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男友穿越成了王爷》作者:酒狮一只 文案: 曹宛乔:等会儿吃晚饭不? 前男友:吃。 曹宛乔:周末有事吗? 前男友:有事。 曹宛乔:在忙吗? 前男友:忙。 然后曹宛乔决定分了这个高冷寡言的男神。 --- 一朝不幸穿越,父母软弱家族无情,曹宛乔被推出来代替京中三堂叔他四女儿去选秀。 更不幸的,是被藩地靖王中途截胡了去,只为打脸皇帝。 听说靖王爷霸道凶狠,视人命如草芥,前王妃死得不明不白。 --- 曹宛乔:王爷喝茶不? 靖王:喝。 曹宛乔:王爷有事尽管去忙? 靖王:不忙 曹宛乔:王爷安置吗? 靖王:嗯,这就来。 然后曹宛乔决定分……不对,这个分不了。T_T === *本文日常向比较多,介意的小天使慎入~ *高冷书呆男主X软萌迟钝女主。 *全文架空,作者脑子更空,勿考据。 *作者女主亲妈,请放心入坑。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穿越时空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曹宛乔,褚安州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曹宛乔穿越到这个时代已经一年了。 还是曹家人替她庆祝生辰,曹宛乔才发现自己在这个不认识的朝代里生活了足足一年。 这辈子便宜爹曹大牛笑得特别老实,递过来一包鼓鼓的红布囊,说是庆祝她十六岁生辰,给她零花钱。 曹宛乔一摸,里头约莫是满满一包铜钱,不管现代古代,有钱好办事,曹宛乔甜甜的对曹大牛说:“谢谢爹!” 曹大牛有些惊喜,一向悲春伤秋,沉默寡言,到最近一年才活得接地气起来的长女,竟然对他笑得这么甜,曹大牛特别高兴,从腰袋里又摸出两块碎银塞给曹宛乔。 曹宛乔笑得更甜了。 这辈子便宜娘陶氏站了起来,一跛一跛的走向她,曹宛乔赶紧扶过她,陶氏温柔婉约的拉过她的手,在她两手腕上套上一对银镯。 “妳爹就是不懂姑娘心思,哪有人女儿生辰送钱的?乔乔可别嫌弃妳爹啊?” 不会不会,谁还不喜欢钱呢?曹宛乔看着两手银镯子,做工并不精细,掂着也轻,可足够在她脑中响起哗啦啦铜板声,特别感动的扶着陶氏坐下来。 “女儿不嫌弃,爹娘对女儿真好。” 曹大牛与陶氏满脸欣慰,看着长女虽然身材瘦弱,脸色天然就有些忧郁,可好歹拉拔到十六岁了。 “这鸡腿我吃啦!” “这鸡腿是大姐的,你不能吃!” “大姐不知道能不能给我吃……” 一旁餐桌上的喧闹声破坏这头温馨画面,只见曹家三个男孩子,分别是七岁曹大笔、五岁曹二书、三岁曹三墨,皆是一脸垂涎的看着满桌为曹宛乔准备的生辰大餐。 曹宛乔有些感叹,想当初刚穿过来,看见这三个熊孩子,老是头痛,现在嘛,嗯,还是熊孩子! 她不理会三个弟弟,径自走到一边,曹家两岁么女曹小宝在角落自己转着圈儿玩,曹宛乔一见那胖胖爱笑的小脸蛋,心就化了,把小妹妹抱起来,对众人宣布:“我的鸡腿给小宝吃!” 三个熊孩子哀号一片,曹小宝搂着曹宛乔在脸颊上吧唧了一口。 “姐姐,喜欢!” 曹大牛跟陶氏见状都笑了。 曹宛乔特别宠爱这个小么妹,一穿越过来,曹小宝都不太会走,看她躺在床上半死不活,摇摇晃晃走过来,用小胖手一下一下拍着她胸口,像在安慰她似的,曹宛乔立即就哭了,从此在曹家最喜欢曹小宝。 曹家只是个小户人家,所谓生辰宴也就是大家聚在一起海吃一顿,到点该睡就睡,曹宛乔手戴银镯,捧着大红钱袋子,慢慢的走回自己房里。 在曹家,砌了三大房三小房,房间都是比邻的,却没有按照辈分来,正房是曹大牛夫妇,曹小宝还跟着他们睡,隔壁大房是三个弟弟一块儿睡,本来另一间大房该是曹宛乔住处,可原身的曹宛乔,性格孤僻古怪,硬是选了离家人最远的小房。 曹宛乔刚穿过来时怕漏馅,一直住在这小房里,如今倒是住惯了,懒得挪,而且有些隐私空间还是挺好的。 小房虽小,可姑娘家的东西该有都有,梳妆台木屏风,曹宛乔本来对古代生活没有概念,还以为这好歹是个小康之家千金小姐的闺房呢。 后来头痛几天,原身的记忆都理清后,曹宛乔才发现,曹家真不算有钱的,毕竟曹大牛只是屠户,而跛腿的陶氏平时在家做家事带孩子,没有外快,更何况家里五个孩子,能存点余钱都不容易。 好在生于屠户家,吃肉吃饭比别人家容易,五个孩子都养活了,还养得健康壮实,哦,只有曹宛乔的原身,娇娇弱弱,每天肯吃一餐饭都算好的,不过,她是自己作的。 曹宛乔回了房,把床底下一个陶罐捧出来,将今天得的钱摆出来,略数了下,虽都是铜钱,可白花花的让人看了就高兴,还有曹大牛一时高兴给的两块碎银子,曹宛乔数过后将钱都放进陶罐里。 原身一点存钱的习惯都没有,曹宛乔平时虽没有花钱的地方,也不知道将来会花到什么钱,可多存些总是好的,一年零零总总下来,好歹也存了五两银子,手里有钱心里不慌。 曹宛乔自己梳洗过,打开窗户,正对着庭院,一抬头正巧可见那一弯黄月亮。 虽然穿越到了从来不知道的时空中,可月亮或许都是同一个,曹宛乔想着,说不定天堂也能看见月亮,爸爸此刻说不定也正看着月亮想着她。 她前世没有其他亲人了,与父亲相依为命,可就连父亲,也在她二十岁那年永远离开了她。 曹宛乔是二十三岁时穿过来的,好好走在人行道上,被一辆车从后追撞,等她发觉过来时已来不及了,只听到路人们一阵惊呼,隐约还有人冲过来想救她,她连痛都没感受到,再睁眼已经身在了这小房间里。 她经常安慰自己,至少前世的自己了无罣碍。 就是刚穿过来,特别悲催。 原身的曹宛乔,恰好同名同姓,或许命运确实不顺了点,造就她时常唉声叹气,躲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没有朋友,与家人也不亲近。 曹宛乔穿越过来的时候,原身已经上吊三次了。 第一次,是族里开了养猪场的八叔公给她说了门亲事,对方是死了三个老婆的地主家傻儿子。 原身又不傻,人都傻了还能死三个老婆,这能嫁吗?可八叔公开着养猪场啊,家里若不听八叔公的话,就断了肉源,等于一家子没了生计,原身越想越害怕,干脆就上了吊。 只是家里人知道她因为亲事心情不好,特别看着她,人很快便救回来,八叔公听说了,心情很不好,真把人逼死了传出去他得被唾沫淹死!便打消了地主家儿子这门婚事的主意。 第二次,又是八叔公,想结交富贵人家的八叔公,这回给介绍的是县里首富,那人家寻十二姨太来着。 且说这个开了养猪场的八叔公,手里有钱,可那些大户人家都不爱跟他往来,他还就磕了劲,非要攀上那些权贵之家,却苦于没有人脉,也是误打误撞,知道曹大牛家的大女儿有几分姿色,先前那回还是地主家主动找上门的,八叔公因此想到结亲这个歪主意,他自己只有一个儿子,便打人家女儿的主意来。 曹大牛倚靠着他才有肉卖,不拿捏他拿捏谁? 十二姨太,不用更多解释,曹宛乔的原身又上吊了。 自然又没死成,八叔公这次没当回事,人还活着就能抬进首富家,还是曹大牛鼓起勇气,跑到首富家里说了不嫁女儿,人家首富不高兴,也不差这十二姨太,干脆算了。 八叔公这回生了气,干脆断了曹大牛货源,曹家那阵子苦不堪言,本来就攒不下几个钱,就算省吃俭用,也是很快见底了。 曹大牛又像没当屠户前到处打零工,可年纪到底大了,做事不够利落,老被嫌弃,家中又吃得越来越差,他只好低声下气去求八叔公,族里也有几个长辈帮忙说合,八叔公勉勉强强又开始给了曹大牛生计。 可曹家人心里都知道,再不能得罪八叔公了。 终于有了第三次,这回八叔公介绍的至少比之前靠谱,县太爷没儿子,打算娶二房来传宗接代。 曹大牛与陶氏有些动摇,嫁进官家到底是平民女子想求都求不来的,又不是以色侍人的小妾,是要进门生儿子的,地位比一般小妾高多了。 估计这回,曹宛乔原身察觉到父母的心思,不再哭哭啼啼,独自在小房间里,沉默着就扯破衣裳,当作绳索抛越过房梁。 就是这一次,曹宛乔穿过来了。 她躺在地上,旁边是断了的长布条,紧接着是不断汹涌而至的原身记忆。 她头疼欲裂的摸索着爬到床上躺下,陶氏却又哭又笑的走了进来,拉住她的手说:“闺女,白担心了,人家县太爷夫人有孕了,说缓缓,若生了儿子就不娶二房了!” 曹宛乔半句听不懂,陶氏见她抱头辗转,以为她染了风寒,忙让曹大牛请大夫,曹宛乔每天按时喝药,过好几天才理清了原身的记忆以及自己穿越过来的事实。 从此一改原身恶习,摇身一变懂事求上进……才不! 曹宛乔对于原身的境遇又害怕又同情,这样无法自主婚事,一家子仰人鼻息的生活,跟上辈子天差地别,她怎么能忍受啊? 她这个人骨子里特别希望过着好吃懒作的生活,原身虽然个性软弱不计后果,可她寻死的理由曹宛乔能够理解。 好歹期望中的亲事,该是家世相当,明媒正娶。 可就原身看到的,她连一点机会都没有。 曹宛乔能下地的时候,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搬了凳子来,拿着一块长布也想上吊! 说不定还能穿回去呢? 站上了凳子,往下一看,嘤,好高,头晕。 一时忘了自己有惧高症,略离地几十公分就浑身发抖。 曹宛乔颤抖着缓慢爬了下来,吐了一口气,还是,还是看看情况再说。 就这么好死赖活,这一年小心翼翼的过着这样的人生,渐渐的也有些习惯了。 也不知是不是曹宛乔的气运,县太爷夫人后来生了儿子,并且这一年八叔公都没有继续介绍亲事。 同名同姓的曹宛乔就这么穿越过来生活了一年,可叹的是,一年前原身消失的那一晚,正巧是原身的生辰。 对于曹宛乔来说,是她上辈子的忌日。 曹宛乔双手合十,闭眼拜月。 愿原身那个容易忧郁的小姑娘,在某处能开心的笑着。 她拜了一会儿,忽然想到,上辈子死前,眼角余光貌似瞄到有个特别见义勇为的路人,扑过来想救她,只是一切发生的太快,她只看得出是个高个子男人,也不知那路人有没有平安啊?说不定倒霉的也被车撞死了…… 唉,求月亮保佑,那好心的路人能够在天上好好安息了。 作者有话要说: 某人:我还活着好不好…… 新文求收求收~~~ 收藏的小天使都是天仙下凡,美貌无双! 这篇调性比较轻松哦,大家可以放松来看。 也推荐大家去看我的完结古言《一品夫人的幸福生活》,正文已经完结,番外四篇很快更完! 接档文《皇后你笑一个》可以预收了,有兴趣的小天使可以戳进专栏收藏哦~ 文案: 七皇子孟辰十三岁那年跟兄弟打架打到重伤在床, 好友带着只有五岁的妹妹石薇来探望他, 他忍不住手痒捏了石薇的粉嫩脸颊一下。 “这胖妞探病也不知道笑一个。” 石薇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殿下伤成这样可见不擅长打架,以后还是别打了。” 若干年后,被流放去守皇陵的孟辰, 带着浑身煞气与战功回到京城。 抢了石薇出嫁的花轿,掀帘一瞧, 只见当年那粉嘟嘟小姑娘出落成清丽绝伦的大美人, 面无表情的拿着把匕首坐在里头。 孟辰笑了一下,说:“把刀放下,再怎么妳也打不过我的。” 第2章 曹宛乔的原身是爱躲在房里的小姑娘,旁人都摸不清楚她在想些什么,也很少出去走动,曹宛乔穿越了来,怕自己露馅,益发不敢乱说乱动。 只是时日久了,本性多少有些跑出来,至少对这辈子的家人们接触多了,对此曹大牛、陶氏是很高兴的,总是怕大女儿闷坏了自己。 曹宛乔占了人家女儿的位置,心中总有些愧疚,日常家事会做的就经常帮忙,不过古代日常起居与前世不同,曹宛乔摸索了许久才知道怎么用灶煮饭之类的,幸好原身十指不沾阳春水,刚开始笨手笨脚,陶氏也以为理所当然。 曹宛乔摸清楚这个家里状况以后,也过了半年多了,在她观察,原身之所以被那啥八叔公耍着亲事玩,最大原因就是一家子生计都挂在八叔公身上,曹宛乔虽然对自己智商没什么自信,好歹也知道如果能够改变,从经济状况开始是必要的。 她试探着跟陶氏建议其他的赚钱方式,没想到其实曹大牛跟陶氏早就想到这事,陶氏面带苦涩说:“都是我拖累了妳爹,当初我这腿就费了不少钱医治,把家里的田都给折腾没了,否则咱们家如今至少还能有田指望。” 原来曹大牛本住在平函城外,父母双亡,留给他一块田,幸而父母未过世前就给他说了亲,说的便是隔壁村陶家闺女,陶氏嫁过来,上无长辈,家中就他们一对小夫妻,日子蜜里调油,陶氏每日中午做了饭走到田里给曹大牛,替他擦擦汗,看着他吃完饭再回家去。 长女出生了,小夫妻此时还有一些存款,家中第一个孩子,夫妻俩特别疼爱,曹大牛拿着钱给书塾先生取名字,书塾先生查了古书,卜了吉凶,得了宛乔二字,曹大牛很高兴,觉得自家女儿名字这么文雅,将来日子肯定不凡。 可命运多舛,一日陶氏将女儿寄在隔壁婶子家,自己如往常般去给曹大牛送饭,路上却忽然被一条蛇吓到,摔到一深坑里去,被人发现的时候都出气无多了。 把曹大牛急的,请了村里大夫,看一眼就说准备后事,曹大牛生气了,连夜进城,等清晨城门一开,就去寻那最有名望的大夫,卖地卖家伙,凑足了医药费,才挽回陶氏一条命。 可陶氏也瘸了一条腿,休养了很久。 家中没了田,曹大牛就去给人耕田,还到处打零工,村里人没少说陶氏克夫的,陶氏只能关在家中垂泪带孩子。 待陶氏终于养好了身体,夫妻迎来第二个孩子,这回没钱请人取名了,可曹大牛坚持名字得有书香气,便取了大笔二字。 生了儿子之后,陶氏松了口气,可家中经济愈发困难,曹大牛心想这样下去不行,多方考虑后,咬牙便去跟屠户拜师。 因屠户多杀生,令人感觉造业沉重,一般人家中有田是不会走这一行的,就连曹大牛都觉得自己肯定不长命。 可为了家人,曹大牛还是硬着头皮去学去做,幸赖族中八叔公开养猪场的,都是亲戚,八叔公也能多个出货的地方,才开始合作起来。 如此生活逐渐宽裕,曹大牛心想在村里没田,留在这里客源也有限,便打算举家搬进城里。 祖宅当然是不能卖的,而且也不过几个房间,曹大牛租给了村里人,一次拿十年租子,总算凑了钱到城里租房住,八叔公城里人脉较广,租个摊位交了保护费,曹大牛就在城里落了户。 这也是为什么曹大牛夫妇对八叔公如此霸道插手曹宛乔亲事不敢违抗太过,八叔公实在对他们家有恩情的。 一年年过去,曹大牛赚了钱,首先就是给家里买房,只因孩子越生越多,租的房实在住不下,新买的地方就在菜市里,味儿老大,出入又复杂,也因此价钱还够负担,曹大牛做生意又方便,住着住着也就习惯了。 如此多年积蓄空了,可有了自己的房子,一家人住得安心,都很高兴。 再说到一家人想办法开源的事,曹大牛本就不打算让儿子们继承屠户的事业,他还想着杀生的事自己揽了做,儿子们还是要好好做正经工作的。 再者,也想着把祖传的田地买回来,所以已经联络好了村里,过两三年,曹大笔就能下田工作了,打算将他送回乡间去帮人耕田。 曹宛乔知道这些事后,心中有些着急,曹大笔还要两三年后才能帮家里赚钱,况且恐怕短时间内也赚不了什么钱,八叔公再来一次,她还是得去当人家小妾。 可曹宛乔自己也不会做什么,上辈子做的文书工作,在这里全无用处,认的字都有区别呢,而且她一个姑娘家,到哪里揽文书的活儿? 还有,原身没上过学,基本不识字,她要站出来说会认字识书,恐怕立刻被当作孤魂野鬼丢到庙里去。 她想到从前看过一些小说,发明东西这个她没办法,倒是女红致富还靠谱些,便向陶氏提议。 陶氏只当她开玩笑。“傻孩子,一条帕子才几文钱?咱们费工去做,得的钱只怕还买不上几粒米。” 曹宛乔一愣,仔细问过,才知道像他们这样人家,用的帕子水粉,都不贵,衣裳自己绣几朵花还能见人,拿去卖,店家肯定看不上。 首先就要准备好布料好丝线,才能往高价上靠。 可曹宛乔也想不到其他办法,自己在房间里悄悄的绣,且别说她根本没经验,女红不忍卒睹,还有就是伤眼睛,夜间绣还费灯油,油的钱够买几条帕子的。 她观察陶氏手艺也是普通,给家人们补补衣裳还行,绣花什么的,陶氏家事都忙不过来,哪能鼓捣这些? 但曹宛乔没想到,自己这些赚外快的提议,给了陶氏灵感。 家里不是卖肉的吗?陶氏就留了几斤,腌肉干、熏肉干还是会做的,用心试做了一批,家里人尝过后都觉得不错,曹大牛让她多做些,他平日在摊子上就一起叫卖。 他们有肉源,成本省了不少,家中确实增加了一些外快,陶氏愈发勤奋做肉干,曹宛乔也跟着帮忙。 从备料到煮肉,再到熏制,三个熊孩子也一起动员,速度快了不少,陶氏并不小气,帮忙的孩子们就从利润里拿出零花钱来给,权当工钱,曹宛乔年纪较大,出的力也比较多,拿的工钱攒下来,才攒出那五两银子。 曹宛乔对这里物价概念还是只有一知半解,可五两银子还是不够什么大用处,她自己也知道,可她又没有金手指,这样普普通通的魂穿了来,啥事不会,如今只能帮忙做肉干了。 就是站在厨房里忍着高温煮肉的时候,恍惚想起前世,觉得此刻很不真实。 上辈子父亲单独拉拔她长大,对她宠到骨子里,父女俩感情也好,父亲时常告诉她,让她大学毕业后才能交男朋友,曹宛乔嘴上撒娇抱怨,可心里还是打算听父亲的,有早恋的任何可能她自己都给推了。 却没想到,父亲在她大学毕业前就过世了。 曹宛乔那两年都不知道怎么过的,每天哭着醒来,若不是父亲希望她顺利念完大学,她根本也不想上课。 父亲留下一笔够她读书生活几年的遗产,还有一套房子,生活暂且无虞,可她每日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生活顿失目标,朋友们都心疼她,可她只想躲起来,每日回想与父亲生活的点点滴滴。 勉勉强强毕了业,找了份不起眼的文书工作,到底在人家底下讨生活,曹宛乔才振作起来,生活规律的过着她小白领的平凡人生。 男朋友什么的,自从父亲死了后就没想起来。 还是朋友们看不过去,介绍给她一个人,说是她同个大学正在读博士的学长,给曹宛乔传了照片,脸倒是她喜欢的,皮肤感觉特别好,白净的脸上一双单眼皮,鼻梁挺直,戴着一副金边细框眼镜,个子也高。 就是让人感觉不常笑,专注学习的模样。 曹宛乔想着朋友对她这么体贴,这人脸蛋她也喜欢,就试试。 真见了面,嗯,果真就是她想象的,不苟言笑,一心扑在研究上。 读的还是物理,两个人初次见面,曹宛乔至今都没想起来聊了什么,后来打听,这人还是大学里有名号的男神,高岭之花什么的,她特别惊吓,怎么愿意和她谈恋爱啊? 跟朋友探听过,才知道对方也是看了她照片,可能有符合他审美,才同意见面的。 曹宛乔自认长相不是大美人,圆脸圆眼睛,个子还矮,就是常听人说看了舒服,就这还算个优点,没想到人家男神喜欢的是这种类型。 好歹脸蛋人家看得上,曹宛乔心很大的继续见了几次面,人家男神话虽少了点,可人挺大方,心地……应该善良吧?主要曹宛乔看见他脸就觉得养眼,所以当男神问她要不要当他女朋友,曹宛乔只犹豫了一晚上,便答应了。 后来嘛……曹宛乔觉得没什么值得特别回忆的,反正分了手,她就抛到脑后。 哎,想起来自己上辈子好歹能谈场恋爱呢,这辈子的亲事还如刀悬头顶。 她可是十六岁了,在古代绝对可以嫁人生孩子了,不提八叔公,是不是该积极为自己的亲事打算呢? 作者有话要说: 某人:妳倒是继续回忆交往之后啊! 第3章 既然要为自己的亲事打算,曹宛乔煮完了肉,走到陶氏身边去,陶氏正在备料,曹宛乔洗了手也帮忙。 她状似无意的问:“娘,您什么岁数嫁给咱爹的啊?” 陶氏顺口就答:“十六、七岁呗。” 真这么早嫁人啊?曹宛乔苦了脸。“和我现在一样年纪。” 陶氏抬头看到女儿的表情,笑说:“那是在乡里,咱们平函城十八岁才嫁的姑娘可多了。” 那就是还有两年时间,曹宛乔略松口气,她试探的问:“我有些害怕八叔公又来介绍亲事,娘心里面有没有什么对象,适合女儿的?” 曹家不是大户人家,年轻姑娘说起这些并不会被喝斥,陶氏之前聊起嫁人什么的,也没避着曹宛乔,所以曹宛乔很自然的就问出了口。 没想到说到自己的对象一事,陶氏却沉了语气。“虽然我也不喜欢妳八叔公说的那些亲事,可妳别跟我探听这些了,我知道妳还记挂妳陶家表哥呢!” 曹宛乔一愣,啊?什么陶家表哥? “替我将这些东西放进锅里。” 曹宛乔还待再问,陶氏却扯开了话题,她只好帮着陶氏把切好的备料都放进大锅里。 可她心中还是想着这事,十分震惊,原身竟然有意中人吗? 陶家表哥,那就是陶氏娘家的人了,想必之前原身曾经流露出对这啥陶家表哥的情思,让陶氏发觉,陶氏是很疼女儿的,会反对这门亲事,想必是娘家的缘故。 曹宛乔觉得自己的推理还行,可搜索原身的记忆,隐约是浮现一张黝黑老实的面孔,可没感觉原身有其他想法啊? 她挠心挠肺想知道那陶家表哥怎么回事,陶氏是不能再问了,她想了一圈,这家里就这么小,说不定熊孩子会知道? 挑了最大的曹大笔,曹宛乔也不说别的,就问了一句:“你最近跟表哥有没有说过话?” 曹大笔正在院子里帮忙砍柴,说是柴,也就是曹大牛先砍了一半的,让曹大笔好砍些,他听了这话,警惕的看着曹宛乔。“大姐妳又想到表哥了?” 果然这家里知道的人不少啊?曹宛乔故作哀伤道:“我只是关心亲戚,你做什么胡思乱想?” 曹大笔一点都不相信,边继续砍柴边说:“外公家里那么嫌弃咱们是杀猪的,每次回去拜年就最看不起娘跟咱们,大姐就别想着表哥了,外公外婆第一个就不答应妳嫁回去。” 原来如此?曹宛乔这才深刻的感受到有田跟没田的差别,在她看来,屠户可以赚钱,又能吃上肉,实惠多多,却还是被农户看不起,她自个儿不在乎,可陶氏就太可怜了,竟然因为丈夫是杀猪的,就被自己父母嫌弃。 “好吧,这种亲戚不关心也罢。”曹宛乔这就把那啥表哥丢到脑后,说了这句话就走了。 曹大笔听到她这么干脆回话,一头雾水。 其实曹宛乔也不想嫁人啊,在她看来,十六岁还是小孩子呢,自己上辈子十六岁就只担心每日的课业、明天跟朋友出门要穿什么衣服,诸如此类的小烦恼,可搁在这里,为了怕给人当小妾,她竟然必须想办法把自己嫁了。 唉,待在家里多好,其实曹家生活环境这么安逸,还没有上辈子老是被上司喊去教训那么憋屈呢。 曹宛乔为了多了解自己可能还有什么对象可以挑选,开始跟着陶氏上街买菜。 陶氏腿脚不便,曹大牛又忙着做生意,有相熟的菜贩子都是让人固定送上门,可偶尔陶氏还是会上街看看有什么东西,从前的曹宛乔原身很少陪母亲出门,穿越过来后,曹宛乔又不敢轻易去外头,只有非常好奇时跟着全家人在节日时出去过一两次。 曹宛乔扶着陶氏上街,就安安静静当她的沉默少女,陶氏买了几件零碎东西,沿路曹宛乔也没看见什么邻居小哥哥,都是光棍大老粗,或者赤脚剔牙,卫生习惯让她实在受不了。 好不容易看见听说是跟她同年纪的,曹宛乔忽然领悟到,这对心理年龄已经二十几岁的她来说实在太小了!怎么吃得下嘴啊? 曹宛乔这边心灰意冷,陶氏都没发现,她牵着女儿的手到布庄去,打算给家人买几块布裁衣裳穿。 布庄掌柜也是认识的,便跟陶氏闲聊起来:“太太您知道吗?县太爷的女儿因为要进宫选秀,让咱们准备了一些上等布料,听说还跟百宝楼订了许多首饰,都是要让县太爷的千金选秀时穿戴的。” 陶氏是第一次听说这事,边挑着布边问:“皇上要选秀了?如果县太爷家的千金被选中了,是不是要做妃子呀?那县太爷不就是妃子的爹了?” 那布庄掌柜却露出微妙的表情。“我是见过县太爷家那位姑娘的……哎,只能说选秀的人这么多,也不一定选得上啊?看县太爷替女儿准备的东西,倒是感觉那位大人挺希望女儿进宫的。” 曹宛乔有些疑惑,上辈子看的电视剧,嫔妃们不都是啥功臣之女,贵族千金吗?她便问:“县太爷的女儿都要选秀,朝廷那么多官员,不就好多人都要选秀?” 因陶氏很少带女儿出门,布庄掌柜只当曹宛乔本来就爱好八卦,便热心回答:“这次选秀规定了六品以下官员家中有女儿的,年纪在十五至十八岁之间,都得参加选秀,人是不少,可还要剔除已经订了亲的跟嫁了人的,剩下的才要进宫选秀呢!” 曹宛乔这才明白过来,她想法单纯,猜测可能高官的女儿落选也不大妥当,可若长得比较感人的,硬纳进宫,苦的也是皇帝自己,不如只收那六品以下的,漂亮的才选进来。 “其实县太爷去求靖王,也就能免了女儿选秀,偏偏不去,还准备这些金银珠宝,可见咱们县太爷志向挺高啊!” 那布庄掌柜笑得神秘,陶氏意会过来,也附和:“要我说,县太爷的千金肯定嫁得好,若去跟别人争宠,也忒辛苦了。” 曹宛乔听到还有免了选秀的事,想起来自穿越到这里,听到众人说的最多的就是封地在此处松州的靖王,在原身的记忆里,靖王并非当今皇帝的儿子,而是在此传承好几代了的,皇帝在这个大晋朝好像没啥存在感,至少他们天高皇帝远的,说到最尊贵的人物,只会提到靖王。 比如布庄掌柜所说的,选秀是皇帝下令的,可彷佛只要靖王阻拦,州内的女子就不需要参加选秀,也不必担心得罪皇帝,靖王就是这么厉害的人物。 不过在平函城,对靖王了解的人并不多,只知道是顶头大BOSS,再威武再强大,也不认识,毕竟靖王府位在松州的州治杭邑,距离此处遥远,平函县说穿也就是个偏远小县城。 陶氏其实早选完了布料,可跟掌柜闲聊,直聊到非得准备晚饭的时间,陶氏付了钱,让掌柜派伙计送布去家里,才意犹未尽的离去。 那些八卦嘛,听听就算了,曹宛乔只觉得离自己很遥远。 谁知道过了几天,她竟会跟选秀扯上关系。 这还得说到那讨人厌的八叔公又上了门,曹家人都学乖了,特别谨慎的接待他,八叔公是个瘦小老头,一双细长眼睛看人特别苛刻,稀疏的白胡须垂到颚下,每次说话就随口风摇摆,让人总忍不住关注他那胡子。 八叔公却彷佛只是来闲磕牙的,东扯西聊,曹大牛就跟着应几句,摸不清八叔公的意图。 后来八叔公忽然往站在一旁的曹宛乔看过来,上下打量,曹宛乔觉得很不舒服,心中厌恶,皱眉侧过身去,才听八叔公说起来:“大牛你还记得你三堂哥不?在京里当太常寺典簿,家里有三个儿子四个女儿的。” 曹大牛愣了下,点头说:“记得记得,三哥他特别能生!” 八叔公无语,你自己也生了五个好吧?人家就多你两个! “其实他们家最近遇上一点麻烦,剩一个老四还没嫁,你三哥他这典簿是正七品,按规定她家老四得参加选秀。” 曹大牛听完,表情惊讶,忙问:“三哥家的女儿要选秀?咱们族里要出个妃子了吗?” 曹宛乔差点笑出来,曹大牛跟陶氏不愧是夫妻,反应太像了吧? 八叔公却笑不出来,他再度无语,故意唉声叹气道:“你当选秀是好事吗?现在皇帝有五十多岁了,还没咱们靖王爷年轻勇猛,真选上当妃子又如何?皇帝还不是看各个王爷脸色吗?要我说,还不如到靖王府去当个洗脚婢有前途!” 曹大牛听得云里雾里,反正八叔公好像说得挺有道理,便拿些话附和他。 曹宛乔心中却起了波澜,藩王的势力竟大到皇帝必须看他们的脸色吗?连一般平民百姓都觉得进藩王府比进宫有前途,看来自己对这个大晋朝的皇权与割据势力了解的还不够。 可她也就是听听便算了,总归不干她这个小老百姓的事。 但一旁一直默默添茶递果,听着男人们说话的陶氏,不知想到什么,却脸色难看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糙汉子也很有魅力的,哈哈哈,可咱们乔乔喜欢白白净净男神款~ 作者君另一篇文《一品夫人的幸福生活》已经全部完结喽,养肥的小天使们有兴趣可以开宰啦! 第4章 八叔公说完自己想说的就走了,临去前还看了曹宛乔两眼,曹宛乔不解其意,按捺住想翻白眼的冲动。 曹大牛打了个哈欠,嘀咕道:“从前听说三哥刚得了官,八叔就特别想跟他拉关系,各种巴结,偏偏三哥不理,八叔脸面下不来,还说过就别让三哥求到他头上呢!怎么如今又说起三哥来?他家老四要选秀又怎的?难道八叔是那幸啥灾的?” 曹宛乔出言提醒:“爹,是幸灾乐祸。” 曹大牛一拍掌。“对对对,幸灾乐祸!哎,还是咱女儿有见识!” 曹宛乔不禁轻轻摀住嘴,差点又忘记自己应该‘不识字’的。 曹大牛却没发现异状,抓抓头准备打个瞌睡去,一旁的陶氏不知道在想什么,也没注意到曹宛乔这句话,只是眉头深锁,在曹宛乔打算回房时喊住她。 “乔乔,明日妳跟着我回娘家去一趟。” 曹宛乔愣住,不明白陶氏怎么忽然想到要带她回陶家。 陶氏却说完就往厨房慢慢走去,并不解释,曹宛乔便想着明天路上再问。 仔细一想,她穿越至今还没去过陶家,听曹大笔说的,从前应该还是逢年过节会回去的,大约是因为陶家嫌弃他们是屠户,陶氏也不想回去贴他们冷脸,久而久之就干脆少回去了。 曹宛乔记得今年过年初二时,也就曹大牛跟陶氏回了乡下一趟,也不知有没有回娘家,反正很快就回城里了。 隔日清早,陶氏就来喊曹宛乔,还特别让她穿上最好看的衣裳,戴上生辰时给的那双银镯子,陶氏自己又拿出一对珍珠耳珰,让曹宛乔戴上。 珍珠非常小粒,色泽也不好,陶氏边念叨:“这还是妳祖母留给儿媳妇的,我都舍不得戴,幸亏如此陶家那些人没见过这对耳珰,哎,乔乔戴上真好看,若不是妳爹说这得传给家里媳妇,我就给了妳。” 曹宛乔还没明白过来陶氏这番话的意思,陶氏摸摸她耳垂,又说:“嗯,管他呢,我就偏要给我女儿,看妳爹敢说什么?” 曹宛乔虽不明所以,可听到这话笑了出来,陶氏也一起微笑。 就这样曹宛乔打扮得比平常还要漂亮,陶氏带了几包肉干,带着她走到门外,曹宛乔吓了一跳,陶氏竟还雇了一辆马车! 扶着陶氏一同进了车厢,雇的车夫在前头行驶起路。 若是带着女儿回娘家炫耀财力,曹宛乔还能理解,可陶氏表情却很严肃,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连带着曹宛乔都心中忐忑起来。 在官道上还好,曹宛乔头一回坐马车,几乎昏昏欲睡,转进田野小路,上下颠簸,曹宛乔赶紧掀起车帘子,呼吸新鲜空气,就怕自己吐出来。 如此一番折腾,终于到了陶家,一下车,陶家跟曹宛乔原身记忆相差不多,在乡间算是大房子,前头还有院子,可人住得多,见到马车在家门口停下,三姑六婆都跑出来看。 一见是陶氏跟她女儿,俱是面面相觑,还是一对老夫妇走了出来,陶氏喊了声:“爹、娘!” 曹宛乔赶紧跟着小声喊:“外公、外婆!” 那老汉皱着眉,一脸不高兴的问:“怎么不通知一声就回来?莫不是出什么事了?” 这语气可不是关心的语气,曹宛乔扶着陶氏的手愈发搂紧,心中自动浮现负面的印象,看来原身也不喜欢这个外公。 还是旁边的老妇上下打量她们的人与马车,眼珠子转了转,说道:“闺女都来了,还是进去再说。” 陶氏便带着曹宛乔走了进去,到屋子里,只有几个身姿丰腴的妇人跟了来,是曹宛乔的几个舅母,其余闲杂人等只在外头好奇的张望。 曹宛乔抬眼看了一圈,忽然看见一个对她面带厌恶的脸孔,她想起来这是大舅母,那个印象中的陶家表哥,就是她儿子了。 曹宛乔这才灵光一闪,原身的记忆里,那陶家表哥曾单独叫住她,跟她说了会儿话,后来被陶家人看到,旁边有小孩子,不懂事,胡说嘲笑了几句,陶氏知道了,脸色不大好看,匆匆带着她就回家了。 难道大家是这么误会她跟那啥表哥的?敢情谣言传着传着,就变成她对表哥有意了?明明是对方叫住她的好吗? 曹宛乔对原身的迟钝也很无语,原身估计对这表哥半点想法也没有,因少跟人闲话,不知道被传成什么样子,所以记忆里头根本没啥这表哥的存在! 在古代不是表哥表妹结亲很自然吗?可看着大舅母的神情,肯定对自己是很不喜欢的,难怪陶氏也反对她嫁回娘家来。 陶氏将带来的肉干放在桌上,外头几个小孩子闻到隐约肉香,口水直流,扒着门开始骚动,陶氏淡淡的说:“自家做的,反正肉便宜,多做了些,给孩子们当零嘴吃。” 此话一出,听到陶家人耳里,简直土豪了! 陶家并不算穷,家中有好几亩地,可架不住人口多,还都挤在一个屋檐下,三天能有一顿肉都难得,还得一伙人分,哪能吃得够? 如今陶氏把珍贵的肉干说成是给小孩子的零嘴,连陶老夫妇都露出怯步的神情,旁边大舅母看着孩子们差点想冲进来,连忙上前将肉干都拢了去。 “小姑有心了,肉干这么贵的东西,哪能给那些熊孩子吃,我替爹娘收起来,爹娘吃这个补补身体。” 陶老夫妇的脸色好看很多,曹宛乔心中都有些看不过去,在他们曹家,每餐吃肉干吃到都会腻了,陶家却当补药啊?经济这么紧张,竟还放不下自尊,嫌弃自家女婿变成屠户,原来就是一群糊涂人。 其他舅母们见大舅母将肉干收起来,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可大舅母打着替公爹婆母收起来的名义,她们也无法反驳,只是暗地里如何腹诽就不得而知了。 “我想着许久不曾回来看爹娘,就是想看看您两位老人家如何,现在见了都挺精神,我就安心了。” 陶氏扯着闲话,彷佛无意的摸摸曹宛乔戴着银镯的手腕,令众人皆注意到闪着白光的镯子。 陶氏边闲聊又边摸上曹宛乔那珍珠耳珰,众人的眼光愈发直了,简直都听不进去陶氏在说些什么。 陶老妇看着外孙女儿一身粉紫裙衫,她们这些帮忙下地的妇女肯定是穿不了的,不由开口:“咳咳,乔乔出落的也越**亮了。” 陶氏眼神闪过一丝精光,微笑道:“娘也知道我最疼乔乔的,有什么好东西都紧着她,乔乔有的,那几个臭小子还没有呢。” 陶老夫妇与大舅母交换了眼神,不知心中打着什么算盘。 曹宛乔看着陶氏坚毅的神色,又看看陶家人的嘴脸,黯然的垂下眸,在心中叹了口气。 陶氏向父母道:“爹娘,我有件事想同您俩老商量,去房里说吧?” 陶家老夫妇对看一眼,陶老妇说:“哎,有什么话进去聊吧。” 两老便起身,带着陶氏往后头走去。 陶氏给了曹宛乔一个安抚的眼神,曹宛乔只好坐在原地,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屋子里的妇人都借故散去,大舅母检视了曹宛乔今日的装扮一会儿,上前给她倒了杯茶,说:“乔乔真得小姑疼,弟弟妹妹们没少忌妒妳吧?” 曹宛乔并不抬眼看她,装做羞涩的胡乱摇摇头,小声说:“没有的事。” 原身大多时候就是这样的,大舅母又扯些话来问,曹宛乔油盐不进,大舅母见打听不出什么来,淡了脸色。“我还有事忙,乔乔暂且在这儿坐着。” 曹宛乔点点头,等大舅母走出去,才轻轻吐了口气。 门外那些小孩子们这才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一个曹宛乔的小表妹羡慕的看着她身上的衣饰,想摸又不敢摸,说道:“爷爷还说小姑母家没教养,想钱想疯了才去杀猪,可原来杀猪能穿这么好看的衣裳,还有那么多肉干吃吗?那我也要叫我爹去杀猪!” 曹宛乔眼神不悦起来,原来祖父祖母在家里是这么批评曹大牛的,虽然知道这是此间对屠户的刻板印象,可有必要对自家女儿视若敝屣吗?当屠户又怎么了?又没杀人放火,这么正当的营生,说得好像罪不可赦一般,曹宛乔特别不能理解。 难怪陶氏自己都不愿意回娘家来。 曹宛乔想到陶氏方才那些举动,心情沉重起来,陶氏这是又愿意让她嫁到陶家来吗?为什么呢? 还这般展现自家财力的样子,把曹宛乔塑造的如同在曹家娇宠长大的姑娘。 想起陶氏是在八叔公来家里后才忽然决定将她带回陶家,莫非陶氏在八叔公那些话里听出别的意思? 等了好一会儿,陶氏与陶家老夫妇才出来,陶氏脸色并不好看,反倒陶家老夫妇脸上隐约有得意的神情。 “乔乔,探望过妳外公、外婆,咱们也该回家了。” 听了这话,曹宛乔便上前扶了陶氏,忽听陶老妇说:“闺女,我跟妳爹说的那些东西,妳回去好好想想,反正对你们家来说并不算多吧?要知道这也是为了……” 陶氏没好气的看向自家娘亲,陶老妇才闭了嘴,只是多看了曹宛乔两眼。 “我回去会同大牛商量,爹娘不必着急。” 陶氏说完,带着曹宛乔走到外头,上了马车。 曹宛乔掀起车帘,望着站在陶家院门口的一众老小,她不禁咬着唇,这怎么看,也是个火坑啊。 作者有话要说: 文案就剧透很多了,不用担心女主会嫁到这种奇葩人家里来~ 第5章 曹宛乔在回去的路上见陶氏眉头轻拧,心中好奇陶氏跟陶老夫妇在房里说了什么。 可见陶氏脸色不太好看,她不敢多问,就这么一路回到城中家门口,陶氏付了车夫今天的雇钱,便让曹宛乔扶着下车。 曹家的摊子面对菜市,家门口却是开在后头,刚进去,就听见分外委屈的娃娃哭声,曹宛乔一听便知道是曹小宝的声音,心中一惊,生怕是发生了什么事,便对陶氏说:“娘,我先过去看看,您慢慢来。” 陶氏也担心小女儿,连忙说:“妳快去。” 曹宛乔便先行一步,听声音来源,走到曹大牛与陶氏的正房里,只见三个熊孩子手忙脚乱的围着在榻上哭得凄厉的曹小宝,她一张小脸蛋憋得通红,曹宛乔一见就心疼,快步上前问:“怎么了?小宝怎么哭成这样?” 曹大笔见姐姐回来,松了一口气,随即露出愧疚的神色。“小宝在院子里跌了一跤,膝盖擦破皮,我们想给小宝擦药,一碰她就大哭,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怎么不知道去前头寻爹?”曹宛乔检视曹小宝的膝盖,却只是轻轻破了一小块皮,有些红肿,连流血都没有,愣了一下,只见曹小宝伸出双手哭着讨抱:“想,姐姐!想,娘!” 曹宛乔从后抱起曹小宝,曹大笔在旁边搓着手说:“本来要去寻爹的,正巧大姐回来了……” 陶氏此时也跛着脚走进来,曹小宝被曹宛乔一抱,已没有大哭,只是停不下抽泣,一张小脸特别委屈,陶氏放了心,也问发生何事。 曹大笔又说了一遍,三个兄弟都一脸忐忑,怕挨骂,曹宛乔便缓颊道:“想来是小宝没看见我跟娘,才哭的,我瞧了,只擦破一点皮,大笔,拿干净的布沾煮过的水,我替小宝的伤口清洁一下,等会儿再上药,应该就无事了。” 曹大笔听大姐这么说,飞也似的往外拿布跟水去了,二书跟三墨也跟着去帮忙,陶氏走到榻上来坐,小宝方才还说想娘,如今有姐姐抱着,也不找娘了,撒娇的在曹宛乔怀里窝着。 在家里曹小宝最黏陶氏跟曹宛乔,若她们两人不在家,就让三兄弟帮忙哄着,前头摊子上也还有曹大牛,所以母女俩才放心的出门去,前几次都没有问题,这回估计是因为跌了一跤,又找不到平时依赖的人,才会哭成如此。 曹大笔兄弟三人拿来东西,陶氏替小女儿擦过药,曹小宝此时就一点都不哭了,曹宛乔哄着她道:“我们家小宝最勇敢,好厉害呢!” 曹小宝那丰嫩的脸蛋露出害羞的笑容,没多久,搂着曹宛乔睡过去,陶氏见状奇道:“记得小宝刚出生时,与妳最不亲的,如今反而找妳,不找我了。” 曹宛乔有些心虚,拍着曹小宝的背说:“我就是觉得小宝越来越可爱,讨人喜欢,所以越来越疼她。” 陶氏点点头。“家中就妳们两个女儿,感情好也是应当的。” 曹宛乔也觉得很奇妙,上辈子都不曾有过兄弟姐妹,这一世要把那三个熊孩子当弟弟都觉得别扭,可对于曹小宝,却是极疼爱的,若自己上辈子有这样的亲人在身边,也不至于父亲过世就觉得活在世上那么无趣了吧? 到了晚间,一家人吃过饭,陶氏一反常态,早早就催孩子们去睡觉,曹大牛听了,心中惊喜,只当妻子难得主动要与他亲密,却没想到陶氏苦着脸对曹大牛娓娓说出今日回娘家的事。 之后,连曹大牛都忧郁起来,只是在孩子们面前却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过了几日,八叔公又忽然上门,曹大牛跟陶氏这回却彷佛早有心理准备,也不让孩子们待着,都赶回房去。 曹宛乔心里有不好的预感,八叔公可是一进门就往她瞧,她让三个弟弟顾好曹小宝,自己悄悄的往前厅去,站在廊下从窗棂望进去。 只见八叔公这回脸色特别和善,与曹大牛、陶氏同坐一桌,喝了口茶,才说:“近来听说你们多卖了什么肉干的,生意还不错,是吗?” 陶氏虽如临大敌,听了这话,还是拿出自己做的肉干来。“八叔不嫌弃,试试看。” 八叔公果真吃了,双眼一亮。“大牛媳妇真是好手艺!” 陶氏却淡淡谢过:“八叔太客气了。” 八叔公没发现陶氏的态度有异,话音一转:“可要我说呢,这也不过多几个钱罢了,你们家如今状况还好,可等到那三个男孩娶媳妇,聘金从哪里来啊?你们应该还是要早做打算!” 曹大牛闷闷的说:“大笔才七岁,不急,等到他们长大,自然就攒出钱了。” 八叔公耷拉下眉,不高兴的说:“你们这些小辈就是不知道为将来着想,谁晓得以后会如何?还是钱财握在手里最好!”他故意装作忽然想起某事的说:“上回我说的你那京里当典簿的三哥,他家老四不是要参加选秀吗?原来他家老四早已和人交换了庚帖,却还没有订亲,明面上还是得去选秀的,你三哥他在京中想了各种办法,都无用,就是得送女儿进宫去,你三哥可是愁烦了!” 曹大牛夫妇闻言,却没有露出惊讶的意思,陶氏表露无辜的神情问:“三哥他是京官,为皇帝做事,既然女儿符合选秀的资格,就送进去呗!想来换了庚帖的人家也会理解的。” 八叔公一时语塞,嗫嚅着说:“人家也是心疼女儿……” 陶氏很快接着附和:“那也是应当,谁家不心疼女儿呢?” 八叔公更加气闷了,可他就天生脸皮厚,硬是继续说:“若本来没有和人说亲,那进宫也罢了,这亲事也不知相看多久了,弃了岂不可惜?是这样,大牛,一家人里有能参加选秀的超过两人,一个人去就行,所以你三哥他想从族中选个年岁符合选秀的姑娘,让他收养在名下,让这个姑娘进宫去!” 岂料曹大牛硬梆梆的回道:“这不是欺啥君的吗?现在才收人当养女,应该骗不过外人吧?” 八叔公连忙说:“哪里这么严重?大家都是亲戚,收养的日期跟族里说一声,很好改的,大牛,我直跟你说了,你三哥他寄信回来说了这事,我就想到你家大闺女能行,已经回了信过去。” 曹大牛夫妇脸色双双一变,陶氏在桌子底下按住曹大牛的手,阻止他跳起来,她装作十分吃惊的模样。“唉呀!八叔您怎么就先回了信?也不问问我们?” 八叔公却不甚在意,理所当然道:“这不是天大的好事吗?我还怕你三哥嫌弃呢,我也是等他回了同意的信,才来跟你们说,你三哥说了,让你大闺女上京去,给你们家一百两银子,你们听听,有这一百两银子,以后三个儿子的聘金都有了,还能娶顶好的!” 陶氏另一手握紧了拳,面上却十分为难道:“八叔您实在应该先同我们商量,您不知道,我们夫妻已给乔乔说了亲事。” 八叔公一愣,满脸不信的问:“我怎么从来没听说,是哪家?” 曹大牛立即回答:“是我媳妇娘家侄子!” 八叔公见曹大牛不加思索就答了,想来不是临时才编出的借口,他皱眉还待再问,陶氏就补充道:“因是嫁回我娘家,事情也才刚谈定,还没来得及把好消息通知族里。” 八叔公迟疑起来,自己确实很久不曾把主意打到曹宛乔亲事上来,仔细想想曹宛乔已十六岁了,订了亲也是很自然的事。 可他还是不肯死心的劝:“既然是大牛媳妇娘家,那也好说,毕竟这对你家大闺女可是大好机缘,真被选中了那就是进宫当妃子,没选中,也还有官家女的户籍,怎么算都不亏。你们要是不好意思拒绝陶家,我去说也成!” 陶氏没想到八叔公这么坚持,终于忍不住反驳道:“三哥家里那四姑娘也不一定会被选中呀,等落了选再同换了庚帖的人家结亲,完全可以的。” 八叔公听了这话不高兴,他回给京中三侄子的信可是打包票的,好不容易有攀上关系的机会,他怎会轻易放弃?“反正我也是为了你们好,一百两银子,你们要挣多久才能挣出来?你们家大闺女从前我给说的亲,没一样成的,你们还能把她嫁到什么好人家?要是陶家知道她还上吊过,会怎么想?你们再考虑考虑我的提议,过几日我再上门!” 陶氏不料八叔公还拿曹宛乔上吊过的事威胁他们,双手微微颤抖起来,曹大牛知道媳妇气得狠了,忙对八叔公道:“八叔您别把那事儿往外说,我们夫妻商量商量,过几日我去找您!” 曹宛乔在门外看到八叔公起身要离开,连忙轻手轻脚的躲了起来,看着八叔公气冲冲的离去,她心中如千斤石压般沉重。 她本就猜到陶氏带她回娘家有想结亲的意思,可现在才知道,陶氏是听出八叔公有意让她代替那什么三叔的四女儿去选秀,才临时这么决定。 陶氏如今这么对八叔公说她的亲事已定,可曹宛乔自己知道,根本还没有,陶氏那天明显跟陶老夫妇谈不拢。 她的面前而今有两条路,一个是成为人家养女去选秀,一个是嫁到那对自己心怀恶意的陶家。 她心中迷茫不已,两条一样黑的路,叫她怎么选? 而且,说不定她也没办法选择。 屋漏偏逢连夜雨,八叔公去后没两日,陶家老夫妇却忽然从乡间进城来。 作者有话要说: 陶氏对自家父母还能摆脸色,对夫家长辈是不行的,所以没办法奋起痛骂八叔公~ 第6章 陶氏见娘家父母忽然上门,吓了一跳,陶家老夫妇是坐邻居的驴车来的,陶氏与曹宛乔将人迎进屋里,那邻居来城中送货,说定送完了再来接陶老夫妇。 陶家老夫妇这却是第一次来曹家在京中买的房子,不由得四处张望,房子是不比自家乡间的大,可却是砖瓦砌成,院里铺的也是石板,不容易起尘,陶氏虽腿脚不便,却将家中维持的干净敞亮,不似乡间房子经常土积灰飞,且又是在城里,更显得条件比乡间好上几倍。 陶家老夫妇观察完,互看了一眼,表情更加坚定了。 陶氏让父母坐下,曹宛乔端来茶果,陶家老夫妇丝毫不掩饰的仔细打量她,曹宛乔无语了,这阵子上门的客人老爱往她瞧,她是啥珍稀动物吗? 一般人亲戚上门也会带个东西,就是八叔公也会拿自家婆娘的腌菜等物给了才开始闲嗑牙,这陶家老夫妇身为外祖父母,见到五个外孙,双手空空也不觉如何,幸而曹家孩子也习惯外祖父母的小气,三个男孩带着曹小宝在一边自个儿玩,不曾上来撒娇讨东西。 陶氏在心中叹气,问道:“爹娘怎么突然来了?也不先说一声。” 陶老汉却不答,皱眉质疑:“岳父母上门,女婿怎的不出来?” 陶氏不高兴的反驳:“他在前头做生意,真有事我再喊他来,否则把摊子丢给孩子们看顾吗?” 陶老汉这才想起女婿在摊子上卖猪肉,心情更不好了,只是看到女婿家里房子比想象中好很多,便不似从前还要继续念叨,陶老妇在旁忙说:“自然不能丢给孩子,女婿赚钱要紧。” 陶氏跟曹宛乔听这口风,心中奇异,向来嫌弃曹大牛是屠户的陶老夫妇竟如此‘体贴’,事出反常必有妖,陶氏跟曹宛乔的心都提了起来。 陶老妇张口便说:“闺女上次说的嫁妆……” 陶氏抽了口气,打断娘亲的话,对孩子们说:“乔乔,把弟弟妹妹带到房里玩。” 曹宛乔一颗心直打鼓,低着头,走过去抱起曹小宝,轻声细语对弟妹们说:“来,别吵外公外婆跟娘说话。” 三个弟弟的房里玩具最多,曹宛乔拿了枝拨浪鼓给曹小宝玩,对曹大笔叮咛:“看着他们几个,我去去就来。” 曹大笔露出担忧的神色。“大姐,外婆说的嫁妆,是说妳的吗?” 曹宛乔一愣,不由问道:“你这是怎么猜的?外婆都没提我。” 曹大笔挠头答:“我有次听爹嘀咕,说妳的嫁妆要二十两银子,还得买块好田陪送,不知道怎么凑这笔钱来。” 曹宛乔大惊,原来陶老夫妇要陶氏替她准备这些嫁妆吗?二十两还能咬牙凑,可就连穿越过来的曹宛乔也知道,买块好田太不容易了,不然曹大牛也不会至今都买不回祖田来。 难怪上回去陶家,陶氏出来的脸色不大高兴。 曹宛乔拧眉沉思,曹大笔又说:“也是刚才外婆说起嫁妆我才想到这事,难道大姐要嫁去外婆家吗?那大姐妳就太可怜了,外公外婆那么抠门,而且自从大姐上次被看到跟表哥说话,外公外婆就不大喜欢妳,妳嫁过去肯定没有好事的。” 曹宛乔听了这话不由一呆,连七岁的曹大笔都知道自己嫁过去陶家没有好日子,可见陶老夫妇表现得多明显了。 可是,没有这桩亲事,就得去选秀,万一被选中,以她的智商怎么在吃人不吐骨头的后宫中生存啊? 曹宛乔咬着下唇,干脆直接对曹大笔说:“你在这里看着弟弟妹妹,我去偷听。” 曹大笔也脸色认真的点头应了,毕竟是自家姐姐,他也不想让姐姐嫁去讨人厌的外祖家。 曹宛乔去了前厅,照样透过窗棂看进去,只见陶氏面有怒色道:“五十两银子!爹娘以为我们家是是卖黄金不是卖猪肉吧?乡下哪户人家女儿嫁妆要求五十两银子的?这太过分了!” 陶老妇却笑着说:“妳不是最宠女儿的吗?瞧你们这房子,可见赚得不少,那日我见乔乔身上穿的戴的,也有几两银子,那可是我们一家人半年菜钱,妳既然疼她,让她嫁过来就该多陪点,否则我们怎么供得起?” 陶氏没想到为了增加曹宛乔的优势给她打扮,竟让陶家更贪心了,陶氏软了口气:“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乔乔不管在家中如何,到了婆家自然要随俗,乔乔在家中也经常帮忙做做家事,不是那等好吃懒做的姑娘。” 陶老汉却哼了一声。“闺女就别推托了,妳上回来,大儿媳妇就让人来城里打听,女婿他族里有个八叔的,这几日彷佛对人说,妳家大女儿要去京里选秀,别人都说是撞大运,我还不知道闺女妳吗?肯定是因为这样,才急着把乔乔嫁过来,既然如此,妳为了乔乔就该多拿些诚意来!” 陶氏惊呆了,八叔他拿着乔乔可能代替人家去选秀的事往外说便罢了,自家父母竟拿捏着这事来狮子大开口,提高嫁妆条件,她怒火中烧,胸膛起伏不定。 曹宛乔听到这里,咬了牙走进屋里,把屋内三人吓了一跳。 “外公外婆不必多费心思了,我确实是要去选秀,不会嫁人。” 陶老夫妇变了脸色,陶氏听了这话,满脸着急,喝斥她道:“乔乔妳胡说什么?大人说话,妳小孩子家家别出来乱插嘴!还不快下去!” 曹宛乔却走到陶氏身边,拉住陶氏的手,摇摇头,陶氏看着曹宛乔坚定的眼神,不由得将话梗在喉咙。 曹宛乔转头对陶老夫妇说:“外公外婆有所不知,我们曹家京中有当官的,因某些缘故才要收我做养女,其实要去选秀并不是坏事,我爹娘担心我去了京城,距离遥远不得消息,才会犹豫,可前日八叔公来过,我们家已说定了这事,所以外公外婆就不必再提什么嫁妆的事,不论多少钱,那都不干陶家的事。” 陶老夫妇对于曹宛乔的态度生气不论,最重要的银子跟田地,本以为已入囊袋,却又飞了,如何不急? 陶老汉气得说不出话来,陶老妇急急说道:“妳娘都承诺我们会陪嫁妆来,怎能说话不算数?” 陶氏知道女儿这么说,就是不想嫁到陶家的意思,心中百味杂陈,可听了娘亲的话,不由反驳:“谁知道爹娘会说出这么离谱的数目,我只说会陪送嫁妆,可那也是我们家能负担的,五十两银子,爹娘能保证乔乔嫁过去不跟她讨这笔钱用?” 陶老汉满脸胀红,他爱面子,不回陶氏这话,只对曹宛乔怒斥:“妳懂什么?选秀是这么好选上的吗?还要到人家家里去做女儿,至少咱们两家是亲戚,会坑了妳不成?” 曹宛乔却不怕他的斥责,不以为然道:“京中我三叔就不是亲戚了?至少我知道,我被三叔收养会成为官家女,曹家还有个做官的亲戚,陶家有吗?” 她知道这话听起来爱慕虚荣,可陶老夫妇听了,果然反驳不出来,气得牙痒,本来以为胜卷在握,可以狠削一笔,可自家确实比不上那做官的,也难怪曹宛乔不肯嫁。 陶老汉忽然站了起来,指着曹宛乔骂:“妳就不要以后哭着回来,陪再多银子,我们陶家也不会要妳这种媳妇!” 说完就径自走了出去,也不等陶老妇,陶老妇正不知该怎么办,见到女儿陶氏脸上倔强的神情,叹了口气,赶紧跟着丈夫脚步去了。 曹宛乔说了这些话,心中畅快不少,还对陶氏说:“娘,我去送客!” 陶氏愣了下,要笑也不是,可因自家父母生的怒气忽然就消散不少。 曹宛乔跟着过去,陶老夫妇虽然搭着邻居驴车来,陶老汉却爱面子不愿意在女婿家门口等,直接往街上去了,陶老妇无法,只好跟着走,曹宛乔当然没有劝说的意思,人走了干净,她就把门关上。 待她回来,厅里没有人,往曹大牛跟陶氏的房间去,只见陶氏侧卧在床上,脸上愁结,曹宛乔坐到床边去,给她揉揉肩膀。 “娘,您是怕我被送到京里去选秀,才急着替我跟表哥订亲吗?” 陶氏长长的吐了一口气。“我当时听妳八叔公的话音就不对,没事说什么三哥他家老四要选秀,后来想着,反正妳对妳表哥有意,促成了这桩亲事,至少妳是开心的……” 曹宛乔赶紧纠正她:“娘,您误会了!我对表哥根本没有意思!” 陶氏一愣。“可妳那时不是找他说话……” 曹宛乔连连摇头。“没有的事,明明是表哥来找我说话,也没说啥,我都忘了内容是什么,都是那些小孩子们看到了就胡说,您前几日对我说什么陶家表哥,我当时还一头雾水呢。” 陶氏坐了起来,脸色难看的说:“我却不是听妳那些表弟妹们说的,是妳大舅母,说她问过儿子了,是妳主动找他说话,还说喜欢他……” 曹宛乔双眼圆睁,惊呆片刻。 天啊,还有这样颠倒黑白的人?原身的记忆里那表哥看起来挺老实的啊! 她不由得后怕,起了鸡皮疙瘩,若自己一念之差,为了逃避选秀而嫁去陶家,还不知道会嫁给什么恶心的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一脸懵逼的咱们女主 第7章 陶氏便解释道:“我怕妳脸皮薄,不曾问妳,且妳大舅母话里话外,都不希望妳接近她儿子,我当时特别生气,又怕妳伤心,想着把这事揭过便算了,没想到竟不是真的!” 曹宛乔愤怒的鼓颊抱怨:“表哥怎么能说谎呢?他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陶氏如今回味过来,便分析道:“难道是妳表哥对妳有意,又不敢同他娘说实话,就这么说了?没想到却打错了算盘,妳大舅母以为妳主动找她儿子,很不高兴,反而不喜欢妳当她儿媳妇。” 曹宛乔越听越觉得这样的外祖家实在可怕,拉着陶氏的手安慰道:“本来我看到外公外婆那样子,就不想嫁过去,现在更是知道了表哥是这种胆小鬼,嫁到那儿一定不会好过,还不如去选秀呢。” 虽然是自己娘家,陶氏却无法反驳,可她还是满面担忧。“被妳三叔收养,从此就是他家的人了,而且还要去那么远的京城,若被选中,咱们说不定一辈子都不能见面……” 陶氏说着说着红了眼眶,曹宛乔不禁愣愣的,她只为了自己的命运考虑,却忽略了陶氏爱护女儿的一片心思。 尤其想到陶氏的亲生女儿,其实已经香消玉殒,心中就更难受了。 “娘……您不用太担心,我也不一定会被选中,看我这小身板,脸也不是绝顶大美人,人家为什么要选我呢?就当替那个四姑娘去皇宫里走一遭,等落了选,我就求三叔,让我回平函城,继续待在你们身边。” 陶氏听女儿故作轻松的这么劝慰,拍了拍她的手,却不信。“真这么容易落选,为什么那四姑娘不自己去?她可以假装表现不好,便可以回家嫁人了。” 曹宛乔想了一回上辈子看过的宫斗电视剧,灵光一闪,便道:“肯定她怕落选了名声不好听!她那暗地里说亲的人家,可能也不想要在选秀里淘汰了的姑娘,可我不怕呀!我落了选,我就离开京城,还怕那些闲言闲语吗?” 陶氏的表情终于有些松动,想到并不是永远见不到女儿,那就让她走一遭,总比嫁回娘家好。 曹宛乔虽然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有点打鼓,也不知那三叔是什么样的人,成了他养女,若在宫中丢了脸,只怕也会牵连到他家女儿的名声,说不定不会轻易放过她? 而且,也不知道选秀的姑娘是什么水平,若自己真在矮个儿中拔了尖,成了后宫的一个小答应啥的,那还真不晓得将来会变成什么样。 嗯,不对,答应这品级好像是清朝的,这朝代显然不是清朝,而是她根本没听过的时间。 如果自己穿越过来的目的是要走上宫斗一途,那么贫瘠的后宫知识让她怎么活啊? 曹宛乔在心中欲哭无泪,可面对陶氏,还是装出一派轻松的样子。 既然都跟陶老夫妇说她要去选秀了,晚间一家人聚在一块儿,陶氏便说了这事,曹大牛这浑身肌肉的大老粗竟冷不丁的流了两行泪,把一家人吓了一跳。 “我、我以后见不到我家乔乔怎、怎么办……” 曹大牛吸了吸鼻涕,哽咽的哭诉。 三个弟弟跟曹小宝见爹爹竟然哭了,还听不懂整件事什么状况,便也跟着哭起来,整个屋里顿时哭声一片。 陶氏啼笑皆非,拿帕子在曹大牛脸上抹了一把,然后将曹宛乔对她说的那些话覆述一遍,曹大牛才止了泪,打着嗝连声问:“落选了就能回来?真的?” 曹宛乔抱着曹小宝,掩饰心中的不安,轻松道:“本来就是,想来三叔家那个四姑娘娇养着长大,是个大美人,怕自己被选中,可我矮不隆咚,脸又那么圆,皇帝哪里看得上我呢?” 曹大牛却不同意,板着脸说:“我觉得我家女儿长的可好看了,脸就巴掌大,圆有什么不好?这不代表有福气吗?一双眼睛也特别圆,特别黑,小时候我抱着乔乔出去,谁不说像年画上的娃娃?那皇帝若有眼光,就会看上我女儿!” 陶氏白了他一眼。“傻子,你难道还希望皇帝选中你女儿?” 曹大牛后知后觉摀住嘴,拍了自己一巴掌。“唉唷,自然不看中最好,还回家里来!” 事已至此,全家算是有了共识,原先曹大牛忧郁那么几天,就是为了陶老夫妇开的嫁妆数目发愁,既然女儿不想嫁,那也没必要考虑了。 他隔天就去找了八叔公说这事,八叔公还以为曹大牛又要不识相的拒绝,听了他说答应的话,喜出望外,拍了他的肩道:“我说嘛,这可是好事一件!既然决定了,那就准备尽快上京,别耽误了选秀的日期。” 曹大牛却面露犹疑。“这么快?我想多留乔乔在家一些时日……” 八叔公心里不耐烦,可曹家好不容易答应了,他怕逼急了事情又有变化,只好算着日子,承诺让曹宛乔在平函城待到最后一刻再启程。 在曹家安逸的生活了一年,曹宛乔有诸多不舍,此去京城,不知前路如何,彷佛又回到刚穿越时的日子,每日惶惶不安。 自从决定要上京,陶氏几乎每晚都跟女儿一块儿睡,这日她俩躺在床上,陶氏喃喃道:“本觉得妳近来懂事多了,想必是因长大了的缘故,可我又忽然希望妳像从前一般,说是任性也罢,孩子就该依赖父母,如今倒像妳全部扛着了。” 若是之前的曹宛乔,听了这话肯定会怕被拆穿,可反正要离开家中,也不知还有没有办法回来,她便道:“女儿确实是长大了,从前觉得八叔公太坏了,老是叫我去当人家小妾,又怪爹娘不肯替我直接拒绝,还傻的想去死。可一年前病的那次后,女儿便明白了,爹娘也有爹娘的难处,八叔公若断了爹的货源,一家子怎么活?从前那些给人家做妾的亲事都不好,至少选秀我自个儿心中有数,且看进宫之后如何吧!” 她说的其实也是原身最后一次上吊前的想法,原身曾在心里埋怨过父母,她多么希望能嫁给一户家境殷实,丈夫温柔老实的人家,现实却屡次打击她。 也是最后说的县太爷二房的那个亲事,让原身明白到许多事,自家的条件要寻到她理想的人家有多不容易,而得罪八叔公又有多么不明智,只是原身真的承受不了去给人当小妾,才静悄悄的投了缳。 既是换了曹宛乔来,她狠不下心去死,也只能赖活着。 应了八叔公这次,换得曹家安稳的生活,而曹宛乔自己,且看命运带着她走到何处吧。 与陶氏同眠谈心了多夜,曹宛乔觉得很奇妙,上辈子母亲早早过世,她不明白什么是母女之情,可见着陶氏那对女儿依依不舍的态度,心中着实感动,穿越过来有了这个外柔内刚的母亲,至少让她尝到了上辈子不曾有过的母爱。 可好日子却没有持续多久,还没到八叔公给的期限,京里就来了人,是三叔的一个长随,名唤林礼的,身材高壮,颧骨突出,一双彷佛蛇眼的瞳孔,默默看着人不说话,让人渗得慌。 八叔公带着他上曹家门,只曹大牛跟陶氏接待,林礼拿出一包袱来,对曹大牛说:“我家老爷说三十两先给您家使,待五姑娘启程那日,小的会奉上另外七十两。” 曹大牛还听不出来,陶氏却心中不悦,这三十两彷佛订金似的,他们又不是为了一百两银子才让女儿去选秀,可京中三叔是官家,她不敢得罪,便道:“听说县太爷为了女儿要选秀置办许多东西,正好这三十两银子可以为乔乔买些衣裳首饰……” “我家老爷在京中已备下一应物品,您两位不必担心,不过原先说的启程的日期有些晚了,需提早几日,我家老爷怕路途遥远有碍,特意吩咐小的护送五姑娘进京。” 这林礼一口一个五姑娘,族谱都还没有改呢,说的好像曹宛乔已经成了他家养女,曹大牛脸色又忧郁起来,陶氏更是听出弦外之音,难道京里三叔还怕曹宛乔跑了不成?得使人一路看着? 实在不怪陶氏多想,这林礼嘴上恭敬,可态度却很强硬,不容人辩驳,眼神更是隐隐藏着优越感,令人讨厌。 曹宛乔自然又躲在厅外偷听,毕竟这可关系她终身大事呢。 听到自己必须早日上京,她心中起了反感,真当他们曹家稀罕那一百两银子?若不是为了八叔公老想拿她攀附权贵,谁会理什么三叔几叔? 尤其还派这么个人下来监督她上京,曹宛乔暗自叹气,看来这三叔不只是不舍得四女儿选秀,本身恐怕也不是什么善茬。 林礼留下三十两之后便跟着八叔公离开,曹家对曹宛乔仍是心中不舍,到底只提早了两日,才终于收拾妥当,准备跟着林礼的一队马车上京。 到了分别那日,曹家一家人说着说不完的离别之语,曹宛乔也忍不住拿帕子抹泪,林礼脸上都忍不住露出不耐烦的神情,硬梆梆的开口:“五姑娘,时候不早,该上马车了,否则,我手里这七十两银子可没办法交给您家。” 曹宛乔听了这话怒由心头起,还不及回应,陶氏忽然厉声道:“你催什么?不然,那三十两银子也还你,你也别再喊乔乔五姑娘,自个儿回京去!”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曹大牛跟陶氏不够强硬,可也不是卖女求荣的人哦~ 想要让女主成为王妃之后有个温馨的娘家! 第8章 林礼变了脸色,这才吞吞吐吐的不敢再说。 八叔公晓得曹大牛一家人有些拗性,便出来打圆场:“知道大牛你们夫妻俩个舍不得女儿,但也不好太晚启程,若半路天色黑了找不着客栈怎么办?你们俩个放心,我不也要跟着上京去吗?一定会看着乔乔不让她受委屈。” 八叔公就是为了跟京里老三攀关系才将曹宛乔推出去的,当然要趁这个机会跟着上京去。 虽然八叔公讨人厌,可曹宛乔知道他也会跟着去,松了口气,毕竟八叔公在她看来是熟悉的人,否则得长途跟那一副阴沉样子的林礼一块儿,只怕会憋死她! 听了八叔公的劝说,曹家众人也怕出发太晚耽搁在路上,放了曹宛乔上马车,可两岁的曹小宝也知道大姐要离开,哭得特别凄惨,把曹宛乔一颗心都哭得纠结起来,她掀开车帘子,看到曹小宝那张圆滚滚的脸蛋,脱口而出道:“爹、娘,那一百两银子,多留些给小宝作嫁妆!” 陶氏愣了下,只觉得这话听起来像是曹宛乔不再回来了,抱着小女儿连连点头,哽咽得说不出话来,一旁曹大牛忙说:“会的、会的,都留给小宝!” 马车已经开始前行了,曹宛乔看着三个熊孩子,忍不住头伸出车窗喊:“一些拿出来给弟弟们买鸡腿还是可以的,爹娘也要用那些钱对自己好点儿!” 曹家一家人忍不住跟着马车走了好几步,最终跟不上马车的速度,曹宛乔看着这辈子共同生活了一年的家人,那些看起来特别落寞的身影,她的泪水夺眶而出。 她将头缩了回来,放下车帘子,在心中暗暗发誓,若命运真是让她穿越来宫斗的,待她得了势,肯定不会放过三叔跟八叔公! “姑娘真傻,那些钱就应该唬弄过来,放在自己身边。” 忽然有人的声音在车厢中响起,曹宛乔狠狠吓了一跳,贴在车壁上,睁大泪水蒙眬的双眼,才发现原来有另外一个女孩子也在车里。 这女孩看着不过十四五岁,一身洗得发白衣裳,将瘦腰系得紧紧的,脸上还抹了胭脂,眉眼虽然稚气,但也被这做派显得有些媚色来。 “妳、妳是谁?”曹宛乔愣愣的问。 那女孩无奈道:“奴婢叫碧儿,是林大哥买来伺候姑娘的,方才姑娘上车时没瞧见奴婢吗?” 曹宛乔想了一下,她一上车就急着去掀车帘,压根没注意马车里是不是有人,着实被这碧儿吓了一跳。 “那林礼什么时候买的妳?我竟然不知。”曹宛乔好奇的问。 碧儿本就坐在车厢一边,抱着一个包袱,估计是她自个儿的行李,也不知从哪儿变出一把圆扇来,轻轻替曹宛乔搧凉来。 “就在两日前,还是今日才叫我从牙婆那儿直接过来坐车,奴婢才知道,原来姑娘是要去京中选秀的?” 曹宛乔不料林礼会买丫鬟给她,穿越到古代,小门小户,从没思考过还有家奴这种机制,没想到自己竟有了丫鬟,心中觉得有些微妙。 “我确实是要去京中选秀,看来林礼对妳没有太多解释?” 听到曹宛乔这么问,碧儿脸上有些埋怨。“就是呢,那林礼大哥只说要给他们家五姑娘买个丫鬟使,还是我拉着这趟车马的几个小哥问,才知道大约如何,可如今瞧姑娘这样,也不知道家里给您安排丫鬟的事吗?” 曹宛乔听到‘家里’二字,知道指的是三叔他家,并没有归属感,见这碧儿虽打扮得比她这个主人显眼,但态度带着讨好,便对她解释了一番,碧儿听到她是养女的时候眼神微微一变,可仔细打量曹宛乔之后,还是笑着说:“凭姑娘的美貌,说不定真能选上,到时候奴婢还要姑娘提携。” 美貌?曹宛乔摸摸自己的脸,被赞美还是挺高兴的,她观碧儿这丫头年纪轻轻,可言行都挺有规矩,临时买来的丫头质量这么高吗?便问:“妳被父母卖给牙婆的吗?” 碧儿一愣,摇头道:“奴婢从小就被卖到郭知县家,伺候他家千金。”碧儿顿了下,才说:“因犯了些小事,惹得主人家不高兴,才将奴婢卖了,没想到能遇上姑娘您,跟着您上京去选秀,若我从前那些小姊妹知道了,肯定会很羡慕的!” 曹宛乔听到碧儿竟曾在县太爷家中伺候,想到自己差点儿成为县太爷二房,心中感叹了一下缘分,又问她:“犯了什么事?竟要把妳卖掉?” 碧儿脸色尴尬,支吾起来:“就是知县太太有些不高兴……” 曹宛乔看了看碧儿小小年纪一身做张做致模样,直觉就问:“妳是不是想当知县大人的二房来着?” 碧儿煞白了脸,岔了声问:“姑娘怎么知道?” 曹宛乔也是瞎猜的,想了一下,却决定装出高深莫测的样子。“自然是推论出来的。” 县太爷之前在找年纪小的二房,估计家中也有动静,她就猜碧儿是不是动了心思,想藉此飞上枝头,还真被她猜中了。 碧儿只当方才言语中露了馅,对曹宛乔这个新主子改观不少,神色更加谨慎起来。 “从前是奴婢不懂事,只想着讨老爷喜欢,得罪了太太跟姑娘,现在知错了,肯定会以您为尊,不敢违逆主子!” 碧儿指天发誓,曹宛乔却不太敢信,毕竟小小年纪就敢勾引主家老爷,这心思也太活泛了,只是想到自己今后的生活,也不怕她这个缺点。 三叔连从家里拨个熟手的丫鬟给她都不肯,想来去京中对她只是做做面子,把碧儿这个惹事精带去,说不定会给三叔家掀起一些波澜,她就干脆等着看戏好了! 如此主仆两个还算合拍,碧儿沿路忙捧茶递果,不敢怠慢,看来是想着曹宛乔选秀若有了前程,她也能顺带鸡犬升天。 曹宛乔头一回被丫鬟伺候,果真十分舒服惬意,这样的奴隶制度果然使人沉沦,罪过、罪过! 却不料十分巧合,半路上遇到了县太爷千金的车马。 碧儿把自己藏在角落,脸色心虚,林礼派了跑腿的小厮过来说:“林哥说了,知县千金也是选了今日进京准备选秀,已跟对方说好,让咱们跟在后面一路,车马多了也安全。” 曹宛乔表示知道了,打发那小厮。 虽然巧合,可也不算太意外,出行的黄道吉日近来就只有那么几日,都是要上京选秀,挑的日子一样也是可能发生的,反正只是跟着人家车马后头,林礼把事儿都办好了,曹宛乔就不太在意。 如此行了一日,已届黄昏,平函城位处松州偏远地带,他们都还没走到松州一半地儿,只得先找了客栈休息。 曹宛乔露头露面惯了,在客栈门口就让碧儿扶着下了马车,林礼也不甚在意,他们倒是瞧见县太爷千金的马车直接绕到了客栈后头,规矩比他们森严许多。 曹宛乔与碧儿进了房,略歇口气,忽然门口传来一个女声:“可是曹家姑娘?奴婢是知县郭大人家姑娘的侍女,咱们姑娘想见见您,您可否去一趟?” 曹宛乔皱了眉,这语气实在说不上恭敬,跟林礼不遑多让,她看向碧儿,碧儿有些慌张,悄声对她说:“是玉凤姑娘身边的环儿姐姐。” 原来县太爷千金闺名叫玉凤,这确实是郭玉凤想见她了,门外又问了一声,曹宛乔却巍然不动,碧儿深怕被发现她来到曹宛乔身边伺候,也不敢出声。 外头声音有些不耐烦了,又道:“曹姑娘,咱们姑娘可是县太爷千金,您不过一个屠户之女……” “还请郭姑娘的这位侍女慎言!” 却是林礼的声音,想来是听到那环儿催命似的喊曹宛乔,便出来了。 “这位林大哥,我家姑娘不过是对曹姑娘好奇,想见见……” “曹姑娘如今已不是屠户之女,而是我家典簿大人的女儿,郭知县与我家老爷平级,从未听说官员之女可以随意召见其他同僚女儿的,郭知县家的教养,实在让人不敢领教。” 林礼这话回得却很强硬,那环儿声音怯弱下来:“什么召见……我家姑娘只是……” “虽然我请求郭大人千金的车马让我们跟在后头,可要是郭姑娘以此对我家姑娘随意召唤,明日便分道扬镳吧!” 曹宛乔便听得那环儿气得跺了跺脚,转身离去,林礼也不关心她在房内如何,怼了环儿一番也转头走了。 碧儿这才拍拍胸口,松口气道:“奴婢在郭家就经常听说,像知县这样不投靠藩王的外官,是比不上京官的,果然如此,姑娘可听见那林大哥说的?典簿的品级与知县相同,林大哥还敢如此回话,果然京官就是比外官高一头。” 曹宛乔这才恍然大悟,林礼想来并不怎么把郭知县放在眼里,为了方便才与他们同行罢了,谁知这郭玉凤可能打听到她不过是屠户出身,也要选秀,想唤来见见,却被林礼直接打了脸。 “姑娘也是知道这个原因吧?难怪这么坐得住!”碧儿佩服的看向曹宛乔。 曹宛乔又神秘的微笑,假装胸有成竹的样子。 她能说她只是马车坐久了,脚麻得很,一时站不起来吗?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要被抢了 第9章 稍晚吃过饭后,八叔公还跑来闲嗑牙,话里话外都是把三叔捧上了天。 “哎,果然有了官身,连面对县太爷家的姑娘都有底气,我可向林礼打听了,他压根不怕县太爷这种品级的,老三他在天子脚下,可比郭知县知道京城好些门道!” 八叔公本来就一心攀附权贵,知道今日这一出,更是为自己把曹宛乔推给曹老三这主意得意洋洋,曹宛乔听了十分无语,只是累了一天,无力反驳。 送走八叔公,曹宛乔又享受了一把碧儿的服侍梳洗,香甜的睡了过去。 晨起曹宛乔还迷迷糊糊的,碧儿替她擦净脸,拿了黛粉胭脂就要与她上妆,曹宛乔顿时醒过神来,推开她的手。 “今儿又要坐一日车,化妆做什么?” 碧儿却恨铁不成钢道:“昨日玉凤姑娘如此压您一头,姑娘不知道,您比玉凤姑娘要好看百倍,她只当必能选中,若叫她看了姑娘的脸,肯定会想立马掉头回家去!” 曹宛乔想起去布庄时,布庄掌柜提起县太爷千金的长相也是有口难言,难道真有那么糟?“想来不至于吧?郭大人难道对女儿长相心里没数,还置办许多东西就是要让女儿选秀?” 碧儿摇摇头道:“郭大人哪里不知,就是太太跟玉凤姑娘有什么青云之志,平函城也不是没有大户人家来提亲的,全让太太跟姑娘拒绝了,就等着被选中进宫当妃子,郭大人只得由着她们去。” 难怪昨日郭玉凤想召她一见,说不得也是想着选秀之前来个下马威,原来竟有这么想参加选秀的女子,曹宛乔表示无法理解。 曹宛乔也知道碧儿是见林礼如此强硬的态度,心中有了底气,想借着她在旧主面前扬眉吐气,曹宛乔却不愿多生枝节,仍是推开黛粉胭脂。“我平日也不化妆,今日若突然上妆,只怕别扭。” 碧儿无法,只得将东西收起来,替曹宛乔穿戴妥当便罢。 曹宛乔其实对郭玉凤长相也是有些好奇,若真如碧儿说的,她只怕选秀女子多半那样儿,那她说不定真的会被皇帝选中,好歹这张脸常被称赞可爱讨喜的。 她带着不甚愉快的心情上了马车,郭玉凤等人依旧在客栈后头上车,双方并未打照面。 林礼虽说了分道扬镳,可官道就那么一条,双方车马依旧一前一后同行,只是不再互相问候。 曹宛乔在马车上又被摇晃得昏昏欲睡之际,却忽听得马匹嘶鸣,马车不期然煞住,她因惯性往前倒去,碧儿倒警醒,抓着门沿挡住了她,曹宛乔才好歹没有跌出车外。 “什么?什么?” 曹宛乔不知发生什么事,有些紧张,抓着碧儿腕袖,碧儿亦是吓了一跳,害怕的挑起一角车帘,主仆俩挤着头往外悄悄望出去。 林礼跟八叔公的两辆马车在前头,更前方过去是郭玉凤一行人,可他们双方却俱被几十个兵勇模样的汉子围了起来,那些汉子面相凶狠,身材猛壮,他们这边请的车夫与镖师比起来如若黄口小儿,皆满脸惊惧。 兵勇们盯着他们的模样彷佛瓮中之鳖,只怕他们一有个动静,他们便要扑上来。 曹宛乔见林礼已下了马车,脸色难看的与一个面白无须的男子交谈,八叔公亦下来了,畏畏缩缩站在自己马车旁张望。 “王府听说有几位姑娘这几日准备上京参加选秀,咱们王爷乃皇上侄儿,想着替皇上把关把关咱们松州选秀的女子,还请马车上的姑娘们随咱家往王府走一趟!” 那男子嗓音尖细,颐指气使的对林礼这么说,高高在上的态度,并不把林礼放在眼里。 碧儿听见他说到王府,脸色一白,悄声道:“莫不是靖王府的太监?” 曹宛乔仍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那男子不同其他兵勇模样,穿着某种官服似的,比较精致,听到碧儿这么说,曹宛乔也只知道靖王府乃是他们松州的封地藩王,不明白靖王府的人拦下他们做什么。 林礼像是忍着气,挤出一丝笑道:“原来是靖王爷的吩咐,小的有失远迎,只是选秀日期紧凑,怕姑娘去了王府,耽搁选秀日期……” 靖王府太监挑了挑眉,不高兴的说:“你是什么东西?王爷是说请几位姑娘作客,轮得到你插嘴吗?还不一边儿去!” 他方说完,手挥了下,旁边的几个兵勇忽然涌上前来,把林礼团团围住,林礼还不待说什么,就被几双拳头打趴在地。 曹宛乔跟碧儿见状,差点惊呼出声,纷纷摀住嘴,八叔公直接吓得坐在了地上,全身发抖。 靖王府太监往曹宛乔的马车看过来,曹宛乔神色一凛,碧儿差点哭出来。 那太监慢悠悠的朝她们走来,又扯着尖细的嗓音说:“这位姑娘还请下马车吧,是平函知县家的千金还是什么典簿的……” 曹宛乔一咬牙,反正是躲不过,便掀高了门帘,低声道:“太常寺曹典簿家五姑娘。” 那太监像是满意她的识相,上下打量她,微微点了点头,才说:“曹姑娘不用害怕,王府另备了华车骏马,请曹姑娘乘坐。” 曹宛乔默默下了马车,这靖王府显然是劫人来着,虽则她脑中还一团糨糊,可靖王府在松州一手遮天,这个她还是知道的。 不问林礼身分,二话不说就揍了一顿,曹宛乔自认她骨头还没硬到去跟靖王府作对。 那太监随意扫了碧儿一眼,又说:“曹姑娘可带着婢女入府伺候。” 碧儿已是涕泪横流,听了这话更是抖了一下,曹宛乔心中叹气,对她说:“我自己去也可以。” 碧儿愣了下,忽然望见不远处郭玉凤跟环儿是被另一个太监给催赶着下了马车,极是狼狈,她在心中说服自己,曹姑娘进不了宫当妃子,说不得能让靖王爷看上,是福不是祸,便抹了眼泪,靠过去扶住曹宛乔。“奴婢随姑娘去。” 曹宛乔心中其实很害怕,碧儿愿意陪她去靖王府,到底镇定了些,不管碧儿抱着什么样的想法,总比她只身一人好。 他们眼前的太监也看到郭玉凤下了马车,走过去瞧,却皱了眉,大失所望的样子。 曹宛乔这才第一次见到郭玉凤,实在不能昧着良心说漂亮,一张大饼脸蛋,眼小鼻塌,还涂着厚厚胭脂,尤其因惊吓过度,两行眼泪在脸上冲刷出二道白痕,令人有些不忍卒睹。 两个太监都很失望,齐齐往曹宛乔这头走来,她隐约听到他们边走边说:“这位郭姑娘倒可放去选秀。”“那可说不一定,王爷这一年来性情变得更加古怪,说不得看娘们的眼光也不同了,咱们多带些各色人物进府,让王爷挑选便是。”“如此也有道理,反正王爷不喜欢,再放出去就是。” 两个太监吩咐了人,果然牵来两座装饰华美的马车,上着靖王府徽,郭玉凤发现了曹宛乔,盯着她看,一时忘了哭泣,碧儿则是遮遮掩掩的扶着曹宛乔上了其中一座车厢。 曹宛乔在上车前回头往后看去,林礼在地上奄奄一息,可敢怒不敢言,瞪着那双蛇眼直直盯住她,而八叔公吓傻了,还在发抖,身后地上一摊液体,曹宛乔拧了眉,转过头不再看。 坐上了马车,摸着臀下软厚毡毯,车壁用了上等木料,散发宜人香气,曹宛乔心中七上八下,还没出松州就出了惊变,她其实很想尖叫出声,头也不回的逃跑。 会半路劫走进京选秀的女子,这靖王肯定不是什么善类。 自己进了靖王府,恐怕凶多吉少。 可她身后还有曹大牛一家人,原身已弃他们远去,她却不能。 如今她最担心陶氏等人的反应,只希望八叔公回去别把事情夸大了才好。 虽然就算不夸大,事情经过也是很吓人的了。 郭玉凤那头也带着环儿上了另一辆马车,两个姑娘就这样改道缓缓前行,与原本预想的命运之路走上了相反的方向。 曹宛乔与碧儿一路上默默无语,听见另一辆马车传来郭玉凤与环儿嘤嘤啜泣之声,王府太监骑在马上不阴不阳的开口道:“咱家劝郭姑娘省着眼泪,若真不想进王府,也行,咱家这就将您放下车。” 郭玉凤与环儿瞬间止了哭声,她们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谁知道现在走的是哪条路?两个姑娘家被丢在这里,还不知能不能活着回到平函城去。 被这么威胁,那边老实了,碧儿坐到曹宛乔身边,随身包袱被准许带了来,碧儿从里头拿出水袋,递给曹宛乔。“姑娘若口渴便用点。” 曹宛乔本要拿过来喝,可想想又摇头。“若等会儿想要小解,也不知让不让。” 碧儿脸色又是一白,嗫嚅着说:“不至于不让小解吧……” 可到底收起了水袋,曹宛乔跟碧儿两个都不知道从原来的官道改去靖王府所在的州治杭邑有多远,又不敢往外问,只好忍着。 碧儿压低声音,满面担忧的对曹宛乔说:“从前听说过王府抢了选秀的姑娘们进去,奴婢只当是谣言,都忘了有这回事,没想到竟是真的。” 曹宛乔讶异的问:“这不是王府第一次抢人?” 作者有话要说: 某人:不是我抢的。 第10章 “奴婢并不是松州人,而是跟着郭大人一家来的,玉凤姑娘当初要去选秀,整个府里都忙起来,奴婢去百宝楼催货,无意间听到几个伙计说起从前的往事,十年前那次选秀,刚继承王府的靖王就抢过本地要上京参加选秀的姑娘,好看的给留在王府里,不好看的就放出去,也不管人家还要不要选秀。” 碧儿这么说着,曹宛乔问:“妳既听到了,怎么不提醒郭大人?” “奴婢从小也是乡间长大,什么选秀都没听说过,随着郭大人到松州来,想着藩王爷不可能大胆到抢人吧?且郭家上下都兴致这么高的准备选秀的事,略泼些冷水,都要被管事们骂臭头,奴婢哪里敢说?” 碧儿无奈的这么解释,事已至此,曹宛乔也不怪她没将这事放在心上,只是这种事情既然发生过,且看来知道的人不少,像是八叔公这种老人应该也听说过的,八叔公难道就没想过可能在途中会遇上靖王劫人? 若抱着侥幸的心理不提醒林礼与曹大牛一家,那八叔公真的就十分可恶了! 可此时再怎么埋怨八叔公也无用,曹宛乔只觉前路茫茫,原身的记忆里对这个靖王几乎没有印象,只知本朝藩王势力雄厚,宛如土皇帝一般,到底身分悬殊,从没想过会扯上关系。 “碧儿妳身在知县家中伺候,可还听说过其他关于靖王的事?” 听了曹宛乔的问话,碧儿提起精神,猜是曹宛乔想多打听靖王的事,好在进王府后有所应对,碧儿恨不得把所知道的都说了:“奴婢倒是听说,当今皇帝已经五十多岁,不如年轻时每三年选秀一次,这一次就隔了十年,知县太太跟玉凤姑娘都觉得这次机会挺大的,因为之前选秀的姑娘们,都已经年纪大了,所以年轻的姑娘们进去应该能够得到皇帝的注意。郭大人常说他的座师在京中是什么尚书的,所以他对于靖王在松州的势力这么大有点不满,只是靖王毕竟是藩王,郭大人不敢说什么坏话。” 曹宛乔听完,不禁扶额,碧儿说的这些事儿没有什么用处,又问:“郭大人如今在靖王的封地当地方官,难道不需要与靖王打交道吗?” 碧儿这才想起来,说:“知县太太倒是想跟王妃送过礼来着,只是那时候,王府没有回复帖子,知县太太也不好直接登门,曾经问过上头的知州夫人,说了是不必再送帖子,反正靖王妃不喜欢与官员们打交道。不过倒是因此听说了一件事,王妃一年前死了,听说死的有些可疑之处,可是谁敢办呢?即使王妃是皇上指婚给靖王的,就算死的……不明不白,也没人敢追究。” 曹宛乔听了一惊,忙问:“难道,靖王本身有嫌疑吗?” 碧儿皱着脸道:“这个连知县太太都不敢再问的,奴婢也不知道。” 说完这些,主仆两个更加害怕了,这靖王说不定连皇帝指的王妃都痛下杀手,她们这几个准备选秀的女子肯定没有好果子吃。 入夜,两个领路太监倒是在客栈订了房,还是郭玉凤跟曹宛乔各一间,在松州乘着靖王府徽的马车,商家们都战战兢兢接待,住的房与用物倒是比她们前一晚要精细许多。 但曹宛乔怎能安心入睡?让碧儿一同上了床铺,两个人相偎着,几乎无眠。 夜半寂静时分,曹宛乔彷佛听见外头有人说话,仔细去听,却是那两个太监的声音:“这回在松州接这些想去选秀的姑娘们去王府,算起来也有五六个,比十年前要少啊?”“估计皇帝也老了,有不少人家规避去选秀吧。”“梅州安王府那儿听说找到十几个啊,咱们王爷只有五六个,会不会太没面子了?”“你怎么知道安王府有十几个?”“我一个老家兄弟在安王府,他特意送信给我得色的。” 那两个太监在廊上闲话片刻便离开了,曹宛乔心中更是沉重,她们这些女子难道还成了藩王们之间竞比的对象?还记得太监说过要让靖王挑选,她只能祈祷自己不会被靖王选上了…… 宫斗还有活命的可能,但要是去伺候一个连王妃都敢杀的王爷,只怕她这条小命都不够给靖王配菜的。 隔日清晨还没有人喊,曹宛乔跟碧儿就起床了,碧儿自然没有如昨日那样劝曹宛乔上妆,连她自己都洗把脸就算了,两个人素着脸,等到外头太监来叫,立即开了门,那太监还吃了一惊,看到她们已洗漱干净,露出满意的神情,笑说:“曹姑娘真勤快,不急,先用些早点再上路。” 随后,便让身后客栈伙计摆来早点,那王府太监在门口看看就要走了,一转头却见郭玉凤主仆苦着一张脸往曹宛乔房间走来,太监皱了眉,问:“郭姑娘为何无事出房来?” 郭玉凤吓了一跳,说不出话来,还是环儿扶着主人道:“我们姑娘想找曹姑娘说会儿话。” 那太监上下打量郭玉凤,观她虽神色紧张,可仍是涂得白面红唇,不如曹宛乔素着一张脸都比她好看,心中有了计较,便口气不佳的说:“没有这个必要,郭姑娘还是快回房用了早点,等会儿就要上路。” 郭玉凤主仆不敢反驳,依言回去,曹宛乔与碧儿在房里都听见了,碧儿脸上有了期待,对曹宛乔说:“姑娘,那太监对您说话还比较客气,是不是比较看好您呢?” 被看好有啥好高兴的?曹宛乔无语了。 “那是跟郭姑娘比呢,到了王府,别的姑娘比我好看,估计咱们也得被骂。” 碧儿语塞,脸色又丧气起来。 用毕早点便启程上路,王府的马车舒适许多,沿路无事,曹宛乔到底撑不住打了个盹儿,还是碧儿摇醒她,低声说:“姑娘,外头已是黄昏了,咱们好像到靖王府了。” 曹宛乔赶紧回了神,果然马车已停,听得前头太监们说话,彷佛他们停在靖王府前,准备进去。 后来马车又驶了起来,直接进了王府,等到停下,听到外头太监说:“曹姑娘,请下车来。” 曹宛乔让碧儿扶着下来,先是花香袭面,定睛一看,原来下车处是一片园子,花木扶疏,往后看是一片白墙金瓦连绵,雕楼画栋,富贵逼人,让人看花了眼。 他们前方却是一个月亮门,几个仆妇打扮的女子正站在月亮门前打量着她,间而彼此附耳碎语。 说是仆妇打扮,绸衣银钗,身上穿戴却也不俗,让曹宛乔不禁感叹果然是王府做派。 那头郭玉凤也下了马车,仆妇们打眼一瞧,纷纷皱了眉,彼此悄声说了几句,便笑着迎上来,却是对着曹宛乔说:“这位是太常寺典簿家曹五姑娘?请跟着奴婢来,已为姑娘备好居处。” 王府的下人对自己态度和蔼,让曹宛乔受宠若惊,还以为自己像囚犯一般被劫了来,会被丢到柴房里什么的。 那群仆妇们簇拥着她跨过月亮门,曹宛乔扭头往后一看,却见郭玉凤与环儿露出受辱的神情,因无人招待她们,太监又催促她们上前,只好跟在后头。 环儿看见碧儿扶着曹宛乔,脸色惊疑不定,碧儿却打定主意不理,只专心服侍曹宛乔。 那两个太监却不跨过月亮门,对曹宛乔与郭玉凤说:“今日天色已晚,待咱家禀告王爷,明日再请二位晋见。” 送走两个选秀的姑娘,他们便往反相向走去。 这两个太监原来名唤顺福、常福的,顺福边走边笑说:“连吴嬷嬷她们也都看中那位曹姑娘,早知道咱们就该放过郭知县的女儿,倒接来白费口粮。” 常福垂了垂嘴角,不以为然道:“我说了万一王爷看上呢?这一年王爷都不踏进后院了,也不知转了什么性子,我还去找些白净小厮来,照样不管用,说不得这郭姑娘能撞了大运让王爷看上?” “若王爷真看上郭姑娘,可不得惊掉所有人下巴?”顺福嘻笑道,可想到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王爷,心里又糊涂起来。 到了前院书房,顺福请靖王身边太监总管留福通报,留福进了书房,只见靖王正坐在案前,拿着本书卷翻看。 靖王三十岁人,身材颀长,蓄着占了半脸的落腮胡,单眼皮的一双眼睛犀利有神,黑白分明,胡子倒是把表情都遮住了,且也给靖王添了年岁,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老,留福知道从前靖王还会特意时常出去晒太阳,将皮肤晒黑增添阳刚气味,留胡子也是为了看起来汉子些。 近一年倒是关在书房里看书较多,肤色白了不少,就是那把大胡子盖住看不出来。 留福从小伺候靖王,了解靖王原本性格就古怪,近一年更加难以捉摸了,他放轻脚步上前,低声禀告:“王爷,今年从松州上京选秀的女子有六位,今日已都进了王府,王爷何时要召她们见?” 靖王顿了一下,盯着书卷的双眼闪过一丝讶异,听了这话,目光从书卷中抬起来,思考片刻才开口:“让她们都走。” 留福愣住。“都、都走?” 靖王又将目光放回书上。“嗯,都走,不用见。” 作者有话要说: 胡子会刮掉的,咱们男主可是男神! 第11章 留福不死心,殷殷劝道:“王爷好歹见一面?里头不乏几个美貌的,王爷这一年久不进后院……” “不必。”靖王侧过身去,显然不想再听,又补了句:“日后再有选秀,别再抢人。” 留福满脸疑惑,有些着急的问:“别的藩王都这么做,咱们不做,不显得站在皇上那儿吗?且王爷您从前也说过,就是要下皇上的面子,何以如今不要抢人了?” 靖王眉毛都不抬一下,淡淡道:“别人与我无干。” 留福心中着急,想到一件事,小心翼翼的问:“王爷可是还对王妃……” 他不敢说完,靖王却也没有问他,可也不答,彷佛当作没听到似的。 留福又劝说几句,靖王却已经开启无视他的模式,雷打不动,留福无法,只好叹口气,走到屋外,顺福、常福还在等着,留福不想让他们知道自己劝解无果,便佯装气定神闲道:“让那些姑娘们明日打扮鲜亮些。” 顺福、常福眼前一亮,只当靖王答应召见那些姑娘们,而他们立了功,上前吹捧留福一番,才各自散去。 留福心中苦啊,想着明日肯定得想办法让王爷见到那些女子,说不得王爷会改了主意。 他这边打定主意,隔日一早,正在心中盘算着怎么说服靖王,却听见给靖王值夜的小太监来报,说靖王去了芳菲苑,留福吓得醒了神,赶紧整了衣冠跑去。 芳菲苑乃是靖王妃的住处,自靖王妃死后,王爷就吩咐人把那东西用冰存着,锁到芳菲苑里,任何人都不准进入。 留福思索估计是昨日自己提起王妃,让王爷想起这事,又跑去看了,记得王妃刚死那会儿,王爷几乎每日去看的,直把留福吓得每晚做恶梦。 也不知王爷怎么不怕,对着那东西都能看上半时辰。 待留福赶到了芳菲苑,,靖王已走了出来,留福一愣,上前问:“王爷怎么又想起来到这儿?” 靖王脸色正常,就像只是晨起来散了个步,答道:“还是想不通。” 留福往芳菲苑看了一眼,抖了个机灵,总觉得此处阴森森的,不敢再看,跟在靖王后头叨念:“王爷想不通,便别想了呗,按小的说,王妃还是尽快搬走为好……” 靖王一如往常声儿都不吭,当作没听到继续往前走,留福走到半路忽然想到件事,指着另一个方向忙说:“王爷今儿略绕绕路走,走这儿吧!” 靖王停住脚步,回头瞥了他一眼。“我来的时候,就走这条。” 留福装作为难的说:“小的刚吩咐下人把这条道儿的石子捡干净了,只怕他们还在忙呢,请王爷随小的来。” 靖王无可无不可,留福便走在了他前面,另择一条路走。 待走到离一处院落较近时,忽闻莺燕之声,留福才拍手道:“小的竟忘了此处乃是那些选秀姑娘们的居处,倒扰了王爷清静,是小的罪过!” 靖王只是默不作声的看着他,把留福盯得尴尬起来,腆颜笑说:“王爷都来了,何不进这雀聆院瞧瞧?” 靖王却不动脚步,终于开口问:“她们还不走?” 留福慢慢收起笑,嘟嚷着说:“她们放出去还不晓得有没有命,留在这儿还多活几天。” 靖王一顿,瞇起眼,沉了声问:“什么意思?” 留福听这话音心中不由得一紧,可靖王那张脸又看不出什么喜怒,留福只好吶吶解释:“可不是嘛?继续上京选秀,要让人知道在王府待过,宫里能允许吗?放回家吧,有那迂腐讲究贞节的,送到家庙去都算好的。” 当然留福没说,本朝因藩王割据势大,许多规矩都松散了,不如前朝那么礼教森严,王爷从前不过问这些,若能因此引起王爷注意,留福恨不得夸大了说。 靖王沉思了会儿,才道:“十年前,好像才留下几个……” 留福忙点头应道:“是的,是的,留下几个了,王爷您忘了?蓝侧妃就是本要上京选秀的。” 靖王这才说:“若会妨碍她们名声,就留着,像蓝……”他微拧眉,停了半晌,才开口道:“蓝侧妃什么名字忘了,就像她留在这里,当作多一口饭。” 留福差点扑地,不是吧?好歹蓝侧妃在后院中算得宠的,敢情王爷连人家名字都没记得?且还把人家当作多一口饭吃的? “蓝侧妃闺名潇潇……” 留福才说着,只听雀聆院传来一阵笑声,他仔细听,怎么彷佛蓝潇潇的笑声? “小的怎么听见蓝侧妃好似在院里?”留福脱口道,才想起来,莫非蓝潇潇是来对新人耀武扬威的? 靖王本没打算凑过去听,可蓝潇潇嗓门不小,声音又传了来:“妳说妳叫宛乔是吧?妳可比我倒霉,我好歹有个亲爹当小知县,妳还是被收养的,就这么直愣愣要上京去!” 留福只见靖王听了这话,双眼愣神一瞬,随即抬步往雀聆院走进去,他在心中暗道不好,难道王爷是打算进去教训蓝侧妃来着? 忙跟在靖王脚步后进去,转过影墙来,却没想到正看见雀聆院小园中央一个石案,蓝潇潇面对院门口坐,她眼前或站或坐六个女子,案上一盘瓜子儿一壶酒,,蓝潇潇正嗑着瓜仁边闲唠。 蓝潇潇原是个眉目艳丽成熟少妇,被这嗑瓜啜酒的举动生生给破坏了画风。 “想当年我刚进王府……” 话说到一半,蓝潇潇见到靖王走进来,差点没把瓜仁喷出来,她慌慌张张站起来,失声喊:“王爷怎么来了?” 那几个女子亦都转过身来,靖王还没看清,只见纷纷跪倒一片,齐喊:“见过王爷。” 蓝潇潇还是后知后觉福的身,心中暗恨这群见色忘前辈的小蹄子们,要跪也不先喊她一声,留她鹤立鸡群多显眼? 毕竟是王府老人了,蓝潇潇很快回过神来,眉眼一挑,唇角一勾,登时一个娇滴滴大美人作态,往靖王袅袅婷婷靠过来。 “亏得妾来此寻新的姊妹们说话,否则还不知王爷大清早就急着来看小姑娘们了。” 话语中的随性让人感觉蓝潇潇在靖王面前肯定很得宠的,那些姑娘们没敢抬眼瞧,却不知道靖王将蓝潇潇视若无物,只顾盯着下头那排跪倒的女子。 蓝潇潇见靖王一个眼神都没递过来,可尴尬了,暗恨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她却了解靖王性子,知道靖王不爱人歪缠,干脆闭了嘴瞧靖王看那些姑娘们看出什么花来。 “都抬起头来。” 靖王的声音沉沉响起,几个十几岁的姑娘们俱是一颤,都慢慢抬起头来。 各人长相有高有低,打扮有华丽有朴素,妆容有浓抹有淡扫,靖王却直直盯向了一脸惶恐不安的素颜,那双圆溜溜眼睛满盛紧张,对上了靖王的目光,全身抖了一下。 “……乔乔。” 众人一愣,满场静默。 片刻才反应过来,方才这是靖王的声音? 曹宛乔更是满脸疑惑惊慌,一张小圆脸绷得死紧,忽然各方射来忌妒、好奇、同情种种眼神,曹宛乔不敢再看靖王,却也不敢低下头去,垂了眸咬牙。 还是留福出声打破沉默:“这是哪家姑娘?” 曹宛乔却眼神左右张望,并不回答,留福才发现这姑娘竟不知道自己在问她!留福在心里跳脚,恨铁不成钢,哪来的傻丫头? 蓝潇潇心中五味杂陈,可还是强笑着上前扶起曹宛乔,笑道:“妹妹,留福总管问妳呢,想来妹妹头次见王爷,不敢说话,我便替妳说了。”便转头对靖王道:“王爷,妹妹乃是太常寺典簿曹家五姑娘,闺名宛乔,方才正说她家人都喊她乔乔的,王爷真是心有灵犀,直喊了人家小名来。” 靖王这时看了曹宛乔上下,忽然露出疑惑的眼神,问她:“妳……如今几岁?” 蓝潇潇却不替她答,给她使了个眼色,悄声道:“王爷问妳呢。” 曹宛乔无法,望着眼前高人一等的大胡子王爷,怯怯开口:“我……小女子如今十六岁。” 靖王听见这回答,愣了许久,众人渐渐觉出不对劲来,要说靖王看上曹宛乔吧,可这双目对望无言以对的状况怎么回事?若说靖王看不上吧,从进到雀聆院眼神就没离开过曹宛乔,直把旁人当不存在似的。 “妳什么时候来的?” 靖王好半晌才又问了这句,众人的目光又齐刷刷转向曹宛乔,只见她露出迟疑的眼神,嗫嚅着说:“昨、昨天哪……” 靖王呆住,留福往前站一步,补充说明:“是啊,王爷您忘了?小的昨晚才向您提起过。” 靖王往留福看了一眼,拧了眉心,又往在场众人扫视一眼,最后又定在曹宛乔身上。 “妳。”靖王往曹宛乔一指。“跟我来。” 他改用大掌对她招了招,曹宛乔露出想哭的眼神,可不敢哭,微抖着站了起来,回头看了看跪在一边的碧儿,对方露出鼓励的表情,曹宛乔又看了看身边的蓝潇潇,对方鄙夷的打量着她小身板,曹宛乔直觉被嫌弃了。 靖王转过身准备要走,可还盯着她,直到曹宛乔抬步,靖王才继续往外走。 曹宛乔经过留福身边,只听他低声自言自语:“佛祖保佑哦,总算看上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的配角不像作者君上一本疯子比较多,这本嘛,嗯,傻逼跟逗逼可以有! 第12章 说起来蓝潇潇此人,十年前父亲是个小知县,与郭大人不同的是,她父亲寒窗苦读,好不容易中了进士,在京中没背景,立刻被分配到偏远小知县,蓝潇潇跟她娘在松州都还没去找亲爹团聚呢,就接到家信,说是皇帝选秀,六品以下官员之女皆需参加,蓝潇潇还没进过县衙一回,就抱着包袱随娘亲要直接上京去了。 那时还是投靠了松州地方官,得到资助才有办法雇得马车,没想到才出门没多久,就被掳到了靖王府。 蓝潇潇说穿了就是乡下村姑,好在一张美皮相,让靖王看中了留下来,不同其他被抢来惊慌失措的女子,蓝潇潇很快便决定要在王府挣得一席之地。 也因为如此,蓝潇潇积极讨好靖王,靖王确实也留在她院里较多时间。 尤其在知道了靖王的‘秘密’后,她如愿以偿得到了侧妃的位置。 可就在一年前,王妃忽然猝死,在那之后,靖王一步也不曾踏进后院了。 当然,若大家都如此,蓝潇潇觉得自己也不算失宠,偏偏这时听说来了几个又是选秀抢来的女子,她可是好久没跟人斗了,还不赶紧瞧瞧对手状况! 所以她来到雀聆院,本是想给这些姑娘们一个下马威,但看着几个黄毛丫头脸色茫然惶惑,她想起刚被抢来王府的日子,忍不住问问她们的身世,然后,就让人摆来瓜子小酒,着实畅谈了起来。 要说最漂亮的,乃是一个县衙主簿的女儿,名唤杨涵,柳眉凤眼,肤白唇朱,蓝潇潇先拿她祭天,把人一通讽骂,杨涵脸色通红掉泪不止,唬住在场其他几个,果然那些姑娘们皆瑟瑟发抖,不敢回嘴。 蓝潇潇再看到曹宛乔,姑娘人长得讨喜可爱,就是一脸‘我在哪儿?这里是哪里?’的迷路小丫头模样,蓝潇潇不禁好奇,一问之下,才知道竟然是被族里推出来要去代替京中族姐选秀的。 此话一出,立刻博得在场所有人的同情,人家小门小户活得好好一小姑娘,还没沾到官家女的滋味,先是选秀,后是被抢,还有这么倒霉的吗? 所以蓝潇潇才会说起那番感慨的话,让靖王给听见了。 且不提蓝潇潇,此刻跟在靖王身后的曹宛乔,百思不解,那杨涵比自己漂亮多了,蓝潇潇更是风情万种,怎么靖王独独看上了她?一开口还喊她小名,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俩认识呢! 曹宛乔看着眼前靖王的背影,满脑子胡思乱想,靖王想对她做什么?为什么只叫她跟了来? 这个靖王,人高马大的,一把胡子,她方才也没敢仔细看眉眼如何,只觉得此人一脸凶相,听八叔公说靖王年轻,可她亲眼见了,这叫年轻吗?在她印象里,会留大把胡子的普遍不年轻啊。 且若是这个王爷年轻俊美,她还会安心些,偏偏长得这样,又兼她昨日一来,便听婆子们说,那些比她跟郭玉凤先被抢到王府的姑娘们都被王爷 ‘推’了,就这么一句,她也不敢多问,推……是物理上的推法吗?难道那些姑娘们已经被王爷幸了?曹宛乔忍不住想到不可描述的场景。 她没发觉自己脑污,完全想歪了去,此刻又因亲眼见到靖王,本人看起来一点都不善良,曹宛乔越想越害怕,这靖王人那么高,脚步那么宽,走得快,害她必须小跑步跟上,不免有些踉跄。 她不禁委屈起来,于是在前头的靖王,便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断断续续的啜泣声,他煞住脚步,回头一望,只见曹宛乔可怜巴巴的红着眼眶,紧抿着唇,泪珠纷落,看到他忽然转身,吓了一跳,立刻就要跪下来。 靖王眼明手快,扶住她手臂,还顺势把人拉了起来,曹宛乔一懵,回过神来跟靖王就只有一步距离,抬眼便望进了那双漆黑如潭的瞳孔。 靖王他……是单眼皮啊? “妳哭什么?” 曹宛乔还在愣愣出神,一会儿才明白过来,这是靖王在问她。 她不由得抖了一下,眨掉了眼泪,气若游丝的低声道:“我……我……小女子眼睛进沙了……” 她不敢说是害怕靖王,只好随便编了个借口,谁知刚说完,一片阴影压了下来,曹宛乔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靖王那张脸就在眼前了。 “我看看。” 靖王刚说完,曹宛乔就发觉下颚被他大掌轻轻抬了起来,让她不得不扬起脸。 妈呀,她只是随口说说,这靖王还当真了! 她忍不住慌得眨了好几次眼睛,靖王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别眨眼睛,我看看。” 曹宛乔登时又不敢眨了,双眼圆睁,紧张得浑身发僵。 她两辈子与一个男人这么近距离接触,除了她爸也就只有前男友了,这靖王一来就上手,偏偏可恨的阶级制度让她不能反抗,心中又气又怕。 哎,说起来,她前男友也是单眼皮…… 才这么想着,眼上被吹了阵风,她忍不住闭了闭眼睛。 “还有沙?” 曹宛乔才后知后觉是靖王给她眼睛吹了风,早知道就不说什么眼睛进沙了,听靖王这么问,曹宛乔忙摇头。 靖王却定定盯着她,把曹宛乔盯得想低下头去,可下颚还被他卡着,只好垂眸不敢看他。 “妳不是沙子进了眼睛才哭,妳怕我。” 听到靖王突然这么问,曹宛乔愣住,直觉想摇头,可迟疑了一下,这靖王替她吹眼睛也说不准是好色还是好心,她该不该说实话? 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只听靖王又问:“妳不知道我是谁?” 曹宛乔忍不住抬眼看向靖王,微拧着眉,怯懦的说:“知、知道,您是靖王……” 靖王听了这话,抬着她下颚的手滞了下,眼中闪过怀疑,忽然就放开了人,还退后两步拉开距离。 “妳随我来。” 靖王彷佛霎时周身气息就冷了下来,虽然放开了曹宛乔,却让她更加不知所措了。 她只好跟着靖王一路走,留福方才看到靖王抬起曹宛乔下颚,就不敢看,生怕撞见主子好事,如今也是远远跟着。 靖王带着曹宛乔来到书房,他的外院只有太监与护卫把守伺候,见到靖王,纷纷行礼跪地。 靖王先进了屋,曹宛乔磨磨蹭蹭的举步走进来,却也只敢站在门口,留福赶了上来,却不进去,自作聪明的把门给关上,自己在外面守着。 曹宛乔见门关上了,欲哭无泪,站在门边盯着靖王,就怕他忽然有个动静,只见靖王亲自磨了墨,也不抬头,便说:“妳过来”。 她咬着唇,一步挪一步慢慢走过去,书案上几册书层层迭放,很是随兴,正中摆了宣纸笔墨,想来是靖王日常所用。 靖王磨好墨,用笔略沾些,便拿给她。“妳写几个字我看看。” 这是啥操作?曹宛乔脑袋糊涂一片,还以为靖王一进房就要对她这样那样,结果却叫她写字? 曹宛乔下意识想伸手过去接笔,手指抬了一小弧度,又收了回去。 “王爷,小女子不识字,不会写。” 还好,她可没忘记这辈子屠户之女的身分,又没上过学,哪会写字?反正让她学某些穿越女一穿过来就写一堆惊才绝艳的古诗引起世人注意,她打死不要。 不过,主要那些诗词被她忘得东掉西落,记不全。 靖王听她这么说,愣住,彼此无言一会儿,靖王才默默放下了笔,又开口:“妳的家世,说给我听。” 曹宛乔虽不解靖王这一连串举动,可到底没有对她伸出狼爪,便乖乖答道:“小女子姓曹,乃平涵县人,家中父亲是屠户,因族里有个三叔在京中当太常寺典簿,他家四女儿本该在选秀名单,可早与人暗地议亲,不想进宫选秀,便想在族里找人代替,小女子被八叔公推出来,就是要代替这个四姑娘上京选秀去的。” 对,曹宛乔就是这么没义气,被族里推出来选秀,又被靖王抢来,她估计选秀肯定要黄,还不知道自己前途如何,当然不会护着三叔跟八叔公。 反正他们本来干的是欺君的事,这靖王……又不是君,把真相说出来应该没关系吧? 而且会把她们这些本该参加选秀的女子抢来,可见靖王对皇帝并不放在眼里,自家跟族中的举动,应该不会惹靖王不快……对吧? 曹宛乔小聪明的脑补出这些事,可仍是惴惴不安的等着靖王反应。 半晌,靖王才说:“妳名字叫曹宛乔,如今十六岁,屠户之女,不识字。” 嗯?曹宛乔好一会儿才消化完靖王的这些话,满头疑问,她说了这么大段,靖王就总结出这些? 为免场面尴尬,她硬着头皮回答:“是、是的。” 靖王却露出一丝不死心的眼神,又问:“妳不知道我是谁?” 曹宛乔眼珠子转了一圈,这靖王……脑袋没问题吧?他不是问过她了吗? “是靖王啊……” 她只好这么回答,靖王这次彻底拧了眉,浑身散发冰冷气息,曹宛乔不由得瑟缩了下。 靖王见她害怕,轻轻吐了口气,像是对自己说话般低声道:“难道她没来?”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谁让你不刮胡子。 第13章 靖王自顾自说完,便不言语,曹宛乔在一边呆立,差点儿出了神,叮咛自己专注,虽然现在靖王不似要朝她扑过来的样子,但还是不能大意! 靖王许久才抬眼,看向她的眼神不如之前那样充满探究,开口问道:“妳和妳家人感情好吗?” 曹宛乔虽不明白他为何突然问起这事,但想起曹大牛跟陶氏对她的好,几个弟弟妹妹的天真可爱,便重重点了个头。“嗯!”而后想起自己这回答太随兴,缓了语气说:“是的。” 靖王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却又说:“我要留妳在王府住,我会吩咐人去告诉妳家人。” 曹宛乔如遭雷击,这是什么意思?她被靖王看上了吗? “王爷……我、我要留在王府住吗?”曹宛乔在心中最后一丝反抗,微颤着声开口问着。 靖王只是点点头,好歹补充一句:“等我弄清楚。” 曹宛乔愣住,差点逼出来的眼泪生生又收了回去,这、这又是啥意思? 还不等她问出口,靖王已移步到了门口,忽然打开门,留福保持贴着门扇偷听的姿势僵在原地,尴尬的直起身。“咳咳,王爷……这么快?” 靖王却不答他,指着曹宛乔对留福说:“你替曹姑娘准备一处院子。” 留福听了这话,喜出望外,连连点头。“恭喜王爷新得佳人!小的这就替曹姑娘准备院子,王爷您说枫汀楼可好?” 靖王看了曹宛乔一眼,极其自然道:“高的不合适,我书房边上将胥院先给她。”又对曹宛乔说:“妳回雀聆院收拾下东西。” 留福不多问,只当靖王是想让曹宛乔住得近些,纵然将胥院在前院不合规矩,但靖王可是一年没进后院了,就是看上个洒扫婆子留福都恨不得放鞭炮庆祝!他便屁颠屁颠的上前去引曹宛乔往外走。 “恭喜曹姑娘了!”留福趁着替曹宛乔引路的时候,悄声说:“曹姑娘将来飞黄腾达时,还不忘提携小的一把!小的预祝曹姑娘多子多福!” 曹宛乔僵笑了下,无言以对,她没学过面见王爷退下后该怎么行礼,便只是边走边回头望了靖王一眼,只见他站在门边,眼神看不出情绪的直直盯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曹宛乔总觉得靖王虽是看着她,却好似透过她看着谁一般。 走回雀聆院的路上,曹宛乔一直在说服自己,被靖王看上也没什么,本来自己就是要去选秀的,没当了五十多岁皇帝的后宫,改当靖王的妾室,或许也差不多…… 只是自己本来以为落了选能回家去,如今却板上钉钉成了靖王府后院中人了。 再怎么说服自己,曹宛乔还是忍不住情绪低落,留福却一脸喜气洋洋,领着她回了雀聆院,到得院里,只见蓝潇潇与其他姑娘还在闲嗑牙,蓝潇潇见他们回来,愣了一下,脱口而出:“这么快?” 哎,这蓝侧妃咋跟自己想到一处去了?留福尴尬的咳了两声,却顾左右而言他:“曹姑娘让王爷赏了将胥院住,等会儿拿了行李便去。” 此话一出,雀聆院中一片静默,还是碧儿先走上前,满面欢喜对曹宛乔道:“奴婢恭喜姑娘!” 曹宛乔苦涩的微笑了下,没有说话。 估计是碧儿脸色显而易见的与有荣焉感染到在场众人,曹宛乔被靖王看上这事彷佛真是件天大之喜,一旁的郭玉凤与环儿早质问过碧儿,知道碧儿被买来服侍曹宛乔,连带也对曹宛乔产生了厌恶之情,再加上来王府路上被差别对待,此时皆不忿曹宛乔一下子成了靖王的人。 郭玉凤手里绞着帕子,鼓起勇气上前问留福:“这位公公,敢问何时会轮到我们晋见靖王爷?” 曹宛乔一愣,这郭玉凤是不是忘记了她本来要上京选秀的?竟然还计较起排队见靖王的次序吗? 留福对这郭玉凤期待实在不大,面上不咸不淡道:“这个看王爷兴趣,后院这么多人,有人待了几年也不一定见得到王爷。” 郭玉凤与环儿皆脸色一白,郭玉凤撅着嘴质疑:“这岂不是太不公平了?” 留福听了这话,假笑着阴森森道:“郭姑娘以为上京选秀就必定能见到皇帝不成?就是见到了,有没有曹姑娘的福分都不知道。” 郭玉凤听了这番暗含讽贬的话,又羞又怒,不敢对留福这个太监总管回嘴,却狠狠瞪了曹宛乔一眼。 曹宛乔心中叹了口气,留福这话根本是在替她拉仇恨,该说幸好自己马上要搬去别处,不住这雀聆院了吗? 留福转而对曹宛乔说:“曹姑娘还请略收拾些行李,小的先去吩咐人布置将胥院一番。” 蓝潇潇赶紧跟上留福脚步,忙着打听方才发生什么事了,她还不忘对曹宛乔笑说:“曹姑娘,好福气,咱们今后可是姊妹了!” 她不同之前以上对下那般对待曹宛乔,立刻就改了态度,这种识时务的人着实令曹宛乔佩服。 留福与蓝潇潇都走了之后,雀聆院六个被抢来的女子面面相觑,到底昨日才刚共处一院,还来不及发展什么感情,各人心中怎么想曹宛乔也管不到了,她对碧儿说:“将咱们带来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是!”碧儿满脸兴奋的问:“姑娘,王爷对您可好?” 曹宛乔不及回答,只听旁边哼了一声,郭玉凤不屑的斜眼瞧她,口里道:“不过是个屠户之女,叫靖王看中了就如此嚣张!” 曹宛乔无语了,她方才从踏进雀聆院就没说一句话好吗?这郭玉凤才是心高气傲,还真该让她去选秀的,战斗力这么高昂,就是天生宫斗的主。 碧儿知道是自己服侍曹宛乔的缘故,让郭玉凤与环儿对曹宛乔有了偏见,便收了笑,不敢再问,进去屋里替曹宛乔收拾东西。 其余人等不似郭玉凤那般炮仗,只是无语观察着她,曹宛乔自己心里也很乱,打算进屋略坐坐,经过杨涵时,却听到她冷冷的说了句:“靖王性残忍好杀戮,还请曹姑娘好自为之。” 曹宛乔愣住,往杨涵看过去,却见她已经转过身走向自己屋子,余留一个清冷翩翩的背影。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宫斗,但是有宅斗。 然而……也没有什么宅斗,男主只看得到女主,没得斗,OK? 第14章 曹宛乔对于靖王的印象全由他人得知,杨涵这么抛下这句警告,如何让她不怕? 明明方才在书房里跟她说话的靖王态度还挺正常,只是轻易就让她留下来令她捉摸不透…… 杨涵是县衙主簿的女儿,曹宛乔担心她或许知道关于靖王的一些事,才出言提醒她,可姑娘妳怎么不把话说完呢?这样更让她忐忑不安了好不好! 这两日发生的事太多,曹宛乔心累不已,走进自己厢房,碧儿已收拾好大部份东西,此时又凑过来,好奇的问:“姑娘,王爷好不好伺候?怎么只叫您过去,不叫其他人呢?” 曹宛乔摇头:“我也不知道。” 说完,她看了碧儿一眼,她明白碧儿想往上爬的心思,若自己成了靖王妾室,留着碧儿在身边不知是好是坏? 然而现在孤身一人情势会更难熬,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碧儿见她兴致实在不高,忍不住想象靖王带曹宛乔去做了什么,又急切想知道曹宛乔会被封作什么品级,比如那个蓝侧妃穿戴做派就挺好的,碧儿越想越乐,离了郭家,还能攀上这么一个主子,肯定会让环儿那蹄子嫉妒得不得了。 曹宛乔略发呆了会儿,还是留福又过来,让她回过神,说是将胥院已经准备妥当,让她们主仆移步过去。 碧儿本打算自己抱着包袱及其他东西,留福却带来两个小丫头,说先供曹宛乔使唤,将胥院另有丫鬟婆子等着,那两个小丫头便恭敬的从碧儿手里接过行李,此举令曹宛乔跟碧儿都觉得顿时待遇提高了一个档次。 几个人从曹宛乔屋内鱼贯走出,其余姑娘都在屋里透过窗子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令曹宛乔有如芒刺在背。 留福领着她们来到将胥院,此处白墙黑瓦,颇为古朴大气,不似雀聆院精巧丽致,一看就是女子居处。曹宛乔记着来路,此处果然与靖王的书房邻近,碧儿更是观察入微,在她耳边悄声道:“看来靖王很喜欢姑娘啊?竟然让您住在前院,如此要见您就方便多了。” 曹宛乔只觉碧儿期待越高失望越大,从方才她跟靖王的相处之间,根本看不出来靖王对她有多喜爱。 而留福殷勤的向曹宛乔介绍将胥院各处,其实往常新进妾室也没必要这么大张旗鼓,实在是靖王久不进后院,令留福非常着急担心,好不容易靖王主动开口留下这个曹宛乔,他自然要好好供着人家。 且留福想着打铁要趁热,免得靖王随时改了主意,便对曹宛乔道:“曹姑娘先略作休息,小的这就命人搬来香花浴桶,曹姑娘好好梳洗一番,入夜便可服侍王爷了。” 曹宛乔听了这话,一时恍恍惚惚,这么快就要跟靖王睡觉了吗? 她一点准备的时间都没有啊! 留福却没察觉她的神情,喜笑颜开的走了出去,碧儿先是高兴的望着她,后来倒是察觉出曹宛乔的情绪实在不对劲,便担忧的问:“姑娘可是身子不舒服?” 曹宛乔却得了灵感,握住碧儿的手腕,忙问:“我若是身子不舒服,是不是能暂且不……伺候王爷?” 碧儿愣了一下,双眼带着试探的问道:“姑娘可是不想伺候王爷?若是如此,奴婢可以代劳……” 看着碧儿双颊浮现红雾的曹宛乔,登时无语,这碧儿说是有野心吧,偏偏没耐性,她略露出个破绽,碧儿便急不可待想取而代之,唉,就她们主仆俩这智商,怎么跟一班后院妻妾斗啊? 曹宛乔挤出个笑道:“我岂能不想伺候王爷?就是这两日路途奔波,有些劳累,等我洗过澡之后或许会好些。” 碧儿露出失望的神情,曹宛乔又不是傻,都已经进了靖王府,再怎么不想跟靖王睡觉,也不能把机会拱手让给才认识几天的婢女呀。 理智上这么告诉自己,可感情上曹宛乔是很想逃避的,她感觉自己快精神分裂了。 晚饭过后,曹宛乔略消食了下,仆妇们搬来浴桶,倒了热水,洒满香花,曹宛乔倒是舒舒服服的洗了个澡,来自现代的她,两三日没有好好洗澡,真够难受的。 可当洗完澡,看着眼前留福让人送过来的衣服,曹宛乔傻了眼。 上身是桃红平口绣花抹胸,下面套洒金线百褶粉裙,外头一件透明罩纱,曹宛乔再怎么没见过世面也知道这是古代版情趣内衣好嘛? 两辈子都没跟男人睡过觉,曹宛乔这回彻底有了实感,她如丧考妣的让婢女们服侍着穿上衣服,穿上后不禁微微抖了一下。 碧儿用羡慕的眼神看着她。“这衣裳真漂亮,王爷看到姑娘肯定会很喜欢的。” 曹宛乔已经听不进碧儿说了什么,留福仍是那副有如过年般喜气的脸来引路,只让曹宛乔过去,侍女们是不带的,碧儿依依不舍的送她出门。 留福好歹让曹宛乔路上再另外套了件毡绒大衣,他边走边说:“王爷还在书房看书,此时是不喜人打扰的,故而小的来领曹姑娘到正院寝房等着。” 曹宛乔心跳越来越快,只觉脚步飘浮,双手抓着自己大衣领口,仲春暖夜,她却彷佛很冷似的。 留福见她不说话,以为她紧张,也不在意,领着她很快来到正院,曹宛乔抬头一看,只见上面一块富丽匾额,墨书几个苍劲大字‘平天院’。 她懵懵懂懂想着,这靖王当真嚣张至极,将自己正院取了这么一个名字。 留福直接领她到了内室厢房,曹宛乔一进去,就被墙上一张虎皮吓了一大跳,哎玛,这靖王品味真是清奇,好好一个王爷,把房间弄得像山大王做什么? 其他水晶洞摆件,七彩流光聚宝盆,织金绣佛大屏风,怎么富贵怎么来,曹宛乔心中各种吐槽,明明白天去靖王书房摆设都挺正常呀? 留福彷佛知道她心中所想,尴尬道:“王爷从以前就喜欢这些,不过近来只爱在书房待着,回来只是就寝。” 说完,留福吩咐内室两个婢女伺候着,便退下到外头去守,于是当靖王夜深时回到厢房前,看到的就是留福挤眉弄眼的表情。 “……你脸怎么了?”靖王淡定的问他。 “咳咳!”留福暧昧的笑道:“时辰不早了,还请王爷早点歇息。” 靖王只觉他态度有些古怪,仍是举步走进内室。 当看到曹宛乔站在床边,一身清凉朦胧打扮时,靖王不由一愣。 作者有话要说: 某人:上辈子还没有这种福利! 第15章 曹宛乔那件外衣在进了内室就让留福吩咐侍女们褪了下来,此刻莹白光滑的肩颈透过罩纱若隐若现。 内室的婢女们在见到靖王进来后就默默退了下去,独留靖王与曹宛乔对望无语,曹宛乔全身僵硬的慢慢跪下行礼。“见过王爷。” 靖王踱步到她面前,曹宛乔低头看不见靖王将她这身打扮瞧进了眼底,只听得靖王那低沉醇厚的嗓音道:“免礼。” 曹宛乔才起身,却又听靖王问:“妳在这里做什么?” 她一愣,直觉抬眼对上靖王的目光,有些发窘的说:“是留福公公让我……妾身来伺候您。” 靖王移开看她的目光,令曹宛乔没有留意到他有些不自在的样子。“咳,我并没有吩咐他。” 曹宛乔原本微微轻颤,听到这话,呆了片刻,不禁脱口而出:“王爷不用我伺候吗?” 靖王指着挂在屏风上那件毡绒大衣,道:“穿上吧。” 虽然靖王没说不用她伺候,可这话就表示靖王至少不想跟她睡觉吧?曹宛乔觉得浑身一松,也忘了谢礼,直直走到屏风前,罩上大衣后,却见靖王走到她身前来,高大的阴影将娇小的她笼罩住,曹宛乔抬头一看,只见靖王微微皱眉道:“妳怎么又哭了?” 曹宛乔讶异的用手摸脸,才发现自己果真满脸是泪,方才知道不必跟这个今日初见面的男子共寝,她紧绷的情绪松懈下来,便不由自主哭了,连她自己都没发现。 “我这么可怕吗?” 曹宛乔连忙用手背拭去泪珠,垂头低声道:“王、王爷不可怕……是妾身太紧张了……” 靖王转身走到桌案前,坐了下来,静静望她一会儿,才开口:“对我都会紧张,那选秀对上皇帝,该怎么办?” 曹宛乔哑口无言,到了这个地步,也没必要隐瞒自己的想法,便老实说:“妾身本就不曾想过会去选秀,既被族里推了出来,想着也许选不上,还能回家。” 靖王却一针见血道:“选秀不限名额,略有点姿色就会纳进宫中,若御前失仪,或许会牵连家人。” 被靖王这么一说,曹宛乔才后怕起来,又有些摸不清楚靖王说这话的意思,便脸色沮丧的说:“妾身不会再哭了。” 靖王却看了她一眼,只说:“在我面前不必自称妾身,我不习惯。” 曹宛乔愣了一下,其实她总是提醒自己说话要像个古人,尤其礼仪上各种不习惯,也是磕磕绊绊的去记这些话,没想到靖王这么随和,她也顺其自然道:“是。”又说:“我知道了。” 靖王替自己倒了杯茶,佯装无意的问:“妳今年十六岁,之前没有订亲的对象?” 虽然靖王看起来不打算跟她睡,可好像想跟她聊会儿天似的,曹宛乔乖乖回答:“族里八叔公曾介绍过几个亲事。” 她本来想说与陶家表哥议亲的事,可想想还是别说太清楚,自己好歹是靖王后院的人了,牵连了陶氏可不好。 靖王又问:“什么样的亲事?” 曹宛乔又仔细解释,当然略过了原身上吊几次的过程,靖王越听眉头拧得越紧,末了没头没尾说了句:“十六岁还小。” 曹宛乔一头雾水,难道靖王是因为她年纪小才不需要她侍寝吗?如此一来对她可说是好消息! 靖王还上下看了她一眼,又评道:“更别说看起来连十六岁都不到。” 呃?曹宛乔脸色一僵,她看起来有这么小吗?那为何靖王还要让她住下来? 靖王又问了一些曹宛乔家中的事,比如家境如何,家里人口多少,曹宛乔一一答了,她感觉靖王不像是对她有兴趣才问这些,反而像是审问犯人似的,她不敢违拗,中规中矩的回答。 靖王迟疑片刻,最后问:“一年前……近年,妳可曾发生过什么意外?” 曹宛乔忍不住看看自己身上,她看起来像是出过意外的样子吗?压根没有联想到穿越前的车祸,她摇摇头说:“我都待在家中,极少出门,没出过什么意外。” 靖王听了沉默不语,并不看她,只是望着前方出神,半晌才说:“妳回去休息吧。” 曹宛乔如释重负,这回记得行礼要告退,正屈膝的时候,靖王顺口问了句:“妳的名字,出处从哪里来?” 曹宛乔本来就松懈不少,上辈子也常跟人自我介绍,说过几十遍的话理所当然答了出来:“宛在水中央的‘宛’。出于幽谷,迁于乔木的‘乔’。” 上辈子父亲说过,就是年轻时拿着诗经说情诗给她母亲听,才赢得美人芳心的,所以将孩子名字取自诗经,她记得牢牢的,每回跟人自我介绍便都如此说。 靖王迅速的看了她一眼,站了起身,走到一边书架上拿下一册书卷来,递给她。“可是出自诗经?” 曹宛乔点点头,接了过来,靖王在空中虚点了点。“指给我瞧。” 她直觉翻开来要找,后来手上僵了一下,露出羞涩的神情,说:“我不识字,只是爹娘曾给我说过,找教书先生取的,名字是从诗经来。” 靖王居高临下的看着书卷上曹宛乔翻了开来的那页,恰是秦风的位置,他定定的看着曹宛乔,她被这视线压迫,不由自主的垂下头,默默阖上了书。 靖王将诗经从她手中慢慢抽了回来,再看向她时,眼神五味杂陈,隐隐有一丝激动,曹宛乔却因低头全没看见。 “我明白了,妳回去休息吧。” 曹宛乔这才敢小心翼翼的抬眼看向靖王,不知为什么,靖王周身气氛好似柔和了不少。 她没想到靖王亲自送她回了将胥院,留福本来看她那么早出来,表情惊愕失望,可对靖王送她回去的举动窃喜不已,不管怎样,总是看中了曹宛乔,来日方长。 靖王送了她回去,留福跟着靖王在走回平天院的路上,摸着自己胡子道:“我是不是该将胡子刮了?” 留福一愣,答:“王爷您不是说过留着胡子才有男子气概吗?” 靖王放下摸着胡子的手,心想,上辈子没能留住她,这辈子得另想法子,把她兜到圈里来,再说实话会不会好些? “算了,先不刮。” 作者有话要说: 咱们女主没想过会有别人也穿越…… 第16章 隔日一早,靖王的后院各处就不动声色的在打听,新来的这位曹姑娘伺候靖王初夜是什么结果。 蓝潇潇自然也是,后院不得随意进出前院,好在她位阶如今比后院任何人都高,便先让人去找了留福,说想让曹姑娘去她院里聊聊天,留福通报了,曹宛乔心中有些惴惴,可自己还没有品级,还是莫要得罪蓝潇潇为好,便让碧儿替自己换了衣服,主仆俩往后院去。 留福从前也是讨好着蓝潇潇的,她在后院地位高,颇得靖王偏爱,人又识相,言行纵有些不合规矩,却也没出过大错,留福便提点曹宛乔注意礼节便成。 曹宛乔一一听了,带着碧儿去了蓝潇潇住处牡丹阁,果然蓝潇潇对待她的态度并不像她初到靖王府时那样高高在上,准备了茶果招待,彼此见过礼,蓝潇潇让她坐了下来,带着探究的眼神笑问:“听说妹妹昨日未在正院过夜,可是还不熟悉王爷规矩,让王爷恼了?” 曹宛乔一颗心提了起来,蓝侧妃果然是靖王府后院老人,连前院的事都能得到消息,曹宛乔半虚半实的说:“王爷就是问我一些话,便让我回去了,我也不知道有没有惹恼王爷。” 蓝潇潇闻言却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随口道:“王爷性情是有些特别。” 曹宛乔一愣,难道不是应该嘲讽她没有魅力得不到靖王欢心,或者继续追问为何没有侍寝吗?果然后院斗争的套路她不明白啊! 蓝潇潇彷佛只是确认她究竟有没有侍寝成功,然后就聊到旁的事情:“妹妹能让王爷赏了将胥院住,可见王爷对妳还是挺看重的。就是不知道接下来王爷要召见那些新人儿里头哪个,妹妹觉得呢?” 曹宛乔虽不知道这话是纯闲聊还是陷阱,挑安全的说总没错吧?便答道:“杨姑娘貌美如花,想来王爷会见她?” 蓝潇潇沉吟一会儿,吃了一口糕点才说:“妳们六个她确实最出挑,就是性子有些硬,王爷这人得顺着来,杨姑娘恐怕讨不得好,不过,男人嘛,还是身娇体软的最喜欢了。” 她说完暧昧的朝曹宛乔眨了个眼,曹宛乔听出弦外之音,红了脸,没有回话,蓝潇潇笑道:“果然还是个小姑娘,禁不得浑话!” 曹宛乔看蓝潇潇至少表面上挺爽朗的,便趁机问:“姐姐若不嫌弃,可否替妹妹说说王爷的后院?妹妹就怕得罪了人。” 蓝潇潇觉得这问题再正常不过,她当初刚进来也是很担心的,靖王已经一年不进后院,跟曹宛乔打好关系至少在目前看来有益无害,便解释:“王妃在一年前过世,如今侧妃只有我与方侧妃,方姐姐与王妃都是皇上给指的婚,两人还是表姊妹,只是方姐姐身子不好,伺候王爷的时间不多,其余后院人数倒是挺多的,比如我和妳这样‘因缘际会’进来的人,还有松州一些官员献上的,再就是其他藩王送的歌姬倡优之类,虽然人多,真正伺候过王爷的却没几个,多半混口饭吃罢了,这一年王爷倒是把一些唱的跳的又送给其他藩王或底下人了,我想找人说话打牌都难。” 曹宛乔倒是看出来了,蓝潇潇不管心计如何,就爱嗑酒说话,竟然还语带嫌弃的说王爷放人出去的事,果然心态挺好的。 蓝潇潇又说:“妳们几个来,若都留下,那后院可又热闹起来了。” 曹宛乔好奇道:“我们六个不就是留下来了吗?姐姐这话的意思,难道还有变数?” 蓝潇潇面带调侃的说起来:“那郭姑娘的父亲平函知县听说送了帖子,想打听女儿情况,要我说,上京选秀都不一定能中,咱们王爷更是看不上了,这平函知县还不敢说讨人,就不知道王爷怎么打算?” 曹宛乔与碧儿对看一眼,碧儿曾说平函知县的座师是皇帝那派的,自己女儿被藩王抢了去,总不能装鹌鹑,果然如今来讨个说法。 她们在这里说郭玉凤的闲话,谁知蓝潇潇的侍女就来报,说郭玉凤求见,蓝潇潇跟曹宛乔俱是一愣。 雀聆院与牡丹阁都在后院,靖王没有限制被抢来的六个选秀女子行动,郭玉凤来求见蓝潇潇是符合规矩的,就是令人诧异,毕竟靖王都还没有召见,自己大大方方的在后院行走起来,有些大胆啊? 郭玉凤带着环儿在牡丹阁外等候通传,郭玉凤越想越不平,她本就怀着青云之志,虽然被靖王抢了来,可思索了这两天,也知道自己的处境,再上京选秀是不可能的,那还不如在靖王后院里拚搏一番。 那蓝潇潇不就是知县女儿吗?自己身分与她比不差,说不定自己也能当上侧妃,这结果还算差强人意,只是令郭玉凤不高兴的是,曹宛乔只是自己父亲治下一个屠户出身的平民之女,却比自己更早得了靖王青眼,让她觉得自尊被踩在脚下,难受极了。 王府后院规矩松散许多,郭玉凤也很关心昨日曹宛乔侍寝的结果,她没有别的途径可打听消息,听说曹宛乔来到牡丹阁,便赶紧来了。 蓝潇潇是抱着看戏的心情让郭玉凤进来的,郭玉凤还未被靖王同意留下,她便只称:“郭姑娘好兴致,可是来找本侧妃聊天啊?” 郭玉凤到底官家出身,凭借选秀前在家中学习的知识,向蓝潇潇行的面见藩王侧妃礼节比曹宛乔做得到位,蓝潇潇受了,也请她一坐。 郭玉凤今日也是浓妆厚抹,坐下以后,挑眉看向曹宛乔,道:“恕我对曹姑娘还不知道行什么礼,王爷可封了曹姑娘品级?” 曹宛乔无语,打听消息还这种态度,本来与她还有同病相怜之感,如今心中实在不耐烦应付她,便说:“王爷还不曾吩咐过。” 郭玉凤闪过讶异的眼神,嘴角不自觉扬起,打探问:“藩王一正妃四侧妃,其余庶妃侍妾不计其数,曹姑娘觉得自己会是个什么品级?” 曹宛乔佯装怯弱的样子摆手道:“任凭王爷想封什么品级,我自然只有接受的份。” 蓝潇潇看着她们说话,并不插嘴,用眼神示意婢女们赶紧拿来小酒,平静这么久的后院日子,终于有好戏开锣啦! 作者有话要说: 藩王后院品级是我架空设定,按理侧妃不会那么多,但本文藩王势力大,侧妃位置多些比较有得斗,但大家看过初版文案应该知道女主接下来是啥位置吧!哈哈哈~ 第17章 郭玉凤实在瞧不上曹宛乔的身分,又看不出来曹宛乔这么个小家碧玉怎么被靖王率先召了去,嘴上便有些放松:“想来以曹姑娘的出身,庶妃还是可以的,不然就是侍妾也是应当。” 蓝潇潇听了这话,兴冲冲的连忙灌了一口酒,曹宛乔听了这话尴尬不已,就是本来还担心先被靖王看上,引起他人侧目,如今也不觉得如何了,郭玉凤这个性就是欠抽啊! 曹宛乔皮笑肉不笑的说:“郭姑娘说的是,依我的出身,能进靖王府就已经很好了,哪里敢想什么庶妃的位置,就是族谱里已经改做我三叔太常寺典簿的女儿,想来对王爷也没有什么影响。” 蓝潇潇都想为曹宛乔鼓掌了,本以为看起来娇娇软软一小姑娘,原来也是有脾气的! 果然郭玉凤听了这话,嘴角一僵,她心中仍是有京官大于外官的印象,这时才后知后觉曹宛乔如今明面上的身分可比自己高出一等,心中像打翻了醋瓶,酸得不得了。 可仍是嘴硬道:“但大伙都知道曹姑娘究竟什么身分……” “参见王爷!” 外头忽然响起一片请安声,室内女子们皆是一惊,还未回过神来,只见靖王跨着大步走了进来,留福屁颠颠跟在后头。 几个人亦立刻跪了下去,口呼请安,靖王却出乎意料的,直接走到曹宛乔面前,抬着她手臂将她拉了起来。 蓝潇潇见状,不免有些忌妒,她不想落于曹宛乔之后,便装作十分自然的边站起来边掩帕笑说:“王爷对新来的妹妹果真十分喜爱,膝头略点地都舍不得!” 她知道这半调侃的话靖王听了不会生气的,果然靖王没有多大反应,只是望着曹宛乔,彷佛在确认她是否安好。 蓝潇潇心里一突,莫非王爷以为她唤了曹宛乔来,是想为难她? 郭玉凤见其他二人都起了身,自己还跪着实在觉得不甘心,可靖王不曾叫起,她也不敢乱动,只听得靖王在上头沉沉的开口:“这个是平函知县的女儿?” 郭玉凤心中一喜,以为引得靖王注意,娇羞的抬头一看,谁知靖王问的是留福,不曾看她,留福便答:“正是,就是使人来问王爷打算怎么安置他家女儿的平函知县,那位郭大人的千金。” 靖王才终于将眼神转向郭玉凤,面上看不出喜怒,淡淡道:“既然郭大人担心他女儿,这便让郭姑娘收拾行李,回家去吧。” 此话一出,全场静默。 郭玉凤如遭雷击。 “小、小女子已经进了靖王府,如何能再回家?”郭玉凤慌慌张张的问,她以为迟早会让靖王给她安排后院的位置,谁知道靖王轻轻一句话就要她打包走人? 靖王却不理会她,径自扶起曹宛乔后,反手握住她的手,曹宛乔愣住,呆呆的看着两人交握之处。 留福这才站出来,对郭玉凤官腔官调的说:“郭姑娘言重了,咱们王府只不过是想替皇上把关一下选秀女子,才请郭姑娘到王府做两天客,如今郭大人主动来信要王府送您回家,王爷自然从善如流,郭姑娘不必太拘泥小节。” 郭玉凤听到自家父亲向靖王讨她回家,半信半疑,可又不敢反驳不可能,那靖王答应送她回家还真是没什么好质疑的,她揪着帕子喏喏反驳:“我回了家,名节受损……” 留福沉了脸,皱眉道:“郭姑娘胡说什么?王府不过留您住了两晚,郭大人不往外传扬,还没人知道这事,咱家劝郭姑娘回家后还请慎言,免得污了王爷的名声!” 留福这话一出,不只郭玉凤,连蓝潇潇跟曹宛乔都目瞪口呆,靖王还怕郭玉凤污他的名声吗? 蓝潇潇见场面僵持,郭玉凤还跪在地上,便笑着过去扶她起来,边说:“郭姑娘别心急,留福公公说的是,妳这才往京中路上几天啊?就是不说也没人知道妳来过王府,妳若是怕人知道,就说是我这个王府侧妃召妳来作客的,还有谁敢说什么不成?” 郭玉凤被蓝潇潇这么一糊弄,倒把心思全然转移到自己的名节上去,且听起来彷佛确实没什么,她一时不知该怎么继续争取留下来,她毕竟是个未嫁姑娘,说不出口想成为王府侧妃啊! 郭玉凤这头还在纠结,靖王却牵着曹宛乔的手走到外面去, 碧儿本想跟出来,却让留福拦住了,对她道:“王爷跟曹姑娘说话,妳有眼色些,跟上去做什么?” 碧儿脸上一红,被留福这么一说,不敢再动,眼睁睁看着靖王与曹宛乔走出去。 蓝潇潇则是见靖王带着人走了,便收了笑,没趣的自顾自坐下来,她方才这样劝郭玉凤也只是想在靖王面前刷一波好感,人都没兴趣看了,自然也就不理会郭玉凤了。 郭玉凤却缠着蓝潇潇,要她再三保证会出来证明自己的清白,令蓝潇潇烦躁不已,此处种种不提。 且说曹宛乔从被靖王握住手整个人就懵了,怎么靖王当众这样待她,彷佛与她多恩爱似的? 明明昨晚都挺正常,她穿那么清凉靖王都没有动摇啊! 直走出了牡丹阁,靖王才停住,回头看她。“我听留福说妳被蓝侧妃叫来说话。” 曹宛乔盯着那还交握的手,微微蹙眉答道:“是。” “她可有为难妳?” 曹宛乔这才抬眼望向靖王,不料却撞进一双含了担忧的眼神,她愣神一会儿,才慢吞吞道:“蓝侧妃?没有啊,我们就是聊天来着。” 靖王微不可查的吐了口气,沉吟一会儿,才开口:“我方才听见妳们谈到品级的事,其实有点道理。” 啊?什么道理?曹宛乔心中有种怪异的熟悉感,靖王这种寡言又时常话说一半的方式,她以前有一小段时间,常常接触到啊…… “我会给妳个名分,妳暂且回家去比较妥当。” 听到靖王这么说,曹宛乔一时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她、她还能回家? 靖王又补充一句:“免得妳又被使唤去陪聊。” 作者有话要说: 蓝潇潇:这就要回家?我还没找她打牌啊! 第18章 曹宛乔以为自己已经是靖王的人了,怎还会有先回家再给名份这种方式呢?她又不是很明白古代藩王纳侧妃侍妾是怎么做的,实在一头雾水。 可一想到能够回家,她着实欢喜,忍不住扬起嘴角跟靖王再三确认:“王爷可是说真的?我能回平函城去?” 靖王见她笑了,眼中也泛出淡淡的笑意。“待一切事宜计定,我就去迎娶。” 曹宛乔毕竟不是古代人,并不知道妻为娶,妾为纳,故而听不出靖王的暗示,一时高兴,又追问:“那我什么时候能回去?” 靖王看她这么心急,眼中笑意消失,闷闷的说:“今天我就让人安排,可妳在家不会太久,我很快去接妳。” 曹宛乔这才后知后觉自己实在太心急了些,为免靖王改变主意,她露出一个甜甜的笑。“谢谢王爷。” 靖王看着这笑,一会儿才“嗯”了一声。 “我送妳回将胥院。”靖王就这样牵着她一路从后院走回前院,这举止不知落入多少人眼里。 曹宛乔这边欢天喜地的准备回家,靖王回了书房,留福从牡丹阁回去以后,知道这事,震惊的忙问他:“王爷若是特别喜爱曹姑娘,想给她侧妃的位置,也不必先让曹姑娘回去啊!蓝侧妃那时候也没回家,直接册封了侧妃的!” 靖王摸了一本大晋礼典看着,头也不抬的回道:“我不想她不明不白的跟了我,况且,让曹家把族谱改回来,她就是屠户的女儿,不是太常寺典簿之女。” 留福听了这话,恍然大悟,瞬间脑补出一大堆靖王的想法,比如这个太常寺典簿或许有些猫腻,王爷不喜欢,这么做可以更加打脸京里头的人,诸如此类。 不过不管靖王想怎么做,留福也没有置喙的余地,曹宛乔先回家再入府也不是太奇怪,就像蓝潇潇说的,姑娘们来王府做两天客,仍是清清白白的回家,王爷看中了曹姑娘,再纳进来,就是这么个程序。 留福便问:“那王爷对其他四个姑娘打算怎么处置?” 靖王随口道:“通知她们家人,有那在意名节的便留下给个地方住,其他任凭他们自己打算。” 留福依言便去处理那些姑娘了,碧儿得知靖王让曹宛乔先回家去再进王府,也认为这是靖王重视曹宛乔的表现,羡慕的说:“姑娘真有福气,王爷肯定非常喜欢姑娘!” 正满心兴奋,忍不住自己收拾行李的曹宛乔听到这话,手上动作停下,觉得特别心虚。 靖王这一连串的举动看起来真像十分钟爱她的样子,可靖王总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令她没有实感,这人真这么喜欢她吗? 不过对于自己的处境来说,得到靖王的重视总是好的,这趟回家,相信族里就没人敢拿捏他们家了。 她想得没有错,靖王不但安排她回平函,阵仗还不小,以至于她隔日才能启程。 车马护卫,金银礼物,各色具备,尤其护卫人数肩比藩王出行,还是要一路保护她回家,直到再进王府的。 靖王本想亲自送她回平函,但整个王府都强烈反对,藩王出行所遭遇的危险不小,除了皇帝可能有眼线在此,其他藩王可能也别有心思,最后靖王才打消主意,却不是为了自己安全着想,而是怕因此牵连到曹宛乔一家人。 这些曹宛乔都不知道,临行前,靖王拍了拍她的头,说:“我很快接妳回来。” 曹宛乔摸摸被拍的头顶,点了点头,想想才说:“王爷好好照顾自己。” 靖王愣了下,又是轻轻“嗯”了一声。 落在旁人眼里,两人彷佛真有点浓情蜜意的样子。 蓝潇潇等后院众人闻说此事,虽不得到前头去看,可俱是羡慕不已,蓝潇潇也起了危机意识,猜测曹宛乔回来极大可能是侧妃的位置,如此大张旗鼓让她先回家再迎回来,显见比自己等级高多了。 除了蓝潇潇心有不平外,郭玉凤更是委屈到了极点,她亦是隔日出了王府,走的后院角门,因郭知县不得擅离职守,所以是郭夫人带着一众下人来接,自是相对涕泪一番,但郭玉凤也耳闻了前院曹宛乔出府盛况,心中又妒又恨,想到这个屠户之女日后会成为王府侧妃,自己还前途未卜,怎能甘心? 当初被抢来的六个女子,除了郭玉凤与曹宛乔,其余人也都通知了家属来接,有三个是愿意接回去的,就是杨涵的家人来说,进了王府名节已损,人若要回家便送进家庙,留福听了,也没上报靖王,想着留杨涵一口饭吃也总比让她年纪轻轻就青灯古佛一生的好,便发了善心将人留了下来。 几个选秀女子去路大致底定,曹宛乔乘着王府车马一路风光回到平函城,不比当初带着晦暗的心情上京,回家去的路上确实轻松许多。 到得曹大牛家,因前门开在菜市,便停于后门处,长长的车队将小巷挤得水泄不通,常福、顺福两个当初把曹宛乔抢回王府的太监被下令服侍她回家,此刻哈着腰小心翼翼围在马车边,护着碧儿将曹宛乔扶下车来。 曹宛乔一下车,便见曹大牛与陶氏携着三个弟弟跟曹小宝站在门前,一脸惊奇的看着眼前的景象,他们早已收到王府送来的消息,故而在门前等候。 曹大牛夫妇见了曹宛乔,只见她虽没有显见的富贵华丽,可也是一身绫罗绸缎,端的精致昳丽,不知是不是穿戴衬托,曹宛乔本人不过三日未见,却彷佛脱胎换骨,光彩照人。 他们夫妇一时怯弱不敢上前,曹小宝却不管这么多,见到姐姐,奶声奶气的喊道:“姐姐!抱抱!” 随即伸出手去,曹宛乔也一如往常,笑着抱过妹妹,捏了捏她的小脸蛋,曹大牛夫妇才松了一口气。 “乔乔就应该暂住族里才是,这里地方狭小,如何容得这么多人?” 不合时宜的声音忽然插嘴,曹宛乔看过去,才发现八叔公也来了,站在一边带着谄媚讨好的笑这么说着,曹宛乔皱了眉,还不待她说话,一边常福、顺福都是人精,看出来曹宛乔不喜此人,便出面对八叔公斥道:“大胆!谁许你随意称呼曹姑娘名讳?曹姑娘的家在此处,何故要住到别的地方?王爷虽指派我们许多人,我们自会打算,不用你胡言乱语!” 八叔公吓了好大一跳,想起那日被王府劫人的景象,身子一缩,浑身发抖,可看见曹宛乔身价不凡的模样,鼓起勇气道:“我可是她八叔公……” “八叔公不必多说了,我要住在家里,反正王爷说很快来接我,也不必打扰族里了。” 曹宛乔淡淡说着,八叔公不禁语塞,曹宛乔有了靖王府这靠山,说话有底气许多,八叔公便畏缩起来。 陶氏不欲与八叔公多纠缠,对曹宛乔微笑道:“咱们先进去说话吧,闺女一路上也累了。” 一行人便打算进屋去,不料旁边冲出来一个高壮的男子,却是三叔的长随林礼,阴沉着脸喊:“曹大姑娘已是我家老爷行五的女儿了,并非这曹大牛之女!” 作者有话要说: 此一时彼一时 第19章 听见林礼这么说,八叔公第一个惨白了脸,指着林礼唾液四溅骂:“你胡说啥呢?我看着乔……大牛他闺女儿长大的,并不是老三家的女儿!” 这八叔公倒比曹大牛一家还心急,毕竟他仗恃对曹大牛有恩,曹宛乔进了靖王府,他感觉就像自家亲女儿飞上枝头,这等好事落在老奸巨猾的老三身上,他可不甘心! 林礼冷哼一声道:“曹姑娘上京前就将族谱给改过来了,不管她在哪里长大,现在都是我家老爷的女儿,靖王爷若想纳曹姑娘入府,该向我家老爷提亲……” 他话还没说完,常福、顺福两个早得了靖王吩咐的,漫不经心开口:“是有听说这事儿,也没什么,赶明儿把族谱改回来就成。” 林礼错愕不已,吭吭哧哧的辩驳:“哪能这么儿戏呢?我家老爷吃了这亏,可以上告衙门……” 此话一出,不只靖王府的人,曹大牛一家与八叔公都露出奇怪的笑容,哎,原来这林礼当京官随从当出了优越感,脑袋都不清楚了。 常福挑了眉问他:“你家老爷上衙门告谁去啊?” 林礼硬着头皮继续要挟:“自然是……曹氏族里,已经改过的族谱,怎能如儿戏般又改回去?” 顺福呵呵笑了两声。“管你告到哪个衙门,就是告到皇帝那儿,尽管说是咱们王爷让改的族谱,想拿王爷怎么着啊?” 林礼哑口无言,这趟南下,才发现藩王的势力有多么嚣张强势,在京里各个贵族世家斗得乌烟瘴气,还要竞争皇帝欢心,让他家老爷这些小京官都以为皇帝仍是那高高在上的天子,没想到南下这几日,就让他如天旋地转般,简直不认识这个世界了! 八叔公为免林礼再口出妄言,把他拉到一边去,低声斥道:“你还打算怎的?乔乔也不是自己愿意被王府抢去的,既进了王府,哪还能再去选秀?你还是赶紧回京,叫你家老爷快替他四女儿准备选秀吧!” 林礼不甘心道:“就算曹大姑娘不能去选秀,照靖王府这做派,想来也有个侧妃之位,我家老爷理应分得一杯羹才是!” 八叔公这才明白林礼贪婪的心思,着急道:“你以为王爷做什么把乔乔的族谱改回来?明显就是不待见你家老爷当乔乔名义上的爹呗!” 林礼还待再争,八叔公却挥挥手,不耐烦道:“你还是赶紧回京去,免得又叫王府的人捉住打一顿!” 八叔公赶紧回过身,却见曹大牛一家人已将曹宛乔迎了进去,几个随侍的太监仆妇也跟了进去,余下护卫们在曹家外头开始有条不紊的摆开守卫的人马,八叔公涎着脸上前去,正打算进门,却被冷脸的护卫挡住,八叔公傻了眼,只听得护卫说道:“想找曹姑娘的家人得先通报过后才能进去。” 八叔公在外跟护卫拼命解释不提,因曹家狭小,外男皆不便入内,常福、顺福便亲自帮忙搬着礼物进去,挤得正厅满满当当,曹大牛与陶氏看得目不暇给,曹宛乔给爹娘介绍过碧儿与常福、顺福几个随身服侍她的人,曹大牛与陶氏也不敢摆出上位者的模样,只能吶吶无语。 曹宛乔对常福、顺福道:“两位公公也看见了,我家实在不大,容不下这许多人,我想着外头既有护卫,便只留碧儿在家服侍我,委屈两位公公与其他下人到外头客栈另住。” 常福、顺福犹豫再三,可眼见曹家确实也没有让他们妥善安身的地方,只好答应下来,笑着对曹宛乔道:“曹姑娘也不必操心小的几个的住处,王府已谕令平函县衙腾出地方让护卫们轮班居住,小的几个就顺势住到那儿便成。” 曹宛乔一听,才知道平函知县还得负责安排住处给这些陪侍她回来的人,郭玉凤不知作何感想?这可尴尬到家了。 王府带回来的礼物赏赐安排完毕,常福、顺福便带着其他相干人等前往县衙,陶氏还想留饭来着,是常福、顺福推辞不受,才作罢。 此刻那守门的护卫才寻了这空档禀告八叔公想进来,曹宛乔听了,面上淡淡道:“我今日累了,让八叔公改日再来吧。” 这时候可没人敢反驳曹宛乔,常福、顺福出去的时候就顺便通知了八叔公,曹宛乔不管外头如何,让碧儿去她房里整理行李,便只剩他们一家人团聚。 陶氏半嘲讽看向门口的方向,对曹宛乔说:“自从王府让人送消息来,这八叔知道妳或许有大前程,简直像是要住在咱们家不走了!从前怎么对咱们大呼小叫,如今倒笑得脸上能开出花来,当咱们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哪?” 曹宛乔笑说:“八叔也有讨好咱们的今日啊,就由得他去,总比从前老想坑我的好。” 陶氏听了这话,露出担忧的眼神,仔细的检查她全身上下,眼眶一红,拉过曹宛乔的手说:“前几日妳八叔连滚带爬的跟着那林礼回到平函来,话都说不清楚,什么妳让靖王府的人给抓了,什么他们一堆兵马,把林礼打得差点断气,听了我急得不行,妳爹跟我简直想立刻飞去杭邑,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曹宛乔看向不善言语的曹大牛,此刻他对她憨憨一笑,曹宛乔心中温暖,安慰他们道:“我也是吓了一跳,不过王府的公公们是对林礼才动手,对我们这些姑娘们都挺好,进了王府也没人为难我们。” 陶氏又深深叹了口气。“后来妳八叔公冷静下来,才说出是靖王把妳们这些要上京选秀的姑娘们带去王府了,我也才知道从前就有过这种事,妳八叔公愣是忘了,都没提醒我们跟县太爷,可我跟妳爹还是担心的不得了,妳去选秀说不得落选能回家,进了王府咱们就根本打听不到消息了,我拜了一整晚菩萨,只求祂保佑妳平平安安。” 虽然这辈子只相处了一年时间,可果然还是家人对她最好,曹宛乔温顺的靠着陶氏的肩膀撒娇。“幸好王爷这么快就让我回家,不然爹娘说不定真要来找我了。” 陶氏拍拍她的手,抹了抹眼角的泪。“看到妳无事我就安心了,只是得了王府的消息,说让妳先回家,王爷日后再让妳进府,我跟你爹一头雾水,可大家都说这是妳有大前程的意思,乔乔,可是真的?王爷真的看中妳了?” 曹宛乔又开始心虚起来,低下头假装羞涩道:“王爷是这么说的,说要给我个名分,让我先回家来,很快便来接我。” 陶氏本想问她是不是已经跟靖王成事,但孩子们都在这里,实在不好问,只得按下不提,转而说:“这也算是妳的机缘,没有进京选秀,却让靖王看中了,就是不知进了王府,咱们以后好不好见面?” 曹宛乔抬起头来,心情也有些沉重。“这个还不知道,不过王妃一年前过世了,现在王爷后院好像没有主事的人,或许待新王妃来了之后,看看规矩如何。” 陶氏一听,想着也只能如此,便起身招呼道:“本以为王府的那些大人们会留下用饭,我让妳爹去叫了一桌席面,如今倒只有我们一家人享用了。” 几个弟弟妹妹听不太懂陶氏跟曹宛乔的对话,但知道今晚有大餐吃,都十分高兴,欢欣鼓舞。 曹宛乔在曹家优游自得,松州的州治杭邑,靖王府书房中,靖王拿着京里皇帝送来的密信,陷入沉思。 留福也知道皇帝让人送信来,奉上茶后,小心翼翼的问:“王爷,皇上可是想刁难您什么?” 靖王摸了摸胡子,淡淡道:“没什么,就是说要再送一个贵女来,作靖王府的新王妃。” 第20章 留福听了,吃了一惊,屈指一算,唏嘘道:“王妃去世也已一年有余了,估计皇上早已相中了人选,等着您过妻孝后才告诉您,那王爷打算回信告诉皇上何时迎娶呢?” 靖王微不可查的挑眉,说:“你以为新的王妃来,芳菲苑‘那东西’还藏得住?” 留福脸色僵硬一瞬,斟酌着问:“所以,王爷是不是该把……王妃给搬出去呢?” 他身为下人,总不好直呼王妃‘那东西’,只好一直这么叫着。 靖王摇了摇头,坚定道:“不搬。” 留福苦了脸,在心中叹气,只好问:“若新的王妃来,真是不好藏的,毕竟那里多是历代王妃居住之所,就算不让人住,也不好拦着人家去看。” 靖王瞥了留福一眼,慢条斯理道:“所以我打算这次不接受皇帝指婚。” 留福一愣,虽然藩王对皇帝阳奉阴违不是一日两日了,甚至阳违阴也违的状况更是日益增加,但留福还是不由得忧虑起来。“依着朝廷的习性,会寄信给您多半也是跟那户人家说好了,说不得嫁妆已经准备起来……” 靖王却道:“那与我何干?上次指婚是我父王应下的,如今皇帝的权力更不比父王在的时候,娶这个王妃对我并没有益处。” 留福见靖王难得说这么一串话,连连点头同意,可还是忍不住说:“但王爷后院仍该有个王妃主事才是,妃位空悬,后院好几个主子都人心浮动,频频向小的打听王爷的情况。” 靖王站了起来,走向书架子,抽出一本书来,原是他自寝殿拿过来的那卷诗经,他摸了摸书封,才说:“新的王妃我已决定好人选,就是曹姑娘。” 留福呆了好半晌,才支支吾吾问:“曹、曹姑娘?那个亲爹是屠户的曹姑娘?” 靖王点点头,表示正解,留福仍是不可置信,脱口而出:“历代的王妃非世家即贵族,一个屠户之女怎能当王妃?” 靖王朝留福斜眼看过去,留福只觉靖王这眼神冰冷,隐隐含着一股杀气,不由得跪了下来,皱了脸求饶:“是小的说错话,小的该死!” 留福说完自打两嘴巴,靖王把视线收了回去,才说:“依如今松州的实力,我想娶谁就娶谁。” 想到松州如今兵强马壮,富裕兴盛,自家主子确实有底气不理会皇帝的指婚,留福不敢再驳,小心翼翼道:“王爷就这么喜欢曹姑娘?” 靖王看着手上那卷诗经,良久才说:“喜欢,很喜欢。” 留福轻轻吁了口气,讨好的笑说:“那小的即刻便开始筹备迎娶新王妃一干事宜!” 靖王难得除了点头又开金口:“嗯,去吧。” 留福这才敢爬起来,自言自语道:“这消息一传出去,肯定会惊动整个松州了!” 靖王耳尖的听了这话,兀自沉思起来。 而当曹家接到顺服、常福喜笑颜开的捧着靖王谕令来时,都以为自己听错了,陶氏结结巴巴的问他们:“两、两位公公说的可是侧妃?咱闺女要进王府当的,是侧妃对吧?” 顺服,常福一开始接到谕令也是目瞪口呆许久,反复确认真伪,直到确定是货真价实的靖王谕令,才不得不信。 原本以为自己陪侍的是将来的王府侧妃,他俩已是十分得意欢喜,谁知天上竟掉下来这么个大礼,只要他们好好巴结服侍曹宛乔,不愁将来能成为王妃的心腹,前途一片光明! 故而如今更是对曹家百般谄媚,恨不得将曹家诸人供起来,连对最小的曹小宝都口呼曹小主子起来 曹宛乔才是最懵逼的,她反复回想自己怎么对待靖王的,结果愣是只想起把人家当瘟神,略靠近些就哭哭啼啼,这靖王是看到她哪一个不为人知的优点吗?她自己都不知道的那种? 她又忍不住看看自己全身上下,摸了摸脸,莫非这时代的审美观看她有如天仙下凡吗? 曹大牛一家人俱是久久无法回神,还是碧儿欢喜的跪了下来,向曹宛乔称道:“贺喜王妃!” 曹宛乔扯了扯嘴角,忙走到一边去,用手势示意她起身。“现在还不是,妳别喊了!” 碧儿撅着嘴起来,不以为然道:“都有王爷谕令了,这事儿肯定做准的,先喊起来,好习惯嘛!” 陶氏将碧儿的举止看在眼里,暂不言语,对曹宛乔道:“不管封什么位,也要王府再派人过来,看是什么章程,咱们再应对。” 曹宛乔自己内心如万马奔腾而过,其实紧张失措不已,听到陶氏这么说,连连点头,她还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反应才好。 本来以为自己总归逃不过小妾的命运,只能走一步算一步,谁知道突然来这么个大惊喜,呃,或者说惊吓,她一下子成了正妻,还是一疆藩王的正妻,这算是了了原身的心愿吗?毕竟原身一直逃避去当妾室的。 不管如何,靖王府因没有隐瞒消息的意思,很快平函城中众人皆耳语相传,那个曹屠户家本来就已经足够好运当头的闺女,不是要去做侧妃,而是更尊贵的王妃,众人自然不敢置信,纷纷想打探消息。 可曹家护卫戒备更加森严,之前八叔公通报一下,曹大牛同意便能上门,这回顺福、常福直接拒绝,说是曹大姑娘如今身份贵重,门户轻易不开,可怎么个贵重法,两个人却不肯向八叔公透露分毫。 其实顺福、常福心里也有些悬,屠户之女成为藩王妃,简直闻所未闻。 至于曹大牛的生意,自曹宛乔被王府劫走便停业了,一开始是担心闺女无心做生意,后来是知道曹宛乔被靖王看中,没有确定份位前,总不好就重新开张,遂休息至今,也因此曹大牛这里,没人打听得到消息。 外头种种纷扰,都入不得曹宛乔的耳,曹大牛等人还不至于对她另眼相待,可也是有些不知所措,令曹宛乔心情复杂起来。 这一晚,她独自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碧儿因连日对她聒噪当王妃如何荣华富贵云云,被她赶到别的房间去睡,还十分委屈的模样。 曹宛乔懒得理她,早早便就寝,却仍是满脑子困惑,靖王的举动实在令人费解,他到底为什么要娶她做王妃? 想得出神之际,却忽听一阵轻轻的吱呀声,她往声音来源看去,只见自己闺房的门扇被轻轻推了开来,一个颀长身影走了进来。 曹宛乔一愣,登时有如魂飞魄散,直觉要尖叫出声,却被那人大步上前捂住了嘴。 只听一声低沈的男音道:“别喊,是我。” 曹宛乔听了,全身发抖,不停摇头,那人轻轻拿开捂着她嘴的大掌,才见曹宛乔哽咽着说:“你、你谁啊?” 那人一愣,闷闷的说:“我是靖王。” 曹宛乔霎时止了抖,定睛一瞧,果真是大胡子单眼皮的靖王,不由得面色尴尬,小声的解释:“啊……王爷别介意,我向来不太认得出各人的声音……” 靖王摇摇头。“算了。” 曹宛乔才后知后觉现在的境况,半夜三更,自己只着一身轻薄纯白单衣,靖王显然避开众人耳目来到她闺房,这、这是想做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咱们男主跳窗来了……嗯,不对,人家直接走门,不啰嗦! 第21章 曹宛乔做梦也没想到靖王会出现在这个家中,感觉似乎还云里梦里。 现在是她坐着,靖王站在床前,仅有月光透过窗扇洒进来的微光,曹宛乔借着起身去点亮蜡烛,默默离靖王几步远。 靖王却阻止她道:“我是悄悄来的,还是别点蜡烛了,免得惊动妳爹娘。” 曹宛乔只好作罢,她指了指靠墙的座位。“王爷先坐下吧。” 靖王依言去坐,曹宛乔又想去倒茶,靖王忽而开口:“妳别忙,我今日不会碰妳。” 曹宛乔身子一僵,尴尬的笑了笑,不可否认心里松了口气,便问:“王爷怎么突然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靖王见她仍是离了几步远站着,也不勉强她,只是凝视着她,问:“忽然迎妳为正妃,可影响到妳的生活?” 曹宛乔没想到靖王问这个,摇了摇头。“我不出门,外头如何也不知道,王爷的护卫很尽责,将我们家保护得很好。” 靖王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说下去,曹宛乔心说,难道靖王悄无声息专程来到平函,就只为了关心她有没有被封妃的传闻影响? 实在不明白靖王是个什么心思,曹宛乔咬了咬唇,鼓起勇气问:“我能不能问王爷……为什么想娶我做王妃呢?” 靖王静静望了她一会儿,忽然反问:“妳觉得是为什么?” 曹宛乔一愣,表情有些呆,她摸了摸自己脸颊,不好意思的说:“我自认不是什么大美人,比如杨涵姑娘就比我美多了,在王府时也不晓得怎么讨好您,况且您位高权重,要什么女人没有?封我的,还是王妃的位置,我心中有些忐忑……” 曹宛乔也是衡量自遇见靖王后,他这一系列对待她的态度与举动,发现靖王应当不是如传闻中那么狂躁暴戾,不分是非的人,所以将自己一腔疑惑都诉诸于口。 靖王听完,仍是那样无动于衷,慢慢开口道:“曹宛乔,妳说妳这名字来自诗经,不识字,可翻开诗经却一下子翻到秦风的页面,妳认为我会怎么想?” 曹宛乔浑身一僵,心脏开始狂跳,她双目左右张望,明显动摇起来,支支吾吾道:“我、我……” 她一时想不到该用什么借口搪塞过去,若说是王爷看错了,是不是质疑王爷的眼力?正在不知所措间,靖王紧接着说:“妳还记得被车撞之前,有个人试图把妳推开吗?” 曹宛乔听了,许久无法理解靖王这话的意思。 “什、什么……” 她如若自言自语的问出了口,靖王见她像是理解困难的样子,补充道:“我就是那个跟妳一起被车撞了的人。” 曹宛乔眨了好几次眼,终于明白过来靖王说了什么。 她从惊慌到惊喜,忍不住上前两步,扬起嘴角喊:“老乡啊!” 靖王很快起身走近她,将手指放在唇前,嘘了一声。“小声些。” 曹宛乔立即摀住自己的嘴,但双眼流露出喜悦与激动,她放开手,压低声音道:“你也是穿越来的?” 靖王点点头,还待再说,曹宛乔却主动上前握住他双手。“原来你跟我也一起穿过来了!我还以为你死了呢,没想到你还穿成了靖王,你就是我的恩人哪!”曹宛乔一顿,蹙了眉头。“呃,不对,我跟你估计上辈子都死了,所以也称不上救了我……反倒是我拖累你来到这里……” 曹宛乔满心欢喜登时消失无踪,双眼盛满浓浓愧疚。“对不起啊,你只是好心救人,却来到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靖王看了看她握住自己的手,之前本打算说出口的话吞了下去,改口道:“我也没想到会穿越时空,原本我是不信这些的。” 曹宛乔连连点头,好不容易找到跟她有相同处境的人,分外觉得有认同感。“就是,我刚来时慌得不得了,既怕被拆穿,又怕在这里被随便嫁掉,幸好后来知道我现在的家人都挺好的,相处久了也有感情……不过还是比不上你的运气,穿成了这里的王爷,王府就你最大,不对,整个松州就你最大,可比我好过多了吧?你刚穿来啥情况啊?” 靖王对曹宛乔忍不住唠唠叨叨一堆,并没有不耐烦,反而双眼隐隐藏着笑意,听到曹宛乔的问话,他回想了下,才说:“刚穿过来,一睁眼,旁边就躺了靖王妃,嗯,是死的。” 曹宛乔一愣,目露恐惧。“不、不会吧?人家说王妃一年前去世,难道刚好就是你穿过来那时候?” 靖王点点头。“约莫是的。” 曹宛乔露出犹豫的神情,期期艾艾问道:“是不是原本的靖王把王妃……” 靖王摇摇头。“我还有原本靖王的记忆,在他记忆里,只是跟王妃一起喝了酒,就没有印象了。” 曹宛乔松一口气,若穿越过来的原身是个杀人犯,那真够吓人的。 “谁害死王妃,你知道吗?” 靖王又是摇头。“那时候我还在适应,也没有怀疑的人选,不过这事确实古怪,酒跟食物让人验了都没有毒,寝殿也没有旁人出入过,王妃本身没有其他外伤,既不知道凶手是谁,我便吩咐人把王妃的尸体放在她院子里,用冰存着,打算有了线索再继续追查。” 曹宛乔闻言一呆。“你、你说什么?王妃的……难道还在王府里?” 靖王点点头。“嗯,办的丧事我让人用空棺材出殡。” 曹宛乔顿时放开了他的手,表情尴尬。 “这……恩人你的想法还真够奇特的……” 靖王看着空落落的手,有些纳闷,方才自己说错什么话了? 曹宛乔又退后两步,正了脸色,轻轻一拍手,道:“你认出来我是上辈子那个被车撞的人,才召我服侍吧?又拿诗经试探我,啧啧,恩人好聪明呀!现在我们两个既然相认了,那事情就好办许多,你想娶我当正妃,也是怕别人拆穿你吧?嗯,两个人合作总比一个人单打独斗好,在古代生活不容易,我们就互相帮助,彼此合作吧!” 曹宛乔自顾自推理完这串结论,特别斗志满满,靖王摸摸自己胡子,轻咳一声,才说:“嗯,就这么办。” 曹宛乔笑着对他说:“其实一个大男人穿来这里当王爷很好的,你后院环肥燕瘦那么多女人,肯定幸福得不得了吧?” 第22章 靖王听了这话,微不可查的扯了扯嘴角,淡淡道:“我没睡过她们。” 曹宛乔疑惑的偏头。“那不是很可惜吗?”她灵光一闪,又一拍掌道:“是不是因为王妃死在你旁边,你有阴影啊?这也难怪,若换作是我,刚穿来就吓死了!唉,这古代的后院真可怕,连王爷的正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说不定就是那些女人干的呢!” 曹宛乔穿越过来一年多,一直压抑自己的本性生活,如今遇到了跟她来自同样时空的人,忍不住话痨的个性毕露,叽叽喳喳像只小麻雀讲个不停。 靖王一直没插话,曹宛乔拍了拍他肩膀,甜甜笑道:“咱们说不定要在这里老死了,要是你遇上心仪的女孩子,别客气,我这个准王妃给你作挡箭牌,你想宠哪个就宠哪个!” 靖王无语了一会儿,低低道:“暂且不想那些事。” 曹宛乔微微偏头,不甚理解。“你真的不用客气啊,我要不是这里的男人实在不合胃口,不然也得拿你当挡箭牌,养个面啥首的。” 靖王双眼倏地瞇了起来,还未流露危险的目光,只见曹宛乔哈哈一笑又说:“开玩笑的,能不嫁给别人当小妾我就特别高兴了,谈恋爱什么的现在根本想象不到啊!” 靖王原本提起来的气又默默消了下去,为转移曹宛乔对这话题的注意力,他道:“王妃既死得古怪,可见原本的靖王对王府掌控力并不是百分之百,这是我首要关注的,妳日后进府,我会保护妳的安全。” 曹宛乔听了觉得有理,打了个寒颤。“我会不会也喝了杯酒就挂啦?” 靖王目光坚定的看着她。“有我在,不会。” 曹宛乔愣了一下,觉得他的眼神除了自信外还有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她忽然问:“你叫什么名字呢?” 靖王僵了一瞬,看着曹宛乔那双清澈晶亮的双眼,他脱口道:“褚……” 曹宛乔眨了眨眼。“楚?清楚的楚吗?这是你的姓?那我喊你阿楚怎么样?” 靖王轻咳一声,点点头。“随妳高兴。”后来又补充道:“在外人面前小心漏馅。” 曹宛乔正色道:“我会的,平时还是喊你王爷好了。” 她原本想问他本名,让靖王这么一打岔倒忘了,反正平时还是得喊王爷,知道了也不能如何。 忽然外头打更的声音响起,靖王低头看着她,温声道:“夜深了,妳快睡吧,我很快会让人来下聘。” 曹宛乔这才想起靖王是悄悄来的,呃,也不能算悄悄,外头护卫都是靖王的人呢,他来她闺房一点都不困难。 “你要回杭邑去吗?不会是为了跟我相认才特意来的吧?”曹宛乔又忽然这么问,双眼充满疑惑。 靖王想了想,才说:“我还有其他事。” 如果她觉得有负担,还是撒个善意的谎为好。 果然听到靖王这么说,曹宛乔眼神放松,又笑起来。“那你路上小心啊!” 靖王点点头,往房门走去,临走前,回头一望,只见曹宛乔站在原地,笑盈盈的跟他挥了挥手。 靖王扬起嘴角,可惜那把大胡子遮掩住,曹宛乔没能看出来。 送走靖王,曹宛乔睡了个香甜的美梦。 隔日清晨起来,曹宛乔觉得格外神清气爽,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后经常出现的惶惑不安,此刻都安定下来,知道有个同伴在这里,让她对未来顿时充满了希望。 迎她为王妃的谕令颁下之后,她一刻也没感觉到开心,一直怀疑自己,可知道靖王就是上辈子救了自己的人,她才开始产生期待的感觉,王妃哪,自己上辈子只是个小白领,几千工资,现在能成为松州一人之下的王妃,这算时来运转了吧? 曹宛乔并不是爱慕虚荣的人,可在能保证自己的安全后,谁不想过上舒舒服服的日子呢?尤其古代上位者视人命为草芥的事层出不穷,保不住哪天小命就没了,她身为女子还得整天提心吊胆担忧自己的贞操,现在这些烦恼至少在成为王妃后消失大半,谁能不高兴呢? 曹大牛跟陶氏也发现曹宛乔似乎一夜之间变得开朗不少,有些讶异,其实女儿被靖王看上,还是正妃的位置,他们应该要欢喜的,只是看到曹宛乔经常郁郁寡欢的模样,他们也对这好事惴惴不安,不敢置信。 现在曹宛乔看来对亲事甚至隐隐期待的样子,曹大牛跟陶氏也放松了心情,陶氏开始帮女儿绣些鞋袜巾帕等物,准备嫁女儿。 靖王果然非常有效率,很快让人来进行六礼,靖王是二婚,女方又是平民,还是先进了王府一次再出来的,为免松州人民议论,流程能加速就加速,到了请期一礼,很快敲定日期就在当月。 曹宛乔虽然觉得有些快,但因她即将封妃,全家怕给她惹事,都关在家中不出门,几个弟弟妹妹着实有些可怜,所以她觉得尽快嫁过去也好。 只是曹大牛夫妇不免觉得舍不得,陶氏在一家人吃晚饭时便叹了口气,说:“这个月就要嫁,怕只能绣几个帕子。” 曹大牛比较乐观,安慰妻子也算是安慰自己道:“咱乔乔这回是去作正妻,妳平日多绣些,咱们应当能送给乔乔的吧?” 夫妻俩带着期待的眼神望向曹宛乔,她也只好微笑说:“这种小事想来王爷会准的,只是娘不可太过操劳,累坏了自己。” 陶氏在心中盘算,边说:“肉干的事倒可以放放,妳嫁到王府去,八叔也不敢再找我们碴了吧?就不必急着攒钱。” 曹大牛连连点头。“就是,八叔他前阵子还同我说,以后会给我最上等的货,还会少收我钱。” 陶氏闻言,想起一事,面带担忧的问曹宛乔:“乔乔,我在想,你爹是不是该换个营生?否则妳当了靖王妃,我们还是屠户,就怕王府后院的人会说些风言风语。” 第23章 曹宛乔一愣,她之前也只想着家中生意不必再受八叔公箝制了,倒没想过会影响自己的名声。 “其实我不在意这个的,王府里头,反正再怎么比,很多都是比我出身高的人,若王爷不在意,爹做什么工作都不要紧吧。” 曹宛乔如此安抚曹大牛跟陶氏,要换一个经营许久的工作是很不容易的,况且陶氏腿脚不便,曹大牛能做的生意也很有限,为了自己来改变,她总觉得很愧疚。 不知道王妃有没有月银来着?曹宛乔在心里盘算在王府多攒些钱给家里,让曹大牛跟陶氏不至于那么辛苦。 不过现实证明她想的还是太天真了。 陶氏因还是想给女儿置办嫁妆,跟外头护卫首领商量了下,让曹大牛带她出去买红布打金饰,靖王的吩咐是不让任何人打扰曹宛乔,曹家夫妇要出门倒没有限制,便准了行。 但还是从县衙匀出两个本不当值的护卫陪同曹大牛跟陶氏出门。 当他们买完了布,刚出布庄,就碰上陶氏她娘跟大嫂,陶氏十分讶异,陶老妇带着满脸笑,说想跟陶氏说几句话,护卫知是曹宛乔外婆与舅母,当然没拦,陶老妇便走近过来,对陶氏说:“消息传到村里,说乔乔要嫁给靖王当王妃,全家人吓了一跳,怎么也不肯信,这才急急进了城,闺女啊,这事儿可是真的?” 一旁陶家大嫂看着旁边护卫们,表情有些愣神,护卫略看了看他们,陶家大嫂便有如惊弓之鸟抖了一下,陶氏见状蹙了蹙眉。 “王爷谕令已下,也请了期,就这个月出门。”陶氏简短的向陶老妇交代,这事也没什么好瞒的,时间一久整个松州都会人尽皆知。 陶老妇跟陶家大嫂闻言惊愕不已,陶老妇露出惊喜的表情,陶家大嫂则是表情复杂。 陶老妇随即压低声音对陶氏道:“咱们乔乔可真是时来运转了啊!王府肯定下了很多聘金吧?那得是多少钱哪?” 陶氏见老娘问起钱的事,就有些兴致缺缺,淡淡答道:“我不知道。” 陶老妇愣了下,有些不悦的拍了拍她的手臂。“我可是妳老娘,聘金多少都不敢跟我说吗?” 陶氏略微不耐烦的说:“我真不知道,王爷急着娶乔乔过去,只先让人送了聘礼单子,说东西之后会慢慢运过来,我们一家又没人识字,怎么知道有多少?” 原来曹大牛跟陶氏拿了聘礼单子,说是单子,其实是一本册子,只见密密麻麻许多字,顺福、常福看了都向他们道喜,陶氏想着家中无人识字,等东西运过来再慢慢看,因曹宛乔原身也未曾读书,陶氏就没想到要给她看看,所以曹宛乔完全忘了还有聘礼这种东西,其实曹家早已成了大富翁,一家上下还不自知。 陶氏见陶老妇一来只问聘金,心里就不高兴,拉了曹大牛的手要走。“娘,我今日还忙得很,妳没有别的事我就要走了。” 陶老妇这才慌慌张张的拦住她,涎着脸笑说:“闺女啊,就是家里近来状况有些不好,妳大哥看上一块地,实在不凑手……” 陶氏表情一变,不可置信道:“娘!难道妳想拿乔乔的聘金去给家里买地吗?” 陶老妇完全没觉得哪里不妥,理所当然道:“乔乔都要当王妃了,给我们家一点好处又怎的?”她看了看一边护卫,更加靠近陶氏,压低声音道:“乔乔从前可是跟她表哥议过亲的,这事儿要是让王爷知道了,王爷会怎么想?” 陶氏如遭雷击,她呆愣的看着自家娘亲满是贪婪的脸,心中死灰一片,她的娘家怎么是这样的?从前嫌弃她跟曹大牛就算了,现在曹宛乔发达了,竟还不知羞耻想来分一杯羹! 陶氏当即就气得红了眼眶,曹大牛见状,赶紧上前搀扶住她。 其实他大约听到了一点,钱的事他完全交由媳妇儿打算的,才不插嘴,可见到媳妇儿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他才搂着陶氏,对一边护卫说:“两个大兄弟,我媳妇儿有些不舒服,我们还是先回家吧!” 护卫当然不能让陶氏有一点差错,这可是未来王妃的亲娘,在外头出什么事,他们可担待不了,当即答应,一人在前一人在后的簇拥曹大牛跟陶氏往曹家方向而去。 陶老妇跟陶家大嫂在后面追赶,陶老妇急急喊道:“闺女,我话还没说完哪!” 一个护卫不耐烦道:“这位婶子,没见妳女儿身子不适吗?还是赶紧让人回去歇息吧!” 陶老妇是乡下人,被个兵勇这么一说,便怯懦不敢再言,跟陶家大嫂面面相觑站在原地,不甘心的看着曹家夫妇远去。 陶氏回了家里,脸色难看,曹宛乔吓了一跳,忙问发生何事,曹大牛将事情简单说了,曹宛乔瞪圆了眼,这陶家脸皮可真是铜墙铁壁啊,之前不想娶她,现在还想贪图她嫁给别人的聘金,真是异想天开。 但因是陶氏的母亲,曹宛乔忍住才没有骂出口,安抚过陶氏,见她情绪平静下来,曹宛乔才安了心,一旁顺福、常福忽然请她过来,悄声说:“姑娘,小的们都觉得此事有些古怪,您外婆住在乡下,怎么令堂难得出门就恰好碰上呢?” 曹宛乔愣住,连连点头同意。“确实很奇怪了!” 顺福、常福这阵子每日都来家中帮忙备嫁的事,所以才在场听了这些,便跟曹宛乔说他们回县衙去查探一番。 隔日他们一来,便跟曹宛乔说:“原是郭知县在捣鬼,您外婆跟舅母是他早就从乡间请来的,就安置在客栈里,小的们不是让从在县衙休息的两个护卫陪您父母出去吗?叫郭知县知道了,就趁这机会让她们两个去找令堂。” 曹宛乔十分错愕,顺福、常福是看着她跟郭玉凤进王府的,对从头到尾发生的事情都很了解,她也直截了当说:“想来是郭姑娘对我还是有些意见,我外婆不是威胁要把我跟表哥议过亲的事说出去吗?只怕郭姑娘恨不得这事传扬出去,把锅栽在我外婆一家身上罢了。” 顺福、常福也同意真相是这样,曹宛乔想了一下,问他们:“我若想写封信给王爷,你们有没有办法传递给他?” 第24章 顺福、常福一愣,虽知道曹宛乔不识字,可说不定人家画幅画儿想给王爷传情呢,便答道:“送信还是可以的,王府每日都派人从杭邑过来帮忙小的们准备婚礼的事。” 曹宛乔便回房,想准备写信,才后知后觉想起曹家压根没有纸笔,又让顺福、常福去买了一套来,才开始动笔。 她在信中洋洋洒洒把自己跟原身议过亲的人选都写了,让靖王有所准备,若传出她跟这些人有什么瓜葛,别太惊讶。 在她看来,靖王的态度才是最重要的,靖王不在意,就算她是路边乞讨的,也没人阻止得了靖王迎娶她,她写这封信,主要是让靖王有个心理准备。 却没想到送了信过后,没几天,松州各地包括平函城,都出现了一个传言。 有个疯疯癫癫的道士,在各地胡乱说话,说靖王天煞孤星,生性暴虐,冷酷无情,长久以往对松州人民定有危害,幸好天庭知道了,使一福星降在平函一屠户人家,靖王与这个姑娘结为连理,便能消弭靖王的血性,为松州人民带来无尽福祉。 这福星有过几段可能成真的姻缘,都叫天庭挡下了,就是为了让她嫁给靖王。 这个胡言乱语的道士很快被靖王府抓了起来,可传言已在松州各地发散。 等到曹宛乔知道以后,目瞪口呆,久久无法言语。 顺福嘻嘻笑笑道:“王爷让小的们传口信给郭知县,说他都知道了,看是要郭知县尽快把女儿嫁出去还是怎么样,否则他就要给郭姑娘安排夫婿人选了,吓得郭知县一家人,连夜择定人选,把郭姑娘定亲给了郭太太娘家。” 曹宛乔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靖王看了她的信之后让人去干的事。 没想到她恩人的手段这么直接,此间百姓还是挺虔诚的,知道这传闻后,大约不会随便再传她的流言,只是这么一来,倒是污了靖王自己的名声,之前种种残虐的传闻不过私底下说说罢了,现在却让个道士给坐实了。 曹宛乔担忧的说:“王爷毕竟是松州的藩王,有这样不好的名声,是不是会引得人心浮躁?” 常福不以为然答道:“人心浮躁又如何?现在各个藩王看的还是兵力坚强与否,咱们王爷自小就在军队中长大,跟各军将领感情深厚,拳头比别人大,别人怎敢觊觎咱们松州?况且,曹姑娘不必太过担心,这个道士说的,只要您嫁进王府,王爷的凶厄就会被化解,如此一来,松州人民也可安心了。” 曹宛乔听他们这么说服,好像真有点道理,只是靖王对她这么好,怕她之前议亲好几次的事传出去,先铺垫这些,十分用心,不愧是上辈子舍身救她的大好人。 曹宛乔在心中立志,嫁进王府后要好好报答靖王! 流言传了好几天,陶氏使人去打听,知道自己老母亲跟大嫂灰溜溜的回去乡下,安心下来,又出门两次把曹宛乔嫁妆备齐。 他们家本就不富裕,所以就尽自己能力准备罢了,至少有聘礼来、有嫁妆去,能够心安理得。 接近迎娶的时间越近,陶氏怕曹宛乔不得空,便提前几日来她房里,想说说洞房花烛夜的事。 碧儿当时正在替曹宛乔将嫁衣绣鞋等物分门别类,陶氏使她出去,碧儿好奇的张望了下,才出去。 曹宛乔扶着陶氏在榻上坐下来,陶氏犹豫了一下,她一直不敢问她是不是跟靖王早已成了事,这时候便扭扭捏捏问出了口:“乔乔,妳老实告诉我,妳在王府里,同王爷……是不是已经……” 陶氏到底保守,光说这几句就红了脸,曹宛乔听得云里雾里,傻呼呼问:“已经怎么样?” 陶氏心一横,干脆问:“妳跟王爷,一起睡过觉没有?” 曹宛乔呆住,她不是三岁小孩,自然听懂这句话背后的意思,登时满脸胀红,低下头去,左右摇了摇。“还、还没有……” 妈耶,跟陶氏讨论这种事也太尴尬了吧? 陶氏听了松一口气,可也有些疑惑。“王爷论年纪好歹还是龙精虎猛,妳不是说过一起去了王府的有六个姑娘,那她们可有跟王爷……” 此时‘龙精虎猛’四个字完全占据曹宛乔脑海,她更加卖力摇头。“其实王爷并不知道王府的太监去劫……去请人作客的事,当时也只见了我,可我们也只有聊聊天,就是、可能……我比较合王爷的心意……” 这番话像自卖自夸似的,曹宛乔说不下去,特别心虚。 陶氏倒没有深究,不管怎样自家闺女在嫁过去前还没有洞房过,在王府自然会有底气得多。 陶氏咳了两声,接着说起有关洞房花烛夜的事,曹宛乔一个现代穿越过来的人,哪里能不知道这些‘人体构造’的学问,略听几句,只是脸红低头不作声,陶氏把重点说了,也觉得实在尴尬,便起身准备离开。 曹宛乔把陶氏扶出门,忽然看见碧儿在房外假装若无其事站在那儿的模样,陶氏瞇了瞇眼,脸色一沉。 曹宛乔也知道她偷听,可方才说的王府里的事碧儿都知道,她便没觉得碧儿听到会如何。 “碧儿,妳随我来,我有事要妳帮忙。” 陶氏这么一说,碧儿只好遵从,她自从进了曹家,曹宛乔就让她尽量帮忙家里,不需贴身服侍,她身为丫鬟自然只有听主子吩咐的份。 陶氏带着碧儿来到正房,只有她们两个,陶氏直截了当说:“我听乔乔说过,妳之前在郭知县家的那些事,不管妳从前如何,今后一心服侍乔乔,她定不会亏待妳。可妳要是起了不该有的心思,不用乔乔动手,我第一个饶不了妳!” 碧儿听了这话,不自觉两腿颤颤,本觉得曹家一家人都纯朴天真,感觉就特别好欺负的样子,可听了陶氏这番严厉的威胁,她竟有种心惊胆跳的感觉。 “太太,奴婢定会好好服侍姑娘,不敢想其他的。” 碧儿低眉顺目的这么答,陶氏却哼笑一声。 “妳别想着敷衍我,觉得我日后不在杭邑,治不了妳吗?可我现在就能让乔乔把妳给嫁了,泥腿子或是拉车夫,妳选一个吧!” 第25章 碧儿一听,惊慌的跪了下来,哭着说:“求太太别将奴婢嫁给那些人,奴婢一定会好好伺候姑娘,不敢有别的心思!” 陶氏想着火候差不多,又缓了脸色道:“妳暂且起来,妳也知道,我们曹家也就是个普通人家罢了,乔乔至今都还没习惯有个丫鬟伺候,妳拿那些表忠心的话给我听,我是没当真的。” 碧儿脸色惨白的慢慢站起来,吞吞吐吐的说:“太太,在郭知县家的事,我真的不敢了……” 陶氏语重心长道:“妳是个卖身为奴的丫鬟,还老想着飞上枝头,这不,在郭知县家摔了?好在让我们曹家三叔的长随买了去,否则那些个牙婆,把妳卖到青楼去都可能。” 碧儿听得愣愣的,她从小时候就被家里卖给人家当奴仆,从来没有长辈对她说过这样的话,她之前一心只想着压过其他丫鬟,过上富贵舒心的日子,没想到后果可能那么凄惨,听陶氏这么说,不禁后怕起来。 “妳运气特别好,跟了我家乔乔,人家想进王府当个扫地婆都没门路,妳这么轻轻松松就能跟了去,妳首先得感谢乔乔,今后跟着靖王妃,好好服侍,不愁将来没有好对象能嫁,妳明白吗?” 陶氏的表情又慈祥又诚恳,碧儿不禁受到影响,正色起来,满心期待要好好服侍曹宛乔,成为靖王妃身边最得意的丫鬟。“太太,奴婢明白了,以后肯定不敢对王爷有什么想法,只一心伺候姑娘!” 陶氏又慢条斯理道:“说来妳的身契还在那林礼手上,就不知他会不会还,说不得已经卖给其他牙婆了。” 碧儿听了大惊失色,忙说:“还请太太帮奴婢将身契拿回来,奴婢愿下辈子也做牛做马伺候姑娘!” 其实陶氏早就在曹宛乔刚回家时就让八叔公去跟林礼讨了,伺候自己女儿的丫鬟,身契在别人手里,这算什么事儿?八叔公忙着讨好曹大牛跟她,林礼此时在平函城又无依无靠,面对八叔公凶神恶煞般讨要,自然只能将身契交出来,如今就在陶氏手里。 陶氏跟碧儿这么说,只是要让她心中有根刺,往后做什么事都得掂量几分。 “妳先别着急,我会去跟林礼讨的。” 碧儿真怕还没进王府就又被人卖了去,感激的望向陶氏,陶氏见话说得差不多了,让她先下去。 其实陶氏也想过另买人伺候曹宛乔,可怎么能保证买来的对曹宛乔就能忠心呢?能够陪嫁过去的丫鬟,这个年纪牙婆手中有的,多半也是像碧儿这样在原主人家中犯了事被卖的,大同小异,还不如让碧儿跟了曹宛乔去,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多少也是有些主仆感情的。 若不让碧儿跟去,陶氏恐怕王府里配给曹宛乔的丫鬟们比碧儿精怪许多,到时候曹宛乔孤立无援,更加凄惨,这才苦心设计今天这番与碧儿的谈话。 陶氏也是操碎了心,自己女儿的婚姻一波三折,她不得不在私下将事儿办圆了,力求曹宛乔安安心心的嫁去靖王府。 诸番事毕,很快成婚的日子来临了。 因杭邑与平函也有一两日路程,王爷是不会来亲迎的,比如前王妃从京中发嫁,自然也不是藩王去迎亲,按照之前那次的章程,是由长史领王爷谕令,提前来到平函,打算在成婚前两日代替靖王到曹家迎亲,送亲队伍启程,再前往杭邑完成婚仪。 长史提前几日就到达县衙暂住了,而在送亲前一晚,曹家吃了团圆饭,诸般离别话语彼此叙说一番,之前曹宛乔上京选秀已说过好些舍不得的话了,现在又是只嫁在松州,倒比去京城那次心态轻松多了。 虽然不知嫁过去生活如何,可好歹能期待今后遇过年过节能见上面。 与家人聊完天,曹宛乔回到闺房,碧儿服侍她梳洗后,便自动自发去了另外一间房休息,她如今安分许多,知道曹宛乔的生活习惯,故而不打扰她。 曹宛乔躺在床铺上,作为一个明天就要出门、过两天就要出嫁的人,她却很心安理得的准备好好睡个觉。 因为知道跟要嫁的人就是合作关系,她压根不觉得过两天的仪式是婚礼,反而觉得在路上颠簸两天得好好睡个觉才行。 曹宛乔很快睡了过去,没发现有人轻轻的推开房门,走了进来。 靖王看见曹宛乔已经睡着,愣了一下,尽可能压低所有声音把门关上,然后悄无声息的走到床边。 靖王,不,该说褚安州,其实他是跟着长史来的,不让人知道罢了,只因他不想错过迎亲这个仪式。 上辈子糊里糊涂的失去了她,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可人家要分手,他拦着她有什么意思? 只是一直暗中默默关注她的生活,见她分手后仍是那样自由自在,彷佛分手对她来说不是什么大事,让褚安州心中很是失落。 他也曾想过要挽回她,可被分过一次,他又不善言语,怀疑自己求复合会给她造成负担,还在踌躇之间,却见到她被车子快撞上的场景。 褚安州扑上去之前脑中是空白的,后来才闪过了她头一次对他笑的画面。 那圆圆的眼睛弯成好看的弧线,特别甜,特别撩人。 再然后,他就在靖王的寝殿床铺上醒了过来,旁边躺着死了的靖王妃。 穿过来种种,暂且不提,碰上了曹宛乔,知道她还活着,还变成年纪只有十六岁的女孩子,褚安州心情各种复杂,可总归是高兴的。 可因着被分手过,曹宛乔那眼中对他显而易见的依赖,让他说不出自己的真实身分。 也为曹宛乔认不出他来,感到有些心酸。 虽说自己一把胡子,又没了眼镜,不好认,可曹宛乔年纪变小那么多,也变瘦了,跟上辈子神采飞扬的模样也差了许多,他仍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她始终是他心上那个可爱娇软的女孩子。 而这个女孩,就要嫁给他了。 他怎能在杭邑坐等?自然力排众议,悄悄跟了来,今夜翻来覆去,毫无睡意。 所以才想来探探她,却没想到,曹宛乔睡得这么香甜。 褚安州一把胡子底下,不禁失笑。 其实这就是曹宛乔的本性,大而化之,不拘小节,总是不设防的对人笑得那么天真。 褚安州弯腰,略拨了拨曹宛乔的额际碎发,在那光洁白皙的额上轻轻印下一吻。 只希望她在发现他的真实身分时,能够原谅他。 他这么做的原因,真的只是因为,非常,非常,非常喜欢她而已。 第26章 在曹家还是必须行完出门的仪式,曹宛乔早早被唤醒,碧儿服侍着她穿戴万花珍珠九翟冠、绣云金玉坠子霞帔,东西前一日就送来曹家了,曹宛乔还看着惊叹过繁复的工艺,可等自己穿戴上,整个人差点没被压沉。 果然当王妃是个技术活,她光是支持这些装饰就没法儿乱动了。 其他妆扮工作都是由王府派过来的人打理,包括在曹宛乔脸上涂涂抹抹,她稍微照了下镜子,没敢继续看,嗯,希望靖王别被吓昏过去。 这时代的化妆审美实在清奇。 待她拜别父母,一家子哭了一场,被盖头遮住视线后,上了花轿,就不知外头人事了。 王府迎亲队伍一直到出了平函城才请她下轿,换乘马车。 碧儿之前一直跟在花轿旁边走,此时扶着她一同上马车,幸亏整个送亲有两日之久,进了车厢,就能把盖头冠帔先褪下,只着大红嫁衣。 王府备的马车比之前送她回来的还要豪华宽敞,碧儿先前被顺福、常福提点过,知道从哪里拿出小茶几,准备容易食用的糕点与茶品,给曹宛乔止饥。 碧儿边奉茶边说:“姑娘不知道,您出门的队伍,平函官员都必须跟着送出城才能回去,到了城门口,郭知县带着一帮人,跪下遥请靖王爷安,姑娘这回可真威风了。” 曹宛乔看向碧儿,她发现自从陶氏跟碧儿说过一番话后,碧儿就不再老提那些荣华富贵的事,专心一意的伺候她,所以曹宛乔约略猜出陶氏跟碧儿说了什么。 此时曹宛乔微笑道:“是不是觉得郭知县也不过如此?” 碧儿讶异的抬头,愣了会儿,噗哧一笑。“让姑娘猜中了我的心思,就是啊,从前总觉得郭知县是世上最了不起的人,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曹宛乔见碧儿彷佛真的将郭知县抛在脑后的模样,心中略安定,只看碧儿日后在王府表现如何吧,至少陶氏在临行前悄悄将碧儿身契塞给她了。 但曹宛乔确实没那么担心,她跟靖王是合作关系,碧儿真要有那个能耐赢过现在王府里一众美人,勾引上靖王,她倒要佩服碧儿了。 曹宛乔想起靖王那张看不出来喜怒哀乐的脸,实在想象不出恩人会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嗯,不对,恩人穿过来一年都没睡过那些女人,她是不是应该怀疑一下恩人的性向…… 曹宛乔边胡思乱想边跟碧儿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送亲的马车舒适非凡,她虽是出嫁,也十分惬意。 晚间下榻在早就说定了的官员家中,听说之前靖王妃远从京城嫁到松州也是如此,请沿途官员提供居处,未来的亲王妃总不好去人家睡过几百几千次的客栈床铺休息。 那官员带着家人暂避,曹宛乔尚未完成婚仪,先拜见也不合规矩,便由长史出面与人应酬。 如此隔日启程,快到达王府时,配合着良辰吉时,碧儿重又帮她穿戴盖头冠帔,到得王府,被搀扶下马车,听长史唱诵章程,曹宛乔忽然就从盖头底下望见对面一双红面黑底鞋,上用金丝绣双龙捧珠,不知为什么,看着这双鞋就觉得特别稳重成熟,曹宛乔心想,不愧是她恩人啊,连双脚都特别有气质。 听着长史引领,行完拜堂仪式,两个新人便被送入洞房,曹宛乔看着地上的路,认出是平天院,新房想来就设在靖王寝殿,曹宛乔不知从前规矩,只当再正常不过。 坐在了喜床上,忽地眼前一片明亮,原是盖头被掀了开来。 曹宛乔听得紧促的倒抽一口气的声音,抬头,只见靖王眼神复杂的看着她,不似一般新郎会有的惊喜反应。 曹宛乔看了看四周,原来只有长史与仆妇们伺候左右,她勾起一个笑,对靖王道:“这个妆很厉害吧?” 她早就默契的想到靖王的反应了,果然靖王无奈的点点头,表示同意。 下人们虽对新王妃对待靖王的态度如此随和暗中感到讶异,可并不敢多言,长史请他们继续进行仪式,靖王坐在了她身旁,侍女跪着奉上两个杯子,长史道:“恭请王爷、王妃喝交杯酒。” 靖王顿了下,才伸手接过杯子,曹宛乔则是没有犹豫,跟靖王勾过手,因对看着太尴尬,她是闭着眼喝的,故而没看见靖王一直凝视着她的目光。 交杯酒意外的并不呛辣,反而有点甜,挺好喝的,曹宛乔都想续杯了。 一切婚仪大致底定,长史领着不相干的仆妇们退下,靖王对在场的侍女道:“妳们也下去吧。” 碧儿望向曹宛乔,曹宛乔对她微微点头,碧儿才跟着其他人退下。 人一清空,曹宛乔立刻问靖王:“你不用出去陪宾客喝酒吗?还有,我以为会有什么王府亲戚闹洞房呢?” 靖王摇摇头。“没让那些亲戚进来,都在外头喝酒,我说了我不会出去。” 曹宛乔本想说会不会太失礼了,后来又想到靖王在王府就是以他为尊,谁敢说什么呢?便也放下此事不提。 “哎,你把丫鬟们赶走,谁来帮我把这冠拿掉啊?”曹宛乔扶着头上那九翟冠,皱了脸。 她可以再让靖王把碧儿叫进来,可她却不想,只因跟靖王独自相处,才能让她不用假扮这个时代的曹宛乔,而是只做她自己。 靖王忽然将大掌伸了过来。“我帮妳。” 曹宛乔特别怀疑,用不信任的眼神看着他。“恩人,不是我看低你,这个冠不是只有戴上去而已啊,碧儿每回脱掉戴上都特别费时间。” 靖王靠近她,看了一会儿,双手扶着冠两侧,略抬起,只听得曹宛乔吃痛喊了一声:“唉哟!” 靖王立刻轻轻放下,不敢再动。“疼?” 曹宛乔委屈的抬眼看向他。“里头有夹住头发的,算了,你给我拿镜子来。” 靖王眼中闪过心疼的情绪,听曹宛乔这么一说,便起身,却在房里逛了一圈,尴尬的回到床边道:“我不知道哪里有镜子。” 曹宛乔呆了下,扫视一遍室内,果然没有什么镜子,她嘟哝道:“男人都这样嘛?难怪你那把大胡子没想到要刮,敢情就没在照镜子。” 靖王摸了摸自己胡子,他真心没觉得这把大胡子碍事,原身也觉得很有男子气概,才留成这样。 没想到曹宛乔这么嫌弃,靖王有些风中凌乱。 曹宛乔不指望他,干脆起身找,在洗漱用的水盆架旁有一檀木桌子,曹宛乔打开抽屉,果然从里头拿出一方雕花金边圆镜子,她递给靖王,说:“你替我拿着一会儿,我看着镜子把冠拆下来。” 靖王非常听话,拿着镜子都没有移动过分毫,十足十人体镜架,曹宛乔对着镜子摆弄一番,顺利的将隆重华丽的头冠给卸下来。 她摆在檀木桌上,又将霞帔褪下,身子松快许多,捶了捶自己肩膀道:“当王妃真不容易,我听长史说,以后有什么大典礼,还得戴,真的吗?” 靖王这才放下镜子,答道:“辛苦妳了。我看过大晋礼典,若藩王还在京城,是有些大典,可现在各州估计都有各州的规矩,妳若不想戴,就别戴了。” 曹宛乔面上一喜,叨念:“其实戴着也不要紧,这凤冠霞帔多美呀!就是太沉了些,我觉得可以改良,轻一点,不用啥黄金珍珠都往上加。” 靖王看着她脸上厚重的新娘妆,忍不住说:“妳要不要先卸妆?” 曹宛乔摸了摸脸,一瞧自己的手,呃,这粉还真不是普通的多。 她看向一边水盆架子,拿起上头挂着的巾子,沾了水,转头对靖王说:“劳你再替我拿镜子,我这就卸妆。” 靖王却很自然的拿过那巾子,一手捧起她的脸,道:“我来帮妳。” 第27章 直到被靖王拿巾子抹了脸一把,曹宛乔才意会过来他做了什么,近距离的看着靖王那专注的目光,曹宛乔在心里鄙视了一下那乱撞的小鹿。 靖王连蓝侧妃、杨涵都不想睡,总不会看上现在黄毛小丫头的她吧?果然恩人就是心善,想到什么就做了,肯定是看不过去她这一言难尽的大浓妆,才直接上手帮她的!嗯,恩人果然心地善良! 就是离一个大男人这么近,曹宛乔有点不自在,上辈子跟男人这么靠近过的次数屈指可数呢,比如跟那个无缘的前男友,最多也就是牵个手,还记得分手时对方抱了她一下,她尴尬的都不敢抬头看他。 曹宛乔思绪不由得飘忽起来,靖王连洗了几次巾子才将她脸擦干净,还箝着她下巴,特别仔细的看了一会儿,确定妆都没有残留,才满意的说:“这妆不好看。” 曹宛乔扯了扯嘴角,这感想很直男啊?要不是这是她恩人,一个白眼就飞过去了。 她拿起镜子看了下,幸好古代化妆品还是挺水溶性的,这几下就卸得干干净净,她边检查边念叨:“恩人,你这样不行,一个女孩子就算也不喜欢自己打扮,可你不能批评啊,会很伤心的!” 靖王愣了下,非常耿直的回问:“可这个妆……”靖王忽然意会到曹宛乔话里的意思,很快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干脆直接道:“抱歉,我没有批评的意思,就是那个妆比较奇怪。” 曹宛乔再度扯了扯嘴角,算了,恩人说话敢情就是这个调了,好歹有进步。“我也没想到这时代结婚要化成这样,不要紧,反正也不会再化这个妆,幸好我瞧蓝侧妃打扮还是挺靠谱的,不然每个人化妆都这德性,没吓死你也要吓死我自己了!” 靖王非常有耐心的听着曹宛乔闲嗑,心中却惴惴不安想着上辈子是不是无意中‘批评’过几次曹宛乔的妆扮呢? 都怪他不善言语,得罪喜欢的女孩子都不知道,抱着补偿的心理,靖王望着曹宛乔认真道:“妳不化妆也好看。” 曹宛乔的碎念霎时停止,脸微微红了红,有些不好意思道:“哎,又不是特地讨称赞来着,恩人你不用说客套话了。” 靖王正想反驳自己不是说客套话,曹宛乔却看着他“咦”了一声。“我一直好奇呢,恩人你这胡子是靖王本来就有的?怎么没想到刮了啊?” 靖王摸摸胡子,解释道:“我依着原本靖王的用意,他觉得有胡子更有霸气,带军让底下人更信服,便也继续留着。” 曹宛乔正想说原来如此,却听靖王又补了一句:“而且我觉得挺好看的。” 她呆了好一会儿,表情一言难尽,忍不住说:“恩人,你这品味在现代是不生活的特别辛苦?” 靖王难得一懵,有些落寞的说:“不、不好看吗……” 曹宛乔环顾室内,一二三四五指着几个家具摆饰,尤其壁上那张虎皮,又问:“这些你是不是也觉得好看?” 靖王静静的没有说话,表示默认,曹宛乔勉强笑道:“不要紧,你喜欢什么这是个人喜好,况且现在又没人会笑你,谁敢说靖王的品味不好呢?” 靖王心说,妳这不就直说他品味不好了吗? 他忍不住辩驳:“可我觉得妳的脸真的挺好看的。” “……”曹宛乔语塞,敢情她是在打自己的脸?她不禁扶额,叹了口气。“算了,今日忙了一天,也挺累的,先不纠结这些。” 靖王听了,忙让她坐下,又叫留福进来,吩咐摆上晚饭。 不一会儿,侍女们送上十几道菜肴,琳琅满目,曹宛乔傻了眼,吃了口,竟是热的,果然王府就是厉害,不知道主子们何时用饭,可却能随时随地送上热腾腾的食物。 留福本要带几个人亲自服侍他们用饭,靖王又免了,于是待下人们退去,曹宛乔说:“当王爷这么奢侈,一顿饭十几道菜?” 靖王才说:“我刚穿过来就是这样的,后来让人减了,只是想着今天是婚礼,妳会比较饿,就让他们多准备些。” 曹宛乔听了还是咋舌不已,果然贫穷限制了她的想象,才两个人,就是吃一天也吃不完哪,多糟蹋食物呀! “我就是饿也吃不了那么多,以后还是减了。” 曹宛乔这么叮咛,靖王自然无所不从,他夹了块羊肉放到曹宛乔碗里,却见她皱了皱眉,摆手道:“我不吃羊肉,那个味道受不了。” 靖王一愣,慢慢的把羊肉夹回自己碗里,想起上辈子,他跟曹宛乔吃饭时,也曾夹过羊肉给她,她却没反对,默默吃了。 他还在沉思之中,曹宛乔咽了块嫩鸡腿肉,才忽然摸着嘴说:“哎呀,前王妃不是喝杯酒就死了吗?这饭菜没问题?” 靖王回过神来,安抚她道:“没问题的,我的膳食这部分在掌握之中。” 曹宛乔闻言,放下心,又心满意足的夹了块鸡肉吃下,边说:“王府这么多人,你不怕就出个包藏祸心的?” 靖王娓娓说来:“刚穿越过来,我也是这么想,可依着原来靖王的记忆,可以信赖的人还是比较多的,我在前王妃的葬礼测试了下,知道空棺材的人不少,那些都是心腹亲信,至今也没有传出什么异变,之后当然也做了不少测试,只能说,剩下的就是前王妃带过来的人了,为了以防万一,我并没有让他们接触空棺或者真正尸体所在之地。” 他没有说的是,他一开始就怀疑是皇帝的阴谋,所以对京中来的人都抱持防备,知道空棺材的人都是他这边的,没有漏出一丝消息,皇帝那里也完全没有动作,态度正常的接受了前王妃的死讯,可见靖王府本身安全度还是可以信任的。 曹宛乔听他这么说,又更安心了些,虽然前王妃带来的人可疑,但日后还是有机会认识的,此刻暂且不忙,便继续吃饭。 饭毕,让留福又带着人进来撤下饭菜,留福满脸笑容的躬身道:“春宵一刻值千金,请王爷、王妃安歇。” 靖王与曹宛乔皆是一愣,不由得望向彼此,虽然脸颊半边被大胡子挡住,可曹宛乔仍看得出靖王脸色上半部竟躁红起来。 第28章 曹宛乔没想到靖王竟然这么纯情,她怕他在留福面前露出马脚,忙让留福先下去,才笑着对靖王眨了个眼道:“恩人,你别担心,我不会对你出手哒!” 靖王愣了下,脸上躁红渐渐褪去,捏了捏眉心,指着一边长榻说:“我今晚睡这。” 曹宛乔忙说:“那怎么好意思?这里毕竟是你的寝殿。” 靖王摇摇头。“妳还在成长期,睡榻上会妨碍骨骼发育。” 曹宛乔一呆,原本准备好好说服靖王一番的她,竟哑口无言,靖王的理由竟这么特别…… 她看看自己身子,嗯,胸前平平,个子也矮,成长期……说起来原身只有十六岁,说是成长期也不算说错…… “恩人别担心,我上辈子就不高,再长也就那样,还是我睡榻上吧,你个子高,睡床舒服些。”曹宛乔还是努力说服他。 靖王却仍是坚决的说:“还能再长点。” 曹宛乔再次语塞,这么关心青少女生长环境的好人不多见了啊?她见靖王态度不改,只好殷勤的从箱笼里找出铺盖来,置在榻上,尽量弄得舒舒服服,让靖王好睡些。 她边整理边说:“这身子已经十六岁了,再长估计也没多少,只怕白费你一番苦心。” 靖王却默默观察着她身量,心道,十六岁还是太小了,至少也要等到十八岁,养得胖点,才能同榻共眠。 曹宛乔没想到靖王毕竟是男人,举动很绅士,心态还是很本能的,也就她还傻呼呼觉得人家关心她发育呢。 睡觉的地方决定好了,两人便各自洗漱,曹宛乔在屏风后换了就寝的正红单衣,从屏风后头转出来,只见靖王也换上了同样正红色的睡衣,新婚期必须这样喜气洋洋的,就是曹宛乔看了一屋子喜红摆饰,都有些视觉疲劳了。 两人各自就寝,曹宛乔累了一天,沾枕即睡,却做起梦来。 她梦到上辈子,跟前男友在一起,起初看着那张脸她就挺满意的,后来就觉得两人个性实在不对头。 一开始就是抱着处对象的心态认识对方,曹宛乔老觉得害羞,轻易不敢说话,就怕破坏形象,而前男友也是寡言的性子,不跟他搭话能安静上一整天。 所以约会时并不是走聊天的路线,多半静态活动较多,前男友他会邀她去看展览,逛博物馆,曹宛乔虽然不是全无兴趣,可这些地方吧,更不好意思说些扯淡的话,最多就是微微笑,点点头,累了时候还要注意别站着睡了过去。 久而久之,曹宛乔也尝到隐藏自己本性的苦果,只是讲个电话都要在心里过三遍才敢说出口,实在太累。 她前男友呢,还是交往后她才渐渐发现,人家在大学里还是个男神,成绩顶尖,长得高脸蛋俊,当初介绍他们认识的朋友听到他们在一起,还不厚道的惊讶了下,说没想到男神这么好攻克。 曹宛乔心想,她根本没攻克呀,男神看上她哪一点至今都没想明白。 可男神毕竟读博班,课业比较重,又听说好像已经有业界赞助做研究,计划排得满满的,他们交往的三个月,约出来的次数两只手数得出来。 曹宛乔偶尔想撒个娇吧,又犹豫是不是耽误到人家工作,看朋友对男友随随便便耍脾气,她对着那沉默的俊脸怎么生得起气来? 比如她传个讯息给他:“饿了!”指望着人家哄哄她,没想到那头很快回传:“吃饭。” 你让曹宛乔怎么继续作呢?只好十分乖巧的回复:“哦,好的。” 这种情况多了,曹宛乔觉得特别没趣,男神走路倒是会牵她的手,可进一步的举动就没有了,应该说气氛都营造不起来,男神要是盯着她久一点,她就会摸摸自己的脸,紧张问:“是不是黏饭粒了?” 她愣是看不出来男神对她有什么遐想啊? 总之如此平淡无味的交往了三个月,曹宛乔在男神忙碌了两个礼拜都没有见上面的时候,想着去学校里给他带个饭,却遇上研究室里男神的一个女同学。 那女同学特别不屑的对她说,就她还想绑住褚安州,实在痴人说梦,褚安州家世显赫富贵,人又天资聪颖,博士毕业后是要到国外发展的,让曹宛乔趁早滚远点,别到时候哭哭啼啼求褚安州留下来 曹宛乔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被人当面这么羞辱,她也不废话,回了一句“干妳屁事”,简单粗暴的让对方愣住,就气冲冲的自己回去了。 她知道褚安州不是那女人说的那样嫌弃她,否则做什么跟她交往呢?只是她越想越气,这段感情她本就一直没有自信,且褚安州从未跟她说过家中状况,还有毕业后可能出国的事。 就没看出来褚安州有多喜欢她。 她可以去求证褚安州,可想了许久,这三个月来也累了,心上的累,褚安州跟她的差距这么大,她确切的认识到,两人不合适。 她看着过世父亲的相片,喃喃问:“要是爸爸在就好了,能告诉我这个男人究竟好不好。” 等到褚安州空出时间约她,一见面她就提了分手,褚安州愣住,问了理由,她十分冷静的说两人个性不合,褚安州沉默许久,点了头。 曹宛乔想着就这样吧,反正这段感情开始得那么容易,结束得也如此简单,挺好的,她有过一个男神的恋人,以后可以向儿孙炫耀呢。 只是要临走之前,忽然被褚安州拉住手臂,还没意识到发生什么事,人就被他抱在了怀里。 褚安州低声说了句:“妳要好好照顾自己。” 曹宛乔心跳得很快,可也想反问何必如此,便胡乱点点头,褚安州才放开了她。 分手后,曹宛乔心里轻松许多,当然有时候也会怀疑分手的决定,只是这白开水般的交往关系,能够留恋的地方实在太少,她便轻易的抛在脑后了。 一周后,褚安州倒是给她传了讯息,说知道女同学对她出言不逊的事,他很抱歉,想见面谈谈,曹宛乔只想了一会儿,便回讯拒绝,那些话只是导火线,没有那些话,她认为他们终有一天还是会走向分歧的道路。 时间早晚而已。 她回了讯只当事情结束,谁知隔天下班后走在路上,就被车撞了。 曹宛乔忽然醒了过来,梦境就在此刻戛然而止,她愣愣的看着天花板,精雕细琢的刻纹,让她有霎时的迷惑。 对了,她穿越过来了,还嫁给了一个王爷。 因龙凤花烛彻夜燃烧,一室灯影摇曳,她坐起身,望向一边榻上,靖王姿势特别规矩的睡着,曹宛乔有一瞬间,竟然觉得那身形有些像她前男友。 她摇摇头,都怪忽然做了前世有关褚安州的梦,让她有了奇怪的幻觉,若靖王是她前男友,不可能会娶她的,她可是抛弃了他啊,对一个男人来说肯定很伤自尊。 可她还是鬼使神差的下了床,轻手轻脚的靠近靖王。 褚安州耳后有三颗小痣,她有次无意间看到,还说像星座似的。 她想看看,靖王的耳后,是怎么样的。 第29章 曹宛乔站在靖王身边的时候,犹豫了下,他睡姿朝上,那么端正,怎么看耳后呢?她略弯腰,往靖王的耳朵伸手过去。 不料,一只大掌猝不及防的抓住了她的手腕。 靖王双眼倏地睁开来,在昏暗中闪着犀利的光芒,曹宛乔吓了一跳,惊呼出声。 “妳在做什么?” 靖王低沉冷冽的声音传来,曹宛乔心脏缩了下,一时说不出话来,只见靖王慢慢坐起身,还抓着她手腕。 曹宛乔正觉得这样的靖王很陌生,只见他彷佛回过神来,认出她的脸,眼神不再那么具有侵略性,缓了语气说:“原来的靖王睡着时警觉性很强,有人接近就会自动醒来,到现在这身体还保留这样的反应,吓到妳了?” 曹宛乔摇摇头,觉得自己的举动好像小偷似的,有些心虚,便尴尬的说:“我就是见你头上有只蚊子……” 靖王微蹙眉。“蚊子?我在这里睡了一年多,从未见过蚊虫之物。” 曹宛乔打哈哈的说:“那是我看错了吧?” 靖王不甚在意,低头却看到自己还抓着曹宛乔手腕,放开来,只见那细瘦的手腕微微发红,想来是自己刚醒没有掌控力道的缘故,他愧疚道:“抱歉,疼吗?” 曹宛乔忙摆手。“不疼不疼,别担心,过会儿就好了。”她被放开了手,便站直了身子,指了指自己床铺道:“我看外头还黑着,我还继续睡,你也是。” 靖王却也站起身,走到窗边,略打开窗扇,看了看天色又关窗,回头对曹宛乔说:“五更了,我要去巡兵。” 曹宛乔一愣。“巡兵,这么早?” 靖王解释道:“王府后边就是近卫军的军营,约有两千余人,原本的靖王几乎一日不落的在这个时候去巡兵,我也就继续做了。” 曹宛乔知道五更是凌晨三到五点,看那还黑沉沉的天色,也就约略四点吧,靖王居然每天都必须这么早起床去巡兵,曹宛乔露出佩服的神色。“昨夜洞房花烛,今早还得巡兵,你就算不去,他们也不会怎么样吧?” 靖王摇头道:“本来近卫军就不需管理如此严格,原本的靖王是对军营之事有兴趣才如此,我则是因为前王妃的死尚未水落石出,必须掌控兵力,才能安心。” 他没说的是,藩王近卫依法不超过三百,但皇权低落,各藩王都像他一样,登记在册三百人,实际上都是超出这个数字,还有就是松州本身各县城聚集起来的军力,明面上应该效力皇帝,可暗地里都是听藩王调令,松州兵强马壮,不但震慑其他藩王,也让皇帝忌惮不已,这也就是为什么靖王抢了上京选秀的女子,娶来当王妃或令其改嫁,京城至今不敢下旨训斥的缘故。 这么多兵勇管理起来劳心劳力,可其中好处太多,褚安州便延续了掌控松州军力的习惯。 他坚持要去巡兵,便叮咛曹宛乔:“妳再去睡会儿,我巡兵回来,再喊妳起床去祭祖。” 曹宛乔本还羡慕靖王穿过来当王爷很好命,原来私底下要付出这么多努力,有些惭愧,便乖巧的说:“去吧,小心天黑路滑。” 靖王心中触动,穿越过来每天清晨天未亮就去巡兵,本来还不觉得如何,现在有了老婆,只是一句简单的叮嘱,便让他心中熨贴不已。 他忍不住摸摸她头顶,说:“知道了。” 便转身自己套了外衣,往外走去,曹宛乔见他出了门,打了个呵欠,本还觉得人家巡兵自己睡觉不大好,可靖王的床铺实在太软太舒适,她很快又睡了过去。 “恭请王爷、王妃起身。” 听到房外留福的声音传来,曹宛乔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却见靖王坐在桌前,静静的看着一卷书,窗外透进来的天光已经大亮,她完全醒了过来,坐起身问他:“你回来了?怎么没叫醒我?” 靖王放下书,看到曹宛乔一脸睡眼惺忪,毫无防备的模样,煞是可爱,目光柔和道:“看妳睡得熟,反正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就不喊妳了,没想到留福这么不长眼。” 曹宛乔揉揉眼睛,笑了笑。“他可能以为我们睡过头了呢,今日除了祭祖,我还得见那些后院的女人,赖床会被人笑的。” 靖王却霸气道:“谁敢笑妳?” 哎,这话也有道理,先王爷王妃都早早就过世了,王府亲眷都不住在王府,没有需要战战兢兢奉茶的对象,至于后院那些女人,曹宛乔倒是想看看她们怎么对待她这个新王妃。 靖王虽这么说,曹宛乔还是起身,靖王只好去开了门,留福领着一众仆从在外等候,看主子开了门,安静利落的鱼贯而入,捧着水盆巾帕,华服佩饰,有条不紊的开始进行工作。 碧儿上前来帮曹宛乔梳洗,在靖王府一众奴仆里,她看起来竟也有了一种稳重感,若是从前那样毛躁的性子,肯定要四处张望,满脸好奇了。 此时三个丫鬟上前,各捧衣带珠宝,口呼:“奴婢给王妃娘娘请安。” 留福便道:“历代王妃规矩身边六个一等大丫鬟,王爷说了减去两个,除了娘娘您带来的碧儿姑娘,这三位分别是松儿、竹儿、梅儿,以后就伺候您左右起居,若有不妥当的,尽管告诉小的,小的必严惩不饶。” 曹宛乔看了三个低眉顺目,长相虽清秀可也没什么出众之处的丫鬟们,她望向靖王,只见他淡淡道:“人太多怕妳不自在,这三个还算懂事。” 言外之意就是这三个松竹梅是他拣选过的,曹宛乔安下心,前一个王妃无端横死,身边伺候的人她当然要有所防备,靖王既给她挑了这几个人,想来是可以信任的。 只见碧儿拿出几个锦囊,给了那三个丫鬟,一脸警戒。“这是娘娘赐给妳们的,日后用心伺候。” 曹宛乔微讶了下,松竹梅三个自然答应不迭,曹宛乔先让她们起来,碧儿替她擦脸的时候,才悄声说:“留福公公昨晚给奴婢的锦囊,有很多个,说今日赏的人多了。” 曹宛乔没想到这事,还得赏赐下人吗?她也没那么多嫁妆好挥霍,留福倒是周全,准备了这些,顾全她的面子,正这么想着,碧儿开心的小声说:“这肯定是王爷吩咐的,王爷果然喜爱您,连这种小事都替您想好了,还有新房设在平天院,您的寝殿设在之前住过的将胥院,奴婢听留福公公说,王妃能住前院,这是历来没有的,可见王爷对您的用心呢!” 曹宛乔听得愣愣的,忍不住望向镜中反射出那个让留福伺候着穿上正衣的男人,只见他注意到她的目光,双眼微弯,露出温柔的笑意。 第30章 曹宛乔看见那笑意,心跳漏了一拍。 她觉得靖王这一连串的安排,必然是因为方便他们两个来自同样时空的人生活罢了,只是听碧儿这么一说,好像真有些宠爱的意味,她毕竟是个普通的女孩子,被这么对待,心中感到丝丝甜意。 哎,曹宛乔,妳清醒点,别会错意了!她认真的告诫自己。 不过只是想想嘛,若是上辈子有个这么体贴温柔的好人在身边,她说不定会心动的。 可惜没遇到。 她这头胡思乱想,却没发现碧儿跟松竹梅暗中较劲,松儿擅梳头,上前替她盘髻,竹儿则是拿出眉笔胭脂,准备替她化妆,梅儿则是捧了托盘,上头几个金光闪闪的首饰,在旁等着她拣选。 碧儿这时哪还有从前那样勾引男主人的心思?跟这几个蹄子争宠都来不及了,她拿了几个话题想讨曹宛乔欢心,曹宛乔这才回过神来,回了她几句,后知后觉被这几个丫环团团围住,有如众星捧月。 妈耶,这就是当王妃的感觉吗?简直不要太苏爽! 谁没幻想过当公主的梦呢?曹宛乔着实虚荣了一把,待一众丫鬟伺候毕,她一身华服高髻,金珠玉饰,完全看不出从前那个市井小姑娘模样。 她走到靖王面前,兴奋的展开绣花团云宽袖,问:“我好不好看?” 在场的奴仆一静,从未见过靖王称赞过哪个后院女子,也没人敢惹那张冷冰冰的脸,故而都在心中暗叹新王妃的天真。 谁料,靖王温声说了句:“好看,妳穿什么都好看。” 曹宛乔俏脸一红,微嘟嘴抱怨:“后面加那句就不老实了,我是说跟之前的打扮比嘛,是不是现在好看多了呀?” 靖王一愣,作为一个男人,只觉得心爱的小女子怎么样都美丽可爱,穿什么其实没太大关注,尤其古代衣服层层包覆,王妃的服饰更是繁复迭加,没什么看头……不是,是没什么好关注的。 可曹宛乔这么一说,靖王再傻也知道该认真看一回,便上下打量后,评点道:“有点太金光闪闪了,穿得那么多是没有从前瘦,只不过也显得更矮,走路约莫不太方便。” 靖王这么一说,室内瞬间落针可闻。 曹宛乔差点以为自己没听清,敢情、敢情靖王是认为她这身打扮显得又矮又胖又暴发户吗? 她一瘪嘴,回身对碧儿说:“快把这几个钗子拔下来,还有换套衣服来!” 碧儿都为自家主子心疼了,靖王说话怎么这么伤人呀?之前还以为他愿意哄主子来着,没想到却说这些气人的话,碧儿忙上前扶住曹宛乔说:“奴婢立马给您换,别着急!” 靖王心中有些慌张,他又说错什么了?情急之下,他拉住曹宛乔手腕,把人带到面前来,柔声道:“我不是嫌弃妳,妳就是只穿件单衣也好看,还有之前太瘦了,现在穿这样刚好,但又怕妳穿得太多,走路不小心跌倒。” 曹宛乔原本也就只是想找个人赞美自己的妆扮,谁知靖王这么不解风情,她也不是真生气,就是怕靖王说得是真的,穿出去被那些后院女人嘲笑。 现在靖王当众这么哄她,她有些不好意思,摸摸鼻子,笑道:“你这又太夸张了点,只穿单衣有什么好看的?哎,你说得也对,穿得是太多了。”她又回头吩咐碧儿:“减去两个钗子,罩衫换件薄的来。” 碧儿方才见主子们不避讳众人的‘打情骂俏’,脸色微红,此时听曹宛乔吩咐,忙应了一声。 靖王见曹宛乔笑了,这才放心的放开她手腕,只不过在心中反驳,就是穿单衣才好看,曲线朦胧,脂白隐约。 经过这番插曲,仆从们对这个新王妃有了新的认识,看来新王妃十分得王爷喜爱,从未见过王爷与后院女子这般调笑,就连前王妃也不曾,可别看新王妃出身市井,有了王爷的宠爱保护,只怕后院百花都要凋零。 新王妃受宠的消息,在这些仆从们口耳相传之下,不到半日就传遍王府,这些小事暂且不提。 曹宛乔总算打扮完毕,靖王在门口等着她要祭祖,她走了过去,只见靖王伸出单手,掌心朝上。 曹宛乔不解其意,靖王却一覆掌,牵住她的手。 她心中一顿,靖王没有太多表情,或者那个大胡子看不出来太多表情,曹宛乔便告诉自己,这是演给外人看的呢,他们新婚之初,自然是该表现得恩爱一些。 王府自有祠堂,两夫妻牵着手来到此处,下人们已摆好香案祭品,王府长史已在此等候,曹宛乔跟着长史口呼章程,依序向各牌位下跪奉茶,最后来到前王妃的牌位前,曹宛乔抬眼看了下,前王妃原来是襄氏,只见长史犹豫了一会儿,说道:“皇族不依民间习俗,继室需向元配行侧室礼,乃因皆为皇上册封王妃之故……” 曹宛乔愣了下,难怪长史会犹豫呢,她又不是皇上亲自册封的靖王妃,这规矩该不该行都有些为难,只是今日祭祖才说,就有些其心可议了。 她听人说之前去平函城迎亲的是右长史,那么这位就是左长史,也不知是不是不晓得变通,才当众说了这些话,只听靖王冷冷说了句:“不用拜。” 左长史变了脸色,忙跪下请罪。“小的有得罪王妃之处……” 靖王只是淡淡道:“你既然提醒我王妃还未受皇帝封位,那你就自己写折子上请,直到皇帝把封妃旨意传来松州。” 左长史面色惊愕,长史虽有代替王府请名、请封上疏等职责,可大晋朝藩王割据势力严重,这工作也就是应付应付罢了,从未上过什么有实际效力的折子。 靖王也不等他辩解,过去牵了曹宛乔的手,走出祠堂。 曹宛乔往后看了一眼,左长史一脸愁苦还跪在那儿,可见靖王的要求十分为难人。 靖王低声对她说:“此人我观察许久,想法老腐陈旧,迎娶妳之前就想劝我打消主意,这次估计是藉这机会规劝我,并不是针对妳,妳别放在心上。” 曹宛乔耸了耸肩。“我不在意,我又不像这个时代的人对下跪那么在意,跪了几个牌位没什么。就是我还以为这人对你有什么二心呢,若只是想规劝你,那还好办。” 靖王沉吟了下,才说:“我说这人想法固执老旧,就是因他还认为皇权至上,不过还不至于是皇帝派来的底细,这人我查过,祖宗三代都服侍靖王府,如今我也不交代他要紧事,不必太过担心他。” 曹宛乔点了点头,这左长史没有包藏祸心就好,她最怕的就是暗箭难防,比如祭祖要跪几个牌位她都没放在心上,等会儿要去接见那些后院女人,才让她忐忑不已。 第31章 走到岔路,留福提醒道:“娘娘,方侧妃、蓝侧妃等人已在淑兰院等待您的召见。” 曹宛乔抬头对靖王说:“我去见那些女人,还有了解一下王府后院的状况,你先回去吧。” 靖王却不动,垂眸问她:“需不需要我陪妳去?” 曹宛乔有些感动,恩人一定是怕她被欺负呢!她对靖王招了招手,靖王低下头去,曹宛乔用手掩嘴,在他耳边悄声道:“就是要看你不在场,那些女人是什么样子呢,你去就没有效用了!放心,我不会被欺负……嗯,要是我被欺负,我一定告诉你,你再帮我欺负回来!” 靖王低低笑了出声,曹宛乔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他的笑声,不由一愣。 旁边的奴仆们见主子们说悄悄话,都努力缩小存在感,装作没听到没看见。 靖王本想拍拍她的头,可她高髻珠钗,无从下手,只好用手背碰了碰她的脸,说:“好。” 曹宛乔有些发懵,靖王其他举动她还会怀疑有暧昧,可用手背碰脸是几个意思?她还迷迷瞪瞪,靖王又拍了拍她的背,说:“加油。” 她回过神来,对他绽开一个甜笑,小小握拳道:“加油!” 奴仆们听见了不解其意,继续当没听见。 曹宛乔示意留福带路,留福便恭恭敬敬的以手势引领,靖王站在岔路口目送她往后院方向而去,等不见人影才举步走回。 曹宛乔在一众奴仆簇拥下,过了二门,进入后院,王府景致优美,造景不俗,可她没什么心思观赏,只在脑中不断想着,不知道靖王后院是什么画风?她只知道蓝侧妃爽快明丽,可说话也有些噎人,其他女子会如何对待她这个新王妃,令曹宛乔既好奇又害怕。 果然宅斗什么的,胃疼呀,那些人里头,说不定就有害死前王妃襄氏的呢? 留福边走边说明:“王爷吩咐了您日后起居在将胥院,因后院妾室无故不得到前院去,娘娘您若有事要对她们说,就在这个淑兰院,芳菲苑……封起来以后,方侧妃曾借用此处打理王府琐事,还算堪用。” 曹宛乔面上微讶,问:“方侧妃曾代理王妃职务吗?” 留福应了“是”一声,又说:“先王妃去世之初,王爷对后院比较没有关注,方侧妃便主动揽责,方侧妃是前王妃的表姐,又同是皇上赐封,故而后院众人也算信服。” 曹宛乔抓住留福口中‘也算信服’这个字眼,觉得有些意思,又问:“那方侧妃又怎么不继续代理呢?” 留福回道:“方侧妃本就体弱多病,打理那些琐事总要病个几天,王爷后来知道了,就命小的接过职务来,负责处理后院的大小事情。” 留福说的时候,对这个方侧妃并没有多么尊崇的意思,否则也不会敢说主子‘体弱多病’这种话了,曹宛乔观察留福的态度,这方侧妃想来在靖王穿越前后都不得宠,在王府里空有地位,可能还比不过蓝侧妃的声望,曹宛乔还记得留福对待蓝侧妃态度言笑晏晏,关系很好的样子呢。 对这个方侧妃略有了解,此时一行人也进了淑兰院,门口侍女跪下颂道:“给王妃娘娘请安。” 曹宛乔走了进去,便见一众打扮各有千秋的女子低头躬身朝她行礼,目测有十来位,都是有品级才能在淑兰院向她请安的,其他舞姬倡优等类,只能在自己屋子待着罢了。 留福在旁暗中提示,曹宛乔把手搭在碧儿手臂上,穿过众人,端庄稳重的走到上位,入座后,才淡淡道:“诸位免礼。” 众女子慢慢直起身来,此时每人个性就彰显出来,比如蓝侧妃那样的,大胆抬眼打量着曹宛乔,对上眼时也不避开,露出友好的笑容,再比如蓝侧妃身边,与她一个品级打扮,又更华贵的瘦削女子,从头到尾都垂眸敛唇,毫无表情,想来这就是方侧妃了。 这个方氏,果然一脸病容,苍白细眼,虽上了妆,可凹陷的双颊毫无神采,涂得红亮的唇瓣反而显得突兀。 人自然是有些姿色的,可已经一副体弱的样子,却又不苟言笑,实在让人提不起好感。 曹宛乔端着架子,虽然有些别扭,仍是拿腔作调说:“请妹妹们入座。” 众人依次入座,方侧妃与蓝侧妃却相对而坐,方侧妃坐在了下首左处,以左为尊,这就显出了两个侧妃的地位,到底方氏出身尊贵,又是皇帝封的,蓝侧妃在这种场合不能与之争峰。 蓝侧妃性子爽快,此时拿帕掩唇笑道:“恭贺姐姐新喜,听说王爷对姐姐十分喜爱,还记得以前跟姐姐曾在我居处畅谈一番,那时我就知道姐姐长相不俗,气质超众,有如天仙下凡,果然姐姐以王妃之位又回到王府来,妹妹真是欢喜的很!” 蓝侧妃果然消息灵通,王爷宠爱她的事她也知道了,并且还主动说起曹宛乔之前暂住王府的事,并不避忌,藉此消弭彼此身分转换的尴尬,这拍马屁的功力实在无人能及。 曹宛乔之前与她又无嫌隙,蓝侧妃能立刻放下身段讨好她,曹宛乔乐得跟她交好,便微笑道:“妹妹过奖了,我们一起伺候王爷,都是本分,日后和平相处,不给王爷添扰,这才是正理。” 这也是说给其他人听呢,新王妃要大家和平相处别吵架的意思,当然各人各有心思,不会轻易表露在脸上,纷纷附和而已。 曹宛乔眼角余光注意到方侧妃身边一个丫鬟盯着她看,等她转头过去,那丫鬟又立刻低下头去,曹宛乔心中奇怪,妳主子端架子都不跟我说话不看我了,妳看我做什么? 蓝侧妃却是个人精,捕捉到这个画面,斜眼看向那丫鬟,不阴不阳说:“可是梦蝶姑娘看到新王妃,想起妳的旧主来了?” 那名唤梦蝶的姑娘一惊,先是看向方侧妃,方侧妃一瞬露出嫌恶的表情,梦蝶咬牙,跪了下来,对曹宛乔低声求饶:“娘娘明鉴,奴婢绝对没有恶意!” 曹宛乔这才会过意来,问她:“妳从前伺候过前王妃……姐姐?” 第32章 梦蝶红了眼眶,低头答道:“回娘娘的话,奴婢是先王妃的陪嫁丫鬟,先王妃过世后,蒙方侧妃不弃,奴婢得以伺候左右。” 曹宛乔却不说话,只是看着方氏,因她的视线,一室女子也跟着看向方氏,方氏忽然成了焦点,紧绷着的表情终于有一丝裂缝,她仍是不抬眼,吐了口气,站起身对曹宛乔道:“还请王妃饶了这丫鬟则个。” 蓝潇潇冷笑了下,插嘴道:“哟,娘娘纡尊降贵与咱们同称姐妹,方侧妃直呼王妃是什么意思?敢情您身分高贵,这府里没人能跟您相提并论是吧?” 曹宛乔略挑眉,这蓝潇潇果然战力惊人,一连串对方氏的尊称夹枪带棍,噎得人哑口无言,还带出了几分新仇旧恨的意味,曹宛乔不禁兴奋起来,只要她不下场,吃瓜总是乐趣无穷! 方氏忽然狠狠瞪向蓝潇潇,咬了咬唇,深呼吸几次,才对曹宛乔道:“还请……姐姐切莫听信蓝侧妃挑拨离间,方才梦蝶的心思,其实妹妹也是相同的,先王妃去世甫一年多,见到姐姐与我们以姐妹相称,谈话往来,触景伤情罢了,请姐姐莫要放在心上。” 倒亏得这方氏能忍了,能让皇帝赐封给藩王的女人,出身非富即贵,又与襄氏为表姐妹,要比她这个屠户出身的姑娘低一头,如何服气?曹宛乔见她既能说出这般识大体的话,便在蓝潇潇又想顶嘴吵架之前开口:“我不会放在心上,妹妹坐下吧。那位梦蝶,也起身。” 蓝潇潇见曹宛乔出来打圆场,这才不屑的睨了方氏一眼,转头过去不再嘲讽。 梦蝶依言谢恩起身,扶着方氏慢慢坐回位子。 曹宛乔轻挠太阳穴,本以为王府高门大户,后院斗争一定绵里藏针,高深莫测,可靖王府因着有蓝潇潇这等性烈如火的高位主子,场面倒是一触即发,没有客气的。 方氏估计也无奈的很,可能面上想相安无事,偏偏蓝潇潇得理不饶人,一个贵族女子怎么舍得出面子跟别人吵架呢?于是只有吃亏的份罢了。 曹宛乔在心里默默这般推论,她今日就是要大概抓清后院各人性格,观察得越多越有好处,此时留福在旁提醒:“娘娘,如今后院诸事由小的忝为打理,娘娘既入主王府,今后还要劳累您。” 众人听了这话,神色皆是一凛,身为王爷近侍的留福会这么说,肯定得到了王爷的首肯,新王妃一进府就要将后院的职权揽过去,这靖王府后院真要变天了! 曹宛乔想了一下,才对留福说:“我刚嫁进来,很多事不知道,你这几日把名册账册都拿给我看看,待我认识状况再作处置,这期间你还打理着。” 众人提着的一口气又默默放下,且看新王妃的动向再说。 两个侧妃还是占了大半存在感,曹宛乔重点认识她们两个,示意碧儿将准备好的见面礼赐下去,两个侧妃又起身谢过。 其他庶妃也有两个,是靖王已经过世的母亲赐了两个丫鬟给少年靖王当房里人,后来给脱了奴籍,凭先先王妃面子给封的庶妃,这历史一听就知道两人也有一定年纪,容貌曾经清秀如今也平凡了,对曹宛乔自然恭敬有加不敢造次,曹宛乔看不出什么特别的,给了见面礼就算了。 剩余妾室就也没什么好提的,不管是皇帝还是其他藩王相送,因出身还勉强能赐封品级,这才留在了王府,蓝潇潇十分热心,曹宛乔每跟一个人搭话,她恨不得把人家祖宗八代都说出来,那些女子不敢惹蓝潇潇,也就由得她说,幸亏蓝潇潇除了跟方氏明显过不去,其余人态度一般,跟曹宛乔介绍的东西也不褒不贬。 曹宛乔还是在心中默默咋舌,有品级就十来个,后院的舞姬倡优恐怕还要翻倍,更糟糕的是,这品级就有些乱来,方氏因出身成侧妃,蓝潇潇因受宠成侧妃,两个庶妃还曾是奴籍,底下侍妾又是良籍,这哪能不人心浮躁?曹宛乔想起襄氏的死,这混乱的后院只怕就是让人有机可趁的地方。 光是认识后院女子就花掉不少时间,最后留福又出来提醒,指着坐在末座的杨涵道:“杨姑娘入府时日不久,尚未承宠,不得品级,目前仍暂住在雀聆院,娘娘或者可以略作安排。” 曹宛乔看向杨涵,只见她容貌仍是那样清丽脱俗,眉目如画,此时被点到名,站了起来,静静的回望着曹宛乔,微微一笑,态度不卑不亢。 曹宛乔又挠了挠太阳穴,这杨涵就尴尬了,靖王自穿越过来自然是没有纳新人的,这杨涵的定位就不好说,反正靖王也不可能让她‘承宠’。 曹宛乔暂且想不到什么好方法,便说:“我回去问问王爷。” 推给靖王总没错,毕竟谁还敢去问靖王最后打算怎安排呀? 这结论杨涵只有接受的份,还是必须福礼谢恩,曹宛乔免了礼。 曹宛乔一番折腾下来有些疲累,便对众人说:“今日先如此,改天我有时间再来看妳们。” 众人一愣,这才想起新王妃住在前院,平时想求见都无门,各个内心五味杂陈。 虽在心中腹诽,表面仍是必须恭敬的起身送曹宛乔出去,曹宛乔别过众人,翩翩离去。 出了淑兰院,快到二门处,却听得后面一声呼唤:“王妃娘娘!” 曹宛乔停住脚步,侍从们也只好停了下来,她回头一看,只见杨涵带着一个丫鬟朝她走过来,先是福了身,才说:“方才在淑兰院没能与娘娘多聊些,有点遗憾,这才追了来。” 曹宛乔一愣,不由得扬起嘴角。“妹妹莫急,日后有的是机会。” 杨涵弯眼一笑。“我与娘娘同日进府,虽境遇云泥之别,可我很高兴是娘娘成了王妃,娘娘善良纯真,我不奢求王爷注意,只要娘娘愿意略施恩惠,我就感激不尽了!” 这话听起来原是杨涵想交好,不,或者可以说是‘讨好’她这个新王妃,人之常情,曹宛乔慢慢笑了笑,说:“姐妹们一起伺候王爷,何谈恩惠?” 这不痛不痒的回话让杨涵有些踌躇,只好再次谢恩,曹宛乔免了礼,又转身继续走,杨涵在她们长长队伍之后远望着。 曹宛乔心想,这杨涵有点奇怪。 她刚走进淑兰院时,杨涵却跟方侧妃一样,彷佛对她全无兴趣,低头躬身,面无表情。 若想讨好她,态度不是应该更加积极点吗? 第33章 头一回接见靖王府后院的妾室们,曹宛乔感觉还是挺顺利的。 在她想象中,那些女子肯定会对屠户之女成了王妃而心生不满,当众羞辱于她,或者暗讽轻嘲之类,没想到大部分人对她都很客气,除了出身京城贵女的方侧妃比较符合宅斗画风。 曹宛乔把今日的顺利归因于靖王让留福跟着她过来后院,众人之所以对她不敢造次,都是因为留福代表着靖王的面子,谁敢跟她这个新王妃过不去,留福都看着呢,分分钟传到靖王耳里去。 靖王就是这府里的主宰,管哪个女子是什么出身,不顺他的意,定没好果子吃。 虽然感觉有些人物还是挺棘手的,比如对她感觉抱持最大不满的方氏,八面玲珑的蓝潇潇,还有口不对心要讨好她的杨涵,这时候曹宛乔特别庆幸自己住在将胥院,不必天天见到这些人。 回去的路上,松儿是丫鬟里头年纪最大的,资历最深,曹宛乔便向她问起:“方侧妃与先王妃是表姐妹,感情很好吗?” 松儿看了留福一眼,留福点点头,松儿才说:“听说两位主子嫁过来之前并不熟悉,不过一同嫁到王府之后,看起来感情还是很好的,先王妃是妹妹,经常主动去找方侧妃说话,奴婢之前在书房伺候王爷笔墨,先王妃经常在王爷面前劝王爷多召见方侧妃,只是方侧妃身子不好,王爷召了两三次就不再听先王妃的了。” 这先王妃听起来还挺无私的,别人争靖王宠爱都来不及,她还引荐自己病歪歪的表姐,可见姐妹情深,今日方侧妃对她的敌意,说不定就是在为无端横死的表妹不平。 曹宛乔心想,既然人家病得连靖王府后院大权都把不住,那一点对自己的敌意似乎也不必耿耿于怀,便暂且搁置不管。 回了平天院,靖王是在寝殿门口等着她的,下人们不禁侧目,只是不敢多看,纷纷低下头去,曹宛乔笑着问他:“你怕我被人吃了吗?还特意在这儿等着。” 靖王见她笑语盈盈,心中确实放下了大石,在他看来,曹宛乔个性软和,就怕哪个不长眼的欺负了她,他等着要给人教训呢。“刚嫁进来去见个面也好,以后没有必要不用过去。” 靖王又极其自然的伸手拉过她,曹宛乔看了看四周众多下人,觉得恩人真是敬业,在下人们面前也把恩爱戏码演足了,好给她长面子呢。 两人携手走进正室,曹宛乔边摇头边说:“偶尔还是要过去的,否则她们还以为我这个王妃是摆设呢,这个女人之间的事你别管,反正超出我能应付的范围,你出来给我当靠山就成。” 靖王本想着把那群女人养在后院给口饭吃就行,自己跟老婆在前院过自个儿的小日子,可曹宛乔却打定主意要担起王妃的责任,他只好说:“随时给妳当靠山。” 曹宛乔满意的甜笑,喜孜孜的拍拍他胸口。“真够意思!” 靖王不由得也扬起嘴角,依旧被大胡子遮住看不出来。 因着离晚膳还有段时间,曹宛乔大清早起来,有些累了,靖王便提议睡午觉,曹宛乔让四个丫鬟服侍卸下妆饰等物,碧儿跟着她来到屏风后准备换衣,只见碧儿面带不平,低声对她说:“方才娘娘问松儿话,松儿先看了留福公公脸色才敢说,敢情她可有把娘娘当主子?” 曹宛乔愣了下,这可是显而易见的说坏话了,其实方才曹宛乔也注意到了松儿的举动,但她觉得挺正常的,松竹梅能让靖王调到她身边来,肯定是之前就服侍靖王并且得到信任的丫鬟,如今还以靖王为尊,再正常不过。 比如碧儿跟着她进府,能倚靠的主子只有曹宛乔,对于服侍曹宛乔这件事,肯定产生了护犊子一般的心理,这个曹宛乔也能理解。 她想了想,便对碧儿说:“唉,我也瞧见了,果然只有妳一心向着我呢,只是松儿她们还摸不清我的个性,比较谨慎,这个也是能理解的。” 碧儿闻言一喜,得到曹宛乔的肯定对她来说太令人欢喜了,只见曹宛乔转了话音,语重心长的叮咛她:“咱们在王府里也算是相依为命,妳跟松儿她们都是一等丫鬟,不如妳借着平时跟她们相处的机会,跟她们打好关系,好让她们站到我这儿来,咱们以后在王府里才能立稳脚跟。” 碧儿一愣,觉得曹宛乔这话非常有道理,觉得受到了曹宛乔的信赖与请托,顿时雄心壮志起来,双眼发亮的说:“娘娘别担心,奴婢一定会跟松儿她们交好,以后娘娘就不用怕被别的女人欺负了!” 曹宛乔疑惑了下,怎么每个人都觉得她会被欺负呢?她好歹也是个王妃啊! 不过看到碧儿这么轻易被她唬弄,顿时将对松竹梅的警戒心化作打好关系的目标,代替她这个王妃去取得王府的原生婢女们的好感,曹宛乔觉得自己是不是太好逸恶劳了呢? 不过,算了,能够轻松过日子再好不过,曹宛乔又不是立志当大晋朝第一好王妃啊。 她换衣卸妆完毕,靖王又屏退众人,两人分睡床榻,小小休憩了下,才用晚膳。 靖王这次学乖了,先让曹宛乔点餐,然后在心里默记下曹宛乔爱用的食物,虽然不知道上辈子曹宛乔为何不直接告诉他用餐喜恶,可靖王还是打算这辈子一定要好好了解她,他就喜欢看到曹宛乔开开心心的样子,尤其是因为他。 曹宛乔吃饭的时候,餐桌上都是喜爱的菜肴,心情明显高昂许多,还给靖王夹了好几道菜,靖王在心中默默乐开花。 最后一道汤品是桃花酒炖鸡汤,曹宛乔听说桃花酒养颜美容,靖王府的厨子听说擅炖汤,便让做了这道,果然汤盖一打开,酒香四溢,丫鬟们拆肉时可直接抽出骨头,可见肉质滑嫩软腻,曹宛乔再次感受到身为王妃的好处,美食享用不尽,太幸福了! 有鉴于自己这王妃之位可说是因着老乡白得的,曹宛乔忍着不断分泌的津唾,还先给靖王舀了一碗汤。 靖王喝着汤的时候,曹宛乔突然想起一件事,拍了下手,圆睁着眼问他:“对了,王爷你打算什么时候睡杨涵哪?” 靖王噎了一口,差点没把汤给喷出来。 第34章 靖王闷声咳了几下,曹宛乔连忙去拍他的背,边念叨:“哎呀,喝得这么急!” 她抬头一看,只见在旁伺候的丫鬟们皆露出有些古怪的表情,曹宛乔略偏头,她们做什么这样看着她? 曹宛乔想了一下,反省自己方才问关于杨涵的事是不是太随兴了?连靖王都噎着了。 她鼓了鼓脸颊,假意哼了一声。“那杨涵姑娘这么漂亮,人进了王府到如今还没有品级,着实可怜,王爷打算什么时候对人家负责啊?” 她这话里的酸气让靖王愣住,一旁丫鬟们纷纷又露出果不其然的表情,王妃原来是对杨姑娘吃醋呢,这就正常了。 靖王双眉微蹙,才开口:“杨涵是谁?” 他这话一出,连同曹宛乔在内的众人都惊呆了。 曹宛乔着实呆了好一会儿,才无奈解释:“就是跟我一起来王府的六个姑娘之一,只剩她家人不给她改嫁了,她才留了下来,你不知道吗?” 靖王也没有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心想原来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便说:“应当是留福作主留下的,我说了让她们家人想接就接回去,那杨家估计有些不妥当,留福才把人留在王府。” 曹宛乔对靖王的反应也不意外,抢人这事肯定不是穿越过来的老乡的主意,人既送来了,能够送回去嫁人就好,毕竟在古代,若杨涵回去没有好结果,留下来就当救人一命了。 靖王有些介意曹宛乔方才那话里的酸气,便认真说:“我是不会睡那个杨涵的,品级妳决定就好。” 曹宛乔有些愣神,明知靖王来了一年多都没睡过这后院里的人,上辈子肯定也很洁身自爱,说不睡只是不想招惹这时代的女人罢了,可他的语气却让人听起来是为了安抚她,甚至连品级都交给她决定,这感觉就是让人觉得舒服。 “品级我再跟留福商量,你可别反悔呀?”曹宛乔笑嘻嘻的这么说,还眨了个眼,古灵精怪的样子。 靖王觉得她这样特别可爱,忍不住又用手背碰碰她的脸颊,曹宛乔只当他又是在众人面前做戏,由得他去。 下人们再次在心中感叹新王妃的受宠,这个不消说。 用完晚膳,靖王对曹宛乔伸出手,说:“我带妳去散散步。” 曹宛乔这次没有犹豫,将手放在了他大掌,好奇的问:“去哪呢?” 靖王只说:“王府里走走。” 曹宛乔当他是要带她熟悉环境,感觉嫁人了果真不一样,即使是合作关系,这么长久演下去,只怕自己要不动心都难…… 靖王不让下人跟着,沿途径道上的奴仆也不敢上前打扰,夜静月圆,曹宛乔自己一个人心脏乱跳,发现过了二门,往后院走,曹宛乔努力维持镇定问:“这方向要去哪?” 靖王答道:“芳菲苑。” 曹宛乔原本扬起的嘴角顿时僵住。 别人不知道前王妃住的芳菲苑有什么,她知道啊! 曹宛乔瞬间起了鸡皮疙瘩,果然方才觉得气氛好是她想多了,大半夜的靖王带她去芳菲苑做什么? “为什么要去那里?”曹宛乔才刚问完,就觉得一股凉风拂过手臂,让她打了个冷颤,不由得更加握紧了靖王的手。 靖王看了两人交握的手,微不可查的弯了弯眼,才答道:“留福方才趁空跟我说了,那些女人有几个碎嘴的,说我不给妳住芳菲苑,是没把妳当正经王妃看。” 曹宛乔一愣,原本还以为靖王的妾室们对自己还挺恭敬的,没想到终究太天真了,私底下还是有些小动作,曹宛乔再次反省了自己看人的功力。 “那你现在带我去芳菲苑做什么?”她还是不明白。 靖王理所当然的说:“妳去看看,喜欢的话也给妳住。” 曹宛乔差点没踉跄,恩人啊,前王妃死了还‘住’在那儿一年多,与其在意别人对她质疑的目光,她打死也不肯住的,便哭笑不得道:“我是不敢住的,说不定前王妃还阴魂不散呢。” 靖王却不甚其解。“我并没有将她放在厢房里,芳菲苑有个地下石室,挺阴凉的,里头用冰存着她恰好,还有,这世上是没有鬼魂的,妳别迷信。” 曹宛乔不服气,微撅嘴反驳:“咱们都能穿越,不是迷信,说不定世上真有鬼啊!” 靖王一顿,自从穿越过来,他的科学理论就受到极大冲击,但内心还是一直想坚持物理学的精神,所以并不怕鬼神之说,曹宛乔这么一辩,却也有道理。 他叹了口气。“若襄氏的魂魄还在,我倒希望她能够出来告诉我,是谁害死她。” 曹宛乔听了,心上也有些沉重,在这府里再如何享乐,也不能否认存在着杀人案的阴影,想到那凶手还逍遥法外,便有些害怕。 两人说着走着,不知不觉便到了芳菲苑,只见苑外就有四个太监把守,皆是身强体壮,不输一般兵勇,靖王边说:“此处四周共有八个能当近卫的太监,定时巡逻,内室也有重锁,目前为止还没有人试图闯入的痕迹,这些人都知道里头有什么,消息也没听说有泄漏,挺可靠的。” 曹宛乔边听边跟着靖王走了进去,芳菲苑果然是历代王妃居处,金碧辉煌,一步一景,有精致的绣楼与潺潺的小溪,内室更是装饰金玉绫罗,把守太监点了几处灯,一室明亮,更见许多稀奇珍贵的摆设,往内室的洞门前一座十二扇红漆描金屏风,上绣十二美人图,最为显眼。 不愧是历任靖王妃的底蕴,不仅有妇人家的审美,还有主母的霸气,若不是知道前王妃就住在底下,曹宛乔也挺喜欢此处的。 靖王看着她欣赏的眼神,又问:“妳若是喜欢,这处还是可以住的,我让人把她‘移走’就是。” 曹宛乔听了,打了个冷颤,直摇头。“还是不了,我不敢。” 靖王倒是松了口气,后院离前院这么远,他宁可曹宛乔住在他身边,只是见曹宛乔愿意担负王妃的责任,怕她会介意没能住在王妃居处而已。 既然曹宛乔不想住,那就好。 曹宛乔进来内室,倒不觉得此处阴森,只是想到地底石室,总有些别扭,她问他:“你常来吗?” 靖王点点头。“我经常回想原来靖王那一晚的回忆,偶尔来看看,或许会有什么线索,可至今还没有。” 曹宛乔来了兴趣,便问:“不如你说给我听听,那一晚是怎么样的?” 她暗戳戳的想,两夫妻相约共饮,说不定有什么旖旎美事,亏得靖王还反复回想。 靖王却不知道曹宛乔想歪,冷静的开始叙述:“襄氏与之前的靖王感情并不算好,襄氏有些娇气,可对着靖王也不敢发脾气,后来襄氏知道了靖王的秘密,跟靖王的感情反而好起来,所以靖王听到她约喝酒,没有什么抵触就答应下来。” 曹宛乔一愣,截了他话音,忙问:“你说原先靖王的秘密,什么秘密?” 靖王顿住,想着又不是他自己,便干脆的说:“妳没发现靖王的后院最奇怪的地方吗?” 曹宛乔偏头,疑问道:“除了品级混乱了点,其他没觉得哪里可疑啊。” 靖王才缓缓的说:“后院这么多人,却一个孩子都没有。” 曹宛乔一呆,她还真没想到这事! 原先的靖王已经三十岁了,妻妾成群,却没有一儿半女,确实不寻常! 只见靖王又道:“之前那位靖王,其实一个也没睡,他从收了两个丫鬟后,就知道自己无法人事。” 曹宛乔这下子更是惊呆了,她花了好一会儿才消化了这个‘秘密’,回过神来,直觉就低了眼往靖王那儿看过去。 靖王察觉到她眼神的意思,不禁脸一黑。 第35章 靖王用手轻捏曹宛乔下颚,把她脸颊略微抬起,移回她的视线,无奈道:“那是之前的靖王,不是我。” 曹宛乔差点忍不住又往下看,但还是很有节操的保持住了视线的方向,无辜的说:“那不是同一个身体吗?怎么到你就……” 靖王直觉回答:“我自己试过。” 曹宛乔红唇微张,双眼瞪得大大的,靖王这才不自在的咳了两声,曹宛乔也默默将视线移开,双颊浮起红雾。 妈耶,这个话题太污了! 靖王轻轻放开了她下颚,背过手去,转移话题道:“估计之前那位天生如此,也悄悄找过许多名医,都无效,怕被人发现,便格外注重训练体魄,在军营里打滚等等,显得自己比较男子气概。” 曹宛乔也默契配合不再说方才那事,好奇提问:“后院那么多女人,她们不知道吗?” “那些女人的来历多半是松州官员献上及其他藩王相赠的,之前那位都是跟她们单纯盖一棉被,轮流着来,她们并不知道其他人也是如此,襄氏嫁进来后,本来就不喜跟那位同房,对于只睡觉这事没有太多疑问,后来倒让蓝潇潇给猜出来了,那位便干脆多半宿在蓝潇潇那儿,显得蓝潇潇比较受宠,其余就是后来成了庶妃的那两个丫鬟,对靖王府很忠心,即使心里有数也没敢对外说。” 听着靖王这么解释,曹宛乔花了点时间来理解原先那位靖王的心态,要坚守这个秘密想必是很困难的,尤其自己不主动纳妾,四面八方也有不识相的把女人送进来,虽然可以都不睡,但那些人会怎么想?是看不上他们才不睡的吗?或许还会有奇怪的流言蜚语,尤其无法人事,对男人来说肯定是千方百计想摀着…… 靖王此时凝了脸色说:“不过,我一直怀疑有件事跟襄氏的死有关系,襄氏在死前不久,因那位为了子嗣找她试过几次,终究是发现了这件事,她却反而很高兴似的,也不那么害怕他了,夫妻之间的关系好了不少。” 曹宛乔很讶异。“前王妃知道这秘密了?” 靖王点头道:“我也只是怀疑襄氏的死会不会跟这事有关系,但并没有直接证据。那晚他们喝了酒,靖王比平时的酒量要更早醉过去,睡起来发现尸体,襄氏身上没有外伤,让太医来看过,说就他所知的毒,襄氏看起来都不像有服用过,判断最后是窒息而死。我让人查了酒水食物跟器具,都没有参杂其他东西,四周更是有近卫把守整夜,没有任何可疑人物接近过。况且,妳已经知道了,原先那位在睡觉时只要有人接近都会惊醒,就算喝醉也是如此,那晚却一觉到天明。” 曹宛乔听了,这状况确实很奇怪,若有现代的测试毒物的器具,或许可以查出是为什么,古代就有许多箝制了。“会不会是酒精中毒呢?” 靖王摇摇头。“在原先那位的记忆里,襄氏酒量比他还好,也爱喝酒,不过那晚的酒是他自己拿出来的,他为了自身安全,不喝别人供的酒。还有,襄氏还用自己的酒杯斟酒给他喝,也一起用了所有饭菜,他却没事,或许跟食用的东西无关。” 曹宛乔偏头,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不经意的说道:“你怎么知道原先那位没事呢?你知道我怎么穿来的吗?我那位上吊了,我才来的。” 靖王一愣,思绪如电光石火般忽然打通,忙拉住曹宛乔手臂。“妳是因为上一个人死了才来的?” 曹宛乔小小吓了一跳,点了点头。“对呀,说不定原来的靖王也死了呢?” 靖王是真的没料到曹宛乔怎么穿越过来的,若是如此,那就跟他一开始怀疑的一样,吃喝的东西有问题,可能原本的靖王真的死了。 那这样问题就更严重了,本来以为只有襄氏被害死,如今连原本的靖王也是,对幕后凶手抱着什么心态的猜疑,就完全不一样了。 靖王喃喃道:“那晚只有襄氏的婢女服侍在侧,因查过酒水食物跟器具,没有问题,就放了她,或许该找她问问。” 曹宛乔听见他自言自语,好奇问:“那婢女现在在哪呀?” 靖王想了一下,说:“还记得那婢女叫梦蝶,襄氏死后十分自责,还想殉主。” 曹宛乔怔忡了下,直觉道:“方侧妃身边那个梦蝶?” 靖王看向她。“对的,后来方氏跟我求情,说不忍看见王妃的婢女也死去,将梦蝶要了过去。” “今天那梦蝶看见我还有些失态呢,老盯着我看,蓝侧妃问她是不是思念旧主,她也认了,好似真的十分伤心。”曹宛乔连忙将对梦蝶的印象说出来,好让靖王能够判断。 靖王想了一下,便说:“我明日找她来问问。” 曹宛乔赞同的点点头,却听靖王又说:“我去底下再看看,说不定能发现什么之前没发现的事。” 曹宛乔脸色僵硬,扯了扯嘴角。“你去,我就不去了。” 靖王见她对这事十分抵触,无奈一笑,牵过她的手。“算了,之后我再自己来看。” 曹宛乔松了口气,她原本还打算等靖王到底下看过,肯定要逼着他洗三遍澡,才能跟她同室而眠。 两人携手回了平天院,隔日靖王如何召见梦蝶,曹宛乔不得而知,想着靖王总会跟她说结果的,就没有太在意。 靖王回来却没有提起这事,只对她说:“留福跟我说今日本该是妳回门,可惜平函离杭邑太远,无法回去。” 曹宛乔其实也有想到这事,但又不可能花那一两日路程回去,遵照古礼,还不能待太久又要回来,便没有强求这事,她拍拍靖王肩膀道:“不要紧,咱们又不是真的结婚,况且就算是前王妃,也没办法回门呀,我算是循了她的例。” 靖王听她这么说,表情有些闷,但很快又说:“妳要不把家人接到杭邑来?我给他们安排宅子住,你们可以时常见面。” 曹宛乔诧异了一下,忍不住扬起嘴角。“真的?” 第36章 靖王用手背碰了碰她脸颊,温声道:“我平时还有许多杂事需要处理,妳这辈子的家人搬过来,还可以与妳解闷。” 曹宛乔心情瞬间飞扬起来,她一双眼睛如弯月也似,笑得特别甜美。“我让常福他们去问问爹娘,要是他们能来就太好了!”她说完,感激的望着靖王,又道:“你对我真的特别好!” 曹宛乔虽看不出来那把大胡子后是什么表情,可总感觉靖王听了这话也在微笑,只听得他说:“应该的。” 曹宛乔心中一暖,对他傻笑了好一会儿。 靖王则是暗道,这辈子想尽办法猜测她的喜好,对她好,果然她的态度就跟上辈子大不相同,他决定要好好维持下去,让这个女孩真正爱上他。 靖王怎么想曹宛乔不知道,她心满意足的睡了个饱觉,身为王妃的好处就是没人敢吵她起床,她愣是睡到自然醒,让四个丫鬟服侍洗漱,指头都不用动一根,特别罪恶。 至于王府后院事务,她还在看留福送来的账册名册呢,看那数量,一个月说不定都看不完,曹宛乔想悠着来,免得给错的人派错了工作,更麻烦。 可她今日却无法悠闲度过,方氏让贴身丫鬟禀报,说想邀她一叙。 曹宛乔惊愕不已,她还以为怎么也该是蓝潇潇之类先约她的吧,竟然是方氏? 可方氏约的时间也怪,大家都知道她说了这几日要看账册名册呢,怎么也不该这时候打扰她。 难道是账册名册有什么古怪?方氏怕她发觉了?曹宛乔难免胡思乱想,又反驳自己,方氏也只管过一段时间,留福接手过来,有什么猫腻早发现了。 曹宛乔对方氏还是比较谨慎的,便回复答应,让丫鬟们给自己更衣。 方氏让人说是在她住的琉璃阁摆了宴,曹宛乔便带着一行人往后院而去。 远远的松儿就跟她解释琉璃阁所在,如同蓝潇潇的牡丹阁,其实还是一处院落,只是比较小,里头主建物都是两层高的楼阁,虽然占地不广,可两层的厢房就多了,给侧妃住还是比较豪华的。 当然平天院里还有个三层的楼阁,是王府里最高的,只有靖王的居所才能站在最高处。 曹宛乔惧高,对平天院的三层楼就没有兴趣接近,现在更是担心方氏将宴席摆在二楼,她打定主意不靠近窗户就是。 这么想着,进了琉璃阁的庭院,方氏在院门口行礼接待,一众琉璃阁侍女自然也下跪请安,曹宛乔让免了礼。 方氏抬起头来,脸色却也不见热情,垂眸道:“妹妹恐怕姐姐听信蓝侧妃对妹妹的诋毁之语,想着得让姐姐知道妹妹的为人才是,故而请姐姐一叙。” 曹宛乔心想原来如此,她的确对方氏没有好感,可却不是因为蓝潇潇,瞧这方氏,连约人聊天都这么不情不愿,看了能有好心情吗? 曹宛乔想着等会儿敷衍几句就离开,省得看她摆这副臭脸。 两人领着众婢女往楼阁而去时,曹宛乔只见离约十来步处,有个影子飞掠而下,随即发出‘砰’的一下极大声响,把她吓了一跳。 定睛一看,耳边闻得众人纷纷倒抽口气。 曹宛乔见地上那一团血肉模糊的样子,眼前发晕,身边的女子们此起彼落的尖叫出来,她晃了两下,就要往后倒去。 她听到碧儿着急的喊叫:“娘娘!娘娘您怎么了?” 曹宛乔在心里吐槽,她被吓得要晕过去了,只是嘴巴使不上力,说不出话来,她感觉到碧儿跟松竹梅搀扶住了她,没让她跌倒。 在闭上眼睛之前,她看见方氏冷冷的盯着她。 哎,果然自己不擅长宅斗呀…… 曹宛乔再次醒来,看见的是已经熟悉了的平天院寝殿天花板,她觉得特别口渴,转头一看,只见靖王坐在床边凳子上,闭着眼睛,原本就是大胡子,如今看起来像没有打理,有些乱糟糟的。 曹宛乔感受到掌心传来的温热,往手看去才发现是靖王一直与她十指交握。 她愣愣的看着自己跟他的手许久,室内没有瞧见其他下人,靖王不至于这时候还要做戏吧? 她发觉靖王动了动,只见他慢慢睁开眼睛,与她对上眼,靖王愣了下,才双眼迸发光亮。“妳醒了?” “嗯……”曹宛乔一说话,只觉声音有些沙哑,靖王这才放开她的手,去桌边斟了杯温茶来,一只大掌扶着她背,让她坐起来,然后动作轻柔的喂她喝水。 曹宛乔想说她可以自己来的,她除了身上感觉有些黏腻外,没有哪里不舒服,可看见靖王这么忙前忙后的对待她,她不知为什么便没说出口。 喝了茶,曹宛乔喉咙温润许多,才开口:“我昏过去多久?” 靖王坐在了床边,仔细的打量着她,想确认她是否安好,一边答道:“妳昨天被送回来,发了高烧,算起来昏睡了一天。”他又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怕那些下人吵了妳,都赶出去在外面守着,太医说妳是惊吓过度。” 曹宛乔还就势靠着他大掌,等于半卧在靖王怀里,她微微笑了下。“我没事,就是想洗澡。” 靖王松了口气,看她能笑就安心了。“我让碧儿替妳擦过身,但发烧流汗,难免不舒服,我这就让人去备水,还有让太医再替妳把脉。” 曹宛乔却摇摇头,说:“你先别忙。”她抬眼望向他,问道:“你一直守在我旁边?” 靖王愣了下,慢慢点了头,曹宛乔心中有种十分奇异的情绪,让她几乎要脸红,可她又矛盾的不想戳破这个氛围,低声说了句:“谢谢……” 靖王却温声答说:“妳与我不需要客气。” 曹宛乔这下真的憋不住脸红了,她低下眼去,强烈想忽视心中的悸动,沉默了一下,才开口:“掉下来的那个是谁?” 靖王脸色凝重起来,沉声道:“是梦蝶。” 曹宛乔不是太意外,她隐约看见是丫鬟的装扮,她抱着一丝希望问:“她……还活着吗?” 靖王摇了摇头,曹宛乔心一沉,轻扯他另一手的衣袖。“是不是灭口……” “我猜是的。”靖王答得很快。“我前日召了梦蝶问那一晚的事,她说词没有变,不过我让人在那期间去她卧房搜查,留福说假意让人觉得我想收了梦蝶,去收拾她的行李,才不那么打草惊蛇,我就由着他们说去,如今方氏说梦蝶不想做妾,才跳了楼。” 曹宛乔扯了扯嘴角。“这方氏肯定是说谎呢。” 靖王点点头。“我也不信,所以让人把琉璃阁封了,任何人不许出入,直到我查出凶手是谁。” 曹宛乔一呆,靖王这出手可真果决啊! 管妳如何辩解,我就怀疑妳杀人了,怎样? 第37章 “方侧妃这下子倒是暴露了她自己,难道你在梦蝶房里搜到的东西,让她紧张到必须立刻灭口不成?” 曹宛乔说出自己的疑问,在此之前,她跟靖王都没有把苗头放到方氏身上,她却迫不及待把梦蝶杀了,反倒使她成了杀害襄氏最有嫌疑的凶手。 靖王摇摇头。“我还没有去看,留福说了看不出什么可疑的东西,我才放着。” 曹宛乔露出恐惧的眼神。“方侧妃故意叫我过去,就是想吓我的,她想让我从此怕了她吗?” 不得不说,方氏确实让曹宛乔恨不得从此看到她就绕路走。 靖王眼神阴沉道:“她确实可恶,我将她身边的丫鬟都分开关押起来,派了她不熟悉的丫头婆子去守着她,不管她想做什么,没了自己人帮忙,插翅也难飞。” 曹宛乔对靖王此举很是佩服,既摸不清方氏的目的,不如釜底抽薪,方氏如同被软禁起来,与外界隔绝。 “方侧妃肯定会抗议的,她好歹是名门贵女……对了,你这么做,她若是找到机会跟娘家告状,会不会有害于你?”曹宛乔目露担忧的说。 靖王其实是查到了点东西,比如方侧妃出身将门,他的父亲在北疆为一军统领,令人讶异的是,梦蝶的兄长,是方氏父亲手底下的副将,近年来攀升快速,颇为引人侧目。 从前没有注意到梦蝶这个丫鬟,是因为她兄长乃从底层爬起,无人知晓,这两日想起来去查她底细,才发现这事。 不过,靖王不打算跟曹宛乔说这些细节,他温柔的注视着她说:“妳放心,我会处理方氏,妳这段日子好好休息。” 曹宛乔看着那会溺死人的目光,失了神,他们不是合作关系吗?靖王却想事事护在她前头,这算什么? 她心中扰乱纷杂,也是怕了方氏,既然靖王这么说,就万事交给他了。 曹宛乔依着太医嘱咐休养起来,后院的妾室们即使想借故探望,也被靖王勒令不许,她日子果然非常清闲起来。 不只如此,靖王即使忙碌方氏及王府军营之务,依然三餐都陪着她吃饭,看她有乖乖喝补汤,才肯走。 每日还让人送来许多新奇古怪的玩意儿,让她解闷,碧儿看她如此受宠,几乎乐坏了,天天在她耳边叨念:“王爷这么喜爱娘娘,肯定很快就有小世子了,看看后院还有谁敢闲言碎语?” 曹宛乔却没回这话,她还怀疑着靖王是不是真能‘生’小世子呢,就不知道他说试过,是怎么试的…… 且不说她这些胡思乱想,靖王又让人在将胥院里搭了秋千,虽然新房设在平天院,按习俗要住满新婚一个月,但之后曹宛乔还是必须分院居住的,否则有外客来访,她住在王爷正院里并不象话。 所以秋千设在将胥院,反正离平天院也近,曹宛乔知道后,兴冲冲的带着一众丫鬟过去看,只见秋千架搭得十分牢固,还有许多粉色花朵装饰,符合闺中女子的游乐之物,曹宛乔上前摸了摸花瓣,笑说:“多亏你们王爷没把秋千用金子装饰了,就他那审美,用金子做秋千架都有可能。” 众丫鬟也知道靖王偏爱土豪风格,不敢笑出声,只能纷纷抿唇而笑,表示赞同,谁知后头传来声音:“是留福劝我用花来装饰的。” 下人们惊了一跳,随即跪地行礼,曹宛乔转头见是靖王走了过来,调侃道:“劝?可见你原本想出了什么奇怪的风格吧?” 曹宛乔毫不客气的吐槽,靖王无奈道:“我不觉得奇怪。” 她掩唇格格笑了起来,靖王见她心情好,觉得做这秋千就值了,他对底下的仆众们一挥手,道:“妳们先下去。” 曹宛乔一愣,丫鬟们自是不敢违逆,依序退了出去,只留他们夫妻俩在院中,曹宛乔忙说:“我还要看她们荡秋千呢,我惧高,我是不敢玩的。” 靖王却态度闲适道:“我知道,以后还可以看她们玩,今日刚搭好,我帮妳推,保证轻轻的,妳试试。” 曹宛乔犹豫起来,她从小时候荡秋千就特别怕被别人笑,既想玩玩看,又怕那超级微小的幅度惹人嫌弃,所以很少玩。 现在靖王这么提议,她有些心动,一时不察为什么靖王知道她惧高的事。 “那……你千万不可以推太大力啊?”曹宛乔表情认真的叮咛他。 靖王点点头,表示知道,曹宛乔绽开一个雀跃的笑容,她先弯身将宽大的裙襬卷成一个结,免得缠到秋千链子,然后小心翼翼的坐到秋千座上,不愧是王妃的秋千,木座还雕了精致的花纹,四周给描了金漆。 靖王走到她身后来,大掌抵在她背上,低头问:“准备好了?” 曹宛乔抬首回眸,撞进那凝视着她的目光,靖王高大的影子垄罩住她整个人,她心脏倏地狠狠一跳,她眨了眨眼,迅速回过头去,不由得低了声答道:“准、准备好了。” 幸好是背对靖王,他没看见她不争气的脸红了。 曹宛乔握紧两条链子,靖王便开始轻轻推她,幅度果真十分微小,也只有曹宛乔觉得速度恰好,清风拂面,周围的景色忽高忽低,晃荡中别有一番风情,被梦蝶坠楼而惊吓的事,让她终于能片刻抛到脑后,越笑越高兴。 而且还不用怕别人笑她,这里只有她跟靖王两个人。 曹宛乔心想,恩人为什么对她这么好呢?这不是单纯心善就可以解释的吧?她记忆中被车撞前那个身影,彷佛挺年轻的,应该跟她岁数相差不多,两个青年男女一同穿越到这个时空,彼此扶持,会发生什么情愫,也是很自然的吧…… 陪她吃饭,送她东西,还不会笑她荡秋千这么胆小。 曹宛乔甜甜的微笑起来。 “你缓缓。” 曹宛乔忽然出声,靖王只得伸出另一手去握住链子,让秋千慢慢停下来。 她站起身,回过头去,拉住靖王的手,将他拉到前头来,靖王不明所以,只是呆呆看着她脸上那故作神秘的甜笑。 “我就想看人家荡得高,你来荡给我看看。” 第38章 靖王听到她的要求,错愕不已,曹宛乔却表情无辜,还晃了晃他的手,微微撅嘴道:“你把人都赶走了,只好你荡高给我看喽!” 她有个小小的劣根性,那就是只要人家宠她,她就忍不住得寸进尺,比如上辈子她爸把她宠上了天,说要星星不敢摘月亮,她最爱跟爸爸撒娇,让她感觉她是全世界最特别的女孩。 既然靖王对她这么好,她忍不住就想逗逗他,看他的反应。 靖王露出为难的眼神,试图挣扎道:“这是女孩子玩的……” 曹宛乔却硬是推着他双肩,抬头望着他,笑说:“哪有?小时候我看男孩子多爱玩呢,游戏不分男女,你试试,很好玩的!” 靖王怎能拒绝她四十五度角抬头看他的神情?在他眼里,只觉得曹宛乔又可爱又讨人喜欢。 而且,曹宛乔也没有给他拒绝的机会,推着他后退到秋千座前,笑嘻嘻的对他说:“加油,可别受伤啊!” 靖王想了一下,告诉她:“妳走远些。” 曹宛乔不解其意,难道不需要她在后头推吗?但还是依言走到旁边去。 只见靖王却不是坐在秋千椅上,而是站在上头,一脚滑过地面,便让秋千荡了起来。 如此果真不似她刚才怯弱的模样,靖王轻轻松松的荡着秋千,越荡越高,曹宛乔看得目不暇给,红唇微张。 她忍不住鼓掌。“你好厉害啊!” 靖王却有些不好意思,竟然用荡秋千赢得她的称赞,不过被暗恋的女子这么仰望,内心不禁膨胀起来。 他荡到几乎与地面平行之处,忽然往前一跳,前滚翻的落了地。 曹宛乔吓了一跳,看他利落干脆的回到地面上,简直看呆了,更加用力鼓掌。 “你这是特技啊!怎么这么厉害?” 靖王捏了捏眉心,掩饰自己的害羞,平静的解释:“原本靖王就爱练武,我也就随着他习惯每天锻炼体魄,这也没什么。” 曹宛乔上前拍拍他肩膀,赞道:“我肯定是不敢这么做的,你怎么能有跳出去的勇气呢?果然人跟人不能比较,一比较就显得我特别没用。” 靖王忽然一把握住她拍肩的手,大掌裹着她小巧的手,两人之间的差别显得更大了。“妳有用的地方不在此处。” 曹宛乔被这样握着手,有些小慌张,氛围忽然暧昧起来,她娇羞问道:“你倒是说说我哪里有用啊?” 靖王却用认真的眼神望着她,说:“妳只要负责每天开开心心就好,好好吃,好好睡,这就是妳的用处。” 曹宛乔一愣,恩人就是有这缺点,说话冷不防像枝箭般扎心,这是好话还是坏话啊?每天吃吃睡睡保持心情好,这是养猪呢还是养老婆? 她用另一手捶了他胸口一下。“你玩我呢吧?这算用处?” 靖王难得低声笑了出来,两人气氛正好时候,外头却传来留福为难的声音:“王爷,小的有要事禀报。” 靖王瞬间收了笑声,眼神一凝。 曹宛乔直觉将被他握住的手收了回来,不自在的咳了两声,靖王表情更闷了。 “进来说话。”留福不是不识相的人,会打扰他跟曹宛乔,肯定是真有要事了,靖王便开口让他进来院里。 留福十分谨慎的微弯腰走进来,跟靖王夫妇行了礼,才说:“方侧妃那儿闹着呢,请王爷去见她,否则她要咬舌了。” 曹宛乔觉得留福果然是个妙人,同样一件事,他能用措辞跟语气提醒对方这事的严重性,比如现在禀告的,明明关系着一条人命,留福的态度却并不紧急的样子,大约也是觉得方氏不过嘴上威胁罢了,不可能真的自尽。 靖王眼神沉沉,看得出来并不高兴,曹宛乔对他笑了笑,说:“能者多劳,你既然比较有用,这事还得劳你,快去吧。” 靖王闻言,对她无奈一笑,轻轻捏了捏她脸颊,才对留福说:“走吧。还有,让外头那些丫鬟进来,荡秋千给王妃看。” 留福应声,讨好的对曹宛乔瞇眼笑,才跟在靖王身后出去。 曹宛乔摸着被捏的脸颊,发现自己一点反感也没有,看到靖王对自己无可如何的样子,心情就觉得特别好。 碧儿、松竹梅与其余丫鬟皆走了进来,碧儿看到曹宛乔一个人傻笑的样子,知道方才王爷与王妃肯定相处得很好呢,可惜被那方侧妃给破坏气氛了,真真可恶! 梦蝶坠楼而死,方侧妃的琉璃阁被封起来,这些在王府里下人们都是知道的,不过方侧妃对靖王的辩解之词并没有传出来,所以下人们只以为梦蝶或许是失足坠楼,吓到了王妃,害王妃发烧昏睡整整一日,方侧妃被认为该负起连带责任,才被封了院子。 众人纷纷私底下感叹新王妃的好命,都没有出手,身分尊贵的方侧妃就落马了,也太幸运了吧? 碧儿站在曹宛乔这边,忿忿不平的说:“方侧妃闹自尽的事儿挺大的,守在琉璃阁外头的婆子跟太监都听到了,还嘴里不干不净牵扯上您,真是不知羞耻,还打扰王爷跟娘娘游戏取乐,什么人啊,太讨厌了!” 曹宛乔听着碧儿抱怨,只见松儿脸上面露不赞同的表情,似乎觉得碧儿的话太糙了,年纪最小的梅儿憋不住,便开口道:“碧儿姐姐,王爷说这些事不许拿来烦娘娘的。” 碧儿脸色一变,想起靖王的叮嘱,缩了缩肩,嗫嚅道:“我是一时忍不住……” 曹宛乔阻止她们纠结在这事上,便插嘴:“好了,我身子已然大好,听这些事也没什么,碧儿也是为我不平,难得妳有这份心。”她又对梅儿说:“妳年纪小,身手看起来挺灵活的,去荡秋千给我看,荡好看了我有赏。” 这么一调解,两个丫鬟才缓了脸色,竹儿凑趣道:“王妃既有赏赐,那奴婢也要参加!” 曹宛乔笑道:“好,愿意玩的,都去,我都有赏!” 众女子笑得欢欣,将胥院一时笑语不断。 与将胥院完全相反,曾经风光尊贵的琉璃阁,此刻却死气沉沉。 方氏阴沉着脸,坐在正厅里,周围伺候的丫鬟婆子们,没有一个人搭话,全是靖王派过来的,除了伺候她起居,更多的还是监视她的举动。 方氏没想到靖王会如此雷厉风行,也不说相不相信她的说词,直接就封了院子,抓了她的心腹丫鬟,让她无法传递消息,有再多计谋也无用武之处。 她对这些丫鬟婆子软硬兼施,她们却像木头桩子,话都不多说一句,也不替她去传请见靖王的话,让方氏恼恨不已。 她没有办法,才闹着要咬舌,只为了见上靖王一面,试图挽回自己的劣势。 果然那些下人犹豫了一会儿,怕人真的死了,终究替她传话,方氏便在这里心中七上八下的,就怕靖王真的心狠至此,连她寻死都不见她。 忽然外头响起一片请安声,方氏心中一喜,猛的站了起来。 第39章 方氏下意识想让婢女拿镜子来,好让她赶紧注意自己妆扮,才刚想开口,又收了声。 她不禁苦笑,如今想获得靖王的宠爱,是肯定不可能的了吧? 曾经她也没得过,现在被认为是杀人的嫌疑犯,靖王更不可能会对她有什么绮念了。 方氏抬头挺胸,就算杀人怎么了?不过是个贱籍的丫鬟,她想什么时候让她死,她就得死,只不过方氏想拿这件事给那个出身卑贱的新王妃一个下马威罢了。 值得靖王这么小题大作吗? 这头靖王已经背手大步走了进来,方氏与众奴纷纷福身请安,靖王随意道:“免礼吧。” 然后人便越过方氏,直走到上首位子坐下,眼神也没看向方氏过。 方氏暗暗咬牙,起身后转过来面对靖王,面露无奈道:“请王爷恕妾身扬言自尽之举,实在是见不到王爷您,妾身才出此下策。” 靖王却仍是没有看她,却从袖口的暗袋里拿出一个精巧的小酒杯,状似无意的把玩。 方氏还在这头忐忑的等着靖王的反应,随意扫了那酒杯一眼,却顿时瞪大双目,花容失色。 靖王却像是单纯把玩一个小玩意儿,摸着酒杯上头的花纹,慢慢开口:“妳罪行太过重大,若不是看在妳侧妃的身分,我就直接让人把妳押进牢里了。” 方氏眼睛盯着那杯子,心如擂鼓,听了靖王这话,咽了口唾沫,才强装镇定道:“王爷何出此言?就算王爷不相信妾身所说,是梦蝶自己不愿意做妾才坠楼,妾身要赐死一个丫鬟,也算不得什么罪行,遑论用这种手段。” 靖王将那酒杯放在了身边桌案上,发出轻轻‘嗑’的一声,彷佛敲在方氏心上,让她不由得全身一颤。 靖王对室内的奴仆们说:“妳们先下去,让留福进来。” 奴仆们依言退下,靖王就对方氏道:“妳还杀了另外一个人,罪行就严重了。” 方氏原本还想支撑住的贵女姿态,忍不住慢慢崩解,她扭曲着脸辩驳:“王爷莫要平白冤枉妾身,是不是有人在王爷身边搬弄是非,让王爷对妾身有所误会……” 她不敢说是那次靖王召见梦蝶,梦蝶说了什么,毕竟她后来质问梦蝶,那贱婢竟然轻描淡写,说与靖王的对话没有什么特别的,知道靖王派留福来过收拾她东西,梦蝶脸色微微一变,方氏又说传言靖王要收她做妾,梦蝶才转忧为喜,这种种变化让方氏心中升起危机,梦蝶竟还说若要做妾她也无妨,让方氏决定痛下杀手,先让人在梦蝶后脑狠狠砸下,再推她坠楼。 此时留福安安静静走了进来,到靖王身边伺候着,靖王才继续说:“没人在我面前搬弄是非,是妳太低估了利用之人的心。” 方氏不解,表情有些呆愣,靖王重又拿起那酒杯,淡淡道:“妳可知道,襄氏死的前一晚,梦蝶曾劝她以自己酒杯斟酒,敬我之后,想让我喝下?” 方氏听了这话,脸色惨白,嚅嗫着自言自语:“怎、怎么可能……跟说好的……” “梦蝶跟妳说好的,不一样,是吧?”靖王接了她的话,又继续道:“梦蝶说我与襄氏感情渐好,共享一杯显得夫妻情深,在旁插科打诨,我观妳这一年来的举动,应当不知道梦蝶实际上所作所为才是。” 方氏确实受到极大惊吓,她与梦蝶说好了,目标就是毒死襄氏,梦蝶的哥哥在他父亲手下为副将,为了哥哥的前途,梦蝶肯定要铤而走险,与她合作。 可她现在才知道,梦蝶原来竟想把靖王也一并毒死!她与这贱婢合作了一年多,全然不知她心中竟藏着这样的秘密! 方氏还在震惊之中,靖王却懒得说了,他也是看了留福从梦蝶房里搜出来的东西,发现这个被藏得比较严密的酒杯,乍看只是个较为贵重的杯子,让梦蝶一个婢女小心珍藏,如金银首饰一般,故留福等人没有察觉什么异常,但靖王一看,便想起穿越来的前一晚所发生的种种,才想通了关键之处。 方氏双手借着宽袖掩护,紧紧扭在一起,她眼眶通红,落下两行泪,辩道:“妾身着实不明白王爷在说什么,您与先王妃喝酒的细节,与妾身何干?梦蝶这婢女,当初妾身要她过来,只是不忍见到先王妃的贴身丫鬟殉主,谁知要过来后,这丫鬟桀骜不驯,时常对妾身也口出恶言,甚至抱怨过先王妃……” 靖王跟留福听到这话,知道方氏还想挣扎着让他们往梦蝶独自害死襄氏的方向去想,靖王看了留福一眼,留福知道自家王爷懒得跟方氏解释,便咳了两声,慢条斯理的开口:“方侧妃不必白费口舌,咱家在梦蝶的房里另外寻到许多她与自家兄长的家书,真相已然大白了。” 方氏一愣,家书?她知道梦蝶跟她哥哥时常书信往来,作为靖王妃的贴身丫鬟,梦蝶从小也是识字的,那些家书更是方氏拿来把持梦蝶的手段之一,唯有她能让梦蝶跟身在军营里的哥哥通信,梦蝶就更不敢背叛她了。 方氏也看过那些信,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这跟真相又有什么关系? 留福接着说:“王爷英明神武,从那些书信中看出端倪,这几日便是忙着让人破译那些信,才知道梦蝶与她兄长所图不小,竟打算藉由杀害王爷,在皇上面前立功,好能一步登天,封官授爵。” 方氏傻了眼,不敢置信留福说的,不由失声道:“怎么可能?梦蝶竟如此大胆?” 靖王跟留福的态度却很平静,他们早在破译书信时就推论出整件事情了,虽惊心于梦蝶这个乍看不起眼的小人物,竟策划了整件阴谋,连方氏都被她玩弄在手里还不自知,但梦蝶毕竟也死了,只剩方氏要处理罢了。 梦蝶大约也想不到,方氏误以为她有伺候王爷的心思,愤而将她杀了,让她谋划许久的前途大计,戛然而止。 留福悄悄瞄了自家王爷一眼,靖王只是淡淡给了他一个眼神,留福只好再次咳了两声清喉咙,继续对方氏说:“王爷自然也知道方侧妃您原本的计划了,不,应该说,是皇上派您跟先王妃嫁到此处,原本的目的。” 方氏闻言,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作者有话要说: 本周六7月21日入V,倒V章节28-40,看过的小天使勿买。 入V当天有三更掉落,但早上10:30才会更新,不是一般凌晨时间,之后就恢复我的更新习惯了。 第40章 不得不说,褚安州从破译的书信里头知道皇帝的计谋,一点也不意外。 或者应该说,他还觉得皇帝太小家子气了些。 现在五十多岁的皇帝,在靖王已届成婚之龄当时,对各州藩王还算有点面子,先靖王也愿意跟他打好关系,所以接受了赐婚。 这一赐,便是襄氏为王妃,方氏为侧妃。 襄氏乃当时宰相嫡孙女,襄氏母亲出身名门贵族方家,兄长的嫡女便是方氏,虽然方氏家族显贵,年龄又较襄氏为长,可当朝宰相的襄家自然是凌驾于空有宗族名声的方家,所以皇帝赐了襄氏为王妃。 这一直是方氏心中的一根刺。 京城贵女相处时,不屑于比拚父兄职权,而是个人的多才多艺,方氏出身名门,从小苦练琴棋诗画,在贵女之中颇有名声,不似襄氏,生性胆小娇气,恁事不会,只懂赖着别人作诗作画。 因是自己的表妹,方氏那时候是很愿意照顾她的。 但从被赐婚之后,一切就变了。 她们被两家长辈私底下叫去,语重心长的交代皇帝赐婚的真实目的,就是最好能叫下一任靖王绝后。 不只她们不能生,也要让后院不能生,让松州靖王的血脉从此断绝,皇帝答允,之后会过继皇室子嗣到襄氏名下,松州等于兵不血刃的归还中央。 襄氏、方氏两个二八年华的闺阁女子,自然对身负的任务惶恐不安,尤其是向来天真烂漫的襄氏,越来越依赖方氏,对到靖王府的生活恐惧不已。 方氏自认贵女之姿,当临危不乱,之后便接受了属于自己的宿命,刚开始也是将襄氏当作共同奋斗的伙伴,只是随着嫁过去的时日渐久,情况渐渐不在两个姐妹的掌控之中了。 襄氏自己是讨好不来靖王的,便常常引荐方氏,可方氏知道,靖王看她的眼神,全然没有兴趣,她对外让人传是因她身子孱弱之故,不过是块遮羞布罢了。 但很幸运的,靖王确实没有任何子嗣出生,但也是因后院压根没人传出有孕的消息,她们想下手都无从下手,京城的皇帝还以为她们很认真在执行‘计划’,一切顺利。 但随着没有靖王的宠爱,方侧妃空有地位,在后院中活得愈渐透明,蓝侧妃的崛起,一干舞姬倡优比她还更得靖王欢心,她的尊严感觉一直被人踩在脚下,夜夜被矛盾的忌妒与不甘折磨。 就在这时,襄氏莫名跟靖王感情愈发好了,方氏忍不住质问她,襄氏迟疑了一会儿,才笑着对她说,她想认真当这个靖王妃,当然皇上的交代她还是会做的,但这事跟她与靖王感情好并不冲突。 襄氏此时已经发现了靖王无法人事的秘密,她知道方氏骨子里的强势,怕方氏知道这事后会想出什么多余的主意,襄氏只想安心当她的靖王妃,乐得什么都不做,所以并没有告诉方氏有关靖王的秘密。 方氏却怒火攻心,无能懦弱的襄氏,凭什么当靖王妃? 襄氏能做到的,她也能做到,甚至能做得更好! 想取襄氏而代之的想法便渐渐发酵,她找上了襄氏身边的梦蝶,开始进行自己那恶毒的计划。 说不清是什么心思,她知道梦蝶有个在军营里当小兵的哥哥,她很早之前便主动让父亲提拔梦蝶她哥,明面上说是爱护表妹的贴身丫鬟,实则是她下意识认为,控制了襄氏的心腹,总有一天会有用处。 果然,梦蝶派上了用场。 身为襄氏的贴身丫鬟,梦蝶自然也知道自家主子嫁过来是皇上那阴损的主意,她答应了方氏的要求,给襄氏下毒。 毒物是方氏的父亲守疆时从外族那里得到的,中原大夫很少有能够认得出来此药的人,此药性烈,不出一个时辰,能让被下药的人先是感觉昏沉,然后渐渐窒息而死。 梦蝶答应了这个计划,却有自己的心思。 眼见兄长在军中爬得越来越高,自己却仍是贱籍奴婢,或许她可以在嫁人的时候,托襄氏让她除籍,嫁入富贵之家脱胎换骨。 可她有更远大的欲望,她想着可以藉由此事,除掉靖王,自己在皇帝面前立下大功,哥哥也能受惠,从此她的家人也能鸡犬升天。 身为丫鬟的她眼界毕竟受限,不明白为什么皇帝只要求让靖王绝嗣,而不是直接除掉靖王。 她天真又大胆的展开了计划,却故意选在靖王与襄氏对饮时,她事先将毒涂在襄氏的杯子内侧,她告诉方氏,她会趁机将杯子换成无毒的,之后便无人发现有异。 但梦蝶多做了一件事,便是用襄氏的杯子斟了酒,劝襄氏进酒给靖王,而靖王确实也喝了。 靖王再怎么注意饮食,见到王妃多次饮用那杯子,他当然不会怀疑当中会有人下毒。 梦蝶怎么也没料到,靖王没有死,襄氏倒是真的死了。 她是不敢追究为何靖王没死的,更没有告诉方氏她打算连靖王一同毒死,一直藏着心中这个秘密,将当时的酒杯洗净了藏起来,算是自己的一条后路,她可不是全然信任方氏的。 梦蝶在跟兄长的家书往来里,一直藏着只有他们兄妹看得懂的暗号,褚安州读了破译过的文章,发现梦蝶对于方氏久久不能靠近靖王,感到十分不耐烦,她还惦记着谋杀靖王,好立大功。 所以她一直在寻求能靠近靖王的方法。 大约是因为如此,当梦蝶听到方氏说,靖王有意纳她为妾,梦蝶会那么高兴的原因了。 不去寄望方氏,而是自己到靖王身边伺候,要再次暗杀成功的可能性就更大。 她却忘了自己还是奴仆之身,方氏心中的妒火,轻易就能将她燃烧殆尽。 褚安州回想了一遍梦蝶那些家书交代出的真相,看向眼前的方氏,她神色惊惶,试图挣扎着辩解:“王爷说什么皇上原本的目的……妾身完全听不懂……妾身年少嫁到王府,自认勤勤恳恳,不敢踏错一步……” 靖王忽然站起身,方氏吓了一跳,话音忽却。 “皇帝的心思虽然不正,可妳却比皇帝恶毒,为了那么一点自私的想法,害死至亲表妹,也把为妳做过事的人轻易灭口,妳如今罪证确凿,妳说,若我将妳做过的事,上报朝廷,会如何?” 靖王说话的语气很平淡,彷佛在说今日天气如何一般,但方氏听完,全身如坠冰窖,脚一软,跌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本周六7月21日入V,倒V章节28-40,看过的小天使勿买。 入V当天有三更掉落,但早上10:30才会更新,不是一般凌晨时间,之后就恢复我的更新习惯了。 接档文《皇后你笑一个》可以预收了,有兴趣的小天使可以戳进专栏收藏哦~ 文案: 七皇子孟辰十三岁那年跟兄弟打架打到重伤在床, 好友带着只有五岁的妹妹石薇来探望他, 他忍不住手痒捏了石薇的粉嫩脸颊一下。 “这胖妞探病也不知道笑一个。” 石薇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殿下伤成这样可见不擅长打架,以后还是别打了。” 若干年后,被流放去守皇陵的孟辰, 带着浑身煞气与战功回到京城。 抢了石薇出嫁的花轿,掀帘一瞧, 只见当年那粉嘟嘟小姑娘出落成清丽绝伦的大美人, 面无表情的拿着把匕首坐在里头。 孟辰笑了一下,说:“把刀放下,再怎么妳也打不过我的。” 第41章 方氏的理智告诉她,要继续为自己辩解,可她看见靖王那没有温度的眼神,顿时哑了声。 这个男人不会相信她的,他已经明白了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做过了什么样的事。 方氏忽然就沉淀了心,直直盯着靖王,问:“单凭梦蝶的家书,如何能定妾身的罪?若她想栽赃妾身呢?先王妃去世当时也没有查出东西来,人亦已下葬多时,王爷要上报朝廷,难道凭的就是一个贱婢的片面之词?王爷莫要忘了妾身好歹出于大族,家人必会为我申冤。” 靖王听了她这番话,微拧了眉。 留福心中暗暗咋舌,方氏到这关头,不是痛哭求情,反而要挟王爷,不知该说傻还是聪明? 褚安州确实犹豫了一下,却不是因方氏说的此案证据不足,而是想到这个时代靠的就是权势来说话,就像梦蝶为贱籍,方氏就算明目张胆杀了她,方氏也不必担什么罪责。 尤其现在襄氏的祖父已经不是宰相,当时襄氏年纪轻轻就香消玉殒,襄家也不能拿靖王府如何,可见权势大不如前。而方氏的父亲成了一军统领,家中又是大族,就算褚安州将方氏谋害襄氏的事情公开,朝廷也说不定第一个最想压下来。 看权势是吗?褚安州摸了摸胡子,缓缓开口:“妳说的对,既然如此,我会修一封私信给皇帝,说妳德行有亏,碍于赐婚,我不能拿妳如何,只好将妳关起来,也算是全了皇帝的面子。” 方氏一僵,忙说:“妾身名节清白,岂能如此污蔑?王爷以为皇上就会相信您……” 褚安州却已站了起来,大步往外走,方氏想上前拦他,却被留福挡住,只听得褚安州头也不回,冷冷道:“妳是大族出身,我还是松州之主,妳对外人说妳无辜,在我心里妳已经定罪了,妳待要如何?” 方氏愣愣看着靖王那毫不犹豫离去的身影,一颗心直落谷底,完了,她完了,她应该匍匐在靖王脚边,跪着哭求他原谅才是! 但就算她想这么做,却已经来不及了,靖王已然走了出去,留福嫌恶的瞥了她一眼,也紧跟在靖王身后离去,方氏想上前去追,正厅大门却被狠狠从外关上,外头守卫的太监照本宣科的说:“王爷有令,琉璃阁即刻闲杂人等不许出入。” 这门一关,将方氏的哭闹关在了门后,即使路过琉璃阁院门的人听见了,也不敢稍作停留,纷纷匆匆离去。 褚安州脚步飞快的回了将胥院,玩得开心的众婢们吓了一跳,一片跪地请安,曹宛乔正在发赏呢,看他回来,露出讶异的神色,问:“这么快?我还以为你得处理这事到天黑了。” 褚安州看见她,轻轻吐了一口气,看着方氏那个不将人命放在眼里的恶心女人太久,心中实在不快,及至看到曹宛乔,他才觉得世界明亮起来。 褚安州上前,坐在了她身旁,留福见状,十分识相的以手势吩咐婢女们退下,自己也默默守在院门口。 “没什么好说的,这几天将方氏的作为都厘清了,她百口莫辩。” 曹宛乔好奇的问:“所以梦蝶确实是她杀的?” 褚安州点点头。“不只梦蝶,还有襄氏。” 曹宛乔一愣,诧异的说:“这你也查出来了?” 褚安州顾忌着曹宛乔因看到梦蝶坠楼吓晕过去的事,并没有将细节说明清楚,只是简单交代:“我打算将方氏关押起来。” 曹宛乔对这个结果倒没有多意外,王府里这个杀人犯肯定是要想办法处置的,估计要像现代交由司法处决不可能,方氏是王府侧妃,又是皇帝赐婚,杀的还是王妃,这丑闻一出,皇帝跟靖王府的面子都会扫落在地。 “琉璃阁人来人往,倒惹了闲话,我听碧儿说,她今日闹自尽,满府上下都知道了。”曹宛乔提醒他。 褚安州略颔首,沉吟一会儿,才说:“就将她关在芳菲苑那地下石室吧,那儿当作牢房也行。” 曹宛乔一呆,靖王那脸就是他不过就事论事,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曹宛乔不禁起了鸡皮疙瘩,襄氏的尸身还在那里呢,让方氏看到了,还得关在那儿,能不发疯吗? “那……先王妃还继续‘住’那儿吗?”曹宛乔扯着嘴角问。 褚安州这才解释:“那里头有几个小石室,我会让方氏住的地方给安上铁栅栏,她就住在那一间不得随意走动,至于襄氏,自然要把她移出来,安放回棺材里。”褚安州顿了一下,又补充:“嗯,让方氏住进去之前,去看一眼襄氏,让她以为就跟襄氏一块儿住。” 原来恩人切开来是黑的啊……曹宛乔默默这么想,并不说破。 褚安州倒觉得自己安排得宜,方氏一直惦记着想当王妃,这下终于能‘入住’历代王妃居处芳菲苑了。 “王府里最有问题的两个人算是解决了,她们带来的丫鬟下人,我会遣送回京。” 听靖王这么说,曹宛乔不解,不是只有方氏这个大坏蛋吗?她问:“两个人?” 褚安州想了一下,这个让曹宛乔知道也无妨,便说:“襄氏跟方氏都是皇帝的人,私底下得到旨意,要让靖王府绝后。” 曹宛乔惊呆,这皇帝的操作真是……一言难尽,你要收拾藩王,派女人当前锋,好意思啊你?还用绝嗣这种方法,既恶毒又小气,曹宛乔此前对本朝皇帝本来没什么想法,现在不禁开始鄙夷了。 而且派来的襄氏被方氏害死了,不就黑吃黑吗?这朝廷会被藩王割据不是没有道理的,皇帝这么不靠谱,派来的人还内讧。 曹宛乔却还是有些疑虑,担心的说:“虽然王府的隐忧暂且解决了,但皇帝那边知道,应该会起疑的吧?怎么办呢?” 褚安州却仍是那样态度闲适。“这里既是我这辈子的家,我就不许它乌烟瘴气,皇帝接下来要怎么做,我也等着。” 第42章 曹宛乔心中微微触动,靖王是现代穿越过来的,跟她想法特别共鸣,其实她也不喜欢宅斗什么的,跟一群心怀不轨的人日夜在一屋檐下,有意思吗? 不过,还是她自己好吃懒做的缘故,宅斗太伤脑了。 无论如何,抓出了靖王府的隐患,曹宛乔安心许多,她与靖王携手走出将胥院,临出院前,曹宛乔回头看了花朵装饰的秋千一眼,在心中数着日子,嫁到王府也有半个月了,再半个月,她就该移居此处。 曹宛乔抬头看向靖王,虽然他们两个人分开睡,如同舍友一般,啥都没做,但曹宛乔自从被梦蝶吓到后,半夜惊醒,看到靖王睡在一边榻上,就觉得可以继续安心入眠。 就快要结束这样的日子,她着实有些不舍。 恰好靖王垂眸往她看来,曹宛乔来不及收回注视他的目光,与他的眼神撞在了一块儿,她不由自主的红了脸,快速低了头。 靖王摸了摸自己的脸,问:“我脸上有什么?妳这样看着我?” 曹宛乔无语的又抬头望他,恩人,这么不浪漫脱不了单哒。 “没什么,我今晚想吃酸菜鱼。” 靖王弯了弯眼。“好,我让厨房做。” 曹宛乔满足了,不浪漫又怎么?一个想吃东西就给吃的老公,还有什么好抱怨的呢? 在奴仆眼里,靖王夫妇又回归甜蜜恩爱的新婚生活,而方氏那儿,就不怎么好过了。 她这回再吵闹,也没人理她,靖王果然让太监们拉着她到芳菲苑地下石室,方氏看见襄氏的尸身竟一直停在王府里,差点没吓疯,当场就昏了过去。 再醒来,人已被关在一小隔间里,靖王倒是给了生活用品,反正没了婢女,方氏就得自己来,饭菜三餐照时送,只是不管方氏问什么,那些人都不会回应。 这不是最煎熬的,方氏只要一想到隔壁还有襄氏的尸身,她就天天做恶梦,每天都睡不着觉,襄氏时常在她的梦里徘徊,质问她这个至亲表姐为什么害死她。 石室里又不知日夜,方氏没多久就憔悴不已,整个人消瘦一圈,但或许是她向来强大的自尊,让她还不至于精神失常。 褚安州听看守及送饭的太监们禀报方氏的状况后,也不怎么再关心,他后来就命人将襄氏尸身移到她墓地棺材里了,现在要处置的,就是襄氏与方氏带来的一干陪嫁,他也不论这些年在王府伺候得如何,全部都送回京城,还修了一封私信给皇帝。 他在信上没有说梦蝶那一连串的计划,只说方氏串通这些丫鬟,做出德行有亏的事,念在方氏嫁到王府多年,就不休了她,只将她关起来,这些丫鬟就让皇帝自己看着办。 现在大晋朝的年号为乐顺,当今皇帝便被称作乐顺帝。 在京城,一身横肉,豆般小眼,圆圆胖胖脸蛋的乐顺帝,看了这信,立马从龙椅上跳了起来。 他表情惊疑不定,努力想从信上看出一些端倪,无奈靖王就是简简单单写了‘德行有亏’四字,过程发生什么都没写出来,乐顺帝心想肯定很严重,把这一串陪嫁都给送回京,人还直截了当的说要关起来,乐顺帝心中惴惴,莫不是之前交代襄氏跟方氏的任务,暴露了吧? 他自然赶紧让人去审问那些陪嫁的下人们,但自从梦蝶一出事,他们就被靖王跟方氏隔离开来,方氏究竟犯了什么罪,他们也是云里雾里。 只有帮忙砸了梦蝶的头,还有推她下楼的丫鬟们,哭哭啼啼的说了此事,乐顺帝却听得更是怀疑不已,一个丫鬟死了,有必要这么大张旗鼓的处罚方氏吗? 乐顺帝唯一能猜测的,便是因那个叫梦蝶的丫鬟死在靖王的新王妃面前,让新王妃受到惊吓,靖王因此震怒,干脆废了方氏。 他在心中嘲笑靖王对一个屠户出身的小家碧玉竟如此上心,果然是做事瞻前不顾后的毛头小子。 乐顺帝对这一任的靖王,又忌惮又瞧不起,他办选秀,是觉得后宫久无新颜色,那些世家高官的女儿是别想染指了,他们能喷得你办不成选秀,他才命六品以下官员女儿进宫备选。 岂料十年前发生过的事再次重演,几个实力雄厚的藩王拦路抢了选秀的女子,像靖王那样没看上的就送回家嫁人,说不得还好些,竟有的藩王没看上的,还让人继续上京选秀,妥妥的没把皇帝放在眼里! 你都没看上,名节还有亏损,当没事般继续送人上京选秀,这是要让天下人看皇帝笑话吗? 但乐顺帝能怎么办?选秀本来就被朝廷官员反对,说他膝下十几个皇子皇女,选秀劳民伤财,他还是办了,遇到这种事,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可没有谁赞同他出兵讨伐那些藩王。 不过靖王那儿还是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想着襄氏的一年孝也过了,打算物色个新的贵女送过去当王妃,他倒没想过扶正方氏,每年襄氏跟方氏都会送节礼回京城家中,就算那些家书写得再含蓄,还是能看出这两个人都不受宠的,扶正方氏就没有多大用处了,还是选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去拴住靖王的心为妥。 岂料靖王一直对他想再度赐婚一事毫无反应,最后传回京里的消息,竟是他已经迎娶一个屠户出身的女子为王妃! 乐顺帝忍不住遐想了一下那女子的美貌有多么沉鱼落雁,才让靖王不顾她的出身,直接娶了当王妃,但他也知道那不是重点,幸好方氏还在王府,让靖王绝嗣的计划还在进行。 而今却忽然收到了这封废了方氏的信,还有一众奴仆,乐顺帝登时头疼不已,松州靖王府现在没有了他的眼线,以后要是靖王有什么异动,他该怎么办? 他不禁有些暴躁,便将靖王的信上所说及自己的担忧抱怨给身边太监总管张德明听,张德明想了一下,开口建议:“皇上何不召那个新的靖王妃进京,就说要赐她正式封妃的旨意,或许能够以利诱之?” 乐顺帝一听,果然心动不已。 第43章 乐顺帝即刻着人拟旨,礼部那儿官员却给拦了,明眼人一看都知道皇帝这是要故意为难靖王呢。 他们这些京官,虽然出了京在各藩王面前就都是窝囊废,可他们在京中可是如鱼得水,他们就怕乐顺帝这个旨意一下,触怒靖王,到时候靖王会做出什么事可没人能料到,毕竟那位藩王是出了名的性格冲动,言行暴躁。 京中官员还在跟皇帝打迷糊仗,曹宛乔在靖王府一无所知,方氏被废之后半个月,她过得十分惬意,靖王以她还在养病的名义,不许后院任何人叨扰,曹宛乔这闲散王妃,当真只有吃喝睡三样工作,还只需要动口不动手。 所以新婚一个月过去,曹宛乔很悲催的发现自己胖了! 这辈子的原身,因个性悲春伤秋,早年家里环境又不好,一直比较瘦削,虽有十六岁了,但就现代人眼光看来,大概也只有十三、四岁的小身板,没想到才嫁进王府一个月,各种营养不缺,渐渐的就养了起来。 其实还不算胖,大概就是上辈子曹宛乔十六岁的模样,本来稍嫌面黄肌瘦的脸,圆润了起来,也白嫩许多,碧儿替她上妆时,时常赞美她皮肤越来越好,越来越白皙,整个人美多了。 但胖了这件事,还是令一个女人十分心惊胆跳的。 曹宛乔坐在梳妆台前,望着镜子长吁短叹。 褚安州从外走进来,见她心情不好,便上前走到她身后,看着镜子里的她问:“怎么了?谁欺负妳?” 原本围着曹宛乔的众婢们俱默默退了下去,她们都知道王爷王妃相处时不喜外人在场。 曹宛乔噗哧一声笑出来:“这府里如今谁敢欺负我呢?”但她很快收了笑,摸着自己脸,叹道:“天天大餐美食,还不用工作,这才一个月呢,就胖了不少,会不会以后吃成一个大胖子?” 褚安州低头看了看她,大掌忽然伸过去捏了捏她下巴,认真的说:“我瞧着这样刚好,之前太瘦了,不行。” 不行什么?曹宛乔不是很懂,她两手抓住靖王那作怪的大掌,作势要咬下去。“都怪你,什么事都不让我做,还盯着我每餐都得吃撑了,害我变胖!” 她知道自己是无理取闹,可她晓得这人,不会对她生气的,遇到这么包容妳的人,不由得就想作。 果然,褚安州低声笑了出来,声音醇厚中又带了点磁性,让曹宛乔听了,从耳朵麻进了心里,要咬人的红唇默默抿了起来。 “就是胖成一颗球,妳也是我的王妃。” 呃,这话听了该高兴吗?曹宛乔心想,得,这人就是不能期待他浪漫了。 “我才不要胖成一颗球,像蓝侧妃那样挺好,前凸后翘,特别风情万种。”曹宛乔推开那大掌,面带向往的想象着自己变成绝世大美人的模样。 褚安州不明白蓝侧妃那样怎么好看了,像曹宛乔这样白嫩可爱的才惹人疼,不是吗?虽然现在稍微养好了些,但年龄还是太小,嗯,必须等到十八岁,否则他会良心不安。 曹宛乔傻呼呼的没想到身后那男人脑子有多污,还自顾自看着镜子,嫌弃自己眼睛不够大,鼻子不够挺,胸部……咳,正打算用手量量,万幸还想起后头站着靖王,佯装没事的放下。 褚安州发现她的箱笼少了许多,想到没两天曹宛乔就该搬去将胥院了,便问:“东西都收拾了?” 曹宛乔漫不经心的往原本她那些放日用品的箱笼一看,说:“差不多了,原本也没多少。” 她的嫁妆与衣裳本就大多嫁进来时就放在将胥院,只是新婚这一个月,日常需要的东西还是放在几个箱笼里,堆在平天院寝殿,好让丫鬟们方便拿取,如今就渐渐搬去将胥院了。 褚安州并不失落,只因他早在心里打算好了,曹宛乔搬去将胥院,他晚上跟着在那儿睡不就成了?王妃住平天院不象话,他自己跑去住将胥院,谁敢说他? 正盘算着怎么跟曹宛乔说这事,只见曹宛乔回过头来,望着他说:“我一直想跟你讨论接下来咱们怎么当这个靖王夫妇,正好现在说说。” 褚安州有些呆,不由反问:“怎么当?” 曹宛乔笑了笑,起身拉着他走到寝殿中央的圆桌坐下,才开始解释:“我穿越过来的一年里,最怕的就是嫁给别人当小妾,身为女子,我唯一需要担心的事就是嫁人,糊里糊涂也这么过了一年,如今嫁给你,这忧患就解决了,咱们既成了夫妻,我想知道你对这靖王府什么想法?” 褚安州这才明白她的意思,夫妻二字让他心底十分熨贴,也慢慢叙说自己的经历:“原来的靖王将松州管理得挺好,就是因为无法人事这个秘密,性格有些暴躁,在别人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触怒他,我既来了,就朝这方向解决,目前看来都不错。” 曹宛乔偏了偏头,问:“那日后呢?比如皇帝肯定对你不怀好意的,咱们该怎么防备?” 褚安州想了想,站起身,伸出手,大掌朝上,对曹宛乔说:“妳跟我来。” 曹宛乔不明白他要做什么,可还是随着他站起来,顺从的让他牵过手。 两人走出了寝殿,往平天院庭园深处走去,褚安州不让下人跟过来,拐了几个弯后,曹宛乔眼前赫然出现一栋三层高的楼阁,富丽巍峨,金碧辉煌,只见上首匾额书了‘飞仙楼’三字。 这就是靖王府最高的建筑了,曹宛乔一直没兴趣靠近,她见靖王牵着她要往里头走,脸上就有些犹豫。“这是要上去?” 靖王回过头来,安抚她:“给妳看个东西,放心,知道妳怕高,我会保护你。” 他这么一说,曹宛乔忐忑的心平静了一些,进了楼,发现里头多是一些高大的书柜,有不少藏书,就不知是些什么,靖王带着她往上走,经过二楼,竟是一个巨大的道士画像,周围许多道袍旗帜等物,叫人看了心中不安。 靖王边走边解释道:“先靖王在治军上的能力不错,但没有什么鸿图大志,对这些道家之术甚为迷恋,经常在此处修行。” 曹宛乔这才理解,又随着靖王走到了三楼,此处十分通风,每面墙都有两个大窗扇,却见正中一个炉鼎,浑厚沉重,上雕龙飞凤舞图像。 “那位先靖王还来真的啊?那他最后有飞升吗?”曹宛乔好奇的靠近那炉鼎观赏,开玩笑的这么问。 靖王耸了耸肩。“不到四十岁就死了,只留下原身这个独生子,有没有飞升不知道,但倒是有人传言他拿活人炼药。” 曹宛乔浑身一僵,连忙退了好几步,面带警惕的看着那炉鼎,只觉一阵恶心。 第44章 褚安州看见她害怕的反应,才说:“应当是假的,在原身的记忆里,这位父亲还是挺靠谱的。” 曹宛乔半信半疑的盯着那炉鼎,褚安州又补充:“反正原身是没看到过有人进了这楼就没出来。” 这……能当证据啊?但曹宛乔宁可相信用活人炼药是谣言,否则这靖王府当真死太多人了,只怕想到这个晚上就睡不着觉。 褚安州有些后悔提起这谣言,将她带到窗边来,转移她的注意力。 曹宛乔一见要往窗边去,脚就有些发软,一手紧紧握着靖王,一手遮住了自己眼睛,颤声道:“这、这是要看什么?” “别怕,别往下看,看前面就好。” 靖王语调中的温柔让曹宛乔勉勉强强从指缝中睁开了眼睛,靖王打开了窗子,忽然一阵微风习习,拂开了曹宛乔的鬓发,先入眼的是广阔的蓝天与白云,天光清澈到可以看见远处山峰连绵,起起伏伏。 曹宛乔慢慢放下了遮着眼睛的手,只见这片视野里,靖王府一览无遗,包括前院后院的各个建筑,亭台楼阁,主子们与众奴仆或站或坐,或奔或走,原来在此处都看得清清楚楚。 难怪恩人穿越过来对靖王府的掌控仍是那么自信,从此处看到的靖王府,彷佛将所有人的举动都摊在阳光底下。 比如蓝侧妃在牡丹阁庭园那儿跟人打牌,死寂的芳菲苑外头几个太监来回巡逻,杨涵在雀聆院的院子里画画,这还只是曹宛乔会去注意的。 前院里还可透过厢房开放的窗子看进去,长史与参军幕僚们各行其事,神情认真。 而出了王府,杭邑的街道映入曹宛乔的眼帘,虽然没有王府里的景色那么清楚,但也可看得出大致样貌。 她从不知道,杭邑竟是这么的繁华,棋盘式的市井,道路四通八达,城墙肃穆高大,街上来往的百姓们朝气蓬勃,不只男子行走,也有许多女子或华丽或朴素的走在路上,并不戴帷帽,一股自由而奔放的气息连曹宛乔都感受到了。 她不禁脱口而出:“我还以为古代女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原来她们还是能走在街上的。” 她当初在平函能在路上走,只以为自己是平民身分,以及平函是个偏远小城罢了。 褚安州可以从曹宛乔紧握住他的手心感觉到她还是很害怕,他忽然放开了她的手,她还来不及惊慌,褚安州又从后环住她,一手重又牵住她,一手支在窗沿,在她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开口道:“这时代比较没那么拘束,当然高门大户的女子还是多半关在家中,妳看到的人大部分都是平民阶级,需要抛头露面做生意的。” 曹宛乔忽然被他这么从后轻轻围绕,一颗心跳得更快了,霎时忘记身在高处的恐惧,眼前那些眼花撩乱的景色突然就无法映入脑海里。 只听得靖王又说:“我去过街上几次,杭邑是个很不错的地方,很有朝气,之前去平函寻妳时,也趁机在路途上看了几个县城,当然也有比较落后穷苦的,但整体上松州颇为富裕。我自穿越过来,就能感受到原身想好好治理松州的志向,兵力不消说,对于人民的生活还是很关照的,我看了这片风景后,又更能感受自己肩负的责任,带妳来看,是想让妳知道,既然我穿成了靖王,日后我就得为松州的将来负责。” 曹宛乔还是第一次听到他这么长篇大论,她微微回头,抬首望他,只见靖王的眼神盯着窗外那片江山,目光坚定,她心中一动,低了声问:“你……原本的靖王,除了松州,可还有其他打算?” 靖王忽然垂了眸,望向她,如此近距离的对视,令曹宛乔不禁迷失在那深潭般的瞳孔里,那眼里的光芒与锐利,忽然让她觉得,她对这个人还有许许多多不了解的地方。 “原身是有一些想法,主要还是不满皇帝的无能,所以打算看状况来行事,我也是这么想,如今虽然皇帝不怎么样,但天下太平,藩王之间也相安无事,只要不干涉到松州人民的生活,我还挺满意现况的。” 听到靖王这么解释,曹宛乔默默低了头,回眸去看只有飞仙楼才能看到的这片江山。 恩人跟她原来完全不同,他俩要背负的东西太不一样了,她一直想的是在这时代安稳活下去,恩人他要顾虑的东西却太多太多。 既然如此,她就努力不要拖他后腿吧!曹宛乔默默这么决定。 曹宛乔明白了他让她来看这片风景的意思,原本她只是担心该怎么以这个靖王妃的身分继续在这个时代生活,或许是她透露出了对前路的忧虑,所以靖王带她过来,让她明白将来或许是什么样的,以及可以是什么样的,最重要的,就是他们现在是什么样的。 她的心确实安定了许多,那种前方的迷雾彷佛被拨了开来,她不由得在心里十分感谢靖王。 “说起来,我还未曾到杭邑街上看过,感觉比平函热闹许多。” 曹宛乔的声音里带了轻快的情绪,褚安州见她似乎忘记站在高处了,也愉悦的附和:“嗯,下次带妳去逛逛。” 曹宛乔回过头来,对他弯眸一笑,褚安州整颗心差点停止,只听她说:“就知道你对我最好!” 褚安州默默想着,上辈子不明白怎么去对待喜欢的人,这辈子能得她这句话,也不枉他小心翼翼的呵护宠爱了。 “快到午膳时间了,咱们先下去。” 听到靖王这么说,曹宛乔听话的想抬步,却膝盖一软,靖王眼明手快扶住她,她才没跌倒。 曹宛乔尴尬的说:“啊……其实我刚才脚也发抖来着,现在有些软。” 褚安州将窗子带上,赶紧将她扶着走离窗边,忙说:“抱歉,我想着一定要让妳看看这个时代是什么样子的,明知妳怕高还勉强妳。” 曹宛乔摇摇头,说:“没事,我缓一会儿……” 她还没说完,只见靖王竟背对她蹲了下去,温声道:“我背妳。” 曹宛乔一愣,犹豫了一会儿,才慢慢将身子靠在他背上,搂住他脖子,靖王轻松的将她背了起来。 她没说,其实远离窗子她的脚就不抖了,但看这个人对她多好啊,曹宛乔的劣根性就跑了出来,越知道这个人对妳多宠爱,她就越沾沾自喜。 靖王人高马大,背着她像没事般一样,稳稳的一步一步踩着阶梯下去。 曹宛乔倚在他宽大的背上,十分安心,想起方才在楼上被他从后环住,那心中的悸动无法忽视,到现在她还有些失神。 她微笑着看靖王可靠的后脑勺及肩背,想着这人就亏在一把大胡子,得劝他刮了,否则单看那眉眼,是她喜爱的单眼皮,说不定长相就是男神一般。 个性又果决,做事牢靠,最重要的是很宠她,简直再完美不过。 她心中泛着甜意这样胡乱想着,看着那背影,却渐渐失了笑。 只因她看见靖王的耳后,那三颗小痣,排列的像星座似的。 她有些懵,心中一个问号忽然跳了出来,靖王怎么会知道她怕高? 上辈子跟前男友吃饭的场景回溯在脑海里,他约她去坐摩天轮,她回绝了,说自己有惧高症。 她忽然有些慌,更多是不解,待得靖王背着她到了一楼,曹宛乔点点他的背,说:“好了,放我下来。” 靖王依言,慢慢放低身子,曹宛乔稳稳的站在了地上。 他回过身来,却见曹宛乔仰头,神情凝重而恍惚的盯着他。 “你……你是褚安州吗?” 第45章 褚安州登时浑身一僵,对曹宛乔突如其来的质问不由得失措,直觉反问:“妳……妳怎么……” 曹宛乔看见他的反应,一颗心直往下沉,反射性的退后两步,拉开两人彼此的距离。 怎、怎么可能?恩人怎么会是她的前男友褚安州? 她重新仔细打量对面这个男人,身高虽与上辈子差不多,但靖王精实多了,而那把遮住了半脸的落腮胡让本就不擅长认脸的她,更是不曾怀疑。 褚安州上辈子还戴了眼镜的,特别斯文,这辈子的靖王当然没有,她虽仔细看过他的眉眼,可上辈子,她却不曾那么近距离看褚安州的呀。 曹宛乔脑中一片混乱,她抬起手指,比着褚安州的耳后,说:“你左耳后边,有三颗小痣,我对褚安州说过的……” 褚安州摸了摸自己左耳后,眼神复杂的望向她。“嗯,妳说过,像星座一样。” 他没想到曹宛乔还记得这事,这辈子曹宛乔看他的眼神一直很陌生,压根没有将靖王跟上辈子的褚安州联想在一起,他心里其实是很失落的,交往的时间虽然短,但曾经的恋人却把他当陌生人一样对待,若不是想着可以趁机重新赢取她的好感,褚安州其实一直觉得如鲠在喉。 岂料竟因那三颗小痣而暴露了他自己。 曹宛乔一直愣愣的,她还记得呢,跟褚安州第一次约会,话不投机半句多,她尴尬的跑了几次洗手间,就是一次走回座位时,从后看见那三颗痣,为了找话题,特意向他提起来的。 她觉得这整件事太荒唐了,褚安州竟跟自己一起穿越到这个时空,她还一直把对方当作素昧平生的恩人,想起这些日子,自己仗恃着他对她的好,胡乱撒娇,曹宛乔就想找个洞钻进去。 她不禁摇了摇头,仍是不敢置信,抬头直盯着他,问:“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褚安州看着两人之间拉开的距离,心中酸涩,感觉这些日子的努力彷佛白废了一般,她又变回了那个对他一直有戒心的曹宛乔,他低声答道:“一开始就认出妳了,却没想到妳没有认出我,想说的时候,看到妳对我那么信任的样子,突然就不想说了。” 曹宛乔被他戳中了痛脚,连前男友都认不出来,还有比她更糟糕的前女友吗?可同时她又很生气,这种事是能瞒着的吗?不禁为自己辩解:“你那把大胡子,又没戴眼镜,跟上辈子差那么多,我才没认出来……” “我知道,我不怪妳。”褚安州只是温柔的注视着她,又道:“可妳要怪我,我完全能理解,抱歉,没能一开始就说我是谁。” 曹宛乔被他先道歉,不由语塞,她要怎么继续对他发脾气呢?褚安州他说的对,自己听到上辈子他被她牵连跟着死了,自然对他又感谢又歉疚,先天的就信任了他,褚安州作为前男友,或许在当时真的很难说出口吧? 而且,最重要的,褚安州是看她快被车撞了,竟不顾自己安危冲了上来。 自己凭什么对他发脾气呢? 可被瞒着这么久,她心中又说不出的别扭。 “你……你还是应该告诉我的……” 她的声音也不由得小了起来,褚安州却反问:“咱们上辈子分手,我感觉妳对我肯定不喜欢了,说要带妳回王府,妳会心甘情愿吗?” 曹宛乔面露犹豫,若一开始知道靖王就是褚安州,她会怎么样呢? 她进过靖王府,要继续选秀是不可能的,她本就是代替三叔女儿,怎么要个名节有损的去代替?若回了曹家,虽不用选秀,但八叔公还虎视眈眈的准备拿她博好处呢,处境肯定会不好过,若这时候,前男友穿成的靖王对她伸出橄榄枝,她其实……还是会接受的,可是肯定是一边心虚一边的勉强自己讨好褚安州,只怕身分天差地别的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嫌弃自己。 光是想象,她就觉得那样的相处方式很痛苦。 至少不会如现在一般,她没有任何设限的一步步接近‘靖王’,发现他的种种好处,也将她本性的那一面渐渐展示出来,那一面,是‘前男友’未曾看到过的。 “妳气我吗?”褚安州见她一直不说话,着实不安。 曹宛乔怔忡的抬眸望了他一会儿,最终撇开眼神,摇了摇头。 “我不气你,也不应该气你,我连累了你穿越到这里来。” 说完,她咬了咬下唇,紧拧着眉转身往外头走去。 褚安州听她虽然说了不生气,可显然也无法再对他笑得那么毫无防备,他看了看自己的摊开来的掌心,这下子要再次赢得她的好感,肯定难上加难了。 至少不可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般的去牵她的手。 他静静伫立在原地一会儿,才举步离去,出了飞仙楼,只见曹宛乔在小径前方侧着身子等他,褚安州眼神一亮,却听她说:“你让我适应适应,正好我该到将胥院去住,等会儿就搬吧。” 褚安州脚步一顿,沉默了片刻,才回了声:“嗯”。 曹宛乔就是特别讨厌跟褚安州之间这种无法尽情沟通的气氛,更何况自己对他无理撒娇那么多次,现在才知道他是前男友,多尴尬啊?她需要一点空间去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绪。 可看到褚安州这般明显心情低落的模样,她也不好受,她虽然脸盲,没认出他,但他不应该瞒着她呀!现在却好像她是个大坏蛋,欺骗了他的感情,让她不知为什么觉得对他该负责似的。 曹宛乔让他走在前方,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平天院,碧儿跟松竹梅原本言笑晏晏的上前来服侍,却见两个主子脸色严肃,平常没说话也要哼个曲儿的王妃,却从头到尾一言不发,也没跟王爷对上眼。 几个侍女面面相觑,这是怎么了?两个主子去飞仙楼时还挺亲密的,难道吵架了? 只听得曹宛乔对碧儿说:“我的行李收拾得差不多了吧?晚膳前就全数搬过去将胥院,从今天开始我睡那儿了。” 这话一出,寝殿里的奴仆们大气都不敢出一个,碧儿吶吶的回了“是”,动作特别小心翼翼的开始收拾梳妆台上曹宛乔的饰品,只怕发出一丁点声音,打破这沉凝的气氛。 褚安州看着这幕,却忽然道:“先用午膳吧。” 曹宛乔终于将目光转向他,只见褚安州又说:“今儿有妳爱吃的虾仁蛋羹。” 第46章 曹宛乔呆了一瞬,心中五味杂陈,最终点了点头,说:“好。” 褚安州这辈子对她实在太体贴了,即使在这个时候,还是如往常般记得她的喜好,叮咛她要吃饭。 她确实不曾好好去了解上辈子的那个褚安州。 如今那些记忆有些令人迷惑,当褚安州看着她的时候,两人并肩走在一块儿的时候,她以为他只是客套关心的时候,或许褚安州脑子里想的,比她以为的更加温柔。 午膳摆了上来,两人默默的相对吃饭,褚安州一如往常,总要夹些菜给她,让她多吃点,曹宛乔很感激他,却有些食不下咽,在褚安州又再一次想夹菜给她时,曹宛乔摇了摇头,说:“我吃不下。” 褚安州僵了一会儿,默默将菜夹回自己碗里,曹宛乔忽然想起来,上辈子是不是褚安州也这么做过,而她拒绝以后,褚安州觉得她是在拒绝他的好意呢? 曹宛乔想了想,对他解释:“今天胃口不好,谢谢你。” 褚安州愣了下,片刻才回道:“嗯,我明白。” 只是想到曹宛乔胃口不好的原因,他总是觉得自己该担起责任。 两人一顿饭吃得让周围奴仆们暗暗纠结不已,这王爷跟王妃究竟怎么了? 饭毕,曹宛乔还是让碧儿继续收拾东西,长史来寻褚安州,他本想送曹宛乔过去将胥院,无奈不行,他站在曹宛乔面前,低头对她道:“妳既需要时间,我今晚就不过去找妳吃饭,记得多吃些,中午吃得太少了。” 说完,他伸手过去,本想用手背碰碰曹宛乔的脸颊,可半途还是收了回来,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才离开。 曹宛乔摸了摸褚安州没能碰上的脸颊,心中一阵难受。 要是上辈子褚安州对她这么做,她肯定会吓到,毕竟她一直觉得褚安州对她绝对算不上热情,突如其来的亲密肯定让她匪夷所思。 但这辈子,用靖王跟恩人的身分,他时不时的碰触,让她一直心有悸动,他的碰触能让她脑补一大堆暧昧情思。 唉,为什么让她发现那三颗小痣呢?她感觉,现在怎么感觉都不对劲了。 碧儿默默看着两个主子的互动,松竹梅三个去将胥院为曹宛乔做搬过去的准备,只剩她跟曹宛乔在这里,便忍不住上前道:“娘娘跟王爷吵架了吗?方才奴婢们都不敢说话。” 曹宛乔见碧儿的眼神是真诚的关心,叹了口气,偏头反问:“算是吵架吗?” 碧儿恨铁不成钢的说:“怎么能吵架呢?大伙儿都说娘娘特别厉害,进府没多久,方侧妃就落了马,府里根本没有贵妾能跟娘娘比,我听松儿姐姐说,不曾见王爷对任何人这般上心,娘娘势头正好着呢,怎么就吵架了呢?” 曹宛乔在心里腹诽,褚安州那人,上辈子也没见对谁上心,难怪这辈子一穿过来满院子妾室,他仍是那般巍然不动。 不过……曹宛乔曾以为自己也是褚安州‘不上心’的其中之一,现在看来,自己果然是有些特别之处吧? 但想到自己这一个月来像个花痴一般对甩掉的前男友各种心动,她就想撞墙。 “做夫妻哪有每天都好的,有矛盾很正常,妳下回就跟那些人说,我跟王爷……一切都好。” 曹宛乔硬着头皮这般吩咐碧儿,碧儿虽不认同,但在其他丫鬟们面前得为王妃帮场子,这她还是知道的,便乖巧应是,打算跟其他丫鬟们说八卦时,要吹得娘娘仍是特别受宠! 身为王妃,曹宛乔什么都不必做,自个儿抬了尊步走到将胥院就是,那儿自然已有许多奴仆布置妥当,她走进院子,入眼就是那架秋千,便走过去,捻了捻上头经常更换的鲜花装饰,不小心扯下朵花瓣来。 她不禁心疼的喊:“呀,快帮我拿个胶来,把花瓣黏回去。” 碧儿忙上前说:“娘娘,不要紧的,这花时常换,掉了朵花也看不出来。” 曹宛乔愣了一下,哎,她矫什么情呢?不过是想起跟褚安州在这儿那愉快的时光,不禁舍不得罢了。 她瘪了瘪嘴,捻着那花瓣,走进将胥院寝殿里,默默放在了梳妆台上。 将胥院是她嫁进来之前就住过的,摆饰也是依她喜好换过了,粉色的大软床铺,她坐在床上,眼神直觉看向左侧,那是平天院寝殿里,褚安州睡的方向。 当然此处是没有榻的,她让人给摆了张书桌,依着她上辈子的习惯,写个字还得跑到书房去,麻烦,所以让人不成体统的在寝殿里直接摆上文房四宝。 一想到晚上褚安州不会在她半夜惊醒时,睁眼就在那儿,梦蝶坠楼而死的画面又跳进她脑海里,曹宛乔打了个寒颤。 她摇摇头,费力把那画面赶出自己脑海。 唉,为什么上辈子褚安州不像这辈子对她那么好呢?她肯定不会分手的呀,哪像现在,既贪图他的温柔,又觉得前男友这存在令人别扭。 她搬到将胥院的第一晚,是胡乱混过去的,啥事都不想做,晚饭也没好好吃,还有些心虚,毕竟褚安州叮咛她要多吃些。 隔日一起床,她已经很久没像这样,希望一睁眼已经回到现代去,做她平凡无比的小白领,为每日的温饱做努力就好。 碧儿为她梳洗,曹宛乔觉得有些懒散,便没让碧儿替她上妆,松儿上前来问:“娘娘,早膳要呈上了吗?” 曹宛乔意兴阑珊,闭眼还有些迷糊,便说:“再等会儿。” 松儿还没应是,只听得外头响起一片请安声,曹宛乔也听到了,睁开了眼,将胥院里除了她还有谁来需要请安? 心中有些七上八下,昨晚没见褚安州,可自己也没好好利用时间整理思绪,该拿什么表情面对他呀? 她赶紧照镜子,后悔方才没碧儿上妆,现在素净一张脸蛋,是不是太没精神了? 四个贴身丫鬟做好准备要跪地请安,抬头看到褚安州时,却同时一愣,曹宛乔想着怎么没有听到她们请安的声音,便回过头去,自己却也不由得呆住。 眼前站着鼻梁挺直,眉眼淡然的男子,薄唇轻抿,显得面色有些冷淡,光洁的下颚线条坚毅,开了口,声音低沉醇厚道:“这个时间还没吃早膳吗?” 曹宛乔还红唇微张的愣在原地呢,褚安州他,竟刮掉了那把大胡子! 作者有话要说: 三次元实在太忙了,这两天评论比较多,我都找时间看了,谢谢大家的支持鼓励,提的建议我也会铭记在心,请继续带着轻松的心情看这篇故事~ 第47章 那张清俊的脸彻底露出来后,曹宛乔傻呼呼的想,哎,这果真是她前男友啊! 褚安州的长相本就偏学者类型,先前那把大胡子衬得人气势凶悍,现在倒有种风流翩翩的印象,曹宛乔忍不住问:“你怎么突然想到刮胡子了?” 底下四个婢女特别尴尬,方才差点没认出主子来,现在又不好意思开口请安,既然王妃搭了话,她们几个面面相觑,默默退了出去。 褚安州身后跟着留福,他先对留福交代:“将早膳呈上来。” 说完,才走到曹宛乔面前,摸摸自己下颚,道:“我想这胡子也没有用处了。” 曹宛乔愣怔,才明白过来,她已经发现他的真实身分,继续蓄这个大胡子也没意思。 她不知道的是,褚安州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要用自己本来的真实面貌重新跟她相处,才刮去了那把大胡子。 曹宛乔还穿着单衣,之前住平天院,穿得多随便她都不觉得如何,现在倒是有些不好意思,尤其褚安州那张她特别中意的脸就在眼前,她便起身,将一旁准备好的绸衫拿起来套了。 “你刮了胡子,前院那些先生们没觉得奇怪?” 褚安州一直端详着曹宛乔,见她迟迟不肯跟自己对上眼,不禁有些黯然,淡淡答道:“从前是原身知道自己的长相不够男子气概,才特意蓄了胡子,现在靖王府的势力稳固,顶多就是让人议论两天罢了。” 曹宛乔穿好外衣,留福领着人已摆好了早膳,又很迅速的退了出去,她看见满桌食物,不由得皱了皱眉心,只听得褚安州道:“我听厨房禀报,妳昨晚也吃很少,今日还想推迟早膳,不行。” 曹宛乔终于忍不住抬头去看他,褚安州的眼神坚定,不容反驳,她嘟嘴鼓腮,喃喃抱怨:“难道我吃几口饭厨房也要报给你听吗?” 褚安州缓了眼神,说:“是我让他们一定要告诉我的。” 曹宛乔顿了一下,无话可说,只好答了声:“哦……” 既然褚安州都亲自到这里催她吃饭了,曹宛乔只好乖乖坐下,一口一口喝粥,褚安州也举筷陪她一起吃,期间曹宛乔忍不住,偷偷抬眼瞧了他好几次。 果然这张脸特别合她心意,在眼前赏心悦目得很,饭都能多吃几口。 尤其没了上辈子那副眼镜,褚安州黑白分明的双眼格外蕴含魅力,单眼皮显得他的目光有些孤冷,抬眸朝人看过来时,却又是那么的温和,让曹宛乔不禁发了呆。 嗯,不对,朝人看过来?曹宛乔这才发现褚安州不知什么时候与她四目相对,她还痴痴的看着那张在她心里就是男神的脸蛋,简直丢脸死了! 她呛了一下,忍不住咳起来,褚安州连忙轻柔的替她拍背,曹宛乔双手掩口,直想把脸埋进掌心。 “吃慢点,妳就是昨天吃太少,今天吃急了。” 褚安州本还想问她怎么一直盯着他不说话,但看她呛到,就没有问,虽然今天曹宛乔吃得比较多,他略微安心,可吃呛了他又心疼。 曹宛乔喝了两口茶,觉得舒服了点,低眸不敢再看他,弱弱的说:“对的、对的,不小心吃急了……” 褚安州自她背上收回自己的手,状似轻松道:“妳今天不似平常那么爱聊天了。” 曹宛乔从嫁进来,三餐吃饭可没有食不言的规矩,叽叽喳喳什么都能说上两句,褚安州略回几个字她就能自得其乐的那种。 听褚安州这么说,曹宛乔只好支吾道:“之前不晓得你是褚安州,再怎么吵我以为你都不介意的,所以才什么都能说。” 褚安州闷闷的辩白:“我本来就不介意。” 曹宛乔一噎,她习惯上辈子在前男友面前端着了,心想人家是学霸,怎么能说些低智商的话题?便一直很介意说话的内容,其实她这人真没什么内涵,瞎聊最内行的。 但她一时真无法继续在褚安州面前展露自己的本性,即使他说不介意,她脑袋却一片空白,压根不知道该说什么。 尴尬的气氛又在两人之间蔓延,好歹是吃完了早膳,褚安州唤人撤下残肴,对她道:“留福说后院有些事想请妳决断,之前都让我挡了,如今妳在将胥院若嫌无聊,便让他来跟妳汇报吧。” 曹宛乔觉得褚安州这提议很好,自己如今心绪乱得很,找些事来做正好,便说:“之前那些账册名册我也可以重新看起来了,争取尽早接过管理后院的工作。” 褚安州微微颔首,打算离去之际,忽然停步,垂下眼帘看她,曹宛乔心跳快了一拍,褚安州沉默片刻,却只是抿了抿唇,又转身举步而去。 曹宛乔不明所以,一直屏着呼吸等他下一步动作呢,见他离开了将胥院寝殿,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忍不住坐在椅子上,头往桌上撞了几下。 妈呀,这尴尬的气氛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呃,娘娘,您还好吗……” 曹宛乔猛地抬起头来,原来是留福跟四个丫鬟走了进来,脸色奇异的看着她,曹宛乔咳了两声,摸摸额头,道:“我没事、我没事!” 她对留福招了招手。“我听王爷说有些事你想问问我?” 留福本欲开口,但想到不过就是一些鸡毛蒜皮小事,比如杨涵的品级一直没有决定,但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留福没有犹豫太久,便说:“那些不是什么大事,恰好方才前院来报,顺福、常福两个从平函回来了,娘娘可要先召见他们?” 曹宛乔双眼一亮,忙说:“真的?快召他们进来!” 原是之前褚安州问她可要将曹家人接到杭邑来住,她便使了顺福、常福去平函一趟,跟曹大牛与陶氏商量此事,想来他们两个是带了消息回来的。 顺福、常福显然刚下马车不久,两人皆是一脸风尘仆仆的模样,曹宛乔见状,有些愧疚的说:“哎呀,倒忘了让你们先休息,这样吧,你们下去好好梳洗睡觉,晚上再来回我。” 顺福、常福两个却摇了摇头,顺福脸色凝重的说:“娘娘还是先听过曹家的状况,心里好有准备。” 曹宛乔闻言,心中咯噔一声,立马站了起来,满脸急色。“什么意思?我家出什么事了?” 她都顾不得如今该称呼娘家,听到顺福这么说,满脑子直觉曹家出事了。 顺福见她着急,不由后悔,忙跪下磕头道:“娘娘莫急,您娘家人都很健康平安,都怪小的不会说话!” 曹宛乔抚着心口,吁了口气,她重又坐下,挥挥手道:“起来吧,要吓死我了,他们既没事,那你方才是什么意思?” 顺福这才小心翼翼的起身,却不敢再说,旁边的常福接着说了下去:“原是小的们带着王府的护卫与厚礼回到平函,才知道您父母带着公子姑娘们回了乡下去,说是买回了祖产的田地,打算耕田过活,本想让书塾先生代笔写封信寄到王府,告诉您这事,却因一些烦心事便耽搁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投了营养液的小天使,很感动~ 第48章 曹宛乔听到曹大牛与陶氏带着弟弟妹妹们回了乡下,有些错愕,但细思又十分合理,之前曹大牛夫妇就跟她商量过是不是应该继续屠户的营生,她嫁得急,当时并没有讨论出结果,想来他们最后决定结束生意,回到祖宅去。 听到曹大牛已经买回祖产田地,曹宛乔很高兴,毕竟这是曹大牛心心念念的一件事,但显然事情不如想象中顺利,曹宛乔便问常福:“你快把事情从头到尾跟我说一遍!” 常福不敢耽搁,娓娓道来:“小的们立刻转道去了平函城外,找到您娘家祖宅,细问了乔迁一事,原来您嫁到王府后,曹老爷本想继续做生意,因为您那位八叔公承诺了日后进货会便宜些,曹老爷觉得不继续就可惜了,岂料您那位八叔公,却仗着是王妃外家亲戚,在平函城得罪不少大户人家,经常将您挂在嘴边,藉此……咳!” 曹宛乔见常福一脸为难,肯定是不敢直接指谪她的娘家族戚,她便接着说:“是不是我那八叔公藉此欺男霸女来着?” 常福不作声的默认,曹宛乔叹了口气,想来八叔公从前就想攀附权贵,心中肯定积累不少对那些往常瞧不起他的人许多怨念,如今有了她这个‘靠山’,就开始横行无忌起来。 曹宛乔让常福接着说,常福便道:“老爷、太太虽然制止过您八叔公,可那位还自诩是他凑成了您与王爷的姻缘,以恩人自居,老爷、太太无可奈何,正好您的聘礼已搬到家中,便从中拿出一点银子,买回祖产田地,举家搬了回去,若那些您八叔公得罪过的大户人家想找他们主持公道,他们也可避开。” 曹宛乔听到关键词,眨了几次眼睛,忙结巴问:“我、我的什么?聘、聘礼?” 常福理所当然道:“您不知道吗?之前聘礼因在路上,只有送单子到您娘家,后来顺利送过去,老爷、太太自然可以好好利用了。娘娘放心,小的打听过那些田地所费,跟您的聘礼比起来,不过九牛一毛而已,毕竟您的聘礼可有这个数--” 常福伸出两只手,十指大张,曹宛乔现在才想起自己有聘礼这事,她压根忘了,完全不知道聘礼有多少,现在常福比出十根手指,一旁奴仆都露出艳羡的表情,可曹宛乔完全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数字,但为了不显得自己那么乡巴佬,她只好咳了两声,摆出高冷的表情道:“我当然没什么好担心的,聘礼孝顺我爹娘,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常福听了,跟顺福两人语调夸张的称赞了曹宛乔的孝心一番,曹宛乔听得心里直发虚。 “但搬回乡下后,您外祖家却因在邻村,时常来向太太诉苦,借赁钱财,若太太拒绝,您外祖母便在曹家院门口打滚痛哭,惹来村人侧目,为此太太十分苦恼,这些事情兜在一起,故而您娘家还未及跟您说搬家的消息。”常福将事情一口气说完。 曹宛乔没想到自己嫁到王府,曹家却经历这些糟心事,令她十分愧疚,但也对八叔公跟陶家感到厌恶,这些人非得巴着人家吸血不可吗? “那你们问过我爹娘愿不愿意搬到杭邑了吗?他们怎么说?”她赶紧问顺福、常福这趟最重要的目的。 常福露出惭愧的神色道:“小的们问了,可老爷、太太说怕自己的出身到了杭邑,会让人议论娘娘您,为了不让您为难,所以拒绝了。小的们劝过老爷、太太绝对不会有人敢议论王妃,但他们不肯相信,小的们无法,老爷、太太又催着小的们赶紧回杭邑伺候您,便只好先回来。”常福从袖袋里拿出一封信来,双手恭敬的奉上,又说:“小的替老爷、太太代笔,写了这封书信,太太嘱咐让小的念给您听。” 曹宛乔本想接过来自己读,但忽然想起原身并不识字,所以陶氏才这么交代顺福、常福,只好听常福把信读完,上头无非一些关怀之语,让曹宛乔好好保重自己,但并没有提到方才常福说的那些烦心事,只说家中一切都好,让曹宛乔有些心酸。 常福读完信,曹宛乔将信接了过来,她才赏赐了顺福、常福两人这趟路程辛苦,令他们下去休息,顺福、常福两个千恩万谢后便依言退下。 之后曹宛乔便坐在桌边,单手支颚,眉心紧蹙,非常不痛快的样子。 碧儿替她斟了茶,观察她脸色,忍不住提议:“娘娘,老爷、夫人他们在平函乡下过得那么不愉快,娘娘应该要强硬的将他们接过来,让他们知道,杭邑根本没有人敢忤逆王爷,更遑论私底下议论娘娘是非,只要老爷、夫人跟您的弟弟妹妹过来了,看到您的处境,自然也就放心住下了。” 曹宛乔心里是赞同这个提议的,就算哄骗曹大牛一家来杭邑玩乐几天也好,到时候便顺理成章将人留下,不用面对八叔公跟陶家那些没良心只会惹祸的人。 可难就难在,这不是她一个人能够解决的事,派护卫去接曹家人,还有在杭邑置宅子,这都得跟褚安州商量。 她还在跟褚安州闹别扭呢,这么大咧咧的对他提出要求,她没那个脸啊…… 碧儿彷佛看出她的踌躇,恨铁不成钢的劝道:“娘娘不是跟王爷吵架了吗?趁这个机会跟王爷求救,王爷自然就会心软了,还有什么不依娘娘的?到时候娘娘的家人可以来杭邑住,娘娘又能跟王爷和好,两全其美!” 曹宛乔扯了扯嘴角,她不确定自己想用这方式跟褚安州‘和好’,究其内里,有跟甩了的前男友要求他照顾自己家人这道理吗?她还没有不要脸到这种程度。 她倒是想起个事,见松竹梅在房外忙,便压低声音问碧儿:“方才常福比了手势,可我看不出我的聘礼有多少,妳知道吗?” 碧儿一呆,有些尴尬道:“其实奴婢也不知道,看着其他人都很惊讶羡慕,便跟着摆出样子来。” 曹宛乔觉得心有戚戚焉,不愧是跟她一起从平函嫁过来的丫鬟,没见过世面,反应也差不多! 碧儿非常有义气的拍拍自己胸口,说:“奴婢去打听,等会儿跟娘娘禀报!” 曹宛乔便见她装作若无其事的到外头去,跟松儿闲聊了一会儿,然后扶着自己下巴,脚步轻飘飘的走进来。 碧儿有些激动的小声对曹宛乔道:“娘娘!王府给您娘家的聘礼,竟有十万两之数!” 十万两?曹宛乔听到这数字也有些发晕,还记得当初她一年抠抠攒攒,好不容易才存下五两银子,十万两对她根本是天文数字,完全无法想象在这个世界有多么惊人。 又听碧儿感叹道:“可见王爷多喜爱娘娘了,听说给先王妃的聘礼,也约莫只有五、六万两之数,松儿她们也是刚刚才知道王爷给娘娘准备的聘礼,竟然比先王妃要多出几乎两倍。” 曹宛乔听了这些话,心弦微微扯动,理智上她知道其实她跟襄氏没有可比性,实际上给了襄氏聘礼的是靖王原身,褚安州才是出了十万聘礼的那人。 可她知道,褚安州定是参考了给襄家的数目,故意多上一倍给曹家。 这其中的好意,曹宛乔猜得到,说实话,也……很感动。 并且褚安州还对这些事只字不提,不曾邀功,谁知道在暗地里,他又为她做了多少事? 曹宛乔心想,他不说,她原本也不知道,两个人的想法不就又走到分歧的思路上吗? 虽然这辈子褚安州在身分暴露之前,对她做了许多贴心的事,但他这个什么都不说的毛病确实还存在的,只要还存在的一天,她就无法真正走进他的心里。 褚安州亦是。 第49章 身在这个时代,空有王妃的身分,要帮助家人完全凭靠自己,实在太难了。 曹宛乔知道自己的嫁妆数目,曹大牛跟陶氏曾东凑西凑要给她陪嫁三十两银子,如果曹宛乔嫁的是个普通人,这完全是能够在婆家抬头挺胸的数字。 但她知道在王府里肯定不够用,那时也不知道聘礼有这么多,便坚持让曹大牛夫妇将银子存着,日后给弟弟妹妹花用。 所以曹宛乔带来的,多是些衣裳布料、生活用品,给底下人的赏钱她不清楚已经发出去多少,都是留福定时拿给四个贴身丫鬟,放在抽屉里,让她们随时剪银子赏人。 曹宛乔倒是把她存钱的陶罐子给带来了,里头就五两银子,还有十六岁生辰陶氏送她的一对银镯子,这是她能够掌握的身家财产,她感觉自己肯定是靖王府有史以来最穷的王妃。 她已经看完了王府的人名册子,各处有多少人伺候,这个是完全记不住的,但她知道整个王府能够运作,倚赖了这几百人,留福做事非常仔细,他在人名底下都加了目前月银的数字,若要调动再改,看过去一目了然。 曹宛乔又翻开账册,每个月王府的支出相当惊人,幸好王府的经济来源更多,各处田地庄子,还有底下官员商户定期孝敬,这是支出数目的好几倍,难怪靖王府这么有底气。 她此刻关注的是身为王妃的月银,翻了整个账册子都没看见,她便召来松儿问:“按惯例王妃月银当是多少?” 松儿先是一愣,但身为专业丫鬟,她并不探问主子为什么问这个,只说:“娘娘刚入府时,留福公公就交代奴婢,日后每月送二百两银子过来,若娘娘不够用,再拿对牌去账房领。娘娘要问惯例的话,奴婢曾听府里老嬷嬷说,以往王妃按制是每月五十两银子,其余是王妃从嫁妆取用。” 曹宛乔有些惊讶,五十两银子并不多,她曾听碧儿咋舌道嫁进来这一个月发出去的赏钱就超过五十两了,这王妃的身分不是贵女还真不好当,她不禁扶额。 留福估计是看她的出身,怕她没面子,才去了账册子上标明的王妃月银,私下送二百银子给将胥院,这么一来,曹宛乔更不敢私下挪用这些月银了,她把王妃当作工作领工资,但当这个工资不合规定,她拿着也不好意思。 她又抱着自己那陶罐发呆,摇了摇,里头铜钱叮当作响,碧儿此时进来,她与曹宛乔说话不比其他丫鬟那么拘谨,便说:“娘娘怎么想起来这个罐子?说来好笑,上回梅儿要拿铜钱赏负责拿鲜果子来的小丫头,愣是没找到铜钱,差点儿把您这陶罐子给拿出来了,还是我给拦住,说不定这是保平安的那种符钱,哪能赏人呢?” 曹宛乔脸色一变,只有五两银子身家,还差点被拿出来赏人,当真吓出她一身冷汗。 身为四体不勤的王妃,她的一切物事都是丫鬟们打理,她也不避讳让她们知道这陶罐,要知道这些丫鬟经手的首饰动辄百两千两,哪里看得上一罐铜钱,也难怪竹儿不知道,要拿出来赏人了。 曹宛乔感觉自己还是有必要叮咛她们,便说:“这个陶罐里的钱绝对不能动,都吩咐下去了。” 松儿跟碧儿皆应是,两人只以为那真是什么保平安的符钱,毕竟堂堂靖王妃怎么可能将个铜钱罐子护犊子般护得牢牢的呢? 曹宛乔想起来件事,问碧儿:“妳知不知道外头一栋宅子卖多少钱?” 碧儿茫然摇头,答道:“平函那儿还是知道的,一般的三进宅子约莫二三百两银子,有带园子的另计,杭邑的话奴婢真不知。” 话毕,曹宛乔跟碧儿不约而同看向松儿,松儿一脸尴尬,吶吶答话:“杭邑宅子的价钱,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奴婢一家人从祖爷爷开始就在王府伺候,没出去置产过,倒是听说前院一个先生想买宅子,看上一处,人家要三千两银子,那先生托留福公公去说说,后来给压价到二千五百两。” 这先生说的多半是前院王府的幕僚,给靖王出谋划策的人,曹宛乔听到一个幕僚在松邑的宅子就要花上二千多银子,只觉得头昏脑胀。 她在这儿冥思苦想,其实都为了能在杭邑给曹家人置一处宅子,她带着侥幸的想法,若是能靠自己买房子给曹家,那她就有底气去跟褚安州说,请他去接曹家人来杭邑。 但依她的财产跟杭邑的房价,等她真攒出了一套房,曹家说不定已被八叔公跟陶家给抽筋剥骨了。 她这几日十分努力的看账册子,就是跟褚安州一起吃饭,也不肯放下,褚安州让她缓着来,她只含糊道:“我早些看完,争取尽快接手王妃的工作。” 她是这么想的,她若能做好王妃的份内事,管理后院食衣住行,王府庄田进出细项,还有其他零碎工作,那她至少能够心安理得的拿一个月五十两月银的份例了吧? 当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褚安州已经有两日未曾来将胥院了,这阵子他俩气氛再怎么别扭,每日褚安州都至少会来找她一起用一餐饭的,两人倒也不提到上辈子的事,只是安安静静的吃饭而已。 褚安州不来,碧儿最先为曹宛乔感到焦虑,就连松竹梅也时常用担心的眼神望着她,碧儿是憋不住的,先开口问:“娘娘,您不问问王爷这两日怎么没来吃饭?是不是被后院哪个狐狸精给勾走了?” 曹宛乔如今可以感觉到碧儿并不再把当上男主人妾室当作目标,而是真心实意的担心她在王府的地位,才为褚安州的态度焦急。 其实曹宛乔头一天没看见褚安州过来,也觉得有些奇怪,但她怕让人去问,会让褚安州误会她想‘复合’。 分手的时间都跨越两辈子了,她还没理清自己的思绪,就给褚安州希望,万一她最后还是觉得两人之间的坎实在跨不过,不是把人家耍着玩吗?因此才搁着没去问褚安州怎么没来将胥院。 但两日不见褚安州,曹宛乔心里确实有些疙瘩,难道褚安州看她实在不识相,去找别人吃饭了? 第50章 曹宛乔摇摇头,这脑洞连她自己也不相信,哼,褚安州穿越过来一年,满后院莺莺燕燕都没看上,就只夸赞她好看呢! 想到洞房花烛夜那晚,褚安州对自己脸蛋的评价,那时只以为他在说客套话,现在想起来,曹宛乔不禁双颊浮起红雾。 这男人怎么回事啊?上辈子就不见跟她说过几句话,原来一直觉得她好看来着,就是每天夸她好看一次,她肯定都舍不得分手的! 碧儿看曹宛乔陷入自己的思绪里,笑得一脸嘿嘿嘿,她皱眉在曹宛乔面前挥了挥手,唤回曹宛乔的理智,又说:“娘娘,您何不差人去平天院问问?” 曹宛乔咳了两声掩饰自己的失态,要问的话直接问留福就好了,但留福这几日每天都跟着她一起处理王府事务,也没有什么异常,而且问了他,留福肯定会在褚安州面前提起,曹宛乔想了想,便唤来顺福。 顺福、常福回了王府,就按照之前的安排,在她身边服侍,举凡丫鬟们不方便为她做的,有两个太监就方便多了。 顺福很快进来,曹宛乔便问他:“你知道王爷这两日忙什么?” 顺福心里那个激动,不像贴身丫鬟能日夜陪伴王妃,身为太监就算伺候也就是站在房门口守着,他至今还摸不清曹宛乔这主子的性格,就怕多嘴惹了主子厌弃,听到曹宛乔终于问起靖王,他恭敬答道:“小的听说王爷去了其他县城巡视,预计得有几日才会回王府。” 曹宛乔闻言一愣,褚安州要出府去别的县城,还好几日的计划,却完全不曾对她提起,为什么? 碧儿见曹宛乔听了这事就恍惚,以为她是因为王爷出府,身为王妃却被蒙在鼓里而感到没面子,便忙堆起笑脸劝道:“娘娘,王爷肯定是怕您担心,才没跟您说的,反正过几日便回来了,到时候娘娘可以为王爷摆个接风宴!” 曹宛乔从思考中回过神来,还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直觉回应碧儿:“说的也是,至少没有去其他女人那儿吃饭。” 这话一出,寝殿的下人们俱是一呆,曹宛乔心想糟糕,他们肯定都认为自己是个善妒小气的王妃了! 但说出口的话也没办法收回,顺福也转移话题说起接风宴的事,跟碧儿一搭一唱,曹宛乔由着他们去,褚安州巡视县城肯定辛苦,为他办这个宴也是应当的。 或许褚安州是认为她太冷淡了,趁这机会给彼此一点空间?曹宛乔尽量往积极的方面猜测,毕竟褚安州做的是身为藩王应该做的工作,她在这里胡思乱想人家的用意,显得忒无理取闹了。 有了接风宴这个借口,顺福跟碧儿便直接去跟留福打听靖王回府的日子,留福听到王妃要为王爷办宴,很是高兴,也帮忙出了主意,或许是因为这般大张旗鼓,消息灵通的蓝潇潇知道了,带着讨好的笑来求见曹宛乔。 “姐姐贤慧通达,王爷要是知道了,肯定很开心的,咱们后院几个姊妹久未见王爷,妹妹便斗胆跟姐姐提个建议,不如接风宴那日,让大伙儿一起乐呵乐呵?” 曹宛乔听到蓝潇潇这么说,有些无语,明眼人一看也知道蓝潇潇心里想些什么,无非是坐不住了,反正王妃的特权新婚一个月也过了,该是她们大展身手的时候。 从前曹宛乔还挺喜欢蓝潇潇的,比如她现在这样,不耍心机,干脆就跟妳表明,该给她们一些福利吧?不用曹宛乔去猜测有什么阴谋诡计。 但她现在却是全然不一样的心态,蓝潇潇算来可是她前男友的女人啊,她怎能像从前那般理智的应付蓝潇潇的请求? 碧儿在一旁听了很是紧张,王爷跟王妃最近感情正有些不妙,怎么可以让后院这些狐狸精插足?松竹梅也跟碧儿一般,侵害到自家主子的地位,她们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碧儿抢先说:“蓝侧妃,留福公公说了,不确定王爷什么时候回来,这接风宴可能也要在王爷回府后,当晚再办,我们娘娘也得先问过王爷的意思,若王爷同意了,才能请您跟其他人来呢!” 松儿笑得温和,嘴上却附和道:“就是,王爷风尘仆仆归家,自然想好好休息,要是咱们娘娘私自做主请了您跟其他主子来,惹得王爷生气,咱们娘娘可担不起这个罪责。” 曹宛乔还没挽袖抡拳准备撕逼呢,贴身丫鬟们战斗力比她还强,她听得都愣愣的,蓝潇潇脸上有些不好看,她露出楚楚可怜的眼神望向曹宛乔,辩解道:“妹妹岂能让姐姐担什么罪责,不过是担心王爷在外没有姐姐照顾,或许有些不痛快,自然回府看了姐姐就什么都好了,妹妹也只是想藉此同乐一下,看到姐姐跟王爷鹣鲽情深,妹妹头一个为您高兴呀!” 蓝潇潇不愧是后院第一人,欲争宠也能说成为曹宛乔着想,就是有再多话也赢不过她那厚脸皮,曹宛乔都不知道该喜欢还是讨厌她了,她就着蓝潇潇话里的台阶下来道:“我是真不知王爷什么时候回来,碧儿也说了,回来后大约当晚或隔天再办接风宴,我会事先问王爷要不要摆在后院,让大家一起同乐。” 蓝潇潇听了,暗暗吁了口气,在她眼里曹宛乔就是个单纯不知世事的小王妃,略唬弄一番便能占到便宜,她也是急了,听说这一个月来王爷夫妇如胶似漆,她从前靠着知道靖王不能人事的秘密,让靖王睡在她院里,做出她得宠的假象,实际上根本没做过什么,如今靖王已经一年多不曾踏足后院,说不定曹宛乔当真解了靖王的‘病’,因此得了靖王的全部宠爱。 但只要能够有见到靖王的机会,蓝潇潇就觉得还有一战的可能,欢欢喜喜的告辞离去,却不知曹宛乔心想,反正后院那些妾室能不能参加接风宴,还得看褚安州的意思,然而她几乎可以百分之百确定,褚安州不会同意的。 到时候可是褚安州的锅,不是她的。 但蓝潇潇今日这番表现,让曹宛乔想起前男友这一院子女人,即使知道这跟褚安州没有关系,但她心里还是觉得膈应,夜间便睡得不甚安稳。 她闭着眼睛,实际上却没有睡着,脑子塞满许多思绪,欲睡不睡,心中正烦躁着,迷迷糊糊间,却感觉到额头有什么温热的碰触了一下。 她很快睁开了眼,却见烛影摇曳中,褚安州坐在床边,正低头看着她。 第51章 褚安州见她醒了,僵了一瞬,手指摸了摸自己唇瓣,低声道:“原来妳还没睡。” 曹宛乔没料到褚安州会半夜回来,她坐了起身,揉揉眼睛,看他眉眼间有些疲累,下颚也长出了胡渣,便问:“你刚回来?” 褚安州早就无声让外头值夜的松儿不准吵醒曹宛乔,本只想着看一眼曹宛乔的睡颜再回平天院,却没想到她未曾熟睡,但那张娇憨的素净脸蛋,让他忍不住想多看会儿,便继续坐在床边,回道:“嗯,刚回来。我吵醒妳了?” 曹宛乔摇摇头,静谧的子夜再加上昏暗的烛光,这样与褚安州对望,总觉得有种难以言述的情意流淌其间,她再迟钝也知道,褚安州刚回来就出现在她寝殿,肯定是十分挂念她了。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先眨了眨眼,抿着唇,很是不好意思。 她还想着是不是该问问褚安州巡视县城的状况如何,褚安州却先温声道:“曹家一家人很快就会搬到杭邑来,妳可以放心了。” 曹宛乔闻言怔忡,看着褚安州微微勾起的唇角,她语气有些急的问:“为什么?” 褚安州犹豫了下,才说:“我让人去解决那个八叔公跟陶家两个问题,也命人尽快帮助曹家举家搬来杭邑,总之妳不必太过担忧。” 曹宛乔并不意外褚安州知道曹家的窘境,靖王是王府的主宰,顺福、常福肯定也要将平函之行的结果跟他禀告,只是她没想到自己还没开口,褚安州已经出手帮了曹家。 她心中觉得有些微妙,微拧着眉心,抬眸问他:“你出门这几天,是不是去了平函曹家?” 褚安州神色一凛,眼觑着曹宛乔绝对算不上开心的表情,语调放轻了说:“嗯,去了。” 曹宛乔顿时心内五味杂陈,她沉默了一会儿,直截了当的又问:“去做了什么?都告诉我,包括八叔公跟陶家是怎么解决的。” 褚安州拿捏不准曹宛乔是不是不高兴了,十分听话的慢慢解释:“我让王府的人去告诉那个八叔公跟陶家,说靖王知道他们一个为妳介绍过许多亲事,一个差点就跟妳订亲,为此靖王很不高兴,让他们谨言慎行,否则哪天王府想起来,或许会追究。” 曹宛乔听了,知道八叔公跟陶家都欺善怕恶,肯定被威胁怕了,当然褚安州也不是空话,若他们真再不识相,王府肯定会给他们一个难忘的教训。 这样也好,一个是曹大牛的族中长辈,一个是陶氏的娘家,这事要解决,轻了重了都难办,褚安州让人代表王府去警告他们,应该可以震慑他们很久。 曹宛乔等着褚安州继续说,静静的望着他,褚安州不敢再瞒,便道:“我听顺福、常福说,曹家夫妇怕妨碍妳的名声,并不想搬过来,可我见妳前几日一直心事重重,之前也说过希望他们搬到杭邑,所以我就过去一趟,劝他们搬过来。” 曹宛乔听他说得轻松,可她知道,曹大牛跟陶氏见了他肯定吓了一大跳,靖王为了曹宛乔,竟特意亲自跑到平函乡下,只为劝他们搬过来,这还用劝吗?他们也只有答应的份了。 曹宛乔心中各种情绪难以言喻,她看着褚安州那下颚长出来的细细胡渣,忍不住伸手去触碰,褚安州惊诧的僵住,不敢乱动,曹宛乔感受着指腹那微刺的尖锐,彷佛一下一下的也微微刺进心中。 “我爹娘……他们看到你,说了什么?” 褚安州终于确定曹宛乔应该不是在生气,暗暗松了口气,答道:“他们听到我也赞成他们搬到杭邑,很高兴的样子,没有太费力就答应了,因曹家家中还有些事要交代,我便说会派人去护卫他们过来,之后我就先回了杭邑。” 曹宛乔想象曹大牛跟陶氏的表情,看到靖王竟然为了让他们搬家,亲自过去说服,肯定是以为自己女儿在王府被千娇百宠,高兴坏了。 她不由得莞尔,褚安州见状才问出口:“我自作主张,妳生气吗?” 曹宛乔眉角微挑,收回摸着他胡渣的手,微笑道:“你为我做了这么多好事,我何必生气?” 褚安州正准备展颜,却听她又说:“既然出府是因为我,那下回可得先跟我说一声,别忽然就跑了。” 他哪有不应的,点了好几次头。“好的,下回一定跟妳说。” 曹宛乔见他眼睛有些血丝,赶紧催他:“这么晚了,快回去睡吧!”褚安州虽想和她多说些话,但还是依言站了起身,曹宛乔却又想起来一件事,忙说:“你明天睡饱些,陪我去街上看房子,正好上回说了要带我去杭邑市井走走。” 褚安州被她这主动邀约砸得有些头晕,心中喜悦,却呆呆的直觉问:“把你家人接到王府里住,不是更好?” 曹宛乔摇摇头。“后院还那么多人呢,就怕有些不好听的传到我爹娘耳里,白为我担心。” 褚安州无有不依的,自然她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回道:“好,我明天就陪妳去看房子。” 曹宛乔又催了他回平天院歇息,褚安州这才离开。 她重新躺回床上,叹了口气。 这人就是这毛病,啥都为她做了,可啥都不说,她感觉到褚安州是真的认为这些举动不值一提,可她怎能心安理得接受他无语的温柔? 她好像渐渐摸清了这个她上辈子根本就没看明白过的男人的心思,若没有穿越,没有车祸,她是不是会永远错过了褚安州? 还记得上辈子死前一天,褚安州传讯约了她见面,她一口拒绝,但隔天他还是来找她,肯定无论如何想解释他实验室里那女同学怎么回事,曹宛乔寻思,她听了他的解释,她分手的意愿约莫也不会有什么改变。 毕竟分手的主因,是她认为这个男人与她并不合拍,在一起没意思。 可同样一个男人,却在这辈子给了她这么多感动。 曹宛乔无奈笑了笑,带着这一丝笑,终于熟睡过去。 隔日醒来,将胥院上下也知道王爷回来了,各个喜气洋洋,彷佛过年似的,碧儿为她上妆,松儿为她盘髻,竹儿、梅儿捧着首饰衣裳要替她着装,丫鬟们忽然都忙了起来。 碧儿正想说几句凑趣的话,却听曹宛乔吩咐竹儿、梅儿:“拣轻便的来,我今日要与王爷出门。” 众婢一愣,碧儿喜上眉梢,忙说:“贺喜娘娘,王爷一回府,便要微服带娘娘出去玩吗?” 曹宛乔感觉自己在晒恩爱似的,有些脸红的点点头,碧儿又问:“那接风宴是不是办在将胥院就好?王爷出去这几日,肯定想跟娘娘好好相处一番的,那些狐狸精别想来分一杯羹!” 曹宛乔却考虑了一下,对碧儿说:“不,就办在后院,蓝侧妃的牡丹阁够大,摆在她那儿。” 第52章 褚安州来接曹宛乔的时候,胡渣已经没有了,又是那张干净斯文的脸,竹儿正替曹宛乔套上鹅黄罩衫,她看向褚安州,愣了一下,原来褚安州不同于平时王爷的锦衣玉袍,而是一身墨蓝长衫。 他特意穿上平民服饰,看起来却一点也不亲切,搭上那天生冷冽的眼神,浑身散发不怒自威的气势。 曹宛乔自然也是换上小家碧玉的衣裳,盘了妇人髻,只戴了两支翠玉簪子,看上去就像个稚气未脱的新妇。 褚安州朝她伸过手,曹宛乔轻轻将手覆了上去,只听得褚安州说:“今天不带那些丫鬟内侍,带留福跟四个护卫即可,太多人了。” 他这么一说,碧儿跟松竹梅四个当然失望不已,但王爷说得也对,微服还带那么多下人,平白惹人侧目。 松儿往前递过来一顶帷帽,曹宛乔接了,便让褚安州牵着手出去。 曹宛乔边走边问:“咱们坐马车吗?” 褚安州低头看她手上拿着的那顶帷帽,答道:“妳既有帽子,那就用走的吧,让马车跟在后头,妳累了就坐。” 曹宛乔喜出望外,她本以为只能透过车窗看到杭邑的街景,没想到可以‘脚踏实地’的逛街,让她忍不住兴奋起来。 褚安州也感染到她开心的情绪,低头望着她默默扬起一个浅浅的笑,四个护卫跟留福都很识相的保持距离跟在后头。 曹宛乔戴上了帷帽,他们走王府角门出去,王府占地广大,曹宛乔感觉沿着王府的高墙走了许久,又拐了几次弯,才听到人声渐渐嘈杂。 杭邑的市井与平函实在太不一样了,街道是很宽敞的,两排店家前还各有摊位,摊贩与买家人来人往,叫卖声与笑闹声此起彼落,曹宛乔深深感受到这里充满朝气的活力。 他们一行人看起来就像大户人家的夫妇出来逛街,有几个护卫跟着也还算正常,褚安州刚刮了胡子不久,就算有见过王爷的,大约只记得那把大胡子,所以并没有向他们投来多少关注。 即使有好奇看着褚安州那张俊脸的,被护卫横眉竖目的瞪了过去,也纷纷不敢再看。 曹宛乔低声朝褚安州说:“没想到离王府这么近的地方就这么热闹,在王府里一丝声音都没有的。” 褚安州早就来过好几次,现在的心思全部放在曹宛乔身上,就怕人碰撞了她,即使他们身边还有四个护卫亦步亦趋的把守。 “这条街名叫‘护城’,原来什么也没有,只有重兵来回巡守,后来上一代的靖王卜算出此处应当开放给商户进驻,才开始热闹起来,那些商户也喜欢在此处做生意,有王府护卫时常巡逻,很安全。” 曹宛乔听他这么说,喜上眉梢,笑说:“离王府这么近,我是不是可以常常来?走路就到了!” 褚安州即使透过帷纱也能看得出曹宛乔那满怀期待的表情,可他紧了紧握着她的手,沉了声道:“出来一定让我陪着,不许一个人!” 曹宛乔转头看向他,褚安州一脸严肃,她怀疑的问:“你怎么这么紧张?外头有那么危险?难道杭邑还有什么奸细会危害到王府?” 褚安州不自在的转过头去轻咳了下,转移话题道:“小心为上,此处的商户虽都是经过排查后才能进驻的,但王府在其中也开了几家,假装是普通人,若街上出现什么奇怪的人事物,他们也会有所发觉。” 曹宛乔知道褚安州是不想拿这些阴暗的事来吓她,毕竟眼前这么和平欢乐的场景,谁能料到或许会有对王府包藏祸心的人呢? 她想着褚安州平时要努力维护杭邑的安全,一定很辛苦,自然不想当个不懂事的王妃,她摇了摇被褚安州握住的手,脆笑了两声,说:“这里像不像咱们以前那大学前面的小街?我还记得特别喜欢其中一家卖包子的,其他人嫌弃他皮厚,可我就喜欢皮厚的,内馅口味稍咸,正好!” 护卫跟留福都默默离他们好几步远,不着痕迹的前后左右跟着,他们两人说话声音低,旁边又人声鼎沸,故而听不清楚靖王夫妇的谈话内容。 褚安州低头望她,眼神流露出宠溺的意味。“原来妳喜欢那家店,咱们来找哪里卖包子,试试。” 曹宛乔开心的点了点头,他们俩虽同一个大学,但曹宛乔在校期间并不认识褚安州,这条护城街让她想起上辈子单纯的读书时光,有些感慨也有些喜悦。 真找到了一家包子店,留福进去替他们买,曹宛乔注意到隔壁店前头的摊贩卖些小首饰什么的,便拉着褚安州过去看。 老板见是年轻的一对小夫妻,将他们胡乱夸了一顿,什么郎才女貌,早生贵子,曹宛乔在帷帽下听得都脸红了,褚安州倒是面无表情,好像很心安理得似的。 首饰都很便宜,木雕的才几百文钱,银饰比较贵,但就不知道是外头漆银内里包的什么,曹宛乔最后视线停在一把半圆形小木梳,拿起来一瞧,上头一只蝴蝶,漆了红红紫紫的颜色,没有柄,可以直接卡在髻上装饰,特别可爱。 褚安州也不问她要不要,直接跟老板说:“就要这个。” 那老板心里还嘀咕看了半天只要个几百文的小木梳,结果褚安州也不问价钱,向护卫递过去一个眼神,护卫立刻从钱袋子拿出一块挺实沉的银锭给老板,并表示不用找钱,老板傻了眼,这块银锭可以买十把木梳都不止,他真是赚大发了! 曹宛乔见状,差点没笑出来,拼命憋着,这像不像总裁带着小情人,给小情人不眨眼买东西啊?褚安州这总裁范儿特别好,钱都不必自己掏,一个眼神就有人服务。 她拿着那小木梳,越看越喜欢,摸摸自己袖口,才发现身上没有暗袋,她递给褚安州说:“你替我收着。” 褚安州没有二话,立刻放进了袖袋里,此时留福在旁边早已买好包子,一直不敢打扰,可又怕包子凉了,趁着此时赶紧上前,腆着脸笑说:“两位主子请趁热吃。” 褚安州让他买了所有人的,在街上边走边吃,其实这也平常,但曹宛乔见这几个大男人,各个凶神恶煞,手拿着软胖包子吃,特别喜感,幸好自己有帷帽挡着,没有压力,嘻嘻! 褚安州见她吃得香,便道:“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妳手里也拿着个包子吃。” 曹宛乔愣住,他们第一次见面? 难道不是在两边朋友陪同下吃的那顿特别尴尬的饭吗?还是西餐,哪里来的包子? 第53章 “咱们第一次见面我哪有吃包子?”曹宛乔便这么问出口。 褚安州愣了一下,曹宛乔捕捉到他眼神里明显说漏嘴的感觉,她摆出气势汹汹要质问到底的架式,然后才发现自己戴着帷帽,褚安州根本看不清楚她的表情,只好努力将声音放沉了问:“你在那之前见过我吗?” 褚安州听她语气不善,忙解释道:“我也没有要瞒妳的意思,只是妳大约忘记了,那时妳还在学校,有一回我蹲在路边喂校园里的流浪猫,妳走过来,说妳平常也有喂牠,一只橘黄色黑斑的小猫,后来咱们一起喂了有十分钟吧。” 曹宛乔非常震惊,她上辈子竟然跟褚安州一起喂过猫,还喂过十分钟?那她不记得人家也太失礼了!对那只猫她有印象的,大学里流浪猫多,她经常喂的那几只都很亲人,偶尔也是会碰到其他大学生一起来喂,搭话几句转头就忘也是有的。 可她再怎么脸盲,褚安州这张她中意的脸总不会忘记吧? 褚安州见帷纱后她的表情十分纠结,才补充道:“我那时感冒戴了口罩。” 曹宛乔拍拍胸口,呼,还好,难怪她后来没认出褚安州。 只是原来他们在被朋友介绍彼此以前,就有过这样的因缘,她从来不知道,她这才展颜一笑,问他:“我那时跟你说了什么?” 褚安州彷佛回想起当时的画面,目光中浮起淡淡的笑意。“妳问我这只猫是不是很可爱,我说是。妳又问我是不是常喂牠,我说不多。” 曹宛乔还期待他俩还未识得彼此的时候,有过什么浪漫文艺的对话呢,就、就这样? 褚安州低头望着她,才说:“妳后来看了我一会儿,说我的眼睛像猫眼。” 曹宛乔闻言忍不住笑出来。“真的?” 褚安州点点头,曹宛乔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害羞,她肯定是看人家单眼皮,眼睛好看,忍不住调戏两句,哎呀,真是太不知羞耻了! 她默默红了脸,有些抱怨的嘟嘴道:“你后来为什么不告诉我呢?这么恰好还被朋友介绍了,这个缘分很难得呀!” 褚安州顿了下,双颊浮起可疑的薄薄淡红,声音轻轻道:“那时候给我介绍的人多,我都拒绝了,看到妳的照片,才答应见面。” 曹宛乔懵了会儿,这时候哪里还想得起手中渐渐凉掉的包子,褚安州这意思,难道是在那一次十分钟的喂猫时,就把她记住了?然后谁都不要,只答应见她? 她可不像褚安州那么含蓄,帷帽底下脸蛋涨红一片,心跳如鼓,她以为跟褚安州上辈子只是盲目约会,性格不合就分,这么简单而已。 谁知道在大学里一起喂了会儿猫,她毕业都有一年了,褚安州还记得她,不但跟她见了面,还问她能不能当他女朋友。 她曾经以为褚安州不在意她,到现在渐渐明白褚安州将她放在什么位置,她感觉特别不真实,她经历过的那段无疾而终的恋情,跟褚安州感受到的,彷佛太不一样了。 她却不知道这时候该说些什么,褚安州不时低头看她,却也没有说话,曹宛乔鼓起勇气,正想说他应该告诉她的,留福却在此时上前说话:“两位主子,从前面拐弯往西走,里头的巷子有一处宅子,挺好的,可以看看。” 原来留福眼见王爷王妃忽然都不说话,也不吃包子,还一路快走到接近之前安排要看宅子的地方,便忍不住上前提醒。 曹宛乔也不好就大学时喂猫的话题继续纠结,一行人暂且结束逛街的行程,开始看宅子,留福找了三处,曹宛乔最后选了一开始看的那套房子,离护城街最近,表示离王府也近,虽然不大,可也有三进,二十来间厢房,足够曹家一家人住的了,原本是杭邑官员的居处,三年考满调离后才卖的,原本主人已在京城,就全权由牙子代理买卖。 买这套房自然是褚安州出的钱,虽则对王府是九牛一毛,曹宛乔也想对他说,等她存够月银就还他,可她知道,这话一说出口,肯定是扫褚安州面子,便在心中暗暗决定,还是要将月银存起来,存够了再一次拿出来还他,现在就先别提了。 他们又回到那宅子里,与牙子签订契约,写在曹宛乔名下,请杭邑的衙役做见证,这个留福早已打过招呼了,衙役装作不认识他们的样子,这是曹宛乔要求的,此处作为靖王妃在杭邑的娘家,待日后让人慢慢发现就好,不需要现在就大张旗鼓。 离曹家搬过来的日子很接近了,褚安州打算速战速决,那作证的衙役便带着留福跟牙子去了衙门将契约登记在册,四个护卫在门口附近守着,褚安州跟曹宛乔便趁这时候继续欣赏这处宅院。 虽则离市井很近,但宅院里相当静谧,曹宛乔站在一个浅水池子前看着,现在因疏于管理是干涸的状态,曹宛乔指着池子说:“填上水,再放几条小鱼,那三个熊孩子跟小宝,肯定会高兴坏了。” 曹宛乔回头看褚安州,只见他站在她身后,静静的低头凝视着她,见她看过来,才说了句:“都听妳的。” 曹宛乔眨了眨眼睛,咬着下唇,鼓起勇气,才开口:“褚安州,上辈子是我提的分手,我曾经以为我们不再有交会的时候,可现在命运将我们绑在了一起,我想跟你提个要求,从此刻开始,忘掉咱们交往过的事,从朋友的关系,从合作的关系,重新再来,继续在这个时空努力生活下去,好吗?” 褚安州怔忡了好一会儿,他瞒着曹宛乔自己的真实身分,是为了赢得她的好感,可这一切彷佛在曹宛乔发现那三颗小痣之后,化为乌有。 但他觉得曹宛乔的提议很好,等于重新给他一个机会,以真实的他站在她面前,而且,在这里,他还有一辈子,能够赢得她的心。 “好的。”他眼神坚定的点了点头。 曹宛乔嫣然一笑,伸出握手的姿势,褚安州也照做,两人像谈定一个十分重要的交易,握住了彼此的手。 她的笑容越扬越高,眼神闪烁着古灵精怪的光芒,对他说:“这个合作,也包含维持夫妻关系的表面,今晚的接风宴,你可要为我助威!” 第54章 褚安州这才知道还有个接风宴等着他,虽然他只想跟曹宛乔两个人单独安静的吃一顿饭,但只要是曹宛乔的愿望,他无论如何也会答应的。 虽然他明白曹宛乔那个提议的意思,表示她现在心的方向,与他并不相通。 他微微扬起嘴角,说了声:“好。” 曹宛乔说开了两人之间横亘好几日的别扭,心中特别轻松,开始叽叽喳喳说起这宅子里该添些什么东西,等了一会儿,留福拿着官府用过印的契约回来,曹宛乔看着自己的名字印在契约上,非常满意,对褚安州扬起一个甜笑,说:“谢谢我家王爷了!” 褚安州真希望此刻她没有戴帷帽,能让他清晰的看到她脸上的表情。 他对留福交代方才曹宛乔提过缺少的家具用品,留福都记了下来,准备尽快添上。 房子的事情解决,曹宛乔也有些累了,便与褚安州乘坐马车,回了王府。 离晚膳还有些时间,两人分别回到平天院跟将胥院,曹宛乔在院门口就让众丫鬟簇拥着回到寝殿,碧儿边走边说:“奴婢让人今日去后院传您的口令,说接风宴在后院办,奴婢亲自去的牡丹阁,蓝侧妃刚听到可开心了,后来奴婢说了在她院里办,她足足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 碧儿用帕子掩去窃笑,曹宛乔其实对蓝潇潇没有那么大的敌意,只不过蓝潇潇此人惯会审度时势,必须要一把将她的气焰给压下去,才不会让她把歪脑筋动到自己身上来。 而在后院众人面前这么做,便是杀鸡儆猴的意思,连蓝潇潇都打不过她了,自然其他人也不足为惧。 曹宛乔小睡了一会儿,醒来后让众婢们精心装扮一番,褚安州自然亦换好了王爷的穿著,前来接她,不同于微服出府的简单,曹宛乔身边四个丫鬟两个太监,褚安州身边有留福跟他两个徒弟,另外还有四个健壮的婆子扛了小轿,预备曹宛乔使用,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后院去。 褚安州自然是牵着曹宛乔的手,刚踏进牡丹阁,里头有品级的妾室们都齐聚在这里了,蓝潇潇忙了一天,将牡丹阁整出布置还有桌席,决不能寒酸了,还得趁着能见到靖王,衣裳首饰妆容都要准备,直把她忙得头晕眼花。 众妾室们个个花枝招展,各有千秋,娇滴滴的福身行礼,在抬头向靖王送去秋波时,却俱先一愣,然后抹得嫣红的脸蛋更加娇羞了,几个女子眨眼睛眨个不停。 曹宛乔往褚安州看去,才想到这些妾室估计根本没看过靖王刮了胡子的模样,啧,真是失策,这么一张俊脸叫后院看去了,不是更加燃烧她们的斗志吗? 事已至此,也没有办法,幸好褚安州好像当没看到她们似的,眼神只盯着曹宛乔,牵着她的手越过众人,走到上首的桌席去,连叫起都不曾。 两夫妻坐了下来,曹宛乔才矜持的微微一笑,道:“各位妹妹不必多礼。” 众人才慢慢直起身来,各自入座,当然期间又往褚安州不知送来多少媚眼,或者一个坐下的动作硬是让她们做出袅娜多姿、身软骨酥的模样,曹宛乔看得目不暇给,褚安州则是仍然八风不动,自顾自拉着曹宛乔的手细细观看。 彷佛这些女人加起来在他眼里都没有他老婆一根手指好看。 咳咳,这当然是曹宛乔脑补出来褚安州的想法,这时忽然传来一声娇怯的呼喊,她看过去,原来是一位庶妃没坐稳,软软的跌在了地上,一副柔若无骨的样子。 其他人在心中暗暗咬牙,竟用这种方法吸引王爷注意,好啊妳,坐把椅子都能跌倒,还跌得那么好看,让妳走两步路是不是就要上天啊? 却没料到褚安州只是被突兀的声响吸引过去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淡淡道:“那个谁,失仪了,下去。” 在众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前,只见留福给两个徒弟使了眼色,那两人便往前去围住那位庶妃,手里暗暗使了力气将人给拉起来,他们嘴上说着恕罪失礼,但手上力气可一点都不轻,那庶妃还想说什么,却很快被拉了出去。 牡丹阁恢复一室静寂,曹宛乔呵呵笑着开口:“看来那……那谁,今日身子不太舒服,可惜没能与咱们给王爷接风,不要紧,这就上菜吧,别耽搁了王爷的胃口。” 她想了两秒没想出那庶妃是两个其中哪一个,便随褚安州这么叫了。 众人明显气势低落许多,王爷压根不吃这一套,待会儿可得精明些,免得偷鸡不着蚀把米。 菜肴陆陆续续呈上,众人却看傻了眼,只因一向唯我独尊的靖王,竟然一脸稀松平常的给王妃夹了各式各样菜,王妃也不遑多让,给靖王也回夹了许多,夫妻俩视眼前众人于无物,自顾自吃得欢快。 底下众人却有如嚼食黄连,一脸苦色。 之前只是听说王爷与新王妃如胶似漆,心中到底还是存疑的,现在眼见为凭,各个心中纷纷翻倒醋瓶,酸意冲天。 蓝潇潇当然是坐不住的,倒了杯酒,干脆利落地站起来,双手端着酒杯,笑盈盈的对褚安州道:“妾身给王爷敬酒,王爷在外辛苦,姐姐与咱们这些妹妹,无不日夜为王爷悬心,如今见到王爷平安健康,心中说不出的欢喜!” 其他人听了,皆是蠢蠢欲动的也斟了酒,准备如法炮制。 却见褚安州听了这话,转头望着曹宛乔,眼神温和道:“王妃在王府里为我日夜悬心,着实辛苦,为夫敬妳一杯。” 蓝潇潇差点没喷出一口老血来,不是,是王妃跟她们!她们! 但她能怎样呢?戏还是要做的,蓝潇潇露出落寞的眼神,强笑道:“姐姐是王爷的贤内助,我等自然攀比不得。” 说完,将酒一口饮下。 曹宛乔并不想跟蓝潇潇交恶,还是得给人台阶下的,便也举起酒杯,笑容可掬的对她说:“我与妹妹们自然都希望王爷平安归来,这份心是一样的。” 蓝潇潇听了这话,心中舒服了些,才坐了下来。 后来几个妾室虽也起身敬酒,但褚安州都不正面回应,曹宛乔只得一个个举杯回敬。 不过敬完,褚安州倒是一把接过她的酒杯,替她喝了。 众人反而因此吃了更多狗粮,渐渐的就没人再敬酒。 一顿饭估计只有靖王夫妇吃得欢畅,众人皆是憋闷不已,到了最后一道菜肴,曹宛乔觉得今天在后院面前撒足狗粮了,应该可以震慑她们许久,便盘算着该来说个结束语。 却没想到,突然一个淡粉身影不疾不徐走上前来,对着褚安州福身道:“侍妾杨氏,见过王爷。” 第55章 曹宛乔定睛一瞧,原来是杨涵走了上前,只见她蛾眉淡扫,唇若点朱,胭脂轻抹,一身飘逸淡粉色裙衫,衬得她越发出尘仙子一般。 曹宛乔不禁感慨,放眼望去,这后院里杨涵的美貌可以说是第一了。 可她还记得杨涵当初曾警告她靖王性残忍好杀戮,要她好自为之,一副清高自傲的模样,现在怎么又如此主动? 蓝潇潇见杨涵竟大大方方的站出来吸引靖王注意力,第一个忍不住,她见王爷王妃都没有说话,便脆笑了两声道:“涵妹妹可是胡涂了?方才王爷跟姐姐进来,不就见过礼了吗?涵妹妹是不是酒喝多了,弄不清楚今时何地啊?” 不少人都听出来蓝潇潇是想盖杨涵一个酒后失仪的印,就像之前故意跌倒的庶妃一样,让靖王对杨涵产生恶感。 可杨涵却眉毛都没动,不卑不亢道:“妾身前几日幸得侍妾的品级,然进府以来还未正式向王爷请安,妾身为自己尸位素餐感到不安,才趁着这次机会谢王爷赐下品级之恩。” 蓝潇潇差点想咬手帕,她怎么没看出来这杨涵是根难啃的骨头?说得这么光明正大,还不是想在王爷面前刷一把存在感!尸位素餐,敢情妳是觉得拿了侍妾的月银,没跟王爷睡觉不应该是吧? 褚安州听了杨涵这番话,却仍是不言语,只是转头望向曹宛乔。 虽然褚安州面无表情,但曹宛乔彷佛知道他现在心里想什么,便往他靠过去,以手遮掩,对他附耳道:“跟我同一批选秀被抢进来的,只剩她留下了,我前几日才想起来她一直没有品级,就给封了一个。” 底下众人见到王爷王妃说悄悄话呢,各个又是憋闷到内伤,纷纷往杨涵飞去眼刀,就妳作,看人家还是照晒恩爱不误,妳可高兴了? 杨涵嘴角微不可查的渐渐绷紧,只听得靖王终于慢条斯理的开口:“王妃是后院之主,妳有品级该谢她,不是谢我。” 蓝潇潇毫不客气的先噗哧笑了出来,斜眼睨着杨涵道:“涵妹妹还不快谢谢姐姐?” 其他妾室亦此起彼落的轻笑起来,她们虽跟杨涵一样处境,不得恩宠,可杨涵为人孤僻,长相又那么具威胁性,众人早就想看她落马,此时当然幸灾乐祸了。 杨涵垂下的眼睫遮住了充满戾气的目光,她吸了口气,才对曹宛乔道:“是妾身不懂事,应当向姐姐致谢,望姐姐原谅。” 曹宛乔对杨涵的观感一直有种说不出的诡异,可她到目前为止的行为又不能指控她有什么可疑之处,想在褚安州面前刷存在感,这也是很正常的,曹宛乔温和的笑笑,说:“没什么,妹妹快回座吧。” 曹宛乔三言两语就打发了杨涵,没有众人期待的什么打脸戏码,杨涵也只好回座去,曹宛乔又对众人说:“今日为王爷办的这个接风宴,各位妹妹都有心了,时候不早,这便散了,歇着去吧。” 众妾室听到这结束语,却忽然都露出期待闪烁的眼神,往褚安州看过去。 曹宛乔还没反应过来她们这眼神什么意思,却见褚安州站了起身,朝她伸出手,说:“走,回去睡觉。” 曹宛乔愣了一下,才后知后觉,原来那些女人是等着褚安州开口说要召幸哪一位呢,现在便见她们皆露出失望的表情,看向曹宛乔的视线也参杂了几丝忌妒与不甘。 但这正是曹宛乔需要的效果,她对褚安州今天的助威实在太满意了,巧笑倩兮的将手覆在褚安州手上,十指交握,又收获无数羡慕的眼色。 众人只好福身恭送靖王夫妇离开,虽备了轿子,曹宛乔却不用,想散步消食,便与褚安州牵着手,慢慢踱步回到前院。 在将胥院院门口,曹宛乔让下人们离远些,抬头谄笑着对褚安州说:“你今天真捧场,估计那些女人彻底信了咱们真是非常恩爱的,你不知道,她们老传话说想见我,谁不知道实际上是想见你呢!今天过后希望她们能消停会儿,别再骚扰我了。” 褚安州低头望着她,月光下,那掀动不停的嫣红唇瓣简直是在诱人犯罪,他长长的吐了口气。“妳要不喜欢,我把她们都散了。” 曹宛乔顿时双眼圆睁,忙摇头说:“不不不,你现在把她们都散了,外头只怕会传我善妒小气的谣言,这也没什么,但眼下曹家人要搬到杭邑来,他们就必须承担外头对我的看法,现在还是低调过日子的好!” 褚安州自然依了她的话,又叮嘱她早点休息,曹宛乔本想问他,对那美貌动人的杨涵是不是真的没有任何想法,后来又觉得自己真是矫情,明知褚安州把心思都放她身上了,再问这个,那是真作。 可身为女人,杨涵长得真的让人怕老公或男朋友被她抢了,杨涵并非蓝潇潇那种张扬明艳,而是精致温婉、眼波潋滟那种,可娇柔可冷艳,是个男人肯定很难不动心的吧? 今天的举动又让曹宛乔内心警铃大作,她想着日后肯定要格外注意杨涵,不能怠慢。 曹宛乔与褚安州在将胥院院门口别过,各自歇息不提。 隔了几日,曹家一家人便在王府十几个护卫下,浩浩荡荡来到了杭邑。 他们自己的行李其实并不多,但陶氏想着曹宛乔那些聘礼,在平函托谁保管都不放心,便又带了来。 金银已存在了钱庄,其他便是摆饰骨董绸缎等珍稀之物,王府事先派了十几个护卫协助他们搬家,乘坐有王府徽印的马车,沿路自然也不敢有人觊觎,十分顺利的到了杭邑。 马车直接驶进了宅子里,陶氏抱着曹小宝,曹大牛领着大笔、二书、三墨下了马车,宅子已经一应事物齐备,又打扫得纤尘不染,曹家一家人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他们日后的家。 只见曹宛乔跟褚安州从厢房里走了出来,曹大牛跟陶氏一慌,急忙就想弯身行礼,曹宛乔赶紧拦了,说:“爹娘不必这么紧张,这里又没有外人。” 曹大牛跟陶氏小心翼翼的看向褚安州,只见褚安州反而还跟他们微微颔首,让曹大牛跟陶氏受宠若惊,越发无处安放手脚。 “姐姐,我好想妳!” 曹小宝软软腻腻的朝曹宛乔伸出手,曹宛乔心都要化了,赶紧抱过来,连亲了几口。“姐姐也好想小宝!” 曹大牛跟陶氏却发现靖王身子一僵,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眼花看错,靖王的双眼彷佛流露出羡慕的神色? 第56章 曹大牛跟陶氏顾不得细思靖王的眼神,看到许久未见的曹宛乔,一家子都眼眶湿润,陶氏想问女儿在王府过得好不好,但靖王就站在一旁,不敢问,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褚安州察觉到曹家人的不自在,便对曹宛乔说:“妳今日在这里住一晚,明日我来接妳。” 曹宛乔喜出望外,忍不住拉了一把他的袖子,露出甜甜的笑。“谢谢你了!” 褚安州的表情没有太大变化,可周身气息忽然变得更加温和了,他又与曹家人道别,曹大牛跟陶氏有些愣愣的,赶紧也谢过他。 曹宛乔是带了碧儿跟松竹梅四个丫鬟,还有顺福、常福两个太监来的,为的是来看看曹家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褚安州这么一离开,又留了几个护卫在宅子周遭,另外褚安州也命人雇了几个可靠的厨娘婆子。 既有这些下人,整理行李的事就不需要曹家人烦恼了,几个小孩子忙着在新房子里探险,曹大牛则去指示下人们东西该放在何处,曹宛乔带着陶氏来到正房,这是曹大牛跟陶氏日后住的地方。 曹宛乔自然第一个关心的是八叔公跟陶家两处问题,陶氏温柔笑说:“现在他们都不敢上门了,从前是王爷不计较他们给妳带来多少麻烦,他们真以为能威胁咱们得到好处呢!” 曹宛乔还是挺气愤的,又对褚安州由衷感谢,在曹家生活的一年多,让她得到许多家庭的温暖,她自己对曹家面对的难题无能为力,褚安州能出手帮忙,她感觉这是用存下的月银也回报不了的。 陶氏默默端详曹宛乔一会儿,见她气色红润,神采飞扬,虽然之前就知道靖王对自家女儿很喜爱的样子,但实际见了本人,她才能够确信,尤其方才在靖王面前,曹宛乔那样随兴不拘束,可见靖王对她果真十分纵容,而曹宛乔也不是压抑本性去讨好靖王的模样,这些都让她这个做母亲的,彻底安下心。 但她还是有很多问题想关心的,便斟酌着开口:“妳与王爷,相处得如何?那些姨娘们,对妳恭敬吗?” 曹宛乔知道陶氏担心她,努力摆出很幸福的模样,羞怯的说:“王爷对我挺好的,后院那些人,也不敢对我有什么不恭敬的。” 陶氏看过靖王对待曹宛乔的态度,现在比较担忧的就是后院那些女人的部分,她语重心长道:“王爷现在对妳好,妳得珍惜,趁这时候赶紧生下儿子,以后就算王爷有了其他心头好,妳在王府里也不至于没有依靠。” 曹宛乔一愣,陶氏怎么一来就催她跟褚安州生孩子啊?虽说这也是人之常情,长辈都爱说早生贵子什么的,但她跟褚安州只是有名无实的夫妻啊!更何况她这具身体只有十六岁,这么早就生孩子,不好吧? 呃,不对,重点是以她跟褚安州现在的关系,怎么可能生孩子啊? 她含糊的点点头,好像听进去陶氏建议的样子。 至于褚安州以后可能会有什么‘心头好’,她实在想象不出来,她想到那个时候,约莫就是她的世界末日了吧。 她的家世背景,又不可能和离,想法与这个时空的人相差太多,如果到时候两人之间有孩子,那就更悲惨了,为了这个孩子,她可能真的要委曲求全的去讨好褚安州,去对付后院那些莺莺燕燕。 当然以现在的褚安州看来,这些事不大可能发生,但谁能说得清未来一定如何呢? 她在这个时空找不到其他人可以商量,很多事都是自己一个人瞎琢磨,对于陶氏,可以说除了褚安州,是她最信任的人了,她想了一会儿,便问道:“娘,我想问您,如果有一个人,他先前……很久以前,对妳并不算体贴,甚至有些冷淡,但现在对妳很好了,为什么会这样呢?” 陶氏对于这个问题有些莫名其妙,直觉想到曹宛乔是在暗指靖王,可她跟靖王认识的并不久啊,陶氏猜不到曹宛乔说的是谁,只好回答:“或许妳一直对他很好,他很感动?” 曹宛乔听了,很是心虚,她对褚安州的付出,说实在话是很惭愧的。 陶氏却又道:“还有可能,先前不晓得怎么对妳好,现在知道方法了,就变了方式,妳觉得很突然,但其实他一直想对妳好的。” 曹宛乔感觉陶氏猜的也不远了,她估计褚安州就是这样的,推了许多朋友介绍的女孩,只愿意跟她见面,又主动跟她交往,只是不得要领,不晓得怎么对女朋友好,让她产生了误会。 而她自己,沟通上也很有问题,感觉处得不好轻易就放弃了,让褚安州更加无所适从。 褚安州这辈子,不知怎么的,就开窍了,知道该顺着她了。 只是她说不清自己是不是应该像上辈子那样无所畏惧的接受他。 上辈子可以分手,这辈子呢? 他俩这辈子的身分差距,决定了她没办法将一颗心轻易交到他手上,反而在这个女人只能如菟丝花般依附男人的时代,她感觉能守护她这颗心的人,只有她自己。 这些曹宛乔就没办法跟陶氏说了,她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 当晚一家人吃了久违的团圆饭,曹大牛被赶去客房睡,曹宛乔跟陶氏还有曹小宝一起睡的,聊了许多鸡毛蒜皮的小事,才沉沉睡去。 隔日一早,褚安州就来接她了,曹宛乔这回是笑着跟曹家人分别的,住得这么近,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 在马车上,褚安州问了几句曹家人习不习惯新房子之类的话题,曹宛乔一一答了。 虽然曹宛乔还笑着,但褚安州总感觉她心情有些低落。 回王府的路程短,褚安州也没机会问,送她回去将胥院,他跟了进去,屏退下人,从袖袋里拿出一个东西来,递给曹宛乔。 “这个忘记给妳了。” 曹宛乔一看,原来是那天在街上买的蝴蝶半圆木梳,她接过来,看了一会儿,忽然笑道:“上辈子你都没给我买过东西,这辈子就不一样了。” 第57章 褚安州呆了一下,回想上辈子的事情,除了请她吃饭,还真没买过什么小东西送她,但他学乖了,此时便立刻答道:“以后多买些给妳。” 曹宛乔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忙摆手说:“我又不是在跟你要东西!” 她微笑着拉过褚安州在桌案旁坐了下来,问他:“你这样难怪我之前认不出你来,你自己说说上辈子有这么体贴吗?” 褚安州其实一直知道自己两辈子差异很大的,他扬起一个淡淡的笑,无奈道:“那时一直挺忙的,快毕业了,跟几个公司联系面试,还有论文,有时候拿起手机想跟妳说会儿话,又被别的事情打断了。” 曹宛乔一愣,她上辈子去研究室找褚安州,还记得他一个女同学说了褚安州要出国的,让她趁早滚远点。“你不是要出国的吗?” 褚安州摇摇头,眼神有些复杂的望着曹宛乔,才道:“妳听人说的?我本来想跟妳解释这事,可妳好像也不在意了。” 曹宛乔觉得脑袋有些胡涂,她捋了一下顺序,才说:“就你那个女同学,告诉我你毕业后要出国的,我想着我是你女朋友,别说商量,好歹告诉我一声,是有点生气,但我也不是不听你解释,我想着咱俩性格不大合拍,就这么算了。你在我车祸那天是想来解释的吧?倒牵连你跟我一起死了。” 褚安州点点头,想了一下还是继续说:“我后来没打算出国了,在国内找工作,行程就有些紧凑,一直顾不得妳,我明白妳提分手时说的性格问题,但我觉得这误会还是得解释的。”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了,但曹宛乔现在明白当初气愤的点原来真是小人作妖,对褚安州的埋怨也不成立,开始愧疚起来。“原来如此,那女的怎么还这样说谎呢?她肯定是暗恋你呢!” 褚安州淡淡道:“我质问她做什么跟妳说这些,她就跟我说喜欢我,我给拒绝了。” 曹宛乔没想到真有这种恶毒女配的存在,自己还信了她的话,对褚安州不谅解,忍不住骂道:“她怎么这么坏呢!估计她要是知道你为了救我而死,会咒我千八百遍。” 褚安州没想太多,又说:“我放弃出国机会的时候,她的确跟我说过妳坏话,让我别为了妳改变计划好的事,我没理她。” 曹宛乔听了,浑身一僵。“你说什么?” 褚安州这才发现自己说漏嘴,直觉移开目光,想着怎么掩饰过去,曹宛乔却靠近来抓他袖子,双眼圆瞪,问:“你不出国是为了我?这、这怎么可能?咱们交往才那一个月……” 褚安州觉得没法掩饰了,才低了声音道:“第一次见面我就这么想了,不只一个月,反正不出国也没什么,在国内工作也很好。” 曹宛乔还处在震惊不已的状态,这人为了她,到底做过多少事? 褚安州见她神情恍惚,忙说:“妳别觉得有压力,我本来就对出国这事没有多热衷。” 曹宛乔默默放开了他的袖子,盯着那袖口上被她抓出来的皱褶,心想,这人怎么这样呢?为她改变生涯规划,还怕她知道了有压力,一般人难道不是恨不得拿出来邀功,好让女朋友感动涕零的吗? 她想起来上辈子,因为他忙,她主动约吃饭,他倒是应了,也只回了“吃”这么简单短小的讯息,让她胡思乱想,这人是不是勉为其难答应她呢? 试探着想周末约他,问他有没有事,他只回了“有事”二字,她又乱猜,这人是不是知道她要约他,故意这么回讯息来着? 想跟他聊天联系感情吧,问他忙不忙,就回了“忙”字,她也不好意思再打扰。 可敢情褚安州这人的‘忙’,全是因为要留在国内跟她一块儿,才那么忙的。 褚安州见她久久不说话,不知道她是不是被他吓到了,便装作语调轻松的道:“反正现在我时间多了,妳有想做的事情,尽管告诉我,我会陪妳。” 曹宛乔本想吐槽他,都分手了,才说有时间,来不及了吧? 但抬眸看到他带着期望的目光,她又吐槽不出来了,这人当男朋友时本末倒置,要求他当朋友,又温柔体贴得过分,让她怎么适应啊? 她感觉以褚安州的闷性子,她真不能再装模作样,假装矜持了,得一遍遍提醒他,该怎么坦白从宽。 曹宛乔拉起褚安州的手,将蝴蝶发梳放在他手心,对他说:“你替我戴上吧,我想现在就戴。” 褚安州看着那发梳有点懵,又看看曹宛乔的发髻,问:“该戴哪儿?” 曹宛乔看他这么傻呼呼的模样,忍不住哈哈笑了几声,她侧过身去,指着自己后脑杓上方。“顺着头发插到发丝里就行,在中央位置。” 褚安州听话的拿起发梳,怕弄乱她发髻,在她后脑杓比划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的将发梳卡了上去。 曹宛乔侧着脸抬头回望他,问:“好看吗?” 褚安州见那蝴蝶在她的黑发上显得特别可爱,点点头。“好看。” 曹宛乔又嘀咕道:“我喜欢这发梳,以后让丫鬟们天天给我戴上,这样会不会很容易就腻了?” 她是对自己说话来着,褚安州却木头一般答道:“我天天夸妳好看,不,我让每个人天天夸妳好看,就不腻了吧?” 曹宛乔一愣,这什么操作啊?她啼笑皆非,脸颊又忍不住有些发烫,褚安州宠人的方式有些邪门歪道啊? “你别,我不会腻,就是偶尔得换首饰戴吧。” 褚安州又说:“所以我就多买一些给妳,妳天天换着。” 曹宛乔感觉不用自己提醒,褚安州这辈子已经进步很多了,这种哄人的话都会说,她又有些不习惯,转过来面对他半开玩笑道:“你真是褚安州吗?我上辈子可没有这种待遇。” 褚安州只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他说不出口,在说了要娶曹宛乔之后,没有人可以问,只好问了王府幕僚,换了个概念,就问想拉拢某个人,该怎么做。 那些幕僚以为他对其他藩王有什么想法或谋划,纷纷提出各式各样的意见,什么以利诱之,得让对方知道你对他多好多有诚意,解决人家的困难,之类种种。 褚安州便努力将这些方法实践在曹宛乔身上,在身分没暴露以前,他感觉还是挺奏效的。 虽然曹宛乔说了当朋友重新再来,但这不妨碍他继续对她好。 但他还是觉得这些事情没必要告诉曹宛乔,毕竟这是他发自内心主动这么做的,让曹宛乔感觉有负担的话,只怕朋友都做不成。 第58章 曹宛乔心里想着,如果他们能从日常生活中的许多小事,慢慢累积深厚的感情基础,不论是友情、亲情还是爱情,或许她就不必那么害怕褚安州现在对他如此强烈的好感,终有一天幻灭。 假设他俩现在立刻回复到男女朋友的关系,也就像上辈子那样,很快的在一起了,却彷佛生活在水中云上,触不到地,一点点破坏就能水淹云散。 她兀自沉思着与褚安州未来的生活,褚安州就这样静静看着她的脸,看见她一缕发丝垂落在鬓边,便伸手将之勾起,梳到她耳后,曹宛乔抬起头来,才发现两人的距离这么近。 “我之前都是喊妳乔乔的,还记得吗?” 褚安州忽然这么问她,曹宛乔当然记得了,她曾跟他说过父亲最爱喊她的小名,褚安州好像就开始这么叫了。 只是交往的时间太短,喊得并不多,她忽然想起来,在选秀途中被劫到靖王府后,在雀聆院里听蓝潇潇说话时,褚安州就突然进来,彷佛喊了她一声乔乔,她也记不清了,只当是留福对他说过她的名字,靖王中意她,就随口喊了。 她愣是没发现眼前的靖王就是褚安州,现在想来,自己真够迟钝的,她忍不住眉眼微弯的笑了。“当然记得了,上辈子你第一次这么喊,我还很害羞的。” 褚安州却不回话,曹宛乔才发现他的凝视里泛开的淡淡笑意,后知后觉的发现,他俩之间的氛围有些太暧昧了。 她忍不住眼睫轻颤,有些慌张,外头却传来留福轻轻喊了一声“王爷”,空气中凝滞的情思忽然就被打破了。 她看见褚安州的眉心很明显不悦的拧紧,他沉声问道:“什么事?” 只听得留福小心翼翼的在外头回话:“回禀王爷,这事有些机密,可能得请您到前头去跟先生们商量。” 褚安州沉默了会儿,却说:“留福,你进来。” 留福不敢耽搁,揭开门扇,弯着腰走入,又关紧门扇,才对他俩行礼问安。 “你先告诉我是什么事,我跟王妃正说话。” 曹宛乔听了有些不好意思,褚安州想留下来继续跟她聊天,表现得这么明白,只见留福的脸色有些尴尬,忙说:“小的该死,扰了王爷跟娘娘!” 留福有些犹豫,曹宛乔想着可能这事不方便让她知道的,便打算劝褚安州去前头,还没开口,却听褚安州对留福说:“你就在这儿说,王妃不是外人。” 留福愣了一下,也只敢愣神这么会儿,便立刻压低声音道:“松州边防的探子们传信回来,说兰州宸王微服装作一般百姓,进了松州,沿路走走停停,却是往咱们杭邑的方向而来。” 褚安州的目光忽然锐利,曹宛乔心想,别的藩王一声不吭混进松州来,这可不是小事,这什么兰州宸王意欲如何? 褚安州的声调还是很平静,问留福:“有多少人”? “进松州时有镖队跟着,但那镖队是全国都有的,应当是正常的镖局,护卫宸王进城也就回了松州的镖局,现在宸王身边带着一个妇人,彷佛夫妻模样,其余两个应当是太监的男子与两个丫鬟,有没有暗卫还不知道,目前看起来,好像一副游山玩水的样子。” 虽然留福这么说,但就连曹宛乔也知道,藩王没有打个招呼就跑到别的藩王封地,怎么可能只是想游山玩水? 褚安州见她面色疑惑,解释了一下:“藩王无诏不得擅离封地,兰州就在咱们松州南方。” 曹宛乔对这种大事不敢说什么自己的意见,便对褚安州道:“你还是快去前头跟先生们商量吧,若那宸王有什么不好的心思,也能早作防范。” 褚安州见她面露担忧,安慰她道:“松州除了明面上的军队,各地还有探子,像宸王这样装作一般百姓,也能识破,暂且不用担心,他们有什么轻举妄动,就算有暗卫,在松州还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曹宛乔见他这么自信的模样,默默觉得他气势忽然就强悍起来,心跳忍不住加速,又听褚安州对留福说:“宸王既然在此,兰州无主,派几个人到兰州王府外守着。” 他说完,站了起身,面带歉意的对曹宛乔说:“我去前头。” 曹宛乔也站起来送他,虽然褚安州说得轻松,但听到这种暗潮汹涌的军国大事,她忍不住就有些心慌。 她与褚安州穿越过来的身分虽然天差地别,可褚安州除了权势,要对付的东西也艰难多了,她想着不能给褚安州造成负担,便在他离开前说了一句:“今晚来这儿吃饭吧。” 果然褚安州闻言,惊喜的扬起嘴角。“那妳等我。” 曹宛乔微笑着点头,褚安州才往前头去,碧儿与松竹梅四个丫鬟在旁边都听见了,碧儿一脸宽慰的看着曹宛乔,心想自家主子总算开窍了,知道跟王爷邀宠呢。 碧儿兴冲冲的上前来,扶住曹宛乔道:“娘娘这么做就对了,您不知道,您昨晚不在王府,好些牛鬼蛇神用各种借口想请见王爷,王爷不只推了,还干脆睡在军营里。” 曹宛乔并不意外,接风宴后,倒没什么人借口请见她,清静不少,就连蓝潇潇可能想着争宠不过,要讨好她,约她打牌,曹宛乔还在考虑要不要去。 褚安州这般举动她心中还是很高兴的,不只不见,还断了后院那些人的心思,这么好的队友,实在难得。 碧儿看着她脑后多了个眼生的蝴蝶木梳,对曹宛乔说:“娘娘这木梳是嫁妆里有的吗?稍晚与王爷用膳,是不是该换个鲜亮些的?” 曹宛乔不自觉伸手摸摸那木梳,笑道:“别,这是王爷送的,就该给他看。” 众婢听了,皆露出欢喜的神情,主子与王爷感情越来越好,她们都与有荣焉。 既接来了曹家,后院的管理也差不多知道流程了,曹宛乔身为靖王妃的生活,至此算是稳定下来,如此过了两日,褚安州对她道:“宸王确实朝着靖王府过来,今日递了帖子,想明日来拜见,帖子里也说了身边有女眷,可能就是宸王妃,我打算见他们,妳明日陪我吧?” 曹宛乔一愣,这宸王到底想做什么?竟明目张胆的递了帖子要见靖王? 第59章 既有女眷,身为靖王妃,她自然应该出面接待,褚安州决定将宴席摆在平天院,虽然不知宸王目的,但同为藩王,对方又如此光明正大,以正院招待他们也是应该的。 而且进了靖王府,宸王等于将自己放到褚安州手上当把柄。 曹宛乔问褚安州:“你了解这个宸王吗?” 他沉吟了会儿,才道:“兰州也是富庶之地,文风鼎盛,与松州以兵力强大著称不同,宸王如今的王妃是原配,与原本的靖王一样是皇帝指婚,宸王妃是礼部尚书之女,不过听说宸王夫妇感情很好,印象中因为如此,宸王被看作比较亲近皇帝一派。” “与皇帝亲近?”曹宛乔眉头轻蹙。“莫不是那好色老皇帝又有什么阴谋?” 褚安州却并不担心,只道:“他们有几个暗卫,已经被探子发现了,估计宸王自己不知道,但有暗卫还是挺正常的,与其胡乱猜测,不如等他们进府,且看他们想打什么主意。” 曹宛乔听了,也只好如此。 因宸王身分不同,招待他们一行人的事,并不由曹宛乔这个王妃负责,而是前院的幕僚们去处理,曹宛乔只要到时候在席上与宸王女眷说些话就可以了。 到了隔日,曹宛乔盛装打扮,还特意吩咐丫鬟们将她妆扮得艳丽气派些。 她想着对方既要卖弄玄虚,她不如也来作假一番,在旁人眼里,恐怕她这个平民出身的靖王妃一定热切想要摆出女主人的模样。 她在平天院等候,褚安州去前头接人,当远处响起一片请安声的时候,她便领着丫鬟太监婆子们立着望向门口。 不多时,褚安州大步走了进来,只见身后一对年轻男女牵着手,男子一身青衫长挂,手持水墨竹扇,长相清秀,未语先笑,很是斯文的模样。女子身着水色铃兰裙衫,淡蓝色罩纱,眼睛有些小,妆容十分稳重,尚算明丽,只是眼神有些锋利,一进门就朝曹宛乔盯着,眨了个眼才露出一个淡笑来。 乍看倒真是一对平民富贵夫妻,虽然宸王也姓褚,与靖王有血缘关系,可估计隔代太久,已看不见相似的痕迹。 褚安州并没有什么表情,十分简洁的对曹宛乔介绍:“这是宸王与宸王妃。” 曹宛乔上前与他们见过礼,宸王微笑道:“一家亲戚,倒无须讲究这些。” 说是这么说,可曹宛乔能感觉到宸王夫妇打量了她一会儿,尤其宸王妃,眼神彷佛露出松懈的意味。 就不知道是看曹宛乔打扮得这么张扬,心中不屑,或者庆幸靖王的眼光如此鄙俗? 褚安州与曹宛乔皆不回应宸王这话,只是客气的请人坐下。 他们在帖子上约定来的时间比较早,不是用膳时间,靖王府便备了一席香茶糕果,先坐下说话,气氛比较轻松。 宸王妃率先扬起嘴角对曹宛乔道:“靖王爷比我家王爷岁数较长,得称呼靖王一声兄长,我便也喊妳嫂子,可好?” 这话明明是要跟人套近乎,可曹宛乔就觉得宸王妃这一副正妻原配标准模板,对她这么说有些不真诚,眼底彷佛还透出打骨子里天生的自傲。 曹宛乔往褚安州看了一下,褚安州轻轻点点头,她才对宸王妃道:“如此我就忝居嫂子之位了,妳是弟媳,我就喊一声妹妹。” 这宸王妃显然都快三十岁的人,听到曹宛乔这么说,嘴角快速扯了一下,但还是笑着说:“如此甚好。” 宸王则是拿起斟了茶的杯子,闻了闻茶香,对褚安州说:“大哥这儿的茶不是凡品,小弟今日真幸运。” 褚安州却对这种套近乎没有耐性,直截了当问他:“你跑来松州干什么?” 宸王一僵,放下杯子,苦笑道:“久闻大哥是干脆直爽的性子,今日终于识得了。” 宸王妃在旁跟着凑趣,看向曹宛乔眨眼道:“嫂子有这样急性子的相公,肯定得多费些心思。” 曹宛乔却装作娇羞的低下头。“其实我比他性子还急呢,昨日还一直问他,宸王夫妇来拜访我们做什么呀?” 这下子宸王夫妇皆表情尴尬,想先培养一下亲戚感情都不让了是不是?靖王夫妻俩比他们还会唱双簧! 宸王咳了两声,才收了笑,一脸严肃道:“其实我们夫妻前来拜访,与嫂子有些干系。” 曹宛乔一愣,和她有干系? 褚安州眼神忽然一沉,宸王夫妇有些惊诧,都什么还没说呢,这人怎么就一副等他说什么不好的话,就准备揍过来的样子? 宸王赶紧道:“此事有些机密,还请大哥将下人们屏退。” 留福站在一旁目露迟疑,褚安州毫不犹豫的摆了摆手。“都下去。” 留福只好领着一干下人退到正殿外等候。 褚安州冷冷看着宸王。“你可以说了。” 宸王按捺住心中不悦,仍是那样和善的微笑道:“原是前阵子京中收到大哥迎娶新王妃的消息,也不知那位怎么想的,竟要求礼部拟诏,欲宣嫂子上京晋见。” 曹宛乔没料到宸王说的是这事,她看向褚安州,显然褚安州也不知道皇帝竟想宣她入京,曹宛乔有些心慌,她可不想独自上京去见那什么皇帝,可若褚安州陪她去,无疑去当俎上鱼肉,任人宰割。 褚安州却不是很担心,只是继续问:“然后呢?” 宸王见他波澜不惊的样子,暗暗咬牙,装作十分苦恼的样子回道:“朝中彷佛对这事有些争议,大哥也知道,我家王妃的父亲乃是礼部尚书,岳父便在家书中将此事说与内人知悉,内人恐怕那位开了先例,所有的藩王妃也必须进京晋见,此去京城,也不知要耽搁多久,或者几年都有可能,如此无异质子,内人对嫂子的处境感同身受,便去信给我岳父,请他务必反对那位一意孤行,而我们夫妻因为担心大哥你们一无所知,又恐怕此事泄露,才决定亲自登门,咱们兄弟妯娌好好商议一番。” 曹宛乔听得有些目瞪口呆,这宸王真是唱作俱佳,彷佛果真为他们夫妻担忧不已的样子,甚至还急匆匆的离开封地,远到松州靖王府来。 如果她真是一个屠户出身,没有见过世面的蠢笨女子,或许就被他们这番举止给感动了,深信不疑。 曹宛乔想了一下,侧过身去拉褚安州的袖子,鼓腮嘟唇,带着哭腔道:“相公,怎么办?我不想一个人去京城……对了,妹妹既然这么善良,不如陪我上京吧?” 第60章 宸王妃脸色瞬间明显变了,宸王连忙笑着对曹宛乔说:“嫂子别急,能够不必上京是最好的,我们夫妇此来,就是为了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宸王顿了一下,往宸王妃看了一眼,又温和的说:“况且京城是内人的家乡,不得已必须上京的时候,内人必定会托付娘家多多看顾嫂子。” 宸王妃被宸王看了那么一眼,才扯开笑容,僵硬的道:“就是,嫂子不必太过紧张。” 褚安州在桌案下忽然握住曹宛乔的手,曹宛乔抬首望向他,褚安州低声说了句:“别怕。” 曹宛乔脸色微红,褚安州不会看不出来她是故意演得很害怕的样子吧?竟还这么认真的安慰她。 宸王看见他们的互动,笑了笑,说:“听到大哥新娶的王妃并不是皇上指定的人选,我就猜大哥一定非常喜爱嫂子,果然如今见大哥夫妻鹣鲽情深。” 褚安州却不耐烦说这些虚话,他直接对宸王问:“你们夫妻来松州,与我能商量什么?” 宸王也约莫了解靖王的脾气了,正色道:“岳父在家书上虽无指涉,可我感觉皇上忽然意欲召见藩王妃这个举动,说不定背后的真正意义是针对咱们藩王,说句得罪嫂子的话,略打听便知道嫂子之前是预备上京选秀的,皇上又特别指定了嫂子,是不是不满藩王将朝廷谕令视若无睹?那或许这只是个开端,咱们几个藩王,都得警醒皇上接下来的举措。” 褚安州即使听了这番耸动的话,却仍是那样处变不惊,看了一眼宸王妃,才对宸王道:“你岳父身为礼部尚书,应该最明白京城的形势,直接跟他打探不就得了?与我商量,我也不知道皇帝怎么想的。” 宸王不由语塞,宸王妃赶紧插话道:“大哥有所不知,我已经是嫁出去的人,而父亲还在朝中做官,即使有什么对藩王不利的地方,父亲岂能诚实告知与我?当然以家族为重,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家王爷的意思,是希望若将来朝廷有什么大动作,大哥或可考虑与宸王府联手。” 曹宛乔在旁边装作一脸懵懂的样子,心中想着宸王妃这番话,谁知道是真是假?若他们是好色老皇帝的走狗,来套褚安州的话怎么办? 但褚安州没有如此出言质疑,沉默了一会儿,才说:“召见靖王妃的旨意还没有下,你们方才说京中有争议,可见皇帝并不能一意孤行,如此我就等着圣旨下来再说。” 宸王听了这话,面露急色,又道:“若旨意真下了,大哥意欲如何应对?抗旨吗?虽然松州可以不怕,但抗旨这个把柄却是明晃晃的让朝廷给捉住了,只怕后续影响不好。”他说到这里,冷静许多,才浅笑道:“我们夫妇已想好了,内人会去信京中,请岳父务必拦阻此事,岳父虽身为朝廷命官,可也会衡量事情轻重,知道这个旨意会掀起多少波澜,趁此并请皇上准许将嫂子上了正式的玉牒,嫂子也可名正言顺。” 褚安州听完,盯着宸王好一会儿,将宸王夫妇盯得如坐针毡,他们明明提了一个这么友善的主意,为何这人像是在盯猎物般的看着他们? 褚安州半晌才道:“这么一来,靖王府倒是欠了你们的人情。” 宸王以为靖王对他们的提议动了心,目露喜意,摆了摆手道:“大哥无须客气,同为藩王,我自然能够了解大哥的心思,皇上与咱们相安无事最好,否则,咱们也不是好啃的骨头。” 这番话说得却很露骨了,曹宛乔原本怀疑宸王夫妇是为皇帝当走狗来的,现在却不是那么肯定,也没必要做戏做到这份儿上? 宸王夫妇却忽略了褚安州并没有直接答应或拒绝他们的提议,两人自以为彼此谈妥,便悠哉地喝起茶来,宸王妃扬着嘴角对曹宛乔道:“说来惭愧,与我家王爷出行几日,竟不甚习惯外头客栈,既来了靖王府,我便腆颜求嫂子收留我们夫妇几日。” 这话说得俏皮,曹宛乔当然做不得主意,便望向褚安州,褚安州倒是十分干脆道:“我会在前院安排一处地方,你们可以住下来。” 宸王妃却仍是笑着对曹宛乔说:“嫂子,他们男人就住在前院,让他们自个儿玩去,我还得请嫂子带我到后头了。” 曹宛乔却一脸无辜答道:“可我也住在前院呀,妳能自己住后院?” 宸王夫妇俱是一愣,宸王妃僵硬的扯了扯嘴角,不可置信的问:“嫂子莫不是开玩笑吧?妳是王妃,怎能住在前院?” 褚安州却代替曹宛乔回了这话:“我让她就住在我身边,所以她不住后头,弟妹还是跟宸弟一起住在前院吧。” 宸王妃仍是不敢相信,宸王却率先反应过来,有些调侃的笑说:“大哥果然十分喜爱嫂子,片刻都不离,如此我们夫妇就在前院叨扰几日。” 宸王妃的眼神微不可查的闪过一丝焦虑,但也无可奈何,人家女主人都没住在后院,她这个女客只身跑去住,面对一院子丈夫堂兄的小妾们,没有这个道理。 既还要住几日,宸王夫妇也就不急着跟靖王攀交情,靖王让留福等人进来正殿,领着宸王夫妇过去客院。 前院的客院一向是准备妥当的,随时可以入住,宸王夫妇便让随从去外头客栈拿回行李,他们自己去了客院稍作休息。 曹宛乔留在平天院,跟褚安州私下讨论宸王夫妇的举动,褚安州对她温声道:“不必担心,他们将召见藩王妃的圣旨说得这么严重,其实很好解决,我就是想看看他们在耍什么猴戏。” 曹宛乔见他胸有成竹,也放心了,疑问道:“这宸王夫妇有些古怪,本来还以为他们是皇帝派来的,但又不像?” 褚安州沉吟了会儿,低声说:“我有个猜测,等我让人去打探之后再说,让他们先在这里住几天也好,若是那宸王妃缠着妳说话,妳就装病,别让她打扰妳。” 曹宛乔忍不住轻笑出声,褚安州真是一点都不打算让她委屈的。“我看情况吧,反正我是万事不懂,她跟我套话,我也说不出来,若烦了我就装病,听你的。” 褚安州满意了,瞥见她插在后脑杓的蝴蝶木梳,勾起一个浅浅的笑,摸了摸那木梳。 曹宛乔知道褚安州为了应对宸王夫妇,肯定还有一些事要忙,便带着丫鬟太监们回到将胥院。 她留了松儿与梅儿守院子,才踏进寝殿坐下来不久,松儿便上前对她说:“杨侍妾今儿请见您,已让人传了三次话了,咱们都回说娘娘今日忙着待客,让二门的婆子请她回去,但杨侍妾却很坚持,此刻还在二门等着呢。” 第61章 曹宛乔愣住,杨涵请见她? 之前也不是没有过,给褚安州办的接风宴以前,杨涵也混在后院那堆女子里,曾跟她请见过,也就一次两次吧,她以为杨涵虽然刚开始表现得绝尘不染,可在这王府后院中,也快泯然众人了。 而且在知道她今日待客的情况下,传话请见了三次,说不定真有什么急事? 曹宛乔对松儿说:“她若还在二门,带过来吧。” 松儿依言去了,一旁碧儿倒没有说什么,大家都觉得杨涵或许真是遇到难事,不得已再三请见王妃。 过了约一刻钟,松儿便将人带来了,杨涵却不似曹宛乔想象得那样态度焦灼,反而还比前几次见面打扮得更明丽,盘发粉妆,细腰罗裙,她一进来先张望了将胥院正殿一圈,眼神倒在此时有些急躁,才向曹宛乔请安见礼。 这下子曹宛乔真看不懂她了,难道杨涵挑了今天来争宠吗?曹宛乔便问她:“妳彷佛有急事?我听松儿说妳为了见我还特意在二门等着。” 曹宛乔便见杨涵难得的在唇角牵起一抹讨好的笑,对她道:“妹妹先前曾想给姐姐请安,姐姐约莫事情忙不得空,后来一直不敢叨扰,妹妹昨日做了个梦,就有些担心姐姐,想着今日得亲眼看看您,若您平安无事,妹妹也就安心了。” 杨涵这番话说完,将胥院里的所有人都跟曹宛乔一样,呆住了。 妹子妳打扮得这么漂亮在二门上等半天,就因为做了恶梦要看王妃一眼吗? 曹宛乔不知从何吐槽起,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问杨涵:“我还真好奇,妳做了什么梦这么紧张?” 杨涵却低下头,不好意思的说:“妹妹也不知道为什么做那样的梦,怕说出来惹了姐姐不快,还是不说的好,只要姐姐平安健康就好了。” 碧儿在旁边听了,忍不住说:“杨侍妾的梦里,难道咱们娘娘有什么不妥的?妳莫不是平时想多了,才做怪梦吧?” 曹宛乔轻斥碧儿:“快住嘴。” 杨涵被一个丫鬟这么说,不悦的蹙了眉,以她高傲的性子来看,这样的反应倒很正常,曹宛乔也是做做样子让碧儿别太过份,实则的确对杨涵莫名其妙来说做了关于她不好的梦,有些不舒服。 杨涵虽然不高兴,但还是向曹宛乔致歉道:“是妹妹莽撞了,请姐姐宽恕一回。”她顿了下,又说:“听闻姐姐今日与王爷有客来访,希望妹妹没有耽误您。” 曹宛乔挥了挥手,不甚在意的道:“已经招待完了,没有耽误。” 杨涵很快眨了几次眼,又说:“还没有到午膳呢,就已经招待完了吗?” 曹宛乔心中一突,这杨涵是想继续跟她聊天还是怎么着?曹宛乔想了一下,打了个呵欠,才说:“王爷做的主,我能说什么呢?” 果然身边的丫鬟们非常识相,见她打呵欠,围上来奉茶捏肩,碧儿又摆出跋扈张扬大丫鬟的模样,对杨涵说:“杨侍妾,咱们娘娘待客一早上,累了,杨侍妾若无事,先请回吧。” 杨涵却欲言又止,想再说些什么,却被在旁伺候的丫鬟婆子们半推半送的劝离将胥院。 曹宛乔等人走了,对松儿吩咐:“妳去问问杨侍妾在请见我之前,有什么举动?还有,等她回去后,又做了什么,让人盯着,来告诉我。” 松儿依言打听去了,碧儿不屑的念叨:“这杨侍妾还妄想在这里撞见王爷吗?打扮得那么妖里妖气,莫不是想当着娘娘的面勾引王爷?” 这话就有些过了,碧儿也自知失言,以手掩嘴,忐忑的望向曹宛乔。 曹宛乔只是心不在焉的念了她两句,却因为碧儿的话灵光乍现,杨涵打扮得与平常素淡清净的样子不同,肯定是有什么目的,撞见……她想撞见谁吗? 她在这里思考了好一会儿,松儿才回来,向她禀报:“娘娘,已让人盯着杨侍妾了,至于杨侍妾请见您之前的举动,因前院有客的事昨晚就准备起来,后院有些下人碎嘴,几个主子都是问两句就算了,只有杨侍妾,逮着说漏嘴的婆子问了许久,彷佛想知道来访的客人是谁,只是下人们都不知道,没法回答她。” 宸王夫妇擅离封地来到松州靖王府,此事自然不能泄漏,方才从门口迎进平天院,下人们也不知道来者是谁的,只有留福跟幕僚们知道罢了。 曹宛乔深觉杨涵比她想得还要难以捉摸,一整天便不停回想自从杨涵跟她一起被劫到靖王府以来的所有举动。 到了晚膳时,褚安州来了将胥院,曹宛乔便一脸神秘兮兮的屏退众人,拉着褚安州到寝殿,悄声对他说:“后院的那个杨涵,你能不能查查她的家世背景?” 褚安州眉毛微挑,先答了声:“好。”才问:“为什么?” 曹宛乔本还想着怎么说服褚安州相信杨涵这人有古怪呢,结果褚安州二话不说的就答应要查她,曹宛乔便觉得有些好笑,她忍不住问他:“你是不是不记得杨涵是谁?” 褚安州一脸理所当然道:“不记得。” 曹宛乔笑得更乐了,但她还惦记着正事呢,轻咳两声,又说:“上回接风宴,有个女人在最后跑到前头跟你请安,我说是跟我一起原本要选秀的,就是那女人。” 褚安州对这个还是有些印象的,便点点头。 曹宛乔继续解释:“她今日请见我,我感觉她有些奇怪,便让人去盯着她。”她简单说了一遍杨涵向她请安的过程,又说:“她后来彷佛也只是继续打听今日招待的是什么客人,没有多余行动了,但还是很奇怪,她一个县衙主簿的女儿,还因为被劫到靖王府,回家就得去家庙了,才留在王府里,照理说她跟外头应该没有任何联系了,莫名其妙关心咱们今天的客人干什么?” 而且这客人,褚安州跟曹宛乔都心知肚明有多‘特殊’。 褚安州听完,又点点头,道:“我知道了,我会让人查一查。” 曹宛乔将这些怀疑说给褚安州听,也就安心大半了,她也不知道杨涵这些举动算不算严重,只能一一分析给褚安州知道,就怕他觉得这根本不算什么大事。 幸好褚安州对她根本是盲目的信任。 对于这一点,曹宛乔还是很高兴的。 她原本还瞎想褚安州会不会以为她因为忌妒,针对貌美的杨涵,而看低了她呢,这或许也是她心里一点小阴暗吧,究竟是不是因为杨涵长得太美而过于关注她,才脑补一堆疑点,她自己也说不明白。 曹宛乔又不知不觉陷入胡思乱想,只听得褚安州说:“她还拿做了有关妳的恶梦当借口,这种风气不可以助长,我这就让人罚她禁足抄经,多做点善事就不会乱做梦了。” 第62章 曹宛乔听了这话,不禁凝滞片刻,过会儿心跳才开始怦怦乱跳。 她本是想着杨涵既然举止奇怪,可以多观察她这几日的行动,没想到褚安州一下子就要让人禁足抄经。 她理智上想建议褚安州来个引蛇出洞,但看见褚安州望着她的眼神是那样专注而温柔,她不由得将话咽进喉咙。 哎,算了,就让人以为靖王连人家做了个关于她的恶梦都不允许,让人以为她恃宠而骄吧。 她脸颊有些发热,不禁自己摸了摸脸,才说:“你查出杨涵的背景若有什么古怪,记得告诉我,我有些好奇。” 褚安州虽不想让曹宛乔为这些无关紧要的人烦心,但既然她这么要求了,他自然只有答应的份,便点点头。 “对了,我与幕僚商量出如何对付召见妳上京的圣旨的办法,妳不必怕欠了宸王夫妇人情。” 听到褚安州这么说,曹宛乔忙问:“什么办法?” 褚安州顿了下,浅浅笑道:“还不知道效果,可能之后还有需要应对的地方,成功了妳就知道了,我先试试。” 曹宛乔虽然很想知道,但褚安州或许有不说的理由,便不急着追问,她自己倒想出了一个笨方法,就是装病,病了就没办法出远门了,也可以病很久,皇帝总不能勉强一个生病的藩王妃非得上京不可吧? 她想着如果褚安州的方法不奏效再跟他建议,便也没有说出口。 隔日,她照往常的作息睡得比较晚,谁知道碧儿轻轻摇醒她,说是在王府暂住的那位夫人来找她说话,曹宛乔猛地睁开眼。 宸王妃这么快就来找她了吗?果然让褚安州料中了,这宸王妃说不定会缠着她要做些什么。 她立即起身让丫鬟们梳洗打扮,到底花了一刻多钟,宸王妃在将胥院正殿便坐着等候。 待曹宛乔淡妆常服走出来时,她便面带歉意的对宸王妃说:“让妹妹久等,我平时这个点儿还未醒神,花了些时间。” 宸王妃心中很诧异曹宛乔身为王妃,竟然可以睡到日上三竿,心里又对靖王有多么宠爱这个新王妃有了新的认识,这与她这个宸王妃平日起居是完全不同的,她要主持整个王府中馈,每日天未亮就醒,还得接受那些妾室们的请安,而靖王妃压根就没跟妾室们住一块儿,怎么同样是藩王妃,待遇差这么多呢? 宸王妃压下心中的不平与她自己都未察觉到的妒意,笑着对曹宛乔道:“早知嫂子这时辰不得空,我就晚些再来,原也没有什么事,身为客人,总想着得跟妳打声招呼为好。” 曹宛乔忙摆手道:“不必这样客气,你们是贵客,尽管安心住着便是,我是不会介意的,劳妳还特地来跟我打招呼,倒让我心中不安。” 这话是让宸王妃以后不需要特地来跟她说话,宸王妃自然听出来了,心中不悦,她难道愿意来吗?但想着丈夫的大计,只好忍下来,厚着脸皮道:“我一见嫂子就觉得十分投缘,咱们得趁着我们夫妻住在这里的时候多多聊天才好,当然,我明日会晚些来,免得叨扰妳。” 曹宛乔并不意外她这么缠人,反正大不了提早使出装病一招,宸王妃总不能再缠着她不放,所以此刻只是客套的笑笑,说:“妹妹与我出身大不相同,就怕我不能陪妹妹聊些什么,妹妹会觉得无趣。” 宸王妃听了这话有些尴尬,没想到靖王妃自己把出身的事这么光明正大地说出来,但她总不能说自己非常同意吧?只好假笑道:“嫂子不可妄自菲薄,这缘分一事,何必论出身如何,妳既成了我的嫂子,说明咱们很有缘的,日后当常来来往。” 常来常往?曹宛乔觉得这个词用得有点意思,不及细想,碧儿上前来问她:“娘娘可要将早膳摆在这里?” 曹宛乔还没说话,宸王妃倒是很识相的站了起来,说:“打扰了嫂子用饭,我还是明日再来找嫂子说话,嫂子千万别嫌弃我。” 曹宛乔没想到她这么干脆就要离开,反而愣住,礼貌性的留了饭,宸王妃却说已经用过,不敢继续叨扰云云,便告辞而去。 这下子曹宛乔倒有些看不懂了,她让碧儿送宸王妃出去,宸王妃只说自己带来的贴身丫鬟在外等候,不必带路,曹宛乔就不再客气,向她道别。 但她还是想了一下,唤来松儿,吩咐她跟在宸王妃后头,说是怕她们主仆迷路,松儿依言去了。 曹宛乔自己回了寝殿吃饭,松儿却去了好一会儿,她都用完了早膳,松儿才一脸疑惑的走进来,回话道:“娘娘,那位夫人跟她的丫鬟,却不是走回客院的路,反而往后院走去,奴婢想着她们果真迷路了,便跟在后面要提醒她们,可……” 松儿停了下来,显然不知道该不该说,曹宛乔便道:“怎么了?没关系,妳若是觉得奇怪,就跟我说,我不会认为妳多疑的。” 她身边的下人只知道宸王妃是客人,不知真实身分,所以松儿不知道该不该这样对客人起疑,才犹豫着要不要禀报,就怕坏了主子跟客人的交情,听到曹宛乔这么说,松儿才大着胆子答道:“奴婢上前提醒她们客院的方向,她们说不小心走迷了,还问奴婢说她们是不是差点走到前院去,奴婢说了不是,她们原本走的路是往后院方向的,那夫人便说要回客院去了,奴婢看着她们转头离开,也打算回咱们将胥院,可心中想着娘娘的吩咐,觉着还是看她们回到客院去好了,奴婢又返回原路,没想到就见那位夫人带着丫鬟,竟然又走回去往后院的路上。” 曹宛乔一愣,这宸王妃想干什么? 松儿继续道:“奴婢那会儿觉得奇怪,便没有出声,看着那位夫人带着丫鬟自己摸索着走到二门,守门婆子问她们是谁,她们倒是答了,只说自己迷路,可奴婢见那位夫人朝二门后面看了好几眼,后来婆子又请她们回客院,她们才走。” 曹宛乔听完,想了会儿,才对松儿说:“做得很好,明日那夫人再来,妳亲自将她们送回客院去。” 松儿应是,曹宛乔又唤来碧儿,问今日后院有什么异状,碧儿最爱盯着后院的妾室们,立刻答道:“她们听说王爷为了娘娘惩罚杨侍妾禁足抄经,私下里彼此说了几句,奴婢猜她们都是忌妒娘娘呢,再有就是,杨侍妾反应有些大,竟想违反王爷命令跑出去,让婆子丫鬟们给阻止了,听说杨侍妾整日都坐不住,在屋子里砸东西呢!” 曹宛乔喃喃自语道:“这跟杨涵平时的性格落差倒有些大……” 待晚间褚安州过来,曹宛乔便悄悄的问他:“杨涵之前在闺中,与兰州有什么关系吗?” 褚安州一愣,反问她:“妳怎么知道?” 第63章 曹宛乔听到褚安州这么反问,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便问:“你是不是查到杨涵的什么了?你别小看女人在后院能获得的信息量啊,她毕竟还是归我管的,有一点举动我都能知道。” 褚安州看曹宛乔小得瑟的模样,觉得可爱,忍不住用手背碰了碰她的脸,才道:“我没小看,妳很聪明的,我知道。” 曹宛乔摸摸被他碰过的脸颊,这人称赞她怎么好像哄小孩似的,她不满的念叨:“你怎么老喜欢这样碰我的脸?” 褚安州愣了下,才说:“本来想捏捏妳来着,怕捏红了,妳皮肤那么白,又软呼呼的样子。” 这,这什么直男描述?敢情不是在形容一个包子?曹宛乔对褚安州的用词彻底无语。 “算了,你赶紧跟我说查到杨涵的什么了?” 褚安州这才慢慢的说:“杨涵的父亲如今虽是松州高涯县衙主簿,可之前他们一家人都住在兰州,她父亲在兰州壶亭县做典史六年,去年考评才升了主簿,壶亭县这个地方,辖内有宸王的猎场,宸王每年春秋都要去围猎。” 褚安州虽没有把杨涵跟宸王府的关系说明白,但曹宛乔也大致上懂了,问道:“杨涵如今也才十六岁,等于在兰州长大,若是在那里杨家跟宸王府搭上了关系,那杨涵如今出现在咱们靖王府,就很有问题了?” 褚安州解释其中的逻辑给她听:“杨涵的父亲也就考了个举人,家中没有背景,才落到只有典史的职位,在壶亭窝了六年,没有说客要升职是很困难的,我的人还在兰州打探,但我猜杨涵的父亲在为宸王做事,依宸王妃的娘家在京中的权势,要调到松州来很容易,而且很大可能他们去年就知道了选秀的事情,才提前做准备,知道靖王府曾劫过上京选秀的女子,趁势将杨涵送了进来。” 曹宛乔都有些毛骨悚然了,这宸王府竟然那么早开始就针对靖王府,准备了杨涵这个人吗?依着靖王府从前将选秀女子留在府内的经历,甚至蓝潇潇还成了侧妃,宸王府无非是想利用后院这一块,在靖王府里埋钉子。 她这下子真害怕起来了,扯住褚安州的袖子问:“他们究竟想做什么?若他们是皇帝的人,去年虽然靖王妃死了,但方侧妃还在呀,干什么还安排一个人过来?” 褚安州却仍是那样气定神闲,他反手握住曹宛乔的手,安抚她。“正是因为如此,我猜宸王跟皇帝没有合作关系,而是他自己另有所图。” 曹宛乔一愣。“另有所图?” 宸王都是一地之王了,还要图什么? 曹宛乔这么一想,随即领会过来,眨了眨眼睛问褚安州:“难道他想……?” 虽没有说出口,但两人都有默契,褚安州微微点头。“这个可能很大,我的探子现在针对兰州的兵力跟宸王府的私卫调查,但我猜八九不离十了。” 曹宛乔没想到来到这个时空还得担心这么一件大事,这可不是她盯着靖王府后院就能解决的,面上便有些着急,无助地望着褚安州。“是不是会打仗?你难道要带兵出征?” 褚安州见她如此,直觉的就将她搂进怀里,让曹宛乔的头靠在他胸口。 “别怕,宸王要是那么有能耐,早就打起来了,兰州文风鼎盛,兵力却不强,否则也不会用这么迂回的方式安插间谍在靖王府,估计他想利用杨涵,还有这次召见藩王妃圣旨的事,让我欠下人情与对他有好感,进而合作。” 曹宛乔忽然被他拥进怀里,果然一下子忘记了害怕,整个人都懵了。 她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却没有推开褚安州,抬首凝视着他,问:“若他真问你要合作,你打算怎么办?” 褚安州原本只是想安慰她,没有想太多就抱住了她,现在回过神来,才发现曹宛乔竟然也不推开,只觉得怀里的人娇娇软软,还这样抬头望着他,他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压制住低头去吻她的冲动。 他们现在还只是朋友,在这个时空里互相扶持的朋友,他怕现在冲动了,曹宛乔也只是碍着他的自尊,不会拒绝他而已。 然而他想要的,是她的心甘情愿。 褚安州不自在的咳了两声,别过头去,低声道:“最好当然是别打仗,死的都是平民百姓,有什么意思?我看现在这个皇帝虽然有些拎不清,但也不是暴君,无端推翻现有的朝廷,也不能保证下一个人会更好。当然,还是等我的人在兰州打探得更明确再说,现在妳先不用担心这个。” 他还有话没对曹宛乔说,他怀疑皇帝这个召见藩王妃的圣旨也跟宸王有关系,若是如此,那宸王在皇帝身边怕是也有了安排,这就有些难办。 但他还是比较沉稳的,宸王的一系列举动,都很猥琐,根本不像天选之人,至少就算现在的皇帝是暴君,他也不会选择跟宸王合作。 这些事他怕说了,曹宛乔会更害怕宸王夫妇,便把事情往轻了说。 果然曹宛乔听褚安州说得这样轻松,觉得自己反应有点过度,有些不好意思,微红着脸,默默从他怀里挣了出来,忍不住又叮咛他:“要是宸王真的很危险,你别硬跟他对上,我自己遵照旨意上京去,也可以看看京里的状况,再跟你说。” 她毕竟不是这个时代的女人,没有办法当一个丈夫身后的木偶,只会打理家事,其他都听男人的。 从前以为只有自己一个人穿越而来,小心翼翼地活着,虽然也是那样活,但自从知道褚安州也来了之后,不管两人之间多少矛盾与纠结,她都不敢想象如果没有了褚安州,她还怎么在这个世界上坚持下去。 褚安州却一口拒绝了她的提议,沉声道:“我不可能让妳自己上京,这个别再说了。” 曹宛乔还想再说些什么,可褚安州却果断的让下人们端了晚膳过来,她只好闭了嘴。 褚安州何曾这样不让她说话的,但她知道他是担心她的安危,不愿意她涉险,也不想要她有这样的意愿,她只好不说了。 两人坐下来用了晚膳,曹宛乔换了个话题道:“也不知道宸王许了杨家什么,竟把女儿送进来靖王府,而且,看杨涵的态度,虽然她性格自傲,但还是愿意放下身段来讨好我,这我就不懂了,难道古人为家族牺牲,愿意做到这种程度?” 褚安州就没正眼看过杨涵这个人,都是听曹宛乔的分析得知的,便道:“她不见得就愿意牺牲,否则也不会让妳看出矛盾来,或者宸王是拿她家人性命威胁她。” 曹宛乔想了想,依着杨涵的美貌,要迷倒一个男人确实很有胜算的,若不是褚安州穿越了来,依靖王原身,就算无法人事,可能也愿意多亲近这样的美人。 只是想用美人计迷惑靖王,有太多人选,让杨家升迁到松州,再赌靖王府会劫人,这就不大可能只用威胁让杨家就范了。 肯定杨家自个儿也多半是愿意的,甚至主动配合宸王,可杨涵刚被劫到靖王府的举动态度,可一点都不甘愿。 曹宛乔灵光一闪,便对褚安州说:“这样吧,咱们说不定能用个反间计,杨家还在松州当官呢,宸王能许他们好处,你也可以呀!我看那杨涵也不是真心想做靖王的妾室,也许可以探探她的意向。” 褚安州见她这般古灵精怪的样子,虽然对付宸王他想用更直接果决的方式,但曹宛乔既想到了办法,他也愿意让她去尝试。 他问:“具体怎么做?” 曹宛乔推盘演算了一下,便说:“这样吧,就说我大度原谅她做恶梦的事,她肯定要来谢我的,到时候你也陪着,我借故出去,让你们独处一会儿,看杨涵是不是真有勾引你的举动,她若真做了我就不客气了,要是没有,感觉她也不容易,一个十六岁的姑娘为了家里来做这种危险的事,还可以跟她谈谈。” 褚安州整段话只把重点放在曹宛乔那句‘我就不客气了’,不由得带着宠溺的目光看着她,这是不是代表曹宛乔不愿意见他被人勾引? 他温声道:“行,都听妳的。” 曹宛乔得到他的支持,笑得眉眼都弯了,这种被无条件信任的感觉,很开心。 她不想要拖延时间,隔日便趁早就让人把杨涵唤来,宸王妃知道了她的作息,要来拜访也是午后了,所以趁着清早,赶紧把这事给办了。 褚安州干脆就来跟她一起用早膳,杨涵过来的时候,看见的便是靖王夫妇互相夹菜给对方吃,一副甜蜜恩爱的样子。 杨涵看见靖王在这里,心中诧异,莫非王妃是故意要在靖王面前折辱于她? 但她不管如何也只能咬牙忍耐,能够不被禁足就好,在那个人终于来松州的时候,她要尽快进行计划,让他知道,她一直为他努力着,只有她,才是真正毫不保留的为他付出。 第64章 杨涵很早以前就识得了宸王,当时宸王来到壶亭县围猎,地方官员随侍,她娘还去帮厨了,就怕耽搁了兰州里最尊贵的宸王用膳的时间,家里穷,没人照顾她跟弟弟,娘亲便偷偷带着两个孩子去了营里。 弟弟贪玩,她为了顾着弟弟跑出了开灶的营账,无意间就撞上了宸王。 所有的害怕都因宸王那斯文温柔的一笑忽然消失,她的世界从此就围绕着宸王打转。 宸王不但没罚他们,还特意召见了她的父亲,在那之后,他们家的待遇明显改善很多,壶亭县衙里的人都对她父亲十分礼遇,她有了丫鬟,有了养娘,有了漂亮的衣裳首饰,她的养娘悄悄告诉她,她以后是要进王府伺候宸王的。 她也一直记得那个给他们一家带来幸福的男子,日日念着以后进了王府,一定要竭尽所能的报答他。 可命运的齿轮终归不是她能够掌握的,在她及笄之际,就快要可以进宸王府的时候,父亲的三年一考突然升了,还被调去了松州,她慌张地让父亲快去求宸王,但父亲却一脸凝重地告诉她,这就是宸王的打算。 宸王改变了主意,不让她进王府,而是依着宸王的计划,到靖王府里去,想办法得到靖王的宠爱。 不管过了多久,杨涵都跟一开始得到这消息时一样,脑子一片混沌,不明白她想象中的人生怎么就突然转了个弯,她只想在宸王身边,做个洗脚婢也好,能够天天仰望他。 但如今她却要假装成准备上京选秀,不料被劫至靖王府的秀女,除了宸王,她从未想过嫁给别人,在壶亭的时候,邻居亲朋都默认她将来的地位,她自此再没有吃过一点苦,但如今,她却得在靖王府后院的底层苟活,想办法去得到那个她根本不感兴趣的男人的关注。 她自然是很矛盾的,她的一颗心都系在宸王身上,让她假笑着去讨好靖王的后院,去争夺靖王的宠爱,这与她骄傲了许久的姿态天差地别,她觉得在靖王府的日子一天天都是煎熬。 然而她又非争不可,所以当靖王独宠新的靖王妃,而她迟迟窝居在雀聆院,名不正言不顺,被那些妾室与下人轻嘲暗讽,她又恨极了靖王妃。 那个屠户出身的女人,明明与她同一天来了靖王府,长得没有她漂亮,身段没有她玲珑,为何却如此受得上天独眷,一举成了王妃? 后来有了品级,她仍是觉得日子难过,靖王根本就看不上除了王妃以外的女人,她该怎么办才能帮上宸王? 所幸她身边的贴身丫鬟是从家中带来的,也是宸王府安排在她身边的人,她跟丫鬟都出不得王府,但她们会托王府里的采买管事偶尔买些东西,这是很正常的,许多妾室们都会自掏腰包托管事买点不在份例里的东西。 她那位贴身丫鬟,便会指定一些比较特别的东西,大约是只能去比较特定的商家购买,而宸王府在那些地方安排了探子,经由这样的方法与宸王府保持联系。 也因为如此,她才知道宸王夫妇竟然亲自来到了松州。 原本有些自暴自弃的杨涵,忽然就打起了全副精神,那个男人居然涉险来到了靖王府,或许,或许他是有点担心自己在这里的处境? 杨涵不禁这么想,而且努力说服自己这么想。 然而因为靖王妃没有住在后院,她要与宸王妃搭上线的机会几乎不可能,再加上被禁足,简直屋漏偏逢连夜雨,她心急如焚。 还好上天又给了她一线曙光,靖王妃可能是假装大度,放了她出来,甚至靖王也在旁边,杨涵忍不住在袖子底下摸了摸左手小指上的金戒。 那是她自从来到靖王府,片刻不敢离身的东西。 下人们被屏退在外,只有靖王跟靖王妃在将胥院正殿的侧室里接见她,她垂下头,向靖王夫妻福身行礼。 只听得靖王妃温声道:“妹妹免礼。” 杨涵不知道今天能不能实行计划,心中烦燥,却只能装出恭敬的样子,回道:“妾身日前胆大妄为,竟做了那个怪梦,惊扰了娘娘,心中难安,妾身实在不知该如何赔罪,王爷罚妾身禁足抄经,也不足以弥补妾身的罪过,娘娘还大度饶过妾身,妾身感激涕零,愿日后为娘娘天天祈福祈寿。” 曹宛乔听了这话,想着如果碧儿在场,肯定要讽刺杨涵不是在屋子里砸东西吗?而且杨涵说这话也有些暗酸的意思,简直是不知死活,曹宛乔觉得自己的计划可能要凉。 杨涵这姑娘戾气可能有点大。 她不欲挑杨涵话中的刺,但褚安州却不高兴了,冷冷睨着杨涵道:“是我罚的妳,妳对王妃有什么不满?她的福寿还轮不到妳来祈祷,跪下。” 杨涵心中一颤,不敢耽搁,砰的一声双膝就跪地了。 这靖王是不是有病?她明明说了都是她的罪过,哪里有说对王妃不满?靖王难道满脑子想着有人故意要害王妃不成? 但靖王本身的气势太过压迫人,杨涵心生恐惧,不但跪了地,还磕了头,声音发抖的忙喊:“妾身不敢有不满,王爷饶命!” 这娇滴滴的美人形象瞬间全毁,曹宛乔觉得有些不忍卒睹,她还是尽快进行计划吧,便说:“妹妹不必惊慌,起身吧。” 曹宛乔转过头去对褚安州道:“王爷,我去更衣一下。” 说完,她便翩翩然的起身,朝寝殿方向而去,杨涵都没反应过来,还跪在地上愣神。 曹宛乔跟褚安州提前吩咐了下人们都守在正殿外,不许进来,以防他们说服杨涵倒戈的时候被人听见,所以待曹宛乔离开了正殿侧室,就只剩下坐在上首的靖王跟跪在底下的杨涵了。 杨涵小心翼翼地站起身,偷偷瞄了一眼靖王,只见他面无表情地坐在上面,话也不说,她懵了片刻,才回过神来,这竟然刚好就是她绝佳的机会! 她心脏狂跳,嘴上唇瓣轻颤地开口:“王爷,妾身仰慕王爷许久……一直不得机会与王爷倾诉……” 她鼓起勇气抬头看,只见靖王仍是那样巍然不动,对她这张宸王曾经赞叹过的脸孔,靖王却没有一丝反应,甚至,杨涵彷佛看见了他眼底的冷漠与轻视。 杨涵心中有些羞愧,又有些愤怒,她在这样矛盾的情绪下,在袖子底下悄悄转动了左手小指上的金戒。 一股甜香淡淡地散了开来,杨涵觉得有些晕眩。 不对,她应该在靠近靖王的时候再打开的,想到这里,她急急往靖王走去。 没料到在接近靖王几步远的时候,忽然心口一痛,眼前发黑,人被抛了出去。 她吃痛的喊了一声,只觉心口又灼热又疼痛,全身不由自主发燥,她摸着胸口弯曲起身子,又开始低吟起来。 曹宛乔本来就在侧室外偷听,听到杨涵这一声叫喊,吓了一跳,连忙走进来,只见杨涵面色潮红的蜷缩在地上,她脚步一滞,满脸懵逼的问:“怎、怎么了?” 褚安州脸色难看,像是从齿缝中挤出了一句话:“我踢了她一脚。” 曹宛乔不明就里,她才出去那么一会儿,杨涵干了什么事让褚安州竟然把她踢倒在地? 她便想往前走去,褚安州却忽然大喊:“别过来!” 曹宛乔一惊,不敢乱动,褚安州用手捏了一下眉心,才说:“妳进去寝殿里,别出来。” 曹宛乔有些慌,褚安州虽然看上去很正常,但好像就是有哪里不对劲,她虽然慌张,可仍是听话的转头朝寝殿走,甚至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 只听得身后传来褚安州的声音:“留福,你进来!” 她不敢耽搁,回了寝殿后,也不坐下,就在寝殿里走着转圈,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褚安州踢了杨涵一脚,为什么不让她过去? 难道杨涵刚才暗杀褚安州来着?褚安州觉得危险不让她靠近? 曹宛乔这下子后悔为什么要这样试探杨涵了,她就没想过杨涵可能也会暗杀褚安州,说不定褚安州身上有什么伤口她没看出来的,她是不是应该去瞧瞧? 但褚安州都说了不让她出去,曹宛乔急得要死,在寝殿里来回踱步。 忽然就听见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回头一望,只见褚安州大步走了进来,一脸严肃,一进来就甩上了门。 曹宛乔忙问:“你有没有受伤?杨涵是不是……” 她未尽的话语来不及说出口,只因忽然就被褚安州用双手捧起了脸,让她被迫抬起头,随即褚安州的唇就落了下来。 他一点都不温柔,双手的力气极大,曹宛乔完全动不了,直觉去拉他的手腕,但唇上所感觉到的急躁的辗压与炙热,让她又忘记了挣扎。 在她猝不及防的时候,还被撬开了齿关,褚安州一向温柔的气息,瞬间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一寸寸的彷佛要将她揉进他的世界里。 曹宛乔睁着眼睛,在褚安州的瞳孔里看见自己的倒影,才发觉,原来自己是那样的,占据了他全部的视线。 第65章 但褚安州不是这样的,他的个性不会忽然这么对待她。 曹宛乔心中隐约猜到是不是跟方才褚安州踢了杨涵一脚有关系,但褚安州捧着她的脸不停吻着,她没有机会说话。 况且在这样霸道中带着甜腻的吻里,她要维持住自己的理智太困难了。 直到她感觉两人紧紧相贴的体温中,有一丝异样的接触,曹宛乔愣了一会儿,才发觉褚安州有了反应。 褚安州直把她的唇吻得红肿,又不停落下细碎的吻,曹宛乔才找着空隙,艰难的开口:“你……你是不是被下药了?” 听到曹宛乔这么问,褚安州才终于轻喘着放开她的唇,曹宛乔看见他的额际泌出丝丝细汗,显然很难受的样子。 “那女人……身上有味道,我只闻了一些,但还是……” 褚安州话没说完,曹宛乔看见他眼底那危险又迷离的欲望,感觉下一刻随时要被他吃干抹净,不禁起了鸡皮疙瘩。 “杨涵她呢?”曹宛乔强忍着想逃跑的冲动,这样的褚安州让她觉得陌生,可彷佛又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 “我让留福把她拖下去了。”褚安州说完,好似忍耐着极大的痛苦,忽然放开了捧着曹宛乔双颊的手,背过身去。 曹宛乔看着他忍耐的模样,又愧疚又心疼,是她提出要让杨涵跟他独处一室的计划,她的天真却害得褚安州这样受苦,这一刻她有种想杀了杨涵的冲动。 “你……你还好吗?” 她小心翼翼的问,褚安州的手扶着一旁高几,手背上的青筋暴突,指尖都用力得泛了白。 他半晌才说了句话:“乔乔,妳帮我去喊留福,准备一桶凉水,我泡会儿。” 褚安州这声‘乔乔’,让她心中一动,忽然就软了,这男人怎么到现在还如此保护着她?宁愿自己受苦也不愿她有一丝伤害。 曹宛乔忽然就往前走几步,到了他面前,褚安州一愣,只见曹宛乔倏地就抱住了他,双手环住他的腰间,小声地说:“你抱我吧。” 褚安州剎那间忘记了身上的燥热,待他意会过来曹宛乔这句话的意思,心中不禁狂喜,他单手捏住曹宛乔的下颚,慢慢抬起来。 只见她双颊通红,唇上还有被他肆虐过的痕迹,让褚安州最为心软的是,曹宛乔的双眼里,没有一丝不情愿,只有娇羞与担忧。 他忍不住又吻了下去,这回曹宛乔十分乖巧的让他吻着,褚安州也不似方才那样心急与用力,反而是珍惜着一件精致易碎的宝贝,温柔而缱绻。 但褚安州吻了一会儿,却又放开了她,曹宛乔的眼神还有些迷蒙,只听得他道:“妳还没十八岁,不行。” 曹宛乔回过神,呆了一下,才想起现在这副身子才十六岁,她本想反驳自己上辈子早成年了,可被褚安州这么一说,自己心里也觉得好像不太好,便犹豫起来。 “但你怎么办呢?”曹宛乔忧心不已的问。 褚安州摇摇头,又说:“我泡凉水就好。” 曹宛乔却反对,坚决道:“不可以,这个时代的医疗条件没有咱们那里好,你泡凉水,万一病了怎么办?” “总比我忍不住吃了妳好。” 褚安州这句话听起来有些沙哑,格外性感,曹宛乔又红了脸,有些慌张,支支吾吾道:“要不,你弄出来?” 褚安州显然也忍耐到快极限了,他推开曹宛乔,撇过头去说:“妳去外面。” 曹宛乔嘟哝着说:“我去外面,留你一个人在里面,外边人怎么想呢?” 她说完,便咚咚咚的跑到床上去,用被子把自己围起来,红着脸道:“我不看,你快些。” 她随即把自己用被子盖住,褚安州有些啼笑皆非,既然曹宛乔这么固执,他只好找椅子坐下,开始‘自行解决’。 曹宛乔躲在被子里,听着褚安州那隐隐约约的低喘声,她满头大汗,又羞得想找个洞钻进去。 呃,虽然她现在就很像躲在洞里的样子了。 那可恶的杨涵,竟然用这招要勾引褚安州,若不是褚安州机警,她撞进去时,会不会看到很可怕的画面呢? 曹宛乔简直不敢想象,褚安州怀里抱着别的女人的模样。 光是想象,她心中就闪过丝丝疼痛。 她回想着刚才那个缠绵悱恻的吻,才恍然后觉,原来自己根本无法忍受将褚安州推离,对他的占有欲也远超过她自己以为的。 她是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这样把褚安州纳入自己的范围内,甚至愿意将自己交给他? 她刚才直觉就想分担褚安州的痛苦,那一刻她才发现,之前那些理智的分析两人之间的关系,在褚安州的吻里,理智破碎殆尽,丝毫无存。 她不想要跟别人分享褚安州,也害怕褚安州会离她远去,这一切哪里像是只有合作关系的朋友呢? 也许她必须承认,自己早就爱上了褚安州,远比上辈子还要喜欢,还要爱。 曹宛乔迷迷糊糊这样想着,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褚安州低哑的声音,彷佛是让人送水进来。 她才慢慢掀开棉被,一下子就对上了褚安州看过来的眼神,他看起来很不好意思的样子,站在门边,手里捏着一团手绢。 “我借用了妳的帕子。”只见褚安州难得脸色微窘的这么说。 曹宛乔意会过来,有些害羞,但也觉得有些好笑,抿着唇道:“丢了吧。” 褚安州见她竟然还笑了,那丝窘迫也渐渐消失,低低的应了声:“嗯。” 外头传来留福小心翼翼的声音:“王爷?小的提水来了。” “把水放在侧室浴桶里吧。”褚安州朝外这么说,外边便响起留福指挥下人们摆置浴桶的声音。 将胥院的寝殿侧室是曹宛乔洗浴之处,所以下人们很快准备好,不敢叨扰主子,人都退了下去,褚安州才进去梳洗。 留福向来是周到细致的,备妥了一套常服,褚安州便换了衣服,又进来寝殿,他见曹宛乔因裹着棉被,发际都湿透了,不禁愣住,问她:“妳要不要也洗?” 曹宛乔点点头,褚安州出去唤人换水,再回来时,碧儿跟松竹梅三个也跟着进来了,她们对发生了什么事一头雾水,只当杨涵被留福叉出去是在王爷娘娘面前失仪了,然后王爷又不让人进去,又叫水,几个丫鬟便误会主子们来了兴致,不敢打扰。 此刻丫鬟们见曹宛乔坐在床上,虽然衣衫整齐,可汗都沾湿了头发,还满面潮红,纷纷红着脸上前伺候,她们心中都很高兴,王爷虽则这几日都陪着王妃用膳,但都未曾留宿,她们不敢劝这种房内之事,只能暗暗为王妃着急罢了,如今又见两个主子恩爱,自然高兴不已。 褚安州对曹宛乔说了一声:“我去处理杨氏。” 曹宛乔愣了一下,随即下了床铺,快步走到他面前,踮着脚尖以手掩唇,在他耳边悄声道:“记得让太医看看,不知那是什么香,说不定对身体有害。” 褚安州从她的眼神里读到了担忧,心中一阵暖意,他点点头,然后顿了一下,其实他很想问问曹宛乔为什么方才答应让他抱了她,但现在不是讨论这种事情的场合,而且,如果曹宛乔只是担心他的身体,才这么做,他或许不是很想要听到这种答案。 褚安州抱着满腹心思离去,曹宛乔让下人们伺候着洗了个澡,随即让顺福、常福去跟留福打听杨涵的状况。 留福是亲自来的,他知道靖王中了药香的事不能宣诸于口,所以特地来跟曹宛乔解释。 曹宛乔让其他人下去,留福才说:“王爷当时就让杨侍妾拉下去关起来,小的怕沿路拖回去后院会有不必要的流言,所以就近关在前院的一幢小楼里,杨侍妾她……状况有些不好。”留福说到这里,脸色很是尴尬,又继续说:“小的让人浇了好几桶凉水都没用,后来硬是打晕她的,在她身上搜出了一枚金戒指,里头有个机关,打开的时候香粉会喷出来,小的已经让人去验那香粉了。” 曹宛乔却只对褚安州的状况关心,问道:“王爷让太医瞧过了吗?” 留福忙答:“已是瞧过了,脉象没有问题,太医说看起来就是助兴用的,王爷估计闻得也不多,泄了火就没事了。” 曹宛乔想了一下,不知道这话该不该对留福嘱咐,但敌不过心中的忧虑,便说:“我担心那香粉有后遗症,查出来之后,你来告诉我究竟是什么东西。” 留福没有想太多,便应下了。 曹宛乔却是担心若那香粉是什么毒物,褚安州会瞒着她,留福又是褚安州的人,恐怕不会对她说实话,也只能暂且这么嘱咐他了。 留福向她禀告完了,便离开,午后宸王妃果然来访,杨涵的事他们在这王府里是打听不出来的,前院下人们的嘴比后院严实许多,曹宛乔跟她喝了两杯茶,见宸王妃一无所知的模样,心下略安。 稍晚褚安州过来用膳的时候,状况看起来挺正常的,就是一直没跟曹宛乔对上眼神,她感觉褚安州可能是觉得早上发生的事太过窘迫,不知道怎么面对她,才会表现得如此。 曹宛乔也没多说什么,两人一起用了几口饭后,她才看着他说:“所以,等我十八岁的时候,咱们就可以洞房了吗?” 第66章 褚安州立马呛了一下,咳了好几声,曹宛乔才反省自己是不是问得太直接了,满面歉意的说:“对不起,我应该饭后再问。” 褚安州好不容易顺过气来,但还是一副没回过神的样子,愣愣地问她:“妳,妳刚才问什么?” 曹宛乔既然提起了这个话题,便放下筷子,双颊飘红,横了他一眼道:“你不是说我还没十八岁不行吗?那这个意思不就是十八岁就应该……那啥了?” 褚安州也放下了筷子,竟有些不知所措,花了点时间,才望着她说:“妳不用勉强自己,那时候我被下药了,妳想帮我,我知道。” 曹宛乔突然觉得很害羞,让她突然表明自己的心意,该怎么坦白啊? “也不只是……想帮你,就是……我……” 她突然想起来,褚安州好像也没有跟她清楚的表白过啊?她知道褚安州为她做了很多,也说明他肯定对她很喜欢,但这闷葫芦光做不说,让她主动告白,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啊? 褚安州见她支支吾吾的样子,叹了口气,无奈一笑道:“不要紧,把早上的事当作意外吧,是我一时冲动了,我跟妳道歉……” “停!”曹宛乔见他越说越不象样了,提高声调制止他,有点来气道:“我要你道歉了吗?我要是不让你亲,早告诉你了,还需要你道歉?亲都亲了,你还要当意外,你这人怎么这样?太过分了!” 褚安州有些怔忡,缓了语气才说:“我的意思,是让妳别有压力……” 曹宛乔因为太害羞了,不禁有点暴躁,撅着嘴嘀咕抱怨:“我才没有压力,有压力的是你吧!还得忍两年,哼,我就让你忍两年!” 褚安州看她貌似心情不好的样子,不知道该怎么哄,想了几回欲言又止,最后才试着说:“毕竟这种事是要两情相悦的,像早上那种突发状况不算数,妳不喜欢我,做那种事也没有意义。” 曹宛乔哀怨地看着他,低声说:“我没有不喜欢你。” 褚安州愣住,听了这话心里还是很高兴的,半晌才道:“那,那就好。” 我晕,曹宛乔简直无力吐槽,有一个不会说情话的对象,觉得人生好难,她只好直截了当问:“褚安州,你喜欢我,对吧?” 褚安州呆了一下,点点头,说:“对啊。” “可以。”曹宛乔终于听到他这么坦诚,又道:“我没有不喜欢你,就是我喜欢你的意思,那你也喜欢我,不就是两情相悦吗?” 褚安州这次呆了更久,才露出一副怀疑自己听错的表情,问:“妳,妳喜欢我?” 曹宛乔看他呆愣的样子,觉得太可爱了,忍不住笑着用双手去捏他的脸颊。“对啊,你这傻瓜。” 褚安州望着她眉眼都弯了的甜笑,片刻,忽然就伸出右手,箝住她后脑杓,吻了下去。 曹宛乔慌了一会儿,这人一言不合就亲啊?就不能矜持点? 但她没有反抗,任他亲了好一阵,还闭上了眼睛,直到褚安州把她放开来,还是带着不可置信的眼神,问她:“真的?” 曹宛乔说开之后,心态整个放松了,又捏捏他的脸颊,笑说:“真的真的真的!”她故作沉吟片刻,狡黠道:“不过,我还有一年多才十八呢,或许那时候我会反悔?” 褚安州却没有被她这话唬住,温柔的笑了笑,亲了她一口,才说:“不许反悔。” 曹宛乔被他这带着磁性的嗓子惹得心脏狂跳,且又看着褚安州那张她完全中意的脸,这么看着她,对她说这些话,不禁暗叹,有脸就赢一半了,再加上他对她这么好,她之前是怎么怀疑自己不会爱上他的? “我相信你不反悔,所以我也不会反悔。” 曹宛乔语带深意的这么说,她也不指望褚安州能听出她话里的不安,她并不算聪明,要她花巧思与手段去绑住一个男人的心,让他对她死心踏地,这对她来说太难了。 她能做到的,也只有把这颗真心摊在他面前,他若也爱她,就望他珍惜。 若他有不爱她的那一天,也只能收拾好自己那颗心,安慰自己罢了。 褚安州听她这么说,认真地对她承诺:“我会努力不让妳反悔。” 曹宛乔浅浅笑了下,应了声:“好。” 她说完,静静的靠在他怀里,享受这时刻的甜蜜,却听到褚安州开口:“既然咱们不当朋友了,我今晚能睡将胥院吗?” 曹宛乔倏地抬头,瞋他一眼。“你这臭流氓!不是说要等的吗?” 褚安州无辜的说:“我保证不做什么,就是想看着妳睡啊。” 曹宛乔心想,这人能忍住,那就跟他睡吧,她也很无辜的说:“我寝殿只有一张床,你看着办!” 褚安州这才微拧眉心,考虑起来,但哪有什么好考虑的呢?不趁此时跟媳妇一起睡,搞不好就没机会了。 两人当晚就在一张床上睡,曹宛乔为他着想,还备了另一床棉被,但褚安州最后是搂着她入眠的。 窝在褚安州怀里的时候,曹宛乔脑子混混沌沌的想着,上辈子跟男神交往都没有这种福利,这辈子直接升级老婆,才真正享受了一回有男朋友的感觉。 嗯,感觉特别好! 隔天早上起来,褚安州吻了她很久,但他实在起得太早了,曹宛乔从头到尾都迷迷糊糊的,只是懒懒的环住他肩膀,最后听到褚安州悄声说了句:“继续睡。” 曹宛乔可听话了,等她睡醒的时候,碧儿表情有些着急,跟她说:“王爷都从军营巡视回来了,说要等娘娘您一起用早膳,又不让奴婢喊您,在偏殿里读书等着呢。” 曹宛乔让碧儿服侍着梳洗的时候,问她:“碧儿,妳说我这是不是恃宠而骄?” 碧儿错愕的停住手上动作,她哪敢批评主子呀?可又担心曹宛乔这样慵懒怠惰,迟早会失去王爷欢心,便硬着头皮答道:“娘娘,有、有一点。” 曹宛乔却理直气壮的说:“嗯!我就是恃宠而骄,不趁着男人宠妳的时候造作,还能什么时候造作呀?装乖装懂事就能让他一辈子宠妳吗?那怎么能保证呢?还不如趁有宠的时候可以骄就骄,好歹日子快活!” 碧儿听得懵懵懂懂,不是很明白,但自己毕竟是个未嫁闺女,娘娘怎么说,她就怎么信了,娘娘能够独得王爷的宠爱,肯定也是有诀窍的,那这番话就非常有道理了! 曹宛乔让人去请褚安州过来用膳,褚安州一脸神清气爽的样子走进来,看见她就笑了,让曹宛乔不知怎么的有些害羞。 她趁着用膳的时候,问了最想问的事情:“你今天有没有觉得身体不舒服?那香粉是什么查出来没有?” 褚安州见她这么关心他,眼神更温和了,便道:“我没有不舒服,香粉让人查清楚了,是青楼里助兴的药,没有什么毒,就是会让人上瘾的可能,昨天杨氏那女人转开戒指的时候,离我比较远,我只闻到一些,所以还能保持理智,太医也说了,只有这么点不会上瘾的。” 曹宛乔却一点都不放心,气愤的说:“这宸王怎么那么可恶?竟然想用这种会让人成瘾的药来害你?咱们该怎么回敬他才好?” 褚安州却十分平静的回道:“我已经回敬了,昨天杨氏那女人被敲晕醒来后还是有些作用,我让人去请宸王去那小楼,到现在两个人都还没醒来。” 曹宛乔懵逼了好一会儿,对褚安州的看法有了新的认识,她老公的手段,还真是快狠准啊…… “那宸王妃一夜没等到宸王回来,什么反应?” 褚安州不甚在意的说:“彷佛让人问了好几次,可能听说是我让人请去的,也不敢问我要人,我方才倒是让宸王妃带着下人去扶宸王回客院。” 曹宛乔对褚安州这一系列操作真是目瞪口呆了,她忍着笑,对他鼓鼓掌。“你好聪明,好厉害!” 褚安州这才也扬起嘴角,他确实不满宸王的手段竟然下作到这种地步,直觉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才这么做的,让老婆这么称赞,他心里就有些膨胀。 曹宛乔想了一下,对他说:“宸王妃不能找你算账,肯定要找我的,你别阻止她,我来应付。” 褚安州虽然不明白她想做什么,但老婆想做什么,他完全没有阻止的想法,在后面负责收尾就行。 曹宛乔悠哉的用完早膳,便喊上丫鬟婆子们,气势浩荡的走去客院。 客院里,宸王妃还不明白为什么宸王会跟杨涵睡在了一起,她被靖王请去把宸王带回来时,还不解其意,直到看见小楼里一片狼藉的样子,杨涵全身上下满是痕迹的跟宸王躺在一块儿,她心中怒火高炽,她从来就不喜欢这个杨涵,小小年纪就勾得宸王惦记上她,让杨涵去靖王府,还是她在宸王耳边鼓吹的,她心中很防备杨涵进了王府,会一枝独秀。 谁知道兜兜转转,宸王还是跟这蹄子睡到了一起,她知道靖王定是识破了宸王的诡计,不知怎么的设计了这件事,但她最为愤怒的,还是自己的丈夫轻易就落入了这个陷阱,跟杨涵鬼混在一块儿。 那杨涵她根本不想管,就丢在了小楼里,宸王精疲力尽一夜,扶回客院都还没醒神,宸王妃边服侍他边在心中咒骂杨涵跟靖王,谁知道外头一片哐啷吵杂声响,她吓了一跳,忙出去察看。 只见曹宛乔在下人们的簇拥之中,满脸不高兴的娇声道:“妹妹,我跟王爷当你们是贵客,弟弟他怎么能把王爷的小妾给睡了呢?妳说这该怎么负责啊?” 第67章 宸王妃惊呆了,这还能倒打一耙的吗?她还没有跟靖王夫妇要说法,这靖王妃竟然还跟她兴师问罪了? 而且宸王睡了靖王小妾的事情,难道不该藏着摀着,靖王妃有没有脑子,就在这瞎嚷嚷出来? 宸王妃毕竟是大家闺秀出身,面对这种事,第一个反应就是粉饰太平,假笑着说:“嫂子,这都是误会,咱们还是先谈谈,免得坏了大哥的名声?” 曹宛乔哼了一声,摆出骄纵蛮横的样子,又说:“谈什么?这府里谁不知道杨侍妾的品级刚封,咱们王爷都还未幸过,谁知道弟弟他胆子这么大啊?这还能误会什么?” 宸王妃也来气了,语气转硬的说:“昨夜可是大哥邀我家相公去的,相公他想必以为那位姑娘是大哥专程安排伺候他的,谁晓得大哥的妾室会出现在前院?还请大嫂莫要往我相公身上泼脏水。” 曹宛乔反口就道:“妳是说我家王爷对妳相公泼脏水?妳家相公这么大脸儿吗?我们王府小妾出现在前院又怎么了?我这个王妃都住在前院了,她怎么不能也住前院?我家王爷本来想约弟弟喝酒来着,谁知道弟弟自个儿走错路,认错地方,还把杨侍妾当作伺候的婢女,还那么顺其自然的就睡了,这干我家王爷什么事?” 宸王妃对这话半信半疑,她是真不知道昨晚宸王到底怎么跟杨涵凑到了一块儿,若靖王夫妇坚持这个说法,他们不得忍气吞声了? 想到丈夫的鸿图大志,尤其此趟来到松州,为的就是拉拢靖王,在这种时候争一口气也无用,宸王妃只好忍了靖王妃这番羞辱,咬牙回道:“若真是我家相公无意中误认大哥的妾室是婢女,还请大哥与嫂子饶了他这遭,相公肯定不是故意的。” 曹宛乔冷笑了下,慢悠悠的说:“我还是头一回听说到别人家里作客,一声不吭就把人家婢女睡了的,你们大哥不与你们计较,我倒是记住了。既然这样,那杨侍妾也未曾伺候过我家王爷,我便去了她品级,你们带回家吧!” 宸王妃差点气得呕血,这靖王妃胡搅蛮缠,在众人面前下她的面子也就算了,她当初费尽心思让宸王把杨涵送到靖王府,谁知道这一下子又把杨涵给送了回来?她简直是白忙一场! 事到如今,宸王妃也无可如何,宸王都还没醒来,该怎么应对她也没有主意,只好说:“既然如此,我代我家相公谢过大哥。” 曹宛乔这便吩咐旁边的婆子:“到小楼里把杨侍妾……杨氏带过来客院吧,还有她在后院的行李也打包起来,一起送过来。” 宸王妃听到这里,都想吐槽,妳刚才不是才说杨涵住在前院的吗?连遮掩一下都懒了是吧? 无奈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宸王妃现在只想赶快送走靖王妃,免得她继续闹下去。 曹宛乔把杨涵这个间谍又甩锅回去,算是满意了,便趾高气扬的转身走了。 她把这件事当作宸王酒后无意中睡了杨涵,让宸王夫妇有苦说不出,其实两边都心知肚明怎么回事,但她就愿意憋死那对手段下作的宸王夫妇! 看着靖王妃带着一大队人终于走了,宸王妃一回屋里,差点没把唇瓣咬出血来,她将一边桌案上的东西抬手扫落,东西碎落一地,她从宸王府带来的下人们知道王妃这是气得狠了,皆屏气不敢说话。 宸王妃发泄完了,冷静下来后,才去看宸王的状况,她带来的太监有会医术的,替宸王把过脉,只说醉酒,没有被下药的情况,这让宸王妃更加气闷了,宸王根本是顺水推舟的睡了杨涵,明明为了更远大的目标将自己的女人推给了别的男人,但在关键时刻还是管不住自己,这让宸王妃又气又妒。 但她受到的教育里是不会责备男人的,她依旧在心里咒骂杨涵几千几万遍。 不多时下人来回禀,说杨涵送来了,已经醒过来,但是身子状况不太好,不能自己站着,宸王妃在心中骂她装样的贱蹄子,随后冷冷吩咐道:“从行李里头拿出避子的药包,熬了给杨氏服下。” 下人依言去了,即使宸王夫妇出远门,这避子药包也是随身带着的,宸王妃的贴身丫鬟也伺候宸王,作为主母,宸王妃很严厉的控制着后院的子嗣,这点宸王也是睁只眼闭只眼的。 那边杨涵被折腾了一整晚,身子本就虚乏,又被强灌下伤身的汤药,从此害得不能有孕,此为后话,暂且不提。 到了晌午,宸王终于醒过来,他看见宸王妃坐在床边,脸色不是很好看,昨晚的记忆就全部回来了,特别尴尬。 还记得他先是忽然被靖王叫去,却不见他人影,在一处院子里让几个清客陪着喝酒,喝到有些迷茫的时候,靖王府下人来引路,他便迷迷糊糊地被人带到了那小楼,他进去时身边还带着随侍太监呢,但靖王府的下人立刻退了个干净,让他们不明就里,随即便听见里头传来阵阵女子低吟,熟知风月之事的他,立刻联想到这是不是靖王为他安排的美人? 他心中有些雀跃,没想到靖王这么上道,他还是有点警觉心的,带着太监们走了进去,谁知就看见杨涵在床铺上不停扭着身子,声音听起来又痛苦又销魂,他理智上告诉自己这情况不对劲,杨涵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靖王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但见到他养了那么久的杨涵,出落得玲珑有致,还这么勾人,心里就痒得要命,一边太监去前头,回来说门从外面锁上了,宸王听了就确定是靖王故意为之。 自己的计划被识破虽然让他咬牙切齿,可在那房里待着,眼见杨涵还在那儿神智不清的乱喊,嘴里彷佛念着宸王二字,他本来就半醉,正想找人泄火,便没有挣扎太久,让两个太监去外头守着,自己往床铺去了。 再之后的事,他只记得杨涵特别热情,缠了他一晚上,让他想起自己当初是怎么看上这个年纪轻轻便貌美如花的小姑娘。 现在醒过来看见自己已经回了客院,他也知道昨晚实在是失控了,他黑着脸问宸王妃现在的状况,宸王妃虽然不高兴,但还是将事情一一说了,最后道:“靖王妃如今只说您酒后把靖王小妾睡了,人……就送过来了,估计王爷您还得把这亏吃了,圆这个谎,给靖王道歉去。” 宸王倒觉得这个结果还好,靖王不知道为什么识破了杨涵的来历,但却没拆穿他们,只是把杨涵塞回来,这对他来说根本没什么,本来杨涵就只是个备用的棋子,不一定派得上用场,既然事已至此,就改个方式谋求与靖王的合作罢了。 他冷静道:“还好京城那里很顺利,先引得皇帝对那靖王妃有兴趣,让人拟了召见的圣旨,只要岳父那儿挡下来,靖王府这个人情妥妥欠了咱们的,有了兰州那群书生为我造的声势,还有松州的兵力相助,我迟早能登上大位。” 宸王妃听了这话,之前的气也渐渐消散,将来的她可是皇后,忍了这一时的气,算不得什么。 宸王夫妇这里还在畅想美好的将来,京中却收到了靖王府加急的密信。 皇帝最近很不高兴,想召见个屠户出身的藩王妃,礼部那里推三阻四,搞得他都觉得麻烦,想打消主意,但身边太监总管张德明却说拿捏着靖王妃上玉牒的事儿,靖王哪里敢抗旨?也可趁此机会宣扬皇威,让藩王们不敢轻易造次。 皇帝被这么一劝,又有些犹豫,他也知道自己这个皇帝做得窝囊,他何尝不想削藩?但他对朝政又没有那么感兴趣,只觉得那帮大臣整日啰啰嗦嗦,烦人得很,反正只要没人造反,他只想安安稳稳当这个风流享乐的皇帝。 可偶尔也是想让那些嚣张的藩王一点颜色瞧瞧的,所以他一直左右动摇,不知该不该强硬的下这个召见靖王妃的旨意。 就在这时,突然收到靖王的加急密信,这不是以奏折方式传上来的,靖王府摆明了就是密信,只有皇帝能看,所以靖王府的信使进宫送信后,皇帝便自己打了开来。 看完,他面露狂喜,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仰天大笑了许久。 张德明对那封密信的内容非常好奇,他便试探着问:“皇上,见您这么高兴的样子,靖王府可有什么好消息传来?” 此时御书房只有张德明与皇帝,皇帝也不避讳,就说:“靖王府传信来,说靖王突染重病,命在旦夕,要请朕有所准备,靖王膝下无子,请朕将他新娶的王妃早日上玉牒,好做过继的打算!” 张德明心中一突,靖王重病将死,怎么可能?他完全没有收到宸王那儿的消息啊?难道靖王府将这事儿瞒得如此密不透风,连宸王都打探不出来? 皇帝眼见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过继个皇子到靖王名下,等于轻轻松松将松州收回治下,他高兴得快疯了,连忙对外头喊:“来人,快传朕的旨意,让新的靖王妃即刻上玉牒!” 第68章 京城的消息传回去松州再快也有两三天,何况是圣旨,更需要一些时间,所以当皇帝颁下新的靖王妃能上玉牒的圣旨的时候,宸王夫妇一无所知,还在靖王府里悠哉的作客。 宸王酒醒以后就去跟褚安州道了歉,褚安州知道曹宛乔将杨涵顺手送了回去,并不反对,就是看着宸王那虚伪的嘴脸觉得腻烦,彼此都知道杨涵的来历,宸王还能继续装傻,果然异想天开的人脸皮就特别厚吗? 褚安州这边其实是等着宸王开口的,只要宸王敢提合作的事,褚安州就能有更多线索去查探兰州的状况,但宸王话里话外都提醒他那道召见靖王妃的圣旨,褚安州猜测宸王夫妇是想等着礼部尚书那里阻止成功,才要拿着这把柄来谈合作了。 曹宛乔清除了杨涵,在后院众人看来,是新王妃又扳倒了一个强敌,杨涵多漂亮啊,封了品级之后好不容易留宿在前院,谁知隔天就被送给了不知哪里来的贵客,不得不说新王妃这招可高了,后院诸人对曹宛乔更加忌惮,再不敢恣意作怪。 曹宛乔与褚安州表明了心迹,两人之间那些纠结也可以放下了,但宸王的事情让曹宛乔总是有些神经紧张,若宸王真的发兵造反,不论褚安州站在哪一边,都会被卷入,她怎么能不担心呢? 即使她想跟褚安州撒撒娇吧,又怕影响他准备应付宸王的事,只能在褚安州每晚过来共眠时,努力摆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就如褚安州预料的,宸王确实正等着他岳父礼部尚书的好消息传来,他还能厚着脸皮去找褚安州说话,宸王妃就没那个脸去见曹宛乔了,主要是曹宛乔那天在客院闹得这么难看,就是不欲跟她往来的意思,还有如今杨涵就住在了客院,虽然身子还虚弱着,但终于光明正大的能够待在宸王身边,杨涵心中欢喜不迭,宸王让她伺候也从来不拒绝,有些忘形,宸王妃光是对付杨涵就头疼不已。 这样的日子随着皇帝的圣旨来到了松州而倏地结束,宸王夫妇听到有圣旨的时候,皆惊诧不已,还猜测难道礼部尚书那儿没把召见靖王妃的旨意给拦下来? 结果朝廷信使揭了圣旨后,很快靖王府上下都知道曹宛乔上了玉牒,后院诸人顶多是讶异皇帝对这个屠户出身的王妃竟然没有任何反对,但宸王夫妇是最为傻眼的,不明白事情怎么会发展出乎他们的意料之外。 曹宛乔领了圣旨后,下人们纷纷道喜,褚安州让赏了全府上下半年月银,让奴仆们对曹宛乔更是各样赞美称颂,可曹宛乔心知这个圣旨来得有点古怪,她想起之前褚安州说了会用自己的方法去对付皇帝,就不知道褚安州究竟做了什么,让皇帝这么干脆的让她上了玉牒,还对召见一事只字不提。 她当天晚上就问了褚安州,他只犹豫了一下,想着既然计策成了,便解释清楚:“我让人传了密信给皇帝,说我重病快死了,我知道皇帝想过继皇子过来,这时候他没必要再反对妳的身分,把妳中馈的地位稳住,他想过继会更顺利。” 曹宛乔呆了好一会儿,她万万没想到褚安州竟是用这种理由诓骗皇帝,她在心里有些气褚安州如此诅咒自己,但他也是为了她的名分才这么做,她怎么能苛责他呢?只是心疼的说:“我上玉牒又不急,你何必说自己有病?这么一来,为了取信旁人,只怕你要演一阵子的戏。” 褚安州不甚在意的说:“有病也能痊愈,主要是这么说,皇帝就没办法召见妳了,毕竟我都快死了,还让我老婆离开我去京城,说不过去。” 曹宛乔不得不说,褚安州的方法总是有些偏门,可又能一击必中,让人不知该说什么好。“皇帝怎么不把你重病的事也写在圣旨上?幸好没写,宸王他们在这里,说不定会想尽办法揭穿你。” 褚安州微微一笑道:“皇帝比我还怕松州失守,我重病的事传出去,京城协防都来不及,只怕就被别的藩王蚕食了,他肯定要把过继的人选定好才会放出消息,但依我对京中了解的程度,皇子那么多,又各有背后势力,有得扯皮,在他决定之前,我这病就能好。” 曹宛乔让他说得无语了,又听褚安州说道:“是我在密信上要求妳上玉牒这件事最为优先,其实这事是最简单的,那帮臣子没什么理由可以阻止妳上玉牒,而只要妳的名份定下来,皇帝以后想借着亲自册封妳为藩王妃的理由召见妳,都来不及了。” 既然褚安州都想好了,曹宛乔也只有佩服的份,便问他:“宸王那边听到这圣旨,估计要急了,是不是赶快让他们走人?” 褚安州仍是那样气定神闲,淡淡道:“不急,他们会自己滚的。” 宸王那儿果然对这圣旨匪夷所思,连忙遣人赶快上京查探究竟出了什么问题,在褚安州面前,他只能假笑着恭贺,实则心急如焚,不知该拿什么筹码跟靖王谈合作。 靖王没有欠他人情,他怎么说得出口要借兵? 他整晚都辗转难眠,为了这事苦恼不已,谁知隔日竟听到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兰州的宸王府邸,竟被人连夜烧了大半!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宸王妃听到这事立刻昏了过去,宸王府有近卫把守巡逻不说,整个府里上百来个奴仆,有个小火星都难,怎会烧得这么严重? 消息还是褚安州让人通知他们的,宸王夫妇有些半信半疑,但即使有怀疑,听到自己家被烧了,他们也不能死皮赖脸继续留在靖王府啊!自然满怀着遗憾与不甘,赶紧打包行李离开。 宸王却没有因此死心,他在心中庆幸还留了后手,他们的车队在行经一家铺子时,稍作停留,才继续往兰州前行。 街上人来人往,没有路人分神注意到有个戴着兜帽的女人,一直低着头,从铺子里出来跟着坐上了宸王的马车,她一进车厢,摘了帽子,露出一张憔悴瘦削的脸来,皮肤煞白得有些吓人,双眼盛满了怨恨。 宸王笑了一下,开口问:“妳就是方侧妃?” 第69章 宸王夫妇空手而归,灰溜溜的回了兰州,但这还没完,他们仍在路上,忽然兰州境内起了流言,说宸王夫妇给烧死在王府里头了。 宸王在兰州一向礼贤下士,善待文人,有些书生便急了,听到这流言,就纷纷去王府门口关心,虽然王府长史出来否认,但有些书生却希望宸王出来见他们一面,好让他们安心。 也是宸王平常对待这些书生太过亲切,甚至彼此以表字相称,才敢提出这种要求,王府长史头疼得要命,若强硬的赶人走,就破坏了宸王建造起来的形象,也不知这流言从何而起,这些书生还执拗的站在王府前面不肯走,王府长史用了各种理由敷衍,其中总是会有人鼓吹非得看到宸王不可。 待得宸王进了兰州,才发现他身死的消息竟传得到处都是,他差点没气得吐血,他连忙赶路想回去王府辟谣,却不知还有更多倒霉的事情等着他。 曹宛乔这里眼见终于送走了那对夫妇,放松许多,也有心情去考虑其他事,比如她邀请了曹家来王府用膳,当然只有曹家一家人与他们夫妻俩个一块儿,度过温馨又单纯的时间 曹家在杭邑渐渐被熟知是靖王妃娘家,曹家外头也有近卫巡逻把守,不过曹家并没有因此深居简出,褚安州为三个弟弟安排书院,曹大牛自然不适合再卖猪肉,但也继续物色安妥的营生,可以不碍曹宛乔的名声,又能细水长流的事业。 曹宛乔可以说是非常惬意了,她知道宸王夫妇是因为宸王府火灾才麻溜走人的,而且也明白肯定是褚安州的手笔,只不过她并不晓得,火灾只是连环计中的第一步。 这天褚安州便对她说:“芳菲苑可以撤走守卫了,我知道妳不想住那儿,可以考虑改成别的。” 曹宛乔一愣,方侧妃不是还关在芳菲苑的地下石室吗? 褚安州看出她的疑惑,便说:“那儿现在已经没人了。” 曹宛乔这才知道有古怪,忙问:“方氏去哪儿了?” 褚安州笑了笑,才解释道:“杨涵不是有个从家里带来的丫鬟吗?杨涵被送去给宸王那天,妳吩咐人去后院收拾她的行李,芳菲苑的侍卫来跟我说,她的丫鬟在芳菲苑附近绕圈,其实在这平常也没什么,那地方人来人往,但他们也听到杨涵要从后院挪出来了,她的丫鬟却不跟着收拾东西,在芳菲苑外头乱晃就很奇怪。” 曹宛乔没想到还有这桩事,疑惑地问:“你的意思是,难道方氏被他们救走了?他们怎么知道芳菲苑底下关着方氏?” 虽然方氏跟着宸王走了,但褚安州却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他慢慢地说:“或许那丫鬟早就觉得芳菲苑有侍卫守着很奇怪,打探很久了,我之后让侍卫仔细搜查了下,发现有好几处地方是地下石室的气孔,被草丛遮掩着看不出来,其中一处就在方氏房间的上方,可能那丫鬟早跟方氏有了联系,之前一直很小心,因为杨涵突然要被挪出后院,那丫鬟为了跟方氏通风报信,动作大了些,被我们发现,但我让侍卫们假装若无其事,就算方氏有什么动静,也不要理她。” 曹宛乔还是觉得有些神奇,褚安州很有耐心地跟她解释其中缘由,原来褚安州也疑惑宸王怎么会知道芳菲苑有地下石室的,靖王府自第一代靖王迁封至此就已建造,历代靖王跟兰州宸王府也没什么交情,不太可能知道这些秘闻,况且原本芳菲苑地下石室根本没人在使用,褚安州也是无意发现的。 褚安州于是有了大胆的猜测,去翻了靖王府的藏书,里头就有记载靖王府为何人所设计施工,原是一个那时富有盛名的皇家御用工匠,不只靖王府,有好几个王府都是由他所构思,主母院子底下的石室,原是为了避灾屯粮所用。 褚安州猜到,宸王府肯定也是差不多的,所以才会让那丫鬟打探靖王府的石室,毕竟有侍卫守着芳菲苑,本身就很奇怪,可能因此无意中发现了方氏被关在里面,想藉此运作一番。 他没有阻止方氏逃出去,一方面是想知道石室有什么密道可以到外面去,一方面由此得了灵感,让在兰州的探子去暗查宸王府的情况,宸王府虽有兵力把守,到底能力没有靖王手下的人强,便查到了宸王妃在数月前也搬出了自己的院子,借口要重新施作,让侍卫守着,褚安州的人模仿杨涵丫鬟,用气孔发现里头囤积着不少粮食与兵器。 这可是宸王谋反的铁证,褚安州与幕僚商议一番,就算揭穿宸王,也是逼得他提前起兵罢了,于是决定先烧了那石室里的东西,为了掩盖真实目的,他们还另挑了几处没有人烟的干燥地方,才营造出宸王府被烧了大半的情况。 估计宸王回去发现被烧的是石室,会气得晕过去。 曹宛乔听完,知道一切都在褚安州运筹帷幄之中,心里对他佩服不已,如果是她自己,肯定联想不到那么多后续的计划来。“他们带走方氏,倒是带走了我们的麻烦,只是不知道他们会拿方氏做什么?” “我为他安排的不只这一桩事,若他能在应付得来的情况下,还利用方氏来对付我,我倒要佩服他了。” 褚安州虽然看起来有些漫不经心,但曹宛乔从他眼底看出那股果决的意志,她跟褚安州都是现代人的思想,纵使褚安州可以帮助朝廷兴兵剿灭宸王,但之后呢?中间不知会有多少无辜死伤,中央灭了个宸王,会不会对其他藩王动起歪脑筋? 她现在知道为什么那么多人想贪图那个九五之尊的位子了,唯有站在这个世界的最高处,才能完全掌握自己的命运,还有自己深爱的人的命运。 可褚安州不会想这么做的,就像他之前说过的,这个朝廷还没有太败坏,松州跟兰州都还是一派欣欣向荣,百姓们安居乐业,褚安州不会为了一己之私破坏这一切。 除非将来有一天,到了必须走到那一步的日子,他会改变主意,但不会是现在。 所以褚安州会竭尽所能消弭宸王的阴谋与其后续影响,将伤害降到最小。 而且目前一步步都很顺利。 宸王那儿,因宸王府前那群书生还在围坐等他的消息,他们的车队不得已只好从角门进去。 可偏偏在到了角门的时候,他坐在马车里,忽听有人大喊:“大家快看,这不是宸王吗?” 第70章 宸王夫妇是各乘一辆马车的,但两个人立刻同时心跳漏了半拍,他们的车队虽然富贵,可并没有挂上宸王府徽章,怎么会有人在外面大喊宸王? 宸王赶紧粗声骂引车的下人:“快进去!” 但那声叫喊引来在前头的许多书生,他们纷纷赶了过来,宸王的车恰恰进了角门,但宸王妃的马车却被那些书生们围住,边喊道:“宸王爷在里面吗?难道王爷前几日不在府里?为什么不出来见我们?王爷去了哪里?” 宸王妃一个深闺妇人,何曾见过这种场面,被一群男人围住了马车,她吓得紧紧抓住身边侍女的手腕,怕得要死。 她抖着声说:“快、快请王爷去赶走他们!” 但她没想到宸王进了角门,就让人把门关上,免得那些书生冲进来,留了宸王妃一行车马在外应付,宸王边咒骂边快步进了园子,长史前来迎接,宸王才吩咐他让侍卫去角门替宸王妃解围。 待宸王妃终于进了王府,心有余悸,久久无法回神,尤其想到宸王头也不回的独自进了王府,她又心酸又埋怨,也不见宸王过来安慰。 虽然那些书生没有亲眼见到宸王夫妇,但宸王原来好几日不在王府,不知去了何处的流言开始疯传,还有揣测宸王根本离开了兰州,否则火灾一发生就可以尽速回来的,隔了一日多才出现,很可能宸王私自离开了封地去往别处。 当宸王发现地下石室被烧了之后,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把侍卫们挨个问罪,简直要气疯了,长史又急慌慌的跑来禀告外头关于他擅离封地的传闻,宸王双眼顿时充满血丝,露出扭曲的神情。 地下石室,擅离封地,唯一有可能同时知道这两件事的,就是靖王! 他被靖王彻底耍了! 本来带了方氏回来只是以备不时之需,宸王决定在这时候就将她派上用场。 他原是让在杨涵身边那个丫鬟通知方氏寻秘道出去,他在松州铺子里的暗探去接应方氏,以为这一切神不知鬼不觉,在宸王看来,靖王将一个侧妃关在地下石室里,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他想藉此拿到靖王的把柄,才将方氏带回来。 而方氏这里,被关在地下石室的日子痛苦不堪,一想到襄氏的尸身与自己比邻,她就每夜都被恶梦折磨得渐渐不成人形,而杨涵身边那丫鬟给她丢的纸条,让她看见了一线生机。 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要帮她,可只要有能够脱离这个地狱的机会,她就会努力抓住。 直到被接到了宸王马车里,她才惊觉救她的人原来是宸王,方氏并不笨,她知道落在宸王手里的意思,她从来未曾听说兰州宸王跟靖王有什么过节,这宸王将她救下,会有的几种可能,她都联想到了。 她毕竟是个京城出身的贵女,自己的父亲还在为皇帝效力,自己的家族在京中势力盘根错节,她就算再怎么想报复靖王,也不能够投靠宸王。 所以当回了宸王府,宸王一开始还摆着好脸色细问她为什么被关在石室里的时候,方氏都轻描淡写的带过,主要将因由推给了得罪曹宛乔才致使被关,但她知道宸王很失望,后院倾轧并不是能威胁靖王的有力把柄。 方氏在宸王府的日子并不好过,她基本上还是被软禁起来,不得见外人,宸王每日都让人变着法子问她靖王有什么弱点,方氏既想利用宸王报复靖王,可她提供的那些东西,宸王压根就看不上眼。 这时候宸王的处境已经很紧张了,向来支持他的书生们因擅离封地一事起了异议,而京中朝廷自然也知道了这个传闻,特地派了官员来查探,宸王一没兵二没舆论支持,原本应该缩着头等风波过去再做打算的。 但宸王一想到准备多年的心血被靖王毁了大半,他就气得眼红,手上既还有方氏这张牌,宸王便语带模糊的搞了封密信,让人想办法交到靖王手里。 他在松州安排探子的那几个铺子,在他离开松州后就突然因各种罪名被靖王府抓了起来,让他可以确信一切都是靖王在背后捣鬼,这个密信费了点心神,但还是交到了靖王的手上。 密信上写了已经藉由方氏知道了靖王的秘密,若是不想被公开于众,就请靖王助他一臂之力。 那上头自然由暗号组成,只有信使才会跟靖王府的人透露怎么破译,所以即使被外人拦截也是看不出来里头是什么内容。 宸王是一时头昏脑热才弄了这封密信,主要是想吓唬吓唬靖王,并没有指望靖王会因此答应他的要求,就算靖王不答应,也可以让靖王如坐针毡,不知会被暴露出什么秘密。 就算靖王不怕方氏抖露出什么事情,没有任何反应,宸王也无损失。 但他却没想到,靖王却因这封信,做了一件让他措手不及的事。 靖王竟然直接上告朝廷,说宸王使计将他后院里的方侧妃带走,拘禁在宸王府,不知有何居心! 靖王没有证据,但宸王会弄密信,他就弄个‘明信’出来,他指控的理由很巧妙,听闻宸王无故离开兰州,而自己府里的方侧妃忽然悄悄逃走,而后宸王才寄了封信给他,让他成全方氏与宸王。 这封信自然不能够证明是宸王亲手写的,但靖王何必污蔑宸王呢?靖王这一告,在京城掀起轩然大波,方家的闺女‘德行有亏’让靖王给关起来的事情,不过是在京城贵族上层中悄悄流传,当作茶余饭后的闲话罢了。 但靖王指控的事情就很让人匪夷所思了,宸王是怎么把人家侧妃抢走的?是不是其中还有什么风花雪月的事情,各种猜测瞬间传遍京中各大世家豪门。 礼部尚书头疼得很,没有按计划挡下皇帝召见靖王妃的旨意,已经让他心中不安,现在女婿忽然各种丑闻缠身,擅离封地,强抢藩王侧妃,有这些黑历史的人将来怎么得登大位?礼部尚书本来也想着支持宸王上位,好让自己的家族成为皇后的娘家,说不得将来的皇帝就是他亲外孙。 但随着宸王的名声一夕之间扫落在地,礼部尚书也有了别的思虑,或许该趁这时候抽身,以保家族为好。 皇帝这头,听到宸王强抢靖王侧妃,懵逼了很久,方氏明明是他的棋子,怎么会跟宸王扯上关系?这宸王擅离封地已经让他很不高兴了,正跟朝臣讨论该怎么做出适当的惩处,现在又空降这么一条惊天消息,靖王还让皇帝替他主持公道,皇帝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靖王上告的这件事,朝廷吵了一个月都没有结果,毕竟宸王那里坚决否认这件事,朝廷就算派人过去,只怕方氏立刻就被灭口了,也找不到证据。 虽然这件事的处理无疾而终,但对宸王来说,却是苦不堪言,他没想到将方氏带回来,会是这么一个烫手山芋,即使朝廷找不到证据,但兰州原本那些支持他的书生们,却认为他行事上有了极大的污点,靖王是他的堂兄,强抢族亲的小妾算什么回事? 宸王失去了大多数文人们的支持,没有武器跟粮食,更没有靖王那儿的兵力支持,京中的岳父态度开始冷淡起来,皇帝身边的张德明,也对跟他合作一事意兴阑珊。 宸王不得不承认,他下的这盘大棋,已如散沙一般,救也救不回来了。 第71章 宸王回了兰州,过了两个月,靖王的病对外宣称‘痊愈’了,皇帝听到这消息,呆滞许久,心中的失望不可言喻,但让他更头疼的,是透露给几个心爱的嫔妃,让她们争相贪图将儿子过继给靖王,导致如今后宫一片乌烟瘴气,这烂摊子还得皇帝去收拾,想到就头疼。 可他能怎么办呢?难道还不许靖王痊愈了吗?当初就是密信跟他说的身染重病,既有病,好了也很正常,靖王妃曹氏已上玉牒,这亏皇帝只能自己含泪吃了。 靖王的病既痊愈,靖王妃广发请帖,准备举办一场宴会。 原是曹宛乔成为靖王妃后,就该在松州的上层社会亮相,让那些夫人太太们认个脸,但嫁过来王府之后,因种种琐碎细事,到得如今才有空闲进行夫人外交。 这回请的都是松州各级官员跟地方世家大族的太太们,主要是杭邑一带有头有脸的人物,宴会的流程,曹宛乔打算安排得稳妥些,就是吃饭看戏,王府后院里有戏台子,但没有养戏班子,便请了外头知名的班子来,然后菜色走的是松州的特色佳肴,再让下人们将各处装饰的华丽精致些。 曹宛乔心中有些紧张,她从小就不喜欢在一堆人面前说话,对这个宴会还是很忐忑的。 宴会当天,她一早醒来,让丫鬟们上妆穿衣,今天戴的是藩王妃的冠饰,势必妆容要浓丽一些,否则撑不起来,碧儿与竹儿都全神贯注地帮她描眉点唇,忽然听见其他人请安的声音,才停下手,原来是褚安州走进了将胥院的寝殿。 今天的场合,褚安州是不需要露面的,曹宛乔见他进来,随口问了句:“你去瞧过后院的宴席了吗?安排得怎么样?” 褚安州见她妆容不似平常那样清纯干净,愣了一下,才摇摇头回答:“没看,放心,就算出错她们也不敢说妳什么。” 曹宛乔也知道这个道理,她是松州的藩王妃,哪个敢惹她?但今天所有人的目光焦点都集中在她身上,她也得认一认松州这些排得上名号的夫人们,所以给了自己不小的压力,听到褚安州这么一说,她心中略微放松。 哎,不管今天宴会办得如何,总有褚安州兜着呢。 碧儿跟竹儿在靖王进来后,便默默退下了,打扮的事可以等会儿再说,但绝不能打扰王爷跟王妃说话,否则王爷光用眼神就能杀死人,忒可怕了。 曹宛乔还在看着镜中自己的妆呢,嘴里念叨:“腮红不能太厚了,否则看着年纪小,没有威严……” 她没注意褚安州走过来,大掌按住她肩膀,低头就是一个吻。 曹宛乔回过神来,慌着喊:“哎呀,我今天胭脂可厚了,你这下我要重化了!” 她本来还有些气急败坏,结果抬头一看,只见褚安州那清冷的脸上,硬是被她染了红唇,她便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脾气瞬间消失。 “你这个样子出去会笑死大家的,快擦了!” 褚安州见她笑得不行,自己也往镜里看,这才尴尬,拿过曹宛乔递来的帕子,将唇上的胭脂擦拭干净,才闷闷的道:“我不喜欢妳这浓妆。” 曹宛乔无奈地说:“今天不比平时,忍着点。” 褚安州一向喜欢有事没事就亲她,她都习惯了,谁知她顶着这浓妆,褚安州没注意就亲了下去,她想起来还是觉得好笑,眉眼一直是弯的。 “妳随便应付应付她们,赶紧结束。” 褚安州低声对她叮咛,曹宛乔见他对这宴会兴趣缺缺的模样,有点心软,虽然理智上告诉自己这宴会很重要,但嘴上还是柔声道:“我就随便点几个戏,再说我乏了,让她们早点散了。” 褚安州这才满意的点头,他偏了偏头,本来想再亲一口,但摸了摸自己唇瓣,半晌在曹宛乔白皙的颈后挑了个位置,落下一个轻吻。 曹宛乔没法儿用大红唇亲他,只是摩娑一会儿他的手,褚安州这才离开。 丫鬟们重新进了寝殿,帮曹宛乔做最后着装,她看着镜中自己华丽稳重的模样,比较满意了,感觉全身焕然一新,跟平常稚气未脱的样子截然不同,心中有些雀跃。 哼,让她们看看她这个靖王妃可不是啥平凡小村姑上位的! 她给自己这样壮胆,才在众人簇拥下来到了后院宴席处。 她虽是主人,但身为靖王妃,理应最后一个出场,可她却挑了帖子上表定的时辰,相当准时的亮相在众人面前。 曹宛乔在心中哈哈大笑,看那些迟到的人脸面有多大,当着她脸走进来,她也好认清哪些人对靖王府轻慢了。 不过大多数人还是很敬畏的,九成多的夫人们早就入座,剩下的都是因外面马车拥挤,还在外头排队等着进来。 曹宛乔也算是满意了,果然靖王在松州还是很有威慑力的,让她也跟着鸡犬升天。 陶氏也受邀来了,身为王妃亲娘,她被安排在曹宛乔身边,也无需跟人应酬,只要站在曹宛乔旁边让她安心就好。 另一个安排的最近的夫人,就是知州太太,如今松州知州姓张,这位张夫人已有四十多岁年纪,身材比较雍容,对曹宛乔虽说不上谄媚,但也是很和善讨好的了。 每有一个妇人上来拜见,这位张夫人就很热心地帮她介绍,曹宛乔十分佩服她,竟然认识这么多人,这才是真正的夫人外交啊!估计褚安州事前提点过张知州,让她夫人来帮忙曹宛乔,也是张夫人自己会识时务,所以在曹宛乔身边担任如同秘书的角色,提醒她这位是谁,与谁有什么关系,在松州大概是什么等级的人物,让曹宛乔轻松很多。 待到了点戏的时候,曹宛乔身为主人点了两出,剩下的就让几个较有脸面的太太们点了,自己安心坐着喝茶吃点心,边看戏台上的精采表演。 对于这些夫人太太们来说,头一回见到这个年方十六的小王妃,美貌是有的,脸小而圆润,眼睛圆滚滚的,人又娇小,皮肤白嫩,浓眉黑发,难得的是笑起来很讨喜,让人不由得心生好感,也难怪靖王那个冷漠霸道的人物会干脆果决的娶了她。 这时候当然没人敢对曹宛乔的身世背景指指点点,人家受靖王宠爱,也上了皇家玉牒,不管心中怎么评价也不碍人家稳固的地位,不如趁这难得的宴会,好好在靖王妃面前刷一波存在感。 说实在话,曹宛乔是听不太懂戏班子的唱腔的,她就等着人家唱完给赏,然后边听陶氏小声说起三个熊孩子开始认字读书的趣事。 这时却有一个容貌中等,气质端庄的妇人走了过来,她身边带着两个身材丰腴的丫鬟,笑着对曹宛乔说:“妾身是杭邑东来街连家的,向娘娘请安了。” 方才也有几个太太趁空档来跟她说几句话的,故而曹宛乔也当这个连太太是这样,微笑着点头致意,说:“连太太有礼了。” 一旁张夫人适当的插话道:“东来街连家是书香世家,连太太在家时亦饱读女诫,乃是杭邑三从四德的典范人物。” 那连太太听了,笑得有些腼腆,摆了摆手道:“知州夫人过奖了,不过识得几个字罢了。” 曹宛乔听张夫人对这连太太的形容,实在有些令人玩味,但这个连太太彷佛没有听出来似的,只当人家在称赞她,脸上表情甚至闪过几丝得意。 接下来,曹宛乔就知道为什么张夫人会这么说了。 “妾身今日得见娘娘,心中欢喜,家中备下薄礼,只怕不合娘娘心意,妾身寻思王府如今尚无童孩绕膝,便厚颜带了这两个丫头来,娘娘尽管放心,她们都是良家子出身,身体健康,家中兄弟众多,品行老实,定不会给娘娘添麻烦,还望娘娘看得上妾身的诚意。” 连太太说完,陶氏忍不住倒抽了口气,曹宛乔则是惊呆了,竟有这种不识相的人存在吗? 她才嫁到王府几个月,就有人当着她面要送靖王女人?显然还是个包生儿子的! 她们旁边的夫人们都竖耳默默听着,就看曹宛乔怎么应付这个局面。 张夫人眼中闪过不喜与忧虑,就知道连太太这木头会惹事,她扯开嘴角笑了一下,对曹宛乔说:“连太太不愧是咱们杭邑第一贤良人儿,为夫君纳妾无数,生下许多子嗣,也担心旁人家的问题,连太太之前送给我家的那两个,果然是不错的。” 曹宛乔听出张夫人的话外之音,敢情这连太太就是个奇葩,到处送丫鬟给别人,怕人家生不出儿子来,曹宛乔无法理解这种‘贤良’人的思考,难道看着丈夫天天跟别的女人生孩子,很愉快吗? 不对,看张夫人对连太太话里话外的嘲讽,也知道即使是知州夫人这样的土著,也不喜欢这种做法的。 曹宛乔想了一下,连知州夫人都没有拒绝连太太送的人,表示连家大约在杭邑有一定背景,虽然藩王不需要害怕得罪他们,但也没必要树敌。再有就是,她想起靖王的后院,也有许多别的藩王或官员送来的舞姬倡优,有时候收下这些人,也可以巩固彼此的交情。 陶氏一直焦虑地看着曹宛乔,怕曹宛乔拒绝了,会被人说不贤慧,虽然曹宛乔才嫁过来数月,但靖王年届三十没有孩子,曹宛乔若忌妒不帮他纳妾,这名声可不好听。 但身为一个母亲,陶氏也不希望女婿移情别恋,最好就宠着曹宛乔一个,故而她现在也不知该怎么帮上曹宛乔的忙,只能在一旁干著急。 只见曹宛乔没有思考太久,笑了笑,说:“连太太送这个丫头来,倒解了我的烦恼,王爷底下的兵士们有许多不曾婚配,王爷正为他们担心呢,这两个丫头,我会给她们寻好对象的。” 连太太愣了一下,其他人听了亦是心中惊奇,连太太忙说:“娘娘,这两个丫头是要……” “那些兵士们为保卫松州非常辛苦,连家的这个心意,我一定会告诉王爷。” 曹宛乔笑盈盈地这么说,连太太顿时语塞,虽然跟她初衷不符,倒好像帮上自家夫君了,她不由得有些兴奋的说:“娘娘言重了,能为松州尽一份心力,连家上下都很荣幸!” 在场的众人不禁在心中暗自佩服起这位年纪轻轻的靖王妃,这么简单就化解了地方大族送女人给王爷这个难题,看来不能小看靖王妃,日后得警醒着些。 张夫人在连太太喜孜孜地走后,不由叹了口气,苦笑着对曹宛乔说:“娘娘实在聪明,若我当初也用这法子就好了。” 曹宛乔淡淡笑了下,安慰她:“连太太送妳的那两个丫头可曾孕育了?其实松州娶不上老婆的兵士很多,大家都娇养着女儿,不忍女儿在家等丈夫营中休息才回来,所以造成这种情况,但少数人却有一院子妻妾,显得这些兵士更孤苦了,就算伺候过人,只要没有子嗣,想来婚配出去还是可以的,那些兵士只要能娶得到老婆,哪里会嫌弃她的出身?” 张夫人听得一愣一愣的,除了对这个崭新的理论觉得不可思议外,总感觉靖王妃彷佛是在下什么伏笔,张夫人是个明白人,她笑着说:“娘娘说的在理,原是我之前一叶障目了。” 这个小插曲让曹宛乔平平淡淡地化解过去,那两个连太太带来的丫头也被安置下来,等着婚配给兵勇们。 宴会安安稳稳的结束了,曹宛乔跟众人说了几句祝福跟感谢的话,便让她们散了,今天的宴会总的来说还是很成功的。 陶氏留到最后才走,她想了很久,才担忧的开口问曹宛乔:“妳没有先问过王爷,就将那两个丫头推出去,王爷会不会怪罪妳?” “娘想多了,王爷不会怪我的。”曹宛乔知道陶氏是担心她,但她又不能说褚安州不管怎样都会顺着她,陶氏一定不相信,只好找理由搪塞:“那两个丫头容貌又不出众,王爷那么多侧妃侍妾,哪里会看上那样的,我若给他乱收人,他才会生气呢。” 陶氏听了,放心下来,但还是忍不住叮嘱她:“那连太太说的也没错,妳还是早日给王爷生个大胖小子,让王府后继有人,这下子就不用担心了。” 曹宛乔当然没办法跟陶氏解释她得等到十八岁才会洞房,只好连连应是,将陶氏送出门。 就如同知州夫人心里猜测的,连太太的举动确实给了她灵感,她一直想着把褚安州那后院当摆设就好,但一院子的女人,就算无宠,日子久了还是会有纷争斗乱的,将这个问题解决,可以徐徐图之。 她回了将胥院,只见褚安州在寝殿里头坐着看书,这人明明有书房,但就爱待在她房里闲晃,让她不知该说什么好。 丫鬟们替她解了罩衫跟头饰,便很快退了出去,褚安州问她:“今天还好吗?” 曹宛乔点点头。“挺顺利的。”她随即笑得狡黠,睨着他说:“我今天可把你的桃花给推了,你不会有意见吧?” 褚安州其实知道宴会上发生了什么事,他一直让人注意着呢,但看到曹宛乔这么可爱逗趣的模样,他眼神宠溺的故意问道:“什么桃花?” 曹宛乔也假装酸溜溜地说:“有人给你送了两个娇滴滴的美人儿,看得我生气,你底下不是很多兵士娶不到老婆吗?我就顺手说要把她们嫁了!” 褚安州坐到她身边来,慢吞吞的拍了两下手,才说:“老婆真贤慧,替我解决难题。” 曹宛乔哭笑不得,轻轻推了他胸口一把。“你在嘲笑我吗?” 褚安州无辜道:“我是真心诚意的,我老婆最聪明了。” 他说完,看着曹宛乔那脸上的浓妆,皱了一下眉头,便起身去水盆架旁拿了沾湿的巾子,又坐回到曹宛乔身边,轻轻抬起她下颚。“我替妳卸妆。” 曹宛乔顺从的让他擦脸,想起成婚那晚,他也是这么替她卸妆的,看来这人真不喜欢浓妆,非得亲自动手擦掉。 她闭着眼说:“蓝侧妃,还有后院那些女人,你打算怎么办?” 褚安州动作丝毫没有停顿,理所当然道:“妳看得顺眼就让她们继续住着,不喜欢的话,就赶出去。” 曹宛乔忍不住勾起嘴角,这人根本是猜到她在想什么,故意这么说的。 “就像今天那两个丫头,有合适的对象,慢慢让她们改嫁吧,放出去反而让她们不知道怎么生活了,但在这里,就跟守活寡似的,她们还那么年轻。” 其实将后院的女人改嫁,多半还是她的私心,虽然只是名义上的妾室,不管是从前的靖王或现在的褚安州,都没有碰过她们,但曹宛乔渐渐的,连这些‘名义’都厌恶起来。 说明她越来越爱这个男人,只想独占他。 可她也知道蓝侧妃等人的无辜,所以只能尽自己所能安顿她们。 褚安州柔声道:“妳想怎么做就怎么做,都依妳。” 曹宛乔忍不住睁开眼睛,看着褚安州眼中那柔情似水,其实她就依恃着他宠她呢,被宠爱的女人,才能为所欲为。 曹宛乔嘀咕道:“慢慢来,有那死脑筋的,一个个劝,对象也得找好了,否则嫁给坏人,我也良心不安。” 褚安州的动作很轻,不厌其烦地一层层擦掉曹宛乔脸上的妆粉与胭脂,直到干干净净,才低头吻住她。 曹宛乔回应着这个吻,又渐渐闭上眼睛,感觉彷佛在海里浮沉,只有褚安州能给予她氧气。 她有时候会想,也许她跟褚安州注定就是要在一起的,否则上辈子分的手,分的那样没有挽回的可能,这辈子又穿越到相同名字、相同容貌的人身上,两人之间阶级差距那么大,兜兜转转,还能够再续前缘。 褚安州,只愿朝朝暮暮,日日年年,缘起不灭。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了,看起来有点突然,但这个故事就是到这里了,这篇比较放飞我自己,老话一句,有许多不足之处,还请各位多多包涵。 还有两篇小番外,毕竟洞房还没写呢,一定要写到的,哈哈哈! 再安利一下我的接档文《皇后你笑一个》,喜欢的小天使们收藏一波,好吗? 另外还有完结文《一品夫人的幸福生活》,闲来可以开宰吃了! 《皇后你笑一个》文案↓↓↓ 七皇子孟辰十三岁那年跟兄弟打架打到重伤在床, 好友带着只有五岁的妹妹石薇来探望他, 他忍不住手痒捏了石薇的粉嫩脸颊一下。 “这胖妞探病也不知道笑一个。” 石薇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殿下伤成这样可见不擅长打架,以后还是别打了。” 若干年后,被流放去守皇陵的孟辰,带着浑身煞气与战功回到京城。 抢了石薇出嫁的花轿,掀帘一瞧,只见当年那粉嘟嘟小姑娘出落成清丽绝伦的大美人, 面无表情的拿着把匕首坐在里头。 孟辰笑了一下,说:“把刀放下,再怎么妳也打不过我的。” 第72章 褚安州在还没有遇到曹宛乔以前,对于恋爱这回事,一直是没有什么感想的。 他很幸运,家里条件比较好,拥有的资源一向是轻而易举能够得到,但也不幸的,他父母早逝,他的祖父母扶养他长大,虽说很宠他,但褚安州到底没能像一般孩子恣意撒娇,天真无邪的生活。 而当祖父母因年老久病,相继离他而去,他感觉这世上或许就是如此的,他必须一个人走到最后。 他喜欢物理,也读的好,就这么一路念了上去,对于出国这件事,一直可有可无,毕竟国内没有亲人了,他到哪儿去,都是一个人。 至于找个女孩子谈恋爱,他内心对这种事可以说毫无波动,向他告白过的人不少,但他从没觉得想跟某个人腻在一起,他对身边出现的人,都有很明确的定位,同学、朋友、老师、亲戚,但就是没有恋人的这个位置。 直到他那天在校园内经过,看到那只平常偶尔会喂食的橘黄色黑斑小猫,一时兴起,买了食物来喂。 他时常是被旁人注目的眼光包围的,只是他习惯忽略了,而他一向冷淡寡言的形象,也让旁人轻易不敢上前搭话。 但曹宛乔,就忽然那么轻易地走近了他的视线范围里。 她一开始是没说话的,小猫见了她,亲昵的偎过去,褚安州觉得很稀奇,这小猫平常可没那么亲近人,若不是他曾喂过牠,只怕牠都不会靠近。 曹宛乔很稀松平常的喂东西给小猫吃,边嘟囔:“你怎么又胖了?吃了我的还不够,又吃别人的吗?” 她说完,抬头朝他望过来,褚安州印象非常深刻,那圆圆的眼睛,黑白分明,好奇地端详着他。 褚安州忽然喉咙痒了一下,忍不住轻咳一声,他压了压脸上的口罩。 “你刚喂过牠吗?你别看牠这么小只,原本更小的,真的吃胖了。” 褚安州知道的,他看着这只小猫渐渐长胖,其实也在心里吐槽过,他犹豫一下,点了点头。 曹宛乔蹲着看那猫,又忽然问他:“牠是不是很可爱?” 褚安州不知怎么的,望着曹宛乔那双圆润的黑瞳跟粉嫩的双颊,就有些移不开目光,他低低的回答一声:“是。” “你常喂牠吗?”她又问。 褚安州摇摇头,答道:“不多。” 曹宛乔“哦”了一声,没有继续说话,褚安州也是蹲着的,两人中间隔了点距离,还隔了一只猫,褚安州想着是不是该走了,但不知为何就想这样待着,不动。 曹宛乔又朝他看过来,还看了一会儿,褚安州不明所以,才听到她说:“你眼睛有点像猫眼啊。” 褚安州愣了一下,不知该怎么回答,他还在脑袋里思索着如何应对,但曹宛乔却站了起身,跟小猫挥了挥手,说:“拜拜。” 褚安州的眼神随着她动作移转,曹宛乔回头看着他,忽然就笑了,又说了声:“拜拜。” 他蹲在原地好一会儿,才觉得脸上有点热。 那个女孩的笑,满好看的。 其实这段插曲,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不过萍水相逢,他下回再喂那猫时,才想起来有这个女孩出现过。 不过在那之后,每当朋友想介绍女孩子给他,与从前无动于衷不同,他脑海中就会浮现一个比较清晰的形象,有着圆滚滚的眼睛,笑起来很甜,这样的女孩子,还不错。 而他再没有遇过跟那个女孩相似的人。 过了很久以后,朋友传了张照片给他,说介绍对象,他习惯性地想拒绝,但看到那张他以为已经遗忘的脸,不由自主的嘴角便扬了起来。 他答应了见面,差点没吓坏朋友,然后真的见了她,她却不似喂猫那时那么自然,有些拘谨,有些紧张,但他也是的,只是外表看不出来。 之后见过几次,他很想找话题跟她聊天,但自己有兴趣的,他怕她没兴趣,她提起来的事,他想接话,无奈没什么感想,聊不开来。 但他心里始终弥漫着淡淡的欢喜,她偶尔露出来的甜笑,能让他回想一整天。 后来他问了她,要不要当他女朋友,她很快答应了,这让褚安州觉得,或许人生这条路上,他可以不是一个人。 不得不说,他为了想跟曹宛乔继续在一起,改变了许多原本既定的计划,但他也确实觉得那些计划,不是什么非得坚持的东西,只是因为这些变化,他变得更加忙碌了。 他尽量很快地回复曹宛乔的讯息,也努力挪出时间约会,但他知道,他感觉得到,那甜笑出现得越来越少,她的话也渐渐缩短许多。 是他主动要求交往的,所以他不知道曹宛乔是不是就像他喜欢她那样的,也喜欢他。 站在她的身边,看着她的一颦一笑,皱眉抿唇,他其实都一一记在了心里。 他是喜欢她的,非常喜欢,喜欢到笨拙得不知如何是好。 但他看不出来曹宛乔对他的感情究竟如何,他感觉得出来,她有时候对待他,还是很陌生。 这让他彷佛有种,自己在暗恋她的感觉。 明明两个人在交往,明明她是他的女朋友,但在这段名为恋人的关系里,他仍是在暗恋着她。 可是没有关系,他想着或许时间会善待他,让她也能爱上他。 虽然他最后没有等到,等来的是她提的分手。 他想那是除了亲人过世以外,让他感到最为失落的时刻了。 理智上告诉自己不要勉强她,克制着自己不要打扰她,但当知道原来他的女同学曾对她胡说八道,他头一次发那么大火,整个研究室都吓得噤声,那女同学还哭了。 但褚安州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有那个人,他冀望着或许曹宛乔只是生气他那位女同学胡说八道罢了。 即使曹宛乔拒绝听他解释,但他仍是去找她,或许当面看着她,她会愿意给他一次机会。 看到那辆车飞速开往曹宛乔的方向,褚安州其实什么都没想,身体比理智要更快的行动。 一向如此,他为她所做的一切,都不是矫情为之,他就是想到就做了。 再睁开眼,花了一些时间明白自己的处境后,他内心还挺平静的,只是在心中希望曹宛乔她能够好好的。 其他的,就算了。 反正不管在哪里,他都是一个人走着。 直到一年后,他听到她的名字,看到她比上辈子还要稚气的脸,他沉寂许久的所有情绪,全部一瞬间涌进胸口,他不由自主的唤了声:“……乔乔。” 作者有话要说: 咱们男主的视角,来补充一下,还有一篇番外是洞房,当然车是不可能开的,就是甜甜的让男主终于吃到女主,好吗? 第73章 曹宛乔的十八岁生辰过得很低调,作为靖王妃已一年多了,但她跟松州的夫人太太们交际往来屈指可数,由于太少露面,外头关于她的传闻就有些夸张了,比如貌若天仙,冰肌玉骨,嫁过去之后,让靖王独宠她一人,在王府里呼风唤雨。 曹宛乔只觉得尴尬,越发不喜欢在公众场合出现,反正她跟那些夫人太太们谈不来,而且她们觉得她受宠,就经常想藉由她去跟靖王攀关系,还不如不认识。 早在十八岁生辰前几个月,就有各处送帖子来打听要怎么庆祝,曹宛乔不耐烦应付这个,所以决定生辰那天跟家人们一起吃个饭就好,反正这辈子的生日,是她上辈子的忌日,这好像不是什么需要庆祝的事。 最重要的是,她有一个更大的烦恼。 随着满十八岁的日子越来越接近,褚安州看着她的眼神越来越浓烈,两人一直是睡在一张床铺上的,褚安州一开始也就亲亲她的额头,吻了一会儿就搂着睡觉,但最近褚安州的手脚就有点不安份了,吻的时间长不说,还喜欢探索人体构造的奥妙,每晚都让她羞得自己裹一条被子睡觉,不准他靠近,生怕出事。 其实情到深处自然而然发生,曹宛乔觉得还不那么别扭,偏偏这闷骚男人得等到她满十八岁,害她也紧张起来,生辰当天,曹家一家人来跟他们吃饭,曹宛乔全场都心不在焉。 褚安州这一年多来,气质越发沉稳,他已习惯了靖王这个身分,责任与权力,让他展现了一地之王的霸气与风范,曹宛乔其实心里常常想着,这男人一天比一天帅,自己无所事事,倒被他宠得丰润起来。 褚安州天天说她不胖,刚刚好,曹宛乔在心里吐槽,总觉得他是故意的,好培养手感呢,这就是养肥待宰吗? 生辰宴过后,送走了曹家一家人,曹宛乔走在褚安州前面,率先进了将胥院寝殿,却不由一愣。 只见整个卧房被层层红纱红缎装裹,还有龙凤蜡烛燃烧,像是新婚第一天似的。 褚安州也走了进来,显然下人们被吩咐过不需要入内服侍,只余他们二人独处,曹宛乔回头看他,无奈道:“明明是我生日,怎么感觉我成了礼物?” 褚安州听了这说法,浅浅一笑,眼神满是温柔,他伸手触碰她羞红的双颊,低声道:“我才是妳的礼物,我要把今天当作我们的洞房花烛夜。” 曹宛乔本想反驳他,但其实自己也期待这天很久了,每次都踩剎车,她也是有些难受,总觉得若能跨出那一步,她跟褚安州之间的羁绊就会更深刻的缠结在一起。 桌案上一套银酒具,褚安州伸手倒了两杯小酒,曹宛乔明白他的意思,即使心里理智的嘀咕何必这么仪式化,怪羞人的,但手上还是接过那杯子,跟褚安州交勾过手臂,一饮而下。 酒是甜的,是曹宛乔平素喜欢喝的果酒,这让她比较满意,褚安州将空的酒杯接过来,放到桌上。 曹宛乔就有些心慌,不知道褚安州什么时候要开始‘洞房’。 但她没有多少时间思考,才一个眨眼,感觉整个人就被凌空抱了起来,很快被放到柔软的床铺上,褚安州高大的阴影垄罩住她,很快欺身压了过来。 “乔乔。” 那富有磁性又低沉的嗓音才刚落下,曹宛乔就被吻住了红唇。 这男人……根本没打算让她准备好吧? 他先是细腻的吻着她的唇,然后重又亲了亲额头,脸颊,鼻尖,曹宛乔已习惯了他温柔而坚定的每个亲吻,熟悉他的气息与味道,可是当褚安州的吻渐渐往下时,她仍忍不住轻轻颤抖。 “乔乔。” 他几不可闻的轻喊着她的小名,曹宛乔的那点不知所措的不安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身上各处燃起的炙热,直到所有束缚都褪去,她白皙粉嫩的肌肤在烛影下闪着诱人的光芒,褚安州的眸色彻底黑沉,动作益发急促。 她环住他的肩膀,陌生的感觉让她忍不住闭起眼睛,而这个男人一遍又一遍低声呼唤着她,让她好似漂浮在星辰大海之中,失去了重力,只有他能够拥抱住她,给她温暖。 “褚安州……你知道我爱你。” 他因这一句话忽然停下了动作,呆呆地看着她,曹宛乔绽开一个甜笑,他不由自主地也跟着笑了。 “妳知道我也爱妳,永远的。” 然后轻柔的再次吻住了她。 当一切风平浪静以后,褚安州抱着她,开始低喃起他小时候的事情,曹宛乔累得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她听着褚安州叙说他的故事,胸口说不出的安心,最后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既然真正的洞房了,褚安州几乎每晚都不让她歇息,一见到她不是亲就是抱,彷佛又回到刚确认两情相悦时的那种浓情蜜意,曹宛乔觉得很高兴又很不好意思,她每天照镜子,都觉得脸色洋溢着幸福的红润。 不过频繁的那事儿让她对自己身体的变化也比较敏感起来,两夫妻还认真地商量过是不是要怀孩子这件事,褚安州的意见,就是都听她的,当然有个他们俩爱的结晶很好,但他初尝滋味,还是想夜夜笙歌的。 曹宛乔想的就比较多了,她曾经怀疑过好几次两个人能不能穿越回去,这话题比较沉重,褚安州的态度也严肃起来。 不过两人的共识是,上辈子都知道自己被大概被撞成什么样子,穿越回去的话,不死也半残,这辈子在这里也待习惯了,能够安稳些当然比较好。 褚安州则是考虑这里的医疗水平,当然靖王府的资源是很丰足的,不过他还是觉得十八岁太小了,可以再等等,曹宛乔同意了。 所以两人都很小心,但计划永远是赶不上变化的。 曹宛乔在七夕的晚上,看着丫鬟们打牌,开心的多喝了些酒,有点半醉,夜里缠着褚安州不停撒娇,然后……两人就比较忘情。 后果就是一个月后,她被诊出了有孕。 褚安州心情有些复杂,既觉得还没夜夜笙歌够呢,又担心她生产,但心爱的女人有了他的孩子,他更多是喜悦。 所以他决定好好庆祝,庆祝的方式就是把后院剩下的女人都给改嫁出去了。 这一两年时间,曹宛乔其实就把很多人半劝半哄的给移出了靖王府的后院,外面不是没有她善妒的传闻,但人家靖王乐意着呢,谁敢多说什么? 现在后院里剩的寥寥无几,一直比较难处理的,就是蓝潇潇了。 她虽然很识相的一直待在后院,不惹事生非,闲来就是找人聊天打牌,但因为她身为侧妃的尊荣,要帮她找到好的对象来代替她现在的生活,比较困难。 蓝潇潇自己也是还有点执念的,曾经靖王表面上的宠爱,让她享受过众人钦羡的目光,这令她难以轻易放弃,每看着一个个姊妹改嫁出去,她即使心中也有过向往当个真正人妇的愿望,还是忍住了。 当听到曹宛乔终于有孕,靖王要把后院所有人遣散时,蓝潇潇反而觉得松了一口气,她做不到主动放下,有个人来推她一把也好。 毕竟也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快两年的时间,有些感情了,曹宛乔给了她好几个人选,甚至让那些人来到王府,蓝潇潇站在屏风后偷看。 最后蓝潇潇选了个人,还挺风光的嫁了过去。 这时靖王府的后院,已是虚设,除了曹宛乔,没有其他女人了。 所以曹宛乔待产的时候,日子既悠闲又清静,她要保持安稳的情绪,所以对生产抱持乐观的态度。 褚安州就不一样了,每回太医诊脉都要问上半天,把太医惹得都悄悄不耐烦了,这靖王怎么忽然变得这么话痨,跟从前也相差太多了吧? 九月怀胎生产,曹宛乔平安地生下一个男孩。 褚安州乐得不行,在松州各地广设棚铺施粥行善,为他的儿子祈福。 两夫妻夜里看着摇篮中那睡得安稳的小脸蛋,彼此会心一笑。 在这个时空里不但共结连理,还组成了专属于他们的小家庭,让他们愈发想在这里一步步脚踏实地生活下去。 直到两个人慢慢变老,儿孙满堂,携手同眠。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每一个陪伴到最后的小天使,希望下一本故事能再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