方便为借口脱离人群,待来到一处无人的隐蔽地方,她拿出手机点出小机器人,问道:“小A,我能复活这个世界里的人吗?” “理论上是可以的。” 祁韵眼前一亮,就听小A接着说:“但是,这需要你积分够才可以。” “需要多少积分?”祁韵急忙问道。 “其实也不多,一千就能救活一个。” 祁韵稍稍松口气,上个任务完成时获得了1500积分,兑换兵书时花费100积分,后来换取泻药又花费1分,也就是说现在还剩下1399积分。足够救活一条人命。但她还是希望不要出事才好,也许只是她担心过度。 然而,当祁韵回到红娘子身边时,人群中的争吵还没有停止。 “南山尉,你说这么多,俺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在拖延时间?” “在下并非拖延时间!事到如今,即便在下想跑也是跑不掉的,唯有与尔等共存亡!在下只是希望我等可以同心协力共同御敌,那些大月人的凶残,尔等并非没有见过,难不成还可以忍受在他们的残暴统治之下过活吗?” “就算过得不好,那也是能留一条性命的。可现在的情况是,俺们可能连性命都留不得,不知何时脑袋就搬家了!” “对!与其当你们燕国人的马前卒,还不如在那帮畜生手底下苟活,或还有转机可以逃出生天!” 卫正手下一门客实在是受不了了,他冲到人群当中来到卫正身侧,高声喊道:“尔等小民休要张狂!南山尉已是降下身份与尔等说明缘由,普通小民竟敢妄图论断君上大事,不怕被灭族吗?!” 祁韵见突然有个楞头青贸然闯进人群,心知不妙,便想立刻上前将其拦住。可惜晚了半步,激动的百姓们手执武器将卫正两人团团围住,以祁韵的小身板根本挤不进去。 “小民也想活命!” “杀了他们!我等举城投降!!” “杀——”众百姓大声叫喊。 见势不妙,卫正迅速举起门客奋力将他扔出人群,而他自己则深陷其中,逃脱不得。 那门客从地上爬起来,高举着长剑就要往里冲杀。红娘子见状立时上前踢掉他手中的剑:“不可妄动!” 她徒手扯开一个又一个失去理智的百姓,双眼通红宛如陷入疯魔,她要去搭救自己的丈夫。奈何人数实在太多,祁韵眼看着原本高出众人许多的卫正,逐渐被人群淹没,再也看不到他那张正直憨厚的脸。 第24章 醉卧沙场君莫笑(12) “夫君!”红娘子艰难推开众多百姓,尖叫着冲向卫正。 而人群也渐渐散开。 祁韵惊恐地看到卫正躺倒在地,满头是血,双眼紧闭着,胸膛没有了起伏。 红娘子扑到他的身上,眼泪立时流下来,颤抖着双手捧起卫正的脸,语似呢喃:“夫君,你醒醒啊!与妾说句话啊!” 祁韵深感不妙,立刻冲过去,就听红娘子哭道:“夫君路上走慢些,妾这就来了!”说罢,她从周围的百姓手中抢过一把剑,朝自己的脖子上划去! “我能救他!”祁韵高喊。 周围百姓闻言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这个姑娘他们熟悉,前几日她一直与老大夫医治伤者,并未看出有何等高明医术,难道此时却能做出活死人肉白骨的事情? 红娘子的手霎时顿住,但还是在脖子上留下了一道浅浅血痕,她半抱着卫正的尸体,问祁韵:“祁韵姑娘莫要骗我,人死不能复生,你能有何方法将他救活?” “你让我试试,万一能成功呢?”祁韵跑到红娘子的面前,夺下她手中的长剑扔到一边。 红娘子小心翼翼放平卫正的尸体,连连叩头,哭着恳求:“请姑娘救我家夫君!若能成功,我甘愿当牛做马伺候姑娘。” “我试试吧,”祁韵说,她看看周围的人,“在这里不太方便,把他扶到屋里去。” 百姓们面面相觑,却自觉让开一条道路。红娘子艰难地将卫正抱起,由祁韵帮着缓步走进附近的空屋中。 门客也想随之进去,但却被阻挡在门外。 “祁韵姑娘——” “一会儿不管发生了什么你千万不要告诉其他人,”祁韵打断红娘子,半是告诫半是提醒,她说,“如果今天能够顺利守住北山城,我也就要离开了,以后你们好自为之。还有,我提醒你,我给你的兵书千万不可随意让别人看到,否则可能会招致杀身之祸。” 见红娘子点头,祁韵拿出手机说道:“小A,救活他。” 话音刚落,刹那间,卫正的整个尸身发出耀眼光芒,祁韵脑海中想起小A的声音:“正在进行修复……5%……20%……100%,叮咚!复活完成!扣除1000积分。” 红娘子的双眼死死盯着丈夫的尸体,就见光芒突然亮起,不多时便又消失。令她感到震惊的是她的丈夫竟然真的又有了气息,卫正大口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着,他复活了。 “夫君!”红娘子猛地扑上去,抬起他的头,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流,失而复得,心中的喜悦难以抑制。 “咳咳……”卫正咳嗽起来,迷迷糊糊问出几句话,“我这是在哪里?大月可是退兵了?北山城是否守住了?” “还在打,你先歇会儿吧。”祁韵说。看他这样子可以说是大伤元气,还是先让他在屋里老实待着吧。 红娘子扯下身上的披风盖到卫正的身上,转向祁韵跪伏在地,连连磕头说道:“谢姑娘救命之恩!我愿当牛做马以报答姑娘!” 祁韵赶忙把她扶起来,摆摆手:“用不着当牛做马,你先想想怎么守住北山城吧。还有外面那群百姓怎么办?总不能他活了,你再出去送死。我现在可没有救活第二个人的本事。”看红娘子这样子也不像是能暴力执法的,估计跟卫正差不多,也是以劝说为主。现在如何安抚外面满是怨愤的百姓又成了难题。 然而还没等红娘子说些什么,就听屋外喊声四起:“援军来啦!援军来啦!” 祁韵和红娘子对视一眼,都能从对方的眼中看出喜悦来。 “援军来了?”卫正虚弱地问出声。 “我去看看。”红娘子俯身拍拍卫正的肩膀,旋即打开门走了出去。 祁韵蹲下身问卫正:“你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 卫正摇摇头说:“没什么,就是浑身使不上力气。” 祁韵松口气,心想小A还是挺有用、挺能干的嘛!虽说能够救活人她应该感到庆幸,但现在却又觉得如果花费的积分再少点就更好了,救活一个人后上次任务所赚得的积分所剩无几,也不知道自己要做多少任务,积分才足够达到可以回到过去改变历史的程度,问小A他也不说个明白。 “嘎吱”一声,门被红娘子打开,她说:“援军真的来了,左庶长亲自带来的。” “咳咳……”卫正想挣扎着起来去拜见自己的老师,却被祁韵按下。 “大月人撤退了?”祁韵问。 红娘子狠狠点头:“他们撤了!” “正儿,”这时,左庶长走进来,他来到卫正身旁,问道,“正儿你怎么样?” “老师,我没事。” “神乎其神啊!”左庶长转过身面向祁韵,问:“便是姑娘你救活了老夫的弟子?”左庶长刚来时从门客处听说,卫正被众百姓群殴致死,有一女子声称自己可以将人救活。 祁韵微笑点头。 “请受老夫一拜!”说着,左庶长便要跪下拜谢祁韵。 “不用不用。”祁韵连忙双手扶住他的双臂。 卫正这才明白,原来刚才的事并非是做梦,他真的双脚已踏入地府,死过一回,但竟被祁韵救了回来。 “祁韵姑娘,多谢!”卫正沙哑着嗓子致谢。 左庶长环顾屋中环境,发觉这里并不适合卫正休养。地上的草席是破的,窗口很小,几乎没有什么光线透进来,已经快要入夜,小冷风嗖嗖地刮进屋。他皱起眉说道:“带他换个房间,这里不适合休养。” 红娘子点了点头,走到屋外叫进来两个人和她一起将卫正抬出去,祁韵和左庶长跟在他们身后走出。 刚走到门口,卫正的门客突然飞奔过来,“扑通”一声跪到地上连连磕头,满面泪水:“都是在下的错,这就随南山尉而去。”他手中长剑高高举起,即将捅向自己的胸腹。 之前听到高喊“援军来啦!”的声音时,他便跑到城墙上去查看情况,并不知晓卫正已经被祁韵复活。发现卫正被人抬出来,还以为要处理尸身,他红着双眼声泪俱下表忠心,势必要自杀谢罪。 “戚锐,咳咳……”卫正艰难发出声音,“莫要如此,快住手!” “当啷!”利剑坠地,门客膝行至卫正身侧:“南山尉……我……” 卫正摇头,想抬手拍拍他的肩膀却使不上力气,只能对他说:“回去休息吧。” 门客抬手擦去眼泪,哽咽着应道:“是!” 祁韵看着他离开,心中却觉得这件事并非那么简单,但是对于某些事来说,还是让人家自己发觉比较好,她这个外人还是不要插嘴了。 众多百姓在门口看见卫正被抬出来,又接着说了几句话,具都吓得半死,看向祁韵的目光充满敬畏,这可是能给人第二次生命的活神仙呐!既然她救活卫正,而作为杀死他的罪魁祸首,是否会惹这位活神仙不满,转而设法为卫正报仇呢? “这位女神仙法力无边,我等小民本无意杀他,实在是错手为之,请女神仙放过我等……”诸多百姓跪拜在地,连连叩头,乞求得到饶恕,有的已是双腿打颤,甚至屎尿横流。 祁韵无奈叹口气,朝他们摆摆手:“法不责众,算了吧,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事,我相信以后也没有这样的机会让你们激动至此,以至于杀人害命。”北山城划归燕国所有,其他当官的贵族估计很少有像卫正这般的,以后能否过上好日子,就看他们的造化了。 “叮咚!主线任务完成,额外任务完成,获得2000积分。意外获得百姓敬畏,奖励500积分。”小A的声音忽然传进祁韵的脑海中:“系统更新通知:在异世界完成任务后,停留不可超过三天。是否现在返回现实世界?” 祁韵转了转眼珠,对红娘子说:“我要回去了,给我来几把青铜剑当做礼物吧。” “如此之快?”红娘子诧异问道,颇有些不舍。 祁韵对她眨眨眼,她立刻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 红娘子从其他人那里拿来几把青铜剑递给祁韵。 祁韵双手抱着剑,大声喊道:“回家!” 众人只见她全身光芒大放,眨眼间的工夫人已消失无踪,只留下几把青铜剑,“当啷当啷”掉落在地。 “恭送女神仙!”众百姓伏地大喊。 曾与祁韵相处过的红娘子等人目瞪口呆。 —— “我去!我的青铜剑呢?”祁韵穿着在异世界所得的曲裾深衣,两手空空站在自己的房间内。 “非正常手段所得的异世界物品,不可带回现实世界。”小A嘿嘿坏笑着。 祁韵还指望着从异世界拿回几把青铜剑,在现实世界里发财呢,没想到这个想法落空了。她对着手机屏幕气急败坏地说:“我哪里用非正常手段了?他们送给我的好不好?” “呸!你个臭不要脸的!”小A骂她一句,从屏幕里消失。 祁韵吐出口浊气,将手机放到餐桌上,从衣柜中拿出套新睡衣,去洗澡了。 第25章 祁韵的现实生活(3) 祁韵洗完澡一身轻松,肚子里倒也不怎么饿。她看看脱下的古装,走到书架前,从中拿出个空储物盒,将柯小妖送给她的琥珀骨头,还有红娘子送的衣服鞋子放进去。从今天开始,以后从异世界得到的东西,都会被她放进盒子。这个不起眼的盒子将会装满她的异界回忆。 她被迫离开前电脑还是开着的,查看下聊天软件,没有任何一条未读消息。她舔舔嘴唇,继续看网页上的电视剧。 贺寄怀书房。 “行,这件事儿就这么定了。哎,对了,你又约她了吗?” “还没有,本来想说的,结果她手机突然没电了……” “卧槽,兄弟你抓点紧好不好?别煮熟的鸭子又飞了。这孩子也不留个联系方式,你找她那么长时间才搭理你,别白费工夫啊!” 贺寄怀挠头,苦着脸说:“我总不能一直缠着她吧?” “也是,总腻在一块儿有什么意思呀,烦都烦死了。”“猴子”顿了一下,突然意识到什么:“卧槽,差点被你绕进去!这才刚联系几天,你怎么就缠人啦?快点儿约她去!趁热打铁!!等她想明白,也许就不搭理你了。趁她还没想清楚,快点把关系给老子确定了!” 贺寄怀想了想,“猴子”说的也许没错,还是有那么一丁点儿道理的。“行,我知道了,你挂吧。” “赶紧的啊!嘟——嘟——” 贺寄怀看下电脑中显示的时间,19:38,并不算很晚。他打开聊天窗口。 阿怀:“在吗?” 两分钟后。 韵:“在,有事吗?” 阿怀:“周日有时间吗?” 祁韵寻思片刻,然后打过去一句话:“有,咋了” 贺继怀:“去看电影吧。”还有一个微笑的表情。 祁韵痛快答应。凉风秋韵:“好,下午吧,三点。” 贺寄怀看着电脑屏幕笑起来,问她:“想看什么类型的?” 韵:“到电影院再说吧。” 贺寄怀叹口气,只觉不好意思提出什么反对意见,便发过去:“那好,明天下午三点在电影院门口见!” 韵:“好。” 不知道怎么回事,贺寄怀总觉得祁韵的情绪有些低落,与刚才打电话时聊天的状态不太一样,又变得言简意赅了,他想问明原因,又不知从何说起,过了会儿只好发过去几个字:“早点睡,晚安。” 韵:“晚安。” 虽说已经互道晚安,但贺继怀哪里能睡得着,有些事也不便跟其他人讲。手里的工作暂时放下,他打开音乐播放器,点下那首听过许多遍却怎么也听不厌的一首歌——《往日岁月》,悠扬而缓慢的音乐在房间中响起来,他伸个懒腰站起身,不一会儿又躺倒在软椅上,脑海中逐渐浮现出过去的景象。 —— 不管是电视里的还是广播里的,天气预报总是不准,尤其是在变脸如翻书的春夏交接之时,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突然下起雨来。 高一时课业不算特别繁重,放学时间也不会太晚。某天,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刚响起,外面就下起了暴雨。 有家长接送的同学乘坐父母的车回家,其他人有的早有所准备打伞或穿着雨衣离开,有的则冒雨狂奔,还有的等在校门口。 平日放学后贺寄怀都会和同学约好在操场打球,酣畅淋漓地玩个痛快,再骑车往家赶。谁知今日原定好的计划,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打断了。 贺寄怀冒雨从校存车处取出自行车,推车来到校门口,就见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躲在门口的公交车站台里,校服裤子被溅湿一大片,紧紧抱着大个的书包坐在椅子上。 她面目清秀,双眼盯着公交车来的方向,戴着耳机,嘴唇翕动,双脚一上一下地打着节拍。 鬼使神差般的,贺寄怀推车走到公交车站台里,甩甩湿漉漉的头发,装作在等雨停的样子,双眼却偷偷地朝女生那瞧。 她似是并未发现有人在注意自己,听着音乐情不自禁地跟着唱了起来:“我的掌心中有你左手,誓言飞舞到天尽头,你说我还不够成熟,白云知晓我温柔……” 贺寄怀心弦颤动,不禁笑起来,暗自记下歌词,直到女生坐车离开公交车站台,他才冒着已变小的雨骑车离开。 尽管浑身湿得透透的,他却异常开心。他记得那名女生是谁,班里挺默默无闻的一个人,不爱说话,成绩一般,她叫祁韵。 —— 贺寄怀微微勾起唇角,脑海中莫名其妙地浮现出他和祁韵以后共同生活时的样子。 他们拥有自己的小房子,每天清晨醒来,先来个甜甜的早安吻,吃过饭后开车送她去上班,或者她不想上班,每日只在家里随意做点什么,他劳累一天回到家听她说上一句“回来啦!”,顿时整个身体都放松下来。 放假的时候,他带着她去想去的地方旅游,一年又一年走过繁华街市,走过山林大海,看遍全世界最美的风景。 再后来,他们有了孩子,等等……还是晚点再生,先过二人世界比较好…… “呵呵……”贺寄怀笑起来,没想到自己还能乱七八糟想出这么一大堆,像个满脑子天马行空的小姑娘似的。 祁韵关掉聊天窗口,盯着电脑屏幕发呆,电视剧已然是看不下去了。 我刚才居然答应了!祁韵胡乱抓抓还没干透的头发,刚才手指头比脑袋动作还快,没等想清楚,居然连时间都定好了。还是定的下午3点!看完电影过去两个小时,那就是五点,他如果叫我一块去吃饭可怎么办,我去还是不去?我还没说要做他的女朋友,跟他吃饭看电影会不会不好? “妈呀——”头发被弄成凌乱的鸡窝,她快将自己折磨疯了。 “男人嘛,不都是那个德行。” “啥意思?”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啊?” 电脑屏幕中,穿越到古代的女主角正装作过来人的样子,教育新认识的小伙伴。 祁韵看向电脑屏幕。 女主角伸出手指戳心思还单纯的女孩的额头,接着说:“你呀,总是跟在他屁股后面,所以他就看不到你,知道不?” “他又不瞎怎么会看不到我?”女孩撅着嘴拨开她的手指。 “嘿,我刚跟你说的都白说了!”女主角又伸出手去扯她的脸,“你得若即若离的,懂不懂?” 女孩摇头:“不懂。” “你可把我笨死了!”女主角翻了个白眼,“我这么跟你说吧,就是——” “兰花,有人找你!”突然有个人闯进来打断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哦,知道了。”女主角应一声,说:“记住啊,若即若离。我先出去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女主角走出屋,在大宅子外面见到过来找她的男主角。 俩人开始扯皮,典型的欢喜冤家。 祁韵按住鼠标左键,拉扯进度条往后走,男女主角居然扯皮到这集的末尾,后半集中再也没见刚才那个女孩出现过,估计是领盒饭了。 “这什么破电视剧?!”祁韵没那个耐心再往后看,咧着嘴把网页关上。你妹呀,关键的话说到一半你就断了! 她来到镜子前,用木梳梳理头发,刚才“发疯”时对自己下了狠手,打起的结很难梳理开,一梳子拢下来掉了好几根头发。只要不掉光她倒也觉得没什么,就是拽得头皮生疼,她呲牙咧嘴梳好头发,对着镜子里的自己露出笑脸,接着又呲牙,然后撅嘴,做出各种各样的表情。 “呼……”她缓缓吐出口气,“长得还是挺好看的嘛。” 紧接着又觉得自己太过自恋,不好意思的挠了挠额头。 “叮铃铃……”手机铃声蓦地响起,祁韵被吓了一跳。手机来电显示“妈”。 “喂,妈。” “你明天回来吗?”祁韵母亲说话的声音有些俏皮。 “明天有事儿,我下周再回去。” “你有什么事儿?加班?”她母亲的声音霎时冷下来。 “嗯……”祁韵犹豫片刻,还是说了实话,“不是加班,去见以前的老同学。” “男的女的?”电话那边传来的声音提高一度。 “……” “行了,你不用说了,看来是男的。”不等祁韵接着说什么,她接着问:“他谁呀,你跟他熟不熟?大学的?” “不是……高中。” “叫什么名字?” 你是干嘛呀,查户口呢?祁韵忍着不耐烦,索性把自己知道的所有信息都吐露出来:“贺寄怀,男,我高中同学,学习很好,看样子工作稳定,会开车,明天我跟他去看电影。” “他是不是想追你啊?”电话中传来略微沙哑的男声。 祁韵叹口气,老妈果然开免提了,她硬着头皮撒谎:“不知道。” “真不知道,假不知道?”她爸明显不相信,“要是好就领回家来看看。你说你都多大了也不谈个恋爱,以后成了老姑娘可怎么办?” 祁韵心想:老姑娘也有老姑娘的活法。 她妈插话进来:“你明天穿好点衣服啊,别又一脑袋乱糟糟的就去了,化个妆,看着还利索点。你别告诉我,你连个化妆品都没有。你上个礼拜回家,我可是给你买了。” 祁韵刚想说出的话被堵了回去,只好“嗯嗯”敷衍答应着。 “对,听你妈的没错。” “别插嘴!” 祁韵听见“啪”的一声,应该是她爸挨揍了。 “我说的话记住没有?” “记住了……” “给我重复一遍。” “……打扮好看点,化个妆。”祁韵机械般说道。 “算了,你还是别化妆了,以你那技术再把人给吓跑了。” “……”祁韵无语望苍天,不知道说什么好。 “记得穿身好的,就这样吧。还有,记得下个礼拜回来看看你爸。我挂了。” “哦。” “嘟——嘟——” 第26章 祁韵的现实生活(4) 时至下午,电影院中并没有多少人。贺寄怀身穿一身宽松的休闲服,看上去十分阳光帅气。今日约会倒是他来早了,而且提前半个小时,180的大个头站在电影院门口,引得众多路过的女性同胞扭头往他那瞧,搞得他很不自在。 大约15分钟后,祁韵低着头慢悠悠地溜达过来。她穿着和昨日见面时一样的衣服,只不过不是在脑后梳着条马尾,而是披散头发,随意很多。 “祁韵。”贺寄怀朝她打招呼。 祁韵笑着走过来:“你来这么早呀,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我也刚到没多长时间。”贺寄怀看了下手机,14:47,他呵呵笑起来:“我们来的都太早了。” 两人并肩走进电影院,抬头去看墙壁上挂着的播放时间表,最近的一场电影将在15:25播放,是《悲惨世界》。 贺寄怀很是无语,好不容易把人家约出来看场电影,居然是《悲惨世界》!老天爷,你在逗我吗? 其实他知道可以在网上查看今天都有些什么电影,但祁韵直接把时间定好,自己也不好反驳。他强忍着没有去网上看,就是怕出现现在这么尴尬的事,自我催眠会有好电影,但是这电影貌似好过头了。 但祁韵没觉得出来看场如此正经的电影有何不好,她当先往收银台走。贺寄怀赶忙抢上前去,待商量好座位后,立刻掏出钱包付了两张电影票钱,又在祁韵开口说话前,买了两个大桶爆米花和两瓶饮料。 “我——” “应该我请你的,不用跟我客气。”贺寄怀说。 祁韵无奈说道:“那么下次我请你。” “好。”贺寄怀笑起来,感觉人生充满了希望。 他又抢着接过东西,一手抱两大桶爆米花,一手拎两瓶饮料,对祁韵说:“我们先坐下等会儿吧。” 电影院内柔软的红色长沙发,如果挤一挤的话可以坐下五、六个人。贺寄怀将手中的东西放到沙发上,旋即坐到食物的一侧,祁韵坐到另一侧。 两人默默不语,气氛略显尴尬。 “先吃点儿吧,”贺寄怀将一桶爆米花递到祁韵面前,“过会儿就不好吃了。”他也不想想,是他买的太早。 “哦,谢谢。”祁韵客气一声,开始往嘴里塞爆米花。 又沉默下来,贺寄怀也拿起一桶爆米花开吃,在心中否定了无数句话,硬是挤出来一句问话:“你以前看过《悲惨世界》吗?” “没有,你看过?” “听说过,没看过。”贺寄怀摇头,似是撒娇般说道:“据说挺惨的,到时候我哭了,你可要安慰我。” “呵呵……”祁韵跟着笑起来,“也许咱俩要抱头痛哭了,我泪点挺低的。纸你准备的够不够?我书包里有一大包。”说着,她拍了拍自己的双肩包。 “你书包里都装的什么?”贺寄怀疑惑问道,“我看其他女生差不多都喜欢拎个小包,感觉都装不了多少东西。” “也没什么,纸啊、笔啊、钥匙啊还有钱包,就这几样。”祁韵一手把双肩包拍瘪,说:“你看,没多少东西吧?” “这么少还背个大包?” “主要是方便。” 贺寄怀点头:“准备的挺充分啊。” “你今天也是开车来的吧?我猜你的东西都放车里了。有车应该比我这样背个包要方便得多吧?” “还好,就是出去的时候要满世界找停车处……” 他们聊着聊着,不知不觉中开演的时间快要到了。 放映厅里的大屏幕上正播放着广告,只开了几盏小灯,有些黑。祁韵一小步一小步往前蹭着,生怕在他面前摔倒。贺寄怀伸出手扶住她的胳膊,引领她往座位走。当祁韵感受到手臂上突然所传来的力度,心脏忽地漏跳一拍。 本来下午看电影的就少,更不要说像《悲惨世界》这样的电影,看的人就更少了。本场电影场次里只有他们两位观众,倒是不用在意选择的座位是否与电影票上标注的一致。 他们找个适当的位置坐下后等了片刻,电影开演了。 音乐声响起,随着电影的播放,两人身上起了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他们看得兴致勃勃,尽管这场电影好像并不适合情侣来看,不过,他们两人之间还不算是真正的情侣,连手都没牵过。 祁韵拿出一大卷纸,往脸上胡乱擦着,满脸的鼻涕眼泪,哭得稀里哗啦。而贺寄怀却淡定得多,本还全神贯注地看着电影,发现她的反应后,一边憋着笑,一边替她整理废纸,至于电影后面演的什么全然不知,在他看来,祁韵的反应比电影要有意思得多。 伴随着片尾曲,他们慢慢走出放映厅,直至走出电影院,祁韵才平静下来。 贺寄怀看着她红肿的双眼,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祁韵揉揉眼睛:“我先回去了,拜拜。” “等等!”贺寄怀有些傻眼,约她出来原本是想谈情说爱的,结果看电影哭了一场她就要各自回家,这叫什么事儿? 祁韵疑惑地看向他,等他接着说。 “那个……你能不能把你的微信号告诉我?” “我不玩微信。” “嗯?” “是这样,”祁韵叹口气,解释道,“我以前也下载过微信,听说上面的‘摇一摇’挺有意思,没想到……还真是太有意思了……” “什么意思?”贺寄怀不解,“被人骚扰了?” “就是我摇出来一个人,然后聊天来着……刚开始还好,结果第二天我刚打个招呼,她就把我删了。” “你说什么不好听的话了?” “也没有啊。”祁韵想了想,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微信软件倒是没删,经过找回密码、发送验证码等步骤登录上去后,她翻出聊天记录给他看。 第一天聊天十分正常,等到第二天就只有短短的三句话—— “喂!” “你好。” “好你个妈买批!” “啥意思?”祁韵发的这句话的左边有一个红色小叹号,显示说对方已不是她的好友。 贺寄怀看得一头雾水。 “我说话没问题吧?” “是没问题……”贺寄怀低下头仔细去看祁韵的手机屏幕,最终他发现问题所在,“你性别设置错了……” 祁韵眨眨眼,还真是! 然后她退出微信界面,当着贺寄怀的面,按住图标拖到垃圾箱里删掉软件。 “那个……我请你去吃晚饭吧。” “其实我还不饿。要不我请你,然后我打包带回家,你觉得怎么样?” 贺寄怀露出笑容:“好。” 从附近的小餐馆里出来,贺寄怀说:“我送你回去吧。” 祁韵看了眼时间,摇头拒绝:“不用了,我坐公交车一会儿就到家,就不麻烦你了,你也早点回家休息吧。” 贺寄怀不好坚持,否则倒像是他有什么不良企图,说:“那好,等你到家给我打个电话或者发个短信。” “好的。”祁韵俏皮地做出ok的手势,挥挥手向他道别:“我先走了,你路上开慢点,拜拜!” “拜拜!”贺寄怀目送她朝公交车站走去。他的车停在附近,他坐到车里看着她,直到亲眼见她坐上公交车才开车离开。 他有每天锻炼的习惯,回到家的第一项任务便是先完成一组50个的俯卧撑。他换过裤子,脱去上衣,露出刚刚好的肌肉线条,健康又不会让人觉得太过刚硬。 “1,2,3……”他边做俯卧撑数着个数,边思考着拿下祁韵的策略。 第一,她喜欢吃油炸类食物,但是不贪嘴;第二,她喜欢听歌、看小说与电视剧;第三,她喜欢准备充分后再做某些事……贺寄怀通过两天的简单约会,总结出一条条关于祁韵习惯好恶的规律。 “32,33……” 她现在这样既不说同意又不说不同意的态度,是什么意思?有希望?贺寄怀胡思乱想起来,嘴上数着:“44,35,36……” 祁韵在小区附近的超市买了足够吃一周的食物,有蔬菜、肉食,也有速冻饺子等,有时下班回到家懒得动,便弄点速度快的来饱腹,兴致好就慰劳慰劳自己,做点自己的拿手菜,而且转天能带到公司中午休息时吃,还剩下顿饭钱。 她一股脑将所有买来的东西塞进双肩包,背着沉甸甸的食物缓缓往家走。 回到家摘下背包,她拖着疲惫的身体扑到床上,转过身仰躺,透过窗户望着外面的天空怔怔出神。 直到肚子抗议大喊,她这才想起来买回来的饭菜还没吃。摸餐盒,饭菜已经凉了,将之放进微波炉加热,她拿出手机,打算看一会儿小说。 奈何她仅看一段便将手机放到桌上,心不静,什么都看不下去。 半分钟后,她又拿起手机,发了条短信:“我到家了。” “你明天要上班的吧?早点睡。” “哦,好。” “叮!”微波炉提示音响起。 贺寄怀短信:“你下周有空吗?” 祁韵将饭菜放到桌上,回短信:“下周末要回家。”她想了想,又加上一句,“下下周吧,你记得提醒我。” “好!” 第27章 这个NPC不太正经(1) 吃过晚饭,祁韵穿戴整齐,拿起手机按下“回到往日app”。 小机器人占领整个屏幕:“欢迎再次使用回到往日app!随机任务开启。” “扑通!”祁韵周围的场景迅速转换,本以为换成全身运动服可以避免狼狈,奈何小A从不按套路出牌,她毫无防备地掉进河里。 “救、救命……咕噜咕噜……救命!”她拼命呼救。河水冰凉刺骨,她只觉自己像是进了冰窖一般,周围的水挤压着她,河水灌进肚中,强烈的恐怖感侵入她的大脑。 “在天水河寻找到洛云儿,完成对话任务。”洛天繁星关掉任务栏,按照提示中给出的坐标位置赶往天水河。为了提高游戏的真实度,规定每人每天仅可使用十次传送卷轴,他的传送次数已经用完,只好靠自己的腿脚走到目标地点。 半晌后,他远远看到头顶金色问号的洛云儿在天水河中胡乱扑腾着,大声喊着“救命”。他跑过去,看了看河水,“扑哧”笑出声,他提醒说:“你站起来。” 洛云儿还在挣扎。 洛天繁星叹口气,下水将人捞上岸。 “江湖争霸”这款游戏拟真程度极高,几乎每个NPC都与正常人相仿。如果游戏玩家无聊,完全可以随便找个NPC聊天,且不用担心对方听不懂,也不虞信息外漏。 洛天繁星笑看洛云儿在草地上胡乱挥动四肢,像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被救上岸。他不赶时间,蹲下身,颇有兴致地看她挣扎。虽然对这个NPC穿着运动服感到奇怪,但只觉可能是游戏公司开的玩笑或者是某个bug,倒也不怎么在意。 过了好一会儿,祁韵浑身乏力,摆成大字型仰躺,大口喘着粗气。她扭过头,看见身旁蹲着个男子,剑眉星目,满头银色长发,身穿白色侠士服,正单手托下巴看她。 “休息好了?” “嗯……”也算是经历过几次惊心动魄,祁韵淡然起身盘腿而坐。这又是什么地方? “洛云儿,你知道天水河源头在哪里吗?” 洛云儿?认错人了?祁韵正想着,刚要问他,就听自己磕磕巴巴地说:“天、天水河,源头、头在、在北洋山,那、那里离这、这里很远。”我去,我中邪了?! 洛天繁星见她突然一脸惊恐,以为她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他下意识回头,却什么也没有。他回过头接着问:“北洋山具体在什么地方你知道吗?可不可以告诉我?” “我、我不知道,你、你去村里问、问问吧。”话音刚落,“洛云儿”头顶的问号消失了。 洛天繁星点出任务栏,点击领取奖励,腰间的钱袋中顿时多了200铜钱和200经验。同时,任务栏中多出条任务:向村中人询问北洋山的具体地点(0/6)。 “你没事吧?”洛天繁星站起身问她,“你是不是程序出问题了?用我向客服反应吗?” 客服?祁韵抬头,才刚发现对方的头顶上标着两行字,绿色的“洛天繁星”和黄色的“繁星公会会长”。我这是穿到游戏里了?她动动嘴,发现自己重新拥有身体控制权,说道:“没事,我刚卡了,你去忙吧。” “嗯。”洛天繁星转身往附近的村庄走去。 “叮咚!任务开启。任务目标:在‘江湖争霸’中完成十项任务。任务等级B:3000积分。是否有额外任务:否。”小A的声音从祁韵脑海中响起。 掉进湖中时,她一直紧紧抓着手机,并未因突发事件而丢失。她问小A:“怎么完成十项任务?” “你可笨死我了!”小A翻个白眼,“你现在是NPC,当然是完成游戏中的任务啊。” “这么简单?”祁韵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这里面一定有问题!她问:“像刚才那种对话算是完成任务?” “对,游戏里是有对话任务的。” 祁韵面上一喜,却听他接着说:“但是,你刚才完成的那个任务不算!” “凭什么不算?” “那是在我提示任务信息出现前完成的,当然不算!”小A左右晃动着脑袋,那样子十分气人。 祁韵长长吐出口恶气,心情勉强平复下来,问他:“十个任务是由你判定的?还是等着人上门来就行?” “诶?”小A伸出一根手指,上方冒出个闪闪亮的电灯泡,“是哦,我可以指定让你完成任务。就这么定了!” 祁韵听后张着嘴说不出话来,我这么嘴欠呢?!三秒后,她讨好般说道:“亲爱的小A,麻烦您选择简单点的任务行不?” “这个嘛……看心情吧。”小机器人圆滚滚的脸上露出滑稽的微笑。 “……” 祁韵抓狂,这叫什么事,做什么任务看他心情,她十分怀疑自己还能否回到现实世界。 祁韵气哼哼站起身,开始打量周围环境。太阳高挂,万里无云,偶尔有鸟兽飞过,碧水青山,大自然气息浓郁,她的心情也随之稍微变得舒畅些。她朝天水河瞅瞅,仅两米左右宽的小河清澈见底,确实不怎么深,貌似刚过人的膝盖,但她还是往远处走了几步。 刚才那人叫她“洛云儿”,看来这便是她现在的身份了。她抬起手机,点出照相机自拍功能,发现头上顶着蓝色的“洛云儿”三个字,角色模样还是她自己的样子。她晃动脑袋,名字也跟着晃,怪好玩的。她伸出手去抓名字,竟真的碰到了。 突然,名字上方又多出来个问号。她明白,这是有人即将过来找她完成任务了。 “嘶!”祁韵倒吸一口凉气,屁股上发疼,伸手去摸,有血。我去,NPC还能有痛感?开玩笑呢? “嗖——”她闻声看去,月牙形状的刀光飞射而来,她立刻惊得跳开,恰好躲过攻击。 “嘿——哈!”三只飞镖朝她而来,她连跳几下都顺利躲了过去。祁韵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素质在这里被提高不少,如果是原来的身体,恐怕这会儿早就横尸荒野了。 “叮咚!第一个任务开启。”小A的声音传进祁韵的脑海中。 这是啥任务?挨揍的?祁韵欲哭无泪,眼见着有个人影离她越来越近。 来人名叫空空儿,身材娇小,典型的小萝莉,留着利落的齐耳短发,身穿黑色紧身衣,双手持短刀踩着歪歪扭扭的“S”路线冲向祁韵。 看空空儿这样子像是用的模拟头盔。 “别动!看招!”空空儿一声娇喝,单腿跳起飞踢过来。 不躲的是傻子!祁韵一个转身轻松躲开,而空空儿收势不及,直直踹向地面,“啊啊”惨叫着一条腿戳进地里。 祁韵忍着笑走近几步,问她:“你来完成任务的?” “是啊。”空空儿眨眨大眼睛,没想到任务目标竟然没攻击自己,她立刻放松下来,另一条腿狠狠蹬地解救出被困的腿。她好奇问道:“你不反击吗?” 祁韵想了想,按照常理来说,确实在游戏中无论是小怪还是BOSS,挨打都是会反击的,可她不会什么招数,难道以儿时打群架的套路跟人家硬干?她耸耸肩说道:“不想反击不行吗?” “啊?”空空儿一脸愕然,旋即可怜兮兮地说,“我手残,你能不能不要动,让我打死你啊?” “……”祁韵看出她手残了,但一动不动等死做不到啊,钝刀子割肉犹如凌迟,这痛苦可不能忍。祁韵咬咬牙,朝空空儿伸出手腕,说:“把我动脉割了吧。” “哦。”空空儿闻言在她手腕上划道小口子,马上便有血流出来。祁韵头顶出现血条,掉血二十分之一都不到。几秒钟后,祁韵手腕上的伤口自动愈合。 空空儿所领取的这项击杀任务有时间限制,即不能在十分钟内杀死目标,目标血量恢复,只能重新来过。 “我去……”祁韵骂出一声,对空空儿说:“你要不再练练吧,最好能一招秒了我。” 空空儿快哭了:“可是我练不出来啊!看来我真的不适合玩游戏……” “你别哭啊!”祁韵都不知道双手放哪好了,只好转移话题问她:“你是啥职业啊?” “我还在上大学。” “不是,”祁韵说,“我是问你游戏里是啥职业。不行你就找个师傅呗,让他教你。” “我找过师傅……他不要我了。”空空儿眼中的泪水扑簌簌往下掉。 祁韵蹙眉,我这是戳到她痛处了?她说:“你别哭了,也许是他教的不好,他没耐心。你得坚持啊,坚持就是胜利!” “可是,可是我已经玩一年多了,还是这么菜,”空空儿用手背抹去泪水,“我能升级到这里还是师傅带我刷怪弄的,我现在也想练好,所以才领取的你这个任务,结果你不让我打……” “那这样吧,我陪你练。”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再者说能有第一个来完成击杀任务的,也许就有第二个、第三个,祁韵也不想被动挨打。 “你陪我练?” 祁韵厚着脸皮说:“你教我你职业的招数,教我的过程中你不也能提高么?” 空空儿眼前一亮:“是哦!” “那就这么定了啊。” “好。” 第28章 这个NPC不太正经(2) 洛天繁星完成任务从小村子中走出来,看见这样一幕。 名叫“洛云儿”的NPC摆着架势,叫“空空儿”的游戏玩家正在指点她动作是否到位。十分奇怪,他从没见到过这样的场景,游戏玩家居然在教导NPC刺客招式,太诡异了。 也许是游戏中新出的任务?洛天繁星这样想着,然后离开此地,去寻找天水河的源头——北洋山。 “哎呀,胳膊伸直!你怎么比我还笨呢!”空空儿狠狠拍着祁韵的手臂,看上去像是对自己的学生十分不满。 “踢腿踢腿!” “……”祁韵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想让空空儿通过教她来提高技术,可事情并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简单。空空儿只顾着教她,自己反倒不怎么练了。 无奈之下,祁韵说道:“师父啊,你发个完整的大招给我开开眼好不?” “哦,可以啊!”空空儿痛快点头答应,比之刚才自信不少。她看看四周,走向路边一棵无辜的树。“哈!”一声娇喝,手中双刀舞动,两道月牙光环转着圈圈打向树干。 “啪!啪!”光环正中目标,在树干上留下两道浅浅的痕迹。 “啪啪啪……”祁韵大力鼓掌,跑到空空儿身旁拍马屁,“师父你好厉害啊!” “那是!肯定要比你这个菜鸟厉害的!”空空儿下巴微微上扬,说道。 祁韵扯了下嘴角,脸上勉强维持微笑:“师父你多练练肯定能更厉害!” “我也这么觉得。”空空儿对着自己制造的杰作点两下头,旋即面向她说道:“云儿,让师父再试试吧?” 祁韵后退两步:“这……不好吧?” “求你了!” 祁韵豁出去了,转身用屁股对着她,说:“你试吧,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否则就等你练好再说。” “好。”此游戏中的技能不用缓冲,只要你办得到想发出什么样的招式都可以。空空儿立刻施展出刚才那招。 两道月牙飘飘忽忽打到祁韵的屁股上。“啊!”祁韵疼得跳起来,头顶现出血条,失掉二十分之一血量。她见空空儿打算再来,马上撒腿就跑。 空空儿的技能打空,立刻追上去,大喊着:“云儿,等等我啊!你再让我试试!” “太疼了,你别追我!” “我不打你了,你别跑了!” 祁韵一边跑,一边回头瞧她,见她那闪烁的眼神就知道是骗人的,哪里能停下脚步。“你把武器扔了我就停下!” “不行啊,我武器没绑定,扔了就没了!”空空儿紧追不舍。 这俩人一追一逃,在天水河附近兜着圈子。祁韵头顶大个问号跑着,她甩不掉空空儿,空空儿也追不上她,更是打不着这个如泥鳅般滑溜的NPC。 不知过了多久,空空儿的体力渐渐不支,主要是因为游戏人物跑起来是消耗耐久的,跑得太远就跑不动了。然而祁韵完全没有这些限制,甚至仍然跑得很带劲,一点累的感觉都没有。 空空儿眼看自己的耐久马上要降为零,她狠下心对着自己的徒弟扔出飞镖。 “啊!”祁韵惨叫一声,倒在地上,血槽空空。 空空儿兴冲冲小跑过去,本以为是自己成功了,却看见祁韵的背上插着一把匕首,自己的飞镖离得八丈远。 “嗖!”一男子闪现而出,他俯身拔出匕首插回腰间。他面容冷峻,一袭黑衣,衣服样式与空空儿的相似,显然也是一名刺客,但人家一招致命,比她厉害太多。 男子名叫孤雁,他看了空空儿一眼,转身欲往其他方向走。 “诶,你站住!”空空儿回过神来,开口叫住他。 孤雁回头看她,问:“有事?” “你怎么把她杀了?”空空儿撅着嘴问他,手指指向尸身逐渐变淡的祁韵。 祁韵死了,确切地说是她这个NPC的身体死了,精神没死,她还有意识,不能动不能说话,但却能看见眼前的草地,听得见他们说话的声音。 “她是任务目标。”孤雁留下句话,表示自己并不是单纯捣乱的,然后往另一处走。 空空儿跺两下脚,追上去:“你刚没看见我正在打吗?你知不知道NPC死亡,想完成任务要等半个小时啊?你耽误我时间了知不知道?先来后到懂不懂……” 祁韵听见空空儿的话,心中数万头小马驹撒开蹄子疯狂奔跑起来,半个小时?我要死在这半个小时? “叮咚!修复开始,10%,20%……100%。”小A的声音响起。 话音刚落,绝对还不到半个小时,祁韵眼前一黑,再亮时,已是返回到天水河旁边。 祁韵爬起来盘腿做好,吐掉嘴里的草屑,对着手机里的小机器人问道:“我刚才算不算完成任务?” “不算。” “为什么不算?我都让人打死了!”祁韵愤愤不平,好家伙,刚才后背上那一下简直疼得要死。 “太简单了啊,”小A摊手,说着对于祁韵来讲很是冷酷无情的话,“你一下就被人揍死了,一点难度都没有,完成任务得有挑战性。你想啊,这是你第三个世界任务,第三个,你已经不是菜鸟了,要提高难度!” “……”祁韵不知要如何反驳他,过了半晌后,她咬牙切齿地说:“屁!空空儿那个任务难度都高出天际了!就她那个手残程度,再过十年她都不一定能把我打死!这都不算难,你说什么叫难?” “也是,”小A居然点头认同她的说法,然而,他接着说道,“但是他的击杀任务已经完成,我也不能不按规矩来,硬要算你完成吧?这样,等他以后再来打你,我一定记录下来。” “鬼知道他还来不来啊?!”祁韵大吼,喷了手机满屏幕的口水。 “你别激动啊,你怎么就不认为还有其他人能一招秒你呢?” 祁韵眯眼问:“别人的一招秒杀也算?” “看我心情吧。”小A左右晃着头说。 祁韵磨牙,恨不得打破手机屏幕,钻进去把这个恨得人牙痒痒的机器人的电源拔掉。 “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小A摆摆手,似是看出她心中的想法,“总有解决办法的嘛。再说,如果你把我弄坏了,你可回不去了哦。” “……”祁韵彻底没脾气了。 空空儿追上孤雁,喋喋不休:“我说话你听没听见啊?你这个人怎么能这样呢?先来后到你到底懂不懂啊?就算先来后到你不懂,尊老爱幼你是知道的吧?” “您老多大了?”孤雁停住脚步问道。 “我永远十八岁!”空空儿说这句话的神情与讲宣言的样子别无二致,紧接着又开始问起来,“你多大了啊?你玩这个游戏多久了?是不是总这样抢别人的怪啊?” 孤雁的太阳穴突突跳起来,歪头看向她,勾起一边的嘴角:“你想死吗?” “你想干嘛?”空空儿向后跳一步,双手捂胸,“你可别乱来啊!我可要喊人了!我师父他老人家可是全区前十!” “哼!”孤雁冷哼一声,扭头就走。知道怕就好。 “哈哈,你个胆小鬼!”空空儿这心大的姑娘又追上去了,“我就知道你不敢!听说我师父是全区前十就害怕了吧?实话告诉你,我早就出师了!有没有差点被吓死?刚才小心脏扑通扑通了吧?” 孤雁的手握住腰间的刀。 空空儿瞥了一眼,威胁道:“我可是记住你名字了,反正你想杀就杀,我无所谓!装备都是绿的,随便做点任务就能得到,我损失不大。如果你把我杀了,以后我天天缠着你!绝对的阴魂不散!” 游戏中野外PK,死亡者会有一定几率掉落装备。 孤雁气急而笑,猛地转身吓了她一跳:“你究竟想干什么?” “嘿嘿,你早点问啊!”空空儿咧嘴笑起来,模样俏皮可爱,可是在孤雁的眼里却那么的可恶。 “说。” “是这样,你知道我也领那个任务了吧?对你来说很简单,你帮个忙,让我把任务完成了怎么样?” “独立击杀任务不能组队完成。” 空空儿一呆,他说的她完全不知道。 “这是常识。”孤雁补上一句。 空空儿只觉自己的心脏上被插了两枝箭,她问:“你没骗我?” “可以试试。” “试就试!”空空儿撅着嘴往一处走。 “喂!” “干嘛?” “你走错方向了。” “我喜欢绕路,不行吗?”空空儿死鸭子嘴硬,但还是改了方向。 孤雁走的是完全的反方向,终是提醒道:“这边。你不会看坐标也不会自动寻路吗?” “我当然会!只不过是考验考验你,看看你这个菜鸟行不行。”空空儿疾走到他身侧。她本是不玩游戏的人,后来因知道喜欢的人沉迷“江湖争霸”,她才开始玩的。在朋友的帮助下,她顺利创建角色,成为他的小徒弟,一直被师父带到出师,她自己还真没怎么研究过,只知道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人家屁股后面。不过到现在她还不知道一些常识性的东西,真不知是她的师父太“尽责”,还是她太笨。 第29章 这个NPC不太正经(3) “我好歹是NPC,能不能挨揍时不疼啊?”祁韵问。 “你玩过游戏没?” “玩过啊。” 小A翻个白眼,说:“玩过你还问!你打BOSS的时候,他会还击吧?他表情痛苦吧?死的时候会惨叫吧?” “我去,你也知道BOSS会还击啊?”祁韵一手叉腰,一手举着手机,“问题是我不会任何技能好不好?你怎么也得教我几招防身吧?” “那多没意思,你是来做任务的,给你免费技能那是降低任务难度!你可以用积分换啊,我这个提议怎么样?” “啊——”换取技能花费的积分那是天价!祁韵仰天长啸,被气得不行。以后遇到来完成击杀任务的,她只有被动挨揍的份,能不能像面对空空儿时那样跑开实在是未知数。她憋屈啊! “孤雁,你看她突然狂化了!”不远处,正往祁韵这走过来的空空儿指着她对孤雁说道。 孤雁也纳闷,“洛云儿”身旁没其他游戏玩家,而且也没看到远程攻击或陷阱,这个穿着怪异的NPC怎么会突然发狂呢?难道是游戏bug? 他和空空儿建立队伍,齐齐朝祁韵跑过去。 “哈!”空空儿还是那一招,两道月牙轻轻飘过去。 祁韵听到声音,立刻滚地爬起,看向来人。好么,一下来了俩!见到空空儿带来个貌似很厉害的高手,她决定再给个机会,于是站在原地没动。 孤雁手中飞刀飙射而出,极其精准,眼看着那柄飞刀就要扎进祁韵的头颅。祁韵被吓得紧闭双眼。 空空儿心中的喜悦火苗还没长大就迅速熄灭了,她眼睁睁看着飞刀一头扎进“洛云儿”的额头,然后,穿了过去,在二十米开外落地,“砰”的一声炸出个深坑。 那柄飞刀是消耗品,使用后不可回收,最普通的地摊货,对于像空空儿这样的玩家来说是鸡肋般的存在,然而在孤雁等高手的手中,那是游戏中最物美价廉的武器。 “走了。”孤雁用事实告诉她,想要完成独立击杀任务组队是没用的。他利落地退出队伍,一个闪身消失了踪影。 “等会!”空空儿没来得及叫住他,跺跺脚,疾行冲向祁韵。 祁韵睁开双眼,抬手去摸额头,什么也没有,却听得“踏踏踏”急促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眼瞅着空空儿冲杀过来,她掉头就跑。她边跑边喊:“师父,你怎么又来了?” “乖徒儿,让为师杀一杀!”空空儿喊道。 祁韵不再搭话,只顾闷头跑,好在她现在身体素质强得要命,打不过咱还能跑不过吗?游戏中所有人的初始跑步速度都是相同的,只不过后来因分职业、加点、所穿装备属性不同造成差异。其实祁韵现在的速度就是游戏玩家的初始速度,但不知道为什么空空儿的速度也是初始的。 很快,空空儿的耐久被消耗个干净,她站在原地双手叉腰大口喘粗气,无奈说道:“算了,我放弃,你别跑了。” “别啊!”祁韵小跑回来,在距离空空儿大约十米的位置停住。十米是个安全距离,并不是说空空儿没有超过十米的攻击技能,而是十米以上她完全没有精准度,就算没躲开,攻击力度跟被蚊子叮一口差不到哪去。 祁韵还指着完成空空儿的击杀任务呢,咋能让她放弃,便劝说道:“师父,你可要对自己有信心,长城也不是一天建成的。” 空空儿闻言立刻盘膝坐下开始打坐,以图在短时间内恢复耐久,当真是好忽悠。 离她们二人不远处的树上,孤雁录下刚发生的一切,他怎么看怎么觉得奇怪,半分钟后,他果断下线。 “哒哒哒……”脚步声越来越近,祁韵与空空儿同时循声看过去。 名叫洲云客的女玩家扭着腰肢缓缓走过来,脚下的恨天高的跟细得仿佛能随时断掉,她的大红衣衫刚过膝盖,露出白腻腻的半截小腿,她梳着高高的马尾,细长的眉斜飞入鬓,既英姿飒爽又有种别样的媚态。 她款款走到空空儿身旁,嗓音清亮干净,有股高冷范,她商量问道:“小妹妹,能不能先让我完成任务呢?” “啊?”空空儿一时看得入神,没反应过来。她本是喜欢娇小萝莉的,那种“小身材大能量”,突然爆发吓人一跳,然而当她看见面前的美人,突然想给角色整容了。她傻愣愣回答:“你做吧。” “谢啦小妹妹。”洲云客浅笑,使得空空儿红了脸。 没等祁韵将“你做什么任务?”问出口,就听洲云客先问:“云儿小妹,你知道天水河的源头在哪吗?” “天、天水河,源头、头在、在北洋山,那、那里离这、这里很远。”祁韵不受控制地说出这套词。 两人接着聊两句,待洲云客得知下一任务线索,她伸出手拍了拍仍打坐着的空空儿的头顶:“小妹妹加油哦。” “嗯嗯。”空空儿乖巧点头,看着美女姐姐走进附近的村落。 见空空儿恢复得差不多了,祁韵颇为谨慎地往后退两步,双眼紧紧盯着仍盘膝坐着的小萝莉,如临大敌。没想到的是,空空儿站起身,没再搭理她,自己走了。 祁韵心里咯噔一下,这孩子不会放弃了吧?她赶忙跑到空空儿身后侧,问:“师父,你怎么了?” “哦,没啥。”空空儿没有停下脚步,对她说:“我同学叫我去吃饭,我该下线了。” “这个任务呢?” “明天再说吧。” 祁韵不解:“直接下线不就行了?你这是要去哪?” “回城里啊。”空空儿挠挠头,觉得这事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就告诉她说:“日常任务我从来不落下,师父说日常可以挣钱可以挣经验,很划算。所以我每天上线首先要完成的就是日常任务。” “这样啊,那你明天记得来,我等你教我技能呢。”祁韵笑嘻嘻说道,一脸谄媚,虽然走在前面的空空儿根本看不见。 “没问题!我走了啊,再见。”空空儿背对着她招招手。 “再见。”祁韵看着她逐渐远去的身影,重重叹口气,啥时候是个头啊。她转身往回走,突然想到一件事,半路上拿出手机,问小A:“刚才那个美女的算一次任务吗?” “不算。” 祁韵只觉他冷酷无情到了极点,只得问道:“到底什么样的算?只有像空空儿那样几乎不可能完成的才算么?” “我本来是这么想的,”小A转转眼珠,在祁韵插话前接着说道,“但是,我估计都是这样的对你来说好像太难了——” “就是说啊!”祁韵激动地打断他的话。 “要不你加加油,在这个游戏世界多待几天?” “你妹啊!”祁韵彻底爆发,“你耍我玩呢?你信不信把我逼急了跟你同归于尽?!” “你说真的?” “废话!” 小机器人左右摇晃起小脑袋,一副欠揍样儿,说出的话及时浇灭祁韵的怒火:“那你就试试,反正在异界手机是弄不坏的,就算坏了我也无所谓,我就是一堆代码。” “……” “哈哈……没脾气了吧?”小A笑得张狂,片刻后他正经说道,“好了,不逗你了。从现在开始,接取什么任务你自己决定,我要去更新了。新的我即将出现,敬请期待!” 小A说罢,手机屏幕回到菜单界面。再点app时,显示的是:正在进行更新,更新进度1%…… 什么叫自己决定接取任务?我觉得好就行?祁韵一头雾水,将手机放进口袋,她回到天水河边找了棵树,依靠树干坐下休息。尽管折腾一天她也不怎么感觉到累,但还是能休息便尽量休息,谁也无法预知下一秒将会发生什么,不管是惊喜还是惊吓现在她只能被动接受。 空空儿手残到极致了,任务不能撤销,祁韵想尽快完成所有任务回到现实不太可能,注定要在游戏中多花些时间。现在的首要问题是空空儿明天会不会出现,祁韵最怕她彻底丧失信心再也不来找自己做任务,甚至不再玩游戏,这就太可怕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取消这项任务。 放下空空儿的问题不谈,祁韵还需要接九项任务。她不知道游戏玩家从哪里领取的任务,只等在这里实在煎熬,假如她能寻找到领取任务的地点,那么,她是否可以做出些改变让自己完成任务更轻松点呢? 祁韵又把手机拿出来,结果小A还在更新,进度仍是1%,看来这次更新时间不短。她叹口气,仰头望着虚拟世界的天空发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去。 “你好,我们又见面了。”洛天繁星走到她身旁说道。 祁韵扭头看向他,问:“你来做任务的?还是对话?” 洛天繁星点点头,任务对话开始:“洛云儿,你还记得小时候发生过什么奇怪的事吗?” “洛云儿”摇摇头,期期艾艾说道:“不、不记得,所有、所有的事都、都忘了。你知、知道我、我小时候发、发生过什么吗?” “我去北洋山探查过,天水河的河水越来越少的原因不在源头,而是另有问题。有人指点我说,这件事跟你儿时有关。但看来你已经失忆了,那你知道你是如何失忆的吗?” “奶、奶、奶奶说,我过去生、生了场、场大病,然、然后就、就变傻、傻了。”祁韵简直快被这对话急死,奈何她管不了。 “你奶奶现在在村里吗?” “在、在的。” “好,那我现在去找她。”洛天繁星说完,转身欲往村里走。 祁韵一骨碌爬起来,叫住他:“你等等。” “怎么了?”洛天繁星疑惑,玩游戏这么长时间,还从没遇到过有主动交谈的NPC。 第30章 这个NPC不太正经(4)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在哪领取的任务?”祁韵问。 “你是说天水河任务?” “啊,是吧。”祁韵含糊说道,谁知道这倒霉任务叫什么,她又看不到任务栏。 “在公会任务栏里,完成后奖励公会贡献度和公会经验。”洛天繁星好奇问道:“你问这个干嘛?” 祁韵干笑:“哈哈,随便问问,我还没去过公会呢。话说这个任务有数量限制吗?” “应该有,我看看,”洛天繁星顿了一下,他点出任务栏,继续说道,“每天一次,好像还是不完成不会刷新的限制任务。不过奖励确实丰厚。” 天水河任务的目标,是查找出天水河河水变少的真正原因,任务奖励个人公会贡献度2000点,以及公会建设经验6000点。2000点贡献度已经可以从公会贡献商铺中换取到不错的装备或者材料了,而6000点建设度差不多是一级公会晋级到二级公会所需要的经验,不管是对低级公会还是对高级公会而言,天水河任务都可以说是个不错的任务。 祁韵听到“奖励确实丰厚”这句话,心中一喜,这说明很快就会有更多的人来找她做任务。然而她担心的问题是,空空儿的击杀任务是从哪领的,如果也是公会发布的,这就不太妙了。倘若公会中来找她的任务不尽相同,那知道任务从哪里发出的也没用。 不过,所有任务都是“不完成不刷新的限制任务”的话,情况就好很多了,这样就不会聚集起越来越多的击杀任务,最终造成她被群殴的现象。 “你们公会在哪?”祁韵有点想去公会蹲守,击杀任务想方设法不让玩家领取,对话任务多多益善啊。 洛天繁星一愣:“你想去公会?”游戏中NPC是限制活动范围的,他没见过能自由活动可以满地图跑的NPC,听祁韵这么问,他怀疑自己听错了。 “我就是好奇,”祁韵强行解释,“我看不到地图,所以想知道其他地方长什么样来着。” “……”洛天繁星一时之间不知说什么好,这NPC跟人似的。即便跟她说了,她能过去? “不能说?” “这倒不是……”接下来,洛天繁星将繁星公会的地址和路线告诉了她,然后继续任务去了。 祁韵叹口气,发起愁来,这事不好办呐!繁星公会距离这里不远不近的,中途是大面积的小怪聚集区和副本区域,她头上顶着和其他游戏玩家颜色不同的名字,很容易引起他们的注意,如果事情闹大了,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 她坐回树下,看着逐渐变暗的天色,困意悄悄涌上来。 游戏为了显得更加真实,设置了时间变化,黑白交替,四季轮回。但温度实际上没有任何差别,真要真实成具有日夜温差、寒冷酷热,那玩家的装备难道还要研究出羽绒服之类的冬衣么?这就有点影响感官了。 “怎么回事?她怎么不掉血?” “游戏bug?” 祁韵被头顶传来的声音吵醒,迷迷糊糊中看见几个游戏玩家在对她下杀手,她的身体上渐渐有了痛感。 “看,血槽出现了!”几人更加卖力地输出。 祁韵睡觉时倚靠着的树已经被轰成黑炭了,她平躺在地,突然袭来的剧烈疼痛使得她惨叫一声,紧接着翻身爬起,推开反应不及的两个游戏玩家,撒腿就爬。 “什么情况?NPC跑了?”几人愣住,搞不清楚状况。 一人当先回过神来,大喊:“追啊!” 这叫怎么回事啊?祁韵欲哭无泪,不知不觉睡着结果被人以十分另类的方式叫醒,还要逃跑,跟通缉犯似的。 那几个游戏玩家可不是像空空儿那样的菜鸟,人家至少疾跑速度是超过初始速度的,发出的技能也精准不少,哪怕祁韵绕着弯子跑,也总能擦点边,打掉她几滴血。 祁韵慌不择路的在森林中狼狈逃亡,忽见前面有一群小怪——最低级的兔子怪,它们正人畜无害地满地溜达着,速度不怎么快。祁韵眼前一亮,俯身抄起一只兔子,转身就往身后扔。 “靠!” “卧槽!” 肥肥的白兔子瞪大红色的双眼砸在最前面的追击者脸上,兔子血少一半,那玩家居然也掉了200血。没等他反应过来,兔子先回过味来,张起大嘴,门牙攻击! 其他人来不及幸灾乐祸,只见一只接着一只的兔子被祁韵扔过来,他们猜测祁韵拥有什么高级投掷技能,所有“飞镖”都命中目标,仅一会儿工夫,他们身边围了数十只兔子小怪。而祁韵仍不收手,免费“帮助”他们拉怪。 兔子虽说是小怪,可也架不住数量太多,这几人恨祁韵恨得牙痒痒,想冲出包围圈,却是无能为力;放弃任务回城,却又不甘心。 游戏中小怪刷新快,可也跟不上祁韵这么“糟蹋”,眼瞅着再也找不见任何一只可以投掷的兔子,她开始另寻武器。为防止他们打完小怪再来收拾自己,她赶紧打量四周,眼前又是一亮,她坏笑着冲向在不远处溜达着的白狐狸群。 半晌后,他们脚下躺倒一片兔尸,技术好的剩下大量血,差点的则残血濒死。 “她在那!”一人眼尖,最先发现祁韵所在位置。 “上!” 几人正想冲上去,却被队长拦住,他说:“等等!你们看,现在她周围都是狐狸,我们这么冲过去,恐怕又要中了她的阴招,再像刚才那样来一次,我们就死在她手里了。” “那怎么办?” “先回血,我想想。” 显然这个组队击杀任务也是有时间限制的,祁韵十分嚣张地站在狐狸群里,大约过去十分钟,满血,全身疼痛消失。但她不敢就这样大大咧咧离开狐狸群,那群人是走了,可谁知道是不是在哪处隐蔽地点猫着,正等她自投罗网呢? 折腾到这会儿,祁韵唯一感到庆幸的就是在游戏世界里她不会感到饥饿、口渴,也不用排出“垃圾”,否则正憋着劲那啥呢,突然冒出来人打她,那多尴尬。 她等啊等,都快数清楚一只狐狸身上长多少毛了,也没有任何玩家过来做任务。想了想,她一手拎起一只狐狸,往回走,她没想到,刚走出狐狸群范围,手中的活体武器就消失了。 “她出来了!”没等弄清怎么回事,祁韵便听到刚才那波人的喊声,他们又杀过来了。 祁韵掉头往狐狸群跑,“嘭!”,一张大网从天而将,将她罩个严实,这下子要怎么逃? “哈哈,老大英明,她被困住了!” 他们刚才留下一个善于隐蔽的在附近盯着祁韵的动静,其他人回城购买攻击、药品道具,等传来消息说她走出狐狸群,回城的几人立刻赶回来。 大网是他们新买来对付祁韵的控制道具,一般情况下只会在PVP的时候使用,谁能想到随便做个击杀任务,这NPC还能逃跑的?祁韵用力拽了拽网子,根本扯不开,大网边角有重石,她也提不起来,只好眼巴巴等待他们的发落。 “让你跑,这回跑不掉了吧?”有人嘲笑道。 祁韵也不挣扎,一屁股坐地上,说道:“行了,快点给我来个痛快的。” “嘿,这NPC挺有个性的啊!” “还真是,游戏公司的开发换人了?” “你管他呢,快点弄死她,咱还有别的事,这他妈倒霉任务耽误时间太长了!”队长发话,催促大家赶紧把祁韵消灭。 术士先给队伍上个整体buff,所有人身上冒起淡淡光彩,紧接着又给祁韵施加中毒状态,结果什么反应都没有,祁韵血槽满满。 术士一愣:“什么情况?” 祁韵急了:“你们别磨蹭,快点的!”她还等着空空儿上线找她,俩人去练练招数。小A仍然在更新,也不知道,这次死亡后的恢复时间是否变回游戏中的半小时,万一就在她恢复之前空空儿找来,没找着她就离开干别的去,她找谁说理去? 他们一听这话,哪还沉得住气,你个只会逃跑的NPC还敢牛?!各种乱七八糟的技能全往祁韵身上招呼,法术蓝跟不要钱似的肆意挥霍。 结果可想可知,祁韵很快就挂了。 “呼……”几人长出口气,队长说道:“还有两次。我们回天水河等她。”说完,他带领一队人往回走。 祁韵听后懵了,没听错吧?还有两次?还来?祁韵的尸体渐渐变淡,数秒后消失,留下一地狼藉,不过,用不了多久这里便会恢复如初。 “头儿,我们要不要在这弄个陷阱?”一人问道。 他们聚集在一颗树下,这里是他们最初发现祁韵时的初始坐标位置,按照常理来说,NPC将会在这里再次出现。 “做吧,省得不小心又让她跑了。”队长点头同意。 “唰!”祁韵出现在天水河边。她扭头看见那几个在树周围布置陷阱的游戏玩家,毫不犹豫,冲着兔子群和狐狸群所在方位飞奔。 而那几个人还没发现她的动静,布置好陷阱,确认万无一失后,他们围在树的周围聊起来。 “头儿,这个NPC挺奇怪啊!” 队长点头:“我也这么觉得。你们看她穿的那身衣服,运动服!游戏里哪个NPC穿那个?” “江湖争霸”这款游戏主题是古风武侠,基本不会出现什么现代服饰,除非节假日活动,游戏玩家也许能得到某些比较“另类”、夺人眼球的衣服;或者花高价在商城买。不是游戏活动NPC,哪有那资格穿别样的衣服。 “头儿,告诉客服吧。”有人提议。 “那多没意思,”队长却是在几人诧异的目光中摇摇头,“捅到论坛上去。” 第31章 这个NPC不太正经(5) 江湖争霸游戏论坛多了一条题目为“一个不一般的NPC”的帖子。 楼主:“今天带队去做任务,刚开始那个NPC根本打不动,怎么打都不掉血!我们一队人累个臭死,她才开始掉血,结果她跑了!对,你们没看错,她跑了!我们追上去,她跑到兔子群里,用小怪砸我们,一砸一个准,把我们给郁闷的……不过,到底是我们赢了。接下来,我们还要杀她两次,希望一切顺利。” “卧槽!你脑子进水了?怎么可能?” “录像没?” “这是黑江湖争霸最惨的一次!” “233333……” “红红火火惶惶忽忽。如果楼主说的是真的,这是游戏bug?” 刚开始大家还不信,但楼主说的有鼻子有眼,好像还真有这么回事,越来越多的人跑来围观,要求录像,将证据放出来,还有人连连“@”管理员,要求查实后给楼主他们奖励。因为随着江湖争霸制作得越加复杂,bug也随之增多,但程序员们精力有限,不一定能及时发现所有bug,便最近在论坛上置顶一条,名叫“举报bug送奖励”的帖子。虽说奖励算不上丰厚,但聊胜于无,尤其对平民玩家来说,也算是小有惊喜。 帖子大热,同时引出许多无聊玩家,他们决定进游戏里围观,看看这个NPC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江湖争霸游戏公司技术部。 “我刚查过了,我们没制作过这个角色。”一名程序员正使用聊天软件和某个人聊着。 “总不能是游戏自己衍生出来的吧?” “我也觉得奇怪啊!”程序员挠头,自从从朋友那里看到某视频,原本掉头发的速度就不慢,这下更快了,年纪轻轻的都快秃顶了,“那个视频不会是你合成的吧?” “我没那么闲。” “好吧……” 话刚打到一半还没发过去,有人叫他:“小高,你和小刘(测试)去论坛看看那个帖子,把这个事儿处理了。” “哦,好。”小高应一声,转头又加上句话,一起发过去:“兄弟,你帮我多盯着点啊,我这要忙了。多谢多谢!” —— 游戏中NPC死亡后刷新的时间不一致,小怪速度快,而越是难打的花费的时间越长,且奖励也会更加丰厚。围攻祁韵的五人耐心等待着,只要当“洛云儿”出现,他们便会第一时间将她干掉,省得不小心让她跑掉,耽误时间。 队伍中的一位医师有些无所事事,他是纯奶爸,主要负责加血,现在几个人都是满血状态,倒也不用紧紧盯着。他转过身,打算欣赏下风景,恰巧看见一道身影逐渐远去,跑动的方向正是兔子群那边。 他怔愣两秒,立即回过神来,大喊:“她在那!” “谁啊?”其他四人不明所以,朝他看过来。 医师伸手朝着祁韵移动的方向指过去,说:“她在那!她不是在这里刷新的!” “卧槽!”几人一顿骂街。 队长带头跑起来:“追!” “停!”他们一队人停在白兔群外围,无奈地看着正双手高举活体武器的祁韵。 “老大,咋办?” 队长叹口气:“等吧。” “等?等她自己出来?” “你笨啊!”另一人骂道,“帖子都发上去了,围观群众马上就来,等人多了咱再上!” “哦哦哦,老大英明!”那人拍马屁说道。 祁韵见他们不进来,还以为是怕了她,结果他们也不离开,站在她的攻击范围外,像是在等着什么,她心知不妙,开始缓缓向狐狸群移动。 狐狸的等级比兔子高,在狐狸后面还有更高级的大个头群怪,再远处有座小城,其中设有酒馆、医馆、仓库,再就是可供玩家进行摆摊交易的集市。 总躲在群怪里不能彻底解决问题,若他们人数足够多,把怪杀个干净,甚至不用杀怪,来一两个高手控制住她,那她只能被动挨打。祁韵现在需要帮手,需要转机。 她也想过不抵抗,从容赴死,可是不甘心呐!而且她需要时间调查清楚,这些游戏玩家究竟从哪里领取的任务,她想尽量将任务都控制在对话上,可不愿都过来揍她,被打实在是太疼了。 论坛中,队长把祁韵的坐标位置发了出去,没多久便得到一大群人响应,说要赶过来看看,让他们慢点打,这正和他们的意。 祁韵走到兔子和狐狸的交界处,看他们仍没有过来的打算,立时飞快跑起来,目标便是前面的小城。她不怕被他们发现追上来,因为之间距离太远,尽管他们的速度超过初始速度很多,要想追上也需花费不短的时间。 “老大,她又跑了!” “追!”队长下命令干脆利索,操控角色带队追赶祁韵的同时,在论坛上发布NPC逃跑的消息。 快进城时,祁韵向身后瞥了一眼,这一眼差点把魂吓没,身后竟然追上来数十人! 这小城连个像样的名字都没有,在地图上有着简单粗暴的名字——小城。很多其他区域也有这样的地方,主要是用来提供玩家休息、筹备物资等活动的地点,小到可以从门口看到对面的出口。 祁韵暗骂一声失算,小城面积太小,那么可供她躲藏的地点也少的可怜,她硬着头皮冲进酒馆,是时候赌上一把了! 酒馆中的小二哥正擦着桌子,见有人进来热情地上前招呼:“这位客官来点什么?” 祁韵一愣,旋即试探性说道:“你家酒都放哪了?我全包了!” “酒……”小二哥卡住1秒,说,“在后院仓库,客观您带的钱财可够吗?” 祁韵暴汗,还真当她是来买酒的么?不过他反应倒也及时。她不再搭理小二哥,急火火往酒馆中的仓库跑。 满满一屋的酒。 “她进酒馆了!”呼啦啦一大群人挤进小城,几个站在街上当街景的普通NPC,被挤到角落里,有的傻乎乎看着,有的本来在行走的现在开始被迫撞墙。 队长带头走进酒馆,见小二哥迎上来问话,他推开NPC,往里面走。 “她去哪了?” “去里面看看。” 一群人将酒馆塞得满满当当,小二哥挨个询问着:“这位客观来点什么?”没人理他。 队长当先带人走到仓库门口,就见祁韵拎着两个小酒坛,冲他笑着。他忽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其他人也发现这里,一窝蜂地挤进来,队长提醒道:“都小心点!” “小心什么啊?你快点打,我看看她有什么与众不同的?”来看热闹的玩家说道。 祁韵见他们摩肩接踵,时机不错,抡起胳膊用力将酒坛抛出去。 “啪!”队长一直盯着她,见酒坛飞来,立刻挥动手中长剑将酒坛打碎。 围观群众甲:“哎呦,这NPC还会扔酒坛子嘿!” 围观群众乙:“卧槽!新鲜了!没白来!” 当然没那么简单,祁韵手上不停,十分卖力地扔出越来越多的酒坛,不管是跟她有仇的队伍,还是那些无聊吃瓜者,她都没放过,挨个用酒坛子砸。 “力气还不小!”有个无辜者没躲开,被砸掉几滴血,“我掉了5血!哈哈……”甚至还有人开始嘲笑队长他们,祁韵就这点攻击力,队长等人也太菜了,这都打不死,催促着快点上前干掉祁韵。 祁韵眼看扔得差不多,双臂护住头,咬牙冲破窗户跳了出去。 “追啊!”这帮人又一窝蜂地追出仓库,紧紧跟在她后面追出去。 有人见她跑进厨房,笑着说出自己的推测:“她是不是又要扔菜刀了?哈哈……哥们儿,这可是杀伤性很高的武器啊!”众人笑呵呵地来到厨房。 祁韵紧绷着脸,成败再次一举,大不了江湖凶险重头再来!她抄起灶台下烧得正旺的干柴,朝那群人扔了过去。 “她这是没找着菜刀?哈哈哈哈……”有的人嘲笑道。 还在燃烧的干柴旋转着冲向人群,却不想被人用武器格挡开,但,一点火星飞出落在那人的衣服上。 那人还在跟他人谈笑,殊不知自己衣服下摆着火,经人提醒才发现,他赶忙俯身拍打,以防被烧死。 然而,祁韵扔过来更多处在燃烧中的柴火。 眼见果然有效果,祁韵心下一喜,待他们疲于灭火时,她终于翻找到厨房中的必备用品——油!她用尽吃奶的力气,将黄澄澄的油泼了出去。 这可谓是真正的“火上浇油”,就听“轰”的一声,火苗迅速成长,即刻将众人吞噬。 “靠!”他们骂骂咧咧,虽感觉到的疼痛没有祁韵那么明显,但憋屈是肯定的,堂堂一群人居然让NPC给耍了! 祁韵眼看他们被吞没在火龙中,头顶的血条蹭蹭下降,边在心里庆幸酒馆中的酒都是可燃的高度酒,边暗爽着报了仇。她从大锅里拿出超大个炒勺握在右手,左手抄起菜刀,翻身从窗户跳出。这里不能白来,她好歹要捡走点武器傍身。 有几位凑过来看戏的游戏玩家并没有挤进酒馆,里面实在太小,他们担心会卡在里面,便在酒馆外耐心等待。过了许久,他们听屋中骂声四起,紧接着火光冲天,正想进去看个究竟时,刚好看见身穿运动服、满脸漆黑的“洛云儿”跑出来。 我去,怎么外面还有人?祁韵暗叫糟糕,扭头就跑。 游戏论坛快炸了。 “这真不是游戏玩家吗?NPC能做出这种事?”有的玩家看过视频后发出阵阵惊疑。 有吃瓜群众随队追踪,边看热闹边录像,将所有发生的事都暴露在网络上。论坛中顿时掀起讨论NPC是否人性化的话题,甚至延伸出智能机器人统治全世界的脑洞。 第32章 这个NPC不太正经(6) 对祁韵感兴趣的游戏玩家越来越多,他们纷纷聚集到小城,期待见一见这位与众不同的NPC。但是这对于祁韵来说不是什么好事,人怕出名猪怕壮,太引人注意她还有空闲时间完成任务吗? 祁韵见身后跟上来两个玩家,他们不属于那队找她来完成击杀任务中的人,她叹口气,这里也是藏不住了。她从小城出口跑出,手中的武器竟然没有消失,她紧抓着炒勺、菜刀,寻到通往附近城市的路,闷头开跑。 “徒弟!”半路上,空空儿突然冒出来,朝祁韵招手。 祁韵往后看去,见已经甩掉那两个跟踪者,稍稍松口气,将厨房武器架在身前,试探性问道:“师父你怎么在这啊?” “哦,我刚做完日常,过来找你的。” “你离开的时候不是天水河另一边吗?”祁韵总觉得有哪里不对,猛然想到什么,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是不是你的任务单上写的?” “对啊。”空空儿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空空儿虽然是个路痴连地图都不会看,但击杀祁韵的任务中带有自动寻路,自从知道如何使用后,很轻松地找了过来。 祁韵听后如遭雷击,这她还能往哪逃?不管去哪都能被人追到。她欲哭无泪,询问空空儿:“师父,你知道繁星公会在哪吗?”她问过洛天繁星,但没有地图她寻过去很难。他那人看上去可靠,也许可以帮她一把。 “繁星公会?好像有点印象……” 祁韵听她这语气就知道空空儿根本没听说过,她只好又问:“这附近有副本吗?” “你去副本干嘛?”空空儿一愣,旋即笑起来,“你去打怪啊?你还能升级呢?” 祁韵听后眼前一亮,对啊,也许可以升级,刀枪不入……算了,对面这人就是堵在她升级路上的巨石,是个大难题。 “她在那!”又有一伙玩家追来。 “你小点声!别让她听见!”另一人提醒,可刚才那句大喊,祁韵并没有错过。 “不好意思,忘了忘了……”最开始出声那人显然将祁韵归入到寻常NPC中,经同伴提醒才想起来她的不同。 “师父,我一会儿再跟你聊啊,我现在被人追杀,你快告诉我副本在哪?”祁韵焦急催促道。 空空儿昨天下线后做了个聪明的决定,在网上看过新手攻略,于是,她终于会使用地图了。她知道事情有些严峻,也不废话,拉开地图点下自动寻路,说:“跟我来。” 两人跑起来,附近刚好有个副本,可团队也可单人完成的副本。 好在追兵距离她们较远,尽管她们速度慢,短时间内倒追不上来。没过多久,空空儿带祁韵来到副本入口处,两人毫不犹豫钻了进去。 追兵们面面相觑,商量后,与另一群追兵共分成两队进入,另外留下几人守在副本出口。不同队伍进入同一副本正常情况下不会相遇,问题是NPC进去会产生什么影响就不是他们能想到的了,因此便产生兵分三路的方案,至少守在外面的那一队会遇到,进副本的则顺便得点副本奖励。 副本名叫“暗黑虫窟”,顾名思义,里面的怪是足以令人头皮发麻的虫子,蝎子、蜈蚣、蜘蛛等等,攻击力不算高但多数带毒,不小心挨上一下,在没带解毒\\药和技术不够的情况下,很容易在里面被虫子们磨死。 祁韵和空空儿刚走进副本,不约而同地后悔这个选择。暗黑虫窟是真的暗黑,几乎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好在刚开始还没遇到毒虫,等遇怪不知又是何等景象。 “徒弟,咱出去吧,我有点害怕。”空空儿颤抖着声音说。 祁韵也想出去,但外面肯定层层围堵,出去是个死,留在副本里则是未知数。她问:“你没来过?” “没有啊。” 这个肯定答案并不使祁韵感到意外,她问:“你有没有什么照明道具?这里太黑了。” “我找找看。”空空儿点出背包,翻找起来。 祁韵凑过去看,不看不要紧,这一看差点把自己鼻子气歪。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报废的装备(耐久0,不可使用)、强化石头、低级药品、任务道具、打不开的等级礼包等等,总之没有一样现在能用得上的。 祁韵瞅瞅手里的厨房姐妹花武器,再瞅瞅还在翻找的空空儿,无奈叹口气,决定认命:“我们出去吧。” “啊?”空空儿看向她,“我还以为你要帮我过副本呢,这就出去啦?” “……”谁有闲工夫帮你过副本啊?!祁韵抓狂,但看着无辜被牵扯进来的她又无力吐槽,只好说道:“准备不够充分,我们就当今天过来打探的,以后再来吧。” “有道理。”空空儿点头,收起背包,在任务栏中取消掉副本任务,眨眼间她们被传送到副本出口处。 “她出来了!”几个守在出口的玩家立刻上前将祁韵二人团团围住,有的给同伴发去消息,叫他们过来凑热闹。 祁韵大声问:“刚开始要杀我的那队人呢?去哪了?” 他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她说的是谁,几经询问,终有一人回答:“他们刚才死回城里,正在赶过来的路上。” “行,那我在这等他们。”祁韵倒也潇洒,直接坐地上等,指指空空儿对他们说:“你们放她走,这事跟她没关系。” 要不是她提及,他们都没注意到什么时候多了个萝莉刺客,看名字颜色就知道同是游戏玩家,又是个萌妹子,他们不好意思下狠手,便有人点头同意:“行,你走吧。” “你们这是干什么呢?”空空儿问,她到现在还没搞清楚状况。 有人解释:“她跟其他NPC不同,你看不出来?” “那又怎么了?” “嗯……”解答者一时语塞,“她杀了很多人,我们这是在替天行道!” 空空儿看向祁韵,见后者点头,接着问:“不就是个游戏嘛,替天行道干什么?” “……”他们彻底无话可说了。难道他们能厚着脸皮承认,一群人让个不会发出技能攻击的NPC,用火烧回城复活了吗?丢人呐! “行了,你快走吧,”祁韵摆摆手,“等我死完两次回到天水河,再研究你的任务怎么完成。” “现在不行吗?” 姐啊,你看看周围形势好不好?祁韵扯着嘴角苦笑:“你着急也没用啊。” 围观者有人上前对空空儿问道:“妹子,你也有击杀任务?” “嗯,”空空儿点头,“独立击杀。你们也有?” “我们没有。” “既然你们没任务,那堵在这干什么?” 我们堵在这干什么?众人一愣,不对啊,我们刚说是来“替天行道”,干掉这个邪恶NPC的啊,是跟任务没关系,但游戏也没规定没有任务就不能杀NPC吧? “妹子你要不就等会儿再做任务,要不就离开,可别想随便乱插一脚啊!”他们怀疑空空儿想把祁韵带走,好声好气想让她别乱掺和。 “我什么也没做啊?”空空儿这枚小萝莉的大眼睛水汪汪的,声音也甜,这句话说出来饱含无限委屈,快将周围几个爷们儿的心戳烂了。她接着说:“我只是好奇你们为什么围住她,你们现在为什么想赶我走啊?” 汉子们简直想高举双手投降,但这里是游戏并非真实世界,杀伤力还是差点。“没想赶你走,我们担心一会儿打起来伤到你,是好意啊。” “哦。那我站远点,你们轻点打,她怕疼。”说完,空空儿走出包围圈,躲到一棵大树后探出头往这看。 祁韵见状做不出任何表情,刚刚听空空儿那意思,好像是要帮自己脱困,谁想这么快就“叛变”,躲一边看热闹去了。唉……世风日下啊!说好的师徒情谊呢?枉费自己不愿意牵扯她,赶她离开,没想到这么快她反倒成看客了。 “他们什么时候过来?快点行不行?”祁韵没好气地问他们。 “你着什么急,早晚都要死的。” “我赶时间,早死早超生。” “嘿,新鲜!你个NPC还懂这个?你死完超生哪去?不还是个NPC么。”有人笑起来。 祁韵托腮,抬眼瞧着他们,恨不得用手里的菜刀把他们都剁个稀碎!NPC怎么了?NPC也是有尊严的!早晚要让你们知道NPC的厉害!她入戏太深,都快忘记原本的人类身份了。 —— 江湖争霸游戏公司。 “小高,怎么样?”主管问。 小高愁得揪两下头发,说:“没有任何头绪。” 测试姑娘小刘点头,也表示没有办法。 “总不能是她自己冒出来的吧?”主管跟着愁眉苦脸,“现在全世界也达不到这么先进的技术。是不是——郭长明负责的部分查过没有?”郭长明原本是开发部的程序员,因发现他以职务之便偷偷借着游戏挣钱被辞退了。主管怀疑他对公司怀恨在心,离职前做过某些见不得人的手脚。 “我们这就开始查。”小高小刘不敢多说什么,赶紧答应下来,埋头苦干。 主管满意地点点头,随便鼓励两下离开了。 小高偷偷瞥一眼,顿时松口气,说:“歇会儿,一整天就查这玩意儿了,比敲代码还累。” “你觉得会是郭长明干的吗?”小刘顺势放松精神,推推眼镜问道。 小高摇头:“他哪有这本事,真这么厉害还会被炒鱿鱼?” “也是,”小刘看一眼旁边电脑上定格的视频画面,正是祁韵在酒馆疯狂扔柴火的景象,“我看他也做不出来真实性这么强的人物。会不会是玩家黑进来干的?” “你开玩笑呢?” “哈哈,你怎么知道?”俩人笑起来。 第33章 这个NPC不太正经(7) “他们过来了!”祁韵的那队仇人正小跑着往暗黑虫窟副本出口处赶来。 祁韵站起身,对他们爽快说出两个字:“打吧。” 队伍中一人见她形象登时笑出声:“呵呵,你就用菜刀和炒勺跟我们打?” “别废话了,”祁韵翻个白眼,“不打我可就走了。” “上!”队长发话,五人迅速散开,将祁韵团团围住。 周围观众纷纷向后退,围成一圈看热闹,还有人已开启录像。 队长他们知道祁韵没有技能,只要不让她跑掉,她唯有束手待毙,他们也不玩什么试探性攻击,队长一声令下,全部释放大招朝祁韵招呼过去。祁韵淡然地闭上双眼,祈祷手里的两把武器能随她一起回到天水河旁,否则她白折腾。 剑刃攻击、气功波动、无数飞针等攻击同时向祁韵飞来,远处看仿佛开了朵灿烂烟花。众人心下畅快,这个NPC祸害快要死了,终于可以报仇雪恨挽回众玩家颜面了。但,当技能余波去尽,却没见祁韵的尸体。 “她去哪了?” “卧槽!炸成灰了?” “她会遁地?” 众玩家一头雾水,目光齐刷刷看向出手的五人。队长立刻点出任务栏,那条团队击杀任务还在,只不过祁韵的坐标不再是这里,而是飞快变换着,一时无法分辨出她的具体位置。 “谢了。”祁韵道谢。她正被人紧紧抓着手臂,在林间飞快移动,速度几乎是初始速度的两倍。 “徒弟,一会儿好好让为师杀一杀啊!”空空儿笑着对她说。 祁韵敷衍地干笑两声。 空空儿躲到树后,趁人不注意时搜索到孤雁,夺命连环一通说,将孤雁叫过来救人。好在孤雁之前答应过朋友,空闲时会在游戏中仔细观察祁韵,这才答应空空儿的请求,否则直接拉黑,根本不会掺进来。救NPC的事如果暴露,他也许会成为众多游戏玩家的公敌。尽管他游戏技术一流,却也不想惹这么大的麻烦。 孤雁面无表情,一手拎着一个在林中飞奔,各种树木对他来说不是障碍反而是助力,用来隐藏身形正合适。刚才在所有攻击即将落在祁韵身上时,他发动三秒无敌技能,趁大量攻击技能阻挡住大家实现之时,把祁韵救下,时机不可谓不好。 “你带我去哪?”祁韵问。她没玩过江湖争霸这款游戏,也看不到地图,无从得知自己身处何地。 “公会。” “哪个公会啊?”空空儿问。 “繁星公会。” “诶,你俩认识的吗?” 祁韵摇头:“不认识。” “不认识他怎么会带你去繁星公会?”空空儿不解,“你之前不是也想去那的吗?那个公会有什么特别吗?为什么你们都想去啊?我还没加入公会,我能不能进啊?” 连珠炮般的问题轰炸过来,祁韵不知先回答哪个,只好说:“我想去繁星公会和认不认识他是两码事。” “也是哈!”空空儿认同这个说法,放过祁韵,转而问孤雁:“你为什么要带我们去繁星公会?你是那个公会的?是不是会长啊?哈哈,你这是要保护我们了吗?是不是因为觉得我很有游戏天赋,将来有可能成为大神,所以拉拢我啊?” 孤雁烦不胜烦,恨不得将空空儿丢下,他紧了紧抓她胳膊的手:“闭嘴!” 眼看空空儿撅起嘴,想要开口说些什么,祁韵马上插嘴道:“师父,你还没教会我呢,好好想想你的教学方案怎么样?” “有道理有道理,我想想。”空空儿思索起来。 世界安静了。 不多时,他们到达目的地。繁星公会从外表看上去像个古代大宅子,走进去可谓内藏乾坤,水榭亭台,花草假山,内中美景不差于游戏中的野外景色。 “老三回来啦!”他们刚迈进公会,便有一人迎上来。 “嗯。”孤雁应声。 “你来找老大的?”那人名叫史上最帅,他瞅瞅空空儿,朝孤雁飘过去个暧昧的眼神,紧接着看见祁韵从后面走进来,顿时一脸愕然。 “他在吗?”孤雁问。 “在里面呢。”史上最帅将孤雁扯到一边,小声问他:“你怎么把这煞星带来了?你没看论坛因为她都炸锅了吗?” “那跟我没关系。” “……”史上最帅一时语塞,然后问道:“没让别人看见吧?” “应该没有。” 史上最帅伸脖子往公会外瞧,见确实没有什么行踪诡异的人,立刻推着他们三人往里走,催促道:“快进去快进去,别被人发现了。” 公会也算是私人地盘,除去公会内部人员,其他人若没有正当理由不可擅入,否则会被认为是踢场子的,将会陷入无穷追杀。 —— “坐标停了!”祁韵的几位仇人均双眼死死盯着任务栏,有人见标注出的坐标不再变换,立刻出声喊道。 “蓝鹰山?这是个什么地方?” “公会所在地,蓝鹰山中有几十个公会。”队长说。 “这可不好办了……我们不能强闯公会啊。老大,你说怎么办?” 队长想了想,说:“先发布在论坛上,我们现在去蓝鹰山看看。公会不是那么好进的,也许她只是在山里,并没有进入哪个公会。” —— “会长。”孤雁对洛天繁星打声招呼。 洛天繁星一愣,他对祁韵之事略有耳闻,见她被孤雁带进公会很是奇怪,问道:“怎么了?” “会长你好,”空空儿抢先打招呼,接着说,“你们公会还缺人吗?你看我怎么样?” “……可以,你申请就行了。”洛天繁星点头说道,随即面带疑惑地看向孤雁,示意他给个解释。 “外面有人追杀,让她过来躲躲。” 洛天繁星皱眉,虽说凡是进入公会的人显示的坐标都为“蓝鹰山”,但公会中人多嘴杂,谁知道会不会有哪个玩家将她躲在这的事捅出去,真到那时,繁星公会恐怕会陷入无穷麻烦中。 “那个……我不会惹事的。”祁韵不好意思说道。实际上事情已经闹大了。 洛天繁星微微叹口气,说:“你先在这躲几天,等外面的混乱平息下来你再出去吧。” “谢谢。”祁韵赶忙道谢。 “会长会长,快同意!”几人说话的工夫,空空儿向繁星公会提交了入会申请。 洛天繁星点出申请栏同意空空儿入会,对祁韵二人说:“你们先熟悉下公会规定。老三,跟我来一下。” 孤影两人走到隐蔽处,洛天繁星问:“你带她来这干什么?别用你刚才的话敷衍我。”他们在游戏中成为朋友,认识时间有一年多,互相都有所了解,洛天繁星不信他没有其他想法。 “看着有意思,留下来观察观察。”孤雁如此说道。毕竟他们在现实中互不相识,有些话不能说尽。 洛天繁星吐出口粗气,说:“行了吧,你能对NPC感兴趣?骗鬼呢吧?” “她很不一般。” “所有江湖争霸玩家都快知道她不一般了!”洛天繁星用拳头锤他肩膀,“你小子就不会骗人,要研究不放在外面研究,哪有带回来的?”肯定是让祁韵处在危机状态中,才更好观察她的行为方式,带回来研究什么?难道是每天聊天? 孤雁的眉挑了一下:“朋友拜托我盯着她。” “还有呢?” “空空儿威胁我。”孤雁无奈说道,他是真不想将这个让人丢脸的原因说出来。 洛天繁星诧异:“她威胁你?威胁你什么?” “说是不救就一直缠着我。”孤雁叹口气。 “缠着你?哈哈哈哈……”洛天繁星大笑,伸出手指点点他,“你居然怕个小姑娘?别是冤家吧你们。” “……”孤雁目光冷下来,握紧拳头。 “既然她们是你带进来的,以后就归你管,我可没时间照顾她们俩。”洛天繁星摆摆手,笑着扭头离开,留下在风中凌乱的孤雁。 空空儿点开称号列表,将“繁星公会小萌新”称号设置为显示,咧嘴笑呵呵地看着人物形象展示中的自己,也许以后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徒弟,我们什么时候开始继续训练啊?”空空儿边划看着头顶多几个字的新形象,边问祁韵。 “明天吧,今天太累了。” “也是,”空空儿收起所有菜单,“你跟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非要追杀你?” “一言难尽啊……”祁韵叹口气,随意在公会大厅中找个椅子坐下,然后将今天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告诉她。 “啧啧……”空空儿摇摇头,坐到祁韵身旁的椅子上,“他们也太欺负NPC了!你看我多好,我就没追着你打,也没找其他帮手过来围攻你。” 这两样你都干了!祁韵暗自咬牙。昨天空空儿还在天水河附近追杀她,直到疾跑耐久耗光才消停,后来又请孤雁过来帮忙,以为她眼瞎,看不见那时候的队伍标志吗? “不过你现在算是游戏最红NPC了吧?哈哈,会不会以后有人见到你,找你要签名啊?”空空儿脑洞大开,胡乱幻想着。 祁韵在心底咆哮:你以为我是明星呢?我拿什么签名?签NPC艺名“洛云儿”还是真名? “或者,你成为游戏里最牛的大BOSS,所有游戏玩家都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想见你一面必需上供!想干掉你?那是门都没有!想找你完成击杀任务?连窗都没有!”空空儿忽然嘿嘿坏笑起来,“做任务也行,师父我勉强做做你的经纪人,想做任务的先交保护费……” 祁韵用力按揉太阳穴。 第34章 这个NPC不太正经(8) “小高,找到原因没?”主管又找了过来。 小高胡乱抓抓头发,不好意思说道:“还没有……就好像是凭空冒出来的。”测试小刘在一旁猛点头。 主管皱眉:“通知所有人开会,今天不弄清楚怎么回事,别下班了。”说完,他转身向会议室走去。 主管是个工作狂,不仅对自己要求严格,对一众同事也是如此,当天事必须当天完成,否则别想回家休息。好在公司还算待遇不错,不仅保险、基本工资属于行业内高等级别,奖金丰厚,合理加班也会给员工加班费,如果不是这样,也许大多数人都受不了煎熬离开,或者熬一段时间便跳槽了。 小高二人对视一眼,无奈叹口气,站起身前去通知大家开会。 论坛中的那条热帖已经达到十几页,各种各样的言论层出不穷,见到有人猜测说是游戏公司做的某些游戏测试,会议室众人相继苦笑。他们如果真有这本事,江湖争霸这款游戏可谓是世界级的了。 “大家怎么看?”主管问。 等半晌,没有任何人发表看法,大多数低着头佯装思索,主管说:“这件事如果不能尽快处理好,对大家都不好。”不光是影响游戏玩家,游戏公司也有可能背上骂名,“NPC事件”若发酵到一定程度,引起多方面的关注的话,公司高层会陷入尴尬境地,再往远处他都不敢想。 “那个……”小高壮着胆子开口,“我们是不是可以和那个NPC接触一下试试?” 周围人看向他,有的面带不屑瞥他一眼。 “我看可以。”主管说。他见有人并未理解他的意思,便解释道:“视频大家都看到了。‘洛云儿’不同于游戏中所设定的NPC,她的行动不受地域限制,活动范围广、行动灵活、语言生动,说她是NPC还不如说是游戏玩家。你们注意到没有,她在进行反抗的时候,从来没有使用过任何技能,第一次是利用小怪,第二次是使用道具。” 众人点头。 “虽然凭借这几点不能说明她智商超高,但也并非一般NPC可比。这大数据……”主管干咳两声掩饰尴尬,差点跑题,他接着说,“所以,我觉得小高的提议大可以试试。只轮番查找所花费的时间太久,我们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小高,既然是你提议的,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好。”小高只得点头。测试小刘抬手推眼镜,捂嘴偷笑。 “小刘,你帮他一起做。” “哦。”小刘应声,悄悄朝小高吐舌头。 —— 繁星公会。 “师父,你是从哪领的任务?”祁韵将困惑她许久的问题问出来。空空儿才刚刚进入公会,也就是说她的击杀任务根本不是在公会领取的,而是另有它处。 “哪个任务?” “杀我这个。” “这个啊……我想想……”空空儿仰头盯着天花板,大眼睛眨啊眨。 过了会儿,祁韵问:“忘了?” “啊?哦,忘了。”空空儿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祁韵僵硬地扭过头看向门口,这才第二天,怎么就能忘了呢?空空儿这记忆力没比金鱼强到哪去啊!自从遇到空空儿,她心里活动增强不少。她正暗中吐槽,眼见孤雁从门口走进来。他也是领取过击杀任务的! 祁韵立刻站起身迎向孤雁,还没开口说话,他先说道:“你们跟我来。” 孤雁带领祁韵二人来到公会的柴房。公会占地面积大,但实际上使用的地点并不多,像柴房、厨房等地没有人会去,顶多算是装饰性区域,游戏玩家又不是真的需要在游戏中生活,与任务无关又不是美景的地方,他们是不会专门进去参观的。 “你,”孤雁指着祁韵说道,“以后就待在这,没事不要出去,等风头过去你再离开。” 祁韵点头,同意安排。 “至于你——” “我怎么了?我也必须留在这?你们这算不算是囚禁啊?我加入公会是跟大家一块玩的,可不是受虐的,你没有权利要求我在哪里吧?再说了,这里环境也不好,在这待着我还不如去做别的。”空空儿抢话说道。 “你不要将她在哪说出去,至于去哪,随你便。”孤雁撂下这句话,转身走了。 空空儿对着孤雁离开的背影做个鬼脸,面向祁韵说:“徒弟,跟我出去走走。” 祁韵摇头:“算了,我还是老实待着的好。” “你还真听他的呀?”空空儿去拉扯祁韵的手臂,“没事的,现在有我罩着你,出不了什么事。” “师父,我跑一天很累的,你让我歇会吧。”祁韵推开她的手,坐到屋中的木椅上,提醒她:“你在外面千万别提跟我有关的事。” “我懂,我又不傻。我去做点公会任务,走啦。”空空儿摆摆手,走出屋。 “诶,你不是走了嘛,怎么又回来了?”祁韵听到柴房外的交谈声。 “有事。”孤雁说。 “有什么事啊?” “跟你没关系。” “她是我徒弟,当然和我有关系。尊师重道懂不懂?长兄为——呸,我是她师父,也就是她的父!有什么事也要说给我听的……”空空儿的话匣子一旦打开,便不容易关上。 孤雁没理睬她,走进柴房中,“嘭”地把门死死关上,将空空儿阻挡在外。几秒钟后,空空儿悻悻地走了。 祁韵抬眼看他,等他先说。 “你……”孤雁不知如何开头,只说一个字便顿住。 “你想知道什么?” “你……真是NPC?”孤雁用牙缝挤出来几个字,问出这话让他十分不自在,眉心拧成个“川”,双手握上腰间的刀。 祁韵抬手指指自己头顶的名字:“你说呢?”她现在还无法弄清他的意图,说起话来也不露底。 “那你怎么会不受区域限制的?”孤雁从游戏的基本常识问起。 “不知道。”祁韵坦言。她确实不清楚。 “你是怎么诞生的?” “……不知道。”祁韵愣了下说道。就算她说是她妈生的,他会相信? 孤雁沉沉吐出口气,又问:“你的目的呢?” “目的?” “对,目的。” 这会儿轮到祁韵不自在了,片刻后,她说:“做任务。” “任务?什么任务?” “当然是游戏任务。” “那外面又是怎么回事?”孤雁不明白,以完成游戏任务为目的,那她老老实实让人打死不就行了,何必逃跑呢?现在闹得满游戏皆知,事情如今不好收场了。 “这个……”祁韵语塞,硬着头皮说,“我怕疼,他们打我的时候很疼,疼得受不了。所以……我就跑了。” 孤雁脑中“轰”的一下,这答案简直能够颠覆他的世界观,NPC怕疼?开玩笑!他直言:“我不信。” “你不信也是这个原因啊。”祁韵还能说什么呢,说真话人家不相信。 “你真的感觉得到疼?”孤雁看她现在的表情又不像是在骗他。 “真的。”祁韵看向柴房左边角落,那里放着几捆干柴,她说:“其实是这样,我需要在游戏中完成任务,每顺利完成一项,我就……更接近人类。也许,我最后就变成人了也说不定。” 孤雁一脸愕然。NPC变成人?开什么国际玩笑!难道机器人将来真的能拥有人类智能?他扯起一边嘴角,似笑非笑问道:“游戏里的活人?你这是打算走出游戏?还是说只在游戏中生存?” 祁韵忍着笑,郑重而认真地看着他,即使江湖争霸游戏中的角色做得还不够完善,但看他反应,也能猜想到他现在的脸色有多难看。 “这我就不知道了。也有可能最后进化失败,不论是游戏还是现实,都没有我的存在。”祁韵耸耸肩说道。 “呵呵。”孤雁冷笑两声,分明觉得祁韵在耍他。 “信不信由你。”祁韵无聊地用菜刀去磨木椅扶手,木屑一点点冒出来,随风飘下。 “你……”孤雁话没说完,整个人突然僵住了。祁韵瞟去一眼,以为他掉线,没再搭理他。两分钟后,他说:“那我帮你完成任务怎么样?” “你帮我?”祁韵有些诧异,刚刚还不相信,这才过去多久就转变看法了? “游戏公司的人委托我对你进行研究。”那卡住的两分钟,他是和小高谈话去了。 “可以啊。但首先你告诉他们,别让外面那群玩家追杀我,”祁韵收起菜刀,开始谈条件,“然后,我需要知道都有哪里能领取到跟我相关的任务,或者把击杀任务改成对话任务也行,我更偏向后者。” “你没有资格谈条件。你现在只是个NPC。”按照祁韵说的做,无疑会加大研究难度,只对话能看出什么来? 祁韵翘起二郎腿,身体重心偏移到左臂,压在木椅左侧扶手上,抬眼看他:“如果游戏公司有办法能把我这个NPC去掉,也就不会让你来跟我谈了吧?”这事显而易见。 孤雁眉头一跳,过会儿接着说:“只是因为你惹出的事太大,我们才来找你。” 狡辩啊……祁韵摇头,随即说:“那如果是这样,我们没什么好谈的。闲着没事干呢,我就出去逛逛,跟他们玩捉迷藏貌似也挺有意思的。” 孤雁将她的话原原本本告知给小高,小高苦笑:“这NPC也太不正经了,不敬业啊,你老老实实当个NPC有什么不好?”他能想象到,游戏论坛中盖起一座又一座高楼,话题全是关于名叫“洛云儿”的NPC。 “我倒觉得她很好玩,”小刘笑起来,“假设她说的是真的,我还真想和她交个朋友。” “姐,咱严肃点行不行?” “你继续,嘻嘻。”小刘摆摆手,笑容不减。 孤雁朝祁韵伸出右手:“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祁韵微笑着握了上去。 第35章 这个NPC不太正经(9) “官方声明了,去看置顶贴!” “游戏公司这是要逆天啊!” “刚从隔壁楼回来,太吓人了!他们的技术这么好了?可怕……” 游戏论坛中多了一条帖子——“关于NPC改进”,大体内容为:名叫“洛云儿”的NPC是游戏公司新研究开发出来的人物形象,之前没有直接说明是因为充满bug仍要改进,也是打算给各位玩家一个惊喜。至于如何开发出来的,这是机密。 这条官方帖子热度嗖嗖往上涨,影响逐步扩大,某些网站等媒体都纷纷报道出这件事,关注度极高。某些相关技术人士就此展开讨论,而不懂却又好奇的人,开始注册江湖争霸游戏帐号,打算一睹“洛云儿”的风采。对游戏公司来说,可谓喜忧参半。 祁韵与孤雁商定后,得知其击杀任务是在一副本门口处领取的。游戏公司做出妥协,屏蔽了大多数玩家的视线,即看不到“洛云儿”这个人。她由孤雁及小高的游戏人物“G001”领路,赶往副本——赤云飞峡。 干,荒凉,这是赤云飞峡景色给人的最直观感受。巨大峡谷似是一座高大而完整的山被人一刀劈开,中间沟壑深邃难填,微微泛红的被风割裂出道道裂痕的岩壁,与晚霞连成一片,犹如火烧般的红色世界。 祁韵透过空气壁看着这等景象,说不出心中是如何感受,只觉畅快至极,这游戏设计精致,宛然如真。 不只祁韵被眼前景象吸引得呆住,就连孤雁和G001也一副快被惊掉下巴的模样。 孤雁看向G001,问:“你们来新美工了?” “好像没有……”G001僵硬摇头,“我去问问。” 半晌后,G001说:“没人动过这里。”说完,他和孤雁齐刷刷看向祁韵,莫非是她出现引起的? “怎么了?”祁韵纳闷问道。他们盯得她直发毛。 “跟我来。”看她反应就知道这里的变化她并不知情,孤雁说着朝一处走去。G001也没有问她什么,沉默不语地跟在他们身后往一处走去。 远远的,一位名叫“老丐”的老者NPC倚靠巨石侧躺着,破衣烂衫如同乞丐,头发胡子一团乱,看不清样貌,他拿着个破蒲扇,一下下拍着大腿,口中哼唱不知名的小曲儿。看他这形象,很有几分济公的神\\韵。 “老丐,还有任务吗?”孤雁问。 老丐微微睁开双眼,迷迷糊糊的好像刚睡醒,他没回话,对着祁韵挥了挥蒲扇。 祁韵指自己:“我?” “过来过来。” 祁韵看看孤雁和G001,上前两步,问他:“你认识我?” “可不。”老丐盘膝坐起来,说:“就是我把你带进来的,我能不认识你吗?” “你……”祁韵瞪大双眼,下意识拿出手机,“回到往日app”更新进度仍旧是1%,“小——”谁把她带过来的?小A。 “嘘——”老丐打断她的话,故作神秘说道:“别告诉他们。” “你们认识?”G001问。其实答案很明显,人家老丐清清楚楚地说出,是他将“洛云儿”带进游戏里的,而“洛云儿”刚也认出他到底是谁。 “跟你没关系。我倒想问问你,你把她屏蔽了,她怎么完成任务?”老丐没有回答,反而问他关于祁韵的事。 “这是我要求的。”祁韵道,转而对孤雁二人说:“我跟他有话要说,你们能不能先回避一下?”面前这家伙不是说去更新了吗,怎么在这里出现了? 孤雁和G001对视一眼,旋即走开。不仅祁韵想跟“老丐”单独聊聊,他们也需要时间缓冲——这两个NPC互相认识,事情好像变得更加复杂了。 祁韵见他们走远,便一屁股坐到老丐的对面,质问他:“你不是更新去了吗你?” “是啊,更新过了。”老丐拿着蒲扇摇起来,接着说:“在手机里待着没意思,我出来放放假。” “一边放假,一边给我找事呢?”祁韵苦笑,“击杀任务是不是你干的?” “多明显的事,怎么还要问呢。这不是帮助你早点完成任务,快点回去嘛。” 祁韵满肚子抱怨的话被堵回去,这要她怎么说,人家说是为她好,这点也不能不承认,尽管任务不是她喜欢的。 孤雁和G001停住脚步,遥遥看着巨石旁的两人,听不清他们说的什么。G001心里嘀咕,一个问题没解决,又突然发现另一个问题,而且第二个问题好像更难以解决,他怎么向主管交代?难道告诉主管他再跟老丐聊聊?头疼啊! “你们游戏公司怎么回事?”孤雁问。 “我也想知道……”G001欲哭无泪。 老丐盘膝倚靠巨石,扇扇子的动作流畅自如,跟游戏外现实世界中的老大爷比,除了外形差点没有任何区别。孤雁盯着他的动作,说:“我现在有点相信她说的话了。” “啊?”G001不明白孤雁指的是什么。 “之前洛云儿说过,她完成任务后有可能变为人。” G001翻个白眼,他可不赞同孤雁所说的:“你听她乱扯!可能吗?你当这是科幻小说呢?她如果是机器人,逐渐拥有智能最后变成人类,我还能昧着良心相信;她现在是什么?是数据,是代码,她怎么变成人?骨头呢?肉呢?” “什么话到你嘴里都变个味。”孤雁调侃他,席地而坐,接着说:“他们很有意思。” “有个毛意思!”G001用拳头怼他,“因为他们,老子工作也许要不保了!” “那就换个。” “说的轻松啊你!”G001“扑通”一下坐到孤雁旁边,头顶血条出现,掉了10血,他叹口气,说:“我如果跟你一样只是个游戏玩家,当然也觉得好玩,说不准也跟在他们屁股后面打一打,录个视频。可现在要解决问题啊!” “我明白。” 老丐咧嘴笑着,手上动作不停,粘成一团的胡子头发高起高落,祁韵不说话,他也不言语,两人坐地对视,气氛有些诡异。 论神秘程度当然是小A技高一筹,他能带人前往异世界,已然是强于游戏公司太多。可他们所在的地方终究是游戏当中,祁韵无法确定游戏公司会不会被逼得停掉服务器,若真的游戏停运,第三次世界任务大概会从新开始。 “事情闹这么大,你准备怎么收场?”祁韵问他。 “做完任务闪人啊,还能怎么收场?”老丐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个傻子。 祁韵强忍住想揍他的冲动:“跑?” “对啊。”老丐拿着蒲扇朝四周指指,说:“你看看周围环境,太差劲了!要不是我发善心把这个什么副本给改了,原来比这个还难看。” 赤云飞峡原本的景色确实如他说的没现在好,“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过去的赤云飞峡简直就是个土坑。 老丐接着说:“我也想早点离开这个鬼地方,还不如——咳咳,还不如你的现实世界好玩。”他话说到一半忽然来个急转弯,差点将某些不能说的秘密讲出来,立即生硬扭转话头。“这样吧,我破例做主,你就将空空儿那个任务做了,其他的就算了。” 祁韵好奇他那句“还不如”这没说清楚的话,可听到最后一句,哪还管他之前说的什么,精神一震,确认问道:“你说真的?只做空空儿的就行了?积分不会少吧?” “啧啧,”老丐砸吧两下干裂的嘴,“我向来说到做到,前两次任务骗过你吗?就这么说定了,你快点完成任务,我好休息几天。” 祁韵微微一愣,他需要休息吗?她没将这句话问出口,而是点头,信誓旦旦说道:“没问题。” 她站起来,朝远处的两个小黑点招手,示意她已经和老丐交谈完毕,他们可以过来了。 孤雁二人疾跑回来,G001急忙问道:“怎么样?你们……” “小伙子,不用担心你的工作,我们不是来找茬的。”老丐也从地上起来,对G001挥挥手中蒲扇,似寻常长者在提醒莽撞冲动的男孩放宽心,不要太过紧张,他说:“我们身上有自毁程序——” “啊?”G001惊叫出声。 “别一惊一乍的,老头子我的心脏可受不了。”老丐数落他道。 “啊……对不起……”G001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祁韵见状扯了下嘴角。孤雁表情变得不太自然。 “我们身上有自毁程序,当完成某样任务后会启动,然后……”老丐眯起眼,眼神幽幽的,有点慎得慌,直盯得G001背脊发凉,“嘭!”他大吼一嗓子,其他三人全被吓得一激灵,“我和她就没了。” “没了?”孤雁问。 “啊,没了。”老丐点头。 孤雁不知如何表达内心的感受,不是说变成人呢吗?他看向祁韵,后者别过目光,去研究赤云飞峡中的岩壁。 小高觉得有哪里不对,想了想,问:“你们怎么出现的?自毁程序又是怎么回事?” “小伙子,问题不要太多啊!”老丐用蒲扇拍G001的头,像教训自己家不成器的臭小子,“好奇心害死猫知道不?现在对于你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他没等小高张口,抢先接着说:“是把我们会自毁的事告诉你的老板!先保住工作要紧!你说对不对?” “是,有道理。”G001连连点头。 “但是,你要注意措辞啊!”老丐抖两下八点二十的粗眉,“我相信你懂的。” G001眼前一亮:“明白,谢老爷子提醒!” 如何将他们自毁的事情告知主管,小高脑中急转,这是一个“发财致富”的机会啊! 第36章 这个NPC不太正经(10) “怎么回事?” “老大,你怎么了?” 祁韵的仇人——队长,盯着任务栏发愣:“任务不见了。” “什么任务?” “卧槽!”另一人骂道。 “你又怎么了?” 那人一把将他扯过来,指着任务栏说:“你看,击杀任务没了!” 蓝鹰山山脚下,祁韵四人从队长他们身旁走过,正要返回繁星公会。孤雁已经给空空儿发过消息,让她先不要离开繁星公会,有事找她商量。 G001走在老丐身侧,不时上下打量他。刚才队长等人的谈话传进他的耳中,令他分外惊讶,他还没来得及将之前的事告知给主管,所以,玩家的任务消失应是老丐或者祁韵做的手脚,但看祁韵那个高兴劲儿,就知道她没这个本事。 “小伙子,你总看我干啥?”老丐用蒲扇拍G001的脸,老眼一挤抛过去个媚眼,“老头子我对你可没兴趣。” G001的隔夜饭都快呕出来了:“老子也对你没兴趣!” 祁韵偷笑,忽然觉得小A与猥琐老头的形象很是相符,丝毫没有伪和感。虽然曾经被他噎得憋屈,但看他欺负别人,还是挺有意思的一件事。 孤雁默不作声地走着,仿佛周围的一切与他无关。 “还不承认!”老丐“啪啪”地用力拍打G001的头,其头顶上的血条若隐若现,“我都数过了,从刚见面到现在,你偷看过我539次!” “怎么可能?!”G001抵死不认,偷看是有,但那也不可能达到五百多次,绝对是胡扯! 老丐收回蒲扇,掰着手指头数:“刚见面时你看的少,仅有23次,我和她聊天的时候你偷看我207次,这前往繁星公会的路上,一共有318次。” “我呸!”G001还真就跟着算了,“你自己加加!23加207加318那是539吗?是吗?!那是548!你连小学算数都不行,居然还敢说我偷看你那么多次!我长多少双眼睛才能偷看那么多次?” 祁韵无声笑起来,双肩微微抖动。 “诶诶诶!”老丐又用蒲扇拍G001,“你可承认啦!你偷看我!” “……不是,”G001懵一脸,“不是在算偷看多少次吗?我算错了?” “哈哈哈哈……”祁韵实在忍不住,终是笑出声来。 孤雁伸出手拍拍G001的肩膀,说:“快到了。” G001气哼哼地迈着狂野步伐,当先往繁星公会门口走去,打算再也不搭理那个可恨的NPC。 祁韵悄悄朝老丐竖起大拇指。 空空儿蹲在公会门口,一手托腮,一手正划拉着地面,逗弄小蚂蚁NPC。小高控制的G001走到她面前,说道:“我们先进去再说。” “啊?”空空儿抬头看他,确定自己不认识对方,问道:“你谁啊?你认识我?你是来找我的,还是想通过我引荐见到公会会长,然后加入公会?其实不用那么麻烦,你直接申请就行了,条件符合肯定不会不收你的,我刚看……” 空空儿今日憋屈半天,不让她离开繁星公会,也没有人陪她玩,只能在公会内部乱逛,这才刚蹲在门口歇上一会儿,总算是有人找她说话了。 G001一个头两个大,又不好跟人家小萝莉发脾气,脸上挤出笑容,说道:“我不是来加入公会的,就是来找你。我们进去说。” 此时,祁韵走到门口,说:“师父,我们先进去。” “谁在说话?”空空儿四处乱看,没找到声音源头,却想起这是谁的声音,“徒弟,你在哪?”游戏公司将祁韵屏蔽掉,仅留下小高的G001以及孤雁能看到。而孤雁能看到她,是因为小高的几句话,“他最先发现这个NPC,也许比我们更加了解她”。 祁韵看向G001,他避开目光,表示自己没办法。 “小伙子,不行啊你!”老丐手中蒲扇点点他,对空空儿说:“人在这儿呢。” 祁韵的身影立时出现在空空儿面前。 “哇!你会隐身啦!”空空儿跳起来,一把抱住祁韵,“乖徒弟,教教师父怎么隐身!” 祁韵、孤雁、G001:“……” “进去进去,别在这堵着。”老丐用蒲扇拍空空儿后背,推她往公会里走。 “你是谁啊?哎呀,你是NPC!你怎么也……”几个人伴随着空空儿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往繁星公会大堂走去。 因为洛天繁星担心人多口杂,有成员在公会里无意中发现祁韵的存在,继而将这件事说出去,所以,他选择将公会成员外派。以公会需要加强建设为由,以仓库中存有的珍惜材料为饵,诱惑众成员外出完成公会任务,当公会提升一级后,将按照贡献度发放相应奖励。 公会内唯有洛天繁星和史上最帅两人在,其余人等都被他们俩连哄带骗地请出去了。尽管祁韵已经被屏蔽,公会如此作为也只是避免陷入麻烦中,但见到公会内部空空荡荡的,她心里还是一暖。 “你们回来了。”洛天繁星迎上来。 “那个NPC呢?”史上最帅问,目光扫到邋遢的老丐身上,他一愣,“她换马甲了?” “……”几人无语。 老丐伸手一指:“这呢。” 洛天繁星二人立刻得见祁韵本人。 “我天!”史上最帅惊讶道:“你又是从哪冒出来的神NPC,这本事厉害啊!是不是隐身术?” “老二你消停会儿!”洛天繁星道。他转而问他们:“你们都进公会里来干什么?” “做任务。”孤雁说。 “需要我们帮忙吗?” “谢谢,不用。”祁韵说。 “会长,借公会练武场用用。”孤雁说。 他们人都来了,难道还能轰出去吗?洛天繁星答应:“去吧,我给你们放风。” “谢谢。”祁韵再次道谢。 洛天繁星拦住想跟着祁韵他们过去的史上最帅,后者却也没有非要强硬地跟上看热闹,便和他一同留在公会大厅内,关注着其他众位成员的动向,若有人回来想进入练武场,必然会及时报信给孤雁,并尽量阻拦来人。 练武场不算大,实际上是片空地,角落里摆放着几样武器装备。这几样武器装备不是玩家能带走的,只得在这里使用,想拥有一模一样的需从公会商城购买。与其说是练习技能的地方,不如说是武器装备试用柜台。 “徒弟,你准备好受死了?”空空儿胡乱猜出他们的意图,假如与她无关,也就不会通知她留在公会里等消息了。 祁韵无论怎么听这句话都觉得别扭,但事实如此,她点头说:“对,我做好要死在你手里的准备了。” “嘿嘿……”空空儿坏笑起来,举起双刀,互相打磨着,冒出点点火星,不得不说她现在的行为有点像马上动手宰杀肥猪的屠夫,“师父一定让你死个痛快!来吧!” 祁韵蹙眉看她,下意识握着菜刀和炒勺的手紧了紧,说:“来吧!” 二女站在练武场中央,其他人分列两边。孤雁双手环抱,面无表情,对菜鸟间的打斗不感兴趣;G001早已打开游戏中的录像功能,聚精会神地盯着她们;老丐抽出武器架上的几样武器随手扔到地上,一屁股坐到架子上,边扇蒲扇边观看。 祁韵咽下口口水,略有些紧张。虽说已然做好必死的准备,可真要疼起来那是要命的,在现实世界里哪里“享受”过这等待遇,她连锻炼都少,更不要说挨揍了。她小时候打过几场架,那仅仅是小孩子间的闹着玩,算不得什么。 “嘿——哈!”空空儿娇喝,双刀挥舞,两道月牙滚动着飘向祁韵,威力仍然低,精准度还是有提高的。 祁韵紧闭双眼,双手一抬,就听“当当”两声,将将好挡住空空儿的攻击,月牙消失无踪。 空空儿不气馁,又是几记月牙斩发出。祁韵没敢动,眼睛都没睁开。 “当当当当!”四道月牙愣是全打在“厨房姐妹花”身上了。 “够准!”老丐手拍蒲扇,赞道。 空空儿转过头,冲他笑了笑。 G001微张嘴看着,过两秒,打了个哈欠。孤雁暗自咬牙。 “当当当当……”越来越多的月牙斩被使出来。 五分钟后,空空儿收回双刀,点开背包拿出个小玉瓶,打开盖子“咕咚咕咚”往嘴里灌。她的头顶上显示出蓝条,以每秒加100点的速度增长着。 祁韵也随之稍做休息,看看手中武器,刀面上仅有几道不深的凹陷,炒勺倒是微微弯曲。看这威力就知道,想死在空空儿手下确实很难。 当空空儿喝完回蓝药,药瓶消失,她收起背包,对祁韵说道:“徒弟,你能不能把手里的破玩意扔了啊,我打着不爽,而且,很浪费药啊!我包里还剩下一瓶。” “……”祁韵叹口气,终是扔掉两样武器,换个思路问道:“你认识玩这个厉害的人吗?能不能……”能不能作弊,换个人用空空儿这个号完成任务? “有啊,我师父,但是很久没联系了。”说这话时空空儿眼神暗淡,旋即她伸手指向站在一旁的孤雁:“还有他!之前不是一招秒杀你了吗?” 祁韵往老丐那瞄一眼,见他没什么反应,她放下心来,问:“师父,你能不能……”她指指孤雁,“让他上你的号,帮我把这个任务完成了啊?” 空空儿对此没有表现出什么反感情绪,她走到孤雁面前,问:“喂,你没问题吧?” 孤雁没理睬她。 G001凑到他身侧,用肩膀碰碰他:“兄弟,帮个忙。” “对!帮忙帮到底,送佛送到西。”空空儿附和:“帮人一把胜造七级浮屠!好人有好报!好人一生平安……” “停!”孤雁实在受不了,抬起手制止她的长篇大论,“帐号密码私给我。” “好。”空空儿点开对话框,毫不犹豫地将游戏帐号以及密码发了过去。 一分钟后,“空空儿”从孤雁那换取了几样强力装备,走到练武场中央,说:“开始吧。”可爱小萝莉口中发出男子低沉的声音,实在让人不适,但几人都没说什么。 祁韵迫不及待受死,小跑到“空空儿”对面,应道:“来吧!” “空空儿”跃上高空,两只匕首飞射而出,紧接着发出两道大了三倍多的月牙斩。 “啊!”祁韵一声惨叫,立时化为尸体。她的脑海中响起小A的声音:“叮咚!主线任务完成,获得3000积分。是否回到现实世界?” “回去!” G001眼睁睁看着祁韵的尸体渐渐变淡,最后化作点点星光飘散开来,直至消失无踪。他扭头朝武器架看去,不知何时,老丐的身影也不见了。 第37章 祁韵的现实生活(5) “嘶……”祁韵倒吸口凉气,摸了摸仍留有些许疼痛的脖子。她总算是回来了,任务花费时间不长,痛苦却极大。她从口袋中拿出手机,随手放到旁边的桌上,拽拽脏兮兮的运动服,一脸嫌弃地往浴室走。 第三次异世界旅行没有什么好体验,被追杀,逃跑,受伤,剧烈的疼痛……她几乎一直处于神经紧绷的状态,此时站在镜子面前,才发现自己脏得跟个泥猴似的,脸黑乎乎的,应是放火时熏的。她脱掉鞋子、脏衣服,扔进一个小盆里,光脚踩着冰凉的地板往卧室走。那里有舒适柔软的干净睡衣,待将自己清洗个白白香香,换上衣服,便可以睡个好觉了。 刚锻炼完,贺寄怀浑身是汗,有些粘腻,但刚刚好的肌肉在灯光照射下颇有股男人味。他抬头看了眼挂在墙壁上的表,已经晚上七点多了。想到刚刚和祁韵发过短信,确认下下周末可以再次见个面,他露出笑容。 他摸摸头上的湿发,走进浴室洗澡。 自从上班开始,祁韵的生活十分规律。早上七点左右起床,洗漱,吃饭,上班,下午六七点钟到家,吃饭,收拾屋子,玩玩游戏、看看视频等娱乐一下,洗漱睡觉。简单到不能更简单。 只有周末回父母家的时候,她才过得不一样些,除此之外,一直是独自一人。她习惯这样的生活,也并没有感到孤独寂寞,这样挺好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自由自在。 这两天,生活突然变得精彩起来,她可以自由穿梭在异世界中,不用“戴面具”示人,说什么做什么都很随意,不像在这里,有时,她不敢说出某些真话,不敢做另类的事。成为别人眼中的异类,这种感觉非常不好。 可以说“回到往日app”给她的生活带来了刺激,一种另类的自由。说真的,她有点上瘾了。但第三次的经历难免给她留下阴影,因为下一次的异世界之旅无法预知,再像NPC似的只能被动挨打,她真的不想再感受一回。 歇一歇。祁韵躺在床上,双手高举手机,看着代表app的贱贱的表情图标,心中如此想着。 “叮叮当当……”手机突然响起来。 她被吓得一哆嗦,手机直直砸在脸上,“哎呦!” 她边按揉着额头,边翻身趴在床上,将手机翻过来 ,是贺寄怀发来的短信。 “我们下下周还是去看电影吗?或者是去动物园,水族馆?” 祁韵施展“一指禅”,回消息:“都行,你决定吧。” 贺寄怀此时躺靠在床上,盯着手机屏幕叹气,挪了挪身后的靠垫,右腿压到左腿上,回:“上午动物园,下午看电影?” “行。”祁韵确实无所谓怎么玩,对什么都没太大兴趣,她又补上句话一起发过去:“你干什么呢?” “在床上躺着,过会就睡了。”贺寄怀笑起来,可当打出最后一个“了”字,又立刻全都删掉,重新写:“在跟你聊天啊,你干什么呢?”他抬手挠挠额头,再次删掉重写,“没干什么,你呢?”他看了看,点下发送。 “在跟你聊天啊!对了,动物园是和平道的那个吗?我记得市里好像有两个,另一个我不太清楚。”祁韵小学时和小伙伴去过和平道的动物园。 “对,另一个太远,是野生动物园。你想去那个?” 祁韵一看“太远”俩字,回道:“不去,和平道的挺好的,我记得里面有长颈鹿和鸵鸟。” 贺寄怀有点后悔选择去动物园的决定,人家都去过了,再去有什么意思?可朝令夕改又不是他作风,“是不是还有狼和老虎?我没去过。” 三秒后,他的手机铃声响起,祁韵打过来了。 贺寄怀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脏重重地给了他一下,他按下接听:“喂。” “我懒得打字,直接电话聊吧……没打扰你吧?” “不会,我自己在家呢。”贺寄怀赶忙说道。 “我很久没去过了,也许有狮子、老虎什么的。你也自己住?” “是啊,我爸妈他们在B市住,不是本地人……” 两人打电话聊起来。 新的一周,祁韵忙于工作,没再开启异世界任务,踏踏实实上班工作,生活一如从前,只不过每晚回到家后都会和贺寄怀打打电话,聊聊天。她多了一个习惯,开电脑时挂上聊天软件。 转眼间,又到了周六。祁韵早上起来吃过早点,随便收拾两下,披散头发背着双肩包出门了。 “喂,妈。”祁韵接通电话。 “你到哪了?” “我在车上,还差三站,马上就到。” “你中午吃什么?”祁韵母亲徐蓉问,手机那端传来的声音乱糟糟的,显然她这时不在家里。 “随便。” “没有卖随便的!你吃土豆吗?” “行。” “油菜呢?” “也行。” “芹菜呢?” “都行。” “你到底想吃什么?” “……”祁韵无奈,“都行啊,做哪个我吃哪个。” “这是你说的啊!一会儿别嫌我做的难吃!” “嗯……妈,我要下车了,先挂了啊。” “挂吧。嘟——嘟——” 祁韵收起手机,背包下车。市里交通发达,不用换车,她从家门口坐公交车可以直达父母家。她慢悠悠爬上楼,敲门。 “等会儿!”不多时,她父亲祁振东将门打开,“今天来挺早啊。”说完,他关上门,顺势帮她把包放到一旁,“天天背个大书包,你说你也不嫌累。” 祁振东穿一身家居睡衣,头发有几根淘气地翘起,额头有两道浅浅的纹,眉眼和祁韵相似,啤酒肚略大。他伸手从架子上拿下双拖鞋,扔到祁韵面前。 “没多少东西。”祁韵换过鞋往屋里走。 “把外套脱了,你不热啊。”祁振东提醒道。 “哦。”祁韵脱下外套,顺手扔到沙发上,一屁股坐下。 祁振东捡起衣服挂到衣架上:“工作怎么样了?” “还那样……”祁韵顿了下,说,“都挺好的,也许快涨工资了。” “我闺女就是棒!”祁振东赞道,坐到她身旁,搂过她的肩膀问道:“你们俩发展怎么样啦?” “啊?” “啧!别跟我这装傻!我还不了解你?上礼拜听你说那意思,他貌似不错啊,怎么样?什么时候带过来给我看看?” “老爹啊……”祁韵推他胳膊没推动,咧嘴说道,“八字还没一撇呐。” “你快把那一撇给我补上!”祁振东催促,“长这么大刚找个对象,没经验啊你。带回来让过来人瞧瞧,小心别被骗心骗身。” 祁韵弯腰拿起茶几上的水杯,吹吹热气,用嘴唇试了一下,很烫,她说:“你闺女不傻。” “谈恋爱的时候智商为零啊闺女!”祁振东从茶几上拿起水壶,往祁韵手中的水杯中倒水,腾腾热气被浇灭,“还热吗?” 祁韵牛饮而尽,放下水杯:“还行。” “你有他照片没有,给我看看。” “没有……” 祁振东拍拍她的肩膀:“闺女啊,长得差不要紧,重要的是品性啊品性!有你老爹我一半就行。”说着,他抬手用食指和拇指比划出三厘米大小。 祁韵拍他放在肩膀上的手:“品性不知道,反正长得比你强。” “闺女呦!”祁振东收回手,脸上表情极其夸张,“在女儿心中不应该是自己的老爸最帅吗?你这是有了男朋友忘了爹啊!” “……” “说真的,他对你怎么样?你俩什么时候好上的?” 祁韵整个脸揪起来,给自己倒杯水晾着,说:“就刚几天。” “你不是说他是高中同学吗?”为老不尊的祁振东用肩膀顶顶她,“你俩不会是那时候就早恋了吧?要不就是他那时候暗恋你,你就没点感觉?” “……” “说话啊!哑巴啦?” “老爹,你哪来的这么多问题啊你。” 祁振东往门口瞟了一眼,压低声音道:“这都是你妈想问的,跟我没关系,我就是替她问问,你爹可不八卦。” 祁韵翻个白眼:“得了吧,她想知道从来都直接问,用你好心替她?还说自己不八卦。” “轮到你管我了哈,问你问题就要好好回答。发展到什么程度了?”祁振东两手手指对两下,“亲嘴没有?” “没……” 祁振东整个人瘫进沙发里,仿佛整个人生都失去了希望:“外孙子,你三年内能出世吗?” “……” “咔嗒!”门开了,徐蓉气喘吁吁地拎着两大袋子走进来,高喊:“过来,都放厨房里去。” 祁振东一骨碌站起来,严格执行老婆大人的命令。 徐荣梳着低马尾,身材稍微走形,但在她这个年龄来说算是好的了,不施脂粉,现在脸上虽有皱纹,但难以掩盖曾经的风采。她换好拖鞋,边脱外套边说:“看我提那么多东西也不过来帮把手。” “哦……下次。”祁韵说。 “工作怎么样了?”徐蓉卷起袖子走进厨房,“哗哗”的水流声响起来。 “说是要涨工资了。”祁振东说。他从壁橱里拿出盆子递到老婆手里:“肉是今天做,还是先放冷藏?” “就放那。”徐蓉随便一指。 厨房里俩人忙碌着,祁韵打开电视,一个频道一个频道切换着。 “别总换台。”徐蓉听厨房外的声音就知道祁韵干了什么,她洗着菜问:“你那个男朋友是干嘛的?” “不知道,没问过。”祁韵不再换台。电视屏幕中茫茫草原,几头小鹿悠闲溜达着,不知暗处有一头母狮静静注视着它们。 “当当当当……”徐蓉开始切菜,赶祁振东:“你出去跟她说会儿话。” “不用我管啦?” “不用。” 祁振东甩甩手,水珠四溅,惹来徐蓉的白眼:“别在这乱甩。” “行行行。”祁振东应声,拿毛巾擦了擦,走出厨房一屁股坐到女儿旁边,低声说:“你妈退休啦,天天闲得什么事都管,快更年期了。你别惹她啊。” 祁韵连连摇头:“不敢不敢。” “你俩说什么呢?” “她说她饿啦!”祁振东回答。 第38章 祁韵的现实生活(6) 徐蓉做的菜算不得色香味俱全,但量足,每道菜都是满满的一大盘,汤汁多些的快要溢出盘子。一家人有所分工,徐蓉擦桌,祁振东将菜摆放上桌,祁韵盛饭。 待摆好碗筷,祁韵在母亲左手边坐下,静等三口人全部聚齐。 祁振东小跑着将最后一碟菜放到桌上,对着微红的手指哈气:“烫死我了。” “你皮糙肉厚的还怕烫?”徐蓉拿起筷子,最先夹起两大块肥瘦相间的五花肉放到祁韵的碗里,“天天上班都瘦了,多吃点肉。你肯定每天不好好吃饭,是不是晚上就吃点破方便面对付?” “不是,我自己也做。”祁韵将肉放进嘴里,味道有点重,赶紧又塞两口米饭。 “你自己做的能吃?”徐蓉又夹起一大筷子菠菜放进她碗里,“多吃菠菜,补铁。” 祁振东嚼着一块肉:“盐放多了,要咸死人了。” 徐蓉也吃了块,蹙下眉说道:“我怎么觉得正好?咸了你别吃。” “唉……”祁振东咽下,又夹口菜,“这个没味。” 徐蓉跟着尝了同一道:“哪没味,这不是有甜味吗?” 祁韵抬眼瞟了一下那道做法奇妙的鱼香肉丝,心下决定不吃那盘子里的,碗里的菜吃光,就近夹离她最近的盘子里的。 “你这糖放多了,盐太少。”祁振东仍在评价那道鱼香肉丝。 “放多少盐?有豆瓣酱还再多放盐,那得咸死你。” “你豆瓣酱放的也不够啊!” “不好吃别吃,以后自己做去!”徐蓉不再搭理他,又开始给女儿添菜。 “够了够了,太多了。”祁韵赶忙说道。她不敢过多言语,生怕战火转移到她这来。 祁振东无奈,每次吃饭都不能说菜做得不好,否则就惹来这么句“不好吃别吃,以后自己做去!”,可他又憋得难受,不说不痛快,几乎每隔两三天都来这么一回。 祁韵早已经习惯了。 “那个贺寄怀怎么样了?”徐蓉问。 “挺好的。”祁韵说。结果这问题还是没能躲开。 “我是问你,你们俩进展怎么样了,能带回家来看看吗?” “对,你刚才都没说清楚。”祁振东跟着说道。 祁韵往嘴里扒饭,一粒米不剩,吃得飞快,含含糊糊回答:“这才几天,别着急,时候到了肯定让你们见面。”她站起身走进厨房去给自己盛汤,很像是落荒而逃。 徐蓉可不打算就此放过她,高声问:“他过去交过几个女朋友啊?” “不知道,没问。” “这怎么能不问呢?”徐蓉不解,在她看来,世界上没有哪个女人能容忍男朋友过往情史太多。 祁韵端着碗坐回,捞起根小油菜放进嘴里。汤向来是随性做的,什么材料都可能出现,喝个汤像是在探险。她点头:“我回去问问他,问完告诉你。” “你可别说是我想问的啊!” 祁振东没忍住笑,被呛到咳嗽起来:“咳咳……我看她绝对这么问。” “吃你的饭!吃个饭还堵不住你那张嘴!” 祁振东不吭声了。 “够吗?”徐蓉看看祁韵的碗:“你给自己盛的也太少了,平时上班都吃这么点?” “够了,我现在不饿。上班的时候吃得多,累脑子饿得快。” “太累就换个工作,别把自己熬坏了。” 祁振东插嘴:“换什么换!朝九晚五的已经够舒坦了,她才多大,应该在外面吃点苦才对。” “吃苦那也要身体好才行,”徐蓉指指祁韵,“你看她瘦的,都快没人形了,熬坏了你养啊?” 祁韵扯两下嘴角,没人形…… “我闺女我养!” “她不嫁人啦?” “不想嫁就不嫁!” “你这说的什么话?你天天盼着她嫁出去,给你生个外孙子玩,现在又说不嫁,你多大了还出尔反尔的?” “这成语好!但不是这么用的,你……” 老两口吃着饭吵起来,祁韵低头捞着汤里的菜吃着,默不作声,连吧唧嘴都不敢,怕将两人齐齐向她“开火”。不多时,见再捞不出什么,她举起碗“咕咚咕咚”大口喝个干净,放下碗筷,麻溜走人。 “吃饱了吗?”徐蓉问。 “饱了,我看电视去。” “你就说的不对,她想嫁人那也要……”战火重燃。 在父母家帮着做点家务也算是略尽孝心,吃过午饭,休息片刻,祁韵干点清洗碗筷、打扫房间等简单的家务活。直到第二天上午,她才背着老妈塞满东西的包坐车回家。 老两口在窗边看着祁韵平平安安逐渐走远,祁振东感慨:“长大啦!” “总比不长的好。” “你说你,说话怎么总是这么冲呢。”祁振东坐到沙发上,将电视频道转到军事。 徐蓉夺过他手里的遥控器,挑选个做菜的节目。“我就这样。” “幸亏咱闺女不随你。” 徐蓉将遥控器随手扔到一边,用脚踢他腿:“随你!随你行了吧?” “唉……”祁振东叹口气,“她真要是你这性格倒好了……要不是那时候及时转学,还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什么都憋着,也不跟咱说。” “我看她现在也挺好的。” “好哪了?”祁振东持反对意见,“你想想她小时候多好玩,活蹦乱跳,吃饱了就是疯跑。你再看看现在,往那一坐不是玩手机就是看电视。” “现在年轻人不都这样?” 祁振东用手指点点她:“你说你这个当妈的,怎么还没我这个糙老爷们儿心细呢?” “就你心细!你能耐行了吧?你当她妈!”徐蓉向来受不得别人数落,外人说她不好,她不搭理也就是了,熟人、亲人一碰到敏感区,顷刻间爆炸。 “你可别气我!”祁振东捂住胸口:“我现在的心脏可受不了。”前几年公司体验,查出他心脏有了毛病,去大医院复诊时被诊断出得了心脏病,还好他平时心态平和,基本没犯过病。 祁韵慢慢悠悠回到家,刚将包放下,手机铃声响起,贺寄怀打来的。 “喂。” “回来了吗?” 祁韵打开窗户,望着天边的云说:“到家了。你闲着呢?” “对啊……”贺寄怀皱眉,这么说会不会让她觉得自己只有在没事干的时候才找她?但话都说出去了,收不回来。“累吗?是不是干了一天活?” “还行……你怎么知道我干活了?你也是?” “我妈买了几个盆栽,”贺寄怀苦笑,“全放在门口,就等我回去搬。我现在胳膊都酸了。” “呵呵……你不是经常锻炼吗?还怕搬东西?”祁韵走到床边,踢开拖鞋,整个人躺倒,摆成大字型。 “那也架不住搬一天啊!好吧,我承认有点夸张,但差不多。怎么放她都不满意,我吭哧吭哧挪过来挪过去,最后又放回门口了……最可气的是,我爸他就在旁边看着,有时还胡乱插几句嘴,是左边不好右边也不好。” 祁韵笑起来,转而想到她妈让问的问题:“对了,你交过几个女朋友?” “啊?” “别回避问题,说实话,交过几个女朋友了?”祁韵支起胳膊,蹭了两下,半倚靠着靠垫躺着。 “你猜。” 祁韵扯了下嘴角,瞎报数:“一百个?” “……你想把我累死啊!哈哈……”贺寄怀的笑声清晰地通过手机传过来,半晌后,他敛了笑,声音沉稳有力:“如果你愿意的话,你是第一个。” 祁韵全身顿时僵住。 大约过去一分钟,他小心翼翼地问:“喂,你还在吗?” “嗯……”祁韵翻身侧躺,蜷起双腿,轻声道:“我愿意。” “啊?”贺寄怀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你啊什么啊!” “你刚才是什么意思?”他的声音有点发抖。 “自己想去!”祁韵恶狠狠地挂掉电话。她扭身趴在床上,整张脸埋进两条胳膊形成的保护\\伞里,她清清楚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比平时快些,脸也有些热。这个臭呆子…… “喂?”贺寄怀耳边传来被挂掉电话的“嘟嘟”声,他看了眼手机,整个人靠进椅背,若没有它的支撑,恐怕已经瘫倒在地了。她刚刚是……同意了? 几分钟时间过去,他直起身,顺手拿起桌子上的水杯,一饮而尽。“咣当”放下水杯,他拿起手机,又放下,再次拿起,又一次放下。 “叮铃铃……”音乐声突然出现,他手一抖差点将手机扔掉,一看,是“猴子”。 “干嘛?”他没好气地问。 “什么干嘛?你干嘛呢?” “我没干嘛,你想干嘛?” “卧槽!干嘛干嘛干嘛!你要疯啊?!”“猴子”大吼。 贺寄怀冷静下来,正经道:“说正事。” “那个项目还没弄完呐!” “哥们儿,你让我歇会儿行不行?”贺寄怀算是工作狂,有时回到家还沉浸在工作中,但没想到平时懒散的“猴子”兄弟,此时竟然比他还要“疯”。 “不行!你赶紧的!”“猴子”压低声音,“就指着这个挣钱呢,我跟我老婆结婚纪念日快到了,我想快点挣下来带她出去玩玩,正好给她个惊喜。” “你给你老婆惊喜,为什么要捎带上我啊?”贺寄怀报怨。 “老贺,拜托了!再说我之前可给你出过主意,你到现在都没请我吃饭,所以——” 贺寄怀打断他的话:“所以个屁!”“猴子”那主意出不出都一样,当他是傻小子什么都不懂呢? “哎呀老兄弟啊……” 祁韵在床上翻来覆去打滚,不时看看手机,没有短信,没有电话,没有聊天消息提醒。心里燥得难受,她用“一指禅”用力划戳屏幕,菜单来来回回改变着。 猛然,一句话飘进她的脑海中:“欢迎再次使用回到往日app!随机任务开启。” “我去!”祁韵咆哮。 第39章 捕快求婚记(1) 小树林中原本仅有鸟鸣声,安谧且充满勃勃生机,直到粗豪的声音响起“你给我站住!”,惊起一群飞鸟。平静被打破了。 “别跑!” 三个古装男人在林中疯狂奔跑着。最前面的背着个包袱,不时往身后看去,满头大汗,累得臭死却不敢停下,一旦被抓,逍遥日子便离他远去。就算以后重操旧业,同行也会时常用这件事戳他的心窝子。跑断腿也不能停下! 另外两人身穿捕快服饰,扶着腰间悬挂的刀紧追不舍。直娘贼!这小子不愧是惯偷,跑出城外这么远居然还有劲儿接着跑,快累死老子了!跑得稍靠后的胖捕快心里嘀咕着。他满头大汗,脸颊通红,背部的衣服已被汗水浸湿,他边注意脚下以免绊倒,边暗中咒骂那倒霉的偷。你偷就偷吧,技术好点别被人发现啊!只要让老子逮住,定要叫你知道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前面那黑脸捕快却只一心抓偷,目光紧紧跟随着前面的人,口中不停大喊“站住!别跑!”,奈何人家不仅速度比他稍快,而且耐力也比他足,两人之间的距离逐渐拉大。 “啊——” “啊!” 两声惨叫。 两捕快瞬时停下脚步,对视一眼,旋即同时抽出腰间大刀,一步步往前迈。刚才不知是什么东西突然从空中掉落下来,刚好砸在小偷的身上。 祁韵苦着脸用力按揉差点扭伤的腰,还好有个肉垫子,否则不知要摔成什么样。她低头看看那倒霉鬼,贼眉鼠眼,头顶用粗布裹着个包,侧脸跟地面亲密接触,疼得口中直“哼哼”。 她可不想压死人,立时便想起身,谁知刚抬头便见面前站了俩衣服上写有大个“捕”字的汉子。其中那个脸黑的个头不高却十分健壮,应是有把子力气的,否则也当不了捕快,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惹的人物。 “哎呦!”小偷又是一声惨叫,眼冒金星。 祁韵又坐回去了,笑呵呵问:“两位大哥可是在抓捕这人吗?” “是。”黑脸捕快应道,他接着说:“姑娘你先起身吧,他快被你压死了。” “呵呵……”祁韵干笑两声,偷摸捡起掉落的手机,走到一旁。 “让你跑!快给老子站起来!”胖捕快抬起一条胳膊,用袖子擦汗,另一手去抓小偷的衣领。 小偷迷迷糊糊被提溜起来,未等站直身体,又是一声惨叫:“哎呦!” 祁韵看过去,见那人破麻裤子露出的半截脚踝异常红肿,竟是刚才被她砸得扭伤了。她将手机塞进口袋,倒退两步,抿抿嘴考虑是否要逃跑。她现在身穿现代服饰,只要是眼睛不瞎的都能看出她的不同,对面还是俩捕快,如果被他们抓进大牢,一顿板子下来必然皮开肉绽,不知要受多少苦。 胖捕快嘿嘿坏笑,双手扭住小偷的胳膊:“这下跑不掉了吧?嘿嘿!” 黑脸捕快收刀回鞘,面向祁韵双手抱拳行礼,说话瓮声瓮气:“姑娘,不,女侠,敢问女侠尊姓大名?”刚见她身手了得,一招便压得那偷站不起来,定是位武功高强的女侠。 祁韵一愣,摆摆手,道:“不尊不尊,叫祁韵就行。” “祁女侠,”黑脸捕快放下手,“在下乃是高明县县太爷手下捕快,姓白名平安字康泰。”他指向胖捕快,后者憨笑点头,“他姓李在家行六,大名李六虎。不知祁女侠可是要随我等返回衙门,领取赏钱?” 此地县太爷是个清官,对百姓极好,就是人糊涂点但没犯过大错,倒也算得上是好官。最近闹洪灾,偷盗、抢劫等恶事频发,高明县虽是小地方也不可避免。衙门里总共就三个捕快哪里抓得过来,于是张贴告示,凡助衙门抓捕犯人者有赏钱,视难易程度而定多少。 像他们刚抓的这惯偷,顶多十几文钱,买不了多少东西。 祁韵想了想,说:“我初来乍到,对这里不太熟悉——” “祁女侠初次来到高明县?”白平安听得此话激动地上前两步,目光真挚,“祁女侠可有住所?或在县城内有熟人?倘若两者皆无,可否屈尊来舍下小坐?” 祁韵不知如何回答,看他样子不像是坏人,可说的话难免让人有其他想法。 李六虎推搡两下小偷,插嘴道:“祁女侠不用担心,他一向喜欢结交江湖豪侠,刚才见你从高处飞身而下击倒恶偷,定是又起了结交之心,他绝对没有恶意。” 行走江湖多个朋友多条路,要不是家有老母,恐怕白平安此时已在山野乡间及各个县城中行走,到处结实好友,增长见闻去了。祁韵刚来高明县对这里不熟悉,他正好帮上一帮,认识个侠女。 “叮咚!任务开启。任务目标:帮助白平安娶个媳妇。任务等级B:3000积分。是否有额外任务:否。”小A的声音在祁韵脑中出现。 祁韵顺势点头:“行啊,那就拜托白兄弟了。”至于赏钱那是不要白不要,她现在身无分文,穷光蛋一个,多点钱财傍身也好。而关于给白平安娶媳妇的任务,既然能达到任务等级B,估计一时半会儿是不好完成,需要做好长期生活在这里的准备。 高明县地方小,人不算稀疏却也并不多,走在城里街边都是卖货的小摊子,当然没有什么高级货物,最值钱的都在大商铺,但这里的商铺少得可怜。祁韵一眼望过去,仅看到一家布庄和一家二层小客栈。茶馆、酒馆那是一概没有,只有茶棚、小型酒作坊。在高明县里,店开大了挣不回来本。 不多时,他们回到衙门,待办好手续将小偷关进牢中,祁韵领过赏钱,白平安领着她往家走。走在城中的这一会儿工夫,祁韵便引来众多人的目光,由于实在穿得与众不同,她没胆子离白平安太远,老老实实走在他身旁,大气都不敢出。 “祁女侠——”白平安说。 “你直接叫我名字吧。”祁韵打断他的话,祁女侠祁女侠的,怎么样都觉得别扭。 “这……”白平安张张嘴还是没能直接叫出她的名字来,“你的轻功想必十分高超,可否……” “你想学?” 白平安被她直接戳穿有点不好意思,黑黑的脸微微泛红,不仔细看是真看不出来,他点头:“想,做梦都想。” “没问题。”祁韵笑起来。 “真的?”白平安停住脚步,激动问道,“祁女侠愿意教我武功?” “嘘——小点声!”祁韵立刻举起手指挡在嘴前,压低声音说:“别让其他人知道。” “哦哦,我明白,”白平安点头,随着她小声道,“是不是不让外传?” 祁韵扯了下嘴角:“算是吧。”她将白平安推到街边角落,朝四周看看确实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开口说:“你看我这身衣服。” 白平安闻言上下打量一番:“这是祁女侠师门的服饰吧?” 祁韵瞪大眼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嘿嘿……”白平安憨笑,以为自己猜对了,“祁女侠是背着师门出来的吧?你这衣服实在显眼,怎的出来时不换身呢?若让师兄弟抓回去会受师门责罚的吧?” “……你,”祁韵愣愣地竖起大拇指,“厉害!” “嘿嘿……不要看我仅是个捕快,我也是办过几个大案的。”白平安拍得胸脯“嘭嘭”响,咧嘴笑着,那口牙很齐,在黑脸的衬托下白亮亮的。 “高明县中外乡人多吗?”祁韵问。城中百姓好奇她的穿着,却不算太过惊讶,故有此一问。 “不算多,因为这里距离京都较远,人少,但是常有邻国人从我们这歇脚。”白平安环视一圈,问:“祁女侠不是本国人吗?” “嗯……不是,这都让你看出来了,呵呵……”祁韵干笑两声,接着郑重说道:“我不是他国奸细,你可别把我给抓了。还有,我偷偷溜出来的,你别乱说,否则别想从我这儿学到功夫。”她就坡下驴,直接承认自己非本国人,省得以后被拆穿身份,将自己陷入尴尬境地。 “是!”白平安大声应道。 “小点声!小点声!”祁韵提醒道,随即说出半句话,“既然我要教你武功……” “哦!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白平安精神一震,马上便要下跪行大礼叩拜师父。 祁韵连忙扶住他的胳膊:“我明白你心意,礼就不用了,别让其他人看见。我现在身上这身衣服……” “请师父先与我回家,衣服的事交给我来解决。”白平安说道。 祁韵心想:这小子上道啊!“好,那就麻烦你了。” 两人从角落里出来,重新走上街面。 没过多久,白平安挠挠脖子,欲言又止:“师父……” “怎么了?” 他又挠挠脖子,终是将心中疑惑讲出来:“师父你现在好像……好像没有内力啊。” “啊?”祁韵心头一颤,这么快就要被拆穿了? 谁知白平安替她解释道:“是不是之前受过重伤啊?” “对!”祁韵连连点头。 她心里发虚,惴惴不安的神情没能躲过白平安的目光,他坚定说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放心吧师父,徒儿不会将你的事说出去的。但还请告知徒儿仇人是谁?” “啊?”祁韵的小心脏快崩溃了,他这脑回路那是相当奇特,但托他的福,她的人身安全看样子是有保障的。 “没有仇家?”白平安疑惑,“难道是师父你练什么盖世奇功,不小心走火入魔了?” 再这么猜测下去,大概能编出一篇小说来了。祁韵肯定了他的说法:“对,不小心走火入魔了。我现在内伤严重,轻易动不得武。” “这可如何是好?师父你看过大夫了吗?”白平安担心地问。 祁韵摆手:“不用看大夫,没用。” “可是……” “放心,不会耽误你学功夫。” “师父你的身体真的没问题吗?”白平安盯着她的脸看,越看越觉得她气色不好。 本身她就缺乏运动,刚才又如过山车般心绪起伏过大,能有好气色就怪了。 祁韵摇头:“没问题,还死不了。”她抬眼瞥见天色发暗,指向天空,问,“是不是要变天了?” 白平安抬头看天,乌云密布,不见太阳的踪影,又扭头看向路边的猫,它正用爪子刮蹭着脸,像是在洗脸。他肯定道:“要下雨了。师父,请随我来。” 白平安疾走起来,带领祁韵往家赶去。 作者有话要说:架空历史。 第40章 捕快求婚记(2) 白平安判断的没错,果然下雨了。 暴雨倾泻而下,小摊贩们纷纷加快动作,搭棚子的搭棚子,收拾东西的收拾东西。普通行人抬手挡着头顶的雨跑起来,也有的寻个屋檐大的地方避雨,看人们忙碌或欣赏雨景。 祁韵一手挡在额头前,一手紧抓手机,跟在白平安身后跑起来,速度不快,她刚好能跟上,许是白平安认为她内伤严重经不起剧烈运动。 没过多久,他们冲进一座开着门的四合院。白平安匆匆忙忙将门关上,刚转过身,就见举着油纸伞的老母亲从屋里出来。家里没什么贵重物件,男主人还是高明县中出了名的“疯捕快”,没人敢惹,因为不知儿子会在什么时候回家,老母亲会给他留门直至他回来休息。 “娘你快回屋,小心着凉!”白平安喊道,匆匆往母亲那跑。他跑得太急,脚下没个轻重,溅起的雨水淋了祁韵一腿。 “快擦擦。”老母亲拿出干布,颤颤巍巍地抬起手去擦儿子的脸。 白平安弯下腰配合她的动作,口中说着:“我没事,娘你快进去,雨大。” 老母亲答应一声,将伞收好放到门口,在白平安的搀扶下一步一挪地往屋里走。 祁韵这才跟着进去。 房间不大,胜在干净整洁,看得出来是时常打扫的,每样物件都摆放在它应该出现的位置,恰到好处得令人舒服。 祁韵站在门口,双手用力拧着湿透的衣服,雨水被挤出来“哗啦啦”流到房间外的地面上,与其他雨水混在一起。衣服被拧成麻花状,即使她再用力拉抻,褶子也无法完全去除。她随意拽拽衣服,揉搓两下发红的手掌心,一扭头,见屋中的母子俩正在看她。 “这位姑娘是?”老母亲吐字慢,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的,她目光柔和,看着面善。 祁韵转过身面向她,还未开口,白平安先道:“娘,这位是我的师父。” “我叫祁韵……”祁韵说道一半顿住,如何称呼对方让她犯了难,最后说道,“婶子好。” “这可使不得,使不得。”老母亲说。白平安也皱起脸,但一时不好开口。 祁韵走上前:“没关系,我们各论各的。” “是啊娘。”白平安赞同道。 “这……”老母亲还是有点犹豫,突然一拍大腿,说道:“怎么能让你师父就这样站在这呢!黑娃啊,快去取套干衣服来给你师父换上,这要是中了病可不好。” “诶!”白平安应一声,转身便要往外跑。 “拿上伞!”老母亲提醒。 “诶!”话说得及时,白平安恰好抄起门口伞,撑着往另一屋跑。 “这孩子,冒冒失失的。”这话虽是在说自己儿子的不好,但她脸上并没有责怪的意思,她抬手指向木椅:“祁姑娘请坐。” 祁韵的屁股还没坐稳,见老母亲倒杯热茶端过来,立时站起,双手接住放到旁边的木桌上。“谢谢。” “祁姑娘不用客气。”老母亲也落了座,道:“小儿顽劣,竟能入得姑娘的眼收为弟子,实乃三生有幸。” “呵呵……”祁韵干笑:“他有潜力,呵呵,有潜力。” “姑娘是如何认识黑娃的?” “在城外帮着抓了个小偷。” 这时,白平安拿着套衣服回来了。他合上伞,用力甩了甩,放在门边。“师父,你先凑合换上,等雨停了咱去买新的。” 祁韵站起身双手接过衣服:“谢谢。新衣服就不用买了。” “哎呀,你怎么能拿这身衣服呢!”老母亲走过来,拍白平安的胳膊,“这是穿过几年的旧衣服,怎么能给你师父穿,快去换那个——” “不用麻烦了,这身挺好的。”祁韵打断她的话,再折腾下去湿衣服都自然晾干不用换了,她指指里屋问:“我能在这里换吗?” “请便。”老母亲说。见祁韵走进里屋,她又用手拍白平安两下:“你啊!” 白平安憨笑。 “我看这姑娘不像是武功高强的,你怎么拜她为师了?”她小声问。她虽是不会武的寻常妇人,但好歹儿子是捕快,怎么也有些眼力。 “娘,人不可貌相啊!”白平安摇头,“儿子亲眼看见她从天上跳下来,正好压在那偷的身上,最后却毫发无伤。儿子能拜如此高人为师,是儿子的福气啊!” “拜过没有?” “还没,刚认的。” 闻言,老母亲眯眼笑起来,握住白平安的手,一下一下拍着,道:“别急着认师父,我看当我儿媳妇也不错——” “娘!”白平安立马大声制止她说下去,正色说道,“娘,她现在是我师父。” “唉……”老母亲摇头叹气,也不强求,“黑娃啊,老白家现在就你一根独苗,你还是个捕快,这万一——呸呸呸!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快些让娘抱上孙子吧。” 白平安默然无语。 “祁姑娘,”不多时祁韵换好衣服从里屋走出,老母亲在白平安的搀扶下迎上去,拿过其手里的湿衣服,“交给我吧。”她又对白平安说:“黑娃,带你师父去客房,看看有什么需要置办的,缺什么尽快补上。” “诶。”白平安点头应道,拿起伞领祁韵前往客房。 老母亲摸摸手里颇有“异域”风格的衣服,赞道:“这衣服料子怎的如此好哇!” 外面的雨有越下越大的趋势,雨水“哗啦啦”砸下来,在房顶跳着激烈的舞步。安顿好后,祁韵透过窗户,望着雨景愣愣出神。她回忆起,在过去的某一天里,她身穿校服背着书包,独自一人等公交车的时候,瞥见某人冒雨推车跑进公交车站,还偷偷地看她…… 翌日。 “笃笃。”敲门声响起,白平安的声音传进客房:“师父,你醒了吗?” 祁韵打开门,向他打招呼:“早上好。” “早上好师父。娘让我叫你去吃饭。” “哦,好。”祁韵吃白食的生活又开始了。 两碗浓稠的粥,一小碟咸菜,再加上几个超大个的杂粮窝窝头,便是白平安与其母亲每日早上的吃食。但今日不同,天刚放亮时,老母亲叫儿子赶趟早市,买了一斤酱肉。 “多吃点。”老母亲将盛着酱肉的碗往祁韵那推。 祁韵加了一块,说:“够了,有内伤不能吃太多肉。” 母子俩哪能不懂她是什么意思,但也不好再劝。 “娘……”白平安看着碗里多出来的肉发愣。 老母亲抬抬手,示意他快些吃:“老了,咬不动,你吃。吃饱了好跟师父学本事。” 祁韵的手抖了一下。 吃过饭,祁韵往客房走,一只脚还没迈进去,白平安就跑了过来。“师父……” “嗯。”祁韵转过身,这事果然是躲不过去。她微仰着头,说:“你先打一趟,让我看看你的基本功怎么样。”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昨天只想着怎么帮他讨老婆,把教功夫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白平安提起精神,双目炯炯有神,大声应道:“是!”活脱脱是个乖巧听话的好徒弟。 他行至院中,深呼吸,气沉丹田,缓步横跨与肩同宽,当祁韵以为他要打套太极拳之时,他猛地崩砸横踢,快到祁韵能看见残影。他上架右撑捶,崩打横踢,右措捶,转身劈掌,一招一式无不迅猛力大。祁韵能真切地听见伴随着他打出招式,衣服摩擦传出的“哗哗”声。[1] 祁韵偷偷咽下口口水,这么牛,教什么啊…… 一趟拳法打下来,白平安大汗淋漓,既是不能让师父看了笑话,也是想展示他真正的武术本领,若能得到师父的称赞便更好了。他有时也会在其他捕快面前练一练,但得到一百句赞誉也比不得高手的一声叫好。 “好!”祁韵笑着鼓掌。 “师父,”白平安上前两步,不好意思地挠挠脖子,问,“我这套拳法打得如何?” “很好!”祁韵点头,用力鼓掌。 “嘿嘿……”白平安憨笑,像个被老师奖赏了小红花的孩子。他又问道:“师父,我基本功如何?” 祁韵蹦起脸,双手背到身后,微微摇头:“若是学习普通武功是够的,但……”她欲言又止,仿佛接下来的话不好直接说出口。 “怎样?”白平安焦急问道。 “还是差点啊。”祁韵仍在摇头,偷偷瞥见白平安垂头丧气的神色,她干咳两声,道:“不过还有救。” “如何救?”白平安又来了精神,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祁韵面前,急切催促:“师父你快说啊!” “别急,让我想想。你毕竟不是从小就随我门派学起来的,底子还是差些。”祁韵背着手,边上下打量白平安,边绕着他走,说:“从刚才来看,你适合刚猛的招式,我这倒是有适合你学的。但你再巩固下基本功吧。” “如何巩固?” “扎马步。” “马步?” “对!”祁韵点头,她的脑海中浮现出曾在电视中看到的场景,剧中人物深蹲马步,头顶一碗水,面前燃柱香。“修炼武学,底盘要稳。” “好!”白平安大声应道:“我这就练马步!”说完,他立马就蹲了下去。 祁韵扯了下嘴角,问他:“平安啊,你多大了?” “二十有五了。”他这年龄在这个世界里算得上是大龄未婚男了。 “咋还没成婚呢?有心上人没有?”祁韵俯身看向他问。总算是说到正题上。 “我,我想娶毛姑娘……那个……师父,练武时不应交谈的吧?”白平安疑惑。 祁韵一愣,点头道:“没错,你好好练吧。我先回屋了。”她转身进屋。原以为要大海捞针般给他找媳妇,现在看来还真有目标。 作者有话要说:注1:武术招式取自孙膑拳64手。 第41章 捕快求婚记(3) 昨天下了一下午的大雨,现在的天还是阴阴的,中央空地和房檐下的地面形成明显的交界线,被雨水淋过的地方颜色较深还未干透。 恰好今日白平安休沐,不用去衙门里当差,又经师父指点加强底盘训练,他一动不动坚持扎马,额头渗出汗珠。他背部的衣服已然湿透,闷热潮湿的天气,憋得他异常难受。但他仍在坚持。 刚才祁韵进屋时按下了手机的计时器功能,从白平安最开始扎马步已经过去半个小时了。她收起手机,打开门走出去。她招招手:“休息会儿吧。” “师父,我还不累。”白平安瓮声瓮气说道。 “欲速则不达,先休息会儿跟我聊聊。”祁韵说完,坐到院子里的石凳上。 腿差不多僵了,白平安咧着嘴站直身体,缓慢挪到祁韵对面坐下,好奇地看向她。莫非是要亲口传授功法秘诀? 谁知祁韵刚开口就让他闹了个大红脸,她问:“那个毛姑娘是你心上人?” “师父……”白平安扭扭捏捏得像个大姑娘,整张脸黑里透红。这怎么好意思跟师父讲呢…… “你昨天说的,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虽然我是女的,但也要关心你的终身大事不是?我想你娘也希望你尽快娶媳妇才对。”祁韵一本正经,又问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白平安抬头看着天回忆起来。 —— 一年前。 “站住!别跑!”白平安单手举刀冲在最前方,在街道上紧追一重赏金人犯。李六虎和另一位胡须夹杂银白的老捕快卖力地紧紧跟随在他身后。 前方逃跑者是又黑又矮又瘦,左脸有一道从眼角延伸至嘴角的狰狞刀疤,他步履稳健,面不红气不喘,逃跑尚有余力,若是没有街边上小摊位和普通路人占道,估计他早就跑没影了。 本在街上赶集的妇人碰到这等事,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淑女范儿,赶忙尖叫着提起裙子跑到街边。这还算是好的,最遭殃的是那些摊主,今早上还没卖出去多少,结果几乎全让那逃跑之人掀了,像这样被糟蹋的东西,根本得不到赔偿。 见菜叶子、大鸡蛋飞过来,白平安顺手抄起路过摊位上的一件斗笠,当作盾牌挡着杂牌武器的攻击,脚下不停。李六虎和老捕快也分别拿起一件,老捕快留下句话:“回头上衙门找我们要啊!”然后气喘吁吁地继续追击。 人犯明显对高明县城不熟悉,绕了几个圈子竟被三个捕快堵到了死角。他抬头看看高出他一倍的厚实城墙,脚下用力一蹬,如壁虎般踏上墙壁,正要翻身越过逃离牢笼,谁曾想却被白平安扔出的斗笠打断,跌落下来,好在反应及时没有头朝下摔下来,而是半跪在地。 他怒目圆睁,一脸的横肉再加上狰狞的刀疤,活脱脱是个从地狱中逃脱出来的恶鬼。见三个捕快均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他咧嘴狞笑。待干掉这三个倒霉鬼,再翻身出城也不迟。 白平安被盯得直冒冷汗,他壮着胆子硬是上前两步,大喝:“快快束手就擒,你逃不掉了!” “啊,对!”李六虎附和,但声音小到只比蚊子苍蝇大上那么一点。 老捕快一手哆哆嗦嗦勉强举刀,一手将斗笠架在身前,上嘴唇打着下嘴唇,脸色煞白。好家伙,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山贼怎么跑进高明县来了,老子都是要致仕的人了,怎么临了还碰到这等事!他站在最后,生怕刀剑不长眼,落得个晚节不保。 “刘一手!还不快快束手就擒!”白平安又是一声大喝,吓得老捕快一哆嗦,差点将手里的刀扔出去。 朝廷派出得力干将剿匪,抓得二百余人,独独逃脱了这有“矮山狐”之称的刘一手。他在山贼头子中排行老二,每日作威作福,烧杀抢掠,那是无恶不作,更因御女无数另得了个“花疤虎”的称号。他向来谨慎,又深谙“留一手”的道理,在官兵围困山寨前便提前逃脱,数月辗转到得这高明县,本想逍遥一番,却倒霉到让三个狗捕快撵到死角。 他心中怒火腾腾燃烧,势必要取下这三人性命泄愤。 “小心!”白平安大声提醒道。 三枚飞镖急速飞来,白平安将将用斗笠挡住,另外两人却没那么幸运,一个被打中胳膊一个伤了腿,李六虎和老捕快惨叫着倒地,似是已失去反抗能力。 白平安不顾个人安危,举刀冲杀,狠力劈出一刀。刘一手闪身躲过,一拳猛地击向他胸口。 “小心!”李六虎和老捕快齐声大喊。 白平安架起斗笠抵挡,脆弱的斗笠哪里经受得住高手重击,登时碎裂开来,眼见对方拳头即刻将打上自己的胸口,他并不闪躲,右手中长刀抬起朝刘一手脖颈处削去。大不了同归于尽! 刘一手惜命,可不会像白平安这般疯狂,他反应极快,收拳后仰,利刃贴着他的鼻尖挥过,腰腿同时使力,一脚狠狠踢向白平安面门。 “当!”白平安闪躲不及,立时收刀抵挡,却还是被踢得连连倒退数步。 刘一手得势不饶人,翻身而起顺势攻上,双手变拳为爪,形似鹰爪。不难想象,白平安若是被这“鹰爪”抓住,定会被错骨分筋,再无力反击。 “嗖!”刘一手闻声看去,就见一斗笠打来,他再次变招,利爪撕得斗笠四分五裂,崩裂开来。霎时间他后退半步,躲过白平安趁机劈来的一刀。 李六虎一手死死捂住腿上伤口,一手紧握长刀,强撑着往后挪了挪。刚才太吓人了,若不是白平安反应及时,他许是这会儿死透了。 而手臂受创的老捕快仰躺在地,一动不动,不知是死是活。 白平安不惜性命步步紧逼,惹得刘一手怒火更盛。这阴险人犯没了耐性,劈掌暂时击退白平安,朝自己腰间抓去。 “噗!”白色粉末蓦地洒出,白平安闪避不及,被糊了一脸,眼睛火辣辣的疼,已是无法再睁开视物。 “当心,他攻过去了!”李六虎大声提醒。 白平安并未因暂时失明而慌乱,他凝神细听,左腿后撤半步躲过对方攻击,手中长刀胡乱挥动,以搅乱其攻势。 但到底是看不见,白平安本就比刘一手的身手差些,更不要说没练过闭目迎敌,此时他完全落入险境,能否全须全尾地活下来,要看老天爷的意思了。 好在,老天爷眷顾。 “在那!”高喊声传来,李六虎循声看去,就见衙门中前去报信的捕快在这关键时刻赶了过来,其身后跟随着一众官兵。李六虎眼泪都快下来了,老子还他娘的能传宗接代啊! “娘希匹!”刘一手大骂,抽出腰间几枚飞镖朝白平安射去,旋即,翻墙逃离。 “康泰小心!”赶过来的捕快惊声尖叫。 即便是听到有大批人马赶来的声音,白平安也没有放松警惕,在同僚出声提醒前便有所准备。闻听刘一手大骂,他立即收刀护住胸口,扭腰旋身。 “叮叮叮!”三枚飞镖落空。然而,还是有两枚正中目标——白平安的屁股遭殃了。 他惨叫一声摔倒在地。 当白平安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趴在硬板床上,眼睛依然有些疼,但能模模糊糊看到些东西。 “嘶!哎呦!”白平安突然疼得倒吸口凉气,屁股上那个疼啊!钻心的疼! “抱歉,我尽量轻点。”温柔女声从他耳边响起。 白平安心头一跳,他朝声音方向扭过头,黑脸加上红肿到有乒乓球大小的双眼,像是黑鱼成精。 “呵呵……”女子看向他笑出声来,音色悦耳,犹如天籁。 他顿时觉得这辈子再也不会听到更美的声音,很甜,仿佛使他整个人从头发丝到脚趾尖都泡进了蜜罐,从里到外透着甜蜜。她的笑声缓缓飘进白平安的心里,留下深深的印记。 “别乱动。”女子轻声提醒。 “诶!”白平安憨憨应道,可还是忍不住抬眼瞧。 视线模糊,眼前的所有事物都被笼罩在一层薄雾中,看不真切,但切实存在。那女子身材窈窕,细腰似乎不盈一握,微微弯着,深色麻衣长袖挽至肘部,露出半截藕臂。白平安感觉到她正为自己擦拭着伤口,想到这里,不禁黑脸一红。黑鱼精像是被人放在干旱的沙漠中经受暴晒,既热又干,快被烫熟了。 女子直起身走了两步。白平安呆呆盯着她的动作,就见她再次俯下身,将手中沾染血液的布放入摆放在床边的铜盆里,“哗啦啦”,她在清洗血布。 白平安此时十分感激将盆放在他床边的人,就在他头部这边,当女子俯身下来,他看到了她的面容。清瘦,下巴略尖,这时,一缕发丝落下,她抬起手将发丝挽到耳后,转过头来对他点了点头。 白平安看傻了,这是怎样的一个美人啊!她的那双眼睛快将他的魂勾走了!倘若他此时行动方便,很可能会忍不住,在青天白日之时强抢民女,然后……问上一句:姑娘贵姓? 女子在他眼前挥挥手,问:“眼睛还看不见吗?” “美……”白平安吐出一个字。 “什么?”她没听清。 白平安回过神来,强压下心中恶念,他将头扭向另一边,说:“那个……还……看不太清。” “可能再过几个时辰就好了,你放心,不会影响你以后视物的。”女子说,她拧干布,将之放到架子上,从药箱中取出个瓶子,开始给他上药。 白平安丝毫不敢乱动,咬牙忍着臀部传来的剧烈疼痛,生怕叫人看了笑话。他心里猝然冒出个念头:我被她看了,是不是要以身相许? 第42章 捕快求婚记(4) “听你这么说,我都想见见她这位天仙美人了。”祁韵笑起来,撑着下巴的手臂在石桌上又往白平安方向靠近些。这黑乎乎的傻小子,能被大美人看上?她倒不是觉得白平安配不上人家,只是在古代中美女家的门槛恐怕早就被人踏破了,她不一定还是单身。 白平安不自在地挠挠脖子,双眼盯着面前的石桌,小声道:“其实……其实她也没有那么美……” “……我都被你弄糊涂了。她到底长什么样啊?”祁韵放下手臂,奇怪他怎么又换了说法。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也许他的描述并不真实客观,但他自己否定了又是怎么回事? “还好,我觉得挺漂亮的,但是其他人都说她长得普通。”白平安憨直解释。 祁韵心里对毛姑娘的期待值又是下降一格,有极大的可能是其他人那是安慰他,实际上那位毛姑娘还比不得普通女子的样貌。她问:“那你提亲没有啊?” “有,我娘亲自上门提亲,但是她不同意。”白平安一脸沮丧。为什么会被拒绝,时隔一年到现在,他都弄不明白。 “跟我具体说说怎么回事。”祁韵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起来。 白平安边回想,边说起来:“是这样……” —— 白平安事后得知,抓捕刘一手那日,军士们继续追捕,他与另外两名捕快被人送回了衙门。李六虎受伤并不严重,他自己就能解决,过几天便又能活蹦乱跳了;老捕快的情况则让人摸不着头脑,他仅手臂有伤,不会危及性命,但他坚持自己受了重伤,不能再在衙门继续公干,主动辞职退休。于是,高明县衙门里如今包括白平安在内仅有三名捕快。 那日救急,眼见白平安昏迷不省人事,高明县中也没有什么医术高明的老大夫,对白平安活下来不抱任何希望的县太爷,竟直接让人将仵作带来,能救则救,不能便验验尸,然后下葬了。 仵作毛富贵验尸经验丰富,能力不差,可有个毛病——酗酒。清醒的时候,他手段高超,说起话来头头是道;迷糊的时候,驴唇不对马嘴,从他口中说出的任何话都不能轻易相信;当然,他也有醉到弄不醒的时候。 那天毛富贵多喝了点酒,整个人像是滩烂泥,来人没了办法,就算勉强让他过去,白平安的尸体都凉了。好在毛富贵有个女儿,她名叫毛春芳,年刚十八,验尸的手段也是不差,每当衙门里需要验尸,而毛富贵不得用时,她都会替父亲上阵,还真就没出过错。 毛春芳拿了一应物件,随人来到衙门给白平安治伤,不负众望彻底将白平安救活,免去验尸了。 白平安能下地后亲自上门道谢,再一次见到那位救命恩人心中不免有些失望,但心上人的影子却越发清晰。 毛春芳个头不高,身材往好说是苗条纤细,往差说是面黄肌瘦,背脊微弯,许是常年看书引起的,她相貌普通,最能引人注意的是那双眼睛,杏眼,眼底清澈又充满倔强。 白平安想,这才是个活生生的人,之前看到的是触摸不到、难以接触的仙女。 她推说不要谢礼,在他的坚持下才将东西收下,旋即,将门关上。 白平安在门口站了许久才一瘸一拐地缓慢往家走。 从这天开始,他像是三魂七魄丢去一半,除去外出办公,总是魂不守舍的,老母亲与他说话,他“嗯嗯”应答,随后回过神再问刚说过什么。 时间过去半个月,老母亲终是受不住,某天吃饭时问他:“儿啊,你最近怎么了?莫不是让小鬼勾了魂?”她最近吃斋念佛,希望能得佛祖保佑,让儿子恢复常态。可惜白费工夫啥用没有,自己的傻儿子好像反而更傻了。 “娘,我没事。”白平安摇头,手中的窝头才啃去一小口,他已经咀嚼半天了。 “跟娘说实话。是不是最近出什么事了?”老母亲担心问道。孩儿是娘的心头宝,但有点损伤,都会心疼得要命。 白平安傻愣愣吃着,没回话。 老母亲伸手拍掉他手中的窝头,高声喝道:“别吃了!好好说话!” “啊?”白平安回过神来,俯身捡起掉落地上滚出去老远的窝头,拍去浮土,又用嘴吹吹,将窝头放进自己的碗里,傻愣愣问:“怎么了?” “啪!”老母亲将筷子拍在桌上,“我刚问你什么了?” “问、问什么了?”白平安心虚道。 老母亲叹口气,慢悠悠地说:“儿啊,有什么事要跟娘说啊!你最近这几天太反常了,娘担心啊……” “娘,我真没事。” “别骗我。自从你受伤,整日里跟丢了魂似的,是伤还没好利索吗?” “真好了!”白平安站起身,纵身跳了跳,以示他确实痊愈。 老母亲连连摆手:“别跳!小心把伤口扯了!” “哎呦!”他疼得呲牙咧嘴,老母亲的嘴似是开过光,屁股上的伤口果然裂开了。 “你啊!”老母亲站起身,推他往屋里走:“快去把裤子脱了让我看看。” “没事,一会儿就好了。”白平安不敢拒绝得太明显,一小步一小步往前蹭。这么大的人,还让娘看屁股,太丢脸了。 老母亲可顾不得这许多,她用力推他,最终还是进里屋让儿子褪下裤子趴在床上。 刘一手的两枚飞镖全打在一边,他半个臀部完好无损,半个都快看不到好肉了。伤口已经结痂,但因刚才动作太大,又裂开道小口,渗出血来。 老母亲心疼得双眼湿润,口中喃喃:“我可怜的儿啊……怎么糟得这罪啊……”她立时从怀里拿出药瓶,小心翼翼给他上药,生怕弄疼他。 “娘,好了吗?”白平安问,好像他娘多看上一会儿,他能掉块肉似的。 老母亲反复检查片刻,这才盖好药瓶,收进怀里。这药得随时贴身带着,以防万一。“好了。” 白平安如蒙大赦,立即提上裤子。还没等他站起身,老母亲坐到床边,拍了拍,说:“仔细跟我说说,你最近是怎么回事。” “娘……”白平安小心翼翼翻身,重心集中在没有受伤的一侧跪坐在床上,不好意思将心里话说出口,整张脸黑里透红。 “唉……”老母亲先是叹口气,扭身冲外,然后从袖中拿出方手帕擦眼睛,泫然欲泣,“娘老了,所以你当娘糊涂听不得你的事了吗?” “不是——” 白平安急忙解释,话未说完被她打断:“不是就说清楚,否则娘死了以后如何去见你那九泉之下的爹啊!” 他动了一下,期期艾艾说道:“是、是我、我看上了,看上了救我的姑娘……”越往后说声音越小。 “哪家的姑娘?”老母亲猛地转过身面向他,睁大眼问道,不光一滴眼泪也无,眼角的皱纹似都消失了。 “……”白平安闷不作声。 “讲啊!”老母亲拍他,“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好的话娘给你上门提亲!” “是毛姑娘……”黑脸大汉声如蚊蝇。 “毛姑娘?哪家的毛姑娘?”她细想想,附近邻居里没有姓毛的,比她家家境好些的也没有这个姓,难道是外乡人? “是毛仵作的女儿。” “仵作?”老母亲没那么激动了,她收起手帕问:“她人如何?” “挺好的。” “年方几何?可曾许过人家?会女红吗?” 白平安摇头:“不晓得。”除了名字等基本信息之外,他几乎对毛春芳一概不知。 老母亲叹口气,虽然心里不大愿意他娶这个女人当自己的儿媳妇,但难得他能看上个姑娘,还是先看看再说。“娘去打听打听,别人家都许过人了,你还在这乱想。” 白平安挠着脖子憨笑:“谢谢娘。” 老母亲的人缘不错,三下五除二很快便将关于毛春芳的消息打听清楚。 论家世地位,毛春芳的仵作出身自然是比不过白平安家,但好在家世清白,她也未曾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可据说毛春芳是私生子,因为大家都没见过毛富贵娶妻,某天突然抱了个襁褓中的娃娃回来养,有人问他,他声称是亲戚家的孩子,因家中有变才交托给他抚养。 老母亲更加不乐意了,可见儿子如此固执,一颗心全在毛春芳身上,便无奈同意上门提亲。 那日,她提前准备好各式彩礼放在家里,接着正装打扮笑容满面地登门求亲,恰好毛富贵在家,而且还是清醒状态。似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毛富贵家穷,土墙围成的院子里仅有两间房,倒也养家禽了,仅一只老母鸡。院子打扫得还算干净,就是酒坛子堆了满地,一个个摞起来,若是不知道他家是仵作,还以为是开酒坊的,酒味甚大。连老母鸡走起路来都晃晃悠悠的,仿佛喝醉一般。 老母亲面上勉强维持着笑容,心里都快将这个老酒鬼骂死了,天天酗酒能养出个什么好姑娘? 当她见到毛春芳本人,这才悄悄松口气,还好,模样虽一般,性子看上去还成,重要的是双目澄澈,不像是个小酒鬼。 待在屋中坐定,她直接说明来意。心想着儿子总算能成亲生子传宗接代了,等和亲家定好日子,便请人帮忙将一应彩礼送上,随后八抬大轿地将毛春芳娶回家和儿子拜堂成亲。耐心等个一年,她就能享天伦之乐了。 然而可惜的是,毛富贵痛快答应下来,毛春芳本人并不同意。 第43章 捕快求婚记(5) “她直接表态说不愿意嫁给你?”祁韵纳闷问道。 白平安点点头,哭丧着脸:“是。” “为什么啊?”祁韵好奇得紧,这古代世界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毛春芳公然不同意她爹的安排,没得到顿数落也就罢了,她爹竟然也不逼她。 此时,就见白平安的脸色变得铁青,神情十分诡异。 祁韵再次问道:“到底为什么啊?” “她……”他吞吞吐吐的,令祁韵急得要命,半晌后,开口说道:“她说不想嫁给姓白的。” 祁韵不明所以,毛春芳跟姓白的有仇? 就听白平安接着低声道:“说若是嫁给姓白的,以后她就是……就是白毛氏,她死了以后的墓碑上这么写,不好听也不好看……” “白毛氏?哈哈哈哈……”祁韵实在没忍住,继而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咳……不好意思,哈哈哈哈……” “师父……”白平安憋屈死了,要是对面大笑着的不是他师父,他肯定一拳揍过去!这有啥好笑的?!到手的媳妇就这么没了!没了! “咳咳,”祁韵干咳两声,似是安慰他般说道:“也许你还有希望。” “什么希望?” “你想啊,谁家姑娘拒绝求亲都不会说这么个奇怪的理由吧?” “嗯嗯。”白平安点头。 “所以啊。” 白平安没明白她说的什么意思:“所以什么?” 祁韵胡扯道:“她没细想就拒绝了啊!”见白平安的眸光又暗了下去,她接着说,“所以说她不是拒绝你,而是那段时间根本就不想嫁人。也许现在她改变想法了呢。” 白平安听得直摇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可又不知道怎么反驳。越是摇头,脑子里越乱。 祁韵看着眼前的黑炭头来会摇晃,活像个因吃不到美味果子而发脾气的黑猩猩。“别摇啦!我问你,你肯定后来没再去提亲吧?” 白平安顺势下巴扭转九十度,点头如捣蒜。 “我就说嘛,”祁韵翘起二郎腿,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对她来说,可能她更相信日久生情,你得坚持啊!” “如何坚持?难道每日上门提亲直到她同意为止?”白平安傻乎乎问道。 “……” “不行吗?” “肯定不行啊!”这还用问吗?!见白平安又低下头,她赶忙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你的基本功也不是一两天就能提高上来的,我去见见她也许就有办法了。” 想帮白平安将毛春芳追到手,这种类似的事祁韵没干过,直接出些主意唯恐弄巧成拙,不如先去和毛春芳接触一下,兴许能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然后,一举拿下。 祁韵二人从四合院里出来,得知毛富贵的父亲好酒,她让白平安买了一坛好酒,再买了包精致小点心,前往毛春芳家拜访。 可惜运气不好,祁韵敲门没有得到回应,毛春芳父女俩不在家。 “师父,咱回吧。”白平安沮丧说道。 祁韵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没关系,她总不会搬家的吧,我们下午再来。”话刚说出口,她心里咯噔一下,不会真搬家吧?她偷偷瞄向白平安,见他虽不太精神但神色如常,便放下心来。 二人拎着东西又往回走,没想到老天爷眷顾,竟是刚转过一个弯,就见一瘦弱女子艰难搀扶着满脸通红、胡子拉碴的老者晃晃悠悠走过来,正是毛春芳与她喝醉的父亲毛富贵。 见白平安顿住脚步看向那女子,祁韵意识到她的身份,遂推了白平安一把,低声说道:“快过去帮忙!” 这傻小子“诶”了一声,小跑过去,搀起毛富贵的另一条胳膊。而毛春芳见状对他点了点头,轻声道谢。 祁韵扯了下嘴角,你都过去帮忙了咋不帮全套呢?还你一半我一半共同“渡过难关”呢?她走到白平安一侧,小声提醒:“把人背上。” 毛春芳耳朵灵敏,将祁韵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她说:“多谢姑娘好意,不用麻烦白大哥了。” 白平安嘿嘿傻笑。心里高兴,毛姑娘喊我大哥了! “呵呵……”祁韵干笑,还是坚持道,“徒弟,你也不怕毛姑娘累着,快将人背起来,你个壮小伙子得勤快啊!”半是提醒白平安在人家面前多干活,半是告诉毛春芳自己与白平安之间,仅是纯洁的师徒关系,别让她产生误会。祁韵偷瞄一眼,结果人家根本没什么反应,倒显得她有点多此一举了。 “诶!”白平安应声,终是将毛富贵背上。 “多谢白大哥。”毛春芳再次道谢,抬起手轻擦额头上的汗。 祁韵一直在暗中观察她,看她动作可算得上是位淑女。纤细手腕微微弯曲,透着股弱不禁风、小鸟依人的感觉,手背轻触额头,动作轻柔。再细看毛春芳的手,粗糙,手掌内布有老茧,这是个能干活且不怕吃苦的姑娘。祁韵暗自点头。 回到毛春芳家中安顿好毛富贵后,三人围坐在桌旁,白平安傻愣愣盯着面前的茶杯,连头都不敢抬,大气也不敢出;毛春芳细细抿着茶水,也是一言不发。祁韵左看看右看看,轻轻踩了白平安一脚。 “师父你踩我干什么?”白平安傻兮兮问道。 祁韵无奈叹息,好心累啊……见毛春芳疑惑看过来,她扯出笑容,说:“毛姑娘,我叫祁韵,是白平安的师父。”刚认识的时候这傻小子的脑子不是转得挺快吗,这会儿怎么卡了呢? “祁姑娘。”毛春芳温柔笑笑,旋即低下头继续饮茶。 “……”祁韵不知再怎样聊下去,对方如此反应,这是下逐客令了?她心里抓狂,又踩了白平安一脚,这下用力不小,白平安疼得呲牙咧嘴,但没出声。祁韵看向他,朝毛春芳努嘴。 白平安关心问道:“师父你……怎么了?嘴疼?” 祁韵差点被气得背过气,干笑道:“师父的嘴没事……你忘了师父我仅受内伤了吗?”她提醒道,心里暗骂白平安不争气,就算是郭靖那憨小子也不会在黄蓉面前不敢说话。 白平安终于稍微理解她的意思,对毛春芳说:“毛姑娘,我师父受了重伤,你医术高明,能否出手医治她?” “祁姑娘身上有伤?”闻言,毛春芳上下仔细打量祁韵,结果当然是什么毛病也没看出来。 “内伤……呵呵……” “可否让我号脉?” 祁韵伸出手。白平安忐忑地看着,期待能从毛春芳那听到好消息。 毛春芳蹙眉,她虽没正经跟名医学过医术,但看过的书不少,也许开放抓药差点功夫,可号脉总不会偏离太多。这名叫祁韵的女子分明体内仅有虚火,体质差些,并没有什么大问题。 “请恕我学医不精,未能看出姑娘身体有何异样。” 白平安的双眼登时大睁。 “唉……”祁韵摇头叹息,佯装有难言之隐,不便说出口来,她仰天长叹,“果然如我所料,也罢,命由天注定啊!” “师父,你的内伤很严重吗?不是说过几日便好?”白平安急切问道,刚拜祁韵为师不久,难道他们之间的师徒缘分如此之浅吗? 祁韵摆摆手:“不用担心,没事。” “真的没——” 白平安的话被突然传来的敲门声打断:“毛仵作在家吗?”是李六虎的声音。 毛春芳站起身前去将门打开,问:“李大哥找我爹有什么事?” 白平安听后心下一冷,原来不只以“大哥”称呼他一人。 祁韵“啪”地拍在他背上:“走,过去看看。” “诶,康泰也在啊。”李六虎见祁韵二人走过来,说道。 “李捕快,早上好啊!”祁韵笑着打招呼。 李六虎点头,随即对毛春芳说:“衙门里有具女尸需要毛仵作前去验尸。” 毛春芳往屋里看了一眼,抱歉道:“我爹现在不方便,我去吧。” “行。”李六虎早已习以为常,没反对,他说:“反正就是上吊死的,你过去验完尸,写个记录就行了。” “李大哥稍等,我去拿箱子。”毛春芳行礼,转身进屋去拿仵作工具箱。 “康泰,”李六虎走到白平安身侧,低声道,“你小子果然没死心啊,这都让师父上阵了?”他朝屋里挤挤眼睛,表情暧昧。之前白平安娘亲上门提亲的事,衙门里的人都知道了,均为他们俩家没顺利结成亲家而感到惋惜。 “我……”白平安不知说什么好。 祁韵插话问道:“李捕快可成家了?” 李六虎点头:“成亲了,孩子都能下地跑了。怎么,祁姑娘还想给我说个亲事?” “我看李捕快也是条顶天立地的好汉子,”祁韵竖起大拇指称赞,“这不是好奇嘛。自古美女配英雄,嫂子定是位贤惠美人吧?” “还成,”李六虎笑起来,肥肚子圆了一圈,外人夸他媳妇好那是与有荣焉,但谦虚是不能丢的,“想当初也是水灵灵的大姑娘,就是手脚粗苯些,不会干活。” “嫂子肯定是勤快人,看您身上这衣服,多干净,穿上去就显得那么精神!”祁韵拍马屁,旋即拍拍白平安的胳膊说:“这傻小子现在还没个媳妇,”她往屋里瞟一眼,接着道,“还得请李捕快多帮帮兄弟,肯定少不了顿热闹喜酒。” 李六虎爽快应道:“好说,兄弟之间互帮互助是应该的。” 第44章 捕快求婚记(6) 县衙停尸房内的木床上摆放着一具女尸,用草席裹着,就等仵作前来验尸。 死者名叫廖金花,家中只有一年仅九岁的弟弟,姐弟俩相依为命艰难生活多年。昨日暴雨,廖金花家屋顶漏雨,邻居答应今日前来帮忙修理屋顶,却发现她吊在房梁上,气息全无,不知死去多久。县太爷认为是廖金花不堪忍受贫困生活,于是选择自杀得到解脱,他便让报案人登记后离开了,而且廖金花的弟弟还需要人照顾,他吩咐那人回去暂时将孩子安顿好,耐心等待衙门的消息。 祁韵在第二个世界中亲眼见到过死亡和杀戮,现在来到衙门见尸体倒不怎么害怕。 停尸房内阴森森的,祁韵走进来感觉身边的温度立时下降了不少,不知是心里的恐惧感作祟,还是真的如此。房间内有股子腐败气息,以及令人作呕的臭味,现在虽然是白天,但光线不怎么充足,内里有张桌案,其上摆放一盏油灯。门还未关闭,雨后闷热潮湿的风跑进来,蹭过微小火光,使其款款扭动。一微胖男子坐在桌后,他身穿官府,托着脸颊,双目紧闭,随着嘴巴的翕动胡须颤动着。 白平安拱手,正要开口说话,从阴影里走出一人。那人身穿捕快服饰,瘦瘦高高形如竹竿,他摇摇手,小声道:“先查看尸体,别将大人吵醒了。” 白平安点头,几人一同走到木床前。 毛春芳俯下身掀开草席,露出女尸。廖金花看上去年岁不大,十七八岁的样子,她披散着头发,双眼紧闭,张着嘴,眉头紧皱,像是十分痛苦,面部以及颈部皮肤呈深红色,身穿普通深色麻衣,双手手指成钩状,好似在抓着什么东西,没有穿鞋,脚趾略微上翘。 “这是他杀!” “她不是自杀!”祁韵和毛春芳同时开口说道。 县太爷正坐在桌案后打盹,突然被她们的声音惊醒:“啊?不是自杀?”他揉揉半边被手托红的肥胖脸颊,从桌后走出,捂着鼻子点点女尸,问:“从哪看出来不是自杀的?” 毛春芳看向祁韵,示意她先说。 “勒痕,”祁韵说着弯下腰,伸手指向廖金花的脖子,解释道,“你们看,她脖子上的勒痕差不多是同一颜色,上吊自杀的人脖子上的勒痕不应该是这样的,而是前面颜色深,两侧的颜色较浅才对。”绳子两侧的力量会逐渐减小,所以上吊自杀的人,脖子上的勒痕是成“V”型的;而他杀所造成的勒痕通常是一整圈。 县太爷等人看向毛春芳,见后者点头,心下一惊,高明县竟出了杀人案,要有的忙了。 “还有,”毛春芳补充说道,“上吊自杀者的脸色应是煞白的,而不是她这样的。绝对不可能是自杀。大人,我需要进一步验尸。”她目光坚定,眼睛里似有光芒绽放出来,她同她爹毛富贵一样,验尸成瘾。她话里还有层意思是说让大家暂且回避,几个大老爷们看什么验女尸。 包括祁韵在内,众人全部走出屋,在外面静等消息。 “这位是?”县太爷问。他刚才都没注意到衙门里多出来祁韵这么个人,此时当然要问清楚,他虽然不古板,但衙门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入的。 “大人,这位是我的师父——祁韵。”白平安拱手施礼介绍道。 祁韵跟着行礼:“参见大人。” “免礼。”县太爷笑呵呵地扬扬手,问:“祁姑娘乃是康泰的师父,想来武功必然高强,不知师出何门啊?” “我乃振东门弟子。”祁韵淡笑回答。这门派名取自她父亲的名字——祁振东,若是这个世界里真有“振东门”,那纯属巧合。 振东门?县太爷仔细想了想,从来没听说过有这么个门派,或许是什么默默无闻的小门派,也有可能是拥有高深武学典籍的隐世门派,他好奇问道:“请恕我孤陋寡闻,不知这振东门坐落于何处?” “小门小派的不敢闻名于天下,仅在一处不起眼的山水之间。”祁韵含糊回答。说多错多,真编出个恰好这个世界里有的地点,她没办法圆。 县太爷捋捋胡子,确定她的师门仅是个无关紧要的小门派,便不再往深处探究,但人才并不嫌多还是想试一试留下她的:“如若姑娘不嫌我这高明县地方小,可愿在我这衙门里任职?”天高皇帝远,像捕快这样的小吏,是什么性别无所谓,既能得到“疯捕快”认可,又懂些仵作知识,这等人才何不留下来重用呢? “多谢大人抬爱,”祁韵恭敬行礼,推辞道,“奈何我野惯了心不静,在此任职唯恐给大人添麻烦,但大人若有吩咐,我定不会推辞。” 县太爷惋惜地摇摇头:“也罢,我也不是强人所难之人。” 这时,毛春芳从停尸房走出来。 “怎么样?”县太爷问。 毛春芳蹙眉说道:“死者的死亡时间在子时左右,临死之前曾遭受过侵犯。” 县太爷捋了捋胡子,道:“看来是采花贼作案。县里还不曾发生过这等事,许是近日才到达的高明县。”他下达命令,“李六虎,你去查查近几日有何人来到高明县。白平安,等这件事情过后再休沐,你去廖金花家里进行盘查。于方,你在县衙内待命。” “是!”三位捕快齐声应道。 言罢,县太爷打了个哈欠,回去休息了。 于方留在衙门内,其他几人走到门口,李六虎当先急匆匆离开,正当毛春芳背着箱子打算回家时,祁韵出声叫住了她:“毛姑娘,等等。” 毛春芳转身看向她:“祁姑娘有何事?” “高明县里出现采花贼,你一人回去不安全,不如我们先送你回家。” 白平安也急忙符合道:“是啊,我们送你吧。” “可是……”毛春芳面露犹豫之色。 “你家距离廖金花家不远,更应该注意些,”祁韵上前握住她的手,正色道,“也许采花贼还在附近没有离开也说不定。”虽说在衙门内得知廖金花家并不在城内,但距离不远,而毛春芳的家在城内外围,可以说两家确实距离很近。 “是啊,要不你先别回去了,等我们抓住那采花贼你再回家。”白平安说。但他这话就有点夸张了,首先犯人是否仍在高明县内还没有确定下来,再者,人家不住自己家里能去哪,难道住客栈或者他家么? 毛春芳见他们二人坚持也不好再相劝,便取了个折衷,说道:“这样吧,我跟你们一起去死者家里看看。别耽误你们办案。” 祁韵微笑:“也好。”他们俩人多接触接触,才更容易摩擦出火花,或许还能来个英雄救美。她不无恶意地想着。 廖金花家用低矮的土墙围出个小院。那矮墙,就连祁韵这样没怎么锻炼过的人,都能轻易翻过去,基本上起不到什么防护作用,站在外面能清清楚楚看见里面是什么样子。此时院中站着几个人,个个面露哀戚,普通的土屋内传出哭声。 据报案者所言,廖金花家里仅有一小弟,在高明县内并无其他亲戚,院中的几人很有可能是她家的邻居,过来祭奠凭吊的。等衙门派人来,他们会在里长的指挥下帮着办理葬礼、下葬等事宜。她的小弟年龄太小,做不了什么,以后如何生活也是个难题。 祁韵三人走进小院子,院内几人齐刷刷看向他们,为首的黑脸汉子他们熟悉,高明县内有名的“疯捕快”,看来廖金花的事情有结果了。当即有一老汉上前对白平安施礼说道:“白捕快,老夫是祥和里的里长,是宝蛋他姐的事情已有了定论,可以安排下葬了吗?” 白平安拱手还礼,摇摇头说:“她并非自杀,而是他杀,我们是过来查案的。” 里长面露惊愕:“这……” “里长,王二可在?”白平安问道。王二是廖金花的邻居,今日正是他发现的廖金花尸体,并将其送到衙门的。 “他不在这,”里长说,“我让他去城里定制棺木等物,想来一会儿就回来了。”寻常死个人,若是家里穷的恐怕其结局便是暴尸荒野,或者挖个坑草草埋了,顶多用木板做墓碑。毛春芳为人不错,平日里街坊四邻的相处融洽,得知她突然死亡的消息,无人不哀叹可惜,更觉得她小弟可怜,于是几家邻居凑凑钱,打算给她买口棺材。 “屋里都有什么人?让他们都出来。”白平安皱起眉,死亡现场若让他们弄乱了,他还如何查案。 “是。”里长点头应道,旋即高喊出声:“白捕快来了,屋里的都出来!” 除了一个小孩子撕心裂肺的哭声,其余声音戛然而止。两个妇人走出来,她们双眼红肿,可见刚才那是真的为廖金花的死亡感到伤心,并非假哭,其中一人怀抱着个男孩。那男孩的相貌与廖金花有几分相似,无疑是她的弟弟。男孩哀嚎着,双臂紧紧圈着抱着他的妇人,他声音略微沙哑,也不知这样哭了多久。 第45章 捕快求婚记(7) “附近可有行为诡异之人出现过?”白平安向众人问道。 大家齐齐摇头,表示最近几日周围没有什么形迹可疑之人出现。 “廖金花生前可曾得罪过什么人?”白平安又问道,她临死之前遭受过侵犯,并不一定是专职采花贼所为,也有可能是仇家报复,这都说不准。 一人道:“廖姑娘为人和善,从不与人争抢,说话也客气,我们这些老邻居都和她相处的不错,从未听说过她得罪过什么人。” 有人附和:“是呀,多好一姑娘,怎么会有仇家呢。可惜死的太早了,这是哪个挨千刀的干的缺德事,把个清清白白的大姑娘祸害死!” “就是,谁心肠那么歹毒!”有人骂道,旋即他小声说,“咱高明县县太爷大老爷可是个好官,百姓人也老实,肯定是外乡人干的!”他偷瞄一眼白平安,心里有些惴惴,怕官老爷犯糊涂随便抓个人就定罪了。他有婆娘前,也曾觊觎过廖金花,但胆子小没出手过,顶多口花花。 这时,刚从屋里出来的其中一个妇人似回想起来什么,她说:“金花她爹娘还在的时候给她说过门娃娃亲,是……好像是城里的秦家,”白平安眼前一亮,就听她接着道,“但是后来金花她爹娘都得病死了,那家人说是金花命硬,克爹娘、克自己男人,所以就把亲事给退了。” 白平安暗自记下这条线索,现在听来似乎没什么问题,但倘若真的都问过后仍然毫无头绪的话,也要试上一试,去秦家问问。他又问:“昨日夜里你们可听到过什么奇怪响动?” “没有。” “俺睡得跟死狗似的,啥也不知道。” 没有人听见奇怪声响,白平安暗自分析,也许是那人犯身手极好,动作轻,在施暴之前便控制住廖金花;也许初始凶案现场并不在这里,而是后来将尸体搬来,那么凶犯应对廖金花有所了解。 “那她昨日可有什么反常举动?” 怀抱廖金花弟弟的妇人说道:“我昨天在这帮着照看宝蛋,她一大清早便出去了,去城里卖绣品,下雨之前赶回来的。”她顿了顿,仔细回想当时的情景,接着说道,“她回来的时候有点奇怪……好像有人在后面追她,跑出了一身汗……头发也乱了。对了,她衣服也不知道怎么弄脏了,绣品也没卖出去多少。” 白平安急忙催促她继续讲:“还有呢?” “还有……”妇人不自在地动了动胳膊,一直抱着孩子着实有些累,另一位妇人见状立即将孩子接过,“我问她是不是在城里遇到什么事,她说没事,就是看天气不好急着赶回来,在路上摔了一跤。” “没了?” “嗯,她回来我就走了,总不能不管自家的事。”妇人叹口气,用手帕擦擦眼角,泫然欲泣:“谁知道……今天人就没了……捕快大哥,你可要为金花做主哇!” 白平安郑重点头:“我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不让她枉死。你刚刚说她去城里卖绣品是吧?” “是,”妇人点头,详细说道,“她们姐弟俩过日子不容易,家里就只有那么一亩地,产量还不好,她打算让宝蛋上学堂读书认字的,不干点其他活计不行啊!” “那是她自己卖,还是卖到布庄?” 妇人想了片刻,道:“刚开始她自己卖,但是能卖出去多少就不一定了。后来她就按照布庄的要求缝制些手帕、绣鞋等物,不光能得到些工钱,还多得了些布头,”她指指已经哭累熟睡的廖宝蛋,其身上穿的衣服有几处补丁,“料子好的她便做成荷包再卖出去,差些的就缝补衣服了。” 县城内仅有一家布庄,白平安不用多问,待这里查完还要回县城内继续探查。 “你们先回去吧。”白平安面向那妇人拱手说道:“还请这位大嫂先收养这孩子一段时间,等大人有所安排再行安置。”说完,他从怀里拿出钱袋,递了过去。 “呵呵……邻里街坊的,应该的。”妇人微勾下嘴角,硬是将笑容憋了回去,双手接过钱袋直接塞进怀里,直看得周围几人眼热。但白平安本人在这里,他们不好多说什么。 邻居们“呼啦啦”走干净,留下一院子的脚印。这里不比城里,无人打扫自家院子外的道路,由于昨日暴雨,地面泥泞至极,脚底沾满黄泥。 祁韵走到屋子门口处往里看去。狭小且有些黑暗的空间,中间由一张薄木板和一张木桌隔开,各放着一张床,其上仅有床补丁落补丁的薄被和布枕头。那张稍大些的木床上很乱,枕头被扔在床边角,小半边耷拉着,要掉不掉的,被子更是残破不堪,有的补丁处开裂,露出其中的芦花,挤在角落处,看着很是可怜。 廖金花家连普通的木柜也没有,大床边放置着一张矮凳,由于四脚长度不同,在短的那处垫着块烂木板。上面原本打好的包袱不知被谁打开,乱七八糟的旧衣服等物散乱地放着。不知是否是刚才那两个妇人干的。 白平安在门口蹭了蹭鞋底,抬脚看看确认没有泥,不会破坏现场才迈步进屋。祁韵和廖金花也跟着如此做。 从门口到屋内的地面上没有任何异状,唯有在大床附近的窗口处附近有两个十分明显的脚印。祁韵弯下腰,用手大致比划出脚印的大小,又比照着白平安的脚看了看,比他的鞋子略大些。 “师父你干什么?我可不是犯人啊!”白平安道。 “我随便比比看看,又没说你是凶手。你着啥急。”她蹲下身,指着脚印,对他说:“你把脚抬起来,让我看看鞋底。” “看鞋底干嘛?” 毛春芳眼前一亮:“祁姑娘可是要对比鞋底纹路,来判断是什么鞋留下的印记吗?” 祁韵点头:“没错,还是你聪明,不像我这傻徒弟就知道追犯人,怪不得媳妇都讨不到。”她见毛春芳抿了抿嘴唇默不作声,而白平安低下头满脸沮丧,便说回到正题,“虽然查鞋印不一定能看出犯人到底是谁,是什么身份,长什么模样,但好歹也算条线索。我想查案子是应该弄清一切细节的吧?否则容易办出冤假错案,或者变成无头案。” “徒弟,快让我看看你那靴子的鞋底。” “诶。”白平安应道,抬起一只脚。 白平安的靴子是在布庄买的。鞋底纹路比不得现代鞋那么复杂,并不是刻意做出的花纹,而是缝制鞋子时留下的粗线痕迹,但也能明显看出与其他鞋的不同来,比如与草鞋相比,差距甚大。白平安时常练武、抓捕犯人,鞋底快磨得差不多了,纹路没那么明显。 祁韵来回看看,竟发现这凶案现场内留下的鞋印真的与白平安脚上的靴子相符。毛春芳惊讶道:“一样。” 闻言,白平安换另一只脚抬起来,低下头仔细查看,还真的是差不多。 这个世界里还没有流水线作业,即便是出自一人之手的手工制品,其样子也不会完全一模一样,多少会有些差别。所以,留下痕迹的这双鞋,绝对是城里的布庄产出的。 “师父,”白平安分析道,“是不是说明,这采花贼要不是正经从布庄买的,要不就是偷的。若是买的,那么他也算得上是小有资财。我们只需要查城里的大户人家就可以了?” 祁韵站起身没有回答,实际上线索的范围还是太广,现在仍然不好下判断。 “这双鞋是新的。”毛春芳指着那鞋印说道:“鞋底的磨损程度几乎没有,我们可以去布庄问问,最近向谁卖出过靴子,或者丢没丢过。” 祁韵和白平安点头赞同。 三人的视线从鞋印上移开,转而看向那张床。毛春芳走过去,伸出手指在床铺上摸了摸,那里有一滴不起眼的血迹,按照验尸情况来看,她说道:“这里应该是案发现场没错。” “为什么?”祁韵和白平安异口同声问道。 毛春芳垂眸,微红着脸将原因说出来。如果说廖金花身上有伤口,那么仅有身下那一处受创,移尸是不会在这里留下痕迹的,所以答案很明显,廖金花便是在自己家里遇害的。 白平安挠挠脖子,也有些不太好意思。 祁韵反倒因他们两个的反应而淡然了。她说道:“刚才那些人说昨天夜里并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动静,一种可能是行凶者武功高强,偷溜进屋而没造成任何响动;一种可能是……廖金花认识他,亲自给他开的门。” 白平安立刻意会:“我去问问那孩子。”说完,他急忙离开房间。 “毛姑娘可还看出有其他什么线索吗?”祁韵问。 毛春芳环看一周,摇摇头:“没有其他发现。” “毛姑娘,我能叫你春芳吗?”祁韵凑到她身旁套近乎,“你也别叫我祁姑娘了,太见外了。” “好。”毛春芳微笑点头。 “春芳啊,你许人家了没有啊?”祁韵厚着脸皮问道。白平安那傻小子自从提亲被拒绝,心灰意冷之下没再细细打听过毛春芳的情况,只是默默关注,有需要时上前帮个忙,如今还得要他这不靠谱的师父再确认下。 “没有。” 祁韵心下一喜,还有希望啊!“就没有个心上人?” “这……”毛春芳脸颊绯红,引得祁韵的心脏都随之跳得快了些。 祁韵在心里催促,你倒是快说啊!就在这关键时刻,白平安的声音传了过来:“毛姑娘,师父,那孩子昨夜睡得早,什么也不知道。” 毛春芳欲言又止,没说话。 得了,问不出来了。祁韵的想法落空,气急败坏地往屋外走,一把猛地推开挡在门口的白平安:“去布庄!” 白平安挠挠脖子,不明所以。 第46章 捕快求婚记(8) 县城内的布庄不大,但东西齐全,除去各种布匹,还可以定制成衣,也卖鞋子、手帕等物。平日里生意不算忙,能勉强盈利,主要是从外乡人处挣钱,或是新来城里的人,或是将货物远销到外地。 普通老百姓少有到布庄买成品的,因为价格太贵,通常在这里买了材料回家自己做,或请工匠。布庄中的靴子一般情况下只有类似白平安这种身份,甚至地位更高和有钱商人买得起。 高明县内最有钱的其实要数县太爷一家,虽然他的俸禄不高,但其夫人家颇有资财,耕地广袤,可谓是大地主,嫁过来时带着丰厚的嫁妆,因此,县太爷一家在高明县内算得上是既有钱又有势。 但县太爷不可能是嫌疑犯,他这人风评良好,要做那欺辱大姑娘的缺德事早就做了,何必忍上好几年。且他仅育有一女,近几日也没有前来高明县投靠他的亲戚,可以说他没有任何犯罪动机。 除去县太爷,城内还有三家有钱人,即开客栈的王家,开布庄的薛家,以及,亲戚中有在京都做官的秦家。这秦家,便是曾和廖春芳有过娃娃亲的那个秦家。 祁韵三人来到布庄,掌柜的亲自迎上来,恭敬作揖道:“白捕快来我这布庄可是要给两位姑娘买些好缎子吗?” “薛掌柜,”白平安拱手还礼,说明来意,“今日有件案子发了,我等来此寻你查问一二,你可不能说假话哄骗我。” “不敢不敢。”掌柜的连道“不敢”,问他:“白捕快要问些什么?” “廖金花你认识吗?” “认识。”薛掌柜点头,心下疑惑白平安口中的案子是否与她相关,开口接着说道:“她时常在我这卖绣品,”他走到柜台前,指向木格子里规整摆放着的手帕,“这几样就是她绣的,而料子则是小店提供的,您看这成色——” 白平安出声打断他:“薛掌柜,我是来查案的。”这薛掌柜也是胆大,这种时候还有心情介绍自家的产品,也不怕“疯捕快”拿了他。 “呵呵,恕罪恕罪,”薛掌柜干瘦的脸上挤出笑容,眼角处的皱纹深了几分,“您还想问些什么?”其实他胆敢如此表现,一方面是因为他不做亏心事,一方面是他有这底气,薛记布庄可是能开在京都的,就连县太爷都要让他家老爷三分,更不要说面前的小捕快了。怕他作甚。 “廖金花昨日可曾来过?” “没有。”薛掌柜疑惑问道:“我昨天还奇怪她怎么没来,白捕快,可是她犯事了?” 白平安皱起眉:“她被人杀了。” “这……”薛掌柜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旋即回过神来,说道:“白捕快,我们薛记里的人可都是好人,不曾干过什么缺德事啊。您看……”他刚才的表现可不怎么好,这会儿担心起白平安给他穿小鞋,这人命关天的案子虽说死的人很普通,但他可不想给薛家抹黑,立时从怀里拿出钱袋递过去。 白平安将钱袋推回,正色道:“薛掌柜,你须实话实说讲不得半点假话,只要真的与你无关,我不会随意抓人。” 祁韵暗自在心里给白平安点赞,偷眼往毛春芳那瞄,就见她微低着头,嘴角略微上挑,显然也是赞同白平安刚才举动的。祁韵心想,有希望啊! 薛掌柜连连点头,诚惶诚恐:“小人保证句句属实。” “你对廖金花此人的印象如何?”白平安问道。 薛掌柜想了想,说道:“她人很是守信,定好日子交付绣品,从来没有迟过,质量也属上乘。嗯……就是不大说话,让人摸不透心思。” “她可曾在城里与什么人冲突过?” “这个……我想想……”薛掌柜皱眉回忆起来,眼睛瞟向布庄外,看着走过的一个又一个的人,半晌后说:“还真有过!” “快快讲来!”白平安催促道。 祁韵和毛春芳二人也凝神静听。 “那天……” —— 大约半月前,廖金花提着装满绣品的篮子进城,徒步来到薛记布庄,恰巧此时有两女子站在店内选购着布匹。她不认识那两人,只当是寻常客人,也不理睬,直接绕过她们走到薛掌柜面前。她将篮子放到柜台上,细声细气道:“薛掌柜,您看这次的如何?哪件不行的您指出来,我再回去改改。” 薛掌柜笑呵呵地把绣品从篮子中取出,放进他身后的木盒中,拿出小钱袋递过去,说:“廖姑娘的绣品精美,不用再看了。这钱你收好。”他们之间进行过多次交易,他对廖金花可谓知根知底,就算出问题,她也跑不掉,何况从来没有出过差错。 “多谢薛掌柜。”廖金花笑着将钱袋收好,问他:“还有吗?” 薛掌柜翻了翻手下的账本,摇头道:“没了,你过几日再——” “呦!”有人出声打断他们之间的谈话,店内另外两女子走到廖金花身旁,其中身穿丫鬟服的女子说道:“这不是被退婚的廖金花,廖姑娘嘛!” 这阴阳怪气的语气令廖金花蹙起眉,她看了她们一眼,旋即拿回篮子朝薛掌柜施礼道:“薛掌柜,那我就先走了。” 薛掌柜微笑点头。 “就这么走啦?”那丫鬟不依不饶,开口继续说,“被人退亲,没人要的下贱货居然有胆量目中无人呢!” 薛掌柜敛了笑皱起眉,看了那丫鬟身后的小姐一眼,见她虽面无表情,但眼底透露出一丝畅快。这小姐姓王,正是城内唯一一家客栈的主人家的小姐,听说最近许配给秦家公子了。他没说话,静静看着眼前的一幕。 廖金花的脚步一顿,握了握拳头,没搭理丫鬟继续往外走。 这丫鬟却没打算就这么放过廖金花,她紧倒两步赶在其离开之前站在她的面前,一手叉腰,一手指着她辱骂:“说你呢,没听见啊?你不仅下贱,还是个聋子吗?” 丫鬟的声音极大,引得布庄周围的人都往这里看过来,好奇发生了什么。 “请你让开。”廖金花说道。 “你做出那等丢人的事儿,还脸皮薄怕丢人呢?”见四周有人围上来看热闹,丫鬟骂得更起劲了,“自己家穷还妄想着攀高枝儿!做梦!就你这身份,连公子的一个小妾都做不得!你个下贱货还是少出来丢人现眼的好!” “这怎么回事啊?”观众们小声议论起来。 “挨骂的那个是廖金花,和秦家公子订过娃娃亲。据说前些日子被退亲了,那秦家公子又和王家小姐订亲了。” “怎么这么乱呀!” “还有更乱的呐!”这知道内\\幕的将声音压得更低,继续说道:“据说秦家公子是不愿意退亲的,王家小姐使了手段,且廖金花确实家境与秦家相差甚远,这才订下亲能嫁进秦家。” 廖金花被丫鬟一口一个“贱人”辱骂,本不想和她吵,但心里实在委屈,她好端端的被退亲已经够丢人的了,还要在大街之上被人欺负,简直欺人太甚。她不会与人争吵,伸出手欲一把推开丫鬟,然后迅速逃离。 但那丫鬟没等廖金花的手触到,便一屁股坐到地上,撒起泼来:“你还敢打人!”她猛挤眼睛,竟真的滴下几滴泪来,“大家给我评评理啊!她居然动手打人!”敢勾引我家小姐的未来相公,叫你成了那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你!”廖金花气急,但不知如何反驳,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面,紧咬下唇说不出话来。 “嘿,还真打人了!” “你眼瞎啊!刚才人家根本没碰到她,她自己坐地上的!” “真的?” “我骗你这个干嘛?要我说这事儿明摆着的——王家小姐吃醋,管不住自己男人想外面的女人,所以想大庭广众之下羞辱人家。” “直娘贼!这王家小姐这么阴呢!” “可不是!”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丫鬟演技拙劣被人发现端倪,没想到弄巧成拙,反倒惹得自家一身骚。幸好王小姐没真正参与进来,一直站在布庄内假装不知情,此时,她大家闺秀般聘聘婷婷走出来,朝廖金花行礼说道:“廖姑娘对不住了,你别往心里去,是我管教不严。”她转身对丫鬟斥道:“小环!还不快些起来向廖姑娘道歉!” “是,小姐。”丫鬟应声,站起来边低头拍着身上的土,边别别扭扭说道:“廖姑娘,对不住了啊。”声音小到只有她自己能听见。 廖金花没接话,她看了微笑着的王小姐一眼,抬手掩面拎着篮子匆匆离开了。 “诶!你就这么走啦!”丫鬟冲着廖金花的背影喊道。 “行啦,走吧。”王小姐心里畅快,眉开眼笑地往客栈的方向走去,丫鬟赶忙跟上。 人群逐渐散开了。 “掌柜的,这王小姐刚看的那几样布……”是要还是不要啊?布庄内的伙计疑惑问道。刚见王小姐那架势,像是打算将布庄内的所有好看布匹买回去似的,结果人就这么走了,说“行”的那几匹是要还是不要啊? 薛掌柜十分淡定地拨弄着算盘,都没抬眼看他,说:“放回去摆好。” —— 这么说来,实际上廖金花和王家小姐之间有恩怨呐!祁韵心想。 “薛掌柜,你最近可卖出过靴子?”白平安问。 薛掌柜闻言打开账本,说:“秦家定制过一双,前两天刚送过去。没别的了。”在这小县城内,买靴子的人数相当之少。 白平安皱眉,又问:“你这可丢过靴子?” “丢靴子?”薛掌柜没忍住,笑起来,“呵呵,从未丢过。” 第47章 捕快求婚记(9) 祁韵三人从布庄中出来,一同往县衙走去,须将探查出的消息告知给县太爷,然后再进行下一步的行动。半路上,他们碰到正同样往回赶的李六虎,从他那里得知,最近县城内并没有出现什么外乡人。 “如此看来,凶手应是高明县中人了?”李六虎语气不确定地问道。这事确实不好说,万一那人犯武功高强,藏得严实,还真就不容易发现他的蛛丝马迹。 白平安摇摇头:“说不好。” “康泰!”有人叫白平安。 他们闻声看去,就见本应留在县衙内的捕快于方从城门口方向朝他们跑了过来。 “发生什么事了吗?”李六虎问。 于方喘几口粗气,勉强平复下来后说道:“尸体,在城外林子里,又出现一具尸体。” 白平安心下一惊,立刻问道:“男尸女尸?” “男尸。”于方继续说:“大人让我叫你们现在过去调查男尸。”他看向毛春芳,“毛姑娘,再麻烦你一趟了。” 毛春芳淡笑点头。 当祁韵几人离开县衙没多久,便有人上门报案,说是在城外发现具尸体。县太爷懒得亲自前往查看,便命令于方让白平安等人再去林中查案。而于方赶到廖金花家时,他们已经离开了,这又急匆匆往回走,终于找到他们。 五人汇集于一处,共同往城外树林走。 “那个男尸情况如何?”白平安问。 “已经让报案人赶回去看住尸体和现场了。他并不认识死者。” 李六虎叹口气:“今天是怎么回事,一天死两个。太晦气了!” “行了你,康泰休沐都赶过来查案,他都没抱怨,你抱怨什么。”于方捶他肩膀道。但他心里难免和李六虎是一个想法,这也太巧合了点。 白平安紧绷着脸,问:“还有多远?” “快到了。” 说话的工夫,他们走出城又花费一盏茶左右的时间便来到小树林,有一人站在林中外围朝他们招手,正是那报案人。 “刘三儿,可有其他人来过?”于方问道。 刘三摇头:“没有,就俺一个。于捕快,俺能走了吗?俺那婆娘还在家里等着俺挣的钱款买菜做饭呐。”实在是倒霉透顶,出去走个商,好不容易挣了些钱财平安回来,半路上居然看见尸体,回去可得好好拜拜神烧烧香。也不知那死鬼是什么身份,身上的衣服料子如此之好。他又往那男尸上看了几眼,旋即立刻移开目光,虽然眼馋但死人财挣不得,谁知道那倒霉鬼会不会缠上他。 “你先回吧,有事我再去找你。”于方说。县城小再加上衙门中就三个捕快,于方还总是留守帮着县太爷处理些政务的那个,所以他与城内很多人相熟。刘三这个行商,他也是熟悉的,即便刘三有问题,也没那么容易跑掉。 刘三向三位捕快行过礼便独自离开了。 “毛姑娘,麻烦你了。”于方说。 毛春芳点头,打量下周围环境,将箱子放到尸体旁边。 死者侧躺在地,身上衣服较捕快服饰不知好上多少,头顶玉冠束发,怎么看都是个有钱人,就是脚上的鞋子旧了些,但那也是一般普通百姓买不起的好鞋。他瞪着双眼,流露出惊恐与不甘的神色,微张着嘴,双手紧握匕首手柄,而那把匕首则插\\进了他的腹部。看上去像是自杀。 见毛春芳开始动手,祁韵立时扭头往它处看去,太恶心了,血腥气扑鼻而来,刀子翻搅血肉的声音冲进她的耳朵,血淋淋的,直接观看检验尸体比看杀人更加刺激得令人作呕。 当祁韵抬头看着出现在县城上方的兔子状白云,缓缓跑到林子上方时,听毛春芳说道:“此人身中三刀,腹内脏器已被搅碎,由于昨日下雨,死亡时间不好判断,但他应该是在下雨之前死亡的。” “看他身上这身衣服,说不定是劫财。”李六虎做出判断。 于方点点头,蹲下身查看死者的衣物,果然没见到钱袋,也没有如玉佩等任何一样贵重物品。但却从袖子中抽出一条手帕。 这条手帕上绣着树下湖水,湖中直直钻出几枝白色莲花,一对鸳鸯在旁耳鬓厮磨。其上还题有一首诗:谁料金花何时开,玉手抚琴述心怀。比翼鸳鸯莲花白,山高水远春常在。 祁韵转过身来恰好看清这条手帕上的诗句,她从于方手中拿过来,又是念了一遍,惊道:“廖金花!” “怎么了师父?”白平安不解,他这师父怎么突然会提起廖金花的,难道这死者跟廖金花有关? “你们看这首诗,应该不是巧合。”祁韵将手帕摊开,展现在几人眼前,解释道:“你们看第一句,谁料金花何时开,这不是有廖金花吗?就是字不一样。再说第二句,这个抚琴的琴,与姓秦的秦同音啊。总不会这么巧吧?也许这个死者就是与廖金花订过娃娃亲的那个秦公子,大概叫秦述或者秦述心?” 几人陷入沉默,确实不像是巧合。于方当即说道:“老李,你跟我回趟县城,你去秦家问问秦家公子是否在家,我去将此事告知给大人。康泰,这里就麻烦你先照看一下了。”论武功,白平安最好,还是他守着尸体比较稳妥。 “好。”白平安和李六虎齐声应道。 祁韵将手帕交给白平安,转身看向林子外,眼前还会浮现出毛春芳扒开尸体伤口的场景,仍是觉得那具尸体太过血腥,恶心得她想吐。 白平安蹲下身又是查看一番,确认没漏掉什么重要东西,开始分析道:“我看他这胳膊腿儿应该没有练过武功,周围也没有激烈的打斗痕迹。看来凶手是个高手啊!”周围没有移尸痕迹,这里应是第一案发现场。 “这件案子跟廖金花的案子有没有关联?”白平安又看了两眼手帕,“这未免太巧了,俩人成亡命鸳鸯了,前后脚死的。” “也许凶手还是同一个人。”祁韵背对他们猜测道。 毛春芳收拾好箱子,站起身说道:“我也觉得有可能。你们看他穿的鞋子,与他的衣服相比旧了些。薛掌柜说过,他曾卖给秦家一双靴子。假设那双靴子就是卖给秦公子的,那他为什么不穿新的,而是穿旧的呢?” “他还没换,或是靴子被偷了!”白平安神色激动起来,他豁地站起,一手紧握腰间刀柄,道:“秦公子亲眼所见靴子被偷,然后追那人到这林子里,然后那歹人将他杀了。这杀人场面正好被要赶去城里卖绣品的廖金花看见,那歹人便想杀廖金花灭口,追到她的家里,最后将她杀害!这混蛋竟然杀害两条人命,我定不会放过他,必将他绳之于法!” 祁韵扯了下嘴角,她这徒弟还真是想象力丰富,这么快便将事情的经过“分析出来了”。案子还没查清楚,他已经编出段电影了。她扭过头往毛春芳那看,见其正低头思索着什么,她说:“徒弟啊,你可不要轻易下断言。”别给人家姑娘留下个不稳重、胡思乱想的印象。 “师父,我定猜的八\\九不离十!”白平安十分自信地道,“先前的几件案子我就是这样推断出来的,没有一件冤枉过人。” 祁韵颇有些纳闷,问他:“你之前都查过什么?” “哦,有张家奶奶的猫丢了,”白平安憨头憨脑地掰着手指头数,“冯老爹的鸭子少下了个蛋,说是鸭蛋被偷了……” 祁韵、毛春芳:“……” 白平安细数一堆鸡毛蒜皮的小案子,真难为他能记得那么清楚。实际上高明县内出过的最大的案子,就是帮助军士们抓捕山贼刘一手,最后还没抓到。 “康泰。”李六虎领着一群人走过来,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秦家人找了秦公子秦述一整天,当从李六虎口中听说在林中发现疑似他的尸体时,立刻便要前来认尸。 “述儿!”秦述的爹娘扑倒在尸体上,眼泪立马就下来了。 “我的儿啊——” “到底是谁害了你啊!” “公子……” 一片哀嚎。 直到太阳升到头顶,正午到来,他们才渐渐平静下来,然而秦述的母亲已经哭晕过去,由几名丫鬟照看着。 秦述他爹登时便要跪下,白平安眼疾手快赶忙搀扶住,说道:“秦老爷,我们定会查个水落石出。还请你配合一二。” 秦老爷拱手施礼,深深鞠下一躬,沉声道:“但请白捕快尽快查出害我儿性命者,我倾家荡产以谢大恩!” 白平安叹口气,秦老爷那话完全当不得真。他问:“秦老爷,你们什么时候发现秦公子不见的?” “今日清晨。”秦老爷详细讲述起来:“述儿昨日一大早便出门,后又急匆匆赶回来……他那时脚上的鞋不见了,问他原因他也不回答,钻进屋中换上鞋,拿了包银子又出去了。他曾经也离家一整天过,老夫便没在意,谁曾想他今日仍没回来,竟是让人……”说着,他忍不住哽咽,泪水又流了下来。白发人送黑发人,着实让人难受。 秦老爷说的算是十分详细了。祁韵顺着一条条线索摸索着,廖金花、秦述的死亡时间,都装作自杀的形态,廖金花回家时的狼狈模样,秦述回秦家时的一反常态,这些提示全部串联起来使得她脑中灵光一闪——说不定他们在临死之前见过面。 “康泰,我们先在林中查看一番吧。”李六虎出声提议道。 白平安点头:“好。”人犯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只能大海捞针。 “老夫也来助一臂之力。”秦老爷说道,随即命令几人先将昏迷的老夫人送回府上,几人在此看守尸体,其余人等四散开来探查林子。 祁韵摸摸有些发饿的肚子,终是没说什么,与毛春芳一同跟在众人身后,随意打量着四周。 林子并不大,但长势不错,各类植物恣意生长着,有的草能长到及膝那么高,又浓又密。祁韵随手捡起根树枝,边打草边往里走,以防突然冒出什么蛇虫鼠蚁。 毛春芳背着箱子默默走在她的身旁。 “春芳,”祁韵小声问她,“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啊?” 毛春芳不好意思开口,红色逐渐从她脸上扩散开来:“我……” “啪!啪!”祁韵和毛春芳蓦地顿住脚,行动不得,也发不出声来。 “嘿嘿,两位小美人儿可是喜欢我这样的么?”猥琐而沙哑的声音在她们二人的耳边响起。 第48章 捕快求婚记(10) 白平安猛地转过身来,大喝道:“兀那贼人!快将她们放了!” 李六虎被他的吼声惊得迅速抽出腰间大刀,转身往后看去,顿时心里咯噔一下,哆哆嗦嗦吐出个人名:“刘、刘一手……” 白平安也随之想起那人身份,又黑又矮又瘦,脸上有道狰狞的疤,可不正是上次在他们手中逃脱,伤了三位捕快的山贼刘一手。他抽刀指向刘一手,怒目瞪视,再次大喝:“将她们放了!”一位是心上人,一位是师父,无论是哪个对他来说都很重要,他不敢上前相逼,只得站在原地大喊,等待出手时机。天气不热,他已是满头大汗。 这时,秦家人也注意到有人被劫持,见两捕快如临大敌的模样,纷纷聚集到一处,但没胆量上前。 刘一手咧嘴一笑:“简单,只要你们交出五百两银子来,我就放了她们!” 祁韵刚被点穴时心里一突,但立马就淡定了,她死了大不了再重新开始任务。闻听刘一手那话,她还在心中暗骂,你才值二百五!她身体四肢动弹不得,转眼珠往毛春芳那看过去,就见其杏眼死死盯着白平安,是既惊恐害怕,又担心忐忑。 “我现在手里没有这么多钱——” 白平安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刘一手打断:“老子等得起,我去那处洞穴等你,若过了今日,就别想再见到这两位小美人儿了!”说罢,他铁钩般的手抓住祁韵二人的肩头,往不远处的山洞走去,没有人敢阻拦他。 白平安朝刘一手走去的方向看,就见那处青草长得浓密,小矮山上爬满藤蔓,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那里有个洞。 “康泰,我们怎么办?”李六虎问道,他们哪怕是将自己变卖了也凑不出这许多钱来,就算向城中有钱人借来,也不一定能抓住刘一手这恶贼,真让他跑了,他们哪里还得起。 白平安看向秦老爷,后者立刻别过头佯装四下查找着什么,他叹口气,这条路算是走不通了。他说:“李哥,你先回衙门将刚发生的事禀告给大人,我在这盯着刘一手,有什么消息你尽快赶来告知于我。” “好。”李六虎点头,收刀回鞘急忙往县衙赶去。 “秦老爷,你们也先回去吧。” “可是,述儿……”秦老爷见过刘一手后也想回家,但那两个被劫持的姑娘肯定对白平安来说十分重要,若他只顾着抓捕刘一手,极有可能将秦述的事抛诸脑后。 “秦老爷,秦公子的事我会彻查到底,但请放心。”白平安皱眉说道:“想来你也听说过,山贼刘一手曾进过县城,我等对其无法造成任何威胁,即便是一众军士过来都没有将他缉拿,可见他的狡猾与武功的高强,非强者不可敌。你们手无寸铁,倘若他发起狂来滥杀无辜,我一人可是拦不住的。” 秦老爷的冷汗立时冒了出来,听了这话哪里还有胆子留下,马上施礼说道:“犬子的事就拜托白捕快了,我们这就回去,这就回去。”旋即命令一众仆人丫鬟往回走。 白平安提醒道:“秦老爷,还请将令公子的尸体带回衙门。” “是,是。”差点忘了自家不明不白死去的儿子,秦老爷连连点头,生怕晚上一会儿掉了脑袋,令两个男仆抬起秦述的尸体,快步往县城赶。 “扑通!”刘一手将祁韵二人扔进山洞中。摔得结实,祁韵骂街的心思都有,被重重扔到地上,全身骨架仿佛都要裂开般难受。 “嘿嘿,”刘一手怪笑起来,蹲下身,说,“老子很久没开荤,前个才玩了个烈女,你们看上去倒也不比她差多少。” 烈女?祁韵心里一惊,莫非廖金花是他杀的?疼痛感渐渐隐去,她强制自己冷静下来,抬眼查看洞内情况。而旁边的毛春芳的眼睛已经红了,满目绝望。 山洞虽然隐蔽,但白天的光线还是足的。洞穴不深,也不怎么宽敞,此时有三个人显得很是拥挤。最里面放着一堆干草,应是刘一手临时制作的床,其上有一只大概两个拳头大小的钱袋,清晰地绣着“秦”字。门口扔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骨头、酒坛等。 祁韵趴在地上,正想着如何脱困、如何能恢复行动能力,突然背上一疼,只觉身体一轻,似乎能动了。她动动下巴,然后翻身扭转过来,恰好与刘一手四目相对,顿时便“啊”地叫出声。 “别怕呀。”刘一手说。 祁韵暗自咬牙,问他:“你真会将我们放了?” “这个由不得你。”刘一手咧开半边嘴角,那边脸上的巨大刀疤揪成一团,怎么看怎么吓人。 祁韵朝毛春芳看上一眼,又问:“你怎么不给她解穴?” “嘿嘿……”刘一手邪笑,蹲着又凑近半步,“一个个来才好玩啊。” 祁韵下意识往后蹭了蹭,可惜光滑冰凉的墙面挡在她的身后,使她不得不直接面对。她双手撑地半坐起来,脸上挤出笑容:“你这里有没有吃的,我饿了。” “饿了?哈哈哈哈……”刘一手大笑,这人有意思,快死到临头还惦记着吃,这是想做个饱死鬼?“有意思,但是,没有!” 毛春芳趴在地上,半边脸紧贴地面,冰凉的触感令她的心都凉了。我还能活着回去吗……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流出,滴落而下,浸湿一小块地方。 “饿死我可是得不偿失啊!”祁韵此时心下焦急,假如廖金花和秦述都是对面这个人杀的,那可谓是穷凶极恶,直接杀了她倒没什么,若他下杀手之前做出些别的,那可就惨了。她现在就想着如何将刘一手支走,借机从小A那获得帮助,从而顺利脱身。 “哦?”刘一手对她更感兴趣了。 “高明县是个小地方,”祁韵分析道,“五百两银子他们一时半会儿的根本凑不齐。” “如何凑不齐,城里可是有大户。” “呵……”祁韵嗤笑,“大户人家又跟我们俩没关系,他们凭什么交钱?如果从他们那里真的容易弄到钱,你这一身武功就够了吧?何必还要用绑架这招呢?” “你倒是聪明。”刘一手这番赞赏的话说得极为平静,看不出喜怒。尽管高明县地方小,但大户里也是有防备的,从不缺少打手,倒不是武功有多高强,重在数量多,且家家养有恶犬。以刘一手的身手,进出容易,想要做到悄无声息却难,他仍是通缉犯,不可轻易冒险。 祁韵倚靠着墙壁,曲起双腿,双手伸进长袖中。左袖内的口袋装着手机,她一把握住,接着道:“我猜他们一会儿就派人来跟你商量,是不是能多宽限几日晚点儿给赎金。你说我们要是饿死了,你拿什么要挟他们?” “饿一两天的饿不死人。” “……”祁韵语塞,这没法反驳,他说的确实没错。她不由得恐惧,难道真要任他摆布?“我想上茅厕!” “这里没有。”刘一手依然有耐性。 “……那我拉在你山洞里了啊!” 刘一手抬抬手:“随意。” 祁韵好不容易保持住的平稳心态要炸了,她恨不得立即用积分从小A那兑换个什么出来,问题是对面这位山贼武功高强会点穴,反应肯定要比第二个世界中的刺客强,且那时刺客受伤,她才好反抗,此时她乱动则死。 忽然,她意识到什么:“你为什么给我解穴?”实际上她心里清楚,可还是问了出来。 “嘿嘿,当然是要玩一玩。”刘一手咧嘴淫\\笑,双眼盯住她的某个部位,使得她极为不自在。 祁韵抓着手机的手紧了紧,干笑道:“你想怎么玩?”没等刘一手回答,她又问,“廖金花和秦述是不是你杀的?”希望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 “我昨天确实杀过一男一女。小美人儿,别想拖延时间了!” 眼见刘一手即将扑过来,祁韵急忙大喊:“你小心背后暗箭!” 刘一手脚步一顿,道:“嘿嘿,他们没那胆子。” “啊——”祁韵一边尖叫一边胡乱蹬腿防止他靠近。 就在这时,洞口外响起白平安的声音:“刘一手!要想活命你休得伤害她们!” “娘希匹!”刘一手大骂,旋即从腰间摸出两粒药丸,屈指一弹,使祁韵猝不及防地吞下一颗,他俯身又给毛春芳塞下另一颗,这才阴沉着脸往外走。 祁韵顾不得刚咽下的到底是什么,见刘一手走出洞穴,她边咳嗽边拿出手机,小声说:“换防狼喷雾。”眨眼间,她手中出现个小瓶子。她两手藏进袖中,匆匆往门口跑去。 此时,毛春芳也冷静下来,应该说是她认定自己必死无疑,有些看破生死了。可她的心脏反而跳得更快,不由得为洞外的人提心吊胆。 “你娘希匹!竟敢坏老子兴致!”说着,刘一手从腰间摸出几只飞镖来,似下一秒便要将白平安置之死地。 白平安举刀,在正要冲上去与恶贼拼杀之时,听到祁韵的喊声:“你打不过他,快走!” “走不了!”说话间,刘一手手中的飞镖射了出去。 第49章 捕快求婚记(11) 自从上次被刘一手的飞镖击中后,白平安刻苦习武一年时间,反应和耐力都提升不少,当下,手中大刀挥动,“当当”几声,飞镖全部被磕飞。 刘一手眯眼,见白平安劈刀而来,立时蹬地前冲,与之缠斗在一起。 祁韵见此情形又立即转身跑回洞穴,拿出手机低声问:“能不能解穴?” “忘了跟你说,上次更新时多加了救火、捉虫、制造烟雾、投掷、解穴、解毒功能,需花费20积分。”小A慢悠悠说道。这提示简直是及时雨! “快解!”祁韵催促。 “叮咚!扣除20积分,解穴完毕。” 祁韵收起手机,将毛春芳扶起来,问:“你怎么样?能动了吗?” “嗯。”毛春芳惊于祁韵没有施展任何手法而解穴,但现在不是探究这个的时候,她急忙问道:“白大哥他怎么样了?” “我们先出去。” 白平安的武艺较之前确有进步,至少败的不会那么快了。刘一手招招凌厉狠辣,白平安是以命搏命,一股子不要命的凶悍气,倒也在一时之间勉强和刘一手打个不分上下。 “你再坚持会儿,我们去搬救兵!”祁韵高喊,拉起毛春芳的手便要往林子外冲。 毛春芳被她拽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但还是赶紧举步跟上,也不敢回头往后看,她明白,就算是现在留下也帮不上什么忙,甚至会成为白平安的包袱,容易令其分心败下阵来。 “快走!”白平安咬牙加快攻击速度,迫使刘一手不能脱离从而追上她们。 刘一手嘿嘿一笑:“等老子干掉你,再去找那两个小娘们儿。嘿嘿,她们跑不远,中了老子的毒能跑去哪?” 白平安持刀的手一顿,被对方一爪抓上胸口,衣服上立时出现四道破口,渗出鲜血来。他收刀砍其臂,同时问:“你给她们下了毒?” 刘一手只是坏笑,没回答他的问话。 疑兵之计没起到多久作用,白平安脖颈上青筋暴起,神情更为专注,不管她们到底中没中毒,只要将刘一手逮捕,便万事可期。 在他们二人打得激烈之时,祁韵她们已跑出不短的距离。 祁韵回头往后看去,隐约能听到林中的打斗声,却见不到人影,估计这一时半刻的刘一手追不上来,她忽然停住脚步,对毛春芳说:“你先回城,我去帮他。” “可是,你有内伤——” “我没事,你快去找人帮忙。”祁韵打断她的话,撩起裙子快速在腰间打个结,撒开腿急急往回跑。 毛春芳咬了下嘴唇,没再多想,转身朝县城赶去。 “投掷是什么?”祁韵拿出手机,边跑边向小A询问,更新后新加的“投掷”功能有什么作用,如果能用得上使事情有了转机还好,否则恐怕她只有重启任务一途了。若白平安死亡,她的任务肯定是以失败告终。 “就是扔东西百发百中,”小A说明道,“但根据投掷物的重量会扣除不同的积分,超过1kg的物品扣除相应多出来的积分。比如你要扔2kg的,就扣除20加1积分。” 说话的工夫,祁韵回到洞口附近,她不敢立即上前,躲在一颗树后偷眼观瞧。就见白平安已是伤痕累累,四肢、胸膛均有伤口,刘一手下手刁钻至极,伤口不深却血流如注,再如此下去即便没被刘一手打死,白平安流血也能流死。她拿起防狼喷雾对小A道:“扔里面的喷雾,目标是刘一手的眼睛。” “叮咚!扣除20积分,开始瞄准……” “啊——”两秒后,刘一手突然捂住双眼凄厉惨叫。 “投掷完成。” 白平安虽不明白在刘一手身上刚发生了什么,但他如何会错过这等好时机,手中长刀连挥,在恶贼四肢分别砍上一刀,去了其反抗能力。 “娘希匹!是哪个暗算老子!”刘一手疼得在地上打滚,喝骂着躲藏在暗处下黑手的祁韵。 缓缓吐出口浊气,将手机收好,祁韵摇了摇瓶子,没有响动,看来刚才那一下是把所有喷雾用光了。她这才从树后走出来,来到喘着粗气的白平安身旁,说道:“可算是把他制住了。” 白平安还未彻底从激烈的打斗中走出来,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一激灵,蓦地抬起手中刀,旋即又放下,扭头问:“师父,你这是什么功夫?” “不是什么功夫,”祁韵摇头,抬脚狠狠踢刘一手两下,道,“是你师父我自制的暗器。你怎么样?先止血吧。”她蹙眉看着白平安部分被鲜血浸透的衣服,别一会儿流血过多昏过去。 白平安利落点几处穴位止血,说:“我没事。”他探究地盯着祁韵的脸,想看出她是否真的中毒,更在心内隐隐担心着独自离开的毛春芳。 “……给他搜搜身,他之前确实给我们下毒了。” “这混蛋!”心中一惊,白平安大骂,用力挥了下拳头,俯身去摸刘一手的腰带处,三两下得到个小瓶子。 深褐色的小瓶子由红绸布塞塞着,瓶身没有任何说明标志。 他把瓶子递给祁韵,问:“这个是解药吗?” 祁韵打开塞子,往里一看,唯有一粒药丸。“你再找找看。”瓶子上什么记号都没有,她又不懂药,哪里看得出来是毒\\药还是解药。 刘一手喊得嗓子都哑了,这会儿却狞笑起来:“不用找了,老子身上没带解药。” “信你才有鬼!徒弟,好好搜。”祁韵翻个白眼说道。 “诶。”白平安点头应道,腰带、怀里、袖子全部搜个遍,摸出几粒药丸;甚至把刘一手脚上穿的那双新靴子,都脱下来抖两抖,结果是啥都没有。他随手扔下满是臭气的靴子,挠挠脖子,难道真没有解药?他看向祁韵,寻求解答。 祁韵把瓶子放到白平安手中,说:“我不懂药,这个你收好。还有,你把他捆上,可别让他给跑了。” 白平安收起药瓶和那几粒零散药丸,俯身解开刘一手的裤带,将他捆个结实。他仔细查看觉得没有问题,担心地问祁韵:“师父,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挺好,没什么感觉。”祁韵又是踢刘一手一脚,问他:“喂,你下的是什么毒?” 刘一手侧躺着,双手被捆缚在背后,光着脚丫子,有血顺着腿流下来,因糟了祁韵的暗算,满脸红肿,睁不开眼,模样看上去分外可怜。但没人会可怜他。“穿肠剧毒,明天你和那个跑掉的小美人儿便会七窍流血,面部青紫,最后肠穿肚烂而死,哈哈哈哈……想要解药就把老子放了,然后伺候好老子!” 还想着活命呢!祁韵气急,这回下了狠脚,故意踢在刘一手腿部的伤口上,直疼得他惨叫都跑了调。她“呸”一口,恶狠狠道:“你就等死吧你!” 给她和毛春芳喂下不会立刻发作的毒\\药,便是刘一手留下的“最后一手”,解药只有他自己知道如何配制,想活命当然只能求他。可惜他打错算盘,不说县城内有没有大夫可解毒,祁韵完全可以花费积分让小A出手。 “师父……”白平安的两条眉拧做一团,“我们现在回城,找个大夫给你诊治吧。” “走。” 半路上,李六虎和于方赶过来,见已制服刘一手,两人对白平安是一顿夸赞。从他们口中得知,县太爷已派人前去通知上次抓捕刘一手的军士们,而毛春芳则被安置在县衙内,与一位老大夫研究如何解毒,正等着他们回去。 此时,毛春芳的手指尖略微发紫,好在她自己和老大夫都看得出来,一时半会儿的死不了,性命无需担忧,尽快将解药研究出来才是正经事。 待将刘一手压入大牢,祁韵几人聚到一处。 “这……”老大夫边捋胡子边给祁韵号脉,不太确定地说道:“这位姑娘并没有中毒的迹象啊……” 祁韵收回手,微笑着说:“我体质比较特殊。”看来之前小A说的不会在异世界生病,也包括中毒在内。 白平安听后悬着的心放下一半,还是师父内功深厚,可毛姑娘她……他从怀里拿出药交给老大夫,问道:“冯大夫,你看这些药中可有解药?” 老大夫捻起一粒药丸,查验一番后摇头:“不是,这几粒散的是毒\\药,如果老夫没有判断错的话,正是她们所服用的那种。”他抖两下胡子,神色有些不太自然,塞好瓶塞,说:“这粒是壮阳之药。” 最后那句话白平安自动忽略,急急问道:“可能通过这毒\\药研制出解药来?” 老大夫捋胡子沉吟半晌,终是叹口气:“以老夫现在的医术做不到……唉……”他摇起头来,可惜了这俩姑娘,年纪轻轻便要命丧黄泉了。 握紧拳头,白平安盯着地面的双眼露出慑人的杀气,他举步便要往外走,却被看出他下一步举动的祁韵拦下:“康泰,再让这位神医看看你身上的伤势。” 白平安顿住脚,刚要说什么,就听祁韵说道:“麻烦您了。”她站起身向老大夫施礼,将白平安拽到椅子上,拉起毛春芳的手,说:“春芳,让我试试能不能给你解毒。”刘一手是不用指望了,他人被逮捕,县太爷不会允许放他出来,而凭刘一手那性子,绝对不会说出解药的药方。倒不是不相信老大夫和毛春芳的医术,只是她心里着急,想快些回去,有小A这个捷径为何不走呢。 毛春芳抬眼看向她,心下疑惑,却还是点了头,有希望当然谁都不会轻易放弃。她二人往另一房间走去。 白平安望着她们的背影,再次攥紧拳头,暗恨自己无能,但得了师父的指示他也明白冲动无用,沉默地坐在木椅上,任由老大夫给他医治。 半晌后,待老大夫给白平安上好药,祁韵和毛春芳回来了。 祁韵笑容满面,一副喜气洋洋的样子,毛春芳低头微红着脸,迈着小步跟在她的身后。祁韵走进来,大声宣布:“解毒了!” 白平安猛地站起,眼前蓦地一黑,身体晃两晃,旋即站定急切确认问道:“毛姑娘的毒解了?” 祁韵点头,却还是对老大夫说:“麻烦您再给她号号脉。” 白平安赶紧走到一边让出座位,双眼往毛春芳的手上瞅,青紫已然消失,他不禁咧嘴憨笑,像个傻小子。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摸上毛春芳手腕,同时细细打量她,老大夫心中不解,仅有点阳虚,再没有其他问题。见其两颊绯红,莫不是……他偷眼看祁韵,女子之间不可说的解毒手法? 其实,只是因为祁韵问了毛春芳几个关于白平安的问题,她脸皮薄罢了。 “毒确实是解了。”老大夫收回手说道。 翌日。 “师父,真的没问题吗?”白平安站在毛春芳家门口,双手不安地互相搓着。 今日天气晴好,怎么看都是个好日子。因白平安奋勇,亲手抓捕刘一手归案,县太爷给他放了大假,特准接连十天休沐让这位能干的捕快好好修养身体。 祁韵拍他一下:“快点儿的,媳妇比脸皮重要!” “可是……”白平安还是有些犹豫,这样做太丢人了! “没问题,相信你师父我。”祁韵加重语气正色道:“昨天练过很多次了,绝对没问题!” 白平安长长吐出口气,刚要开口,就听“吱呀”一声,门开了,毛春芳拿着一桶泔水出来,两人四目相对,一个愣了,一个红了耳朵。二人皆不做声。 “咳咳。”祁韵干咳两声。 “嘿!”白平安大喝一声给自己打气,吓得祁韵和毛春芳一哆嗦,更引得附近从路过的人往这边看来。他气运丹田,豪放开嗓:“城里有个姑娘叫\\春芳,长得美丽又善良……” 这首经过改编的歌,昨日晚饭后,祁韵教他不下百遍,此时此刻还是有点跑调,但好歹心诚,可谓句句出自肺腑。 毛春芳将木桶放下,双手掩住口鼻,又哭又笑,说不出话来。 成了!祁韵笑起来,双眼弯成漂亮的月牙。 第50章 祁韵的现实生活(7) 祁韵脱下古装,仰躺在床上,脸上还洋溢着笑。白平安那个脸像黑炭似的傻小子总算是得偿所愿,她在他们的婚礼上留下本《八极拳》便回来了。她举起手机,问:“我现在积分多少了?” “8649。” “你算错了吧?”祁韵猛地坐起来,不太相信他的话。 “没错,”小A顿了下,继续说道,“记录就这么写着的,错了也不能改。” “……多少积分可以实现你说的回到过去?” “上万吧。”小A的语气不太确定,更新过几次的他仍是那么不靠谱。 祁韵躺倒在床上:“再做一两个就行了吧。” “不一定,除非你只赚不花。” “叮铃铃……” “喂。” “那个……”贺寄怀顿了下继续说道,“我明天来接你下班好吗?” “好啊,我省下车费了。一会儿把地址给你发过去。”她就这样躺着同贺寄怀通话,摇晃着脚丫,很是自在放松。 “我……”贺寄怀欲言又止。 祁韵“噗哧”一声笑了,这傻样儿怎么跟白平安有点像呢。“你怎么了?” 对面沉默两秒,继而说道:“我想你了。” 只觉脑子里“轰”的一下炸了,祁韵张张嘴不知说什么好,心里翻搅,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片刻后,还是贺寄怀打破平静,他说:“我最近开始重温老电视剧,《孔子》你看过吗?” “没有,讲孔子的吗?哈哈,我问了个白痴问题……” 两人恢复正常聊天状态。 虽说祁韵和贺寄怀算是确立了关系,但这俩人之间的相处模式比起情侣来更像是朋友,没什么亲密举动,正常而普通的聊天交谈,从来不说什么令周围人起鸡皮疙瘩的情话,可与他们熟悉的人都能看出最近的转变来。 转眼间,很快又到了周六。 站在镜子面前,祁韵抬手在额头突然冒出来的一粒痘痘附近点了点,怎么长痘了呢?也没吃什么油腻辛辣的。她撅起嘴,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做了个俏皮的鬼脸,放下手里的木梳,转身直直走出家门。 这一周里送她回家,贺寄怀从不上楼,站在车外看着她一步一步拾级而上,直到她房间内的灯亮起,她打开窗笑着招手,他才开车离开。 祁韵下得楼来,没见他的车,又举步往小区外走。她披散着头发,仍是背着那个双肩包,远处看去就像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学生。她走得比平时快些,匆匆赶到门口,却只得站在那里等待,看眼手机,她比约定时间早了十分钟。 她看着路上行人,总觉得他们走得比自己还要慢,心下莫名烦躁。踱步,停住,低头看看脚,抬头望望不远处的路口,如此往复。在她看来,缓慢走动的时间,需要一根拐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她终是见到那辆黑色的车开了过来,远远的,她抬手挥了挥。 “我以为你还在家里呢,在房间里等我不好吗?”贺寄怀下车,将另一侧的车门打开,利落地做个“请”的手势。 “省得麻烦你开车进去再出来,多折腾啊。” 贺寄怀回到座位,盯着她的脸看了两秒,笑起来:“这还没过年呢,你怎么点了个红点儿?” “边儿去,你才点红点儿!你个白面大馒头!”祁韵立马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额头正中央冒出来的那粒红痘痘。她朝他呲牙,却一点也不凶神恶煞。 “我哪里是白面大馒头,”贺寄怀一本正经地指指自己,“我明明是个黑米馒头,你可别认错馒头了。” 祁韵笑着摇摇手指:“不不不,你是玉米面黄馒头。”还没黑到那种程度嘛。 “你说得我快饿了,好久没吃过馒头了——” “叮铃铃……”这时,祁韵的手机忽然响起来,她按下接听:“喂,妈。” “你爸犯心脏病,现在在市第一医院,你快点儿过来。”徐蓉说完就挂了电话。 “喂……”祁韵慌了手脚,呆呆看着屏幕的电话界面退出去,瞬时间反应过来:“带我去第一医院。”她有些难以置信,怎么会突然进医院呢,上周见面时还好好的,到底发生什么了? “嗯。”贺寄怀也不废话,立刻开车往医院赶。 这会儿才八点刚过,马路上车少人也少,贺寄怀车开得顺畅,一路绿灯顺利直达目标地点。祁韵起初听到消息时十分慌乱,此时渐渐冷静下来,她爸应是没有什么大问题才对,否则她妈不会说得那么简短平淡。她打电话过去:“妈,我到医院了,你们在哪?”也不说个具体位置,住院部可是有十层。 “你到啦?”她妈顿了一下,说:“你来门诊部二楼三号挂号窗口。”说完又把电话挂了。 “挂号?”祁韵叹口气,果然是虚惊一场。她收好手机,和贺寄怀走上电梯。 贺寄怀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他们俩是过来帮着挂号交费的吗?旋即他心里一紧,手心有出汗的趋势,这么快要见家长了?他还什么都没准备啊!与祁韵相处久了,他不知不觉中也沾上“不修边幅”的毛病,现在穿得特别随意,他有点想逃跑。 走下电梯,他咽下口口水,说:“我要不先回避一下?” “嗯?”祁韵停下脚步看向他,随即脑子一懵,各种带他见家长的“不良”后果汹涌而来,不确定说道:“你先回车里待会儿?” 正当两人犹豫不决的时候,祁振东的声音从他们耳边响起:“你妈叫你来的?” “啊。”祁韵转过头呆愣愣应道。完了,跑不掉了。 “他谁啊?”祁振东绷着脸上下仔细打量站在自己女儿身旁的人,心里思索着,是熟人在医院巧合前面呢,还是,一块儿来的呢?想到后面,他的双眼不禁亮起来。 “伯……叔叔您好,我叫贺寄怀。”贺寄怀抬到半空中的手一顿,然后伸过去和祁振东的握了握。这场面有点像面见公司领导。 祁振东微笑道:“原来是小贺啊,久仰久仰。”这小伙子看着还行,至少个头足。他比贺寄怀矮半头,想当初他年少时也是希望长成个高壮帅哥的,可惜基因不允许。 “爸,我妈呢?”见祁振东毫无异样,祁韵彻底放下心来,插嘴问道。她心内暗自嘀咕,久仰个啥,你让他怎么回答?不敢不敢? “那边排队呢。”祁振东微仰下巴说。 在窗口前排队的人不算很多却也不少,徐蓉排在稍靠后的位置,前面还有十几人。意识到有人走过来,她扭头看去,见他们来到面前,说:“来啦。这是谁?” 介绍后,徐蓉将祁韵塞进队伍里,把医保卡递过去:“你给你爸挂个心内科。”她又一指贺寄怀,“你,过来。” 祁韵眼瞅着贺寄怀被她爸拍着后背,拐走了。 医院里座位多,一排排放置着,这会儿来看病的不算多,仅有几位老人在座位上休息。徐蓉寻个靠后的位置当先坐下,她招招手,祁振东靠她而坐,而贺寄怀被他拉到另一侧。 “小贺?我能这么叫你吧?”徐蓉问。 贺寄怀温和点头:“可以的。” “你跟祁韵在一起多长时间了?”徐蓉直奔主题,丝毫不理会贺寄怀此时忐忑且紧张的心情。 祁振东笑着拍贺寄怀肩膀一下:“别紧张,你阿姨不会难为你,她就随便问问。” 徐蓉瞥他一眼,没说什么。她在外面还是会给他留点面子的。 尽管没做什么亏心事,贺寄怀此时还是有些心虚,他看看从附近走过的病人以及家属,胸膛里打起小鼓来。“我们是高中同学,最近半个月才联系上,刚确认关系不久……”他老老实实回话,生怕太过随意跳脱给面前二位留下不好的印象。 “你们是奔着结婚去的?”徐蓉这话问出来,俩男人都是一愣。 贺寄怀迅速回过神来,直视着她,回答:“如果她愿意的话。” 祁韵她爸猛地转头看向他,心脏重击两下,酸酸涩涩的,心想:虽说女大不中留,可我家这颗水嫩嫩的大白菜可不能这么简单就便宜他!他冷笑:“小贺啊,婚姻大事可不能儿戏呀。” 贺寄怀明显感觉周身突如其来地冒出股压力,他坚定说道:“只要她愿意,我的就是她的。” 徐蓉的心先软了,语气变得温柔起来:“你这份心意我感觉到了,可结婚这事急不来。虽然你们高中就认识,但了解应该不多。我和她爸不会胡乱插手,只希望你们也认真对待,日子能过到一起就一起过,不能的话千万不要勉强,分手也痛快点儿早说出来。”倒不是觉得他们不能走到最后,只是要求他们不要勉强凑合。 这乱七八糟说的什么啊!你个当妈的就不能说些——你这个臭小子可不许欺负我闺女!这样的话吗?祁振东的老脸快绷不住了,总感觉她说的话影射到他们老两口自己身上了。 “总之,你不能欺负她!否则要你好看!”祁振东似流氓般威胁道。 贺寄怀郑重点头:“肯定不会。” “咳咳。”徐蓉清清嗓子,此时又变了脸,她问:“你现在是做什么工作的?有房有车吗?你父母是做什么的?他们知道你和祁韵现在的情况吗?准备什么时候让我们双方见见面?” “我……”贺寄怀一时之间被她连珠炮般的问题问傻了。 祁振东责怪道:“你一下子问那么多让他怎么回答?”他扯起嘴角,皮笑肉不笑道,“小贺,你先从第一个问题开始回答。你现在是做什么工作的?” “……” 第51章 祁韵的现实生活(8) 今儿早上祁振东的心脏刺痛了一下,恰好空腹,徐蓉便急火火地将他赶来医院,还把祁韵叫了来,一顿检查过后,没发现有什么问题,仅虚惊一场。徐蓉装作没事人的样子,扯着祁振东回家吃饭,至于那俩小的,随便他们干什么,她不管。 “叫他们一块儿回家吃饭多好,正好再了解了解。”祁振东说道。 在医院里折腾半天,这会儿已经十一点多,两人已是饿到没感觉了。再加上距离并不远,他们慢悠悠走着回家,中午也不想再折腾自己做饭,顺路买点回去吃。 徐蓉看着路边的菜馆,说:“了解那么清楚也没用,你又不能替她过日子。” “这话怎么说的,”祁振东马上表示出自己并不同意她的观点,“咱得给她把关啊,她迷迷糊糊被骗了,再后悔也晚了。” “这家不错,进去看看。”徐蓉没搭话径直往一家餐馆走去。 “跟你说话呢!”祁振东连忙跟上,抬头一看,皱眉说道:“吃鸭子别挑辣的啊。” 正当他们夫妻俩选菜的时候,祁韵和贺寄怀随意买些吃食,正坐在车里聊着。 “下午直接去看电影?”贺寄怀问。 “行啊。”祁韵啃着刚从附近买来的汉堡,边吃边问:“下午都有什么?” “我从网上查过,两点的那场恐怖电影不错。”贺寄怀三两口便吃完了,他边喝饮料,边看着她说道。 车窗开着,有阵阵微风进来,吹落祁韵鬓角处的一缕零散的发丝,他伸出手帮她挽到耳后。见她没什么反应,自然地接受了他的动作,他不禁微笑起来,舒服地靠着椅背,扔掉饮料瓶,歪头看她。 “恐怖吗?”祁韵与面前汉堡的战斗接近尾声,没注意他。她记得自己好像跟他说过是不看恐怖题材的东西的,难道那个恐怖电影不吓人? “还好。”贺寄怀递过去一张纸巾,问她:“胆子太小,所以不看恐怖的?”他很想对她说有他在旁边不用害怕,但终是没有说出口,感觉说出来有点矫情肉麻。 祁韵接过纸,擦了嘴,将纸揉成一团扔进袋子里,拿起饮料说道:“我怕做噩梦。”她看向他,“如果你特别想看的话我陪你,但你要给我买个眼罩。” “呵呵,”贺寄怀忍不住笑出声,“你见过哪个看电影戴眼罩的?”他往前凑了凑,说:“我们看爱情电影吧。” 祁韵顿时吸进嘴里一大口饮料,咽下后淡然问道:“讲什么的?” “我都给你剧透了,你还想看吗?”贺寄怀苦笑。 “你都知道剧情了,我们还要去看?”祁韵眨眨眼反问他,明显刚才是故意弄了个小圈套。 结果贺寄怀轻松解套:“我觉得好看,所以想跟你分享啊!恐怖电影都可以陪我,爱情的就不行了?”他似是说的口渴,顺手抢过祁韵手中的饮料杯,叼住吸管狠狠这么一吸,“哗啦啦”,饮料见底。 祁韵小姑娘的脸蛋蓦地一红,下意识伸手“啪”地拍在他手背上:“看就看!” “很疼啊!” “活该!” “我冤枉啊!”贺寄怀大声喊冤,好像连窦娥都没他惨,“我什么都没干,你打我干什么?祁韵大人,小心六月飞雪、三年大旱呐!”现在距离六月还很远,应是看不到这番奇景了。 “乱说什么呀。”祁韵翻个白眼,转移话题问道:“我排队挂号的时候,我爸妈都问你什么了?” “咳咳,叔叔是这样说的,”贺寄怀坐直身体,清清嗓子,双手端着饮料杯,压低嗓音郑重说道,“小贺啊,我家的乖女儿就交给你了,你可要好好照顾她——” “呸!我爸才不会这么说。”祁韵啐道,“你好好说话。”再胡说八道,揍你啊!她的本性逐渐暴露出来,再不是当初沉默不语的不起眼女同学了。 贺寄怀却是毫不意外,他晃晃饮料瓶,随手扔到垃圾袋中,说:“其实没什么,就问问我是什么工作,是不是有车有房……” 不只祁韵两人在谈论这些,已回到家中的祁振东夫妇也在说着与之相关的话题。 徐蓉还是买了精武鸭脖,尽管她吃不得太过辛辣的食物,因第二天嗓子便会疼,可她还是买了,即便她岁数超过退休年龄,依然任性、不听劝。 “多喝点水。”祁振东给老婆端了杯温水,坐到沙发上,和她一起看电视正播放着的热热闹闹的综艺节目。 徐蓉抿口水,将杯子放到身前的桌上,调小电视音量,问他:“你感觉那个贺寄怀怎么样?” “刚见面,看不出什么来。”祁振东翘起二郎腿,面无表情地看着电视屏幕,心中埋怨,刚才我想让他们回来吃饭,你不同意,现在又来问问问! “他硬件还是不错的。” 祁振东冷哼:“硬件再好,人品不行那也完蛋!” “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对他有敌意呢?”徐蓉看向他,不明白为什么之前催着祁韵找男朋友然后生孩子的是他,现在倒像是把男朋友往外推的还是他,“你看出他不好来了?” “……我这是怕她被人耽误了。” “你得了吧!”徐蓉轻踢他一脚,一下戳中他的死穴,“明明八字还没一撇,你就已经舍不得她嫁出去了。” “呸!她不嫁出去,我还养她一辈子啊?!”祁振东猛地坐直,翘着的腿放下来,扭头看向她。两人四目相对,“战争”一触即发。 “你老年痴呆了吧?”徐蓉冷笑,“你之前可是说过,她要是嫁不出去你就养着。”此时,她有种抓住祁振东小辫子的快感。 “你老年痴呆!”祁振东针锋相对,“我那话是怎么说的?是说她工作熬坏了,嫁不出去,我养!” “那不是一个意思嘛。” “怎么就一个意思了?” 与此同时,祁韵那俩小的在车里也闹起来。 “你别笑了。”贺寄怀苦笑道。 “你可逗死我了,哈哈哈哈……”祁韵笑得停不下来,直拍大腿,“你也太实在了……” “我这不是要在他们面前保持诚恳的形象嘛。”贺寄怀叹口气,仰倒在座椅里望着车顶,无奈地说:“你妈问我,我只有实话实说啊。” 祁韵揉揉眼睛,泪水都快流出来了,笑声止住,她仍面带笑意,说:“她问你身体有没有问题,你直接说身体健康不就得了,干嘛连口腔溃疡这种小问题都汇报啊你。” “我那是迫于你爸的压力,”他看过来,继续道,“你爸气场太强大,我都被吓傻了。”他似撒娇般补上一句:“我傻了,你可要负责啊!” “我负什么责?你自己太脆弱还怪我爸?”祁韵撅起嘴,佯装生气别过头去不再看他。 “行,是我脆弱。”贺寄怀立刻服了软,转而问她:“晚上你想吃什么?” “随便。”祁韵扬了下手,看向窗外的行人。 时至中午,街面上人少,这会儿相貌有优势的人尤为醒目。她瞧见一帅哥,比贺寄怀还要高些,但比他略瘦,穿着高领衫,衬得脖颈修长,皮肤白皙细嫩得似乎吹弹可破,其实用“美人”来形容更贴切些。那美人站在一家高档餐馆门口,应是在等什么人前来赴约,正抬手看表,似有所觉,他抬头朝祁韵这看来。 “随便啊……”这可难为死人了!贺寄怀发愁,旋即试探性问道:“我亲自下厨,你尝尝我的手艺怎么样?”会做饭是种优势。 但祁韵反应平平。 “嗯。” “去你家还是我家?” “嗯。” 第二个“嗯”让贺寄怀察觉出不对来了,他坐起来,向窗外看去:“你看什么呢?” 祁韵没回话。贺寄怀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就见那位美人微笑着往他们这里招了招手。这还得了?!贺寄怀心里发急,伸手一把搂过祁韵肩头,将其圈在怀里,低头直视她沉声道:“看帅哥呢?” 祁韵整个人懵了,她上半身歪躺在他怀里,两人大眼瞪小眼瞅了半天,耳朵越来越热,突然,她回过神,想坐起来却被箍得紧,使不上力。她微红着脸:“你松手!” 像是被烫了般,贺寄怀猛地收回手,神色有些尴尬,既委屈又担忧,话都说不清:“那个……我……”他刚才差点就吻下去了。 祁韵抓着椅背起来,“咣当”一声,手机从口袋里掉出来。 “那个……你最近玩什么手游?”记得前几天聊天时说过,她喜欢玩手机游戏,贺寄怀十分生硬地转移话题,弯腰帮她捡手机。 手机没设置什么复杂的解锁密码,随便一划便能解开。刚摔那一下恰好触到home键,屏幕亮着,贺寄怀顺手一划,屏幕上荡起波纹,菜单蹦出来至最后一页。 “这个是什么?”贺寄怀对菜单最后那个贱贱的表情很是好奇。 在他的大拇指即将点下去之时,祁韵迅速抓住他的手想阻止他,可惜晚了。 “欢迎再次使用回到往日app!随机任务开启。”熟悉的声音在祁韵耳边响起。 第52章 异界二人游(1) “嗯!”贺寄怀闷哼一声,因怀里撞进来一个人,胸口发疼。 祁韵从他手里夺回手机,可惜晚了半步,不仅她被小A拽进异世界,贺寄怀也被牵扯进来。两人齐齐摔在地上。 周围是清脆的鸟鸣声,清新的青草气息是高楼大厦林立的城市中少有的,他们处在一片山林之中。远处的青山披着绿衣,生机盎然,温和地看着新来到这个世界的两个人。 贺寄怀扶着身体僵硬的祁韵站起身,环顾四周,感觉自己做的这个梦未免太过真实了。“这是哪?”他问出声,似在问他自己,问旁边的人,或者是这里原有的一切。 “怎么回事?你怎么把他带进来了?!”祁韵紧紧攥着手机,高声问道,惊得贺寄怀朝她看过来。 “嗯……这可能是个bug……”小A不好意思说道。 皱起眉,贺寄怀直勾勾盯着祁韵的手机屏幕里那个说话的小机器人,难道是手机带我们过来的?开什么国际玩笑! “他在这出事了怎么办?你快把他送回去!” “没完成任务不能回去,我也没有办法。” “你——” 贺寄怀站在她身后侧,伸出双手按在她的肩膀上,问:“能不能先告诉我刚发生了什么?我们这是穿越了?”但凡是正常人突遇到这等匪夷所思的事,或是紧张害怕,或是惊奇激动,或是怀疑自己做了梦,贺寄怀也不会例外,可见祁韵现在这有些疯狂的样子,他反而冷静了。 祁韵一时之间不知从何说起,眉心拧成一团,正迫使自己平静下来。 “不能说?”贺寄怀轻拍下她的肩膀。 “呼……”祁韵缓缓吐出口恶气,抬眼看看四周并没有发现有其他人的存在,她转过身来,不敢抬头看他的眼睛,将通过小A穿越到异世界的事情大致讲了一遍。 见她像做错事甘愿受罚的孩子般的模样,贺寄怀不禁抬手拍了拍她的头,微笑说道:“既来之则安之,没事的,刚才小A不是说了完成任务就能回去嘛。” “可是……”你如果在这里出事了怎么办?祁韵抬头直视他的双眼,其中的担心表露无遗。 “你可是去过四个异世界的老手了,”贺寄怀安慰道,“难道带上我这个拖油瓶就不行了?我好歹力气比你大,也算是个帮手吧。再说小A那——么神奇,可以说是超级金手指,有什么问题都可以解决的。”他倒是比祁韵更加对小A的能力有信心,他明白,着急没用,骂小A更没用,不如坦然接受,然后完成任务平安回去。 祁韵用手指狠戳屏幕里的小机器人,虽伤害不到他,但也算是发泄下愤怒,她恶狠狠地说:“他都是bug!” 贺寄怀看她这模样,忍不住笑起来,轻捏了下她的脸,又迅速收回手:“人都没有完美的,何况是程序呢。” 祁韵立时想起来一个特别重要的问题。“他在这里会不会像我一样不会中毒,不会生病,死了也能重生?”祁韵急忙向小A问道。 小机器人的眼珠来来回回转了有半分钟,说出个让祁韵再次抓狂的回答:“我刚查过了,没设定过这种情况,我也不知道。” 贺寄怀在祁韵大骂前单手搂过她的肩膀,使之随他往一处方向走去,他说:“我们先看看这是个什么世界再说吧。” 他们处在林子的外围,一眼便能看到外面的宽敞大道。宽大,不怎么平整,应是没多少人走的路,奇怪的是植物们像是特意避开那条路生长,土道与植物们泾渭分明。 边走着,祁韵边问小A:“你说你上次更新的功能都是什么来着?”既然已经将贺寄怀牵连进来,那么她必须更加谨慎,不管什么都要弄个清楚明白才行。 “救火、捉虫、制造烟雾、投掷、解穴、解毒功能,每样需花费20积分。” 投掷、解穴、解毒这三项功能在上个世界中使用过,效果确实不错,也十分有用。祁韵问得详细:“救火、捉虫、制造烟雾都能做什么?救火就是将火扑灭?任何范围都是20积分?” “其实我觉得‘救火’应该改叫‘下雨’才对,哪里有火用水浇灭,20平米以下花费20积分,超过多少需多使用对应的积分兑换,比如21平米范围要用21积分兑换。” 不等祁韵接着问,小A主动讲得更详细些:“‘捉虫’就是捉虫子,蚊虫什么的,根据个头大小和数量扣不同的积分,没有统一标准,我自己判断,”说道这里,他小声吐槽,“更新这个功能能有什么用,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 他清清嗓子,正经解释最后一项:“烟雾其实就是障眼法,维持十分钟的时间,不论范围只需20积分。咳咳,算是我给你的补偿吧。” 祁韵扯了下嘴角,还不知能不能用得上,说的倒好听。贺寄怀却是感觉新鲜,颇想见识一番,问他:“任务是我们共同完成,还是互有任务?” 祁韵心里一惊,还真是,她怎么能把这个最重要的问题忽略了呢?就听小A说:“完成一个就行,嘿嘿,我还是挺善解人意的吧?” “……” 这时,贺寄怀低声在祁韵耳边提醒道:“把手机收起来,有人过来了。” 祁韵将手机放进口袋里收好,两人佯装不知肩并着肩在大路上走着,有个小孩儿颠颠地跑过来。他仅到祁韵腰部那么高,身穿利落的黑色侠士服,很瘦,像黑色竹签子,头发除了前面留有一小团,其他都剃个干净,眼睛里透着股机灵劲儿。他跑到二人面前,疑惑问道:“你们是谁?衣服好奇怪啊!” 祁韵身穿衬衣,外套长至膝盖的牛仔外套,以及牛仔裤;贺寄怀也是一身舒适的休闲服,上衣外套口袋极大。这两身服饰与侠士服相比确实奇怪得很。 “豆豆!”没等祁韵他们答话,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走过来,恭恭敬敬施礼,抱歉说道:“我这小孙子性子跳脱,还望二位海涵。”奇装异服的人他见得多了,其中一部分可是身份高贵,他比不得的修炼高手。那些人有的修炼年头长,性子都练歪了,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不管面前这一男一女他能不能惹得起,还是不要失了礼数的好。 这位老者与祁韵同高,背着把宽剑,穿着与那小孩同款的灰色侠士服,但没他孙子穿得利索,稍微歪扭着,脚上的一只鞋还破了个洞露出干瘪、脏兮兮的脚趾头,他的白胡子编成了个小辫,尾端仅有小拇指粗细,有些滑稽。看着他略显邋遢的样子,祁韵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可又想不起来。 “没关系。”贺寄怀客气微笑着对他点点头。 “叮咚!任务开启。任务目标:获得复生草,使沈豆豆恢复健康。任务等级A:5000积分。是否有额外任务:否。”小A的声音同时出现在祁韵和贺寄怀脑中。 贺寄怀皱眉,不太习惯突然出现的提示音,但并没有大惊小怪。 祁韵却是习惯了,她伸出手摸了摸沈豆豆的小脑袋,俯身笑着问他:“你叫豆豆吗?几岁了?” 沈豆豆嘟了下嘴,紧接着脸上迅速绽放出可爱的笑,但说出来的话却让祁韵的笑容僵在脸上:“大婶子,我今年有十岁半了。” 大婶子……这孩子一点都不可爱!祁韵收回手,问老者:“老先生这是要去哪里?” 贺寄怀忍住笑,就听那老者回答:“这条路通向斩雪阁,我正是要去此地。” “好巧,我们也是要去那里,一起走如何?”祁韵问。 老者再次施礼,道:“能得两位陪同,实为我和小孙的荣幸。” “不用这么客气,我叫祁韵,”祁韵指向贺寄怀,“他叫贺寄怀,不知老先生贵姓?” “免贵姓沈,名看山,”老者拍拍沈豆豆的头,“孩子还小,仅取个小名叫豆豆。” 几人顺着大路走,祁韵时不时地朝沈豆豆看过去,看不出他身体上有什么病症,就是瘦了点,身高和年龄不符。贺寄怀默不作声走在她身旁,欣赏着周围的景色,平日里他忙于工作,休息时间少,现在莫名其妙穿越,紧张刺激感皆有,但更多的是感觉和祁韵来了趟蜜月旅行,挺有意思的。 “沈老先生,我看豆豆的身体好像比一般孩子弱些,可是生病了吗?”祁韵问。 沈看山叹息道:“是啊……”他看向祁韵,声音有些颤抖地问她,“祁姑娘,你,你可是会治病的吗?”他心想:这两人奇装异服,看不出修为深浅,说不得是强大的修炼者,或许有治疗豆豆的手段。 在沈看山失落的目光注视下,祁韵摇了摇头:“抱歉,我不会医术。” 此时,贺寄怀的注意力被他们之间的谈话吸引过来,毕竟是要完成任务的,怎能不关注呢。 “这里距离斩雪阁还有多远?”祁韵问。闲聊是初步认识这个世界的一种途径。 沈看山眯着眼看了看,抬手指向看上去不远的一座高山:“那里便是斩雪阁所在的奇雪峰,大概今日夜间能赶到山脚下。”他捻了捻胡子小辫,“像斩雪阁这等大门派,其周围应该是有禁制的,也不知好不好上山呐。” 大门派当然不会随便让人进入,有禁制没有什么好奇怪的,可禁制并不相同,有的仅是防护作用——拒敌于外;有的则会是对新入门弟子的考验,能通过禁制者可加入门派。 而斩雪阁外设置的是什么禁制,他们并不清楚。 第53章 异界二人游(2) “沈老先生去斩雪阁做什么?”祁韵问道。 沈看山叹口气,摸了摸孩子的头顶,目露哀愁,说道:“豆豆自小身体不好,想必你们也看出来了。这并不是因家里人苛待他,而是这孩子得了种怪病,每隔些时日的夜晚,他便浑身疼痛难忍,整个人消瘦下来。遍访名医却都说这病治不好,能活多久只能听天由命。”他再次叹口气,接着说,“最近这几年,间隔时间越来越短,他发病时也越发痛苦。有人说这斩雪阁内的复生草可活死人肉白骨,我便是带着他来求药的。” “不知,你们二位是因何前往斩雪阁?”沈看山问。 祁韵回答:“听说斩雪阁很厉害,我们去看看能不能拜入门下成为弟子。” “原来如此。”沈看山听后暗自寻思,他是一点也看不出祁韵他们的修炼境界,一种原因是他们本身为从未修炼过的普通人,另一种便是他们的修为比他强得不是一星半点。很显然,他现在觉得是因为后者。他脸上的神色愈加恭敬几分,恭维道:“我想二位必定能加入斩雪阁,将来也是那叱咤风云、人人艳羡尊敬的人物。” 祁韵咧嘴干笑:“过奖了,过奖了。” 所谓“望山跑死马”,日头逐渐西落,至傍晚时分,他们才来到奇雪峰山脚下。奇雪峰高耸入云,抬头见不得山顶,据说这座山的山尖尖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白雪,比最严寒的冬日还要冷,人站在山顶上打个喷嚏,能喷出小冰碴子来。山体下半部分则与寻常山体无异。 “那有个小牌牌!”沈豆豆往前一指说道。走了一下午,他早就走不动了,由沈看山抱着来到这里,此时精气神还算足。 几人走到石碑前,其上写着“奇雪峰”三个字。见没走错路,三位成年人均松了口气。 天色渐暗,月亮已现出身影,夜间赶路不方便,再加上不知这山上是否有猛兽,几人打算先在山脚下休息,养足精神明早再上山也不迟。 沈看山将沈豆豆放下,拿出个印有“禁”字的小木牌,口中念咒,片刻后轻微“啵”的一声响,以木牌为圆心形成半径为十米左右的黄色光圈落于地面。见状,他满意地点点头,将小木牌收好,对祁韵二人解释道:“这是我自家所制作的法宝,可驱除蚊虫,也可起到示警作用,献丑了。” 祁韵和贺寄怀瞧着新鲜,这东西搞得比电视上演的特效可牛多了。听到沈看山的话,祁韵微笑赞道:“沈老先生厉害啊!”可心内却不由得担忧起来,怪不得任务等级高,这倒霉世界都能用上法宝了,估计厉害高手一手就能将山劈开,危险系数太大。她看向贺寄怀,见他盯着光圈不知在研究着什么,暗自叹口气。 “饿了吧。”沈看山蹲下身,将干粮交给沈豆豆,偷眼看祁韵两人的反应,判断出他们从没见过他这法宝,并对此感到好奇,要不怎么说是大家族出来的,像他这种低等的劣质法宝,他们都没见到过。他走过去,施礼后问道:“两位,我这也没有什么好吃的,要不先吃点干粮将就一下?”说着,双手将另一份用布包着的干粮奉上。 其实他就是客气一下,但没想到祁韵笑着接了过去:“多谢。”她给自己留下小半,剩下的塞进贺寄怀手里,“凑合吃点儿吧。” “嗯。”两人席地而坐,面无表情地吃起来。 见此情景,沈看山有点傻眼,不寻常啊他们,这等食物竟也吃得下去,不愧为修为高深之辈,已是达到淡然置之的境界了! 其实不过是因小A不能提供食物,他们如果不吃这些又干又硬的饼子,就只能饿肚子了。 “你不吃了?”见贺寄怀三两口吞下一张干饼子,剩下的没再动,祁韵问道。 “有点干。”贺寄怀问:“你吃那么少够吗?” “够了,我也觉得有点干。” “两位,不介意的话我这里有些水。”沈看山双手捧过来一个水袋。 “谢谢。”贺寄怀包好干粮放进大口袋内,双手接过,打开盖子又交到祁韵手里。她没客气,“咕咚咕咚”灌上两口给了贺寄怀。 “他怎么了?”祁韵突然猛地站起身,指着沈豆豆问道。 手中的干粮掉落,那孩子突然侧倒在地,痛苦地蜷曲着,浑身颤抖,额头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他紧咬着牙,硬是不吭一声,坚强得让人心疼。也不知他曾这样度过多少时日。 三人急忙围过去,沈看山急得团团转却无能为力,口中反复说着:“再忍忍,再忍忍就好了,明天就能把复生草求来给你治病,再忍忍……” 祁韵坐到地上,一把将沈豆豆抱进怀里,一手轻轻抚摸着他的头,无声地给予他力量。 随着夜幕彻底降临,月亮高挂,沈豆豆全身的衣服都湿透了,他紧紧抓着祁韵的衣服,呼吸平稳下来,睡熟了。 贺寄怀则早已坐在祁韵的身侧,靠着身后的石头,将她揽到怀里。一男一女,还有睡得香甜的孩子,像是一家三口露宿在这荒山野岭里。 沈看山深鞠一躬表示谢意,走到光圈附近去守夜。 翌日清晨。 “醒了?”贺寄怀感到怀中人动了动,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他轻捏了下她的脸,问:“不再睡会儿了?”他有点没抱够,虽然腿已经麻得要命,动都不敢动。 祁韵没回话,抻直胳膊伸个懒腰,立时想起什么来:“豆豆呢?” “在那吃着呢。” 篝火旁插着两只被烤得金黄冒油的兔子,沈看山爷孙俩一人抓着一只正蹲在一旁不抬头地啃着。一股诱人的香气飘来,吧唧嘴的声音更是惹得祁韵饥饿难忍,她咽下口水,迅速爬起走到篝火旁。 “姐姐,吃!”沈豆豆边狼吞虎咽地吃,边伸手指那俩烤好的兔子含糊不清地说。 沈看山点下头,示意食物就是给他们俩留的。 祁韵感激一笑,抄起两只兔子跑回去,“给。”她递过去一只肥的。在这里顾不得卫不卫生、健不健康,能有吃的便好,二人也用起餐来。 斩雪阁外的禁制,禁空禁打斗,除去门派内部人员以及有头有脸的到访人物,其余人只得徒步上山。好在斩雪阁并不真的建立在山顶之上,祁韵几人腹中的饱胀感还未消失便来到斩雪阁门外。 “来者何人?”站在门口的弟子问道。 沈看山上前躬身施礼:“小老儿上山来求药,还请小兄弟放我等进入。” “求药?”那弟子眉头一挑,伸手指了个方向,“去听雪阁寻肖长老,他管理此事。” “这二位是前来拜师的,不知——” “拜师?”弟子打断沈看山的话,上下打量祁韵和贺寄怀一阵,不屑地冷哼一声,“也去那听雪阁。”说罢,没再多言,显然是看不上祁韵两人。 斩雪阁内当然有专门的招收弟子的地点,可守门弟子见祁韵与贺寄怀没什么资质,也是将他们支到听雪阁去了。听雪阁乃是负责管理门派内的诸多杂事的地方,没什么权利地位,连守门弟子都不甚在意。 祁韵几人道过谢,往不远处的听雪阁走去。 斩雪阁到底是大门派,无一处不雅,无一处不精致,就连处在外围起不到什么作用的听雪阁都透着一种庄重大气。几根巨大石柱支撑起整座建筑,每三米宽的四扇大门并列着,很是宽敞。 几人走进,红木桌案后的人盯着面前的书册,懒洋洋地问:“干什么的?” “小老儿特来求药,”沈看山施礼说道,“敢问,您可是肖长老?” “是我,”肖长老抬眼问他,“你求什么药?可有供奉之物?”斩雪阁又不是慈善部门,哪里会平白赠药。 沈看山拿出一株干枯、蔫黄的草药,说:“这是强骨草,可增强修炼者三年功力。”他摸摸沈豆豆的头顶,接着道,“我这孙儿得了怪病,我想求得贵门派内的复生草——” “笑话!”肖长老打断他的话,斜睨着他,冷笑道:“区区强骨草连我门内复生草的一片叶子也换不来,你可真是做得好买卖!” 沈看山也是明白这两味药的差距的,他再次施礼:“小老儿也知比不得,还请肖长老指点一二。”这是请肖长老指出条明路来,告知他什么样的珍宝才能换取复生草。 “哦?”肖长老眼珠一转,笑呵呵说道:“复生草那是宝药,世间极少有物能与之媲美,不过,幻影兽的鳞片倒是可以的。” 沈看山心中一惊,急忙问:“可是碎星山的幻影兽?” “不错,你还算有点见识。” “这……”得到确认,沈看山的手不禁一抖,强骨草落下一小片叶子,他思量再三,终是目光坚定地说道:“好,小老儿这就前去碎星山,若取得那幻影兽鳞片,还请肖长老成全。” “当然。”肖长老点头,旋即看向站在一旁的祁韵二人,问:“你们跟他一起的?” 贺寄怀学着沈看山刚才的样子行礼道:“我们想加入斩雪阁,不知可否收我们为徒?” “就你们俩?”肖长老皮笑肉不笑,“再回去修炼几年再来吧。”真是什么歪瓜裂枣都敢来。 祁韵二人心里有数,当下不急不躁道谢,与神情有些恍惚的沈看山,还有一脸童真的沈豆豆一同走出听雪阁。 第54章 异界二人游(3) 走出斩雪阁,祁韵问:“沈老先生,你现在就要去碎星山吗?” 沈看山点头,魂不守舍地往前走,在心中琢磨如何得到那幻影兽的鳞片。沈豆豆开口问:“姐姐,你们要去哪?跟我们一起走吗?” “好啊。”祁韵微笑回答。当然是跟着他们才能完成任务啊。 “太好了!”沈豆豆欢呼雀跃,蹦蹦跳跳来到祁韵身旁,抓起她的手,摆来摆去。 这时,沈看山回过神来,捻两下胡子,思忖这俩人究竟是做什么的,倘若真如他先前所想为世外高人,那为何会在斩雪阁被人拒绝得那么干脆,且他们似乎觉得理所当然一般,所以,答案只有一个——他俩是比他还不如的修炼废柴。 这就更有问题了,沈看山弄不明白,为什么祁韵二人要跟着自己这爷孙俩,看那衣服料子绝不便宜,应不是什么穷人,可昨日的吃喝问题都是他解决的,难道这俩是从大家族中逃脱出来私奔的? 想到这里,他有种受骗上当的感觉,顿时看向祁韵二人的眼神变得奇怪起来。 贺寄怀走到他身边,说道:“我们是从家中偷跑出来的,没见过什么市面,接下来还请沈老先生多多照应。” 沈看山没吭声。他其实不太愿意祁韵两人跟着,谁知道当他成功得到复生草时,会不会被人截胡。 “我看得出,老先生并不是什么坏人,所以我也就实话实说了。”贺寄怀毫不尴尬,继续说着:“我那妻子原来是有个弟弟的,可惜后来病死了,她现在是当豆豆为亲弟弟看待的。”祁韵被沈豆豆拽到前面玩耍去了,并没有听到他这番话,否则非要揍他不可。 “所谓一人计短二人计长,我们也希望豆豆能够及早恢复健康,跟其他孩子一样茁壮成长。我们或可助你一臂之力。” 沈看山不再像之前那般恭敬,他叹口气,直言道:“你们功力太差,怕是帮不上什么忙。”可别拖后腿,帮了倒忙。 说话倒是直接。贺寄怀微笑道:“即便能劈山移海,也未必能换回复生草。” 沈看山点头,贺寄怀这点说得没错,斩雪阁那么大的门派,明抢是不可取的,也没有用人家的功力换取宝药的道理。难不成他有什么好办法?他目露期待,问道:“你可有办法?” 贺寄怀却是摇摇头,说:“现在还没有。” “唉……”沈看山又是叹口气。 “沈老先生先不要忙着叹气,先跟我说说碎星山是个什么地方如何?”贺寄怀问,哪有不了解清楚情况就胡乱出主意的。 沈看山没抱什么希望,却还是详细说起来。 斩雪阁所在的这片北部区域,其中有三个拥有大势力的门派,斩雪阁便是其中之一。另外两个分别为碎星山和千幽谷。 碎星山以炼器出名,因他们掌握着幻影兽,这兽的鳞片是炼器的最佳材料,仅那么一片便可大幅度提升法宝的品质,若原本的材料好,甚至可炼制出神器。门派中人个个富得流油,又狂妄至极,可人家有狂妄的资本,谁能不希望得到他们制作出的优良法宝呢? 千幽谷是个神秘门派,弟子们很少出现在江湖上,没有什么举世闻名的震门之宝,若非说有的话,便是其中的诸位强大弟子。神奇的是,这些个弟子练的功法相同,但发挥出来的招式却不尽相同,甚至天差地别。但最值得令人称道的是,他们重信诺,说过的话决不食言,有意思的是他们常被人请去做见证人。 “这么说,鳞片的价值很高,也是不好得到啊。”贺寄怀说道。得到鳞片的难度,恐怕比得到复生草更高,碎星山中人貌似极为贪婪。 “唉……难啊……”沈看山无奈摇头。 “说什么呢?”见他们聊得热闹,祁韵牵着沈豆豆的手走了回来。 经贺寄怀简短概括一番后,祁韵心头一沉,说:“不好办啊……而且就算我们得到鳞片,斩雪阁也不一定会按照承诺所说的将复生草交出来。” “不会吧?”沈看山心里咯噔一下,“他们可是大门派,应该守诺才对啊。” 祁韵摇头:“未必。就算是守诺,恐怕他们也只会跟有头有脸的守诺,我们算什么?刚才你也见到了,守门的那个弟子对我们是什么样的态度,而且那位肖长老也差不到哪去。”她阴沉着脸冷笑,“假如我们拿着鳞片上门换药,最有可能的结果就是东西被他们抢走,我们什么也得不到。况且,我觉得那肖长老说话更像是说着玩的。”奇雪峰上遇到的两个斩雪阁中人,那鄙视他们,如同看蝼蚁般的眼神,现在还让祁韵感到浑身不舒服。 抬起手来,贺寄怀用力掐两下她的脸:“说得挺有道理啊。”他不喜欢见到祁韵刚才那般的神色,感觉两人之间的距离被莫名拉远了。 祁韵拍开他的手,知道他是想让自己阳光一点,她笑起来,说:“我胡猜的嘛。” 可那话还是让沈看山的手心冒出汗来,在这弱肉强食的世界里,这种可能极大,本来斩雪阁也算不得什么名门正派。 “嘶!”贺寄怀忽然倒吸口凉气,腿上疼了一下。他低头看去,却见沈豆豆不知从哪里弄来个极为尖锐的石头戳他的腿。 沈豆豆揪着小脸,脆生生道:“死大叔,不许欺负姐姐!”原来,当他看到贺寄怀掐祁韵脸的时候,他气哼哼跑到一边去挑拣“凶器”,这就开始替她反抗了。 贺寄怀哑然,小孩子一句差了辈分的话,让他恨不得狠狠揍这孩子的屁屁,可沈豆豆体弱,还是为祁韵出头,他下不去手,只得闪避开没有太大杀伤力的攻击。 祁韵“扑哧”一声笑出来:“干得漂亮!” 贺寄怀苦笑。 “别淘气!”沈看山将沈豆豆抱起来,不忍责骂他,躬身对贺寄怀道歉:“实在抱歉,这孩子从小没了爹娘缺少管教。” 闻言,祁韵的心更软了,轻柔地摸摸沈豆豆的额头,道:“没事。”这孩子比刚见面的时候可爱多了。 沈豆豆露出乖巧的笑脸。 “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去碎星山试试。”祁韵说。 想起自己仅有一株在大门派眼中算不上什么的强骨草,沈看山颇有些心灰意冷,下意识抱得更紧些,生怕小孙子下一秒就离开自己。沈豆豆靠在他的身上,伸出手来去拽爷爷的胡子,玩的不亦乐乎。 几人沉默片刻,祁韵开口问道:“如果碎星山也要求交换等价物的话,我们怎么办?”此时,她满脑子都在想着如何在这乱世中挣钱,挣法宝,盆满钵满后换来鳞片,再返回斩雪阁取得复生草。只是不知道沈豆豆能不能支撑到那个时候。 “也许,我们可以实话实说。”贺寄怀勾起一边嘴角说道。 “什么意思?”祁韵问。 沈看山也疑惑地看向贺寄怀。 当下,贺寄怀将他的计划完完整整讲出来。 听罢,沈看山思索一会儿,放下沈豆豆,恭恭敬敬施礼道谢:“若此事能成,小老儿愿当牛做马以报贺公子的大恩!” 贺寄怀双手托起他的双臂:“客气了。” 祁韵则凑近他,低声道:“你很厉害嘛。” “你更厉害。”贺寄怀微低头,笑着说道。 祁韵不解:“怎么说?” “我厉害,但是你把我都制服了,你说,是不是你更牛?”贺寄怀脸上的笑容更胜,目光灼灼。 祁韵一愣,旋即两只耳朵变得通红,瞄一眼那一老一小,伸出拳头捶他胳膊:“说什么呢!”音量堪比蚊蝇。 她那点力度是一点都不疼,却打得贺寄怀心尖一颤,忍不住笑出声来。 不想,沈豆豆气鼓鼓地举着武器冲过来,嘴里嗷嗷叫着:“死大叔!臭大叔!居然敢当着小爷的面调戏姐姐,看小爷打你个满脸开花!” 贺寄怀可是常年运动的,不能反抗难道还不能逃么,他佯装惊恐害怕的样子,边叫喊着“夫人救我!”,边一步一回头地往前跑去。 “呀——别跑!”沈豆豆撒腿便追。 祁韵也追上去,红着脸跟在沈豆豆身后,提醒着:“慢点,别摔了。” 沈看山老爷子捻着胡子小辫,见此场景哈哈大笑起来,多少年了,有多少年他从未如此开怀笑过。他的眼中含有泪光,背过手去轻抚背着的宽剑,心道:老伙计啊,我这可怜的小孙子也许能过上正常的生活了,想必你也很开心吧…… 在这斩雪阁禁制内,禁空禁打斗,没有任何凶猛兽类,所有的植物安静生长着,最常听的是清脆的鸟语,最常见的是风吹雨淋无有一人,最常喜的是种子发芽、果实累累。祁韵几人笑闹着,给这里带来一丝不同寻常的生机,一老两少一小,活脱脱的一家人。 第55章 异界二人游(4) 距离碎星山不远处的密林中,祁韵和贺寄怀,以及沈豆豆三人安稳坐在长得高大茂密的树下乘凉。在午时之前,他们便来到这里,并不是与斩雪阁之间的距离近,而是因沈看山驾驭飞剑带他们过来的。 祁韵能和沈看山爷孙俩遇见完全是巧合,昨日沈豆豆闹着要在路边玩耍,这才在大路上与他们碰面,并触发任务,否则沈看山二人早早便到达斩雪阁禁制内了。 由于祁韵他们并非修炼者,沈看山独自一人前去碎星山,另外三人留在这里等候消息。 沈豆豆夹在祁韵和贺寄怀的中间而坐,小脑袋靠着祁韵的胳膊,他突然开口道:“姐姐,我饿了。” 祁韵抬手擦去额头的汗,见太阳已接近正上方,也觉得早上吃的差不多消化干净了。这时,贺寄怀从口袋中拿出昨日剩下的干粮,放到沈豆豆手里,说:“先垫下肚子,等你爷爷回来。”沈看山离开有一会儿了,应该用不了多久便能回来,到时候几人一起吃顿好的。 沈豆豆十分嫌弃地瞥一眼,将干粮塞回贺寄怀的手里,道:“你也太没用了,你说你一个大男人居然让我这个小孩儿,还有这么好的姐姐,吃这么难吃的东西,太没用了!”满脸都写着“嫌弃”二字。 祁韵没忍住,边笑着边揉揉沈豆豆的头,看贺寄怀那尴尬的神色很是有意思。 “好吧……”贺寄怀放下干粮,一叠又一叠地卷起袖子,露出结实的半截手臂来,说道:“你们去找点干柴,我去那边给你们弄点新鲜的。” 一百步外有一条小河,沈看山特意让他们在这里等,正是因为这个地方不缺水,不缺食物,他还提前赶走了凶猛的兽类,可以说相当安全。 “你要去抓鱼?”祁韵担心问道:“你会游泳吗?” 贺寄怀寻摸了根坚硬度不错的树枝,适应着手感,回答:“没学过。没事的,我有分寸。” “姐姐走啦,我们去捡干柴。”沈豆豆拉起她的手,往另一处拽她。 祁韵三步一回头地随着他走,眉头紧蹙,仍是担心贺寄怀是否会发生什么意外。 贺寄怀对她笑笑,往河边走去。 这条河水流不疾不徐,能清晰地看到其中的鱼,可惜不怎么肥,不过抓多了也能解饱。贺寄怀站在河边盯住一个目标,猛地下手,“噗通”,戳了空。他又往上推推袖子,再次下手,依然扑空。 祁韵单手抱起几根干树枝,昂头往河边望着,见贺寄怀虽还未有什么收获,但好歹没出什么事。 “给。”沈豆豆举着根又细又短的树枝跑过来,伸到她面前。 祁韵呆呆接过,目光却还在贺寄怀的身上。沈豆豆撅起嘴,片刻后拽了拽她的衣服,说:“我们回去吧,看样子那个大叔是弄不到什么了。” “嗯。”祁韵点头,一手抱着干树枝,一手牵着沈豆豆的手往回走。 贺寄怀蹲下身,看着河里游过的一条又一条鱼,他将外套脱下随手扔到一旁,将手臂伸进冰凉的河水中。“哗啦啦”,他收回胳膊,站起身脱掉鞋袜,卷起裤腿,迈步欲走进河里。 “不要!”见状,祁韵扔掉树枝,惊叫着朝河边跑去,胸膛内的心脏“咚咚”跳着,她在心内重复念叨着:别进去,别进去…… 被甩下的沈豆豆眨着眼睛站在原地看着,不明白她为什么反应这么剧烈。 然而贺寄怀还是一脚迈进河里,听到祁韵的叫喊声,他转身朝后看去,哪曾想,他这一动脚下打滑,“扑通”一声整个人摔进河里。 祁韵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她跑得更急,一不留神被地面上突出来的一块石头绊倒,她顾不得疼痛,连滚带爬地继续赶过去,双眼通红,泪水已是顺着眼角留下。我怎么能同意让他过去呢!我怎么就这么不长记性呢!她在心中大骂自己,视线模糊,再一次摔倒在地。 “姐姐,你慢点!”沈豆豆高喊着,急急忙忙跑过去。 这一下摔得惨,祁韵双手的手掌都被划伤,胳膊上也出现道道划痕,有鲜血滴落下来。可此时她听不到背后传来的喊声,看不见身上的伤口,感受不到身体的疼痛,只有那缓缓流淌的小河与溅起的水花印在她的眼内。 被迫喝下两口河水,贺寄怀呛得难受,河底的石头也硌得骨头发疼,他咳嗽着撑起身体,还未站直,便见一人蓦地冲过来撞进他怀里,“扑通!”,他又倒了下去。 半晌后。 “还没烤好呀……”沈豆豆蹲在篝火旁小声嘀咕着,用手中的小树枝划拉着地面,歪歪扭扭画出几个圈圈。篝火上架着几条死不瞑目的鱼,死也不甘心呐,好好地在水里扭着看不出来的腰,怎么就莫名其妙被砸出河掉到地面上,成了人家的食物呢? 篝火旁还插有几只长树枝,挂着被拧出褶子的湿漉漉的衣服。 十几步之外的树下,贺寄怀赤着上半身面对小河站立,脸上挂满笑意,他说:“这里没其他人在,豆豆也还小,你就把衣服脱了拿过去烤干多好。” 祁韵身上湿透的衬衣紧紧贴着皮肤,隐隐约约能看出身体轮廓和肤色来,牛仔裤滴着水裹在腿上,全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难受的,她躲在树的另一侧,双臂环抱自己瑟瑟发抖地蹲着,闻听贺寄怀的话没吱声。 “别感冒了。” 祁韵终于说道:“小A说我在异世界不会得病。” “……那你现在也不好受吧?”贺寄怀硬撑着没扭过头去看,苦笑道:“我保证不偷看。” “那也不行,万一沈老爷子这时候回来怎么办?”祁韵坚决不同意。 “我试过,那条河不怎么深,淹不死我。”贺寄怀望着篝火旁的衣服,问她:“你刚才的反应怎么那么大?是不是……”以前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她的反常举动令他心中生疑,犹豫半天终是问出口。 “……我……”祁韵垂眸盯着眼前的地面,沉默片刻,终是将原因说出来。 祁韵刚上小学的时候学过游泳,自认为是很厉害的游泳健将,其实她那几下狗刨,老师都快想放弃继续教她了。邻居家的小女孩儿恰巧和她同班,名叫葛丹纯,活泼开朗喜欢折腾,逐渐和她成为形影不离的朋友,放暑假时两家人经常约好同去游玩。 小学二年级暑假,祁韵和葛丹纯两家相约去某地旅游。葛丹纯拉祁韵去游野泳,祁韵仗着自己学过游泳勉强同意,结果两人双双溺水,最终只有祁韵活了下来。 此后,葛丹纯父母搬家和祁韵一家再无任何联系。得知此事的同班同学,或明或暗的提起这件事,更有人指着祁韵的鼻子骂她,说她是扫把星、惹祸精、催命鬼,即便她承认错误,对不相干的人道歉也没用,她变得越发沉默寡言,开始与某些过分的同学打架。小学三年级时,她转学了。 贺寄怀只觉胸口压抑得难受,像是憋了口闷气,他转身走到满脸泪水的祁韵身旁,将她抱进怀里。“都过去了……” “我忘不了……”她的脸埋进贺寄怀的胸膛,眼泪怎么也止不住,“我不应该答应的……” “所以,”贺寄怀用力地拥着她,心疼得要死,“你完成任务是想阻止当年的事。”过去刚认识时,他便隐隐觉得她有什么秘密,一个压在她心头多年的秘密,现在终于知道了。 “嗯……” 贺寄怀沉声道:“我帮你。” “姐姐,姐姐,鱼烤好了!”此时,沈豆豆双手高举着冒着香气的烤鱼兴奋地跑过来,见到两人相拥的场面,气鼓着小脸,用鱼尾巴指着贺寄怀大喝:“死大叔,你趁人之危!” 祁韵、贺寄怀:“……” 祁韵一把推开贺寄怀,双手胡乱抹去眼泪,脸上挂上笑容:“能吃了?” “给。”沈豆豆递过去一条,仍瞪着双眼怒视贺寄怀:“死大叔,鱼你就别想吃了!”说完,他狠狠咬手中的鱼,满口刚烤熟的鱼肉烫得很,他受不住张着嘴哈气,“啊啊啊,烫……” “快吐掉,别烫坏了!”祁韵急忙说道,她哭笑不得,这孩子做什么傻事啊。 “呸呸呸……”沈豆豆吐下一地鱼肉。 与此同时,饿得前心贴后背的沈看山终于见到位碎星山长老。 碎星山是座矮山,枝繁叶茂,养有诸多野兽。这些野兽是幻影兽的肉食,无论什么人不得伤害,沈看山花费大力气才躲过众多野兽的袭击,进入门派内,恰好那时是门派中人进餐的时候。 碎星山大殿内,负责外务处理的苟长老坐在舒适的软椅上,看着面前毕恭毕敬不敢抬头的邋遢老头儿,威严问道:“你是何人?所为何事而来?” “小老儿名沈看山,来此为求得贵门派内一样东西。” “是什么?”苟长老疑惑问道。 “幻影兽的鳞片。” 苟长老呵呵一笑,耷拉着眼皮,直接问他:“你用什么来交换?”看他这穿着不像是有钱的,难道内藏乾坤?他眯起眼,盯住沈看山的袖口。 只见沈看山从袖中拿出一株干瘪枯黄的草药,他双手捧过头顶,说道:“斩雪阁告知小老儿可用此强骨草换得幻影兽鳞片。” “混账!”苟长老豁地站起大声斥骂,大手一挥,就听“嘭”的一声,沈看山重重撞击在门板上,口吐鲜血,而其手中的强骨草也随之化为灰烬。 第56章 异界二人游(5) 就当苟长老即将把沈看山赶出碎星山之时,沈看山大喊道:“复生草!用复生草换鳞片!” 苟长老顿住脚步,皱眉问他:“你到底什么意思?” “咳咳……”沈看山吐出口血沫,双手撑在门板上艰难直立起身体,他说:“小老儿需要复生草,然而他们声称需要用幻影兽的鳞片来——” “少说废话!”苟长老不耐烦地打断他,眯起眼问,“究竟是谁派你来的?”原先听沈看山说斩雪阁欲用没什么价值的强骨草交换鳞片,那简直是对他们碎星山的侮辱!这会儿却似乎又变了套说辞,莫不是在戏耍他? “斩雪阁让小老儿来此拿到鳞片,等鳞片到手之时分出一份复生草给我,可我此时却仅有这一株强骨草能用来做交换,”沈看山抬手抹了下嘴角,嗓子里火辣辣的疼,他强忍着继续说道,“这岂不就是让小老儿用强骨草换鳞片吗?”句句真话,意思却拐出十万八千里那么远。 苟长老冷笑,分明是斩雪阁欲让老头儿过来偷取鳞片,他见事不可为便直言相告,真是可笑,以为我碎星山好欺负么?“既如此,你意欲何为?”他倒要看看这老头儿有什么花招。 “斩雪阁戏弄于我,他既然不仁我又何必义。那复生草活死人肉白骨,乃是世间人人想要的,我想苟长老也是如此吧?”沈看山的声音沙哑难听,却诡异的带有一丝蛊惑,他挺起胸膛,自信说道:“我有一计,使你我二人都能得到那复生草。” 苟长老对此十分感兴趣,他整理好衣衫坐回座位,说:“请讲。”语气却毫不客气。 “幻影兽鳞片很少有人见过,而见到过的人若不是在炼器上颇有造诣的话,想必是无法分辨出真假来的。” 苟长老眯眼看向他:“你想用假鳞片换复生草?”胆子真是够大的。 “您能放心将真的交给我吗?”沈看山反问他。 “呵呵……”苟长老冷笑两声,“可我又怎知你会不会用此做些别的事。”空口无凭,不知根知底的,他怎么会轻易相信,万一其中夹杂着其他阴谋,搅乱当下稍显平稳的局势又怎么办? “简单,”沈看山捻了下胡子,“您这里总有些手段是用来控制不听话的人的吧。”意思十分明显,用毒\\药控制,他继续说道:“待我得手之时,我们各取所需。” 苟长老默然不语地盯着他看了许久,大笑起来:“没想到你这糟老头子倒是有几分胆色!” “小老儿没本事,家中人需要复生草救命,我只得来此赌上一把。” “好个赌上一把!”苟长老袖袍一甩,一只绿色药丸直直飞到沈看山面前,后者赶忙接住,“这是‘十日完’,我给你十天时间,倘若这十天之内你无法按照约定弄来复生草,便会全身化为血水。” 沈看山咬咬牙,当着他的面毫不犹豫地将药丸吞下。 “哈哈哈哈,好!”苟长老此时倒有些佩服他了,这老头儿有胆子有魄力,竟不怕他日后翻脸不认人。他高声叫进来一弟子,附耳几句,那弟子退出屋去,片刻后回来将一个木盒交到他手中。 木盒打开来,其中静静躺着几枚玄色鳞片,其形如贝壳,泛着淡淡光辉,也有一丝甜香气飘出——这是使用过一次后,由于炼器失败留下的报废鳞片。虽然已是没有原先的效用,但几乎与完好的鳞片无异。 苟长老取出一枚,屈指一弹,那鳞片轻轻落于沈看山摊开的双手之上。 传说中的幻影兽鳞片便是长这个样子?沈看山鼻端闻到沁人心脾的香,双眼竟也被深深吸引住,心内的贪婪被逐渐勾起,又硬生生压下,孙子的性命可比这劳什子的鳞片重要得多。 沈看山并没有立刻将鳞片收起来,双手小心翼翼捧着,他说道:“苟长老,那株强骨草可是……”你销毁的。他这是想再从苟长老手中得到些好处,比如,一枚鳞片。 苟长老冷哼一声,暗自鄙视面前“贪婪”的人,但刚才的防备却因之放下,他又是取出一枚鳞片,说:“这枚鳞片就当作补偿吧。”他送出的第二枚却是比之前那枚个头小了不少。 沈看山面带喜色将鳞片收进怀中,恭敬施礼道:“多谢长老,小老儿这就前去斩雪阁,尽快将事情办好。” “去吧。”苟长老摆摆手。 沈看山后退两步,继而转身离开。 苟长老看着他离开时挺直的脊背,舒服地倚靠着椅背,阳光透过窗户照射进来,他的脸半明半暗,双眼半睁,他勾起一边嘴角,不知在想些什么。 正当沈看山往回走的时候,等在小河边的祁韵三人已是吃饱喝足了。 烤得干爽的外套铺在地上,沈豆豆侧躺沉沉睡着,身上盖着祁韵的牛仔长衣。她刚洗过脸,眼睛还有些发红,脸上再看不出泪痕,衬衣自然晾干,她大大方方地靠树干坐着,身旁是双手玩着狗尾巴草的贺寄怀。 “你那办法没问题吗,”祁韵压低声音问他,“他怎么还没回来?” “不知道。”贺寄怀折叠着手里的狗尾巴草,有几粒草籽掉落。 “……你没把握啊?”祁韵忽然想起来什么,扭头看向他,问道,“你不会是因为小A能复活所以才让他去试的吧?” 贺寄怀转动着用狗尾草编出的小狗,点头承认:“与其在这里花费更长时间用稳妥办法,不如放手一搏,成功了我们尽快回去,失败了还有其他方法补救。”世上本没有万全之策,他也知道自己出的主意风险极大,因他没见过碎星山的人,判断未必准确。而且使用正规途径,沈豆豆未必能坚持到那个时候,如果在得到复生草前他便死亡,任务只能重新来过,小A是不能让其直接复活的。 “我总觉得这么做有点不厚道……” 贺寄怀忙活着的手顿了下,他说:“人心难测,直接用东西交换的话,也许不仅得不到复生草,还会将我们几个都搭进去。如果他们是名门正派,事后再做补偿吧。” 祁韵陷入沉思,实际上之前她能够完成那四个任务,更多的是运气使然。她有些发愁,也不知道这次的任务能不能顺利完成,而完成之后又能不能真的回到过去。她垂下头,盯着眼前的地面出神。 “送你了。”祁韵一愣,眼前出现只活灵活现的绿色小狗,是贺寄怀用狗尾巴草编出来的。她拿到手中,就听贺寄怀轻声道:“算是我给你的定情信物吧。” “……”祁韵一拳头砸过去,“你这太随便了吧!” 贺寄怀一下将她的手攥在手心里,双眼亮亮的,他说:“那你送我个不随便的。” “……” 贺寄怀看她傻愣愣的样子,笑出声来:“你这不是还不如我呢嘛。”他蹭两下,又凑近些,“要不我给你提个醒?” “提醒什么?” 一直以来很少动手动脚的贺寄怀,竟用拇指轻抚上了她的唇,目光描绘着她的唇形,道:“献个吻当礼物怎么样?” 说话间,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 “吧唧吧唧……好吃……”沈豆豆突然开口含含糊糊说了句梦话,将祁韵的衣服掀开一翻身摆成大字型,晶莹的口水顺着嘴角留下来。 “呸!”贺寄怀扭身对着旁边一阵吐,刚祁韵把“小绿狗”打他嘴上了,可恨呐!挺好的气氛被一句梦话搅乱了。 祁韵“扑哧”坏笑起来:“你自己亲手编的居然还嫌弃啊?” 用狗尾巴草索吻的行动宣告彻底失败,贺寄怀满脸无辜地看向她,说:“因为它身上大地母亲的气息太重了。” 祁韵在他眼前晃晃歪了脑袋的“狗”,“差点让你弄坏了,你得赔我。” 贺寄怀愕然,一时无语,这话说的,就好像刚才只有他动嘴似的。他按下她的手,无奈说道:“我再给你做个新的。” “好吧。”祁韵撅起嘴,勉强同意。见他立刻开始行动,她看了眼沈豆豆,把话拉回正题:“如果第一步他成功了,接下来——我们的筹码会不会少了点?” “那就加上点,换点这里没有的便宜东西出来。”贺寄怀边忙着手里的事情边回答道。 祁韵想了想,拿出手机用10积分换了本《太极拳》,她放好手机,随意翻翻书页,说:“这样应该差不多。”总觉得用假东西骗人心里不舒服。 贺寄怀瞄一眼,没说什么。 将书放到一旁,祁韵划拉几下面前的草地,最后拔起根有半个手指宽的草,从断口捋至尖端,按照自己无名指的粗细,将草拧成个环,最后戴在左手上。 贺寄怀偷眼往她那瞅,不免心中有些小期待。 又是费力掐断一根草,拧成比前一个稍大些的圈,祁韵扭头看向他:“把手给我。” 贺寄怀伸出右手,又立即收回换成左手,五指张开,他嘿嘿傻笑。 瞧把你美的!祁韵瞪他,一点点把草圈给他推到最后,“啪”狠拍他手:“还不放下!” 那草做的戒指表面留有浅浅的几个指甲印,且看上去仿佛随时会松开,不怎么牢靠。左手举到眼前,他赞道:“好看!” 祁韵笑笑,抬头看见一人从天而降朝他们走来,正是沈看山。 二人站起身,听其说道:“鳞片到手。” 贺寄怀点头,道:“你先休息一会儿,然后我们去下一个地点。” 第57章 异界二人游(6) 千幽谷周围有浓雾覆盖,看不清具体景象,这里的音量似是被什么人关掉了,没有任何声音,静得人毛骨悚然。 祁韵几人站在千幽谷外,见此景不由心内忐忑,唯有沈豆豆眨着满是好奇的眼睛,打量着四周。 “这里应该没有危险,”沈看山将沈豆豆放下地,为他整理番衣衫,站起身说道,“你们在这等我,如果我……”他朝祁韵两人深鞠一躬,“豆豆就拜托二位了。” 贺寄怀扶起他:“沈老先生,你不会有事的。” 祁韵站在一旁用力点头,揣在口袋里的手下意识抓紧手机。 “爷爷,你快点儿回来啊,这个死大叔做的东西不好吃。”沈豆豆拽着沈看山的袖子说道,抬头看着他,很是依依不舍。 沈看山俯身摸了摸他的头:“爷爷怎么教你的?要有礼貌。我去去就回,你要听话。” “嗯!”沈豆豆乖巧应道。 “拜托了。”沈看山再次施礼,不等祁韵二人答话,毅然决然地转身向浓雾中走去,几息之间便再也见不到他的身影,仿佛融入浓雾之中。 牵上祁韵的手,沈豆豆轻声问她:“他会平安回来吗?”他望着浓雾移不开眼睛,希望下一秒与他相依为命的人便能回到身边。 “会。”祁韵坚定回答。她蹲下身,轻捏下他的小脸,微笑着对他说:“赶过来累不累?要不先睡一会儿?” 正因为千幽谷处在浓雾之中,沈看山带着他们驾驭飞剑在空中看不清其中情况,最后只得降落地面,徒步往里走,这浓雾简直是天然禁制。 沈豆豆想了想,确认般问道:“姐姐,我睡一觉然后醒过来,爷爷就回来了吧?” “睡吧……”祁韵无法给他肯定的答案,尽量让自己的表情自然、温柔些。她抬头看向贺寄怀,他意会,脱下外套铺到地上。席地而坐,沈豆豆枕着她的腿闭上双眼。 越是走到深处,雾愈加浓重,周围白茫茫一片,辨不清方向,看不清道路,能见度极低。沈看山皱眉,伸出手凌空一点,一道波纹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浓雾逐渐消散,他露出喜色,但他刚迈出一步,却又恢复原状。又试了两次,都是如此。他紧握双拳,硬着头皮继续走,站在原地止步不前肯定不会到达目的地。 不知过去多久,沈看山额头布满细密汗珠,他已是连回去的路都找不到了。他咬下牙,放声高喊:“小老儿特来千幽谷求助,还望指条明路!小老儿特来……”他的声音在四周回荡,一遍又一遍。 “请进。”有浑厚的男声突兀响起,辨不出从哪里传来。话音刚落,沈看山的面前显现出来条狭窄的石子路,再前方仍是看不清楚,可好歹知道能从哪里走。他踏上小路,每一步都小心翼翼。 七拐八绕行走片刻工夫,沈看山朝身后看去,走过的路尽皆消失,他心头一跳,已然没了退路。又是过去不知多长时间,正前方似有一人站立,离得近些才发现是位面带笑容的老者。 那老者身姿挺拔,比沈看山高出不少,右手中的浮尘搭在另一条胳膊上,颇有仙气,他见沈看山走近,当先说道:“这位老先生请了,在下姓甄,乃是千幽谷中长老,请随我来。”与先前说出“请进”的声音别无二致。 沈看山不及说话,见甄长老转身,手中浮尘一掠,竟是凭空出现道木门来。他赶忙举步跟上,心里打着小鼓,难怪外间传千幽谷神秘,连找到门派的入口都这般不容易。 “哒哒……”两人的脚步声逐渐清晰起来,鸟鸣声也随之响起,浓雾自动退散,显出一派田园风光。且这门派内,居然有人在田间耕作。 沈看山捻着胡子,差点将自己的“小辫”拽掉。 最终,二人走进一间简陋的茅舍,其中仅两桌两椅。 “请坐。”落座后,甄长老说道。 “多谢。”沈看山行礼道谢,在他身侧几步之内的木椅往前挪动了一下,他强自压下心内的震惊,佯装淡定,规矩坐下。 “不知来我千幽谷有何事?”甄长老浮尘一挥,两人面前具出现一碗冒着热气的清茶。 这一手沈看山从未见过,心中生出几分对方已修炼至最高境界的想法来,更是不敢妄动,说道:“小老儿姓沈,听闻贵派多有助人之事,来此想请贵派出手相助。” 甄长老温和一笑:“我派行事素来随性而为,还请直言。” 听闻这话,沈看山越发忐忑,这“随性而为”可比“用供奉换取帮助”更是难以琢磨,谁知道他现在心情好是不好。他咽下口水,壮着胆子说道:“小老儿的孙子得了重病,我前去斩雪阁求药,那肖长老说用幻影兽的鳞片才能换来复生草。”他顿了一下,盯着面前的茶碗继续道,“倒是得到了鳞片,可又担心那斩雪阁出尔反尔,不将复生草换给小老儿,这才来此求助。” 他从怀中拿出一枚玄色鳞片,双手捧着,接着说:“小老儿愿用这枚鳞片求得甄长老相助。” 鳞片飘至甄长老面前,他看了片刻,手掌轻抬,鳞片复又落回沈看山面前。不等沈看山说话,他道:“这确实是幻影兽鳞片,不过已是不能用了。” 沈看山的两鬓立时流下汗来,他惶恐道:“这……您是否看错了?”怎么会这么快就辨出真假?他又加上一句,“这可是碎星山的苟长老亲手交给我的。” “呵呵,”甄长老的淡笑声使得沈看山不禁抖了下,“还请直言相告,否则只得请您离开我千幽谷了。” 沈看山收拢双腿,两脚\\交叠紧靠木椅,他抬眼看向甄长老的双目,沉吟片刻后叹口气,说:“果然瞒不过明眼人。斩雪阁的肖长老说用鳞片换复生草,可我手里仅有一株强骨草……便想了个计策,从碎星山苟长老那里得到假鳞片,换回复生草后,一份留给小老儿那可怜的孙子,一份交给碎星山。可又担心他反悔,这才来此……” 甄长老面上保持着笑容,没说话。 无形中屋内诞生股压迫感,沈看山只觉背脊发凉,他蓦地跪下:“本不该如此,可我那孙儿坚持不了多久了……”说着,他红了眼眶,额头磕在地上,没起来,“倘若您能发发善心助我,我愿将家传的功法奉上;若您看着我碍眼,还请放我离开千幽谷,孙儿还在等着我回去。” “唉,起来吧。”甄长老手指微抬,沈看山只觉有种力量在令自己站起身来。 “你那孙儿得的是什么病?” 沈看山不由得睁大双眼,对方如此问显然是原谅他那“空手套白狼”的手段,兴许还能出手救治,他喜上眉梢,心中燃起希望,然而又立即变得愁眉苦脸,嘴里发苦,他道:“自小便有的怪病,每隔几日便会在夜间发作,全身疼痛,我那孙儿如今十岁,却像是个五六岁的孩童。” 他直视甄长老,问:“您可有办法医治他吗?” 却见甄长老皱起眉,眉心处凝出道深沟,他道:“这等病症实未听说过,还需亲自查看才好。” 一听对方没有直接下论断,沈看山的呼吸不禁急促起来,毫不犹豫地从怀里拿出本书双手举过头顶,说:“还请甄长老施救!” “嗯?”甄长老轻咦一声,见那本书上“太极拳”三个字以及绘制的小人儿,念头一动,那书立刻落到他的手中。他翻开一页,眸光微凝,手不经意间抖了一下,他问:“这便是你的家传功法?” “……是。”沈看山差点将实话说出来,见其神色便知那本书非寻常之物,此时心中对祁韵二人升起感激之情,想起他们提醒过不能将这件事告知其他人,他应了“是”。 甄长老的目光一直在书页上,并没有注意到沈看山心虚的神色,尽管爱不释手,他还是合上书,说道:“不瞒你说,这书内所记载的功法对我门派中人有大用。这事我自己做不得主,需找掌门师兄商议,你且耐心等待,我去去就回。” 说罢,他不等沈看山做出任何反应,推门而出。 沈看山看着逐渐关上的木门怔愣出神,一时之间没反应过来。 当沈看山将茶碗中的清茶喝尽,绕着木椅踱步十几圈时,甄长老与另一位鹤发童颜的老者走进屋来。 “甄长老。”沈看山恭敬施礼道。 “无需多礼,这位乃是我派掌门。”甄长老介绍道。 赶在沈看山动作之前,千幽谷掌门单手扶住他的手臂,微笑道:“我应是比你年长,厚脸称你一声沈师弟可好?” “这……”沈看山面带犹豫之色。他就是一普通修炼者,对方是堂堂掌门,哪里敢被这样称呼。 掌门不管沈看山此时是如何想法,他双手捧出那本《太极拳》,问道:“沈师弟,这书可否能供我等研读几日?这是你家传功法,我千幽谷不可占为己有,定会归还与你。至于令孙,我们会竭尽全力相助。” 沈看山满脸惊讶,旋即嘴角缓缓扯到两边,有泪水在眼眶中打转,他深鞠一躬:“多谢。” 第58章 异界二人游(7) 千幽谷中的一间宽敞木屋内,祁韵、贺寄怀、沈看山还有甄长老四人站在床边,正看着千幽谷掌门诊治沈豆豆。沈豆豆盘膝坐于床上,眼珠滴溜溜转着,一会儿看看坐在面前的皮肤白嫩的老大爷,一会儿扭头瞅瞅旁边站着的四位,一会儿透过窗口看向外间劳作中的人。 掌门眉头紧锁,脉已是号过,没发现五脏六腑阴阳有什么问题,但沈豆豆的骨龄很是奇怪,身体全部骨骼的年龄居然不尽相同,有的如刚出生婴儿般脆弱,有的如成人般坚硬,问题是似乎骨龄较短的生长极为缓慢,拖慢了整个身体的成长。他收回放于沈豆豆手腕处的手,思索着解决之法。 “可有办法?”沈看山急切问道,见其神色,他紧张起来,下意识攥紧拳头。 掌门长舒口气,道:“我从未见过此症,但也许那复生草可以重塑他的身体。”他站起身,对甄长老说,“师弟,你随他去一趟斩雪阁。” “是。”甄长老点头应道。 掌门从袖中拿出个玉盒:“用这个应该能换回一株复生草。”他没说盒子里放的是什么,但祁韵几人都能看出来,那东西绝不简单。 沈看山立时便要下跪道谢,却被甄长老制止:“无需多礼。你那家传功法对我们来说,可比这东西更有用处。” 见沈看山的目光朝祁韵看来,贺寄怀插嘴问道:“掌门,我们可以留在这里吗?”他可不打算与祁韵再出去冒险,还是待在千幽谷中安全些。 “可以,”掌门点头,看了眼床上的沈豆豆,“那就麻烦你们照顾他,我还有事这就先走了,有问题可以找外面的弟子商量。”说罢,他微微点头,走出屋去。 “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出发吧。”甄长老对沈看山说道,好像比他更急于医治好沈豆豆。 沈看山叮嘱沈豆豆几句“别淘气”这类的话,不再多言,与甄长老一同离开。 祁韵和贺寄怀对视一眼,旋即坐到床边,没等她开口,沈豆豆先发话了:“姐姐,你说这次能治好我的病吗?” “能的。”祁韵摸摸他的头,微笑回答。 沈豆豆翻身爬过来,靠到祁韵身旁,说出简直能把贺寄怀的鼻子气歪的话:“姐姐,等我病好了,修炼得比爷爷还厉害,你就嫁给我吧。”他朝贺寄怀吐吐舌头,做个鬼脸,接着说,“那个死大叔可保护不了你,还有啊,我听爷爷说过,美人只配强者拥有!” 祁韵“扑哧”一声笑了,这孩子病还没治好已经开始惦记娶媳妇的事了。可没等她接话,便被某人用力拽进怀里,那人的下巴压在她头顶上,说道:“我老婆我当然保护得了,你个小孩子瞎操什么心!” “哎呀!”沈豆豆顿时双手狠拍床板坐直身体,眼睛瞪得滚圆,虽然“老婆”那词他不懂,但估计跟“夫人”、“内人”什么的差不多,他出声辩道:“怕我把她抢走你就好好修炼,你说你比那些个举不起几块石头的孩子能强到哪里去?” 这屋内的木床构造很是简单,此时沈豆豆一激动,整张床都“嘎吱嘎吱”响起来,哀求那孩子动作轻点。 贺寄怀哭笑不得,他们两个又不是这个世界里的人,完成任务就回去,修炼什么呀?可也听出那孩子的心思,他哪里是要抢媳妇,而是希望“死大叔”变得强大,能够保护好祁韵罢了。 刚撞得鼻头发酸,祁韵的眼泪差点流出来,双手推了下虽被他放开,可手却被抓进宽大手掌的手心里。 “那请问豆豆小先生,”贺寄怀弯起一边唇角,“我适合修炼什么呢?” 沈豆豆摆出一副小大人的样子,上下打量他,咂咂嘴说:“看你这样子应该适合刚猛的功法,等爷爷回来我让他教你,嗯……你拜我爷爷为师吧,他那手剑法很厉害的……” 与此同时,沈看山与甄长老已抵达奇雪峰山脚下。 甄长老修为高深,没花费多长时间便带着沈看山来到此地,而若按沈看山的速度恐怕入夜才能抵达。他从袖中拿出一张拜帖朝山顶打去,这山上禁制被惊得荡起阵阵波纹,破空之声接连响起。 “甄长老,请进。”沈看山抬头望去,就见一人凌空而立。那人左手持拜帖,右手往前那么一推,竟从他脚下现出条石阶路来,延伸至沈看山二人面前。 甄长老拾级而上。 每条石阶有三尺长一尺宽半尺高,但模样不尽相同,仍是存在略微差别,可见这并非是斩雪阁那人临时凭空制造出来,而是经人雕琢打磨形成的。沈看山暗自惊叹斩雪阁这“藏路”手段,跟随在甄长老身后向斩雪阁内走去。 这次进入的并不是沈看山先前去过的听雪阁,而是斩雪阁专门准备的用来迎接尊贵客人的大殿。四个有一人环抱粗细的巨大白玉石柱撑起整座大殿,镶金龙椅上坐有一男子,他身着白衣,器宇轩昂,面容俊朗。他端正坐着,两侧各有四位老者站立,他们微低着头,面无表情。 沈看山可算是开了眼界,这才明白先前他见过的肖长老没有多高的地位,其所说的话大致也做不得数。他见那端坐之人气质非凡、威压外露,不禁小腿打颤,如果不是跟在甄长老身后,他有这么个靠山,估计此时已经跪地不起,话都说不利索了。 “甄长老,多日不见,近来如何?”端坐之人开口说道,他声如洪钟,可见功力深厚。 甄长老笑呵呵说道:“还好。白掌门,我今日前来特为换取一样东西。” 见甄长老连礼都未施,沈看山是站也不是,拜也不是,最后只得躬身站在他身后侧,低头看着露出脚趾的鞋子,大气都不敢出。 “是何物?” “复生草。” “你应该知道,这复生草可是不好拿的。” 从袖中取出玉盒,就见白掌门一愣,旋即直勾勾盯着盒子,甄长老说道:“用这黑龙骨如何?” “嘶……”就听这大殿内有人倒吸口凉气,沈看山没听说过此物,他不好抬头去看,继而听有人问道:“可是那能抗住第十天雷劫的黑龙骨?” 沈看山的心脏猛地一跳,好家伙,虽说这东西也许他这辈子都用不上,但在那些高手眼中,黑龙骨的用处实在是太大了。修炼到一定境界必要渡劫,第十天雷劫可是个大难关,度过去能增寿五百年,实力也会随之提高一大境界。所以说,这黑龙骨是每个修炼者都梦寐以求想抢到的好东西。 “正是。”甄长老点头,他看向白掌门,示意他给个答案。 这哪里能不同意,白掌门当即拍掌答应:“好!” 说罢,他命一人取来复生草,双方验看后立即完成交换。 当白掌门亲自将甄长老二人送出大殿之时,肖长老拿着一卷要挂到正殿去的水墨画走出听雪阁,看到沈看山竟然站在自家掌门不远处,颇受礼遇的样子,他不禁脸色微变。直到看他们真正离开,他才放下心来去忙自己的事。 在回去的路上,沈看山连连道谢,甄长老则温和对答,二人交谈甚欢,谁知路程行至一半,一声大喝迫使他们停滞在半空之中:“好哇!我说门派内严密保存的幻影兽鳞片怎会不见,竟是你千幽谷下的手!” 有十几人拦住沈看山二人的去路,他们个个华冠丽服,佩戴的法宝均不同寻常,而为首之人正是碎星山的苟长老。 沈看山满脸震惊,他怎么会在此? 来者不善,甄长老将沈看山揽至身后,出声问道:“苟长老,你狗鼻子挺灵啊!我们刚从斩雪阁出来,你便出现,想来是在此等候多时了吧?”他这番话极冲,似是跟苟长老有什么过节。 闻言,苟长老怒目圆睁,大声斥道:“姓甄的,你说的那是什么屁话!别以为你能包庇他,我门派内的鳞片上可都是有追魂引的,丢失的鳞片就在他身上!” 沈看山心里咯噔一下,毒被祁韵解了,没想到苟长老还留下一手,且连甄长老都没发现问题,他们这是有备而来,特地来抢复生草的!他不由地担心起来,对面十几人,也不知自己还能不能平安回去。 “哼!”甄长老冷哼一声,“要打便打!废什么话!” 没想到相见之时满面人畜无害样的甄长老,此时会如此杀伐果决,沈看山惊于他的变化,却未加阻拦,明摆着打劫来的,说软话能有什么用。 然而,苟长老没想立刻开打,他眯眼说道:“交出复生草,我放你们一条生路。” 甄长老不语,手中浮尘大力一挥,霎时间有数道霞光朝碎星山众人打去,他用实际行动表示,想拿到复生草要等打败他之后再说! 第59章 异界二人游(8) 苟长老抬起左手,瞬时间在碎星山众人身前形成一面光墙,将甄长老的攻击尽数抵挡下来。其余人不甘被动挨打,也纷纷出招。 掌印、剑光等接连不断,且以苟长老为首者正逐渐分散开来,对沈看山二人呈现包围之势。 甄长老面色一沉,手中浮尘向上扔出。就见那浮尘飞速旋转着,周围出现一个又一个的小型浮尘,几息之间,上百浮尘在沈看山二人头顶上方组成座巨大圆阵,“呼呼”风声越来越大,道道风刃与碎星山打来的攻击相撞,登时全部碎裂化作无数光点。 抽出背上宽剑,沈看山双手握着架在身前,他神色冷峻,目露杀气,已到这个时候,唯有杀出重围才能回到千幽谷去见他那可怜的孙儿。 “杀——”他大喝一声,宽剑高举,再落下时超出宽剑十倍大的剑影朝苟长老斩去。 沈看山这招看似威力巨大,实则在苟长老等强大修炼者看来,无疑是蚍蜉撼树。苟长老不屑冷笑,伸手一点,便轻松将剑影破开,紧接着,他祭出一面小旗。 “不好!”甄长老目光微凝,双手迅速结印,在他与沈看山周身凝结出一座钟罩来,恰好挡住从那面旗子中飞射而来的黑色雾气。 “嘶……嘶……”黑雾并未消散,它们缠绕着钟罩,不多时便将之腐蚀得残破不堪。 沈看山挥剑欲斩,却被甄长老阻拦住:“切不可与那黑雾纠缠,让我来破了它!” 说罢,甄长老从袖中取出块玉牌,他咬破自己的手指,鲜血滴入玉牌,顿时金光绽放,却仅仅是将黑雾逼退,而没能驱散。甄长老见状大骇。 “姓甄的,”苟长老冷笑道,“上次被你用血命牌破掉,如今我已增强魂旗威力,你们现在谁也跑不掉!”他再次加大魂旗攻击力,又产生数股黑雾朝沈看山二人卷去。 甄长老暗自咬牙,见黑雾越发的近了,他像是做出什么重大决心般,高喊道:“你竟又伤害数条性命,老夫今日定不会轻饶于你!” 魂旗乃是用枉死者的魂魄制成,要想增强威力,必定是又增添几条枉死鬼,也不知那苟长老近日来又杀害多少无辜者。 实际上,苟长老也不想使用魂旗,妄造杀孽会增加雷劫难度,除非他的修为永远止步于此,否则便要直面雷劫。可复生草的诱惑力实在太大,假如他在渡劫前将之服下,便不再惧怕雷劫,即使死亡也有第二次机会。这险值得一冒。 这……沈看山被眼前所见震住——甄长老话音刚落,身形居然猛增数倍,如巨人般屹立在半空之中,他收回浮尘,当即在空中一扫,掀飞数人。 苟长老眯起双眼,对碎星山众人提醒道:“这是千幽谷的慧变神通,不可近身,用法宝!” 闻言,随他来此拦截之人俱拿出看家法宝,立时便有令人眼花缭乱的攻击往甄长老身上招呼。 甄长老丝毫不惧,手中浮尘频繁甩动,竟是将数道攻击卷住,“还给你们!”随着他的一声高喊,攻击相抵,他与沈看山两人是毫发无损。 厉害!沈看山在心内赞道,他也不肯示弱,更不想当躲在强者身后的无胆之人,手中宽剑劈砍出道道剑影,朝那些实力较低的碎星山弟子打去。他算是看明白了,自己与长老级别的强者相差甚远,与其盲目攻击苟长老,还不如搅乱其他敌人的招数。 部分碎星山弟子见沈看山对他们下手,开始转变目标,这烦人的苍蝇还是先干掉的好! 这下沈看山先顶不住了,他本就是散修,没有经过什么系统修炼,遇到敌人时三十六计中的走为上计用得最多,打斗经验少得可怜。此时若面对一人还能勉强抗衡,可此刻有五人的攻击直直朝他而来,他便麻了爪,不知如何处理了。 他这就要闭目等死,却见甄长老的巨大身影及时出现在他身前,挥手间破开攻击,“尽量保护好自己。” “是!”沈看山赶忙应道,双手紧抓宽剑,抬起胳膊抹下额头,刚才冷汗都被吓出来了。 一直被动防御早晚会被人攻破,甄长老一掌从沈看山上方按下,刹那间令其被金色钟罩盖住。“既然你们不敢过来,那我便过去!”说着,甄长老迎面冲向脸色微变的苟长老。 由魂旗凝聚出的黑雾袭向甄长老,然而他根本不抵挡,用身体硬生生抗住黑雾的侵蚀,他就这样带着身上团团黑雾继续悍然冲向苟长老,那一往无前的气势十分骇人。苟长老不禁胆战心惊。 可这时有十几位碎星山弟子在这里,想跑也晚了,苟长老硬着头皮迎上,与甄长老打在一起。 这两人具是身手不凡,你一拳我一脚打得热闹,残影纷乱,使人看不清形势,碎星山弟子们怕误伤苟长老,见插不上手便站立在半空中呆看着,等他们自行分出胜负来,而沈看山的存在已被他们忽略了。 然而沈看山则看得牙齿发酸,堂堂大门派长老打起来像是民间混混斗殴,又因两者之间个头差距太大,像是甄长老在教训不听话的孩子,可威力那是天差地别,“嘭嘭”声接连不断,那二人周围的空气都有被割裂开的趋势,像他这样的弱者靠近一步,恐怕就会落得个粉身碎骨,甚至尸骨无存。 “姓甄的,你近来修为又有所长进啊。”苟长老咬牙切齿说道。他打得憋屈至极,击在甄长老身上如同撞到坚硬铁石上,他手掌发红,略微颤抖,出招威力已是下降一成。再加上对方招式刁钻、诡异莫测,他的四肢和胸口等多处受创,疼痛难忍,恨不得张嘴咬死对面的老不死的。 “呵呵,你也更抗揍了,是不是最近肉食吃多了?”甄长老冷笑说道。 “你个老东西!”苟长老气急,一掌暂时逼迫甄长老,从腰间摸出个圆球。 那圆球呈土黄色,金属质地,约有两指粗细,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可在这种时候被苟长老拿出来,定不会是凡物。 “卑鄙!”甄长老看出那是什么东西,立刻向后退去。 “晚了!”苟长老面容狰狞,“你以为近身便可置我于死地,其实是在自寻死路!” 话音未落,那圆球竟然自己动了,它依然是两指粗细,但却变得有一米多长,急速冲向目露惊骇的甄长老。若是距离近且耳朵好的,能隐约听见它发出的极其轻微的“嘶嘶”声。这是个活物。 其实苟长老原先并不想使用这东西,这玩意儿珍贵,很难寻找、驯服,更因用一次它的实力就强大一次,当强过主人时绝对会弑主,非必要之时不会轻易使用,但此时他只想着让甄长老命丧黄泉。 沈看山睁大双眼,眼看着那东西一晃便追上甄长老,缠绕在其脖颈上,勒得整张脸红似火烧。他更是不敢轻举妄动,也不愿留下甄长老独自逃命,可想起怀中揣着的复生草、千幽谷中等待的沈豆豆,他又恨不得马上撒腿就跑。 在沈看山左右为难之时,甄长老嘶吼着扯掉箍在脖子上的东西,鲜血喷溅,脖颈被抓去一层皮。他顾不得伤口,手中浮尘横扫,百道霞光将那再次冲来的东西打得炸裂开来,变得与粉末无异。 苟长老见状却是面露狞笑。 浊气还未吐出,沈看山当先倒吸了口凉气,心口压上块巨石。 土黄色粉末并没有随风而散,反而以现在的状态再次攻向甄长老,而甄长老的攻击对这些粉末没有半点效果。这东西如附骨之疽般令人恶心,并且只要盯上哪个目标,则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其名便为附骨鬼虫。 经过一番无力抵抗,甄长老终是中招了,粉末形态的附骨鬼虫贴附上他的皮肤,然后,钻了进去。他即刻气运丹田,想逼出那可恶的虫子,可惜没有任何作用。仅几息的工夫,他的肤色变得越发苍白,皮似与肉脱离,干瘪而失去弹性,向下耷拉着。 苟长老抚掌大笑:“甄老头,你就等死吧!哈哈哈哈……” 甄长老忍住蚀骨疼痛,不发一言,双目瞪视着他。先前温和的脸在这时布满戾气,他脸上的皮坠着,仿佛随时会脱落下来,很难看出原本相貌。 “甄长老……”沈看山来到他身后侧,将宽剑当作盾牌挡住一边身体,担心问道,“你怎么样?” 甄长老看他一眼,旋即将血命牌交到他手中,猛然杀向苟长老。 “找死!”苟长老大喝,在他眼中甄老头已为强弩之末,不求饶反倒攻过来,那是嫌死得不够快。 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不知从哪里冒出大团呛人白烟,将碎星山所有人包裹起来,立时咳嗽声不断,有的人连眼泪都被呛了出来。 沈看山一时搞不清发生了什么,呆看着白烟发愣,却被不知何时缩回原形的甄长老抓住胳膊,驾驭浮尘飞速逃离。 第60章 异界二人游(9) 耕地间有一二十出头身穿短打的男子,他一下下挥动着锄头,两鬓有细汗流下。看那架势他应是位种地老手,熟练且精准,按照常理来说,多日在太阳下耕作,他的皮肤应该被晒黑才对,可他那皮肤却是莹白如玉,嫩得很。 祁韵与贺寄怀从木屋中走出,朝那千幽谷弟子走去。 “打扰了。”贺寄怀说。 弟子停下动作,竖立着锄头微微点头,面带笑容道:“你们好,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们想讨点水喝。” “简单,跟我来。”弟子抡圆了锄头扛到肩膀上,引他们往一处走去,他边走边问:“你们是来拜师的吗?” “不是,”贺寄怀说,“是来请贵派帮忙的。” 弟子咂咂嘴连说“可惜”,他叹口气,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新的师弟师妹出现,天天种地都快烦死了。” 祁韵好奇问他:“有师弟师妹跟种地有什么关系?”难道说新来的人会代替他在地里耕种? 说话间,他们来到石井边,弟子将锄头随手撂下,就听“砰”的一声,锄头砸出个坑。祁韵和贺寄怀对视一眼,这锄头得有多重才能陷进地里去?这年轻弟子显然也是有一手。“没什么关系啊。” 没等祁韵提醒,木桶“噗通”砸进井里,紧接着弟子“哎呀”叫出声来:“忘了系绳子了!” 结果祁韵二人又看见惊人一幕:那弟子的手抬到井口上方,“哗啦啦”水声响起,居然将装满水的木桶隔空吸了上来。他看祁韵他们一眼,再次扛起锄头,另一手拎着木桶往附近的小院走。 祁韵纳闷,这里也是把水煮开了再喝? 院中晒了不少吃食,有腊肉、咸鱼,还有些水果干,有条大黑狗在阴影里趴着打瞌睡,它看眼来人,又把眼睛闭上了。伙房门口有两口大水缸,弟子放好锄头,打开盖子将新打来的水倒入。他拿下挂在墙上的瓢递到祁韵二人面前:“喝吧。” 祁韵、贺寄怀:“……” 入乡随俗吧。祁韵道谢接过比她脸还大的瓢,从缸里舀水喝下,清凉的井水顺着喉咙流进腹中,开始略苦,而后尝出丝甜味来。贺寄怀也是一顿牛饮。 “好喝吧?”弟子嘻嘻笑道:“我们这不光伙食好,井里的水倒进这缸里后再喝能起到延年益寿的功效,不错吧?” “不愧是大门派,吃喝都这么讲究。”贺寄怀说。 但那弟子想听的可不是这话,他拿起锄头轻松挥舞两下,道:“我们的功法也是世间顶级的。你别看这锄头普通,实际上有上万斤重,师父让我每天不离手,说这样也是种修炼。怎么样,你们要不要拜入我千幽谷门下?保证每人都有法宝得。” 贺寄怀抱歉说道:“不好意思,我们现在还没有修炼的打算。” “你的师兄弟都出去了吗?”祁韵问。斩雪阁都看不上他俩,可见资质有多差,这弟子却好似不甚在意什么资质,表示出希望他们能加入门派,她怀疑是不是因为门派内人太少,所以才急需新弟子加入。 弟子叹口气,点头回答:“对,师兄们都出去历练,就留我一个在门派内种地,欺负人啊……我也就实话实说了,”他抱着锄头靠墙而站,继续说道,“师父说我性子急不让我出去,盯着我每天耕种磨性子。如果有新弟子加入呢,他应该就不会管我这么严了,也许我也能出去玩……见见世面。” 这番话使祁韵二人哭笑不得,听他又道:“你们有没有什么兄弟姐妹?年轻的亲戚朋友也可以介绍过来,虽然师父他老人家收徒弟跟闹着玩似的,但教的不错。” 祁韵、贺寄怀无语,怎么评价对面这个小伙子好呢,未免太爽直了。 祁韵干笑:“我们回去问问……” “刚才甄师叔出去干什么你们知道吗?”弟子问道。他自己不被允许出去,可实在是好奇外面都有些什么热闹事发生。 “去斩雪阁换取复生草了。”祁韵说着,又舀了一瓢水喝。 “斩雪阁?”弟子双眼亮起来,对此非常感兴趣的样子,对正闭目趴着的狗说道:“大黑,你去把堪风镜拿来。” “汪!”大黑叫了一声,别过头去装没听见。 “大黑,你再这么懒小心长的肥肉太多讨不到小母狗!” 大黑立刻站起身,冲着他大叫:“汪汪汪!” “好吧,你帮我把镜子拿来,晚上给你加块骨头。”弟子跟它商量道。 “汪!” “……两块!” 大黑摇着尾巴跑出院子。 祁韵看得新鲜,他这是会狗语?于是问道:“你能听懂它说的什么?” 弟子摇头:“我哪能听得懂它的话,就是跟它打个商量。”年轻的师兄们都出谷去历练,千幽谷中留下的掌门、长老大多时候在修炼,他憋闷得很,只能跟狗聊天,这都聊出默契来了。 不多时,大黑叼着面铜镜回来,弟子取下镜子,摸摸它的头,口中念咒,镜中原本映着的他的脸变得模糊起来。 祁韵和贺寄怀朝镜中看去,隐隐约约出现两个人影,几息后画面变得清晰,镜中显示的正是沈看山与甄长老二人,正驾驭浮尘在半空之中飞行。 “哎呀,这是哪啊?”弟子挠挠头,“是不是已经从斩雪阁出来了?”尽管没去过斩雪阁,但大体上的位置他还是知道的,以甄长老的速度一来一回用不了多久。 “不知道,也许吧。”祁韵说。 这时,镜中的沈看山与甄长老突然停下,在他们面前出现一群人,看样子不像是有什么好事。 祁韵正疑惑发生什么的时候,镜中人打了起来。 “他们是谁啊?”弟子问。 祁韵二人齐齐摇头。 镜中场景分外真实,观看战局的三人不由得为沈看山他们提心吊胆。见情况不妙,弟子当即说道:“我去找师父前去救下他们。”话音未落,他人已跑远了。 祁韵并没有跟着过去,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对小A问道:“你能远程施放烟雾吧?” “当然。” “那你赶快帮沈看山他们俩逃出来啊!” 小A废话不多说,直接行动:“施放烟雾中……完毕,扣除20积分。” 祁韵松口气,希望他们能借此逃回来。贺寄怀牵起她的手,端着一瓢井水往回走,屋里还有个沈豆豆等着喝水。 谁知,还没等他们迈进屋,从他们身后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回头看去,竟是沈看山二人从天上坠落,直直砸在地上。 “甄师叔!”弟子拿着镜子跑过来,他身后跟着千幽谷掌门。 沈看山和甄长老可谓是蓬头垢面,狼狈不堪,尤其是甄长老,要不是跟沈看山一起回来,祁韵估计是认不出他来的。甄长老衣衫凌乱,衣服下摆成了布条,头发也快散开了,而最令人震惊、担忧的是,他的皮肤无力地耷拉着,好像随时会与身体脱离。 “师弟,你现在感觉如何?”掌门赶忙上前,蹲下身给他号脉。 甄长老沙哑着嗓子说道:“全身都在疼……掌门师兄,我恐怕是活不成了……”那附骨鬼虫仍然寄生在他的体内,不停吸食着他的精血与修为,也不知他还能坚持多久。 蹙起眉,祁韵问道:“甄长老这是怎么了?”她并没有观看到全部打斗过程,因此并不知晓甄长老被什么所袭击。 沈看山从地上爬起来,他没有受重伤,只是看上去狼狈,此时的他内心喜忧参半,喜的是他能活着回来,忧的是只从斩雪阁换回一株复生草。此时此刻的情形,显然甄长老更需要这株宝药,可能否再从斩雪阁得到第二株就不一定了。 他张了张嘴,终是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附骨鬼虫?!”掌门惊道,他不是在回答祁韵的问题,而是惊骇于苟长老的狠辣,竟然使用这般恶毒的东西来对付他的师弟。 附骨鬼虫?闻言,祁韵心下疑惑,但脑中灵光一闪,她开口问道:“附骨鬼虫是虫子吗?” 甄长老艰难地点点头。 沈看山给她解释道:“那个东西钻进甄长老的体内了。”说着,他的身体不禁抖了一下,浑身恶寒。 “是不是取出来就好了?”祁韵赶紧问道。 “这……”沈看山不知道,可看向祁韵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这姑娘没有修炼过,可却有足以令千幽谷掌门眼馋的东西,她这时如此问,是不是意味着她有办法? 掌门看向祁韵,急切问道:“应该可以,你可有办法?” 看着甄长老奄奄一息、随时可能断气的模样,祁韵不打算还遮掩什么,当即拿出手机:“小A,捉虫。” 除了站在一旁的贺寄怀可以看到手机外,其余人等只见祁韵对着自己的手掌说话,正奇怪是怎么回事,却听甄长老“啊”的一声惨叫,身上多处皮肤渗出血来。 “捉虫完毕,扣除100积分。”附骨鬼虫对他们来说十分厉害,可说到底它身量小,花费的积分并不多。 “师叔!” “师弟!” 甄长老“噗”地喷出口鲜血,无力地摆摆手说道:“我……没事。” 听罢,掌门立时凝神查看他的身体,眼神中满是难以置信,真的好了……他点头说:“附骨鬼虫确实是消失了,他现在需要休息,阿成,”他叫那弟子,“把你师叔带回房里。” “是。”弟子满脸喜色,小心翼翼搀扶起甄长老,缓步往千幽谷更深处走去。 掌门站起身,施礼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不用谢。”祁韵微笑道:“还要麻烦掌门救治沈豆豆了。” 沈看山立刻拿出复生草交给掌门,几人一同回到木屋内。 沈豆豆沉静地躺在床上,不知什么时候睡熟了。掌门走至床前,捏碎复生草,莹绿色的汁液在他的控制之下一滴滴渗入沈豆豆的躯体。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祁韵目不转睛地看着沈豆豆,下意识地握紧贺寄怀的手。 而贺寄怀则揽过她的肩头。 “小心!”掌门蓦地大喊。就见沈豆豆浮上半空,全身发出耀眼光芒,如正午的太阳般刺眼,同时有一股强大能量炸裂开来。 贺寄怀立时转身挡住,双臂紧拥着祁韵:“抱紧我。” 第61章 祁韵的现实生活(9) 眼见之处均是黑漆漆一团,祁韵不知自己身在何地,只觉身体好像悬浮在半空之中,晃晃悠悠如同正在荡着秋千。周围没有任何声音,也没有任何人,恐惧感逐渐爬上心头,但是她想动却怎么也动不了,犹如被人用一根绳子悬吊着。 正当她要开口大喊时,面前隐隐约约出现个人影。那人缓慢朝她走来,站在距离她五步远的地方停住。那人似被一层迷雾所笼罩,只能看出大体身形,样貌不可见,但她知道,那是个男人。 “你的积分已经足够……” 祁韵对他说话的声音感到熟悉,片刻后她反应过来,那是在游戏世界中遇到的老丐。想到这里,那人的身影突然变得清晰起来,破衣烂衫如同乞丐,头发胡子一团乱,颇有济公神\\韵,绝对是老丐没错。 可更令她感到震惊的是,老丐与沈看山的相貌极为相似。 迷迷糊糊中,她不知道自己和对方究竟说过些什么,老丐的身影向后飘去,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最终消失无踪。这时,她的身体剧烈摇晃起来,在心慌程度达到极点之时,她从半空中掉了下去。 “啊!”祁韵猛地坐起身,大口喘着粗气,后背一层冷汗。透过眼前的玻璃看见外面的景色,宽阔的马路,稀少的行人,而路边的餐饮店内则觥筹交错。这时她才回过神来,自己已经回到现实世界,正在贺寄怀的车里。 她猛地扭头看向身旁,贺寄怀双目紧闭,歪躺在座椅上,全身上下毫发无损,胸膛缓缓起伏着,好像正在熟睡中。 “呼……”她吐出口浊气,心里一松,紧张感退去。既然他们都平安回来,那么沈豆豆应该也彻底恢复了健康,不过当沈看山几人发现他们突然消失时,也不知会有怎样的反应。 一分钟过后,贺寄怀仍然没有醒来的迹象。 祁韵继而变得慌张,她伸手去探他的鼻息,还有气息,为什么不醒?她轻拍他的脸唤道:“醒醒……” 贺寄怀微微睁开双目,装作睡眼惺忪的样子,他沙哑着嗓子说:“别拍了,脸都肿了。”原本想吓她的,想了想还是作罢。 “吓死我了你!”祁韵带着哭腔扑过去,两手胡乱摸着:“你没事吧?” “别乱摸……”贺寄怀立即抓住她的两只手,“我没事,要不去旁边医院检查下?” “对,快下车!”祁韵催促道。 “我真没事。”贺寄怀无奈地笑着说道,他拍拍她的手,示意自己身体没有任何异样,至少还是能动的。 上下仔细打量后见他确实身体无碍,祁韵一下子瘫倒回座位,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似的,她似责怪般说道:“你刚才干嘛——” “我得在离开之前告诉沈豆豆小盆友,我能保护你啊。”贺寄怀打断她的话,其实那时候他下意识就那么做了,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也幸好小A传送及时,否则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活着回来。他看向她好奇问道:“你刚是不是做梦了?”实际上他比祁韵醒来得要早些。 “不知道,都忘了。”祁韵摇摇头实话实说,她也想知道自己在梦里都跟老丐说了些什么,隐约觉得跟现实世界有关,可又想不起来。她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解锁,翻到菜单最后一页,然而,那个贱贱的表情图标消失了。 她豁地坐起,满脸难以置信。 贺寄怀也是一脸震惊:“你删了?” “没有……” “怎么回事?” 祁韵蹙眉道:“莫名其妙出现又莫名其妙消失了?”她看向贺寄怀,“我是在做梦吗?” “也许吧。”贺寄怀笑起来,他看了眼时间,还不到下午一点,问她:“还有心情去看电影吗?”与其在这里胡乱猜想,还不如做点别的。 “算了吧……”祁韵吐出口气,“送我回去吧。” “好。”贺寄怀顺手打开音乐广播,立刻便有快节奏的流行歌曲播放出来,气氛顿时一松,随后开车往祁韵家驶去。 在路上,两人均沉默着,消化着之前的神奇经历。没过多久,贺寄怀的车来到祁韵家楼下。此时楼门口处停放着一辆搬家公司的车,有两人正一件一件地从车上往下卸家具。祁韵没怎么在意,打开车门,探出半边身子。 这时,有一女子从楼中走出,二十多岁的样子,梳着丸子头,显得利落又俏皮可爱,正好看见从车上下来的祁韵,她惊讶地张张嘴,然后小跑到祁韵面前,试探性问道:“小韵韵?” “你是……”祁韵一脸疑惑,是不是认错人了? 贺寄怀却是听得笑出声来,从另一边下车走到她身侧,暗道“小韵韵”这个称呼还是挺有意思的,以后完全可以这样称呼她。 祁韵瞥他一眼,就听那女子问:“你是祁韵吧?” “我是……你是哪位?”祁韵更奇怪了,对方认识她,可她对人家却完全没有印象。 “哈哈,果然是你,”那人笑起来,“跟小时候长得一样,就是瘦了不少。”她指指自己嘴角附近的痣,“想起来没有?我是葛丹纯啊!” “你……”祁韵立时睁大双眼,难以相信眼前所见,葛丹纯明明已经死了十几年了! 贺寄怀揽过她的肩膀,微笑着打招呼:“你好,我是她男朋友,贺寄怀。” “你好。”葛丹纯招招手。 祁韵忽然明白过来,也许她在车上做的梦,就是让老丐或者说是小A弥补了她一直以来所后悔的事。去过异界,曾用积分令人复活,因经历过几样奇妙的事,她迅速对眼前匪夷所思的场景释然了。“好久不见,你是要搬到这里住吗?” “对啊,没想到你也住在这,以后我来找你玩啊……”三人站在楼门口处聊起来。 搬家公司的人轻手轻脚地搬卸着家具,生怕磕碰坏任何一处,损坏物件那是要赔钱的。有两人一前一后抬起实木衣柜,从他们身旁走过进入楼道,并未打扰。 贺寄怀忘了关闭车里的广播,有悠扬的歌声从中传出来:“这世界有太多不如意,但你的生活还是要继续,太阳每天依旧要升起,希望永远种在你心里……” 作者有话要说:这世界有太多不如意, 但你的生活还是要继续, 太阳每天依旧要升起, 希望永远种在你心里。 ——《武林外传》片尾曲《侠客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