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君莫惜金缕衣》作者:墨兰疏影 文案: 云容容自诩自己是世界上最厉害的玛丽苏 女魔头:呦,猫头猫脑小姑娘!怪阿姨胡撸一把 云容容:莫挨老子 对不起,想写一篇沙雕文,可惜最后大纲飞了/文案不正经 有机甲乱入/混吃混喝/不正经沙雕文 CP:珞珞X绒绒 一句话简介:大佬请受我一拜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骑士与剑 机甲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云容容,萧珞 ┃ 配角:云居雁,荣元姜,艾德琳,反正大家也记不住 ┃ 其它: 第1章 暮春,白樱绽放,一团一簇,似雪一般笼罩着整个芙蓉城。 风吹过,檐下铃铛叮当作响。 云容容趴伏在屋脊之上,手持银色滑膛枪,枪管上有着繁复花纹,她缓缓吐气,再吸气,屏气,手指压在板机上。 夜幕即将降临。 金乌没入地平线,远处摘星楼掌灯,白色羊角宫灯散发出淡淡荧光,春天晚上芙蓉城会起雾,雾笼罩在灯周身,让宫灯如一朵朵蒲公英一样。 摘星楼第七层的灯终于亮起。 人影映在帘上。 云容容再缓缓吐出一口气,扣动扳机,子弹呼啸而过,不过一瞬,鲜血泼上纱帘。帘后人影憧憧,远处人的尖叫声传来。 她坐起来,打开随身带的银色箱子,用丝帕仔细的擦了擦枪口,才将枪放入其中,做完这一系列动作后,她迟疑了一下,还是掀开箱子夹层,数了一下子弹数。 还有六发。 她叹了口气,背上箱子。 云容容解开手腕上绑的银链,甩手,链子如蛇一般的缠上屋檐下的梁,她一借力,飞身直接荡下屋顶,随后坐在垂花廊的护栏上。 这么一个动作,让她额头上冒出细汗。 “该死的腿。”云容容锤了锤她的腿,喃喃道。 她行刺叶长老时被护卫发现,四打一,加上她想隐瞒身份,不得不跳下悬崖,以求置之死地而后生。 是的,命保住了,腿也摔断了。 云容容真的是体会到了什么叫空有一身武功和轻功,却奈何腿不良于行。 侥幸的是她瘦,可以靠冰翼飞。 云容容这次暗杀的对象是西秦的国师,季阮。国师死了,肯定最多半个时辰宫门就会落锁,她便有些着急,直接用了驭冰术,飞身上了屋脊。 冰翼三对,各六米长,在灯火下折射出瑰丽的光。 尴尬的是天热,冰会融,融冰化水,逼得她不得不走屋顶。 过紫宸宫,凤栖宫,雍和宫,再往北就是宫门。 她即将飞过雍和宫时,突然斜里飞出一把扇子。 云容容心道不好,猛的收翼,右手摸上腰间链剑。 一个青衫少年接住扇子,轻盈落在她面前,“好久不见。”来人姿容颇盛,说话声音很好听,人也颇为儒雅客气,文质彬彬。 “表哥,好久不见呀。” “叶长老是不是你杀的?” “有证据吗?” “你说当下?没有。” “那你为何拦路?” “好奇。” “只有天帝有权力问责审判使,你这是要越俎代庖?”云容容似笑非笑,很随性的坐在屋脊上,手一抖,链剑银光乍亮。 “我也没有对你问责呀。”青衫少年把扇子收起来,翻腕抽剑,他飞身而上。 云容容坐在屋脊上,本就处于劣势,身上的伤又没有痊愈,数十招后觉得有血腥气往喉咙里冲,但她仍笑道,“数日不见,容晴你剑法还是那么烂,你不是能读心吗?为何不用?” 她虽然说着话,但手上丝毫不慢,链剑如蛇,剑身在灯火下如斑斓星光,快时如一团迷雾,慢时如案中潜伏的蟒蛇。 她用的是链剑,兵器一寸长就多一寸优势。 楚容晴很难近身。 楚容晴劈出一剑,本想抽身而退,不料链剑贴的紧,反卷上他的剑身,反向一拗。 云容容笑起来。 不料楚容晴没有答话,反而报以一笑,手一松,骤然力道失衡,那把剑直逼她面门。 云容容不得不仰身以避。 就这么一瞬,楚容晴看准空档,迎面挥掌。 云容容忙运起内力,想格挡,不料一提气觉得丹田一阵剧痛袭来,知此时她无法运使内力,银链一挥,从屋脊上落下地面。 她两条腿的股骨骨折无法站立,落地时十分狼狈的委坐在地,到底牵动伤势,没忍住一口血喷出。 楚容晴也飞身而下,凌空收剑,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异能用着太累。” 一个女子声音响起,如古琴一般悦耳,“有点意思。” 另一个男子声音响起。 “大胆,圣上在此,为何不跪?” 只见楚容晴愣怔了片刻,退了半步才半跪下,“见过陛下。”说话尾音有些抖。 云容容一愣,抬头往上看。 明黄色长裙裙摆出现在她的眼前,裙子上左凤右龙,别无其它花纹。 西秦龙袍用明黄,来人肯定是西秦女皇。 神族分七姓,上三家入世,分别为三国之主,即北燕云氏,西秦季氏,东宋端木氏。民间虽以男子为尊,但神族自不能与庶民习俗同。神族内部以女子为尊,故三国均为女主天下。 前任西秦女王季姝在竞争天帝之位时意外身亡,现执政西秦的是她的族妹,季安言。 她本以为会看见季安言,不料却看见了另一张脸。 女子双十年华,柳叶眉杏眼,唇色浅淡,却难掩明艳,在此女面前,牡丹芍药愧为花王,传说中艳绝金乌当如是也。 但云容容跟见了鬼一样脸色煞白。 是真他娘的见鬼。 这、这、这、这不是天女吗? 恐惧猛的抓住她心房。 那个用弩铳杀了前任天帝的天外来客…… 三年前,一个神秘女人骤然现身。 一个女人闪现没人在意,然而她复刻了天帝于正旦节现身民间为百姓展示神迹时出场亮相的方式。 登时三国六域一片哗然。 神族震惊,天帝华茵下了对此女的格杀令,不料七大审判使均折戟,楚容晴捡回来的一条命,她挨了这女人一箭,养了很久,那天生死之际的惊慌还笼罩在她心上。 天女倒是挺债有主的,她只杀了一个人。 天帝华茵。在祭天大典上,当着七家所有子弟之面,以弩铳狙杀,横贯脑袋。 华茵当场毙命。 天女身穿龙袍,手搭在黄门臂上,双眸紧闭,眉头紧锁,像是头痛一般。 云容容手上全是汗。 天女睁开眼睛,目光意外有些怔忡,她看向楚容晴,只来得及说了一个字,“你……” 楚容晴猛的起身,举剑,数招逼退围在他身边的禁卫,与云容容擦身而过的瞬间手刻意的按了她的头一下,随后一个纵身跳跃直接打出皇城,跑了。 这么一瞬,云容容复制了他的异能读心。 有特殊异能的七家后裔才能被选为审判使。 云容容的能力名唤镜影,如其名,可以复制任何和她发生肢体接触者的异能。 复制完成后异能会自动开启一次,方圆百里所有人的心理活动一同涌入耳边,有男有女,声音近大远小,这么多噪音一通涌来,云容容觉得自己脑子要炸了,她居然真心实意希望有人拿个铁锤把她打晕好了。 浣衣局宫女:等以后我当了尚宫,我看谁不顺眼,就让谁用冰水洗衣服。 禁卫副统领:跟我换班的那兄弟怎么还不来?我什么时候下班? 黄门:今晚去吃炒粉。 紫宸宫婉仪:中午吃火锅吃到块姜,气死老子了。 “这是哪一出……”天女喃喃道,她侧首看向云容容。 云容容一哆嗦,彻底跌坐在地,抱紧手中箱子,一瞬已经开箱,但摸枪的手是抖的,手心也全是濡湿的汗。 她记得那天,这个可怕的女人蹲在她面前,轻描淡写的说,“下次再让我见到你,就杀了你哦。” 云容容相信这是真话。 不过天女看了看她,伸出手抬起云容容下巴,左右端详,又看了看云容容带着的盒子,随后扯下云容容腰间配戴的玉佩。 玉佩正面是一个字,鸾,背面还有一个字,音。 合在一起是她的封号——鸾音。 云容容心头一紧,她努力的窥探天女心声。 天女抬手按着太阳穴,只看了玉佩正面,就紧紧握住,她握住玉佩的力气颇大,用力到手指关节发白的地步。 天女:我好像叫什么鸾来着,我记得我家里应该是有一个小孩子的…… 随后,云容容耳边响起天女的话。天女说,“我知道了。”她突然半跪下来,红了眼圈,无比怜惜的捧着云容容的脸,也不管这个动作是否令云容容惊慌失措,随后用力拉云容容入怀,紧紧抱住,特别大声的说,“孩子,我是你娘亲。” 云容容:“?!” 你他妈的说什么? 她无视了周围人我去这什么鬼的想法,继续窥探天女内心。 天女:这孩子路上肯定受了不少苦。我是不是抛弃她很多年了,她会不会不认我……不应该啊,都来找我了,肯定还是想要我这个娘亲的。孩子她爹是谁?啊,肯定是一个又猥琐又丑的老男人,不然我不会离家出走的。我难道是一个有钱人的十三姨太?对,十三这个数字很熟,我肯定是十三姨太。 云容容:实不相瞒,我爹娘已经死了。 天女随后心想:这孩子怎么又小又瘦又呆…… 云容容震怒,“你才……”又小又呆,但她话没说完骤然脱力晕了过去。 调用异能要耗费很大的体力,很明显她现在仅剩的体力都因被动启用异能压榨光了。 晕过去时,她听见天女心里说:“这孩子怎么还欢喜晕了?!” 云容容:娘的。 第2章 自鸣钟当当当敲了七响。 云容容惊醒,发现自己躺在清凉殿里那张女皇大婚时用的婚床上,这张床长宽各三米,巨大无比,她这个腿脚不便利的半个废人还躺在正中央。 “谁把我搬到这里的。”云容容一点点往床边挪。 旁边的宫女听见动静,站在帘外问,“姑娘你醒了?我去告诉陛下。” “你给我回……”云容容没拦住。 不大一会儿叶婉仪过来,她是女官,自然也是神族出身,“审判使……” “我叫云容容。”云容容打断。 叶婉仪愣了一下继续说,“云审判使……” “呸,叫我云姑娘。” “好的,叫您云姑娘,”叶婉仪道,“属下叶玫,奉君后令跟您解释一下。” “让楚容昭那混蛋来见我。”云容容小心翼翼的坐起身,一拍榻,“我现在可是一把剑架在他脖子上了,不想死的话赶紧过来给我解释。” “君后身体不适,说过七天来见您。” 七天,有什么说法吗? 云容容叹了口气,闭目,用了异能,花了好长时间才从“今天好忙。”、“今天好冷。”、“今天中午吃什么。”的杂音中找到叶婉仪的心声。 叶婉仪心里反反复复在纠结。 陛下上次发病过了七天才好……但是君后说不能告诉审判使,我编个什么借口?楚后出去礼佛了? 他也不信佛啊,这不是把审判使当猴耍吗?这妞也不是智障,肯定能听出来是假的,这种傻逼兮兮的借口,也就傻逼才会信。 真他妈头大。 这……我不能得罪审判使啊,审判使可是奉天帝令,代天帝巡视九州,有死刑判处权。 我也就这一条命啊,要不还是通报一下君后? 可是君后嗽疾又犯了,昨个听他跟楚使说话时提到肺痨,可别真是肺痨。 痨病过人,我家里还有小孩,还是少往前面凑吧。 这到底都什么破事,昨天国师还被人暗杀,他娘的,在皇城里被人暗杀了,也不知道谁干的,啊,我的天,我答应给小云买胭脂了,我又忘了。 啊,七天…… 叶婉仪开口,“君后出宫上香……” 云容容:“……” 你大爷的! 这时她听到一个女人心想:也不知道她喜不喜欢银耳羹……应该喜欢吧,小孩子都喜欢甜的和糖醋口。 “陛下万福金安。”叶婉仪匆忙起身,敛袖跪地俯首,一气呵成。 云容容还在想:我是跪,还是不跪? 她刚想动,突然头晕,知道是反噬,赶紧停了异能。 天女提袍走了进来,看云容容脸色苍白,摇摇欲坠,连忙冲过去,扶住她,“躺下,你这孩子怎么起来了。” 云容容被天女按了回去。 天女横眉,“你们就是这么照顾人的?给我拿两个枕头来。”她又握紧云容容的手,“娘在这里,一定不会让你再受欺负的。”她隔着被子摸了摸云容容的腿,“疼吗?” 云容容摇摇头。 宫女见怪不怪,拿了七八个枕头。 天女自己把枕头垫在云容容背后,“感觉稍微好点了吗?”又招呼那个端着紫檀木托盘的宫女过来,“我熬了雪梨银耳羹,你先喝点?” “我还没洗漱。”云容容说。 “过来伺候公主洗漱。”天女扬声说。 云容容诧异了,“公主?” 天女无比怜爱的坐近些,搂她入怀,“朕是西秦之主,不知道你父亲有没有说过朕叫什么,朕名唤鸾娘。而你是朕的女儿,名唤逐月。朕本布衣,当日迫不得已委身富商,生了你。但朕欲举大事,诸人生死皆系于朕肩,故不能耽于儿女私情,将你遗弃,如今朕已正位,正准备派人去寻你,不料你已经拿着信物找来了。” 竹月是竹子做的月亮吗? 云容容心想,你不是十三姨太吗?你不是说第二次再见到我就杀了我吗? 说好的十三姨太呢? 她看天女唇色很浅,手指甲略微带些许紫色,怀疑天女应该是中过毒,可能是毒发影响了脑子。 “不着急,日后时间长着,我们母女慢慢相处。”鸾娘说,她让开,好让宫女伺候云容容洗漱。 “陛下,我要刷牙的,你要不先出去?”但云容容感到了尴尬。 “没事,你是我女儿,我还能嫌弃你不成?” 云容容内心就是一个字:靠。 ——问题真的就在你不是我娘。 ——对不起,我在我娘面前还打喷嚏、咳嗽不捂嘴、擤鼻涕…… 她终于忍无可忍,“陛下,我能不能跟你私下里聊两句,你先让她们出去?” 鸾娘坚持,“你先洗漱,吃点东西,之后我们再聊。”她好似有些伤心,“你叫我娘就好,不用喊我陛下。” 云容容:我他妈。 她只好草草的刷了牙,一个宫女举着盆跪在榻前。她就这样胡乱洗了把脸,拿木梳把头发梳顺,之后拿起几案上的那碗银耳羹,寻思吃两口应付一下算了。 但刚打开那碗银耳羹,一股甜香扑面,白瓷碗里面红白相间,甚是可爱。 她认识里面的东西是银耳、枸杞、红枣、雪梨、荔枝。 云容容拿起勺,撇了一勺,送到嘴里,就想把碗放下,但很快她把手缩回来,抱着碗不肯放手了。 她堂堂审判使,什么好吃的没吃过,但眼前这碗银耳羹是真的好吃。 这羹甜度正好,而且不是蔗糖的味,是带有桂花香气的果甜味,银耳软糯,入口即化,包括雪梨,又嫩又软,枣是金丝蜜枣,去了核与皮,软软的。 云容容一边痛骂自己没出息,一边抬头,“娘……” 鸾娘嗯了声,就看见她的脸马上高兴起来,她笑起来整个房间都亮了。 “……能再给我盛一碗吗?”云容容不由自主的看呆了,直到鸾娘又嗯了声,语气上扬,她才记得自己想说什么。 云容容内心在哭泣。 娘,对不起。 爹,对不起。 这东西太好吃了。 她的形象就此毁于一旦。 她可是堂堂七大审判使之首。冷面冷心冷血、无口无心无表情的雪山神女。除上三家外,其它四家家主见她有时候都会腿哆嗦。 但她两天没吃东西了,这可是她两天以来的第一顿饭。 芙蓉城辣椒不要钱。 吃多了脸上会长痘。 鸾娘就招呼宫女,“把朕炖的那一锅都端来。” 宫女转身去了,不大一会儿,端来一个跟盆一样大的锅,很快一个黄门在锅下面挪了一盏火,让锅子一直炖着。 云容容:“……” 我看起来有那么能吃吗? 姑娘,这是甜的!你喂猪吗? 这一盆下去,我很快会胖成猪的! 鸾娘挽了袖子,亲自盛了一碗递给她,心疼的说,“你太瘦了,昨晚帮你擦了一下身,你那肋骨真是看着太让人心疼了,多吃一点。” 云容容内心惊呼:你特么的给我擦了一下?老子的名节和清白啊! 但那碗银耳羹在前,云容容冲着既然大家都是女人,就将这事就此放过。 云容容又吃了小半碗,把碗放下,“娘,我们能不能单独说两句?” 鸾娘挥退众人。 “我叫云容容,不叫竹月。我出自神族。我族子弟都是神的后裔。”云容容说,“你做饭好好吃。”能煮出这么好吃的甜点,肯定别的手艺也不差,她艰难说,“但你真的不是我娘。” 鸾娘瞪着一双跟烟色水晶一般的杏眼,不解的问,“神族?” “神族子弟和普通人不同。”云容容寻思怎么跟鸾娘解释这种破事,最后实在找不到委婉些的词,总不能直说——虽然我们挨一榔头也会死,但是我们有异能,能呼风唤雨,你们这些普通人类根本就是有缺陷的。 她只好直说,“在神族,是男人生儿育女。” 鸾娘嘴角勾起来,觉得云容容好笑,“难道女人还能自己生出来孩子不成?” 云容容破罐子破摔,“信不信由你,我是我爹生的,我爹怀胎九月把我生下来的。” 这也是为什么神族一直都是七姓内部通婚。 寻常百姓中的男子全是智障,明明是不会下蛋的鸡,却把传宗接代叫的响亮。 不过那些温柔如柳的人类女子倒是能下蛋抱窝。 族里也尝试过神族女人是否可与人类女子生儿育女。 奈何神人殊途,并无法孕育后代。 她突然觉得额头一凉。 鸾娘将手放在云容容额头上,喃喃道,“也没发烧啊。”她突然柳眉一竖,“朕走了,你爹怀恨在心,你爹这么骗你的。你是朕生的。”她狡黠一笑,“你说你是你爹生的,你爹从哪里把你生出来的?” 云容容实话实说,“我那时胎位不正,我爹料自己会难产,是叫医官剖腹,这才产下的我。” 还好怀胎七月时能测出来胎儿有无异能。而恰好她的异能是精神系的,她爹只是差点一命换一命,关键时刻还是会保大的。 要是像她姐那样,异能从属地、风、金、木、水、火六支,就是不惜一切代价确保孩子能生下来了。 “扯谈。”鸾娘骂了一句,又问,“你可曾见过男子怀孕?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你爹那个五十多岁的糟老头子……” 行了,这算彻底说不明白了…… “十三姨太,不许说我爹五十多……”云容容给气笑了,猛的将鸾娘自己编的那个十三姨太脱口而出。 鸾娘抿住唇,“你是嫌弃朕当年委身你父亲做了十三姨娘? ” “不是……” 鸾娘突然捂脸哭了。 虽然天女很可怕,但天女是一个漂亮女人,一个漂亮女子在她面前哭了,云容容彻底手足无措,“你别哭啊。”她说,“你看看你自己多大,你想想你的君后多大?你再想想我多大?” 二十出头的女郎怎么可能生出来十五的大姑娘? 她才不想跟那么可怕的天女扯上关系。 她害怕。 她怕天女突然正常了。 天女正常后要是发现云容容假装其女,云容容相信,天女肯定会一剑劈死她。 鸾娘抽泣着,“朕摸过你骨龄,你今年十五,朕大概三十吧,朕既然君临天下,纳一个十七岁的皇后有什么问题?”她掏出丝帕擦眼泪,“朕知晓了,你觉得朕抛夫弃子,心狠,不想认朕,你只是想来看看朕过的怎么样……”她骤然擒住云容容的手,“但是你和朕分离这么久,我肯定不会再放你出宫受苦,朕在的时候你爹就有十三个姨太太,现在朕根本不知道他到底有几房姬妾,他根本不会对你好的,你何苦回去……” 说到此处,她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看了眼自己身上的龙袍,一击掌,宫女们都进来,“看住公主,”她扬声吩咐,“不许她离开清凉殿半步。” 云容容惊愕。 这女人到底知不知道她腿断了…… 在叶婉仪震惊的注视下,鸾娘回过头,语出惊人,“娘不逼你,这段时间你在清凉殿自己先冷静的想一想吧。朕知道你我母女多年未见,朕不强求你多么粘朕,爱朕。但娘是真的想对你好,不过,不能由着你胡来,你腿这个样子,朕不可能让你走,等你腿好了,我们再慢慢商量以后怎么办。朕还有朝政要处理,晚上来和你一起吃饭。” 云容容:特么的! 第3章 翌日,当云容容下定决心不再搭理这个精神病时,鸾娘又来看她了,这次命人端进来了一个托盘。 托盘里是玫瑰金线绣凤的金红色长裙,凤凰尾羽全是一样大小光泽一致的东珠。 云容容眼睛盯在衣服上挪不开。当即拍榻,“扶我起来。” 她可以的! 她要试试这件裙子。 说到底,云容容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姑娘,位居七大审判使之首不过因异能天下无敌,还处于看见吃的和漂亮衣服挪不开步的年纪,故她再度出卖了尊严和节操。 鸾娘得意一笑。 云容容觉得这个笑容十分缺德,暗地里开了读心术。 先听到院子里喂鸟宫侍的心声:这鸟坏肚子了,是不是应该给它吃点黄连素。 云容容差点没绷住。 楚容晴这些年到底过的是什么破日子。 宫女:这个月什么时候发月钱? 婉仪:好困,跟我换班的那姐们到底还来不来?再不来我就睡死在这里了。 厨子:今天给女皇做玫瑰山药酥,但女皇说不喜欢吃甜的,要不然换成玫瑰糯米糕?不过糯米不容易克化,这可怎么办是好。 最后云容容才探听到鸾娘的心声。 鸾娘:小孩子果然都一个样,给点好吃的给件漂亮衣服就乖的跟猫一样……不对,为什么是都?难道我还生了别的孩子吗?不应该啊,好奇怪哎,我为什么肚子上没有妊娠纹……我觉得我也没有很老,为什么我的孩子会这么、这么、这么大只啊。这孩子真的好瘦啊,以前都过的是什么日子…… 云容容黑线。 猫?你才是猫!你们全家都是猫。 我这两年就没怎么吃饭,不瘦才怪。 “因为你真的不是我娘,十三姨……”云容容把那个太字咽了回去。 她怕鸾娘病好后找她算账。 万一也端弩给她一箭可怎么办? “我是你娘。”鸾娘也不称朕了,她颇有诱惑的说,“这样的裙子你以后想要多少有多少?我给你做三百六十五条,你一天换一身。” “真的?”云容容眼前一亮,随后才意识到她说了什么。 鸾娘笑道:“当然,君无戏言。”心道:“呵,果然一样的好哄。” 云容容:“所以你哄别人就两招,吃的和衣服,对不对?” 鸾娘面上表情不变,内心一跳,心道:这姑娘绝对是我亲生的。我就说我身边肯定有这么一个会读心术的小孩。 云容容:妈的。 她心中思索,莫非鸾娘是楚家人? 叶玫头低的快埋到地上了,心道:这姑娘怕不是智力有问题? 云容容随即冷冷的看了叶玫一眼。 叶玫一哆嗦。心道:我靠,好凶,超凶,奶凶。真的好像一只超凶的猫,好可爱呀,跟猫生气后的表情一模一样,果然是猫。 云容容:“……” 宫女把她扶起来,伺候她试衣服。之后鸾娘走过来,双手环抱着她,“腿不要用力,会痛的。”又说,“你把手搭在她们臂上。” 云容容就这么一个诡异姿势站在镜子前。 她看着镜子。 此裙流光溢彩,她本来打算试一试就还给鸾娘,但不知为何这衣服无比贴合,上身后衬的她媚似春水,云容容一时舍不得脱了。 这几年一直是她自己照顾自己。 饭在酒馆吃,如果去的地方正好没有她爱吃的,那几天她就靠喝点白糖水度日。 衣服一律店里买,不合身别一下腰身将就着穿。 这是她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穿别人给她量身做的衣服。 她心中一暖,甚至有些感动。 不料鸾娘心道:这姑娘瘦脱形了好丑啊…… 云容容不感动了,她想打人。 “喜欢就穿着。”鸾娘将她横抱回榻上,“我明天给你做身新的。” 云容容肯定了,天女是一点都不会照顾人。 她断的是股骨,可是天女上来一只手抄在了她膝窝。 云容容差点痛晕,当她要问候天女母系亲属的时候,鸾娘招了下手,宫女端来四碗汤圆,每碗里都有五个。 鸾娘:“汤圆,你最爱吃的。” “会胖。”云容容秒拒。 她还真的喜欢吃汤圆,这算愣是被天女误打误撞给碰上了。 “你都瘦成什么样了还会胖……”鸾娘指着她的胸说,“你自己低头看看。” 云容容马上拉紧衣服领口,“你怎么哪都看?” “我是你娘,你是我生的。”鸾娘说,“我都亲手帮你擦过身了,我怎么可能会看不到……你那肋骨真根根分明,和卖的排骨肋条没区别了。” 鸾娘突然内心陷入沉思:为什么我会上菜市场买菜?我不是女皇吗?我怎么可能见过卖菜摊?天啊,这里的女皇要上市场亲自买菜?这是哪门子的女皇?这皇宫破产了吗? 云容容撤去读心术,她已经对这个疯女人无语了,更是第若干次哀嚎自己的清白问题。“我现在行动全靠腕力,如果我胖起来,我这三个月就真的床上躺了。” “这个是牛乳玫瑰,这个是猪油白糖,这个是鲜肉,这个是荠菜香菇。”鸾娘指着汤圆一一介绍过去,“这两碗汤圆是用水牛奶加糖煮的,这两碗是用鸡汤煮的,试试看。” “我真的不吃……”云容容一句话还没说完,鸾娘用筷子夹起来一个,喂到她嘴边。 云容容这下不吃也得吃了。 她怕筷子突然将汤圆的馅夹漏,滴她一身。 汤圆外边的糯米皮是温的,咬一口里面的牛乳玫瑰流出来,玫瑰的味道混合着牛乳的甜香…… 真的好好吃。 云容容没管住自己的手,夹了第二个,随后筷子伸向白糖馅的汤圆。 说是白糖,里面也加了奶,一咬奶香四溢。 云容容破罐子破摔,索性夹了一个鲜肉的。鲜肉汤圆更好吃,咸香滑润,里面的汤汁跟灌汤小笼包的味道一模一样,肯定放了鸡汤冻。 于是她又很手欠的去试荠菜香菇的,这个也好吃,香菇的味道和荠菜搭配在一起,十分爽口。 她一看自己已经吃了五个,立时将筷子一扔,死也不肯再动筷。 鸾娘眉头微颦,不到三秒恍然大悟,一击掌,“我想起来了,你不喜欢汤汤水水的东西。” 云容容:? “去拿芝麻酱和酱油,再要一碟玫瑰海盐。”鸾娘吩咐。 宫女很快把三样调料都拿来了。 鸾娘理了下袖口,将芝麻酱和酱油搅拌在一起,尝了一下,加了些许玫瑰海盐,之后用勺子将鲜肉和荠菜香菇的汤圆捞到装着芝麻酱的碗里,让白白胖胖的汤圆滚了一圈,沾匀酱料。 “给你。”她将碗递给云容容。“和麻酱鲜肉小馄饨味道差不多。” 云容容看着那汤圆的卖相,无语泪先流。 云容容:艹。 第4章 楚容昭正在临帖。 他并不喜欢练字,只是实在无聊,闲得慌。 那天他哥在凤栖宫嚷了一嗓子,从此宫侍自动离他五米远。 世界清净了,好爽。 突然一柄冰刃从天而降,刺入桌中。 楚容昭笔一顿,略向后退了半步。 自冰刃入桌的一瞬,裂缝沿着桌面散开,桌子瞬间四分五裂,碎的十分彻底。 凤栖宫的侍卫闻声冲了进来,刀剑出鞘。 “你们先退下。”楚容昭随意挥了下手。他一手持笔,一手背在身后,等侍卫和宫侍退至殿外,方开口,“云审判……” “叫我云容容。” 楚容昭抬眸循声向上望去。 一个长得很像猫的女孩坐在房梁上。 女孩长大以后肯定是个美人,但现在整个人瘦瘦小小看着很可怜,脸色煞白,但偏穿了件金红色的长裙。 她背后一双冰翼展开,冰塑的羽毛根根分明,轮廓锐利。 他方看向地面。 那柄刃便是羽。 “云容容……”楚容昭重复了一下这个名字,“你对自己用了摄神术?” 摄神术能暂时颠覆人格,抹除记忆。 中术人恍如新生。 听上去可怕,但解起来非常容易,只需要叫一声中术者的本名即可。 “谁让你哥会读心术。”云容容道,她递过去一张纸。 那张纸揉的皱皱巴巴。 楚容昭一脸嫌弃的把纸展开。 纸泛黄,字墨色隐约褪去,看起来应该是几年前写的。 上面寥寥数行字: 你现用名云容容,北燕鸾音王,七大审判使之首,位名天枢。 你父母已逝,家中有一姐,名唤云朝瑰,北燕女皇。你有一至交,名唤季姝,本为西秦女皇,遭人阴杀。 审判使中有一人叫楚容晴,异能是读心,故你对自己用了摄神术。 杀长老院诸长老、三国国师、西秦女皇季安言、天帝端木银妃。 西秦君后楚容昭与你有合作关系,入西秦后找他密谈。 楚容昭看罢,挑了下眉,手腕一晃,将这张纸置于蜡烛上烧了,“你这假名……云容容而在下……从山鬼里选的吗?” “这是我自己的笔迹,我也有皇族的玉佩,走到哪里大家都叫我云审判使,北燕女皇还真叫云朝瑰。”云容容说,“我去北燕见过她,她确实唤我皇妹,这就证明这张纸里的内容是真的。” “你想问什么?”楚容昭咳了几声。 云容容突然话题空行换段,“你真肺结核了?” “没有。”楚容昭黑线,“我总的找个借口不见季安言。你别听我哥瞎说。” 他当年自己给了自己一掌,震伤肺腑,开始时更有意拖半年没治没用药,等与萧珞联手作了季安言后才开始治伤,不料伤拖的有点久,快一年了都没好。 他哥那天因神族长老院长老遇刺身亡一事来找他。 他喝了口石榴汁,突然胸痛想咳嗽,这口果汁没咽下去,他找了个茶碗吐茶碗里。 楚容晴当即暴起,惊呼,“你是不是肺结核了?” 楚容昭:“……” 随后楚容晴拂袖而去,“我关心你,你居然在心里骂我智障。” 云容容没忍住笑了,“石榴汁……” 行吧,是红的。 她问,“为什么天女会在西秦?你们两人联手杀的季安言?你们怎么让叶玫等神族内官闭嘴的?我为什么要与你合作?季姝怎么死的?谁害死的她?” “好多问题。”楚容昭坐下,手支着八仙桌,“萧珞认识阿姝。至于你问的第二个问题,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叶玫本就是阿姝的人。你父母早逝,因你异能的原因,朝瑰容不下你,是阿姝将你养大的。阿姝没死但暂时也无法理事。现任天帝端木良玉。” 云容容沉吟不语。 天女本名居然叫萧珞——好像没有这个姓哎。 楚容昭拿出一方丝帕,盖在手上,抬起手,“我帮你疗伤。” 云容容振翅,落在他身侧另一把椅子上。“你的伤不碍事吗?” “拖一年半了,习惯了。”楚容昭倒颇为轻描淡写。“再者,我在宫中,你要出去杀人。” 云容容将手搭了过去,“你也知道,摄神术很好解,大家都知道我本名,若最后让我发现这一切不过是你设的局,是你在利用我。”她说,“我会让这世上再无楚姓。” 她觉得丝丝凉意顺着经脉升起,筋脉虽被修复,可她不怎么好受。 楚容昭内力过于阴寒,她能感到血脉痉挛,阵阵刺痛袭来。 “行了,”云容容觉得自己好了七七八八,火速撤手。 疼死人了。 楚容昭慢慢把丝帕叠好,叠的十分整齐,四四方方,之后扔了。 云容容无语,同时心中警醒。 楚容昭居然知道她的异能是被动技能。 此时门口宫侍三声击掌。 “咦?”鸾娘迈步入内,她先看见碎了的桌子,“君后脾气好大呀。” “那能是我弄碎的吗?”楚容昭瞄了一眼,发现因云容容撤术冰刃化了。他对萧珞绝望,“你这七天不仅记忆混乱,是不是连脑子都是不转的?” “你怎么在这里?”萧珞一歪头,脑洞如泥石流一般一泻千里。 她惊喊,“你把她传到你面前来,是不是想吓唬她?让她知难而退,自己乖乖滚出宫?” 没看出来这个小皇后这么精通宫斗。 男人的宫斗真硬核。上来砍了个桌子吓唬人。 “什么?”楚容昭惊愕。 “你不许碰她。”萧珞一把将云容容扯到怀里,紧紧抱住,“那是朕的女儿。”她低声对云容容说,“容容别怕,有朕在没人能欺负你。” 云容容笑到不能自理。 她笑的太过抽搐,一时说不出话。 哈哈哈哈哈天女智障。 她听到萧珞内心说:果然继母没一个好东西。楚后长得那么漂亮,居然也是一个恶毒的婆娘。同一个世界,同一款继母,唉。还是我这个亲娘知冷知热,知道怎么疼孩子。不,我抛弃了孩子这么多年,我也不是什么好玩意。 萧珞火速给楚后取了个外号叫恶毒婆娘。 云容容十分想告知楚容昭此事,但因笑岔气了没说出话。 楚容昭内心只余去你妈的四字,他此时内息损耗,脉率紊乱,以致身上乏力,整个人都懒懒散散的,遂没搭理萧珞。 反正她只要发病,肯定这七天无比奇葩,状况百出。 上个月他当着萧珞面咳了两声,萧珞立马以为他是她弟,一顿神奇操作吓得他这个月掐着时间避见季姝的金兰姐妹——萧珞/萧升鸾/萧十三娘——这个排行还真贴切。 “陛下慢走,臣不送。”他算了下日子,“四天后我们再谈。” “朕倒要看看你四天后能编个什么故事。”萧珞哼了声。命人抬了软轿来,又把云容容带回了清凉殿。 等到第二日午后,萧珞叫人将云容容带到御膳房。 御膳房本身的宫人被赶了出去,在垂花廊里面墙而立。 鸾娘还是做人的,给云容容找了个轮椅。 云容容一进厨房,就见四个穿白裙的御前女官用一言难尽的表情盯着萧珞。 萧珞挽了袖子在切菜。 “我给你做好吃的。”萧珞看她进来了,很高兴的说。 云容容看一盘子排骨,一盘肉条,有些疑惑。“谢谢。” “这四个是我的女官。”萧珞一一介绍过去,“听芙、霜降、清明、云鸳。有事你直接找她们。”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只信这四个人。 明明叶女官更客气。 但她就是觉得这个人靠不住。 云容容开了读心术,招呼没打先笑了。 听芙:擦擦擦擦擦擦,大娘子又氕氘氚犯病。特么的荣元娘什么时候回来?这他妈的按月犯病,谁遭得住……太窒息了。 霜降:我堂堂新罗圣骨王室之后,大小也是一郡主,沦落当文使管家的地步也就算了,现在我居然要在御膳房里打下手。真不如殉国,殉国还有个体面。 清明:元娘什么时候回来?我想打人了,打一下会不会萧娘子就突然正常了?啊,可以趁半夜敲她一棍,肯定很爽,但万一被元娘发现是我敲的…… 云鸳:我是文使,为什么要我来干杂活……我@@**&* “听芙女官,霜郡主,清明姑娘,云文使。”云容容开口。 “见过公主殿下。”四人一同行礼。 随后叽叽喳喳开口。 听芙:“我姓孔,孔听芙,叫我孔女官就好。” 霜降:“我姓齐,齐挼蓝。”又匆忙辩解,“我不是郡主。” 清明:“我是满州人,姓叶赫那拉,名额尔赫。” 云鸳:“我出身九姓铁勒,名叫迪丽达尔,意思是花。” “……”云容容懵了,这名字都挺拗口,就小声说,“我能像着她……”悄悄指了一下开始炝锅的萧珞,“那样叫你们吗?” “没问题。”四人齐声回答。 萧珞端上来两盘菜。 一盘糖醋里脊,一盘糖醋排骨。 “试试?”萧珞给云容容递了筷子。 云容容指着这两盘菜,“这有什么区别吗?” “我也不知道。”萧珞那双漂亮的烟晶眸子转转,“你告诉我说味道不一样。可我忘记你喜欢吃糖醋里脊还是糖醋排骨了。” 云容容心道这萧珞到底是有多少个奇葩亲戚。 她拿起筷子。 “排骨好吃。”她很快给出了结论。 没错,味道是不太一样。 这盘排骨用的不是肋排,而是带软骨的肉,肥瘦相间,肉质很嫩,入口即化。 里脊相对来说只是精肉,逊色些许,但也很好吃。 “喜不喜欢娘呀?”萧珞十分期待的凑上去,她招手让听芙给云容容端别的菜跟饭。 云容容还在吃排骨,下意识就回了一句喜欢。 说完意识到不对,“十三姨……我……” 萧珞揉了揉云容容的猫头,她套出来一句喜欢后眼睛笑的弯弯,“不愿意叫娘就算了,十三姨顺口那以后你喊我十三姨。” “十三什么?”云容容震惊。 这女人还真带入十三姨太这一身份了? “你开心娘就开心了。”萧珞说。 但她心里却是另一个想法。 这一想法没能瞒过云容容。 萧珞支着头看她吃,但内心波澜壮阔。 萧珞:那个糟老头子他妈的到底是谁?我这就去砍了他跟他那王八蛋老婆。艹,我想起来了,糟老头子叫荣元姜,他那王八蛋老婆叫萧珞。 云容容:你特么的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吗? 第5章 云容容偷着列了一个单子。 她用簪子沾着茶水,写在桌上。 长老院长老……都死了,划掉。三大国师……死了,任务完成。季安言……管她怎么死的,反正死了,不管了。 还剩一个端木良玉。 圣域在月亮城,离这里好远。 云容容锤了一下腿,牵动骨伤她倒吸了一口凉气。 好烦。 下次说什么也不能跳崖了。 她用手帕将八仙桌上的茶水擦净。 大吉岭红茶是真的难喝,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橘子味。 “给我上一碗牛乳,还有砂糖。”云容容喝了半杯,剩下半杯实在喝不动了,就管宫女们要了奶和糖,勾兑奶以后这杯茶的味道好多了。 “你跟西秦女皇知会一声,说我走了。”云容容想干脆飞过去吧。 反正她复刻了她姐姐的驭冰。 人还没动,突然手被按在八仙桌上。 “你从哪里冒出来的?”云容容吓了一跳。 萧珞披发戴芍药金冠,外披明黄色对襟大袖袍,一看这打扮就是刚下朝。 “你为什么会以为这里只有一个门?”萧珞笑吟吟的说,随后手一翻。 云容容觉得手腕上一凉。 咔咔两声响。 云容容一抻手,发现自己被拷在桌子上了。 她没话港。 这姑娘为什么随身戴着规锁? “你哪里也不许去。”萧珞托着下颌,矮身蹲在她面前,伸手摸了摸云容容的脸颊,“我是很忙,最近没什么时间管你,但娘好不容易找到你了……” “你到底要我说多少遍你不是我娘。”云容容反手驭火,烧了半天锁却纹丝不动。 “这锁是什么材质的?”她震惊。 “钢。”萧珞吐出一个字,“我知道我不是什么合格的母亲,但假以时日,我肯定能……” 小孩子很好搞的。 只要能把小姑娘困在她面前,一切都好说。 对她好一点,过段时间闺女和她就亲近起来了。 萧珞后半句话没能说完。 她看云容容手持冰刃,信手一挥,直接将桌子腿削断,抬手一抽,桌子腿的残骸扔出去。 桌子失衡,卓面砸在地上。 猫头猫脸小姑娘一脸得意的举着手腕在她面前晃晃。 规锁可怜兮兮的随风摇曳。 萧珞:卧槽? 云容容:“没想到吧。” 十三姨太,我是个小机灵鬼。 “陪娘最后一天好不好?”萧珞开始抹泪,“就算你要走,你觉得我让你失望了,我不是你想的那个娘,你总得给我点时间接受一下。” “给你点时间把我捆柱子上?”云容容开了读心术。 呵,天女的想法真是……与众不同。 “我没当过娘。”萧珞装的很委屈。 “我有手,我不需要你给我喂饭。”云容容装出超凶的样子。 天女嘴里说的可怜兮兮,什么都是她的错,是她不好,内心里却在脑补把她两只手分别锁在两根柱子上动弹不得。 云容容对这一脑补震惊了一瞬,心道这女人好扭曲。 不料下一刻萧珞脑补完了全部场景。 下一幕是她端着盘子和碗进来喂云容容吃饭。 没有鞭/子,没有刑/具,啥都没有,只有筷子,勺子,碗,盘,精确到饭菜。 饭是牛奶粥。 菜是白切鸡、宫廷卤肉、圆葱白菜木耳、八宝酱鸭、蜂蜜鸡翅、醋溜白菜、炒杂菜、脊骨土豆 甜点是玫瑰山药、奶油蛋挞、一口酥、鲜花玫瑰饼、桂花栗子酥、桂花糕。 云容容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怒火化为无数问号。 她生不起来气,只觉得自己饿了。 说萧珞变态吧,她只是想喂小姑娘吃饭。 说萧珞正常吧,她非要脑补一个刑囚场景。 但云容容又不能对这个将她拷在桌子腿上的行为置之不理,只能假装很生气。 她其实有点哭笑不得。 可惜她长得像猫。 装的再凶也是只奶猫。 她一凶,萧珞就上手捏她的脸。 “太瘦了,手感好差。”萧珞埋汰了她一顿,“为什么现在的小孩子都这么瘦,稍微肉一点才正常。” 这一抱一把骨头。 “可以下锅煮了?”云容容跟着飙脑洞。 肉一点做个烤乳猪?还是做一个燕窝苹果肥鸡? 她被萧珞带的一脑子吃的。 萧珞拿钥匙把锁打开。 她将规锁拿回来,握在手中,“是不是有点凉?下次我帮你在里面垫一层棉花。” “下次?”云容容惊了。 还有下次? “十三姨太太。”云容容将手一翻,火焰沿着她素白的掌心燃起,“你不怕我吗?” 十三姨太:“我刚看见你烧锁了,你没烧开。” 云容容:“……” 她双指合并,将茶水抡入空中。水化为刀刃,直入地面。 金砖碎为粉末。 不料十三姨太鼓掌,“厉害,不愧是我下的猫崽子。” 云容容气不打一处来。 敢情是以为她在变戏法…… “对了。”萧珞好像想到了什么,“你能驭火,岂不是做烤肉很方便?明天天气好,我可以带你去外边烤点鹿肉、牛肉、五花肉或者年糕什么的。” “十三姨太,”云容容说,“你是不是对吃有什么执念?” “小时候经常饿肚子。”萧珞还蹲在她跟前,陷入沉思,“也不算小时候,反正就,我大概七八岁的时候经常饿肚子,没东西吃。那时邻居家的小姐姐偶尔会带点东西给我。我就去学了怎么做菜,做几道菜送到邻居家里去。”她狡黠一笑,“从此,那个小姐姐经常带东西过来蹭饭,我再也不缺吃的了。” 神态还很俏皮。 云容容摇摇头。 也是个可怜女人。 难怪会脑补自己委身富商当了十三姨娘…… 所以这姑娘只会做家常菜。 云容容怀疑她如果点个鲍鱼海胆,这妹子肯定歇菜了。 十三姨太却陷入回忆,“我连个玩具和宠物都没有,我只能玩我弟弟?妹妹?”她按了一下太阳穴,“我到底是有个妹妹还是有个弟弟来着?” “你认识一个叫荣元姜的糟老头子。”云容容冷笑着接了句话。 萧珞抬眸望向那个姑娘,内心被靠这个字刷屏。 她这七天干了啥! 往事历历在目,却不堪回首。 她这辈子跟毒结下了不解之缘。 十二岁那年,她祖父祖母赐她毒酒雁南归。 赐酒她躲过去了,不料那天救季姝时有一支毒箭划开了她的手臂。 她中了一种叫紫鸢的毒。 这毒太魔性了。 虽然她暂时用药压制住了毒性,但以毒攻毒不是办法,反而导致她每过三十天会有七天十分不正常,一月一次,比月信还准。 那七天内,她不仅记忆混乱,而且人也颠三倒四的。 最蛋疼的是,七天一过,她马上正常。 最该死的是,发病的那七天她有记忆。 她今年二十三,未嫁,按着一个小姑娘的狗头让小姑娘管她喊娘! 还自称十三姨太! 萧珞表情不变,发挥戏精本能开始往下演,“对,我要去宰了那个糟老头子跟他家里的那个恶毒婆娘。” 还有糟老头子家里的那个凶残小美人。 这句话逻辑上没错,糟老头子还真的跟一个恶毒美娇娘有名份。 呵,就是凶残小美人跟恶毒美娇娘奇妙的达成了共识——谁的挖坑谁填。 她这才来的西秦。 随后萧珞起身,一掌拍在额上,优雅得体的打算溜,“我还有折子没看。” “这毒太魔性了。”云容容冷不丁道。“十三姨太,你按着我的狗头让我管你叫娘,你不想说点什么吗?” “……”萧珞转过身,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她,“不是只有楚容晴会读心术吗?” “你说下次见到我就宰了我。”云容容乐不可支。 萧珞的面子扫地,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感觉,装不出那种霸气侧漏的冷艳恶女,只好说,“我有一个妹妹。”她走回去,坐在椅子扶手上,“你跟她很像。” “你妹妹不会就是吃汤圆用麻酱拌的那位人才吧?”云容容想起那碗令她崩溃的汤圆。 萧珞冷哼一声,“她的黑暗料理多着呢。她还往铁观音里加牛乳、盐和奶油,最后再加点米下锅炖三个时辰煮成一锅糊糊。” 云容容无比心疼,“您能活下来真不容易。” “那还不是最可怕的,红糖做的拔丝红薯了解一下,我不敢让她进厨房的,那姑娘技能点全点别的地方上了,自理能力一塌糊涂,丢外面三个月如果没人管能把自己饿死。”萧珞揉了一下云容容的猫头,“我那天说的话你别当真,是吓你们的。” “不,你是认真的。”云容容侧头往上看,“只是你现在……” 她头上挨了一巴掌。 “闭嘴吧。”萧珞似笑非笑,“不要觉得你们有异能就了不起哦,你们七个没一个能打的,呵,你们太依赖异能和内力了,拳脚功夫烂的一比,奈何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她给下了个定义,“是以在我看来,你们就是——” “菜鸡!” 云容容真的握拳锤了过去。 “我说话算数的。”萧珞道,“我和阿姝认识,你在这里安心养伤吧,我不来烦你了。”她看了一下云容容收拾的行李,“别急着走,月亮城据说如今守卫更加森严,你现在去是送死。对了,送你的衣服你带走。” 她打了个响指,“我送人东西从不往回要。” “四条裙子呢。”云容容说,“你想好,很贵的。” “你太瘦了。我穿不进去。而且我也不穿别人穿过的衣服。” “你可以改改腰。” “朕是西秦之主。”萧珞端起架子,“我捡旧衣服穿还改腰身啊,这算哪门子皇帝,哼。” 她与云容容说笑半晌,随即转身出了清凉殿。 踏出殿门的一瞬,萧珞脸上的笑容全部敛起。 该死的。她把天枢跟瑶光搞混了。 天枢是那个没成年的小女孩。 这可怎么办? 萧珞:靠北! 第6章 萧珞径直摆驾凤栖宫。 进殿一看,呵,楚容昭那兄弟又在练字。 “朕怎么记得皇帝驾临时君后是要跪迎的?”萧珞微一挑眉。 楚容昭并未当回事,提笔写了个静字。“臣一贯不跪阿姝,更不可能跪季安言。” 更何况现在这个季安言是萧珞冒充的。 “你之前认识云容容吗?”萧珞问。 “认识。”楚容昭将笔放下,屏退左右。“下去吧,本宫跟陛下有话要说。” “你要不要吃点异烟肼和利福平?”萧珞发现宫侍自动离楚容昭若干米远,也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 “我没生病,不用,不要。此事说来复杂。”楚容昭第若干次解释这个问题,“你好了?” 萧珞觉得自己这次是真的丢人——上个月还不算太丢人,“既然你认识她,我出这么个主意,你一点意见都没有?” 当年那只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姑娘。 一个小孩子。 “所谓审判使,说白了只是神族养的杀手。”楚容昭道,“她可以替天帝杀人,就能替我们杀人。刀剑怎么用都是用,又有何不可?” 萧珞坐下,扬声,“阿姝?” 楚容昭冲她摇头,打了个手势,“她在睡。” “我有事找她。” 楚容昭引萧珞入东厢寝宫。 床帘放下。 床上躺着一个女子。 “珞珞有事要跟你谈。”楚容昭上前将季姝叫醒。 女子睁开眼睛,勉强借力撑着身子坐起,对萧珞说,“珞路,这段日子给你添麻烦了。”她话语中带有些许歉意。 楚容昭将她扶起后就想告退,不料萧珞叫住了他,“君后留步。” 夫妻两人对视,两人心中俱是一沉。 “未央宫那边给我发了一封信。”萧珞干脆坐在床边,“她打着平安京的旗号下了一笔单子给翡冷翠国,要买铁和原油,出的价是市价的三倍。” “都被拒了?”季姝合眸,叹道。 “铁不卖,但油可以。”萧珞理了一下她的长发。西秦是岛国,芙蓉城的风很大,刚一路走来,她头发乱成一团。“你现在可以告诉我端木良玉到底把什么东西卖给翡冷翠教皇了吗?” 她见季姝迟疑,便道,“蒸汽机?” 不给铁但给油证明两个事实。 一:他们在造武器。 二:他们不用内燃机。 如果是蒸汽机的话那无所谓,反正卫国现在用内燃机。 “听过机甲吗?”季姝开口。 “我怎么可能听过。”萧珞陷入沉思,片刻后仍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玩意,“机甲是什么?” “机甲跟作战时穿的铠甲很像,但三层楼高,由人驾驶,以一挡百,非人力可阻。”季姝说,“华茵当年见无法辖制我与云朝瑰等人,开始扶持翡冷翠教廷与精灵四国,精灵不敢与我们争锋,自动退避。她将所有赌注押在了教廷身上,因此她打算将创神者遗留下来的一些武器图样赠给翡冷翠国……端木良玉秉承并贯彻落实了她的遗志。” 萧珞觉得头痛。“你因为阻拦此事才被一路追杀,最后逃到拜占庭?” “朕不能说。”季姝摇头。“这是我们内政。” “我每问一个问题,你都回以内政二字。”萧珞脸上浮现出笑容,“这就是你与我们合作的诚意?” “因为我还没到穷途末路。”季姝含着笑,虽人憔悴不堪,但仍气势迫人,“翡冷翠国对我们来说,只是个麻烦,对于你们来说,如今怕是灭顶之灾。一来,他们与你们接壤,二来,我们有异能。”她明眸望向萧珞,“说到底你们只是普通人。” “我们尚可与钢铁猛兽一战,而你们不能。” 其实胜负未必可知。萧珞轻飘飘的斜睨了季姝一眼,“算是吧。” 呵。 季姝伤重精力不济,也只是草草与萧珞商议几句。 朝中要务仍为楚容昭把持,故萧珞并未多提。“你多保重。” 她起身离去。 楚容昭只送到门口。 萧珞有些狐疑的看着他。 自季姝被带回来后,楚容昭就没有出过凤栖宫的门。 按理说,当胸一枪救无可救,盖因人无心不可活。 不过,楚容昭的异能是驭水。 如今看来,人血和水没有区别。 她目光只是稍作停留,随即别开,“你照顾好她。” “谢谢。”楚容昭很客气。“我在帮您打听紫鸢的事情。” “没事的。”萧珞勾了下唇,她以为笑的很邪魅,实际上笑得很缺德,“反正只是按月抽风。” 这次换楚容昭头大。 他当真有一瞬想掏解药。 去他妈的大局,去他妈的计划。 紫鸢这药本是控制人用的,不能按月服下解药会痛不欲生。 也不知道哪个奇葩搞出来一味毒,硬是以毒攻毒,把痛不欲生变为按月发癫。 这萧珞每个月一疯疯七天,所有人她挨个祸害了个遍。 痛不欲生的变成了他们。 萧珞转身去找小姑娘了。 # 云容容仰卧在床,双手举着月亮城的布防图。 她眼角余光一瞄,看见宫女宫侍唰的跪成整齐的两排,就知道十三姨太又来了。 “你今天觉得怎么样?”萧珞坐在床边,问。 “姑娘,你刚走。”云容容看了一眼自鸣钟,“你就走了二十分钟。” 萧珞锤了一下床,“猫猫,给我点面子。” “我不叫猫猫!我有名字!”猫姑娘抗议。 “好,有名字小姑娘。”萧珞让宫女端过来一个盆。 盆里全是四四方方的冰块。 云容容有些疑惑,“你弄这么多冰要做什么?” 萧珞拿起毛巾,裹了一把冰,她把这一毛巾冰握在手里,指了指云容容的腿,“这个能止痛,活血化淤。” “不是热敷能活血化瘀吗?”云容容懵了。 “热敷会痛,这个消肿,而且一点都不痛。” 云容容伸手,“给我就行,我自己来。” 萧珞将毛巾递过去,但没有要走的意思。 云容容抓着毛巾,“你知道我要掀裙子吗?” “你断腿的位置不是很靠膝盖的吗?怎么这么扭捏?”萧珞觉得这姑娘很迷,“我也是女人啊。” “你是人类女性,人类中女子生儿育女。”云容容道,“我是神族之人,神族男子怀孕,故从本质上说,我们是异性。” 她要是当着萧珞的面拎裙子怕不是她耍流、氓。 “你有胸,此外我们性别应该是一样的。”萧珞道,“我外祖母姓宣。宣凤琢这人你有印象吗?” 云容容当场震惊,“她还活着?她不是叛逃出圣域后当年即伏诛了吗?” 宣凤琢,原神殿祭司长。 萧珞看云容容那难以置信的表情差点笑出来。“她同人类育有两女,一女姓王,名子佩,是我娘,另一女姓陈,单字萱,未央宫那姑娘的养母。” 宣凤琢太出名了。 毕竟不是每个女人都有本事让男人怀孕。 尤其是宣凤琢所生的两个女儿又成功的分别搞大了两个男人的肚子……一个倒霉蛋是她爹,另一个倒霉蛋是高宗皇帝楚星河。 高宗当场崩溃,浪费了五个月的时间质疑人生,之后将消息严防死守,逼他舅顾少傅认陈萱为女,以此立陈萱为后,自己跑到别宫产下一子。 自己生的就是跟别人生的不一样。 管他娘是不是南女,管这个孩子是不是心疾颇重难以假年,这孩子他生的,必须当太子。 云容容摇头,“不可能的,神族之人无法同人类生儿育女。”她十分同情的对萧珞说,“很抱歉,但有件事想告诉你……你娘其实是抱养的。” 萧珞只是笑,什么都没说。 神族有异能,巫族有魔法。 只是西陆三国中神族光明正大的与人类割裂开——大概是因为这个诡异的繁育方式让他们没办法低调。 东陆巫族藏匿于人群,是为上品世家豪阀,借助世庶不婚这一层幌子维持血脉纯净。 巫族与普通人无二,世家代代内部通婚,哪怕夫妻双方血缘再近也是女子分娩。 若宣凤琢没有叛逃至东陆,大家永远不会知道有世家血统的男子其实可以怀孕的事。 若没有高宗皇帝怀孕这么诡异的事情发生…… 大概卫国国内也不会很快达成如下两个共识。 一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把南边打回来,确保整个东部及南部沿海港口全在自己控制之下。 二枪、炮、内燃机、船必须搞。 云容容挺好奇的问,“未央宫……皇后娘娘?” “不是。”萧珞解释,“摄政王之一,因她恰好主政辽东,在东边,我们背后管她叫未央宫。” “之一?”云容容愣了一下,“你们两个摄政啊。” “三个,辽东的那个叫未央宫,西边的只能称一句华阳宫,北边那个正好,清宁宫安排上。”萧珞说,还有些缺德的在心里点出来了一个事实。 ——清宁宫就是把你们精灵四国从西西伯利亚一路锤去卡佩和加洛林的那个姑娘。 未央宫即平亲王荣宪,行四,荣元姜庶妹——熟人直接喊她荣四。 此女乃北国一位倾国佳人,身世扑朔迷离。 陈萱声称荣宪为其所出的,但荣四生母肯定另有其人。 说实话,萧珞挺想看荣四那个美艳小变态舌战群儒。 看漂亮姑娘在朝上追权逐利,为一州一城的事撕逼是一件特别赏心悦目的事。 不料男人的求生欲让荣四捡了一波人头。 荣宪一路不费吹灰之力的扶摇直上。 如今荣元姜的妹妹荣宜因生母为湖阳大长公主,出继楚氏,更名楚隐雀,年号从了公主辈的昭字,是为昭宁女帝。 东荣西萧拥兵自重的两大诸侯封亲王,以幕府的名义摄政。为粉饰太平、表示不是自己一言堂,还特意拉上了朔北总督沈节凑数。 私底下荣元姜开玩笑说楚皇坐拥荣妃萧姬,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了。 只可惜荣妃萧姬把她丢到西秦来,要她帮忙一起搞事。 云容容又要了一个毛巾,隔着裙子用冰敷着腿,眼睛瞪得超级圆,她本骨架小,没长开,看起来就很小一只,眼睛一圆更幼了,“什么,黑魔王是个女人?” 天啊! 精灵四国一路流窜,所过之处留下传说——在东边有邪恶的大魔王,逼迫他们背井离乡。 “你腿伤的这么重,还天天开着读心术啊。”萧珞微愣,随后说,“不累吗?” “累。”云容容擦了一下额头上的虚汗,“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黑魔王是个女人。”萧珞道,“普通女人。” 云容容把冰丢在腿上,揉了揉胳膊。 她突然觉得腿上一轻。 萧珞拿过冰,“我帮你敷吧。” 她多装了一把冰。 包着冰的毛巾在云容容腿上轻轻来回挪动,从断骨处袭来的那种刺痛减轻不少。 云容容这段日子疼习惯了,一下子不疼了还觉得有点怪。 “你怎么知道可以用冰敷的?”云容容挺好奇。 “我妹妹身体不好。”萧珞换了一块干毛巾,重新装了冰,“我经常在家里照顾她。” “你是个好姐姐。”云容容闭上眼睛。“虽然你杀人如麻。” 那个词——疯疯癫癫被她咽回去了。 好舒服呀。 耳边传来萧珞自嘲一笑,“才不,我是个大坏蛋。” “你杀了那么多人,是很坏。”云容容想睡觉,说话有些含糊。 她睡过去前依稀听萧珞说了这样一句。 ——“我妹在前院杀人,我在后院以她的名义跟人拜堂喝交杯酒。” 云容容:这么硬核吗? 第7章 一月下来,云容容实名怀疑萧珞是个吃瓜群众。 萧珞看起来很闲。 在云容容印象里,皇帝等价于日理万机,为百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才叫明主。 但萧珞则不然。 这个抽搐的女人居然能中午陪她吃饭,晚上再浪费好几个时辰带她去烧烤/做涮锅。 很明显,这根本不是什么正经皇帝。 萧珞不正经其实不关她事,但萧珞天天在她面前转很烦。 她有点怕天女——主要是当初被萧珞那可怕的战斗力震惊到了,不太敢跟萧珞翻脸。 这天萧十三姨又来了。 “你想走走吗?”十三姨坐在床边陷入沉思,“躺久了会肌肉萎缩耶,我没有琼花液哎。” 她发现云容容还裹着被子睡,没理她,干脆伸手戳了一下云容容的脸,凑到云容容耳边喊,“你醒了吗?” “废话!”云容容暴起。 萧珞说第一句话时她就醒了。 她原计划是装睡。 以她对十三姨的了解,过一会儿萧珞这姑娘觉得没意思就会自己滚走。 谁成想萧珞竟会打出一张牌叫你醒了吗…… “我扶你?”萧珞问。 “我先更衣。”云容容中午茶水喝多了,“你回避一下?” “伺候公主换衣服。”萧珞理解成另一个更衣了。“我给你挑了一件漂亮裙子。” 一个女官捧来一件墨绿色纱裙,裙子蓬松,金线刺绣,很仙很贵。 但云容容很崩溃,“我不是要换衣服,我先去一趟净室,我水喝多了。” 十三姨这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云容容回来,洗了脸,重新梳头。 她梳头时萧珞就在梳妆台上翻来翻去。 “这个,这个好看。”萧珞挑出来一根粉玉镶东珠的桃花簪,递了过去,她见云容容盘头发盘了半天,一挽袖,“你这头发不通就盘啊。” 女官正要上前,见萧珞拿起梳子,又退后垂手站在一边。 云容容头发还是很不错的,又黑又长。 萧珞沾了些水,把云容容的头发通开,但通完头发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好随便两侧各挑起来几缕,编了个辫子。 云容容认识到了一个事实——天女不会梳头。 “好了,我来。”云容容只好将头发解开重新梳。 她梳了一个很简单的髻,剩下的头发披着,反正西秦很冷。 “戴这个。”萧珞是真的喜欢那根桃花簪,直接上手给云容容戴上。 云容容看那簪子还行,不算太丑,就没摘下来。 她每伸手拿饰品,萧珞会提前一步递给她。 套路熟悉到可怕。 云容容拿着那柄金雀宝冠花的插梳,好奇的问,“你伺候人梳头的动作怎会如此娴熟……” 看起来像练过的。 “我妹身体不好啊。”萧珞将一个红宝前分心递给云容容。 这个前分心是铂金的,里面加了些银,看起来很亮。 “这跟你妹身体不好有什么关系?” “她头发超级长,我就帮她梳梳头。”萧珞笑的十分缺德。“我这伺候人的手法是不是特别到位?我简直是天底下最好的姐姐。” “祸害人家一顿是吧。”可惜云容容开了读心术。“十三姨,你要认清现实,你是个坏蛋。” 萧珞刚在心里回忆了一下她妹生病卧床不起的日子。 天女果然是个大坏蛋。 她趁人家睡觉,把人当人偶娃娃一样拉起来靠在自己怀里,掏出簪子、步摇、前分心和插梳,一顿祸害。 半完工时萧珞已笑到花枝乱颤。 天女她妹被吵醒,一摸头,气的挣扎下床洗漱,一连数日不理萧珞。 过几日萧珞过去赔礼道歉。 一来二去天女练出来了递首饰的功夫。 “十个姐姐九个打弟弟,还有一个往死里揍。”萧珞说,“我君子动口不动手,怎么就不是一个好人了?” “那是打弟弟。”云容容觉得脑袋上这一堆好重,拆下来两个簪子,“你打妹妹还是人吗?” “我有个好朋友,叫……” “荣元姜?” “对。” “那个糟老头子?” 萧珞拍了云容容后颈一掌,“我跟她同岁,她糟老头子我是什么。”说完才想起这个糟老头子仿佛是她自己想出来的称呼,又不吱声了,“她拿鸡毛掸子揍她妹。天天为那么一点点的破事把我们那边的小皇帝揍得满燕京流窜。” “她妹身体好。”云容容觉得萧珞她妹被那么祸害都不醒说明肯定病情不轻。 “不管她捅了多么大的篓子,搞了多么大的事,我从没拿鸡毛掸子揍过她。”萧珞再次重申。 萧珞:我这么柔弱可怜的女人当然是天底下最有良心的小可爱。 这句心声没有被云容容忽略。 云容容第一次见到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一共七大审判使这女人宰了四个,居然有脸说自己柔弱可怜…… 当她为萧珞的脸皮钦佩不已时,眼角余光瞄见萧珞的魔爪伸向了她的头发。 萧珞把几根簪子的位置换了,又重新给她换了一对红石榴石的耳坠。 云容容呵了声,委婉的说,“你是不是在拿我扮家家酒?” “我二十四了,不会这么弱智的。” “你在拿我当人偶娃娃玩。”云容容打了直球。 “手放松。”萧珞举起她的手,“来,坐在这,倚着,歪一下,很好。” 萧珞站远些。 云容容斜靠着贵妃榻,乌发半散,纱裙曳地,她一只手搭在腿上,另一只手持宫扇,半掩面。 大有海棠春睡的感觉。 “你长大以后肯定会很漂亮,可惜你现在只是一个小不点,又小又……”萧珞麻利一蹲。 茶盏擦着她的狗头砸到了墙上。 如果这不是杀人不眨眼的天女,云容容当真要打人了。 即便知道这个女人很可怕,她也有点压不住火。 “我帮你。”萧珞见云容容要起身,匆忙伸手过去。 “谢谢,不用。我没洗手。”云容容彻底放弃自己的尊严了。 天女跟一块狗皮膏药一样。 “没事,我不嫌弃你。”萧珞拉着云容容的手,“你试试站一下?能站吗?” 云容容这段时间第若干次震惊,“你不嫌弃我?” “你的手又不可能碰到过什么。”萧珞支撑着云容容两只胳膊。“我看宫女和女官挺怕你的,肯定会将您伺候到位。” 她惊愕的发现云容容上臂只需一只手就能抓过来。 这姑娘真是瘦成麻杆。 这皮下就是骨头吧。 “好,松手。”云容容嫌累关了读心。 她站直,不到数秒将萧珞往外一推,借力顺势跌坐回去,“不行,还是疼。” 她不推萧珞那一把还好,一推牵动骨伤,疼的眼前一黑,差点闭气。 “我觉得你太瘦,骨头愈合的慢。”萧珞拿手帕帮云容容擦了一下汗,“我给你炖骨头汤。” 云容容摇头,“会胖。” 萧珞问,“你来过月事吗?” 云容容:“?” 她缓了半天才勉强开口,“你一定要问我这么尴尬的问题吗?” “因为你很瘦。”萧珞说,“我朋友的妹妹为了让自己停经刻意把自己弄到很瘦的地步。” “十三姨,我十五了,如果没来过的话,我早就找大夫看了。”云容容当场决定她要再瘦一点。 来月信很痛的。 如果很瘦就可以不来她愿意一个月不吃饭。 不来月事是世上最爽的事情。 谁知晚上云容容见到了两道一言难尽的菜。 一道红烧蹄膀。一道焦糖牛乳桂花白糖糕。 “你这是喂猪!”云容容握筷子的手哆嗦了。 萧珞让宫女盛了一碗汤。 云容容低头一看,呵,好家伙,这碗汤是猪蹄炖鸡。 一碗下去胖三斤不成问题。 “这个很好吃的。”萧珞从焦糖里拎出来一块白糖糕。 白糖糕被夹起来的一瞬底下一坨糖丝瞬间诞生,堪比拔丝红薯/苹果/鲜奶/香蕉/奶豆腐。 云容容看着觉得牙疼。 萧珞将白糖糕放在盘子里,亲手递给云容容。“真的不是特别甜,你相信我,里面有夹心的,我特意吩咐御膳房放的奶油芯。” “我看着就饱了,我认真的。”云容容其实很想尝一口。 焦糖的味道和桂花的清香混合在一起,十分诱人。 尤其白糖糕看起来软软的,每一个小孔里都浸满了焦糖。 十分罪恶。 但肯定很好吃。 她为了克制住自己的冲动,索性放下筷子,伸手去拿放在一边的茶盏。 就这么一转头,云容容和一个漂亮女人眼对眼。 “有刺客!”云容容吓了一跳。 她发现宫女和宫侍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这位是天女那边的人? “姑娘贵姓?”于是她问。 “白糖糕好吃的。”那个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小姐姐答非所问。 这个姑娘看起来跟天女一样大,也二十出头,很飒,穿着一件样子很怪的紫色对襟裙。 小姐姐五官有些英气,眼睫如蝶翼,鼻子挺翘,肌肤胜雪,容颜傲人,眼眸纯黑,像黑曜石。 “不吃,会胖。”云容容猜,“你是荣元姜?” 她又看看天女,企图将两个女人做对比。 随后她发现没法比。 萧珞很精致,衣冠楚楚,化着淡妆。 但这姑娘素面朝天,三千青丝用一根炸鱼时才会用的筷子随便一卷一插完事,连外袍都欠奉, 不过这妹子确实身材好。 云容容目光上下把荣元姜打量了个遍。没办法,那姑娘穿了件低胸裙,更糟的是她胸颈都扑了粉。 灯火下珍珠粉中的小珍珠颗粒五光十色,更是引人注目。 “荣宓。”荣元姜纠正了一下,“字元姜,荣元姜其实也可以啦。”她摸了摸云容容的狗头,在旁边坐下,“升鸾姐,你从哪里捡到了一个小、萝、莉?” “房顶上掉下来的。”萧珞说。 “你从哪里冒出来的?”云容容问。 “天机不可泄露。”荣元姜举起藏在背后的托盘,“薰衣草蜜汁鸡腿吃不吃?” “不吃!”萧珞听名就知道这玩意谁点的,火速摇头,“我不要试毒。” “小姑娘吃不吃?”荣元姜一点也没把自己当外人,“你刚刚盯着我的胸看,多吃点你自己也有了。” 她借盘子的遮掩用口型和萧珞说了一句话: ——这姑娘怎么这么瘦? 按理说,逃难的流民不可能这么白,皮肤也不会这么细腻,这肯定是个名门贵女。 但这也太瘦了。 萧珞回以口型:她腿断了,这是个伤患。 云容容给荣元姜这姑娘下了一个定义——地道的女、流、氓。 她夹了一个鸡腿放到一边。 “有事吗?”萧珞问。 “有,”荣元姜道,“难道我专程跑一趟请你尝黑暗料理吗?”她补了一句,“我要退货。” 她擅长空间系魔法不假,但对她来说,位置切换也很费魔力。 她怎么可能会耗费这么多的魔力只为将人公开处刑? 不可能的! 萧珞忙摆手,“那是高订首饰,一经售出概不退换。” “你强买强卖给我的。”荣元姜调侃。 萧珞想笑,却骤觉天旋地转,不仅头疼还恶心,匆忙用手支住桌子。 云容容:“你怎么了?” 荣元姜忙问,“你还好吗?” 萧珞没有答话,过了会儿才抬起头,一脸茫然。 她环视左右,随后视线落在自己衣服上——明黄色龙袍。 云容容就看萧珞猛的一拍桌子。 萧珞指着云容容,说:“皇后,你竟然克扣贵妃份例。” “你作为一国之母,母仪天下,既与朕共祭上天,就应上事宗庙,下继后世,怎能如此过分,你该当何罪!”她对云容容说。 云容容再度开了读心术。 萧珞心道:这个小皇后真恶毒,自己恨不得把所有首饰都戴出来,贵妃居然连个簪子都没有,沦落到用筷子梳头的地步,小皇后这是在打朕的脸啊。朕不能忍。 又恨铁不成钢的想:这贵妃也太任人揉搓了,堂堂三妃之首被欺负成这样才知道找朕告状。 萧珞一本正经的对荣元姜说,“你别急,朕一定给你做主。” 云容容当场笑死。 荣元姜:我靠。 第8章 云荣二姝静静地坐在那里看萧珞发癫。 “她中的到底是什么毒?”云容容没忍住,还是问了。 “紫鸢。” 云容容掏出来个瓶子,“这是解药。” “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当时没解药,只好用另一种毒去压制症状。”元姜指着萧珞。“我现在怀疑这两种毒混在一起生成了含笑半步癫。” 云容容收回解药瓶,很颓废的说,“那我没办法了。” 哪个奇葩干的好事? 此时萧珞呵斥,“皇后,你去坤宁宫跪一晚反省一下。” “皇后腿断了。”云容容随口怼了一句。 “那你去趴一晚。”萧珞很快找出来了备用方案。 云容容端着茶盏的手一抖,差点将茶水泼自己身上,“趴一晚?” “你不是腿断了吗?”萧珞理直气壮地说。“朕准你五体投地。” “你等着,”荣元姜拍了云容容肩一下,“我去去就回。” 荣元姜这个去去就回并不贴切。 三个时辰后还不见踪影。 云容容一边应对二度发病的萧珞,一边骂娘。 ——谁特么给萧珞解的毒? 她偶尔也会用紫鸢控制别人为她办事,毒发时痛到满地打滚她日日见,见怪不怪,但从无一人中了这种毒后会发癫! 从来没有! 三个半时辰后——凌晨两点整,荣元姜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您将您朋友带回去好了,你不要以为你把人从外面领进来我……”荣元姜当她瞎吗? 云容容这句话没说完又硬生生的咽回去。 这姑娘比荣元姜个子高。 她赶紧扭过头核实萧珞是不是还在。 萧珞喝多了开始哭。 云容容火速挪过去了四个绣凳,凑到小姑娘面前,瞪圆了眼睛,本身她眼睛轮廓很圆,一瞪更像猫了。 她迟疑道,“你们是姐妹?” 片刻,姑娘开口,“不要凑过来盯着人看。” “我也是女孩子。”云容容想到东陆风气好像很保守,连忙解释了一下,“对不起,我们这里女子为尊,我忘了你们……” “会对眼的。”姑娘打断。 云容容作为一个要面子的女人二话不说赶紧移开了视线。 姑娘穿着一件很怪的玄色裙子,跟荣元姜那件不太一样,怀里还端着一只狸花猫。 抱猫姑娘一脸的我好困。 “你在前院杀人,你姐在后院替你拜堂?”云容容好奇。 这位肯定是萧珞妹妹。 细看之下两人有点区别,萧珞更妩媚,艳到极致眉目带煞。所以她总是笑意盈盈,若真面无表情,一记眼刀过去人人腿软,云容容当年也不例外。抱猫姑娘长的过于俏丽,哪怕沉默相对也让人觉得温婉可亲。 妹妹头发很长,像墨色的贡缎,用三指宽的发环吊了高马尾还能齐膝。云容容瞬间觉得萧珞不是个坏蛋,因为她也手痒痒想祸害。 抱猫妹侧头看着她,黑水晶般的眸子转了一下,但没说话。 看来是默认了。 “那个倒霉蛋是谁?”云容容好奇,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出口就一句倒霉蛋,赶紧解释,“对不起,我意思是新郎是谁?” 这新郎上辈子得欠这对姐妹多少钱…… 肯定把这对姐妹花骗了个倾家荡产,这辈子才会如此倒霉。 “那人姓荣。”抱猫姑娘答了这个怪问题。 云容容哦了声。 姓荣……有点意思。 荣元姜家里的亲戚? 看来季姝等人与卫国上层互通有无。 东陆人想做什么?西秦所谋何事?她到底在这一串事情中扮演了怎么样的角色? 云容容端详着自斟自饮的萧珞,“你家里人能分清你们姐妹谁是谁吗?” 这姐妹两人不仅长得像,连说话声音也像。 难怪萧珞可以替妹拜堂。 抱猫姑娘挑了下眉,没答话。 云容容玩起了找不同的游戏,此时又回头仔细打量抱猫妹。 还真能分出来。 她终于找到了最关键的两点不同。 抱猫姑娘比萧珞高,还比她瘦,所以裙子有意没有收腰,腰封只是虚拢。 云容容有一点担忧自己的未来,这姑娘亲身证明瘦到一定程度后会一马平川。 猫妹下意识手探入袖,按住匕首柄。 别看这只狸花猫胖乎乎圆鼓鼓的,可惜继承了野猫的性格野脾气差,此时觉得被搂的有点紧,它不太舒服,上去就一爪子。 这一爪子下去姑娘手背顿时皮开肉绽,很突兀的挂了三道血痕。云容容本想逗一下那只猫,见状赶紧往后躲。 “喂喵。”姑娘松了手,顺带揉了一下狸花的脑门,语调感觉像撒娇。“疼哎。” 狸花还很委屈的往左边一躲给猫妹一个毛茸茸的后脑勺。 正好狸花的脑袋凑到了荣元姜面前,她抬手挠了一下狸花的白下颌,想说你别挠人。可狸花顺势蹭了一下她的手,元姜马上心都化了,张嘴嗲里嗲气就是个喵。 她绝望看灯。 没救了。 果然猫从来都不叫,永远是人在每天对着猫喵啊喵个没完。 “它挠你的时候你得打它的。”云容容提醒道。“宠物猫很早就被抱走了,没猫妈妈教它下手没个轻重。” 比如她早年手上沾的人命基本上都是误杀。 没人教她怎么收招。 “猫记仇的。”猫妹倒是很无所谓。“反正它平时不太挠人。” 此时萧珞喝光了一壶酒,一掌捶在桌上,“一口气不来,向何处安身?”再一抹眼泪,愤恨道,“爱妃,朕一定杀了皇叔为你报仇。” 抱猫姑娘清咳一声,“你……” “爱妃……”萧珞霍然站起,“你终于来找朕了,朕日日祈求你能入梦与朕于昭阳殿再会。” 她快步冲上前。 云容容哟了声,正在心中吐槽萧珞自恋,却见萧珞将猫夺了过去,搂在怀里,一顿胡撸,“爱妃,朕好想你。” 猫开始往外挣扎,最后张嘴要去咬萧珞。 萧珞怕挨咬,赶紧将猫放到床上去,她半跪着看猫在床上炸毛,半天才挤出来个笑脸,“皇妹你来了?”说罢紧紧搂住皇妹,泪如雨下,“朕也不想用你抚科尔沁……” 正常人要么将萧珞推到一边,要么与萧珞抱成一团,抱猫姑娘倒很奇怪,不挣扎也不回拥,而是很冷漠的站在那里,估计萧珞勒的有点紧,她喘不上气,故声音有点断续的问,“你知道你姓甚名谁吗?” 萧珞犯病时居然是逻辑自洽的。她没理这一问,而是接着往下说,“可是朕也没办法,朕膝下无女,只能……” 云容容:这女人疯了。 有人拉了下她袖子。 “这个好吃。”荣元姜递过来盘荔枝,“我从家拿的。” “你家在附近?”三个半时辰打个来回,肯定住芙蓉城。 “没。我家在滨京清漪园。”荣元姜十分同情的说,“今晚辛苦你了,皇妹刚在洗头发,我也算开了眼界。”她扬高声音,冲皇妹嚷,“真的有人可以洗澡洗两个半时辰。” 这恐怕是磨蹭的最高境界。 云容容兴冲冲的开了一个荔枝,一尝哭了,这荔枝不甜,“你买的这盘不太熟,得跟香蕉放两天。” “我回去试试。不行的话我就把它们做成刨冰。” 皇妹成功的将萧皇帝甩给猫。她走过来,很明显是不想搭理她姐。 “不能给点药控制一下症状吗?”荣元姜递过去颗荔枝。 “不会死的。” “所以?” 皇妹绕了一圈坐到两人对面,先瞥了云容容一眼,拿手帕擦了一下手背上的血,转过头去看她的猫,“过几个月就好了。” 现在抽风脑补出来的故事已经有逻辑了。 云容容刚手欠上去撩了一把皇妹的头发,手感很棒,像水貂的毛,不料被发现了,只好尴尬笑笑,“姑娘怎么称呼?” 头发居然可以真的养到这么长…… 好想试试看。 垂地长发配曲裾和额饰一定会很好看。 “别手欠养着玩。”皇妹答了句没有任何意义的话。 过腰以后就会陷入每天浪费两个时辰弄头发的困境。 云容容本想自我介绍,见抱猫姑娘这般作答,也不打算说自己名字了。 “小姑娘,你爹娘呢?”荣元姜觉得这么小的女孩一个人在宫里呆着不太好。 抱猫姑娘插了句话:“她是天枢云……” “叫我云容容。”云容容赶紧打断,“你怎么知道的?” 抱猫姑娘丢荔枝回盘。 “我也可以是瑶光。” “我见过你……”抱猫妹说。 云容容一惊,瞬间脑子当机。 这人长得很像天女哎,会不会…… “……的画像。”抱猫妹说话语速很慢,当云容容已经脑补出三四种解释后她才将这句话讲完。 云容容:“……” 荣元姜开始盯着云容容看,“你多大?” “我十五。”云容容问,“怎么了?” 她看荣元姜脸唰就变白了。 云容容遂用了读心术。 累点就累点吧。 她的费点力气从所有人的心声中找到荣元姜的声音。 门外的宫女:好困,我不想上夜。我饿了,我想吃甜酱焖锅。 抱猫姑娘:我上一顿饭是什么时候吃的来着?前天?大前天? 荣元姜:天啊,这是个小姑娘。 萧珞:爱妃,你理理朕好不好…… 狸花猫:这里怎么打结了? 云容容先往萧珞的方向看去。 狸花猫不理她,它忙着舔毛。 “你觉得我年纪小,不堪此任?”云容容觉得荣元姜有趣,回了荣元姜的心声。 “不是。”荣元姜赶紧说。 造孽啊……这么小的孩子。靠,氕氘氚!这姑娘会读心术! 云容容又拿了颗荔枝。“我六岁就杀过人了。” 这时荣元姜捧了一颗剥好的荔枝过来。 “你干什么?”云容容愣了。 “我帮你剥。”荣元姜说,“张嘴。” 云容容低头把荔枝吃了,含糊的说,“我腿断了,手没事。” 这颗还是酸的…… “你要吗?你不想剥我帮你剥?”荣元姜问皇妹。 “你们刚说完这个不好吃。” “你想起来你上一顿饭是哪天吃的了吗?”云容容与这两人尬聊。 荣元姜见桌上有盘白糖糕,端起来往皇妹面前一怼,“你多少吃点。” 皇妹十动然拒,“我走了,你们慢慢聊。” 她刚出门又想起猫,于是折回来,将猫抱起,再推门出去。 没过五秒她就很尴尬的回来了。 狸花四处张望:这是哪里?炭球呢?我怎么又回来了? 荣元姜慢条斯理的咬了口白糖糕,马上捂着嘴,恶狠狠的盯着那块点心,含糊的说。“你以为你在滨京呢?” 呸,这点心什么玩意。 两片海绵蛋糕外涂了一层糖霜,里面的夹心是冰糖。 刚一口咬下去她门牙差点阵亡。 她偷偷把那块白糖糕丢回盘子里。 “这里跟滨京有时差?”抱猫姑娘看了一眼自鸣钟。“差……”她算了一下,“四个时辰?” “对。整八个小时。”元姜擦了下手。 荣元姜和抱猫姑娘走了。 萧珞喝断片睡了。 云容容躺床上感叹了一声这一天真兵荒马乱,头沾枕头的瞬间睡到昏天黑地。 她是被饿醒的。 醒过来她就闻到了烤鸡的味道。 云容容匆忙掀开床帘。 她对上了荣元姜的那张俏脸。 小姐姐坐在八仙桌旁,桌子上摆了一只……烧鸡。 云容容定睛一看,那烧鸡居然是热的,怕是刚出锅的,还有热气往上冒。 “给你带好吃的了。”荣元姜说。 云容容赶紧合上床帘,再打开,荣元姜和烧鸡还在。 不是梦。 靠,荣姑娘你咋回事? 不是说回家了吗? “我觉得你太瘦了。”荣元姜一本正经。 她以为天枢是一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 没成想是个小孩——一个小姑娘,很小一只,还受了这么重的伤。 荣元姜觉得过意不去。 云容容:我去? 第9章 萧皇帝第二次抽风的七天让云容容认识到人生真是起起伏伏伏伏伏伏伏。 她与乱入的荣姑娘对坐。 面前一个巨大的炉子,上面拢了金丝罩,炉火正旺。 切好的牛肉被烤的滋滋作响,有油滴下。 萧珞拿着一个很大的夹子,正往上面放用酱料腌渍好的五花肉。 云容容凭空造冰,“你不热吗?” 现在是六月,已经入夏了。 荣元姜穿着中衣裙,手拿扇子疯狂扇风,“我死了,热死的,有事烧纸。” 滨京比燕京还靠北,夏天最热的时候也就对标燕京晚秋。 她超凶的看着云容容,“所以你为什么会在这个天气里想吃烤肉?” 云容容欲哭无泪,“我随口一说。” 一个时辰前荣元姜问她你想吃什么? 云容容随口胡扯,“烤肉。” 半刻钟前萧珞带着一群宫女宫侍浩浩荡荡的来了。 皇帝仪仗过后,就见御膳房的宫女搬着烧烤用的家什。 萧珞证明了身中剧毒会导致气弱体虚,她对着炉火竟连汗都不出。 萧皇帝拿起剪子将一大块梅花肉剪开,“皇后和贵妃尝尝。” 御膳房的宫女们很尴尬的戳在一边,她们也没见过这种奇葩吃法,遂不敢上手。 云容容灵机一动,化出一把冰团扇,可惜没扇两下水攘了自己一脸。 荣元姜正想开口跟云容容要冰扇,见云容容扇两下就拿手帕擦脸,又把话咽了回去。 “挺好吃的。”云容容夹起来一块肉,沾了点甜面酱。 她第一次见到这种吃法。 在她印象里,这种甜酱是配烤鸭吃的。 “沾这个。”萧珞端起一盘海盐,“然后年糕沾这个。”她又举起一盘细砂白糖。 年糕被烤的两面金黄,四角微微发棕。 云容容违背自己的理智,夹了一块年糕,咬了一口发现年糕里面有夹心。 夹心是黄油混了牛乳和蛋清做的,微咸,和糯米本身的甜味搭配在一起恰到好处——干吃也很好吃。 “这个可以刷甜辣酱。”荣元姜扔过来一碟酱。“三韩总督贡的,你们这边应该没有。” 实不相瞒,西秦盛产黑暗料理。 她前段日子有事去了一趟地处西秦北部的金碧城,上来就踩雷。 荣元姜点了一道名叫晶莹剔透的菜,不料是切好的肥猪肉片配当地的烤馕。 一点瘦肉都没有。 她偶尔还是会吃肥肉的,比如冰糖肘子或红烧蹄膀。 但那肉是生的! 谁特么的吃生肉! 从此荣元姜发誓,哪怕耗费三分之一的魔力,她也要办完事直接瞬移回家吃饭。 云容容骤然左拥右抱,有些不知所措。 她不得不夹起一块年糕,用筷子断成两段,一块沾白糖,一块沾甜辣酱。 “你腿好一点了吗?”荣元姜问。 她一问,萧珞也凑过来,“皇后腿怎么样了?痛不痛啊,痛的话我叫太医送点白曼陀罗来?” 云容容慌了。 “这是小伤。”对她来说确实不算伤的很重。 话音未落,那两个姑娘眼睛瞪得溜圆。 “那叫小伤?”萧珞柳眉一竖,假装很凶。 荣元姜摇头,“行吧,你这确实比当胸一箭好一点。” 萧珞又弄了一碗排骨汤摆在云容容面前。 云容容想了半天都不知道这女人从哪里掏出来的排骨汤。 “有牛骨髓嘛?”荣元姜问御膳房的宫女,“上一盘烤好的。”等那盘牛骨髓端上来后,她才跟云容容解释,“这个补身子。” 云容容盯着那碗汤和那盘牛骨髓看了半天,端着一盘香菇连人带椅挪到三米外。“好热,我凉快一下。” 她躲到窗下。 要不是腿不行她就落荒而逃了。 萧珞很快又烤了一块梅花肉。 荣元姜边吃边往云容容那边瞄。 云容容惊慌失措。 天女要杀她,她不在乎,天女拿她当娃娃一样打扮,她嬉笑怒骂。因为她确实这段时间行走不便,要找个地方养一下伤,在宫中至少有宫女伺候她,总比自己挣扎着做饭洗衣强。 可天女会问她腿痛不痛,有没有好。 天女的小女朋友会问她饿不饿,今天想吃什么。 她宁可这些人把她锁进牢里严/刑/拷/打,至少她对那个流程熟。 她是一柄利刃。 不能杀人的利剑怎么可能还有存在的必要…… 云容容这段时间以来第一次没用读心术。 她知道为什么楚容晴有异能而不用了。 诚然,她想知道这两个女人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 这一切当然只不过是假象,因为没有莫名其妙的爱恨,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对另一个人好。图穷匕见后她可以理直气壮的说一句:看,人性本恶。 她就能继续硬下心在这世上存活。 但她又不想知道真相。 她宁愿相信这是两个智障,会对人好却无所求。 你是个懦夫。云容容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 她夹起一块香菇吃了,正吃着,明黄色裙摆映入眼帘。 抬头一看,好嘛,是萧珞的那张脸。 萧珞塞给她一个白瓷茶盏,“酸梅汤,解腻的。” 名动天下的天枢审判使云容容左手端盘,右手一手二用——无名指和小指扣着筷子,余下三指握茶盏。 云容容不得不承认,她算身败名裂了。 # 萧珞恢复正常后再度陷入尴尬。 雍和宫,夜未央。 小姑娘留宿紫宸宫清凉殿,她暂住雍和宫。 荣元姜那女人在芙蓉城足足滞留了七天,全程目睹了她发病。 萧珞尬笑。“您给我留点体面?” 她不想当着荣元姜的面犯病。 相识相知十数载,她宁愿荣元姜记得从前那个漂亮温柔的女孩,而非她如此狼狈的一面。 顶着炸鱼筷子的贵妃娘娘言笑晏晏,“荣四跟逐月都在滨京,我这段时间没事干。” 荣元姜揉了揉脖子,她怀疑自己有颈椎病,“我又没本事花两个半时辰洗澡,所以在家里闲到要发霉了。”话音未落开始指着自己找萧珞算账,“糟老头子?”她一字一顿。“别辩白,别解释,别找借口,云居雁小姑娘把你卖了。” “我管楚容昭叫恶毒婆娘。”萧珞为表示自己对所有人一视同仁而自曝。 “他本来就是个恶毒婆娘。”荣元姜说。 她拿出来一封信。 萧珞拆开信,“我弟穷到没钱买首饰的地步了吗?” 不应该啊。 他跟荣四管控每年发行多少银票入市,谁没钱这两个都不可能没钱,毕竟他们那个层面钱是治国工具。 “沉。”荣元姜的回答让萧珞无言以对。“怕秃。” 萧珞表情凝固于看清信上的字的那一刻。 这封信是天竺王与锡兰王共禀卫国的。 目的:求救。 寥寥几字让萧珞心中一抽。 透过这封信,她仿佛能看见连日不绝的大火,化为废墟的宫殿,钢铁猛兽在城池间穿梭,每落下一步,大地巨震,所过之处,一切皆为荒土。 百姓或被巨兽碾为尘埃,或拖家带口四处流窜。 “两国交兵,殃及池鱼。卿本佳人,奈何怀瑜。”荣元姜感慨。 灯火时明时暗,更显得她神情极为凝重。 天竺与锡兰产铁。 荣宪也打过天竺的主意。但她后来发现西西伯利亚与东西伯利亚产出来的铁比天竺铁资质略好些许,该事作罢。 “我觉得这个就是季皇说的蒸汽机甲。” “这么快吗?”萧珞皱起眉,不忘纠正,“蒸汽机和机甲。” “我怀疑翡冷翠国之前通过别的手段弄到了蒸汽机甲的设计图纸。”荣元姜假装没听见,依然故我,还用着那个自创的新词。 作为一个跪坐了二十多年的人,她不怎么习惯用椅子,“神都没本事在不到两年的时间内量产这么多成品。” “他们可以偷图纸,我们是不是也可以?”萧珞还真琢磨出来了一个办法。 荣元姜却摇头,“我们用的是内燃机,本身油就要先供陆战的装甲车和海战的战舰,水能循环用,但油你烧完就没,那么大的一个玩意,得多少油啊!” 萧珞瞬间脑补出来了这样一幕场景:一个机甲横扫四方,可惜帅不过三秒,走两步一停,后面的供油车赶紧冲过去加油。 “不过我们总不能倒回去用蒸汽机。”萧珞递信回去。 从一个细节处她发现,内燃机所提供的动力比蒸汽机高很多。 从滨海下锡兰只需要一个月,但从罗马下锡兰需要两个半月。 滨海更远。 “二宫主觉得翡冷翠会先打圣域。他说西秦靠海,东宋与卫国接壤,北燕居北,圣域离翡冷翠最近,且翡冷翠教皇拿不准圣域手里还有多少像蒸汽机甲这样的东西,以那人性格,他会先怼圣域。”荣元姜道,“大宫主,谈谈你的看法?” 萧珞倒了杯茶,“叫我女皇陛下。” “女皇陛下怎么看?” “荣四打算怎么办?”萧珞不答却先问。 “荣宪于拜占庭陈兵了。”荣元姜用点心摆出来了一个简陋的地图。 如今卫国各州军队统一调动,除沈节捡了个便宜外,各方诸侯与关中世家均觉自己这辈子的努力和心血瞬息化土。 但活着很重要。 既得利益者当然不可能跳出来扯淡说神族三国和翡冷翠国其实是敌对关系。 外人弄不清西陆的状况,只好认命。 她很快指出来外围的三点,西秦是西陆外的岛国,岛名亚特兰蒂斯。北燕在最北,虽国土近半都在北极圈中,可因暖流经过,有千年不冻港。东宋比较蛋疼,首府妙音城,边界接壤珍珠郡。“荣四也觉得翡冷翠打圣域最划算,一者探虚实。二者隔山镇虎,不战而屈人之兵。不过呢,她不是赌徒。” 萧珞看着点心。 荣元姜提议,“要不喊一声她本名,算了。” 她们的原计划是要云容容杀端木良玉。 长老院长老与国师只不过是掩护和一种心理上的施压。 两人对视良久。 又是荣元姜先开口,“你知道天枢是小孩子吗?” “我以为她是瑶光,我把她们两个搞混了。”萧珞觉得头痛不已。“我要是知道她是个小孩我能跟云朝瑰说借神族利刃一用吗?” 云朝瑰是个狠人,自己妹妹都舍得出去。 季姝更狠,那是自己养大的小孩。 “你要是不愿出面,我来处理?” “不。”萧珞回绝了荣元姜的提议,“让她按计划杀了端木良玉。” 荣元姜如不认识萧珞一般的盯着她。 “若圣域与翡冷翠一战,我们就能知道……”萧珞用筷子将点心重新摆好,“普通人靠机械是否能与神一战。” “事已至此,”她放下筷子,有些阴郁的说,“先撩者贱。” 若季姝真的死在了拜占庭…… 圣域毕竟不是国,它需要借口才能调动三国六域的兵马。 为季姝报仇当然是一个绝妙且一箭双雕的理由。 既圣域已有一战之意,他们又何需留情? “事成之后你打算怎么处理云容容?”荣元姜很快将自己的表情调整过来。 她有些内疚。 是她没有保护好萧珞。 让一个温柔善良的女孩一步步的变成了如今的这个样子。 “对她好点,权当补偿了。”萧珞避答了这个问题,“还能怎么办?我又没有异能。” 她擅长木系法术,能和植物产生共鸣,但再厉害的女巫也难以匹敌信手一挥即能烈火焚山的异能拥有者。 她能狙杀一次不代表能成功狙杀第二次。 “这是渣女的座右铭吗?”荣元姜想起自己这些年看的话本,危险发言。 “像您学习,渣到最后我们姐弟你左拥右抱。”萧珞开玩笑,嘴里调侃但心中不是滋味。 她同意荣萧二人的提议来西秦也是因为她不知该如何面对荣元姜,才借此躲出来了。 荣元姜比了个中指,“您说我渣?” 十余年的时光不可能轻易抹去,说断就断。 爱是一种情绪,不随时间而变,不伴地点而迁,但迈不过人命这一关。 燕京宫变后她们这段感情彻底宣告覆水难收。 萧珞:唉。 第10章 卫国,滨京。 整座紫禁城只有两栋宫殿仍点着灯。一者乾清宫,一者长春宫。乾清宫为帝王起居之处,前殿彻夜长明灯不熄,长春宫有些与众不同,此时宫门前禁卫层层把守。 女帝年少守寡,不曾立后择妃,故西六宫之首的长春宫建成后直接空置。 宫女经过时会好奇的张望,但看见侍卫左刀右枪站成两排,又都乖乖的把头缩回去了。 一个年纪稍微大一些的尚食局女官去给圣人送夜宵,经过此处,心里默道了句:要起风了。 滨京太靠北,时节已步入六月底,可风还是刺骨的凉。 沈节头秃,在另外两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和仓鼠一样嚼了一碟蟹壳黄。 她不仅吃,还盯着荣宪吃——为了抓紧时间多看漂亮姑娘两眼。 荣宪一代枭雄,弓马得天下,生平未逢一败,以摄政之名代行君王之权,若换张脸肯定大卫军/神/的/名/称扣头上了,可惜她实在是长得太漂亮,反而喜提了一个绰号:洛水神妃,简称洛神。 洛神一袭玄色三绕曲裾,正红色腰封束腰,裙上金线绣西番莲在灯下熠熠生辉,可惜像是刚从家里出来的,如鸦羽般的长发只是很简单的在发尾处用紫色发带捆了一下。 沈节在心里评价了一番。 确实是睹神妃一面,天下红颜皆枯骨。 荣宪端起绿琉璃茶盏,抿了口茶,她其实不渴,只是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十分熟悉这种目光,那蕴含千丝万缕情感纠葛和占有欲的视线她见的太多了。 不过沈节是个女人。 女孩子这么看着她让荣宪觉得自己的颜值得到了认可。 长达半刻钟之久的沉默为沈节所打破,她指了一下空盘子,“给我再上一盘。” 长春宫婉仪行礼,上前端走了空盘子,跟逃荒一样跑掉了。 “荣四,讲道理。”沈节说,“你应该在我彻底把蟹壳黄吃完之前叫人上点心。”空盘多尴尬。她又开始端详萧珂。 漂亮到像人偶娃娃的生灵不应该是男人…… 只要这人不开口说话,就是一个温婉尔雅的绮姝。 男人自带侵略性,会令她下意识神经紧绷并高度警觉,故这一性别与美丽及无害这种词绝缘。是故她一直在琢磨萧珂的真实性别。 声音毕竟可以仿。 “说正事。”荣宪没给沈节面子。 沈节盯着正殿中央的那堆废铁,试探性的说,“我勒个去?” “滚!”荣宪指着殿门。 三人再度陷入谁也不先开口说话的困境。 “这不是蒸汽机。”萧珂出言尬聊。 那堆废铁是从天竺海带回来的机甲残骸。 翡冷翠国打下加尔各答后东去,放弃锡兰,直奔卫国南部海域,与海军交火。 荣宪十分不道德的想了一个对策。 全程不接兵,在舰载反装/甲/野/战/炮和大口径开/山/炮射程允许范围内直接炮轰,辅佐岸上滑膛/炮齐发。 她手下将领杨曹娥领军,尝试了这个新流派。 事实证明,这法子虽然简单粗暴耗军火,但十分有效。 两军交接两日,横扫南亚的翡冷翠撤军。 杨曹娥捡了一船破烂,将这些破铜烂铁给送回了滨京。 荣宪收到一船烂铁时当场炸了,她差点想骂荣元姜。 谁家蒸汽机是这个样子的? “您夫人说这是蒸汽机甲。”荣宪面无表情的说。“尊夫人这些日子去哪了?来求援的使臣是天竺国的公主希里黛玉,孤让二姐见的她!” 空间系魔法最令人头疼。 长于此术的荣元姜整日里神出鬼没。 用不着她的时候此女在家数地砖。有事找她时一转眼人就不见了。 荣宜没立后,她与沈节未成家,最后荣宓以梁王后的身份代掌凤印和中宫笺表,统御内外命妇。 后果就是荣元姜疑似把凤印整丢了,她一直拿别的印滥竽充数。 凤印以隶书刻皇后之玺四字。而今用于封免外命妇诰命的中宫笺表上落印振鹭西雍,还是梅花小篆——只有字数对了。 这种小事荣宪忍了。 现在她长姊变本加厉,需要她陪使者时整整五天不见踪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鸾娘原话是蒸汽机和机甲。”萧珂也将这两个东西二合一了。 机甲肯定需要动力。萧珞说神族给了蒸汽机图纸。翡冷翠还肯卖油。 三管齐下,他也误以为翡冷翠造出来了以蒸汽机为动力的机甲。 怎么说呢……不怪荣元姜…… 废铁里引擎炉至今仍在轰鸣空转,固执的制造噪音污染。 蒸汽机烧煤,有很大的烟和蒸汽。而这个引擎炉一点烟和水汽都没有,数月下来都没有熄火。 荣宪扫了他一眼,“我问你荣元姜人呢?” “你刚是顺口一提。”萧珂支颐着靠在几案上。 “我在很正经的问你了。”荣宪真的十分想将这对名义上的夫妻抓了打一顿军棍。 “你下不来台了而已。” 荣宪深吸一口气。 沈节承担起防止这两个奇葩产生口角的重任,“停,是神是鬼瞎猜没用,我们得开引擎炉。”她说,“子不语,怪力乱神。” 她心中吐槽,这两人真是脾气一个比一个古怪。 脾气这玩意,没有最差,只有更差。 荣宪经常一个滚字丢出来,萧珂经常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要不是这俩长得是真漂亮,她早就动手打人了。 沈节集火,故荣宪与萧珂同时看向她。 “开吧,出事我担着。”沈节将那杯花果茶喝完,“总的师夷长技以制夷。” 沈节确实敢开这引擎炉。 精灵四国有很多取暖用的精巧器件,包括核/反/应/堆。她接手西西伯利亚至东西伯利亚这片广袤土地后也掌管了那些核/电/站。也因此得知放/射/性物质会干扰仪器,所以反应炉外壳必须用铅。 这个看质地很明显就是个破陶瓷。 “我们三人讲两句。”荣宪吩咐。 宫女黄门外加禁卫全部退至殿外。 整个正殿只剩三人和一堆废铁。 萧珂与荣宪对视一眼,他随即一翻手腕,一柄短匕捧在摊开的手心。 沈节皮笑肉不笑,“您自觉点,就你一个男人,你让我开啊。” “谁说的谁开。”荣宪道。 “你这立场转换的真快。”沈节起身,就着萧珂的手抽出短匕,使劲往引擎炉上一扔。 正中。 这柄短匕用南极玄铁打造,削铁如泥。 故匕入引擎炉的一瞬,裂缝爬满那半个书案大的古怪四方体。 咔一声,引擎炉炸了。 陶瓷炉子以一种沈节意想不到的形式为她的准头鼓掌——碎片迸的到处都是,有几片直接嵌进了殿中承重的柱子里。 沈节当场躲到柱子后面蹲着,等没动静了才站起身,“有暗器。” “你真的很喜欢说废话。”萧珂也躲到了一根柱子后面。 两人从柱子后转出来,发现殿里没有人。 沈节摸不着头脑,环顾四周发现主座有把伞跟雨后蘑菇一样冒了出来,试探性的喊了声,“荣四?” 荣宪徐徐收伞,一记眼刀甩了过去。 她坐上位,周围没柱子,且离门最远。 幸亏这把伞从伞柄到伞面全是钢的,不然今日当场毁容。 “这什么味道?”荣宪皱眉。 整个正殿一股腥甜味弥漫开。 “血?”沈节试试探探的说,想了半天提出另一种可能,“阿米巴痢疾?” 肯定不是红茶和果酱。 荣宪想把沈节打包扔回冰城去。 平时沈节给她的印象还不错,是一个知进退的普通世家贵女,没什么特点的名门闺秀,不料混熟后,这姑娘比医生出身的班宝镜还口无遮拦。 引擎炉碎的只剩一半,内壁光滑,有深红色的液体顺着引擎炉残骸往外流淌。 那不明液体流淌过散落在地的碎片。 碎片骤然凝聚出紫色光芒,又随即熄灭。 沈节胆子很大的走上前,掏出她随身带的匕首,划破掌心,对准一片落在几案上的碎片将血滴下。 莫得反应。 另外两人齐齐用围观弱智的表情盯着沈节看。 沈节尬笑三声,摇铃招呼宫女进来收拾。 粗使宫女进来看见这场面,内心将这三个祖宗的母系亲属挨个问候了个遍。 一个小宫女去取嵌在柱子上的碎片,因碎片边缘过于锋利,不小心把手割破了。 只是一道小小的口子。 碎片边缘迸发出浅紫色的光芒,瞬亮瞬灭。 宫女吓了一跳,下意识啊了声。 沈节退了半步,哆嗦着手指着那碎片。 三人对视,苦笑。 真是棘手。 沈节的脑洞居然是真的。 这东西怕是炼金术的产物,由人血驱动——而且还是普通人的血。 毕竟巫族血脉有数的几支:楚、荣、萧、沈、李、陈、谢、王、玉。 九家中人从不曾出华夏。 “等元姜回家,你让她来找我一趟。”过了好久荣宪才开口。 被点名的荣元姜正在陪小姑娘走路。 云容容这段时间十分不幸,她遭遇了两块狗皮膏药。 萧珞和荣元姜一人一边,扶着她。 “疼就算了!”萧珞说,“再养两天。” “我还有事。”云容容执意拆了固定断骨的夹板,下床。 好痛。 她额头上瞬间冒汗。 云容容咬紧了唇,缓过来后说,“你们松手。” 荣元姜比较实诚,真放手了。 萧珞只是撤了些力,手还虚拢在那里。 云容容尝试着走了两步,体会到了在刀尖上行走是什么滋味。 数步后她身形一歪。 云容容匆忙伸手去扶八仙桌。 却突觉身后一暖。 一股很淡的薰衣草香味将她包围。 萧珞上前半步把她略抱起来些,让她双腿离地。 这姿势很像抱小孩或者拎小猫,云容容当场尴尬,“我没事,骨头应该长好了。” 她的腿可以承重了,问题不大。 “你还是彻底养好了再说吧。”萧珞这么将她拎回床边,“万一落下病根呢?”她吓唬云容容,“会痛死你的。” 云容容不想搭理两个医盲,“这是腿骨骨折,顶多骨头长不好对角畸形,我残废了。” 也就急性胰腺炎和主动脉夹层能痛死人。 她往上看了一下。 因为她觉得有人在摸她的头,跟撸猫手法一模一样。 萧珞用一种很复杂的目光看着她。 “十三姨,”云容容突然说,“我不在乎的。”她眨了下那双很大很圆的眼睛,“我早习惯了。” 你这样让我不习惯。 萧珞手如触火般飞速的缩了回来。 “说真的,你我数面之缘,开始时我是去杀你的耶。”云容容观察着萧珞的表情。 她不傻。 那目光写满了两个字——内疚。 天女心软了。 云容容:我的妈耶。 第11章 过了小半个月,云容容的腿依然如故。 算一算近三个月了,她有些焦虑。 荣元姜提议,“我找个大夫给你看腿。” “大夫看过了。”云容容秒拒。 这边太医一天三次诊脉……压根就没用。 “你们这里的大夫是屠夫改行来的。”荣元姜递过来一条掌宽红绸。 云容容好奇的打量着那块红绸。 “你把眼睛蒙上。”荣元姜在萧珞那一言难尽的复杂眼神地凝视中摘下束发用的炸鱼筷子。“我带你去见个医生,那个蒙古大夫专治跌打损伤,哪里不对切哪里。” 筷子一去,三千青丝散下,直达腰际。 云容容闻言瑟缩了下。 她脑补了一个可怕的女人举着带锯齿的刀,露出狞笑,“你的腿我治不了,这样吧,我替你免费截肢。” “不去,不用,不要。”云容容三连。 萧珞不由分说地将她眼睛蒙上了,“你怕什么,你看我都没能杀了你。” 云容容眼前一片红。 荣元姜手一甩,炸鱼筷子变成一人高的魔杖。 魔杖通体晶莹,嵌有半透明的粉色桃花与点点繁星,流光溢彩,看起来十分不正经,充满童趣,拿在手中令人尴尬。 荣元姜小时候钟情这样的魔杖,长大后恨不得将这玩意扔进垃圾堆里。 她轻挥魔杖,“洞庭波兮木叶下。” 蓝色的魔法盘扩散开。 外人将空间系魔法描绘的神乎其神,实际上魔法盘构图十分简单,棕色枝条点缀浅粉色落英,一副很简单的水墨画。 荣元姜扛起小姑娘,“风飒飒兮木萧萧。” 她瞬移回了滨京。 凌烈寒风扑面而来。 滨京在关外,即便是七月底,风与刀子无差。 荣元姜冻的一哆嗦。 她扛着小姑娘往满天星走去。 云容容冻的瑟瑟发抖,将蒙眼的绸带解开,懵了。 怎么这么黑?日食了? 再仔细一看天,北斗南指,天下皆夏。 “你将我打晕了?”云容容想了个合理解释。 “只许你会异能吗?”荣元姜不屑的说。“这里是卫国的国都滨京。” “你是妖精!”云容容火速说,“兔子精?” 荣元姜一听兔子精这三个字腿当时一软,差点把小姑娘扔了出去。“你说我是什么精?” “兔子精和蛇姑娘,你看过吗?” 荣元姜假正经,“我这么贤德淑良中规中矩的女孩子怎么可能看过那种书?” 云容容很想回敬一句:您没看过怎么知道是那种书的? 元姜将小姑娘丢到正殿,让她坐在几案上,“稍等我一下,我去找大夫。” 荣元姜正要出门,一看自鸣钟,发现她忘记算时差了,滨京是凌晨四点,又坐在窗下的贵妃榻上,将披下来的头发挽好。 女官过来问,“娘娘,早膳摆哪里?” 荣元姜扫了腿脚不便的小姑娘一眼,“这里。” 云容容打量着这个厅。 这个厅起码有二百平,直接通开,气派敞亮,五个水晶吊顶灯分居正厅四角与天花板正中,每盏灯上均有八十三根蜡烛齐燃,地板是沉香木,跟北燕福宁宫差不多大。 但福宁宫是舞厅,专门用于宗室与皇族女子举办成年礼和夏冬两场社交舞会。 还没到四点十五就有宫女搬了两张大桌子和两把太师椅过来。 “请你吃真正的食物。”荣元姜坐下。 宫女开始布菜。 龙眼包子、鲜肉小馄饨、双皮奶、花果茶、酸汤水饺、奶油卷、玫瑰茉莉花冻。 还配了热菜。 木耳炒圆葱、蒸南瓜、贵妃鸡、咸水鸭、白切鸡、清蒸石斑、蟹酿橙、开水白菜、炸虾球。 “西秦人少是有原因的。”云容容颇为无奈,又有些自傲。“我们北燕就好多了。” 西秦只有咸辣口味的菜。 荣元姜伸了个懒腰,“你这话对得起你们当地特产腌鲱鱼吗?” 云容容想起那可怕的气味,顿时不敢吱声了。 宫女还在上菜。 冰糖肘子、扒鸡、杏仁豆腐、五香烤乳鸽、糖醋藕、片皮烤鸭并烤乳猪各一份、油焖草菇、荷叶鸡、酿冬菇盒…… 云容容猫式看人,“这么多菜?” “要往下赏的。”荣元姜喝了口桂圆红枣茶,“他们也得吃饭。” “让人吃剩的不好吧……”云容容认为这比北燕贵族看她们吃饭更尬。 荣元姜等着宫女把菜上完才说,“你想吃什么,选几道。” 云容容指了下糖醋藕和杏仁豆腐,又选了玫瑰茉莉花冻。 荣元姜留了酿冬菇盒、鲜肉小馄饨、双皮奶跟荷叶鸡,让宫女把那屉龙眼包子递过来。 宫女把这几道菜摆到她们两人面前的那张桌上,剩下的菜撤到另一张桌上。 “东陆的宫规不是每道菜都只许吃三筷子吗?”云容容看过东陆游记,里面列举了东陆国家的风土人情。 比如严苛的宫廷礼节。 荣元姜估计云容容看过那本奇葩的书,“东陆游记的作者只是一名低级随员,他没资格入宫觐见。” 开局一根笔,剩下靠脑补。 云容容尝了一口玫瑰茉莉花冻。 好吃! 这才是真正的食物。 “但内命妇肯定是要守宫规的。”云容容放下勺子。她听见女官喊荣元姜娘娘了。 荣元姜吃着小馄饨,很霸气的说了句,“我就是规矩。” 确实坤宁宫女史以为她好欺负,要她学宫规。 荣元姜让这位大姑姑在养心殿前跪了两个时辰。 所有女官女侍顿时哑然无声。 可惜结局不怎么样,女史怀恨在心,偷凤印跑路,自此该印彻底失踪,这一年半她拿萧珂的私印盖中宫笺表——实际上她也偷了荣四跟阿沈的印,奈何荣四私印上落字是止戈戢武,沈节私印上刻字是风和日丽。 正说着,云容容眼角余光看见宫女和宫侍莫名其妙的跪了下去,下意识抬头张望。 抱猫姑娘提袍进门,因云容容这一抬头两人视线交汇。 云容容赶紧低头。 她凭借头发长度认出这是天女她妹。 猫妹看她的那一眼让她难受。 皇姐经常那么居高临下的注视着她,仿佛她如今活着是一种御赐的殊荣。 抱猫妹说话声倒挺绵软。 她对荣元姜说,“荣四找你。” “你是刚回来还是要出门?”荣元姜问。 猫妹当荣元姜什么话都没说般的走过去了。 因此云容容打量了一下萧珞她妹。 虽然元姜很特立独行,但猫妹大体上符合西陆人对东陆女郎刻板印象:长得漂亮、眉眼勾人、玄裙金钗、温婉妩媚。 她听猫妹讲话时有点喘,问,“你有哮喘?” 猫妹没答话,径直推门进了西厅。 “他对谁都那样,不是针对你。你慢慢吃。”荣元姜怕云容容不开心,连忙解释,她看了眼钟,凌晨五点,“我去问一下班宝镜在不在家。” “班宝镜?” “保养于院判,救命班宝镜。”荣元姜得意的笑,“我朋友。名医。先帝他爹赐匾大国工匠。” “工匠是修东西的。”云容容觉得这医生不靠谱。 荣元姜穿过回廊,将内室的门拉开,“京里出事了?” 萧珂在象牙十五扇雀眠牡丹的屏风后换衣服,听开门声示意宫女将房间里的灯熄了。“没。” 荣元姜摸索着找地方坐下,问,“你还好吗?” 萧珂从屏风后转出,只是命其余人退至门外。 “镜子姐在京里吗?”元姜放弃客套了。 “在。” 西配殿同正殿一样大,天还没亮,正殿传来的光只能覆盖门前那可怜的一小部分。 萧珂坐在书案后,“我姐那边什么章程?” “按月发疯。”荣元姜往床上一倒。 床上睡着只猫猫虫,奶声奶气的喵了声。 她把猫搂怀里。 小猫毛茸茸的抱起来很暖和。 “我意思是西秦对翡冷翠国攻打天竺和锡兰国一事有什么回应吗?”萧珂靠着书案,用力按着心口——除能感到自己心脏开始时快时慢的乱跳外根本不会有任何用途。 他对自己下意识的动作也很无奈。 荣元姜听萧珂说话声音低微,坐起身。 “季姝不打算给回应。楚容昭是后宫,不敢出头。不过他们除谴责外也做不了什么,那是别人内政。鸾娘想维持原计划不变,先探探神族与翡冷翠教廷两派的虚实。”荣元姜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萧珂本打算跟荣元姜提一下蒸汽机与机甲的辩证关系,但实在是胸前绞痛,千刀万剐大概也就这种滋味,一时讲不出来话,干脆放弃。 反正荣四会说。 他挣扎起来,拉开立柜抽屉开始找安神散,翻了半天才找到那个银珐琅盒子。 荣元姜见萧珂倒酒,赶紧说,“你不能配酒吃这个药。” 这人是嫌自己命长吗? 萧珂把酒喝了,将门推开,意为送客。 荣元姜今日份的耐心耗尽,濒临动手打人的边缘,甩袖而去,还不忘揣走了炭球。 云容容死于无聊。 荣元姜一转身不见踪影。 这几个小时里宫女只跟她说了一句话:“娘子,要传膳吗?” 快傍晚时云容容实在是太无聊了,索性开了读心术。 婉仪:怎么还不到五点,好想赶紧回去跟大寒一起打牌。 宫女:早上的冰糖肘子好吃。 云容容乐了。 果然大家都是人。人的本性就是摸鱼和开小差。 这时猫妹从西殿出来,看见她时反应了一下,“你还在?” “我在等大国工匠。”云容容说。 猫妹心道:早了。 云容容原地绝望,“能不能给我本书?” 她发现正厅里有一个巨大通顶二十四扇玻璃门的书橱。 “球球?”猫妹张望了下,喊了声。 云容容听见背后传来一声细声细气的喵,回头看了半天才发现有只小黑,连忙俯身,凑过去,“喵喵喵!” 黑猫耳朵压平,眼睛瞪圆,嘶吼一声。 云容容吓得赶紧坐好,她也没料到那串喵在猫语里是骂人用的。 炭球刚刚心想:你骂谁? 小猫跑了。 云容容摊手。 猫妹从书橱里选了本最清汤寡水的扔过去。 云容容没接住,很尴尬的弯腰捡书。 打开书的一瞬她瞎了。 第一页赫然是漂亮羽族姑娘和人鱼公主,云容容仓促合上书,过几秒又打开。 猫妹出门又回来,云容容喊住她,强烈谴责,“我还没结婚!” “所以?” 云容容很尴尬,“我对这种图有反应。” 她很多年前还肖想过男孩子,看完这本书她所有幻想对象瞬间全换为女人。 “我是皇女,婚配看国家邦交,”云容容更正了一下说辞,递还书,伸出手又缩回,她想把剩下的半本看完,“神族所辖三国六域女尊男卑,夫以妻为天,万一我真的喜欢女人,我娶男人回家要他为我生儿育女那是对他的不尊重。他人可以不仁,我不能不义。” 若她设局暗算旁人,后果等闲人承受不起。 猫妹柳眉微颦。 美人纵是无情也动人,何况眉目含愁,如怨似嗔,皓月笼纱致使云容容心中死掉的那匹老鹿原地复苏,她瞬间确定自己真的喜欢女人。 之前对女孩子没感觉应当是因为那个妩媚漂亮的大姐姐差点弄死她…… 不料绮姝开口很惊世骇俗,“前朝剑不斩本朝官,律法尚如此,规矩为何要例外?” 她心里想的却是:相传天帝可以立后? 云容容吓出来了希伯来语,“主说婚姻是神所设立的,一夫一妻,一生一世,一男一女,女人应廉耻自守,男人应自重。” 这姑娘有意思。 牡丹花下死不起。 “弥赛亚风月救风尘。”猫妹以拉丁语回敬了句狠的。 云容容:…… 第12章 云容容钓鱼,“你姐姐挺在乎你的。” “看情况。”猫妹换身衣服出门走了。 云容容等到了凌晨三点。 荣元姜带了一个长得很俏皮的小姐姐回来。 小姐姐穿着墨色三绕曲裾,人有些呆萌,带着一双金丝边框圆镜片的眼镜,看工艺是翡冷翠的,肯定是舶来货。 有一股淡淡的书卷气。 墨裙姑娘一推眼镜,“你从哪里捡到这么漂亮的小姑娘?” 云容容喜欢这姑娘。 这妹子会说话,没说她又瘦又小。 不料眼镜妹下一句就是,“你是不是苛待人家小女孩,看她瘦的。” 又瘦又小,看起来好可怜。 云容容要打人了。 荣元姜黑着脸介绍,“这位是班宝镜,字凤衣,滥竽充数、上朝摸鱼、啥都不干的直隶总督。” 她的死/党。 班宝镜就吃喝玩乐样样精通奈何正经事与其从不搭界的一个大女孩。 很令人震惊的从逗猫遛狗的白身直接提成辖制三州军/政/要务的正一品总督。 真相只有一个:荣四此女有毒。 “苟利国家生死以,”班宝镜自豪说,“岂因祸福避趋之。” “她叫云容容,双侧股骨骨折近三月。仍不能行走。间歇刺痛。有触痛。7/10。无四周放射。”荣元姜指着云容容简单的介绍了一遍。 “我可不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外加做体检?”班宝镜摘了眼镜,看着更呆萌。 云容容点头。 班宝镜:“去你寝宫?” 荣元姜把云容容抱到东殿。 东厅莫约二百多平的房间只摆了书橱、床、几案、数张贵妃榻、书桌、椅子,零星的挂着几幅画。 厅里横着紫檀木玻璃十二扇万鸟朝凤屏风。 云容容感慨了声:“你们这里的房子好大啊。” 班宝镜问了云容容几个问题。 云容容答了。 事态突然朝着她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 她以为体检指的是望闻问切,不料班宝镜在她腿上乱按一顿,又拿出来锤敲她膝盖和脚踝。 云容容当即开了读心术,手中冰羽刃蓄势待发。 若班宝镜有一丝其它想法,哪怕是句玩笑话,就会喋血当场。 宫女:换班的那个混蛋玩意怎么还不来,我要困死在此了。 荣元姜内心无比气愤,她在骂人:季北媛上辈子是和尚吗? 班宝镜:我去?这膝反射怎么敲不出来?到底应该敲哪里来着?算了算了,没关系,反正诊断很明确,体格检查随便做做算了,随便敲一下,假装我敲出来了…… 云容容下意识一抬腿。 班宝镜:啊!我敲出来了!我就说肯定能敲出来的。肌张力和肌力不做了!怪累的,我要回去洗澡睡觉。 眼镜妹站起身,雍容华贵的摘了手套,叫宫女打水,她先洗了手,戴上眼镜,“你营养不良,所以骨折才会迟迟不愈合。”她很认真的说,“有两个方案,一你多吃一点,胖十斤左右,多做复健运动,多下床活动,一个半月就好。二你可以再养三个月看。” “我选三。”云容容说。 方案三:换个医生。 班宝镜惊讶,“你不识数?” “我选二。”云容容不得不违背自己的良知来证明自己识数。 班宝镜看向荣元姜,“那我得叫个会诊。” 荣元姜直接回了她一个字呵,“他经常不理我,你自己去跟他说。” 猫妹在早上八点半的时候回来了。 云容容已经睡了,又被叫起来,她没料到班宝镜要找的人居然是萧珞的妹子,十分震惊。 班宝镜简要的介绍了一下她腿骨折的问题,话音刚落,猫妹就说,“给她开点止痛药。” 他又不是医生,问他有什么用。 “我想问你有没有促进骨折愈合的药……”班宝镜无语。“止痛药能随便给吗?它会掩盖重病的先兆症状,弄不好会出人命的。” 猫妹抬袖挡脸打了个哈欠。 是人都会死。 早死晚死又没有区别。 云容容瞬间毛骨悚然。 “早死晚死的区别很大的。”她说。“我还想多活两年呢。” 至少要玩够了再说。 班宝镜的视线落在云容容身上。 她之前看见了那柄冰刃凭空生成的全过程,遂问,“你姓云?” “没想到吧。”云容容等着班宝镜凄厉尖叫,喊她是怪物。 谁知班宝镜递过来一盏茶,“水太烫,给我降下温。” 云容容:“讨厌!”她冷着脸接过茶盏,运起驭冰术,三秒后倒置茶盏。 没有水流下。 茶水冻成了冰。 班宝镜拿回茶盏,将它搁到茶壶上,等茶盏底下那层冰化水后抿了一口。 她侧过头仔细观察了一下猫妹,“你……”赶紧吃点药回房躺着去。 心脉受创后很容易自发夹层,当时伤的部位离主动脉弓太近,可别最后弄成心包填塞。 猫妹冷漠淡然的扔了三个字出来,“我没事。” 没义气,过分。 前晚死/刑/复核,至昨日凌晨就审核了三十二例,他声称有事暂退。 昨晚回去时,居然还卡在那个十岁女孩杀人其十七岁兄长望风的案子上。 纠结点在于她哥到底算不算间接主犯,要不要秋后问斩。 至今日凌晨一点十分,大家生无可恋。 他胸痛难忍,想以自己旧伤复发为借口提前离席,不料班宝镜抢先了一步,“我痛经,媛娘我不行了。” 季北媛遂恶狠狠的盯着他,“您也痛经吗?” 他怼:“按从犯判。” 季北媛:“依卫律十二岁以上才按律追责,她都不构成犯/罪,哪来的从犯?” 他:“她是杀人了吗?杀人就构成犯/罪了,她未满十二不追责,她哥满十二正常判。” 郑瑜神来一笔,“她杀了她爹,子弑/父按律不免刑,她正常判斩。” 季北媛一记白眼,“有阻却事由,她爹打她娘,从轻,两者相抵。” 郑瑜掌击桌案:“她爹没打她!” 荣元姜跳起,“镜子姐,我送你回去。”说罢夺路而逃。 剩下所有人一直熬到今早。 荣元姜开怼,“我们问也是担心你。”她上过战场,杀了不少人,就算她对生死没太大的感触,但看着一个从小认识的熟人濒死挣扎一年半捡了条命回来是另一个故事。 当年她与珞珞两人在昭郡。 湖阳大长公主谋逆事发七月,朝臣悉数遭荣四与萧珂两人联手软禁,燕京/军/管,书函不能出京,她不知情,直到入冬后荣四发信要她入京,以备出殡。 她才知京中出事。 萧珞赶回燕京,在床前守了数日,崩溃自责。 差点把人杀了的是她娘。 但被甩的是她。 她这条池鱼生的伟大死的壮烈。 猫妹当即心中回敬:担心我会活很久? “她不想你死。”云容容想帮元姜姐,于是开口。 话没说完她震惊,出于唯恐天下不乱的本能复述元姜心声,“她被你姐甩了,你和你姐长得那么像,留你在身边也算聊胜于无,这一十六年不算虚掷,你姐是自由的,但你是她的?” 云容容不明所以,有点懵。 “住口!”荣元姜嗷一声炸了。 妈的。 她脸上挂不住,赶紧对班宝镜说,“别听她胡扯,我怎么可能与一个任人摆弄的人偶娃娃发生点什么。况且,一个人得自轻自贱到一定地步才愿与喜欢自己姐妹的人成婚,我……” 班宝镜杀鸡摸脖子般的给荣元姜使眼色。 老子上辈子屠//城了。 荣元姜空张了下嘴,没发出声音。 云容容端茶想看修罗场,不料猫妹很亲昵的跪下来抱元姜。 元姜拖猫妹入怀,死死搂住。 “你怎么判断一句话的真假?”,猫妹将话题岔开了。 元姜下意识拿手梳了一把猫妹的长发。 猫妹抬手扯头发回来,内心是:哎我去,妈的,你莫挨老子。 “说谎时人会在心里编故事。”云容容差点笑场,猫妹那十个字骂得真利索。“他们有时候还会琢磨万一谁谁谁不信怎么办?他们有没有露馅。” “好的。”猫妹说话很慢,咬字有点重,不知为何手下死力气抓在自己胸口处,衣服都弄皱了。 说谎现打草稿,简直一群智障。 “你骂谁智障?”云容容指着猫妹。 班宝镜怕围观元姜与萧珂吵架,想赶紧跑,匆忙问,“诊金怎么付?” 说完后脑勺挨了荣元姜一巴掌,“你就问了几个问题,什么都没做,还敢开口谈钱?” 云容容赖账,“炸鱼筷子没跟我说要付钱,事先没谈妥,我不付。” “算你付了。”猫妹一锤定音,走之前对班宝镜说,“有事递折子。” “我送你回西秦。”荣元姜心情很差。 云容容盯着门,问,“猫姑娘是不是要死了?” 荣元姜回过神,觉得小女孩好可怜,蹲下来,摸了一下她的头,捧着云容容的脸说,“你不会死的,骨折是小病,没有人因为骨折死掉。你还小,会活到很老很老,老到你想打你曾孙女都没力气的地步,一定会没事的。” 云容容内心十分感动,但不得不澄清,“那个猫姑娘。” 班宝镜莫名其妙的爆发出狂笑。“哈哈哈哈哈,你们是不是一个品种的?”她打量着云容容,“你是狸花吗?” 云姑娘是真的猫,一会儿乖乖任你摸头,一会儿炸毛要杀人。 “哪个猫姑娘?”荣元姜没反应过来。 长得像猫的只有云容容一只。 云容容复述了一遍猫妹内心的吐槽,“她说活着累,还好她快死了。” 荣元姜十分茫然,过了会儿意识到这猫姑娘说的是谁,片刻后对班宝镜说,“你去探探他生气没?” 她头不铁。 “要不我去祝他下辈子转世成贵妇家的猫一辈子无忧无虑活得开心?”班宝镜调侃。“我跟你同年同月同日死,谁挖坑谁自己填。” 荣元姜颓废的将红绸递给云容容,“我带你回西秦。” 云容容系上红绸。 再解开时她又置身清凉殿了。 自鸣钟指向凌晨一点。 她凭空多过了大半天。 萧珞等在殿里,无聊到开始玩叶子牌,见云容容回来出口三连,“你怎么样?感觉好点了吗?班镜子怎么说?” 云容容没话讲,“不怎么样,还那样,再等几个月看。” 她拒绝长胖方案。 萧珞招呼宫女伺候云容容洗漱,“小孩子多睡会儿,不用每天那么早起。” 她要替季姝上朝,每天七点起,但那小姑娘竟然每天六点起。 “不要碰到腿,难受让宫女帮你翻身,别自己乱动。”她又叮嘱了一大堆。 萧珞说完荣元姜絮叨。 荣姑娘不仅絮叨还吓唬她,“万一残废了,你下半辈子拄拐吧!” 云容容贼兮兮的看着那两个大姐姐。“十三姨,有时间你还是关心一下你妹好了,她在数着日子等死。” 弄不好天女很在意猫妹。 猫妹挺漂亮的,搁家里摆着看都会很开心。 人类本质就是颜狗。 她也不例外。 天帝命她去杀天女时,她觉得这么好看的大姐姐死了真可惜。于是那日心软,出手让了四招——直接导致她被天女吊打。 话音未落,两女眉来眼去片刻,齐携手出门。 十分钟后荣元姜走掉,天女杀了回马枪。 “还是女皇脑袋上的王冠比较重要。”云容容开玩笑。“哪怕是假的也能过过瘾。” 如此看来,大概天底下所有姐姐心中妹妹都不值钱。 她本想试探猫妹在萧珞心中的地位。若猫妹对萧珞来说很重要,她可伺机擒了猫妹,以猫妹的命威胁萧珞。 萧珞肯定是她计划中的一个变数。 该死的。 可惜妹妹对于姐姐而言都是多余的,一个潜在的威胁,死了更好。 萧珞回来时有些不高兴,但现在一脸温柔微笑,“对呀,我是大坏蛋。”她说话声音十分妩媚甜嗲,“你们七人一开始不是见识了吗?” 云容容打了个冷颤。 她终于想起她是在跟谁说话。 这是天女。 天女确实这段日子对她很好,但天女杀人不眨眼、吃小孩不吐骨头。 云容容:日! 第13章 荣元姜阵亡于时差。 外边阳光刺眼,但是她愣是困到不能自理,熬了一个时辰决定放弃,洗漱睡觉。 没多久有人入内禀报,“娘娘,门下省派人来催您给余娘子的笺表。” 荣元姜困到眼皮打架,深刻认识到自己上辈子欠了班宝镜钱。 这是班宝镜的事。 她与班宝镜要好是因两人出身类似——名门贵女,取向一致——都喜欢女人。 追根溯源,班家实则比楚家和荣家显赫。 班家发迹于西汉,论后妃出过婕妤,论外朝有人出使西域,所以班宝镜玩的比她大,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末了栽在一位琵琶女裙/下。 琵琶女花名余容,母为长安名妓,父不详,故未取过本名,入行时一曲春江花月夜技惊四座,名震关中。 班宝镜虽无法与余容成婚,但她头铁,敢上表给余容请封。 文武百官拿不准日后会不会求班镜子救自己的这条命,故大家都没说什么,默许此事。 荣元姜琢磨了半天,出于恶搞心理给总督夫君旧例封余容为冀侯。写完看表,四点十五。 内阁例会在下午四点,故荣元姜坦荡的去西配殿蹭印,堂而皇之推门就进。 推开门的一瞬她知道完了。 走廊里候着宫女和内侍,殿中空无一人。 这人在家。 荣元姜不想承认她丢了凤印,只好将笺表对折藏在袖子里,将错就错,“喂,你……”说着她掀开床帘,见萧珂没醒,哆嗦着手去探颈部的动脉。 脉搏虽然微弱,但还有心跳。 她这才松了口气。 房间昏暗,荣元姜又困,神志恍惚,出口就是,“珞珞你醒醒……” “印在书案上。”萧珂很含糊的说。 “什么?” “郑卿专门拿你发到门下省的中宫笺表给我们传阅了一下。”他很快又昏睡过去,没多久再次惊醒,“我没死。” 不用一次次的探脉。 荣元姜尬聊,“你病了?” 萧珂望向钟,晚上八点半。 一般荣元姜办完事就走,不会耽搁这么久。 看样子鸾娘把荣元姜赶回来了。 “你心衰了?”荣元姜心里一沉。 “没。”萧珂不太习惯被人俯视,下意识避开荣元姜的目光。 他意识昏沉,想让荣元姜赶紧滚,问,“你恨我吗?” 荣元姜反问,“我恨你做什么?” “十六年,一封信,从此孤家寡人。” “没人会因一张纸分手。”荣元姜语气如冰。 当年宫变未遂她娘给了萧珂一弩。 箭当胸过,人伤重垂危。 萧珞回京后当场崩溃,二话不说点兵提弓要去公主府。 她不仅没拦住,还把这段感情搭进去了。 月色如水,竹影阑珊,她挡在桐花门前,递剑给萧珞,“你杀了我吧,我替我娘给他抵命。” 就此覆水难收。 “生养之恩无以回报,我不后悔。”她讨厌被冤枉,杏眼微眯,出剑运力携雷霆之势往/下/刺,“我还就怪你恨你怨你了,都是你的错,你不是觉得我想杀你吗,我成全你。” 荣元姜断定这该死的是试探。 剑尚悬于空她就撤招。 另一柄剑抢先一步横在她颈上。 荣元姜还剑入鞘,倒了杯水递过去。“你没事吧?” 萧珂没接茶碗,只是俯在床上喘咳半天。 见他如此,荣元姜夺路而逃,在正殿里纠结很久,又回来,“你不是特别难受的话能不能陪我呆会儿?” 几秒后她坐在床边,将萧姬摇醒,“我保证以后绝不找你闹。” 她心里难受。 珞珞嫣然一笑,“我说过再见了。” 怎能笑着对她讲就此别过呢? 萧姬半睡半醒,神智不清,回了句,“知道了,下去吧。” 荣元姜气笑了,第一次求人,“求求你。” “你去拿瓶酒精。”过了很久萧姬说。 等荣元姜回来,萧珂抽出短剑,将酒精倒在上面,递过去。 元姜举着匕首,不知所措,“给我这个干嘛?” “锦水汤汤,与君长诀。”萧珂换了女声,仿着鸾娘的往日习惯含笑将这八个字道出,随后翻开刚才文使送进来的急传折子,看清开头几行字便觉头晕心悸,仓促用发簪格住下落的那一剑。 剑刃与金簪相击,声音令人牙酸。 “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怪我……”元姜大脑一片空白,心如刀绞,“整整一十六年,你笑着跟我特来相决绝,你还有没有良心……” 那年珞珞写了封信给萧珂,正文五个字——你还活着吗。 信中秋节发出去,入冬也不见回复。珞珞以为是她有意截留,来与她吵。 她给荣宜写的信也没有回音,正着急,顺口怼珞珞:你无理取闹。 正在此时,首辅季北媛闯堂拜会。 她送来了荣四的信。 荣四写了两行字:速归京,以备姐夫出殡。 回京路上珞珞与她拒话,一个字都没对她说过。 “你不能因我娘的事问责我,这不公平,你不能那么对我……” 金簪被劈成两截,匕首下劈之势不减,萧珂只得反手相格。 血顺着剑身流淌,濡湿掌心,浸透衣袖,元姜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仓皇将短剑远远丢开,语无伦次。“我……” 萧珂匆忙拨开荣元姜,对着灯又看了遍那本折子。 确实是翡冷翠调兵入东地中海。 荣元姜赶紧问,“我我……那个,疼吗?” “你挡光了,我看不清字。”萧珂等医女替他处理好伤口后倚着枕略坐起些许,屏退左右,他头晕,缓了很久才说,“你近期不要去西秦,但鸾娘那边你上心留意些。云居雁本人没中摄神术,云容容是她的一个人格。” 这是个局中局。 原人格可以分裂为无数的子人格,这些人格间的共性是看待事物的角度和处事逻辑。 云容容性格跳脱,活泼开朗,一个正常的十五岁女孩。 但她能说出“他人可以不仁,她不能不义”这样的话。 实际上应当是云居雁设计鸾娘与北燕女皇云朝瑰等人对她的一个子人格用摄神术,顺势暗杀天帝,清理长老院,事成后以受害者这一角色全身而退。 翡冷翠国兵临城下,她以审判使之首身份正位。 她若想正位就必须以实力服众,最佳的方案是击退翡冷翠十字军的进攻。 若翡冷翠折戟,会以举国之力征卫,以二次兴讨北燕等国。 “我不是故意的,你生气了?”荣元姜小心翼翼的问。 刚医女缝合伤口时她偷着瞄了一眼,那剑斜劈在腕与前臂,伤颇深,现了森白色的骨。 要是这剑没格住……落点是心脏。 她又搞砸了。 难怪萧娘总是不理她。 萧珂在写批复,一不留神顺手写了三个字——是不是,又划掉,“你别这样。” “你姐说你与她在这世上相依为命十余载,你能再活几年,我娘就能再活几年。我说那她先杀了我吧。”荣元姜语无伦次。 “她不恨你,也不是不在乎你的感觉。”萧珂停笔,“只是不管说的是什么,心里难受与否,她都会笑着说。” 荣元姜屏住呼吸,过了几秒才长长吸了口气。 “我知道怎么当夫人的,”低头道歉这辈子不可能的,她找了个借口,“我们谈笔交易行不行?我照顾你,你用女声和我说话,怎么样?” “我不缺下属。”萧姬意兴阑珊的提了个要求,“带我去凡尔赛。” “行。”荣元姜有点懵,“不过法语我说不来。” “我会。”萧珂拿了本空白的折子。“你有宽点的项链和没穿过的洋装吗?” 翡冷翠使者来访荣元姜做了三百多条裙子,应该不至于都上身了。 荣元姜兴高采烈,“有有有,我就穿过四条,别的连试都没试。”她凑过去,“我有十来枚祖母绿,明天我叫工匠打个新的,我有一盒簪子……” “现在行了吗?”萧珂抬眸,“我要换衣服。” 荣元姜跟鹿似的蹦走了。 # 入秋后云容容终于能走路了。 那个眼镜妹说的不假,她骨折不愈合可能跟她瘦有直接关系。 她还是稍微胖了一些。 最直观的表现——她穿衣服时觉得胸那里有点紧。 这导致云容容不得不每天只吃中午那一顿饭,每天扶着人在清凉殿里走圈,企图把胖的那些肉减下去。 萧珞不是很理解。 她坐在那里,看云容容走一圈疼出一身冷汗,换身衣服,再走一圈,累到半死直接睡下,反正过了中午就不会再吃任何东西。 正常女孩十五六岁正在发育,能吃正常。 她跟云容容一样大的时候干过一件很丢人的事。 有一年除夕萧珞吃了一整盘鱼香肉丝,此后她弟开始富贵险中求。 “你不饿吗?”萧珞有些好奇。 “饿。”云容容蜷在床上,“我本来拳脚功夫就不行。” 再一胖身法更差。 萧珞闭了嘴。 不大一会儿她说,“九月十五季姝生日,按规矩要办社交舞会。” 这种舞会是翡冷翠国的习俗,主要为引荐成年贵女进入社交圈,传入西秦等国被进一步发扬光大。 西秦正旦有朝贺,于是舞会挪到了女皇诞辰。 她总觉得将一个小孩子坑下水有些过分。 孩子爱玩是天性。 全是同龄人,胡乱跳舞,嬉笑半晚上,尤其云容容地位颇高,肯定大家都会把她奉承的很开心。 这个小姑娘大概会喜欢这种场合吧。 云容容不懂萧珞什么意思,“卫国没有?” 萧珞不会办这种宴会想找她帮忙? 哈哈哈楚容昭找的演员掉链子了。 “你这个审判使要去露个面吗?”萧珞问。 云容容有些无奈的说,“我瘸了。” “有冷盘点心。” “姑娘,你对吃是真的有执念。”云容容不知道这槽应该如何吐起。 萧珞觉得不太对劲,“你不想去摆一下公主架子吗?” 猫头猫脑的云容容呵了一声。 她不是公主,她是怪物/杀人机器/小变态。 大家表面恭敬,背地里哆哆嗦嗦的绕着她走,还会聚在一起小声嘀咕。 最终大家陷入秩序混乱的困境,舞会早早散场。 等等,如果现在去的话,砸的不是她姐或她养母的场子,原地卡脸的是萧珞。 她突然笑起来,“十三姨,我去的。” 有一只手揉了一下她的猫头。 云容容打了萧珞的手一下,“你讨不讨厌?别拍我脑袋,会不长个的。” “荣四在室内打伞依然和元姜一样高。”
萧珞说。 “那是她天赋异禀。”云容容脑补那群跟鹦鹉一样吵的公主与名媛被吓的瑟瑟发抖,几欲昏倒,笑的更加缺德。 她超开心。 萧珞闻言一愣。 说到天赋异禀她想到了一个问题。 巫族魔力代代相传,严格遵循母传子、父传女这一定律,无一例外。 楚家能调用时空系的法术,不得已甚至近亲通婚。 荣家主水,故掌沿海诸州。 但荣家三个女孩能力都不一样,当今女皇荣宜长于水系法术,荣元姜能用空间系的魔法。 荣宪的能力不明,疑为木系。 敢情燕京事变只是冰山一角,她家隔壁仿佛还有一大盆狗血没泼, 萧鸾娘内心只剩下两个字——妈耶。 她看着云容容那一脸缺德笑容,心化了,小姑娘好可爱,她想给云容容换个发型,才抬起手,猛然想起她是让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子手沾鲜血的罪魁。 很快,她从云容容一路想到了萧珂。 她爱荣元姜。 男女居室方为正统,乃人之大伦,但她那时年少轻狂,去他妈的三纲五常,滚他娘的人/伦/道/德,她就是想强求。 后果是她始料未及的。 荣四说那晚湖阳将萧珂错认成她了。 湖阳想杀的是她。 萧珞一时心如乱麻,找了个借口跑了。 云容容还在来回推敲一个很贱的砸场子计划,回过神来就发现萧珞撤了,看了下表,才下午三点,这很反常。 她有些后悔为什么刚才没开读心术。 云容容:哎! 第14章 云容容清楚的认识到了一个事实——东陆女人是一种可怕的物种。 世上有三种性别,男人,女人,萧珞。 云容容濒临抓狂边缘。 舞会前半个月萧珞命人送各种裙子要她试。试裙子她无所谓,但萧珞会到场。温柔妩媚的天女会装出一副正经的样子评价衣料,仿佛只是尽东道主之谊。 实际上却将她当成一个会说话的人偶娃娃玩。 这是换装游戏。 天女内心里想的经常是: 配这个首饰,那个蓝宝石的好看!戴那对步摇,你瞎了吗为什么要选红宝石,那条裙子是苹果绿的,你这孩崽子为什么要凑一个红配绿出来?你是霜降亲戚吗?你是不是也高丽来的,每天钟情于红配绿,蓝配黄? 那双鞋!那双鞋!不要选鹿皮靴!天啊,这孩子还有审美吗? 这女孩会不会是从乡下来的? 云容容那天差点跟萧珞吵起来了。 去他妈的天女,死就死,宁死不当乡下人。 转念一想,好像也对,毕竟除凡尔赛外全是山村。 她又把火压了下去。 舞会前一晚萧珞又弄来了一件曲裾,“这件超级好看。” 云容容一瘸一拐的凑上去,用一种看智障的目光注视着萧珞,“十三姨,这是舞会,我是要跳舞的。” 她本来打算穿带鲸骨撑的拖地长裙,裙撑可以帮她的腿分担一些重量,站着会稍微省力些。 “下裙是百褶的。”萧珞兴冲冲的展开裙子。 那是一条杏黄三绕曲裾,交领,落地广袖,灰线绣花,从上到下渐繁,至衣摆处百花齐放,花密却不乱,衬裙是浅灰,八幅,哑光纯色。 裙摆与袖摆压了一圈蕾丝。 云容容不费任何力气就将衣服拎了起来。 她很意外,愣了一下。 一般华服都做的死沉,她封王时的礼服足足十五斤。 这件裙子很轻,大概只有四两重。 蕾丝的花样是鸢尾,大概是波旁王室贡的。 衣料滑且冰凉,她没见过,便问,“这是丝绸?” “江南贡缎。”萧珞说,“蚕丝的,外边买不到,超级贵的。” 天冷蚕养不活,这种绸缎根本不在市场上流通,一年两江织造局只产七匹。 没瑕疵的话一匹贡给荣宜,剩下的直接送去裁衣,荣四他们三人每人各提四件,针线尚宫们靠卖做衣服剩下的边角料发家致富。 如果有瑕疵就会贡整匹缎入滨京,当礼物往下赏。 她是这么分到了三匹。 云容容仔细的翻看裙子,“我还是没看出来哪里有瑕疵。” “你为什么要每天开着读心术?”萧珞吐槽,“你不觉得吵吗?” 可爱猫姑娘扬脸一笑,“十三姨你比较吵。” 在心里啰里八嗦的回忆一大段。 “因为我捡破烂了,我不开心,我要碎碎念。”萧珞移过来一盏灯,“看出来门道来了吗?” “我什么都没看出来。”云容容盯着瞅了半天,眼睛都看疼了,“没问题,颜色挺正的。” 她不是没见过世面的穷孩子! 她是皇女! 堂堂一国亲王! 萧珞将衣袖提起,“你看,它的丝有粗有细,不均匀。” “你眼睛有问题。”云容容不明所以。 “你摸!”萧珞用手搓了一下,指腹传来的触感提示她这件衣料是次品,它沟壑纵横。 蚕丝粗细不均会导致衣料有的地方厚有的地方薄。 云容容学着萧珞的样子搓衣服,“手感挺不错的。” “反正它是贡品。”萧珞催云容容,“上身试试?” 西陆真的是…… 一个字形容:村! 两个字形容:村,土。 萧珞一脸嫌弃的看着自己身上的龙袍。 这龙袍是纯棉的。 她认识这种料子还是因为荣元姜。 荣元姜是一个不拘小节的姑娘,为了舒服,弄了很多纯棉的裙子当睡裙。 这导致她感觉自己每天穿着睡衣上朝。 “我们有城堡和别墅的!你们都没有高楼!”云容容回怼,“很明显是你们村,只有乡下小农舍才是一楼大平层。” 她对试裙子这个建议十动然拒,“你都告诉我这衣服料子有问题了,我为什么要穿次品?” 萧珞觉得这个“你都如何如何”的句式很耳熟,“你这话是跟我……我妹学的?” “你妹为什么跟元姜姐住一起?”云容容在纠结到底要不要舍弃尊严试这条裙子,于是随口一说。“元姜姐喜欢你。” 东陆人会玩的。 荣元姜在的那几天脑子里经常转悠这么一句话:你不要这么残忍的对我。 “元姜有个妹妹,总之很复杂,发生了很多事,她现在跟我妹住在一起主要是想盯着他点,怕我妹对她妹不利。”萧珞支颐着头,她坐在藤桌的一侧。“我知道。” 荣元姜大概有三个目的。 次因为荣宜。 主因两个,士可杀不可辱,绿帽死也不能戴外加怕逐月背地里阴她。 内务府例行给萧珂递过一次秀女单子,荣元姜得知此事后,翌日将内务府从上到下全免职,不再启用,包括并涵盖端茶倒水的丫鬟。 落地窗大敞。 入秋了,晚风长驱直入,带有几分冰雪的寒意,再过几天就该下雪了。 “为什么?”云容容击掌叫来宫女。 去他妈的尊严,这是漂亮裙子。 不穿白不穿。 “你懂什么叫爱吗?”萧珞问。 云容容想起那天所看图册中的秋水共长天一色,不由得红了脸,“我懂一点点。” 萧珞见小姑娘双颊飞霞,美目含羞,想必是有心上人,怕她日后遇人不淑,于是提点几句,以教育孩子的口吻说,“爱是我爱你,但我不属于你,不依附于你。我是自由身,去留爱恨我自会定夺。” 云容容让萧珞给说懵了。 这什么跟什么? 爱明明是相拥依偎,十指交汇,一室春暖,三千青丝交缠不休。 天女在说什么? 这一大串是什么玩意? 萧珞见云容容似懂非懂,陷入深思,这才轻轻叹了口气,谈起她和荣元姜,“我爱她呀,我最美好的年华与岁月皆虚耗在了她的身上。可是她逼得太紧了,就像藤蔓一样,缠的我喘不过气。” 她的每封信荣元姜都会拆开来看,这也就算了,她能理解,但元姜很手欠的在旁边写批注,生怕别人不知道她看了似的。 比如她写信问萧珂:你还活着吗? 元姜会直接在旁边那行补一句:你还喘气吗? 她发函给荣四:给点甜辣酱。 元姜提笔成文:珞珞要吃年糕。 她出门和班镜子玩,回家荣元姜会三连:“你去哪里了?跟谁出去了?你们去干什么了?” 她如果不交代清楚荣元姜就闹,“你是不是外边有猫了?” 但荣元姜与萧珂两人偶尔会作秀,如慰/问/劳/军,赈灾济贫这种乱七八糟的事,元姜有时一走走两个月。 回来后她问,“你都去哪里了?” 荣元姜就嚷,“我又不喜欢男人,你为什么盯的这么紧。” 那日荣元姜拦路之事只是这些矛盾长年累月积攒下来的一个爆/发/点。 她们吵了一架。 风急雪凉月明,荣元姜哆嗦着手,明知她舍不得,却递剑给她,“你杀了我吧,我替我娘给你弟抵命。” 她知道她杀不了湖阳,荣四会拦。 荣元姜也知荣四肯定会出面。 公主府已围,湖阳圈禁,河西兵符转交孙宁妃,她没法调兵。 重兵把守下,敌众我寡,她打不进去。 但荣元姜还是要来拦她。 她能理解,那是生养之恩。 但她一时无法原谅,她是孤儿,父母双亡,在这世上只有那一个亲人,能不能活不到明天还是个未知数。 她炸了,一句话终结这段感情,“滚,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萧珞正在感伤,猫姑娘来了句,“元姜姐床上/表现很差劲?” 萧珞险些呕血,“什么?” 云容容同情的看着萧珞。“让她多看点书,再磨合磨合,你们还是有希望的,不要这么早放弃。” 萧珞那啰里八嗦一大串就是为荣元姜糟糕的水平找借口。 若床上/功夫没用,那睡服这两个字是怎么来的? 萧珞想打爆云容容的猫头,“爱不只是床上那档子事!爱很复杂!” “只要能让人欲罢不能,就没有过不去的坎、不可协调的矛盾及谈不开的事。”云容容危险发言。“如果有,那就是她水平不行。” 她瞪着黑耀石一样的杏眼,眸若秋水,清可见底,嘴里的话压根就不是那么回事,“她弄疼你了?” 一柄衣服撑子落到了云容容头上,她立马嗷一声,“你怎么打人啊。” 萧珞终于理解荣元姜为什么会拎着鸡毛掸子满院子抽荣二孬,她忍了她弟还真是因为那人有时走几步都会喘。云容容活蹦乱跳的在那里嘚瑟她就忍不住,真的忍不住,“你脑子里都是什么东西?” 随后她心中一紧,拉住云容容,揉了下她的头,“你告诉我,有没有人逼你……” “停。”云容容赶紧叫停,读心术导致萧珞胡思乱想时她会看到具体场景,那场面让她浑身不适,“我至今生平未逢一败,还没有人……” 她尬笑——她惨遭萧珞单方面吊打。 萧珞冷笑,“我何时改名叫没有人了?” 云容容突然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眸中泪光闪闪,朱唇颤抖着蠕动,说,“其实我皇姐她……” 萧珞扳着云容容的肩,脱口就是一句,“你办/完/事和我走,我带你回家。” 等云容容杀了端木良玉,她带云容容回卫国。 云朝瑰混账玩意 云容容推开萧珞,原本她是装哭,但现在是真哭了。 萧珞以为勾起了云容容伤心往事,搂着云容容哄了很久。 谁知最后云容容一抹眼泪,哭丧着脸,“十三姨,我在哭我喜欢女人。” 萧珞后来脑补的场景让她心跳加速,怦然心动。 妈的! 确认了,她喜欢漂亮的小姐姐。 完球了,哪怕她日后有再多的丰功伟绩,后人都会永远铭记她一个女人立了另一个女人当皇后。 萧珞这才放心,假装生气,一拳捶过去。 云容容瘸着往边上躲,她语速快嘴皮子溜,“哎我去妈的你莫挨老子。” 萧珞手悬在空中,真的想打人。 这十字搭配绝了,分开来只是平淡无奇的骂人通用语,合在一起要多欠揍有多欠揍。 萧珞:云容容我今天打爆你的狗头。 第15章 九月十五,女皇诞辰。 早晨整个芙蓉城银装素裹,冰天雪地,雾凇在冷白/朝/阳/的映衬下格外婀娜多姿,城堡与民居屋檐下都是一排冰溜子。 在太阳没入地平线的一瞬,王都化为花城。 千灯齐燃,照的夜如白昼。 万千繁花摆置在路边,就连枯树上都挂满了鲜花。 艾德琳·德·美第奇在推开窗的一瞬以为开春了,可惜刺骨的寒风提醒她,这还是倒霉的深秋时分。 她打了个哆嗦。 芙蓉城比翡冷翠冷好多。 行宫侍女以发色与眸色分成截然不同的两个阵营。 黑发墨瞳的宫女们隶属西秦皇室,垂首沉默静立。 金发碧眼的侍女们是她从翡冷翠国带来的,她们脸上都洋溢着喜气。 艾德琳不怪她们。 这一年捷报频传,翡冷翠国打下了天竺和锡兰两个南陆大国。主一定是眷顾这个国度的。 她打了个哈欠,张开手臂,像一个洋娃娃般任侍女装扮。 鲸骨裙撑,束腰胸衣,衬裙,再套上墨绿色天鹅绒礼服长裙,栗色卷发梳顺,踩上鹿皮高跟鞋,最后戴上礼帽和面纱。 这是她出嫁前最后一个社交晚会。 明日她父亲——神圣的教皇陛下爱德华三世——将会公布她的婚讯。 她即将嫁予神族所辖三国六域中的风域之主。 风域由精灵掌管,共四国,与她婚配的是维尔利特国的王珂伊诺斯。 这门婚事不会持续太久。 很快主的荣光将会照耀整个西陆。 艾德琳打定主意,今晚她要玩个痛快。 内侍长罗丝·洛特伯爵夫人是一个上了年纪的中年女子,为人严苛教条,看人时宁肯屈膝也要将下巴高高抬起。 她看着艾德琳公主,满意的点点头。 至少以三十年前的审美来看公主殿下也相当漂亮了,是万里挑一的美人。 “公主,走吗?”王储妃露易丝·德·波旁走进来,她是个美人,浅金色头发像暮冬时冰上映出的落日余晖,一双蓝色双眸不带一丝杂色。 艾德琳幼时便与露易丝相识。 艾琳依稀记得那是一个十分活泼的小女孩,可惜嫁入美第奇家后逐渐变得暮气沉沉。 王储妃穿着一袭金色天鹅绒长裙,长袖曳地,腰束的十分紧,看起来纤细到不足一握的地步,艾琳仿佛能听见肋骨发出的呻/吟/声。 “好。”艾琳稍微整理了一下头上的礼帽,对镜勾唇一笑。 镜子里的女孩一双绿色的眼睛像猫。 可惜不是像宠物猫一样优雅,而是像野猫一样凶狠。 两人沿着水晶楼梯下楼,侍女提上衣箱,里面装着宴会的礼服。 在礼部侍郎的引导下,两人跟随枢机主教一同入宫。 西秦是一个古怪的国度,有着千奇百怪的规矩。在翡冷翠见到教皇只需要点头屈膝,但面见西秦之主却要三跪六拜九叩,无一例外。 这对带裙撑的裙子十分不友好。 原本艾琳应当穿正礼服,她是使臣,代表翡冷翠国来祝贺女王生日,但那种十六幅长裙没有裙撑连路都走不了,她只得换上饭后散步时穿的长裙。 她落后王储妃半步,先行翡冷翠国的礼节,随后方跪。 跪下去前她向上瞄了眼,“君后没来?” 明黄色纱帘后只端坐着一个女人,她身边另一把椅子是空着的。 “相传楚后被废了?”王储妃也压低了声音。 艾琳摇了摇头,“应该没有。” 神族七姓内部通婚,大家都是亲戚,天子不纳妃,更不可能废后。 原本翡冷翠国教皇可立四个皇妃,如今受西秦诸国的影响,除正妻外全是情妇,所诞子女皆为私生,就像她大哥,至今没有封地,连王子的称号都欠奉。 女皇按规矩跟她们两人聊了两句。 她同露易丝行礼告退,与红衣主教一起退到侧殿花厅候场。 “卫国还是没派人来。”艾琳跟露易丝咬耳朵。 整个东陆只有一个国家。 但这个国家很迷,至今她们仅知女皇姓楚,叫什么不清楚,因为要避讳。 女皇是个傀儡,说的不算,不知道叫什么也就无伤大雅。但真正掌权的三位摄政王姓甚名谁也没人知道,借口都一模一样——要避讳。 这次她来主要是想看卫国有没有派遣使者前来祝贺,好一探虚实。 翡冷翠在孟加拉湾与卫国交兵,自机甲研制成功后首次踢到了铁板。 交火两日,海军折了近三分之一,损失惨重。 卫国船只的航行速度几乎是翡冷翠国战/舰的五倍,转弯掉头灵活,用的肯定不是蒸汽机。 “大概以为自己是天下共主。”露易丝嘲讽说道,“等着西秦朝贺呢。” 西陆人尽皆知,神族后裔身负异能。 果然无知者无畏也,必须服气。 凡尔赛国主教入见,方下拜,萧珞出帘,“主教请。” 枢机主教是位修女,名唤克拉拉·德·波吉亚,一袭白袍,颈带珍珠十字架,头拢白纱,她略微愣了一下,很快回过神,起身屈膝,“陛下请。” 两人退至内室围桌坐下。 “您送来的发冠朕很喜欢。”萧珞笑道。 她今天特意盘发,戴了枢机主教送的那顶稀奇古怪镶了一圈钻石的发冠。 “这款饰物还有个别称,我们喜欢叫它王冠。”克拉拉甜甜一笑,她还比划了一下,“可以改成项链戴在脖子上。” “钻石的成色很好。”萧珞客气的夸了句,意味深长的说,“是从南陆开采出来的吗?” 钻石就是碳。 能开出来钻石的地方多半也有油。 “旁遮庶贡的。”克拉拉回答。 “好像天竺离西陆是有点远了。” “我毕竟是个女子。”克拉拉抿了口茶,“不想抛家舍业的下南洋。” 教皇情妇玛格丽特夫人一直怀疑她与教皇有私情,故让教皇将她发配去天竺。 天竺天气温暖潮湿,但卫生条件堪忧。 据说他们会将骨灰撒进恒河里。 去他妈的,老子不干了,谁爱干谁干。 她不得已贿赂了西秦女皇,以求庇护。 “你明年上任吧,那时间还早,朕要你帮我杀个人。”萧珞侧头一笑,“这个人必须死的身败名裂,天下皆知。” “陛下请讲。” “玛格丽特夫人……”萧珞突然说出这个对克拉拉而言很熟悉的名字。 克拉拉反正都要跑路了,还在乎什么,直接说,“这好说。” “……所出的罗德里戈。”克拉拉的反应正是萧珞想要的,所以她含笑将这句话说完。 “杀他做什么?”克拉拉还解释了句,“他没有继承权。” “不为什么,朕想杀人还需要原因吗?”萧珞压根没见过这人。 克拉拉凝眸沉思片刻,“成交。” 这短短一瞬她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还能顺便送玛格丽特夫人上路。 这对母子必须上火刑架。 “再会。”萧珞传了下一国的使者。 克拉拉转身的一瞬,她用一种看死人的目光瞄了这位红衣主教一眼。 她赌克拉拉死因是砍头。 因此下国来使叩拜时萧珞仍笑咪咪的。 萧珞:开心。 第16章 晚会在八点半如期举行。 与翡冷翠等国不同,女皇不出席宴会,所以这场社交舞会是年轻公主与贵族小姐的天下,她们可以肆意玩闹,对男孩子评头论足,狂欢一夜。 越尊贵的人出场越晚。 艾琳与王储妃并肩入内时整个正则宫已经聚满了人。 丝竹管弦奏着夜曲。 “尊贵的艾德琳公主殿下驾临。”礼官通报。 一般是哪国来客便会用哪国的语言通报。 艾德琳颔首,众人目光如行圣礼般的在她身上涂了一层油,她有翡冷翠的明珠之誉,所过之处当真是少女嫉妒少年沉沦。 季安言理论上不会出席。 她应该是最后一个到场的。 但不料礼官继续通传,这次换了雅言,“北燕鸾音王到。” 艾德琳蓦然回首。 仪仗过后,宫女散开。 一个漂亮女孩缓步入内。 那只是个少女,她穿着一袭银白色晚礼服,腰细的夸张,裙摆绣花,花蕊用的是珍珠,裙摆足有五米长,白绸手套过肘,双腕拢玉镯,手持蕾/丝宫扇,墨色长发用白色发带盘起,戴了一顶浆果丛铂金红宝王冠,显得整个人俏皮可爱。 艳光颇盛,容颜摄人。 艾德琳的风头瞬间惨遭盖过。 不过须臾艾德琳的心态就调整过来了,因为全场鸦雀无声,大部分人默契的行礼,退到一边,让出一条路。 西秦等国的自己人如此,其他来客自然也跟着躲到一侧。 那个小姑娘眼波流转,左顾右盼。 只要被她目光扫到的人都抱头鼠窜,要么躲在旁人身后,要么缩到桌子下,还有一个少年更惨,他本在与心上人攀谈,此时直接手撑沙发背,翻到沙发背后。 艾德琳不认识这是谁,因此和姑娘目光一对。 姑娘露出个微笑,“艾德琳·美第奇殿下?” “殿下。”艾德琳打了个招呼,行屈膝礼。 姑娘很敷衍的作揖,“如雷贯耳。” “敢问……”艾德琳被露易丝扯到一旁。 因此那个姑娘与艾德琳擦肩而过。 她走到窗下,坐在贵妃榻上。 云容容拿起藤桌上摆的糖炒栗子,十分得意的看向舞厅中的公主、世家小姐及乱七八糟国的王子。 没人敢下场跳舞,也没人敢说话。大家均瑟缩在四周角落。 “怎么回事?”艾德琳低声问。 露易丝在她素白手心写了两个字——天枢。 艾德琳一激灵,也学其他人的样子贴墙站着。 半刻钟后一个戴面具的女人走进来。她如鸦羽般的长发散下,长达腰际,头戴珍珠王冠,赤黑对襟长裙,裙子亮面纯色,刺绣欠奉,灯光下随风如波浪般起伏。 曳地大袖袍衣摆左凤右龙,凤尾九羽,团龙九爪,虽有龙有凤,但非龙凤呈祥,而是错偏开些许,龙在凤下。 “卫朝的使者?”露易丝还是没忍住发问。 相传卫承汉制,天子玄服,当今女主,故以凤为尊。 “这也太托大了些许。”艾德琳嘀咕。 那女人在所有人惊愕目光的注视下直奔天枢云居雁去了。 云容容正在吃栗子,突然一只手伸到了她面前。 她抬头一看,是萧珞。 这面具戴了跟没戴一样,就挡双眼睛有什么用? “十三姨你怎么来了?”云容容问。 “我来看看你。”萧珞躬身,依然维持着将手伸出的姿势。 她学过华尔兹,虽然跳的不好但勉强能跳,今天是彻底舍弃面子下场了。 萧珞在等小猫递手。 谁知云容容抓起一把栗子放在萧珞手里,“你不会自己拿嘛?” 萧珞咣一声将那把栗子扣在藤桌上,拉云容容起来,“我没跟你要栗子。” 这姑娘脑子里有水! 左脑是水右脑是生石灰。 云容容腿脚不利索,高跟鞋的细跟在大理石地面上划过发出刺耳的声响。 她跌跌撞撞随萧珞走到舞厅中央。 “我压根就不会跳舞。”云容容内心一百个喵了个咪。 “真巧,我也不会。”萧珞胡乱摆了个姿势。 首席小提琴认识这是华尔兹的起手式,宫廷乐师察言观色的本事一等一的好,马上调音变奏。琵琶管弦也跟着改调。 音乐配合的很好,但萧珞拉着云容容乱转。 她不怎么习惯高跟鞋,所以鞋子落地声超响。 云容容被转的有点晕,气喘吁吁,“您祖籍都柏林吗?” 这是踢踏舞吗? “我们那边不穿这玩意。”萧珞扯着她往外走。 “你慢点,我走不动了。”云容容腿疼,出宫门后下了一个台阶就不肯再走了,她笑的很可爱,“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我这场子砸的有没有水平?” “关我甚事?”萧珞说,“你砸的是死人场子。”她张开双手,“你把裙撑摘了,我抱你。” “我拒绝。”云容容摇头,“你走慢点就好……喂。” 萧珞把她扛起来了,“没事这样也可以。” 云容容匆忙将裙摆一团,抱在怀里,她觉得自己这个姿势很像一袋粮食,“您这体力活没少干了啊。” “我第一次扛人。”萧珞走上观星台,将云容容放下。 “好滑。”云容容呵了下手,虽然地上的雪扫的很干净,但白玉砌的地面上依然有一层薄冰。 她猛地抬头。 烟花在夜空中绽放,火树银花,五彩斑斓。 萧珞靠在一侧,形单影只,她也抬头望向夜空,“逢年过节时我和我妹会爬上房顶偷看别人家的烟火。” “往好处想,你们能睡个好觉。”云容容其实是第一次看烟花,她盯着看了数眼,随后别开了头。 “我是孽/种。”萧珞道,“我父亲是北朝的将领,我母亲是敌国世族的千金。”她低头看着云容容,“在任何场合我都会和你一样,坐在一旁,假装我很开心。” 其实稍微与云容容有所不同。 她沉默安坐,周围众星捧月般围着一群男人,无论老少皆非贵即赫。 但即便话已说尽,她仍不屑于给这些人一个笑容。 她是另类。 燕京二萧,青松明月。 青松指的是她。 所有燕京人都说丽人艳冠群芳,但可惜松柏过刚易折。 她不喜欢男人,她做不到像寻常女子那般绕着一个男人打转,花尽心思只想那人多看自己一眼,她天生对男人反感厌恶,自然她也做不到将改变人生的希望托付与婚嫁。 她与任何男人说话时,遣词造句都会夹枪带棒。 甚至,她不能接受与男人共处一室。 所以她将她弟养成了一个女孩,教他化妆打扮,行止坐卧,逐个动作刻意纠正。小孩子可塑性很高,不出几年她弟就是个漂亮小姑娘,她终于浑身舒适。 然后卫行首复西河剑器舞时想用真剑演古舞,女子臂力略弱于男子,舞未完泰半人已力竭,正愁人选,本已放弃希望,一日路遇她弟,灵机一动开始教他跳舞。 自此她弟一路发展到一举一动与女子无二,还学了仿声。 她一方面乐见其成,另一方面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劲,似乎有点对不起爹娘在天之灵,同时亦不太愿意想别人在背后怎么想她弟。 征南朝时南陈王玄丞相发檄文以萧娘代称她弟。不到半年大家管所有的漂亮女孩叫萧娘,这很说明问题。 逐月能凭借一句话推知她的动机,但她永远弄不清那人每天在想什么,到底怎么想她。 “我想家了。”萧珞伸手摸了一下云容容的发带,“我什么都做不成,还会将所有的人际关系都搞砸。” 爱荣元姜,分了。 设局杀天帝,坑了一个没长大的女孩。 “哎!别动,会松。”云容容头发很长很厚,还滑,盘起来时特别容易散。 “对不起。”萧珞轻声说。 “咦?” “我先提前跟你说一句对不起。”萧珞嫣然一笑,“不过老子不后悔。” 云容容微怔,她内心百感交集,有些莫名想笑,也有些释然,仿佛断头那一刀终于劈下。 人不是智障,不会莫名其妙就对人展示善意。 世间万物皆有因果。 她不知如何作答,于是可耻的躲了。 萧珞愣了一下。 宫扇抵在她的下颌。 “你不要跟我说对不起,这样会让我觉得我才是坏人。”云容容比萧珞矮,借助扇子的辅助达成了抬人下颌的成就,这导致萧珞略微仰头,看不清云容容的表情与神态。 “十三姨,”云容容的声音悠悠传来,像铃般缥缈,风过即响,随后飘散。 “你欺我,辱我,算计我,最多不过一死,对我好也许会生不如死。”云居雁说。 在识海中她像猫妈妈叼小猫般拿手掐着云容容后颈,想把她拎开些,因为云容容双手紧紧环抱着她,屈着膝,不肯直起身子,就维持着这样一个诡异姿势将头埋在她怀中死活不肯抬。 “绒绒,”云居雁一心二用,“考虑到你的取向问题,我实名怀疑你你在趁机占我便宜。” “没有。”云容容哑着声音说。“我不开心。” “人性本恶,我们从动物进化而来,自然与动物不存在任何区别,礼仪与锦衣华服不过是一层皮毛。”云居雁半跪下来,搂着云容容。“习惯就好。” 她真的很希望有人喜欢她,是发自内心的对她好,而不是因为别的原因。她不想要因愧疚带来的友好,尤其她受之有愧。所以云容容闷声说。“阿雁,我难受想哭。” “我化生出你这个人格是因为我很忙,我需要你帮忙,”云居雁有些无语,“你能不能靠谱点。” “我替你杀人了,我也替你中了摄神术。”云容容耍赖,“我很靠谱好不好?” 云居雁锤了云容容猫头一下,“杀了鬼……你杀过谁?蚂蚁吗?你杀条鱼都会换回来!你特么的就知道吃喝睡。”她扯着云容容的脸,无比嫌弃的说,“吃东西没够,记东西转眼忘,走夜路还怕黑。你说你还能干点啥?我不要面子啊。” 云容容委屈,喵了一声。“我害怕,鱼黏糊糊滑溜溜的!我晕血想吐。” “启程去维尔利特国。”云居雁揉了一下云容容的额头,“不出明年三月,翡冷翠应当会攻打月亮城,那毕竟是他们主神的诞生之所。” 月亮城,别名耶/路/撒/冷。 “可是我疼。”云容容抱怨。“我腿很疼的,超疼的。” “当断不断,反受其害。”云居雁不搭理她了,冷冰冰的甩下一句话。 云容容开始转眼圈。 “不许哭。”云居雁厉声说。 声音在识海中回荡。 云容容本来不想哭,一听这话立马哇一声! 云居雁瞬间觉得自己脑子炸了。 识海地方不大,云容容哭声一层层荡开,回音层出不穷,她有些抓狂,“祖宗!求求你,不要哭了,我跪下来求你了。” 若不是三魂七魄上有重伤需要她花很大精力一点点复原,无法一心二用,她保证她会在三秒内将云容容处理了。 “爱卿免礼平身,不必行此大礼。”云容容一秒收泪。 云居雁一拳砸在云容容狗头,“你讨厌死了!” 云容容重新接管回身体,望向漆黑夜空。 雪花纷纷扬扬洒下,又下雪了。 亚特兰提斯的冬季即将到来。 云居雁:妈的。 第17章 云容容不辞而别。 她驭冰化羽向北飞去。 维尔利特国自西迁以来定居于蒂尔堡。 蒂尔堡的城市与山村均建在森林内,针叶林四季常青,此时也不例外,积雪虽厚,难掩其下零星绿意,秋水湖坐落于城池正中央,这个盐水湖千年不冻,每片雪花落下皆会引得涟漪一圈圈荡漾开去。 树木枝条纵横错杂,在林间织成巨大的平台。 维尔利特国的城堡就建在这个平台之上。 银色城堡在林间若隐若现,似要遁入雪雾。 云容容落地时近乎是栽下去的。 她是冒雪前来,一路上基本没敢休息。 实在是太冷了。 她跪在雪地里,腿的断骨处隐隐传来刺痛,令她不得不将手撑在地上。 雪太厚了,她触不到结实的地面。 过了许久,云容容缓过来一口气,她踉跄的走到树下,捡起一根枯枝,用驭火术将其点燃。 一团小小的橙色火焰升起。 她凑近了些,将手拢在火焰上。 盯着火焰看了会儿,云容容将身边的雪拢到一起,堆了一个松松的雪花蛋糕。 蛋糕虽然简陋,但晶莹剔透。 燃着火焰的枯枝一根接一根的插了上去。 很快,枯枝周围的雪融化,变成水,大概十分钟后蛋糕就不复存在。 云容容耸耸肩,她也不知道她生日是什么时候的。 她跪坐在雪中,拾起一捧雪,用雪一遍遍的擦拭着南极玄铁打造的匕首。 这柄匕首是她从萧珞那里偷来的。 她凑到鼻下闻了闻,还是有一股淡淡的伽南香的味道。 云容容耸肩,将匕首插在树中,跪坐在雪地中靠着树睡着了。 翌日醒来她骂了自己智障。 她行为这跟在雪地里跪一晚有什么区别? # 萧珞下朝后才发现云容容走了。 “人呢?”她开始还以为云容容是去沐浴或是更衣,但等了数个时辰还是不见这个小姑娘的踪影,于是垂询女官。 女官道:“云审判使出宫了,要我给您带一句话,多谢您这些时日对她的照顾,日后如有机会定当报答。” 萧珞知道云容容大概是去杀端木良玉了,只是嗯了声。 但当晚她还是习惯性的煮了一大锅银耳羹,盛了一碗回到清凉殿,却不知该叫谁来吃。 第二天晚上萧珞失眠了。 她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因为不用和云容容聊天扯谈,她不到八点就躺在那张横三竖三巨大的床上。 帐子居然是浅蓝色的,帐顶还用粉色金线绣了七朵牡丹,好俗啊。 她只挺了五天,第六天命听芙抓来一只隼,发信回滨京,指名给荣元姜。 正文只有一句话——云容容瘸着去杀天帝了。 这句话萧珞斟酌了很久。 她原本想写云容容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她腿还没好,你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帮我找一找。 但落笔时她迟疑了。 这样的文字发出去,元姜会不会以为她喜欢云容容? 萧珞心知肚明她不可能喜欢一个比她小八岁的小屁孩,但她拿不准荣元姜会怎么脑补。 弄不好就觉得云容容是情敌。 谁会救情敌啊。 所以她写了那么一句无比冷漠的话。 发完信她去见楚容昭。 凤栖宫开着窗,因此萧珞进来时冻的一哆嗦,马上从宫女手中接过貂裘,“你不冷吗?” 楚容昭站在窗下练字,只穿了一层明黄色单衣,寒风吹过他衣袂猎猎。 替他研墨的侍女手指都冻紫了。 “冷。”楚容昭放下笔,“我有点累,清醒一下。” 他命人关窗,喝退宫人,“容容走了?” 楚容昭有些神情恍惚。 其实他不累,只是他心乱如麻。 他只比云居雁大一点点,两人相识数年。 “走了。”萧珞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计划不变。”她坐在楚容昭对面,问,“值吗?” 从云容容每次用读心术都会很累来看,异能很耗体力。 楚容昭用驭水术给季姝续命,那日夜异能不停,大概很伤身体。 “杀人诛心。”楚容昭沉默抬眸,几秒后出言警告。 但萧珞还是将下一句话说出来了,“帝王家皆无情。”她靠在椅背上,望向房梁,“只可共患难,不可同富贵。”随后笑道,“你有多大把握,她活下去后不会抛弃你?” “你会老,届时容颜不再,对她来说又不再有任何用途,今日你总揽朝政要务,明日你该当何罪。”萧珞娓娓道来。 她说话声音很好听,娇媚绵软,因母亲是宁州人的缘故,她声线近似吴侬软语,甜嗲妩靡。 “你不说这些话会死吗?”楚容昭坐在萧珞对面,他打开茶盏盖,却没喝,天冷,茶水的热气很快散的一干二净。 萧珞媚眼一贯只对天抛。 “我还以为你这个月只犯了三天的病,没想到昭阳长公主殿下您此次犯病长达半个月啊。”楚容昭挪揄。 现在他不是心乱如麻,而是心里难受了。 萧珞的话也是他一直担心的。 诚然,季姝不会抛弃他,但的确,对于君后而言,今日大权独揽,明日挫骨扬灰。 无一善终。 功臣皆可杀,原配皆可废。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们为什么要找我合作。”萧珞抱着茶盏暖手,这里很冷,再一次重复询问,“如果你们相信交情那种东西,就不会找人暗射我那一箭,令我中了紫鸢。” “亚特兰提斯是孤岛。”楚容昭将茶盏盖丢了回去,拿同样的答案回复了萧珞。“所以我们多方下注。” 一字不差。 这令萧珞皱起眉。 这到底是真话还是谎话? # 雅典,爱琴海。 帕特农神庙已经不再是一个祭祀场所,而是一个狂欢的处所。 二十年前突/厥人被东陆人驱除出河套平原,他们迁徙至此,建立了一个新的国度:特罗姆瑟帝国。 这个新兴的帝国统治了整个爱琴海,他们不信奥林匹斯诸神,所以此处时常彻夜举办化妆舞会,贵族带着面具半遮半掩在此狂欢。 若在其他国家说起风月事,大家都要装模作样的皱一下眉头,但在此处,只需要一个邀请的微笑,一个回应的眼神,便是一夜风流。 月光下洁白的四十六根大理石柱中似乎混着晶莹颗粒,正殿内金碧辉煌,灯火绚烂。 一个穿着明黄色天鹅绒长裙的女人坐在赌桌前,她长发如墨,悉数盘起,一颦一笑引来众人瞩目。虽然上半张脸用面具遮住了,可没人敢否认那是个美人。 女子神韵在骨不在皮,何况此女五官精致。 无数公爵亲王想上前搭讪,可惜美人最多笑一笑,她在赌/桌前一坐坐一整晚,从不开口说话——除了跟她的朋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他们猜这个美人是亲王妃或者王储妃。 因为美人对各/色/场景驾驭的举重若轻,压根没有少女的青涩。 美人的朋友大概是某国的公主,长得更漂亮,声音娇嗔悦耳,唯一的缺点是她过于瘦削,身材一般。 原本大家曾想将此女作为今晚的猎艳对象,奈何丽姬长得妩媚却拒人于千里之外,与人说话时还喜欢用扇子挡住自己的下半张脸。 众人很快就知趣的退了。 这种舞会中美人多的是,与其虚耗精力去求一个虚无缥缈的可能,那还不如找一个撩得动的撩。丽姬腰悬开刃剑,这种情况下所有人皆为君子,谈吐幽默,进退得宜,懂得如何尊重个人——利刃——的意志。 丽姬此时侧身坐在椅子扶手上,端着杯酒。 “我觉得我这把打不赢。”荣元姜今晚手气不佳,这牌不好。 萧珂灌下那杯酒,顺手将荣元姜面前摆的所有筹码往前一推,全押,他见有白兰地,叫侍者倒杯端过来。 “会输哎。”荣元姜嘴里喊着自己要倾家荡产了,实际上开始肆无忌惮的跟牌。 她不管手里牌数大小都跟,有时赢,有时输,但总的来说输得多。 很快债台高垒,一晚上输出去了二十万多两白银。 荣元姜见负责发牌的荷官拿着账单来了,瞬间绝望,她低声说,“我回去还你,你先帮我垫……卧槽你干什么?” 萧珂站起身,猛的将整张桌子掀了,筹码和牌散了一地,众人一惊,仓促离席,有人将酒杯放在桌上,有些躲避不及的倒霉蛋惨遭各色酒类的洗礼。 白酒和红酒都还好,被扣一身果酒的是真的惨。 “走吧,我明天要上朝。”萧珂掏出拢在袖子里的火/枪,对空打了三梭子/弹,周围人见这是实/弹瞬间吓傻。 “啥?”荣元姜彻底懵了。 “认账干嘛,又没人知道我们是谁。”萧珂扯上荣元姜就往外走,还端着他剩的那半杯葡萄酒。见有人追出来把剩下那半杯酒喝了,将水晶高脚杯对空一抛,朝神庙方向扔过去,随即举枪瞄准,扣动扳机。 杯子在空中炸裂,水晶碎的一瞬迸出火花,像金色的烟花。 追来的人瞬间定在原地,跟木头人一样,一动不敢动。 荣元姜原本有点愣怔,随后笑到不能自理,差点连魔力都聚不起来,瞬移回了滨京别宫太液池附近,往回走时还在笑。 女官见荣元姜与萧珂回来,匆忙行礼,“王后万福金安,公主万福金安。” “哈哈哈哈哈哈。”荣元姜更是笑成杠铃,笑到腿软差点跪地。她拽着萧珂回了东配殿,将宫女赶出去。傻笑着坐在贵妃榻上。 她早就想这么干一次。 这段时间是她最开心的几天。 “后天陪我去苏黎世好不好?”荣元姜央求。 “不好。”萧姬摇头。 “我难过,我自己呆着的时候天天想你姐……”荣元姜哇一声哭了。 萧姬烦她哭,妥协,“行,别哭了。” 荣元姜这哭收放自如。 “您做个人好不好。”萧珂喘到最后开始咳,咳得厉害血腥味又开始往嗓子里灌,解了项链丢荣元姜梳妆台上,将外袍罩裙子外边打算回去睡觉,正要推门出去,荣元姜拉住他,“跟你说个事……” 他靠门倚在那里,等了半天荣元姜没开口,说,“您讲?” “以后别那么喝酒了。”荣元姜想留萧珂陪她待会儿,但这话她说不出口。瞧他咳的厉害,顺势说,“你先坐下来缓一缓?” “我没喝多少。”萧珂知道她就是尬聊,遂转身就走。 “我瞎吗?”那一杯接一杯的灌。“你等等。”元姜迟疑片刻,见周围没人,小声说,“我其实不讨厌你。你……”留下来呆会儿,至少让我给你倒杯水。 萧娘把她晾在了原地,推开门走了。 荣元姜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或该做什么,愣怔半刻钟换衣沐浴,刚要睡下文史云鸯进门,“娘娘,西秦来的传书。” 她想开了,萧娘咳得厉害,她想过去看一下那人还活着吗。 这很符合逻辑,萧娘如果死了一时半会儿没人和她出去玩,肯定是这样。 此时借口也有,她直奔西配殿,路上瞄了眼内容,“那个精分姑娘瘸……你……”她呆立在门口。 萧珂半俯在榻上,他每咳一声就往外呛一口血。 一个宫女扶着他,另一个宫女端着盆跪地。 荣元姜第一次见人这么咯血,瞬间三魂去了七魄,如置冰窖。 她没有迈步的勇气。 萧珂合眸,强行将血咽下,他一时呼吸起伏剧烈,过了许久才开口,“云居雁没去耶/路/撒/冷,你们往别的地方找。” 地中海结冰了,翡冷翠不可能选在冬天打仗。 这时候去没意义。 “你还好吗?”荣元姜抖着声音问。 “我没事。” “你不舒服为什么不告诉我?” 萧珂被问的一呆,“你是大夫吗?” 荣元姜一拳捶在墙上,吓得宫女们全跪下了。半晌她冷着声音说,“老子是梁王后。” 说完才意识到她跟这人压根没成礼,与她过礼的是珞珞。 他们间只有一纸签了双方名字的婚书。 “你去睡吧。”萧娘嫌烦,叫她滚,“我自己呆会儿。” 第18章 维尔利特国在准备婚庆。 这是举国瞩目的喜事。 整个密林焕然一新,精灵卫队的巡逻改为在树枝上跳跃,以保持地面洁白的积雪松软整洁。 艾德琳公主出嫁的日子选在十二月二十四日,传闻主诞生在这一日。 她穿着翡冷翠传统服饰到达蒂尔堡边界,一座桥横跨两国国界,浆果林对面支起巨大的帐篷,精灵的宫侍等在那里。 按照规矩,国王亲自出迎,两人于桥上相见,而后她换上白色婚服,与国王共巡维尔利特国的边界,今夜完婚。 她兄长切萨雷·德·美第奇亲自送嫁,策马与马车同行。 他有一双迷人的绿眸,斩无数少女芳心于眼波流转之下,棕色的长发柔软服帖,看起来是一个温和优雅的男子,但他的名字永远与扑朔迷离的毒杀并列。 “我们快到了。”切萨雷敲了一下马车车窗,“父亲和我会很想念您的。” 艾琳说,“主会保佑我早日还家。”她勾起唇角,笑的很刻意。“就是不知道您身边百花齐放,繁花似锦,到时可还会记得我这个可怜的妹妹?” 她将手从车窗伸出。 切萨雷漫不经心的亲吻她的手背。“当一个人的心被剜走,他当然会记得去找,因为人无心会死。” “我现在不高兴了。”艾德琳抽手回来,拍上窗。 “你又怎么了?”切萨雷问。 艾德琳又再度打开窗,“不怎么,不为什么,女人的心情总是跌宕起伏。” 她凝视着自己的兄长。 切萨雷是一个惨遭诅咒的名字,从古至今未有一个人以此名登临君王之位,持此名者,皆不得好死。 罗马共/和/国时代,凯撒在离帝位只有一步之遥时遭遇暗杀。 罗马帝国时代,主君称奥古斯都,副君称凯撒。 她很好奇切萨雷的下场。 他们抵达了边境,却不见珂伊诺斯的踪影。 维尔利特国的丞相过桥来禀,“我王有些许杂务,耽搁了。” “没关系。”切萨雷笑的温文尔雅,令人心生亲近之意。 所以丞相多说了一句,“他很快就到。” “好的,谢谢您。”切萨雷掉转马头,望向艾德琳。 艾德琳抱着一只短腿柯基,用希伯来语说,“这是死前最后的狂妄吗?” “世有七宗罪,傲慢居首。”切萨雷答以希伯来语。 # 云容容叉起一枚草莓,盯着瞅了半天。 草莓上翠绿的叶子在跟她说你好。 她很想知道为什么精灵洗草莓的时候从来不将上面的叶子摘掉。再往果盘里一看,橙子切了块但没去皮。 云容容不由得想到萧珞说的“西陆不讲究,除了村就是土”,此时深有同感。 “不行。”珂伊诺斯思考片刻后摇头,这个金发精灵身材高大,穿着翠绿色朝服,戴着王冠,倚靠在王座上,“金苹果为四国共有,我说的不算,不能给你。” “你们又不知道金苹果怎么用。”云容容放下草莓。 她不打算吃了。 她怀疑这草莓没洗干净。 “你同意,他们三人就会同意。” 精灵四国:维尔利特、维多利亚、维罗尼卡、维吉尼亚。其中以维尔利特最强。 “况且,金苹果在你们手中只是个摆设。” “风域圣器两件,光匙与金苹果。”珂伊诺斯手搭在王座扶手上,“我们将光匙赠与东方的魔鬼,才活着走出西伯利亚。” 这是他终生难以忘怀的梦魇。 “如果我再将金苹果交给你,我不如退位。”他语气冷淡。 云容容抬眸,“我有权要你交还圣器,你选择与翡冷翠联姻,我可以怀疑你通敌。” “维尔利特是神族属臣,”维尔利特之主如是说,“我们不是你们的附庸。” “劝您一句。”云容容叉了一块菠萝,“你在与虎谋皮。” 神族的神是在任天帝,翡冷翠国的神是耶/和/华。 世上不存在两个创世神,如果有那就必须死一个。 “既然您这么热衷于指点江山,不如您来当维尔利特的国王?” 猫姑娘笑了。 其实也不是不行。 她起身,“好的,您的意思我知道了。” 你不跟我谈那我换一个肯谈的上来。 “不送。”珂伊诺斯见云容容行走艰难,问,“你腿怎么了?” “啊,摔了一下,又跪了一晚上,”云容容一摊手,“就这样了,没办法呀。” “您多保重。” 云容容笑的很甜,“您也是。” 我们今晚见。 # 荣元姜在数羊。 蒂尔堡东边是牧场,她做梦也没想到会带领隔壁萧氏姐弟落入一群羊咩咩中。 她不是很理解这些人大冬天的为什么还要放羊,把羊关起来不好吗? 家里不暖和吗? 羊冻的全挤在一起,乍一看和雪没有任何区别。 阿尔卑斯山脉的起伏消失不见,连日暴雪的洗礼下让它彻底的化为一张白纸。 “三十二……”荣元姜对着羊喊,“你别动。我去,给我个面子啊。” “我的衣服。”萧珞穿的是龙袍,不巧是纯棉的,料子还很一般,就那么一瞬,全身都是羊毛。 “我也很惨的好不好。”荣元姜哭丧着脸往下摘羊毛。 这羊什么品种的,大冬天还掉毛。 萧珂站在栅栏上,摇摇晃晃的,“我晚上有应酬。” 他是三人中唯一一个全身而退没落进羊堆里的。 他回家换衣服,结果荣元姜以萧珞发病的日子快到了为借口把他给强行拉来了。 “你一定要出去吃饭的话我可以带你去吃蛋挞。”荣元姜说。 萧珞神情古怪的打量了荣元姜一眼,用更诡异的目光看着萧珂,问,“跟谁吃饭?” 她第一想法是逐月姑娘外边有人了,荣元姜企图将此事搅黄。 毕竟她弟和她长得太像,元姜看着心里难受。 而且荣元姜是不是不打算不做人了,居然要她弟穿高跟鞋和裙子。 见面那瞬她以为自己在照镜子。 “公事。”萧珂见那群羊被荣元姜吓到别的地方哆嗦就从栅栏上跳下来。 萧珞白了他一眼,“我问你跟谁?” “月饼。”萧珂解释了句,“我们想蹭个水电暖气。” 沈节有一年中秋突发奇想做了三车月饼,由于馅料过于难吃,冻在冰天雪地里足足啃了两年。 暗探回报时大家都觉得啼笑皆非。 故沈节得一绰号:月饼。 朔北有电有水有暖气,他和荣四为了核/电与自/来/水才决定拉沈节下水的。 但沈节就是不出头,不管事,一问三不知,永恒装死,这么长一段时间一点纰漏都没出。 于是他们决定试试别的路子。 “怎么蹭?”萧珞对别的东西感触不大,但她羡慕朔北的暖气已经很久了,她也想坐在温暖的家里吃刨冰,而不是瑟瑟发抖的缩在炉子前。 “就……”萧珂抬袖掩唇咳了好久,当萧珞以为他放弃说后半句时他说,“把她灌多问她点日常琐事,看看她与谁过节最深。” 萧珞点头,元姜做人的,“我们去吃蛋挞吧,带上云容容,不然就我们三个好尴尬。” 这人心里对自己的身体状况没数吗? 还喝。 “你确定云容容在这里?”萧珞追问了句,“我不要专程跑出来数羊。” 她斜了荣元姜一眼。 元姜拎着树枝去逗羊,她往前一步,那群羊往后躲好几步,很快有几只撞到一起,从山坡上滚了下去,雪球越滚越大,砸到农舍上啪一声撒开,糊了一农舍雪,几只羊摔懵,或躺在地上不动,或站起来跌跌撞撞走两步,又栽在雪里。 她见状笑成杠铃。 “光匙是核电站的启动密码,那金苹果是什么?”萧珂说,“总归不是希腊神话里的那个。” 荣元姜指着羊,“看,金羊毛。” 萧珞一顿,她正在推敲金苹果可能的隐喻,顺口接了句,“美狄亚,您的锅呢?” “我莫的小羊羔,煮空气吗?”荣元姜发现这群羊里面有好几只小羊,“不对,我有小羊羔。” 小羊长得好可爱,又白又小,还在雪中瑟瑟发抖,我见犹怜。 她蹑手蹑脚的过去,想捉。 萧珞怼:“你幼不幼稚?” 几月不见荣元姜怎么还活回去了? 她深感卡脸,上去扯着荣元姜趟雪往前走。 “我要小羊羔。”荣元姜倒着走,她瞅着萧珂,说,“不然我下次还拿石头砸教/堂/玻璃。” 萧珞拖着她,“你还想干什么,你下次是不是想在宣/礼/塔上吃红烧肉?” 萧珂给元姜逮了一只最小的,抱在怀里,正要将羊丢给荣元姜,元姜凑过来,“你抱着,别动,我逗一下就行,这么小的家伙领回去也养不活,我不要带它妈一起走。” 萧珞笑容逐渐缺德,“您现在真的好像牧羊女,我帮你编个麻花辫?” 萧珂放了那只小羊,胡乱摘了一下衣服上粘的毛,“别碰我。” “你别边喘边用女声说这三个字!”萧珞无语凝噎,一拳锤过去。 西陆哪里的防守都很松,三人趁乱混进了婚礼现场。 # 云容容坐在树枝上,居高临下,她在枯枝上摊开图纸,抬手凝冰。 滑膛枪的零件成形。 随后她将零件拼合,组了一排子/弹,共三十六发——当然子/弹也是冰做的。 根本没有人会往上看,巡逻卫队的视线只粘着在地,枯枝那么脆,根本无法承担人的重量,漫天飞雪与狂风也遮掩了那双近六米长透明的羽翼。 她透过瞄准镜看过去。 婚礼正在进行。 穿着白色婚服的新娘头戴冠冕,坐在后座上,大概宫殿中恭维声此起彼伏,因为她笑容标准,无可挑剔。 “原来是一个无聊的姑娘呐。”云容容调整着瞄准镜的放大倍数,手搭在枪管上,驭风术开启,一个小小的无风带形成。 还以为艾德琳是一个不甘于平凡的小野猫。 没想到跟那群只会跳舞打扮的女孩没有任何区别。 她打开读心术。 嘈杂的声音混入她耳中。 新娘的兄长——翡冷翠的王储起身敬酒,他手持酒瓶,那是一瓶小桃红,鲜红的酒液倾泻入透明水晶高脚杯。 “主的荣光不日即将照亮阿尔卑斯山脉。” 国王起身接过,笑容和蔼可亲。 “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鹿死云容容手。 她扣动扳机。 玻璃尽碎造成了巨大的声响。 国王笑容凝固。 翡冷翠王储眉似皱非皱。 风停雪止,万物凝固,时间之河不再流淌。 第19章 子弹击穿玻璃的一瞬萧珂蓦然回首。 他摘下发环上横的金钗,扯下挂在上面的珠串,法杖成型的一瞬魔法盘铺陈,覆盖整个蒂尔堡。 时间暂停。 他起身走到窗前,横着举起法杖,比量了一下。 法杖是一束白海棠,花瓣半透明如玉,花隐衔尾蛇。 法杖尾端抵在了维尔利特国王太阳穴上。 这枚子弹要杀的是维尔利特国的国主。 云居雁吗? 萧珂拿出沙漏,倒立。 沙漏漏完正好是半刻钟。 他翻了国王的书房,看了书函往来,却什么都没发现。 最后他推开国王卧房的门。 和普通皇宫差不多,一张很大的床,地毯,油画。 没有重要的文书,也没有任何关于金苹果的文件。 他就走了,下楼时突然注意到墙上挂着一个很奇怪的长方形。 长方形上的字很古怪,但他勉强能认识这些字。 公元420年12月24日,15时27分,气温零下57摄氏度,湿度15%,暴/雪红色预警,大风蓝色预警。 萧珂回到厅中,在桌子上摊开绸绢,用眉笔匆匆写下几行字,收起沙漏,他看向翡冷翠公主,意识到翡冷翠王储与公主目光流转中情感十足复杂。 他沉思片刻,拿出一瓶银蝎毒,上前倒进了酒瓶与国王杯中,随后取下插梳将就着重新梳了下头发,撤术,将金钗别了回去。 # 子弹运行在空。 国王饮下烈酒后却猛的抬手扼住自己喉咙,他伸手指着翡冷翠王储,却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 冰制的子弹洞穿了他的颅/脑。 血洒在新娘的婚袍上,如玫瑰花般绚丽艳美。 有一滴血溅在新娘脸颊上。 只见艾德琳抬手将血拭去,她看着食指上的血,笑了。 精灵的血是红的啊。 像草莓果酱。 云容容猛的起身,下树,闯入会场,在所有人反应过来前扬声喝问,“此乃神族所辖之境,何人胆敢放肆,下毒并杀人灭口者……谁?” 她最后一个字卡了一下。 她看见了萧珞、元姜外加猫妹。 萧珞豁然起身,喜出望外,“你……” 云容容居然真的在维尔利特。 猫妹若有所思般看向翡冷翠王储和维尔利特前国王的方向——没必要尊尸体为王。 传闻切萨雷精通毒理。 这毒是什么? 颈部肌肉痉挛,角弓反张,呼吸肌痉挛,应当是银环蛇毒。 这么公然的毒杀一国国王,胆子不小。 这是冬天,暴雪成灾,轻易不能开战,时机选的有点尴尬,莫非……切萨雷喜欢他妹? 云容容当即指切萨雷,“王储与公主果然兄妹情深。” 这是个好机会。 切萨雷是下一任教皇。 翡冷翠清规戒律那么多,就看苍天饶过谁。 她信猫妹的说法,那个小姐姐一看便浸润权力漩涡中心许久,和会读心术无差了。 全场哗然。 猫妹将绸绢叠起,攥着手中。 云容容喊完那一嗓子对丞相举起一枚冰棱。 丞相脸色惨白。 翡冷翠王储拉着他妹,指责维尔利特国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当场点兵要战。 云容容功成身退。她避开了萧珞的视线。反而先问候了元姜,“元姜姐,你们也在啊。” 元姜正在吃。 哎哎哎哎丸子别跑啊。 怎么滑溜溜的。 “你用筷子扎。”猫妹有点看不下去,出言提醒。 元姜用筷子扎穿一个丸子,咬了一口,连筷子一起扔了。 呸,猪肉丸子加豆腐配蔓越莓酱和罗勒。 树精灵有毒吗? 她听小姑娘叫她,“哎!好久不……见,死丸子!” 丸子很弹,扔在盘子里又跳了起来,带着浓稠的汤汁和果酱一起蹦到了她衣服上。 猫妹顺手递过去一帕绸绢。 荣元姜赶紧把丸子放到一边,开始擦衣服。 这条裙子她很喜欢,因为穿着舒服。 云容容迷之微笑。 荣元姜这个皇室娘娘审美太可观了。她穿着披肩,白色针织衫烟灰色羊毛背心外加蓝灰天鹅绒百褶长裙,一双鹿皮高跟靴子,只欠一个横格羊毛围巾,她就是阿尔卑斯山里放羊的小姑娘。 云容容突然皱了下眉。 萧珞盯着那白绢:这写的是啥,鬼画符吗? 她也看过去,荣元姜拿来擦衣服的绢上好像是有字。 她当即伸手过去,“元姜姐,你这是擦不干净的,我帮……” 猫妹接过绢,往绢上倒了些白兰地,一边帮荣元姜擦裙子,一边对荣元姜说,“你没救了。” 这女人到底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 “你特么的觉得你有救吗?”荣元姜一脸嫌弃的看着猫妹。 妈的,给她抹匀了。 猫妹很尴尬的将绢丢到桌上。 云容容绕到这三人身后,“我来拯救你一下。”她拿起桌上的绢。 往荣元姜裙子上抹时她偷看了一下,黑乎乎的一片,原本应该是有字的,只是刚刚倒的酒给晕开了,最底下有一行字:共计420两,左下角是签名,压根认不出来签的是什么。这行字上还有很长的一条横线。 云容容顿时想把这绢扔猫妹脸上。 浪费感情。 娘的,是账单,签字记账留的底稿。 猫妹这烂字是她见过最潦草最凌乱的,420写的跟010没区别,字面意义的辣眼睛。 她要换双新眼睛。 她突然觉得脖子好冰,一回头,是天女。 天女阴森森的看着她,“猫姑娘呀,你来这里做什么?” 云容容瑟缩了下,赶紧把那块绢扔了,跳窗就跑。 刚落地想想不对劲,又飞回来,趴在窗口,将那柄匕首扔给萧珞,“还给你,我不小心挟带了。”她漫不经心的说道。 “你脸色好差。”萧珞手支在阳台上。 “富贵险中求,拿命搏功名。”云容容振翅飞去。 “你想吃芝士火锅和奶酪板烧吗?”一个声音从她身后传来。 云容容回头。 “我又不是你娘。”萧珞仰头,露出一个笑,“我不管你将要去哪或将要做什么,我们的目的也许相同,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我们几个正好要去吃饭,你要不要来?” 迟疑片刻,云容容飞回来,“去哪吃?” # 阿尔卑斯山附近盛产热量炸/弹。 萧珞是真财大气粗,抢在下午开业前将整家店包了下来。 侍者先上了一个钢锅,在锅底生了火,之后将一大袋芝士倒了进去。很快芝士融化,小泡泡慢慢的涨起,变得浑圆,再涨破,破裂的一瞬奶香漫溢在这个房间。 云容容深吸一口气,陶醉其中,随即后悔。 这一顿吃完她得胖成什么样。 她内心天人交战。 吃,还是不吃? “他们这里的肉不如咱们那边的好吃。”萧珞将一块烤猪颈肉蘸上芝士,转了一圈,递给猫妹,“但这个锅子很好吃。” 猫妹摇头,“我回去后还有一桌。”正好侍者上菜,他下意识往那边瞄了一眼。 荣元姜目不转睛的盯着云容容。 萧珞拿回那块肉,放在自己盘子里,将鸡翅下锅,随后夹给云容容,“这个叫奥尔良烤翅。” 云容容违背良心,夹起鸡翅。 微辣的烤翅上面糊着一层咸香奶味十足的芝士。 热量是真的高,好吃是真好吃。 元姜看云容容吃鸡翅,觉得这姑娘不像疯了的样子。 萧珂拿眉笔在手帕上写了一行字,递给萧珞。 萧珞展开一看,深感莫名其妙外加不明所以。 那行字如下——带绒字的猫名。 萧珞顿时脑海里全是问号。 什么情况? 随后她一抬头……内心百味俱陈,即使那张脸和她几乎一模一样,她心中醋瓶子泼了一地。 萧珞看着那方手帕,很想团起来砸萧珂脸上。 最终,萧珞用口型对萧珂说:你做个人吧。 那是老子我的女人! 你不许碰! # 荣元姜端详着云容容。 小姑娘蛮可爱的,筷子拿起来又放下。 侍者拿的刀,将烤好的车轮芝士削下来一层,涂抹在煎好的七分熟牛排上。 她接过,还在想一个问题——云容容到底疯没疯? 这女孩经历过什么?为什么会疯? 这时萧珂出去弄了杯酒,回来时递给她一盘炸好的鸡脆骨。 “哎,”荣元姜超喜欢吃鸡脆骨,思绪一断,说了声,“谢谢。” “别吃太多,吃太多胃不舒服。”萧珂支着头,望向萧珞,随后拿起荣元姜搭在椅子背上的披肩,递了过去,“阿姜,你把披肩穿上吧,外面太冷,小心一会儿出门冒了风。” 荣元姜骤然全身一僵。 她娘唤她阿姜。 在很小的时候,湖阳很宠她,每天阿姜来,阿姜去。 阿姜,要不要添饭? 阿姜,天冷,不要乱跑,披风给你。 阿姜,这是你爱吃的草莓。 阿姜,要不要吃樱桃。 即便二妹出生了,她还是最受宠的女儿。 那时在打仗,湖阳忙,每天回家时已入夜,但仍会陪她躺一会儿,给她讲故事。 可惜一切在她五岁时戛然而止。 确切来说是她弟出生的那天。 她父亲荣真趁她母亲分娩,兵变。 她娘软禁长姊舞阳公主,夺玉玺,打出燕京,献玺于她大舅,她舅得玺后大笑三声,当场中风,翌日薨逝,世子楚星河即位。 湖阳恨屋及乌,搬回了公主府,除年节外再不踏足平国公府。 也将她遗弃。 她作为长姊,不得不照顾妹妹和弟弟。 她也难。 一天小孩都没当过。 后来舞阳大长公主暗杀了她弟,她自责了很久,她在照顾荣四那个小破孩的同时,还要不错眼的盯着荣宜,生怕荣宜也出事。 毕竟舞阳长子是她娘杀的,她觉得舞阳没那么讲究,尤其当时舞阳遭湖阳软禁时惊胎早产,弄不好打算一个不留。 日子一天天在提心吊胆中过去了。 再过几年就变成了她每天扯着嗓子喊: 荣二孬起床。 荣二孬,你给我好好写字。 二孬,你欠揍/找打/老子打死你/老子今天不揍瘪你老子不姓荣。 二孬,姐姐弄了樱桃。 荣四,吃饭。 荣四,起床给老子上课去,别人家孩子提前半个时辰到,你天天迟到,霍仲雪都找我谈了。 荣四,给我练武去,你瘫了吗?你晒咸鱼呢? 云容容火速抬头。 她开着读心术,能听到方圆五百米内所有人的心声,包括厨师在琢磨怎么做焦糖布丁,所以她之前没怎么注意荣元姜在想什么。 直到荣元姜心里那一叠声“起床,吃饭,你咸鱼”才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哈哈哈哈哈哈荣四你晒咸鱼? 荣四是谁?这么秀吗?她想认识一下这姑娘。 云容容:666。 第20章 荣元姜望向萧珂手中的酒。 这人是断片了吗? 她试探性的将那盘牛排递过去,“帮我切嘛。”那个娘字被她省略了。 “你没手吗?”萧娘嗔道,但接了过去。“我喂你得了。” 语气和她娘像了十成,就是声音不太像。她娘久居高位,语气如冰棱碰撞相击,萧娘声音太软。 萧珂长得近乎于萧珞一模一样,但毕竟是男子,长大后五官英气,勉强和萧珞有了点区别,但误打误撞朝着她娘的样子发展。 萧溱与湖阳相识并非不老套湖阳楚青鸾慧眼识珠,萧松令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反而是一出乌龙——萧溱误将湖阳认成了他夫人,上来就说:“阿佩,我买糖葫芦了。” 湖阳当场怒起:“你呸谁?” 两人说开后才知,王子佩长的神似湖阳,只是王夫人更温婉些,湖阳戎马半生,比较英气,看人自带三分威压。 正巧萧珂率兵多年,身经百战杀人如麻。 尤其他眼睛像湖阳大长公主,很大,略圆,眼角有些上挑。 荣元姜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个她自己都觉得可怕的想法——如果萧娘断片后是这个样子,她要每天把这人灌多。 真的好像她娘……她娘说话就这个调调。 而且他与人沟通的能力终于正常了。 不再是她说到口干舌燥,萧娘沉默坐在一边,有时跟她说一句话,有时一句话都不说。 元姜看小姑娘筷子拿起又放下,就说,“你是怕胖?” 云容容哭丧脸点头。 萧珞递过去一盘生菜,往上面撒了点盐,一脸同情,“你这个年纪还在长身体。当心以后长不高。” “个头看爹娘。”云容容卷了一块生菜叶。 啊呸,好难吃。 苦。 “你看小羊羔小鸟胖乎乎毛茸茸的就很可爱。”元姜说。 萧娘递盘过去,“因为那是小羊小鸟,人小时候胖乎乎的也很可爱,长大后胖乎乎的就一点都不可爱了。” “扯,长大了的鸟也胖乎乎圆溜溜毛茸茸的好看。”荣元姜说。 萧珞差点喷了。 这叠词用的…… “看起来能吃的及羽毛华丽的鸟越圆越好看,”萧娘仰头将剩下的半杯酒喝了,“因为越圆肉越多,越毛茸茸羽毛越好看,孔雀跟个球似的的看起来就又蠢又笨。” “我要累死了。”荣元姜接过切好的牛排,抓紧时机开始抱怨,“我这个年纪还要看书学习,我要疯了。” 娘的。今朝有酒今朝醉,明天再说明天的。 擦,沈节接盘了个核/电/站,她为防沈节日后生变,对荣宜不利,为有应对,她从核/电/站里抄走了几本资料,开始自学创神者留下来几本书。 ——微积分、定积分、力学、核/物理。 一本比一本恶心! 每个字都认识,连在一起每句话的意思她都不懂——除人名及的地得外。 “学海无涯,”萧娘视线迷离,“慢慢学,不着急。” “老子不想学,老子溺水了。” 老子实名日爱因斯坦和泡利全家,去他娘的相对论,滚他爹的元素周期表。 “荣元姜你是谁老子?怎么成天老子,”萧娘转着酒杯,“溺水了那你就多喝几口。” “你讨厌。”荣元姜嘀咕了声。 “你那么聪明,如果连你都学不会,别人肯定看都看不懂,” 元姜鼻子一酸,红了眼尾,伸手要搂萧娘。 娘,我累,这么多年我一个人都不知道怎么熬过去的。 二娘有我,我要为她遮风挡雨,可没人管过我。 我生病都没人照顾。 我不要三万两黄金和七万五千兵马的陪嫁,我要你抱我哄我陪我。 她抱了个空。 萧娘推开她,“热。” 荣元姜噗嗤笑出声。 有一年夏天她要娘和她一起睡,湖阳把她从床上拎下去,“不要,怪热的,你给我滚回去老实睡觉。” 萧珞神情复杂。 最开始时元姜喜欢粘着她就是因为她长得像湖阳。 元姜有一天被荣真拿家法揍了,冒着雨来她家,进门第一句话是:“娘,我委屈,你抱抱我好不好。” 萧珞那天差点把荣元姜揍出去。 但她还是回应了这段感情。 因为她想找个人做依靠,一人独撑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并不是那么容易。 云容容想到萧珞喜欢元姜,见状连忙凑萧珞面前,“十三姨……” 她发现萧珞用口型说:你做个人吧。 她微愣,视线挪了过去,与元姜对视,两人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猫妹回答:“我不是女娲,做不出来。” 萧珞抓起酒瓶抡过去了。 云容容差点笑岔气。 哈哈哈哈说好的君子动口不动手呢? 猫妹从空中扣住了酒瓶颈,倒置酒瓶于桌。“你不做人了。” 荣元姜赶紧隔开那对姐弟,“你们怎么了?” 这顿饭因酒瓶草草散场。 猫妹去结账。 “我送你回去。”荣元姜哈欠连天,她催着散其实也有她累的原因在。 萧珞刚站起身,就听云容容说,“再见啦。” 云容容跟着站起来,踉跄了两步,差点跪地上,扶着桌子站稳。 “你腿又怎么了?”萧珞问。 云容容持冰剑,将剑插在地上。“没事。”她挥挥手,“有机会以后……” 见字没说出来。 萧珞捏着鼻梁,片刻说,“兔兔,你在这里啊。” 她俯下身,捏住云容容的脸,“兔兔那么可爱,怎么能吃兔兔呢?麻辣兔头和冷吃兔简直世间最佳美味。” 云容容吓得惊慌失措匆忙往后躲。 # “她又发病了。”荣元姜将萧娘扯过来。 萧珂处于半晕半醒的状态,挨这一推差点摔桌子上。 荣元姜吓了个半死,桌上特么的有个锅。匆忙扶住他,“你还好吗?” 他摆了下手,意思是他没事,扶着椅子背慢慢坐下。 萧珂趁那三人聚成一团时摘下插梳,刺入腿内侧。他疼,瞬间清醒。 “来,大兔子做一个香辣烤兔肉。”萧珞要去抓荣元姜。“这只比那个小瘦子胖点,应该好吃。” 荣元姜嗷一声上了桌。“萧升鸾你要是真敢把我下锅老子实名日你全家。” 她突然觉得天黑了。 抬手一摸,呵,自己脑袋上倒扣了个锅。 “我说到做到,言出必行。”萧珞看旁边桌上有个空锅,挺干净的,倒干净里面的水,端起来罩荣元姜头上了,她搂着萧珂,“您请,我们姐妹躺平以待。” 云容容笑成一团,不得不坐下。 “我很好奇母兔子有没有那功能。”萧珞绷住不笑,一本正经,“正当此地,正当此时,你若有那本事我以后叫你祖宗。” 荣元姜沉默片刻,“等着,老子我去洗个手,去去就回。” 萧珞还是没忍住,笑到花枝乱颤。 云容容捂住脸。 这车攘了她一脸土,她急需一对儿新耳朵。 萧珂若有所思的看着萧珞。 萧珞中毒至今正好两年零三月整。 按理说截止此月,紫鸢跟他配的另一款毒都应该彻底代谢干净了。 “你知道你姓甚名谁?今夕何夕,身在何方吗?”萧珂开口问。 萧珞仰脸狞笑,左手搂着荣元姜,右手搂着云容容,“我叫大坏蛋,今天正月初一,我在兔子窝里抓兔子。” 荣元姜:“我他妈。” 云容容:“你大爷。” 萧珂:“成。” 没话说。 “大兔子你带回去先。”萧珞将荣元姜推了出去,上前半步,扳着萧珂的肩。她换了唇语——不许打老子女人的主意。 “楚月恒有毒程度胜似风寒。”萧珂站起身,拍掉萧珞的手。 楚星河元后育有一女,即昭训长公主楚月恒,表面上温文尔雅,文质彬彬,背地里和人交谈时每句均带有如下五字:老子他妈的。 最终燕京贵女们私底下开口时也喜欢老子如何如何。 萧珞反手擒住他的腕,死死扼住,压低声音,但声还是挺大的。“那是吾爱。你若敢染指我……” 荣元姜一怔,险些热泪盈眶。 哈哈哈哈珞珞醋瓶子翻了。 珞珞还是爱她的。 她能将珞珞弄回来的。 完美。 她人生又充满了希望。 “你就怎样?杀了我?”萧珂下意识扫了荣元姜一眼,可惜他瞳孔散大目无焦距,只看见了一片色块。“我喜欢猫做什么?” 这种迷朦看着有些动人心魄。 元姜被这一眼定在原处,顺势很柔的骂人,“你说谁是猫?” 她有一瞬理解周幽王为何要烽火戏诸侯,汉元帝为何与合德飞燕数十载荒唐。 她偷瞄萧珞。 萧珞看向荣元姜,心中净土泼了第二瓶醋,以后这片地只能种君子兰。 “兔崽子,老子敲爆你的狗头。”她发现萧珂不对劲,赶紧松手,托了他一把。“你没事吧?” 萧珂摆了下手示意他无碍,用口型说:没事,不用管我,你忙你的。 他随后怼回去,“我是兔崽子那你是什么?”轻扯了一下荣元姜衣袖,“我有点事,辛苦你一趟先带我回滨京。” 荣元姜抄起餐桌上的烛台,对萧珂的眼睛晃了一下,他视线茫然的追随着烛台,完全不明所以。 她断定这人状况不好,脑子里瞬间回忆起几年前见的那个露着肋骨断端的冒血窟窿及不久前的那半盆血。 元姜心率和血压飙上来了,头一跳跳的疼,求助似的看向萧珞。 不看不打紧,一看她血压更高。 哦日,珞珞犯病了。 云容容大吼,“我不是兔子。” 萧珞掐着云容容后颈,“带我回你的兔子窝,我保证不把你娘炖了。” 云容容仓促喊荣元姜,“元姜姐,你朋友……” 特么的荣元姜和猫妹不见了,剩了个疯女人给她。 云容容当场爆炸。“荣元姜你混账王八蛋!” “你们一窝几只兔子啊。”萧珞秋水明眸好奇的注视着她。 “老子我一只。”云容容也学会了说老子。她做不到丢下一个神智不清的疯女人,尤其她还成功挑拨离间,让翡冷翠与维尔利特撕破了脸。这里很快就会是战场,只好骂骂咧咧的拖着萧珞往家走。 好烦。 女人好麻烦。 但心里很暖。 云居雁:没救了,弃疗了,等死了。 第21章 荣元姜扶萧珂回的宫。 “你还好吗?”她最后不得不将人抱到东配殿,倒了杯水递过去。 萧珂躺在窗侧的榻上,没接水。 “你怎么了?”荣元姜只好把水放下,“往这里看一下。”她特意将碗烛端到与萧珂眼睛平齐的高度,瞳孔还是很大,用这么强的光直接照才有一点点反应,赶紧探了下他腕上的脉搏。脉弱,跳的很快,不过心率是齐的,“需要传镜子姐吗?” 萧娘摇头,声音低微,荣元姜凑的很近才能听清他说的是什么——“不用。” 她视线落在借萧娘的那条裙子上,半幅裙血染,跟产后血崩不相上下,估计是自己弄的,“那里没外人,云容容又不知道你是谁,她到现在为止还以为你是女子,你犯得着这样吗?你直说你不舒服,我会先带你回来,我不会冷嘲热讽你一顿然后让你晕在冰天雪地里好不好。” 元姜骂骂咧咧的去找酒精和纱布。 回来后,她重新斟酌用词,开口,“你……” 萧珂抢先一步说,“没有。” “你对我说,喜欢女人只是一种现象,不可能世间每个女人都心悦男子,它不是病,不是错,因为我谁也不曾伤害。”过了几秒后荣元姜仰起头,通明的灯火真刺眼,她艰难开口,“那我……” 她的话戛然而止。 荣元姜意识到那句突兀的没有便是此问的回答,被噎的一愣,“既然你对我没意见,我要看你的脉案和平时用药的单子。” 她承认她被那半盆血吓到了。 “为什么?”萧姬反问,“和你没关系啊。” “我是你姐前妻。”荣元姜造出来了一个新名词。 “燕国翁主荣元姜,”萧姬很罕见的用元姜多年前的封号称呼她,“我从未承诺过荣四我愿与她就此共/治。你不要越界。” 荣元姜侧头看着萧珂,“好,我等着看你们兵戎相对的那天,到时候我也自由了。”她也很生气,“我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居然认识了你这么个人。” 她越想越气,尤其萧珂的语气过于讨厌,“你我成婚时河西兵符已在你手,故英国公府悉数出席道贺,”她冷冷的盯着萧珂,“你伏兵数千,血洗一族五房,整个竹苑皆是你的兵马,你知道我们拜了的后果是我与你礼成,你这么讨厌我,何不一道令将我们两人捆了?” 萧珂沉默抬眸,视物模糊,什么都看不清,又别开脸,“我快死了,你让我清净几天。” “你就没有任何留恋?”荣元姜觉得他语气不对。 正常人不会那么谈及自己的生死。 萧娘说话语气里充斥着轻松与高兴。 “把我的猫殉了。”萧娘语调活泼的交代。“家猫放出去活不了几天的。” “云容容说的是真话。”荣元姜坐在书案后,盯着碗烛,火光明灭,“你姐不要我了,相识一场我不能血本无归,既然你对自己的死活都无所谓,事起于你,你把你自己赔给我算了,你长得这么漂亮,我会怜香惜玉的,” 她很蛊//惑的说,“在我将你姐追回来前我会对你很好的,特别特别的好哦,我会让你很开心的,你不亏本。” 若珞珞以为她要琵琶抱别,肯定会来挽回这段感情。 说完她发现不妥,“我不是认真的,我开玩笑的,对……” 萧娘打断她的话。“不要。” “你听我把话说完,对不……”元姜无视他,朱唇轻启。 她没有一次能成功的将对不起这三个字讲出。 萧珂径直扬声喝道,“出去,站远点。”他的声音成功将元姜的话盖过。 面墙装死的女官及宫女们对视一眼,如释重负,很默契的落荒而逃至外殿。 她们上辈子是杀了人吗? 等人都走后萧珂才说,“云居雁会读心术,你坐在那里纠结她疯没疯,要你走的话会很突兀。” “你什么意思?”荣元姜有点懵,她不知道这话题是怎么冒出来的。 “我长得……”萧珂挣扎起来,他尽力让自己喘得不太明显,这导致每个字间都有好久的停顿,“是不是更像你娘?” “你什么意思?”荣元姜嗷一声,大脑一片空白,心如乱麻。“我心理扭曲吗?满世界找娘,看谁都像我娘。”她冷着脸说。 “你接近我姐就因她长得像楚青鸾。若我娘在世,说不准你敢强/夺/臣妻。”萧珂只是叹了口气,“很遗憾,你确实是孤儿,你父母早将你遗弃。” 萧珞与她分手后荣元姜会那么崩溃有一部分原因在于她觉得自己再度被母亲遗弃。 “你要是敢利用我去挽回珞珞,我就与我姐挑明你幼时母爱缺失,这么多年你以她做楚青鸾的替身。她介意这一点。你大可一试。”萧珂对窗嚷,“我说站远点。” 站在廊下的宫娥瞬间吓到哆嗦,迎着寒风退到庭院中央。 荣元姜豁然站起,掀翻书案。 萧珂身子一软,撑住了几案才没栽在地上,元姜伸手去扶,却被他拨开。 “我去叫镜子姐。”元姜开门,要喊人入内。 “不用管我。”萧珂跪靠在几案侧,“你好怪一女的。” “您什么感天动地的狗男人,”荣元姜气不打一出来,“你自生自灭去吧,我不管了。” “男人何止是狗,他们比狗还听话。”萧珂神情茫然,“权、财、名、色、子、祀,六项任选三款,让他们无辜送死他们都会对你感恩戴德。” 男人靠三纲五常立身于世,可惜清规戒律会反/噬。父为子纲敲断他们的脊梁,君为臣纲将他们/阉/割。 一群跪着的陶俑太监。 荣元姜对这话哭笑不得。 “其实……”萧珂歪头看她,“你讨厌我也没关系,你最多只需要忍到明年年底就解脱了。” “什么?”荣元姜一个字都没听见,她俯身,“你难受?” 萧珂摇头,勉力站起,但站直身的那一瞬彻底晕了过去。 荣元姜惊慌失措的上前去试他还有没有呼吸,一边骂娘一边将人抱到床上,扬声唤来宫娥,“去叫班总督。” 半个时辰后班宝镜一脑门官司的来了,头发乱的和鸟窝有异曲同工之处,进门第一句就是,“你抬头看看几点……” 她见荣元姜手足无措的坐在床边,咽回剩下的半句话,“说真的,我能拒诊他吗?” “不能,他突然晕了。” “怎么晕的?” 元姜大致概括了一下都发生了什么,“他站起来,栽下去,再叫叫不醒。但是还有呼吸和心跳,没死。” “我的意思是,晕之前他觉得心悸?头晕?还是胸痛?”班宝镜无语。 这元姜怎可能知道,只好摇头,她退开几步,“我走了,去他妈的,我生气了,你知道他跟我说什么吗?”说完学了一下萧珂说话的语调,“和你没关系。” 气成河豚。 “你等等。”班宝镜上前查看了一番,命宫娥去取温的淡盐水,再抱来几个枕头,扶起萧珂,让他半坐半卧靠在那里,交代宫娥将盐水喂下,随即叫住元姜。 “干嘛?”荣元姜准备进宫借宿。 对她而言正殿是用膳的地方,她不要睡在饭厅。 “我们出来说。”班宝镜将元姜叫到正殿。 “你和珞珞有个心理准备。”她迟疑片刻才开口。 元姜的表情与呼吸同时凝固,过了五六分钟才找回自己的呼吸节律,“你什么意思?” “就,不太好。”班宝镜抬手掐着自己鼻梁,想借此让自己摆脱睡意,但并没多大效果,“我在想办法,我真的在想办法了,你得给我点时间,我现在也不知道能怎么办。”说到最后她眼尾泛红。 除去年少相识的这些人外,她根本没朋友。 朝野倾轧,步步惊心,全是你死我活。 死一个就少一个。 她想了一堆办法,但每一个都不可行。 元姜回过神后第一件事是转头就跑,往东配殿里冲。 “我没说他今天会死。”班宝镜赶紧拉住元姜,“你冷静点。” “他还没到二十,”元姜扯着班宝镜,对脸吼,“你开什么玩笑?” “正因为他当时年轻,才捡回来条命。”班宝镜挣开元姜的手,“疼啊,你手劲怎么这么大。我没开玩笑。” “他到底什么情况?”元姜问。 “不能告诉你。”班宝镜答的无比干脆,见元姜风中凌乱,赶紧解释,“若他问我你的身体状况,不经你的同意我也什么都不会告诉他。” 等她收拾上东西准备走时,元姜才抖声问道,“最多几年?” 班宝镜没答,落荒而逃。 元姜在正殿里枯坐至天边微亮才走回寝殿,挨床沿坐下。 萧珂还蜷在床上,靠着那一堆枕头,长发散下,如摊开的墨绸,若不是呼吸幅度极为剧烈凌乱,当真如死了一般,脸惨白,连唇都不带血色。 此时元姜无法分辨他的性/别。 恍惚间她觉得躺在这里的是珞珞。 “你会活很久的。”元姜低声呢喃,如同呓语,“你知道的禁术有一打,你都能废了我娘的法术,肯定也有办法活下去的,对不对?” 很多年前萧娘是个小孩,眼睛大脸有点圆,还怕生,带去人多的地方会往她或珞珞身后躲,还会嗲着声喊她元姜姐,远比现在像女孩。 要是时间静止在从前该多好。 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就过完了一天。 没有战乱,没有生决,自然也不会有死别。 “你这算红颜薄命吗?”元姜握住萧珂的手,他的手很冰,几近不带体温。 萧娘长大后是漂亮。丽掩冰镜,皓月照霜。 再漂亮有什么用,人间留不住。 “你别这么对我,我以后不欺负你了,我不怼你,不找你闹,不跟你哭,也不拿你刺激珞珞,你至少活到我的这个岁数啊。” 元姜还是会低声抽泣的。 第22章 “这就是你的兔子窝呀。”萧珞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小木屋。 看起来很像阿尔卑斯山附近的农舍。 屋顶上有厚厚一层雪,带有暖意的橙黄火光透过窗,照在雪上,仿佛要将雪烧融。 云容容撇嘴,“对,”她拿出钥匙开门,“请进……你还真不客气。” 萧珞没等她说完请进就蹿进门了。 屋里摆设十足的无聊与单调,火炉前一张桌,一把椅子,一张床,一个衣柜,余下地方空荡荡,根本不像人住的地方。反而是沐浴更衣的地方将就些,有浴缸、洗手台和马桶。 萧珞拧了一下水龙头,“哇,优秀。” 有自来水耶。 荣四心心念念的自来水。 她想了想不对,这样的话不符合她当前发病中的人设,猛的一击掌,“兔子,你这是带我来了创神者故居吗?” 云容容追在萧珞身后,跟着她一起满屋转,此时闻言觉得自己一番心血全部惨遭否定,瞪着萧珞,“这房子是我刚建的好不好。” 她浪费了五分钟无中生有。 她住的地方有很多重要文书及月亮城的布防图。 还更很多不能让萧珞看见的东西。 她肩一扳,狐裘顺着肩滑下,落地前用手一兜,丢在椅子背上,堂而皇之的霸占了唯一一把椅子,得意的看向戳在厅中央的天女。 殊不知天女疯了,她不做人了。 云容容惊慌出言,“不许穿衣服上我的床。” 十三姨置若罔闻,和衣咣躺在了床上,“挺软的,”她撑着身子坐起,“超软,咦,怎么还很弹?” “弹簧和棉花。”云容容阴沉着脸,“你听不懂雅言吗?” 萧珞侧躺下,支着头,橙黄色火光无比眷恋的轻抚她的曲线,令她眉目更加妩媚,增添三分魅惑,她仪态万千的说,“听得懂,哦对,我一不小心掉羊咩咩堆里了,衣服上全是……” 云容容噌蹿过来,伸手要把她从床上拉起来。 “羊毛。”萧珞十分冷静的将最后两个字徐徐道出,腿扫了一下,敏捷的往旁边一躲。 云容容瞬间失衡,摔在床,脸朝下。 床过于软,令她陷了进去。 她看见黏在床单上的细细白色绒毛,一声惊呼紧接着一句,“萧升鸾你不是人!”赶紧爬起来,拿衣袖擦脸。 萧珞笑岔气,“兔兔,你这一窝就你一只?你爹娘呢?” “死了,我这窝里还有我姐。”云容容取了镜子,对镜自怜,“大兔子是个讨厌鬼。”她放下镜子,呲牙咧嘴,皱起鼻子,“小兔子会吃人。” 可惜她长得比较可爱,张牙舞爪一点也不吓人。 “吃人的兔子就啪叽摔床上?”萧珞指着身边那个人形的凹陷,“你是把弹簧给压断了吗?” “它要慢慢恢复。”云容容背着手,“不要质疑我的水平。” 过了三秒那里还是凹进去的。 云容容这脸瞬间挂不住,用驭金术感应了下,将弹簧修复,“你晚上睡觉的时候不要翻身。”现在轮到她幸灾乐祸。 弹簧太细了。 “兔子窝里没吃的,也没做饭的地方?”萧珞问。 “冬天,兔子冬眠了。”云容容躺在桌子上。“你不刚吃完一顿吗?” “女妖精晚上是要吃夜宵的。” “外面有雪,慢慢啃。”云容容打了个哈欠。 她睡过去,不到两个小时被香味勾醒。 是番茄汤的味道! 不对,哪里来的番茄? 云容容一激灵,赶紧下桌,就看萧珞蹲在火炉旁戳弄一个木质的小锅,锅悬在炉火上,番茄和土豆块在里面咕噜咕噜的滚着。 天女拎着一把木质的勺,在里面很随意的搅拌。 “给我变点盐醋酱油和味精。”天女吩咐。 “我怎么能变得出来?”云容容平举着手,“我是无所不能的仙女教母吗?啊不,我还真会变南瓜车,但世上没有一种叫厨房调味料五秒提炼完成的异能。” 十三姨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两个碗,很随意的盛了两碗汤,递了一碗给云容容。“将就着喝吧。” 云容容抱着碗不知所措。 片刻,她迟疑着开口,“你从哪里接的水?” “浴室。” 云容容这才放心的喝了一口。 萧珞哈就笑了,“骗你的,我从外边舀了一捧雪。” 云容容差点把嘴里这口汤喷出去,纠结半天为了面子还是咽了下去,“你开什么国际玩笑?” 雪那么脏…… 全是灰尘。 这水能喝吗? “不逗你了,就是浴室里面的水。”萧珞用勺子戳起来一块番茄,品了品,还行,挺甜的。 她用魔法加速植物发芽生长。 但方圆二百米只长着小番茄和土豆。 再一尝汤,柳眉皱了起来。 这种没有任何调料的汤她太久没喝过了,原来味道这么魔性。 “汤挺好喝的,番茄味很浓。”云容容说了句真心话,“但土豆好难吃。” 土豆没味道。 只是很软。 “没调料。”萧珞把她那碗倒进了锅。“等明天我去弄点调料。” “明天?”云容容嗷一声,“明天你还不走?”她深吸气,告诫自己这是个疯子,不要跟疯子一般计较,“你是一个日理万机的女妖精,你还有别的事。” 萧珞将碗搁在地上,“略略略,就不走,你能奈我何?” “打你!”云容容握拳就上,随后打了个空,脚瞬间离地。 萧珞提着她的衣领,将她拎了起来,“我是来抓大兔子的,小兔子肉太少了,养几天再下锅。” “你不会想见到大兔子的。”云容容挣扎下来。 “大兔子又不吃人。”萧珞将那个木锅取下,“我为什么不想见?” 云朝瑰很中规中矩一女的。 没啥特点。 要说难缠还是季姝难对付。 当年季姝落难,假托西域香料商人身份来卫暂住,一个很偶尔的机会与她相识。 她去买胭脂,戳在门前和店家讨价还价。 季姝住在隔壁,被吵醒,顶着黑眼圈披衣出来,递给店家一张五百两的银票,“你们店里所有的胭脂水粉给这个小娘子包一份,吵死我了,闭嘴,你买完赶紧滚,东西算我送你的。” 哐的一声,隔壁的门拍上。 她原地懵逼。 店家给她一样挑了三盒,打成一个巨大无比的包,递给她。 她风中凌乱的回了家,原本想找荣元姜借钱去还,晚上逐月回来说他那里有钱,他去还。 这人将银票装进信封里直接顺着门缝塞进去,就当两清。 翌日,由于这钱还的方式过于有个性,季姝打发楚容昭来退银票。 一来二去大家互相认识了。 直到拜占庭图穷匕见,两军对峙,季姝才表明身份。 此前她愣是没料到季姝是这种背景和出身。 好演技。 不得不服。 “你见了就知道了。”云容容笑的缺德。 云居雁那个女人哎。 很可怕的! 吃像你这种小可爱都不吐皮的。 “我会万劫不复?”萧珞用勺子柄抬着云容容下颌。“生不如死?” “疼。”云容容打掉萧珞的手。“什么玩意?” 萧珞摇摇头,高深莫测的笑,“我移花宫大宫主邀月从不翻车。” 逐月和荣四在霍仲雪门下混日子时为应付考试和作弄老霍出了一版习题汇总,流传颇广。 荣四署名诸葛神侯,她弟为抬杠,署名移花宫宫主。 从此她喜提一外号:大宫主。 “我呢,虽然没我妹厉害,”她用勺子敲了下木锅,“但她会的我也会。” “你一当姐姐的居然没有你妹妹厉害,”云容容开玩笑,“这是雪山神女帕罗定律吗?第二版一定比第一版强。” 话没说完,她喵了声,“你是暴力狂吗?” 萧珞拿勺子柄敲她头。 “我忙着谈恋爱,花天酒地,灯红酒绿。”萧珞脸色铁青。“我要也每天闲到数地砖我能比她厉害。” “你哪里来的钱?”云容容戳心一问,“你不没饭吃吗?” “我家后来有钱了。” “偷的?” 萧珞气息一滞,“我妹有钱,不过你说的可能是真相,八成打家劫舍弄来的。” 后来她家还是满宽裕的。 就是她弟自己不吃的东西从来不往回弄。 比如海鲜。 她如果想错季吃螃蟹还是得蹭荣元姜的。 “你这是窝藏。”云容容得意的笑。“犯/法的啦。” 不料天女嫣然,“前朝剑不斩本朝官,皇城易姓诸州换帜就没人在乎你钱都是哪里来的。” 破家的县令,灭门的知府,就这狗屁世道了。 做好人有什么用? 当一个善良的好人,讲究礼节,懂孝顺亲朋,处处宽容大度,隐忍不发,结果是迎接亲人送来的一杯毒酒。 去他妈的。 我就是混蛋了。 平凡人做个人叫这是你分内之事,打落牙齿和血吞叫你活该。 高官要臣偶尔体恤民生,心情好或打击政/敌需要管管百姓死活就叫皇恩浩荡,落根头发丝都能叫人偿命。 云容容佛了,“行吧,物竞天择,适者生存。”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萧珞摊手,“胜者为王,败者吃土。” 随后她这个不讲理的女魔头栽倒在床,“等我回去后,我要弄个这样的床。” 好软好舒服。 躺了半天她发现哪里不对劲,“枕头呢?” “容容?你睡了吗?” “猫姑娘,我要个枕头。” 云容容装死,“我睡着了。” “你睡着了为什么还会说话?” “我在说梦话。” 翌日,云容容看见盘子里的胡萝卜,更佛了,“你什么意思?” “我梦游了。”萧珞拿起一个啃,“呸,不好吃。归你了。”她趴在窗前,往外眺望。 山脉起伏,绵延千里,天空蔚蓝,冰湖如镜,雾凇高耸,雪白与墨绿相映成趣,微风将浮雪抛洒在空,为这美景罩上一层面纱。 “我也不吃胡萝卜。”云容容端盘开窗,要将萝卜丢掉。 “你不是兔子吗?”萧珞震惊,“你为什么不吃胡萝卜?” “兔子只吃菜叶子。”云容容挑了下眉。“你家兔子啃萝卜?” “果然你是兔子精。” 云容容轰地一声脑子炸了。 她脑海里浮现出蛇盘兔那张图。 蛇姑娘、兔子精、洁白的蛇卵、琉璃中空笔筒、床旁的羊角宫灯。 “你讨不讨厌!”云容容吼,想通过这种方式将画面从她脑海中弄走。 第23章 正旦,翡冷翠 时已入夜,整个城无比繁华喧嚣,烟火将漆黑夜空照亮,犹如白昼。 琥珀宫灯火通明,贵族再次彻夜狂欢。 一个侯爵小姐看了眼时间,十一点半了,与英格拉姆公爵小姐说,“你猜公主会来吗?” 英格拉姆公爵小姐轻合绒扇,扇端点在唇角,“她新婚守寡,当然沉浸在悲……” 一片白色的海洋分开,如摩西分海般退到两侧。 英格拉姆公爵小姐匆匆屈膝,低下如天鹅般高傲的头颅。 艾德琳公主趾高气昂的走下水晶旋转梯,高跟鞋落在楼梯上发出刺耳的响声,一下一下仿佛敲在人们心上。 她甚至没有服丧。 那一袭艳红色的天鹅绒长裙告诉在场的每一个人,她是天底下最尊贵的公主,世上所有规矩必须在她裙下臣服。 教皇挽着来自西秦的继后,跟在艾德琳公主身后,缓步而下。 教皇已年逾四十,但前年续娶的新后年仅十六。 无数人打趣教皇一树梨花压海棠。 “凤鸣夫人。”艾德琳又跑回几步,蛮横的将年轻的继母抢了过来,挽在臂间,央求道,“陪我。” 她继母郡主封号为凤鸣,这两个字对翡冷翠人来说比较好发音,所以她自作主张给继母起了个外号。 新后一头乌发盘起,戴着一顶钻石皇冠,棕色眼眸温柔,莹白长裙曳地,眼波流转间别有摄人心魄的美。“别闹,你是大孩子了。” 季后很尴尬的看着教皇。 教皇只是笑了下,其实他不见老,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岁月未曾在他身上留下痕迹,“去吧,她喜欢你是好事。” 继母与女儿相处的好正是他想见的。 谁想天天调解家庭矛盾。 教皇对新皇后很满意。 知趣,长得漂亮,进退有礼,温柔体贴。 “怡真,”艾德琳很费劲的叫了季后本名,“他们太无聊了。”她反手扯上王储妃,“我们一起去阳台说话。” 三个女人凑在了簪满玫瑰鲜花的阳台上。 玫瑰无比鲜艳,凑近一看才发现花瓣上有一层薄冰。 冰封留住了玫瑰的那一抹艳色。 “又一年啊。”王储妃有些怅然。 “我哥喜欢男人。他是个傻逼。”艾德琳对她说,“不要跟他上床。” 季后对这句话习以为常,见怪不怪,“你哥是上面的还是下面的?” 王储妃苦笑,先对艾德琳说,“还好,他没强迫过我,我觉得只要我不提他不会主动的。”随后捏着季后的脸,“你脑子里都是些什么鬼东西?” “其实严格意义上说,我对应正常人类中的男子。”季后打开扇子,遮住自己的笑,可惜她眼睛弯了起来,“可惜你父亲知道,他不敢碰我,不然我倒蛮想试试看他与我欢好后会不会怀孕。” 艾德琳想到自己父亲一脸母爱地抚摸着自己十月怀胎的肚子,打了个寒噤,“你把我说恶心了。”补了一句,“上面的。”她耸肩,对自己嫂子伸出手,“我父亲给我陪嫁了二十台机甲,我没带回来,偷偷的藏在日内瓦,打算过几天试试这批淘汰了的破烂货能不能用,你要去吗?” 王储妃迟疑了下,点头。 “啊,讨厌你。”季后抱怨,“讨厌死你们了。”她上前,合拢窗帘,对远处的教皇展颜一笑。 音乐从厅中飘出。 艾德琳挽住王储妃的手,迎来下一曲探戈。 “皇后是个美人。”红衣主教恭维。 教皇只是嘴角勾起,“你没见过真正的美人。” “真正的……美人?”红衣主教有些疑惑的重复了遍。 “东陆卫国平亲王。”教皇怅然说,“一个漂亮温柔的女人。令人只想将她捧在手心,用手遮住她的双眸,那双眼睛太美丽了,不应该目睹血腥与战乱。” 但这个女人催毁了翡冷翠三分之一的海军。 他听到消息后指天咒骂上帝,但亲赴孟加拉湾与平亲王荣宪会谈时他原谅了主。 不怪主。 主会动心的。 # 荣宪不知道教皇称赞她为世间最美的女子,她觉得自己是世上最惨的女人。 不怕敌人是天运的宠儿,就怕队友想一出是一出还先斩后奏。 萧珂命人端上来了一个盆。 “这是什么?”沈节好奇的凑到盆前。 萧珂没答话,仅是退后半步,示意宫女上前。 两个黄门提起一袋沙,倾倒入盆,随后加盐水,搅拌。拌匀后黄门告退,萧珂丢了一柄短匕进盆。 很快短匕开始下陷。 短匕上拴着钢丝。 他将钢丝递给荣宪,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荣宪用手帕垫着握紧钢丝,往上一提。 短匕陷入沙中,纹丝不动。 她松手,望向萧珂。 荣宪心中有个不祥的预感。 沈节眨了下眼,荣四佩六斤重的汉剑,臂力不弱,她怕是局,遂提议要自己试。 她握/住/钢丝,运了全力。 最尴尬的事发生在此时——她把盆拎起来了。 短匕还在沙子里呆着。 沈节赶紧松手,将盆摆好。 “这是流沙。”萧珂说,“我命人沿西境边界外五百米处开沟渠,从敦煌和吐鲁番运了几千吨沙子过去。”他递过一本折子,“人口有限,又不能裁/军,于是我对外承诺三年苦役可脱奴籍,归入良民,正常经商出官。” 荣宪面如冰霜,接过那本折子,“你想过商路怎么办吗?我们不能关边境。” “入关城官道上架桥。”萧珂很无所谓的说,“余城关闭,不开放。如今税售价十分之三,不少人为避/税/另辟蹊径,正好杜绝走//私。” “你介意跟我们商量一下吗?”沈节无法理解这人怎能这样。“这种事得上内阁……” 娘的,连常规流程都不象征性走一下。 她后半句没能说出口。 因为这句话没有任何意义。 荣宪命人去拿印,女官将她的印也一同捧过来了。 “大概什么进度?”荣宪问。 “三分之一。”萧珂指沈节。“她会土系魔法,可以叫她帮忙。” 沈节瞬间黑线,她想打人,“别用手指着我。” “全国征调,务必在明年开春前完工。”荣四落印,签字,“去盖玉玺。对外传令,各城张榜,此后三年边境苦役奴转良,举官一视同仁。” 她对萧珂说,“西境不能有失,那是陆路,跟海路不一样,海上多少有个缓冲余地。” 宫女过来拿折子,手刚伸出,又仓皇跪下。 沈节手按在那份折子上,“您介意让我自己盖自己的印吗?” 荣四刚刚不仅代签了她的名,还代盖了印。 “电,暖气,自来水。”荣宪微抬眸看着沈节,“少推三堵四,讨价还价。孤给够你面子了。” “待价而沽这句话您没听过吗?”沈节冷笑。 萧珂斜里给了句,“你不肯谈,未必裴玉翡不肯,她若不肯,那再换一个就是,杀到最后总归有一个肯。” “开条件。”沈节双手交叠,“你们既然提议要谈,自不愿提兵来见。” 西伯利亚地域广袤,苦寒之地。 外有强敌,内百废俱兴,谁都不敢轻易言战,也不再人敢反。 此时内/讧或举兵谋反,弄不好就是千古罪人,万载骂名。 “你已经预支了。”荣宪敲了一下书案,“唐亲王沈节,我们两人可从未直接叫人送折子给你要你盖章。” 沈节脸唰一下变白,“你要点脸。” “您要点脸。”荣宪说,“我们在等你主动提此事,可等了这么久,你鸦雀无声。”她笑,佳人莞尔,迷阳城,惑下蔡,道出的话却惊心动魄,“要么这事你今天给我办了,要么你横着出去。” 沈节在心里问候这两人的母系亲属,脸色铁青的取了个空白折子,一挥而就,命人送出,“人在做,天在看,差不多点,见好就收。” 荣宪提高了些声音,“你说什么?” “谢主隆恩。”沈节破罐子破摔。 不料荣四来了句,“你我姐妹之间何须如此客套?” 沈节甩袖而去。 艹他妈,两个混账女人。 “你猜她会骂些什么?”荣宪端起茶盏。 “问候你我的爹娘。”萧珂侧身跪坐在几案旁。 “你稍微好些了吗?”荣宪只喝了一口就将茶盏扔开,大红袍是橘子味的,兑奶后味道太怪。 眼波流转间传达的却是另一个意思:萧升鸾说可能只能保西秦这步棋,那还是炸鱼塘? 她与萧珂师出同门,为考场作弊方便研究出来了一套仅用目光所向就能交流的一套暗语。 鱼塘很容易炸。 只是若起战乱,势必流民四处逃奔。 还是一群传//教的。 “我没事。”萧珂说。 他望过去,回应为:所以我封死了陆路。 这仗怎么打都可以,既然不能关国//境,那就借人工流沙海来控制入/境的流民数量。 “元姜能分清你和升鸾谁是谁吗?”荣宪没话找话,“她前几天跟行/尸/走/肉似的,我总觉得她实际上将你们两人混为一谈了。” 荣宪:我们至少要确保日后能够左右西陆局势。 “她随便。”萧珂有些心不在焉,持帕掩唇,咳了几声,随后将帕子攥在手中。 萧珂:问题是届时波/斯/湾一带的油价不会太乐观。 鸾娘是一个喜欢制造混乱的女人,手一松一紧间可能事彻底大发了。 斜里荣宪弄出这么一句,“因为我很好奇她到底喜欢你还是珞珞?” 她实际上要传达的意思其实很正经:油价破五就战,他们一没异能,二没机甲。 这话萧珂一时没接上,卡了半天整出来一句,“什么?” 没话找话最高境界奖必须授予荣四。 萧珂:你想好,那不是一般的百姓,那是三/硝/基/甲/苯的荣光至高无上。 “她态度就很迷。”荣宪托着下颌,所有所思,“你和珞珞基本上一张脸,你不做人,珞珞也不怎么做人。” 珞珞姐与二宫主都像湖阳大长公主——世界上最讨厌的一个女人。 荣宪:斩/首之上有车裂,凌迟之上有诛九族,我看谁敢! “死一个剩一个就简单了。”萧珂决定把这个话题掐/死,他调侃了一句,“喜欢活着的那个。” 萧珂:您知交季首辅提议我们要尊重人权,废除严/酷/刑/罚。 荣宪莲花眼瞪的浑圆,她才想起来季北媛向她报备,说正月结束后对此事票决。 荣宪:敲她奶奶! 第24章 荣元姜凝视着落地钟。 时间一点一滴的流逝。 零点过一分,新的一天到了,可她还是没有任何头绪。 她这一天过太爽了,简直上头,一壶茶,一碟点心,一道积分算一天,到最后还特么的没做出来。 若儒家大家是高等数学的主编,她一定要夸一句秦始皇干得漂亮,并专程去始皇陵拜祭。 她在算平行宇宙坐标。宇宙十一维,多个平行时空,至少有一个平行宇宙也存在神族,魔法和机甲,可能有几个平行宇宙的科技超前于她们。她瞬移要十一位坐标码,但如今她推导不出来其他时空的坐标。 疯了。不干了。去他妈的。 元姜将草稿纸攘了一地,就在这一瞬正殿掌灯了,宫娥与黄门沉默的双膝触地。 “你回来了?”元姜将碳笔掰成两截,重重的扔在地,问,“你要不要吃桃胶?我前天点了一份牛乳桃胶羹,味道还行。” “牛乳催吐的。”萧珂十动然拒。 “桃胶银耳?” “我胃疼,不想吃东西。” 元姜迟疑许久,“你……” “没事的。”萧珂转身想回寝殿,不料荣元姜从殿中走出,欺身凑上前。 两人离得太近,他往后退了半步,想拉开些距离,“有事?” 他退半步,元姜上前一步。 僵持片刻后,荣元姜抬手扼住他的颈,收紧又很快松开。 “你还活着啊。”元姜垂下手,拢在灯侧,灯光将指甲映成橙红。 人是暖的,心是跳的,是活着的。 “我前几天怕你一睡睡下去,再也不会醒。” “班宝镜与你说什么了?”萧珂意识到元姜目光中情绪复杂。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元姜坐下,左腿搭在右腿上,这坐姿有些不伦不类,“我不想听照顾好狸花与炭球的那种破烂话。”又有些紧张的补了一句,“我那天不是认真的,我想想而已。” 若你连我这岁数都活不到,我为什么要为这么件事虚耗你整整一生。 “没有。” 元姜有些鼻酸,别开脸,另起一个话题,“还疼吗?” 他腿上自己扎的那一排血洞是够深的,到现在元姜都没想通这人抱着一种什么心态对自己下这么重的手。 萧珂皱起眉。 班宝镜这姑娘没医德。 “这段时间没以前那么频繁了。”他斟酌着用词,避而不谈,“用药将血压与心率降到很低后不会很痛。” 就是会很晕,稍微走动一下会喘到如同哮喘大发作,只能躺着。 这个答案是荣元姜始料未及的。 “那天你是病了吗?”元姜向前折去,将头埋于双臂间,闷声说,“我带云居雁来找班镜子看骨折的那一天。” “不劳费心。”萧珂才意识到元姜刚才在问什么。 行,班宝镜还算做人。 “我做不到。”荣元姜抬起头,“我本想对你说,如果你有喜欢的人那就领回来吧。”她又重复了一遍那句做不到,“我知道大家都是各玩各的,互不干涉,但我办不到,我接受不了,你和你姐长得太像了,你和任何人在一起我都觉得我遭到了背叛。” 她指着自己胸口,“还是一剑穿心。” 萧珂去开书橱门,伸手要拿酒。 “要你喜欢的女子对我持妾礼,三跪九叩六拜,那不公平。”荣元姜跳起来,抢先一步抄酒瓶,抱在怀,“那也是人家姑娘的一辈子,我要她给你做妾太残忍了,早断不会痛,纠缠久了就会撕心裂肺。” 她晃着那瓶白兰地,打开,灌了自己一口,“你所谓的胃疼是针对我吗?” 苹果白兰地挺好喝的,比红酒好喝多了。 萧珂将炭球从珍宝格角落里揪出来,“喂,你除尘掸子吗?” 娘耶,小黑一秒变灰。 小猫喵咕一声表示抗议。 荣元姜喝光了那瓶白兰地,将酒瓶扔出去。 她想听个响。 酒瓶落地碎了,碎片迸溅四方。 她酒量一般,一瓶酒下去双颊绯红,眼波迷离,“你跟女孩子很像了,这层衣服罩在身,你就是个女人,天知道哪个声音是你本音,哪个声音是你仿出来的……” “很像但也不是。”萧珂把脏兮兮的猫丢给宫女,扔下六字。 他要走却没能走了。 寒光破空。 凌如星光,璨若月辉,雪舞银蛇,冰驰玉蟒。 他反手剑出鞘。 一时宫殿静寂,只余兵刃交错发出的金戈之声。 宫娥不敢动,也不敢出声,恨不得此时自己不需要呼吸。 “你如果有在意的人,”荣元姜快剑连环,一剑快似一剑,“会不会想办法活得久一些?惜命一点?”她厉声说,“至少不会挨能躲开的箭。” 人都想与自己喜欢的人白头偕老,这是人之常情。 最终两柄剑架在一起。 一般习武者会竭力避免以刃会锋,因为这样很容易造成断刃或卷刃。 此时两人不约而同以刃对刃。 精钢打造的剑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嘶/鸣。 “你是在求死吗?”荣元姜质问,多年后她终于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荣四说,箭离手时,我娘高喊了一声萧升鸾,你们两人间隔百余米,以你的身手你能避开的。”她咄咄逼问,“逼宫那么大阵仗你为什么不穿甲不戴护心镜?” “不是。”萧珂喘的很急。 他挑开元姜的剑。 元姜跃开,踹在几案上,点翻折腰出剑,顷刻间寒芒汇星光,剑吟长鸣。此时她争强好胜心起,动了真格,招招奔着要害。 自小湖阳就教导她,她的对手是那群智障男人,所以至今荣元姜都秉持这样一个原则,即输给女人可以,和男人打平是对她的侮/辱。 很快双剑再度相格。 两人贴的太近,以至于能听清对方的呼吸声。 “我打不动了。”萧珂喘/息凌乱,他撤剑,“你早点休息。” “打不动你就认输。”荣元姜说,她另运一招。 萧娘原本已拍剑入鞘,立出双剑以会。 三剑交错,声音刺耳。 # 世上有条真理是不要和疯子讲道理。 萧珞在湖上凿了个洞,要钓鱼。 云容容用驭木做了把太师椅,坐在一旁。 冬天,这女人要钓鱼。 天啊。 这人是真疯了。 不到半刻钟,萧珞钓上来条巴掌大的小鱼,鄙夷的看了鱼一眼,又将这条可怜的鱼丢回水中。 云容容没来得及阻止,有些可惜的说道,“万一这是湖里最大的一条呢?” “不可能。”萧珞很有自信的回答,“这么大的湖。” 这湖很大,冰晶莹剔透,不含杂质,证明水质不错。 肯定有很大的鱼。 云容容刚用驭水测过,这条是最大的,剩下几条可怜兮兮的小不点没比鱼苗大多少,她拼命让自己看着正经些,但还是克制不住自己,嘴角开始上扬。 好戏就在眼前。 再过半刻钟,天阴了。 半个时辰后,细雪飘在空中。 不到一个时辰,暴雪再度席卷冰雪世界。 萧珞提着鱼杆往小木屋里跑,边跑边喊,“容容,别忘了你的那把椅子。” “不要了,我再做个新的。”云容容已经蹿回来了,从屋里对着外边喊。 萧珞将筐丢地上,“我去泡澡。” “你等会儿!”云容容从椅子上跳起来,冲进浴室,不大一会儿出来了,大概是水热的原因,她双颊带粉,如出水芙蓉般鲜妍。 她用毛巾擦着湿头发,“好了,你去吧。” “你一定要这么烦人吗?”萧珞对这一行为无法吐槽。“你早上刚洗过!” 幼稚! 这谁家讨厌的幼稚鬼! “我头发上也有雪。”云容容就是故意膈应人,“这是我家。” “你弄两个浴室不行吗?” “你说晚了。”云容容铺开一张白纸,凝眸提笔。 她想理一理头绪。 不到五分钟,天女探出头,“有蜡烛吗?” “有灯,你头顶上就是灯。”云容容白她一眼,“这里有电的。” 她昨天费了好大力气焊电路,还做了蓄电池,早上刚用驭雷给电池充电完毕。 “香薰蜡烛。”十三姨纠正了下,“你这里有玫瑰花吗?牛奶有吗?” “没有,没有,没有。”云容容下笔,“别忘了开排气扇。” “事真多。”萧珞吐槽。 这导致云容容下笔第一个字就写成了事。 她气笑了,“你摸着良心说,我们谁事多?” “你。”天女朱唇轻启,“还用说吗?” 云容容被气到想掰笔杆。 萧珞在脑海中回忆了昔日与元姜的点点滴滴,不到片刻隔门听云容容倒吸一口凉气。 她确信云容容现在关了读心。 萧珞捧起水,泼在脸上。 水很冰。 她没用热水洗澡。 不能再耽搁了,如今看来云容容住的还行,那张床比宫里的床还舒服,有电有自来水,很明显奢侈腐败奢靡过得很爽。 萧珞这颗心才放下。 大概因她拖着个小孩磕绊着长大的,对孩子总擅动恻隐之心。 云容容那日跌跌撞撞的走路令她揪心。 让她回忆起年幼时的自己。 萧珞眼帘渐合。 目前看来,云居雁另有所图,换个自己人去当新天帝的希望不大。 当务之急是操控下一任西秦之主。 季姝必须退位。 楚容昭会动心的。 季家…… 没记错的话,季姝表妹嫁给教皇当了继后。 萧珞似笑非笑,吹皱掌中的那捧水,“起风了哦。” 萧珞:嘿嘿 第25章 云容容觉得天女是一个锱铢必较的女人。 她不告而别在先,天女不辞而别在后,看来天女不扳回一局就心里难受。 云容容醒来后发现小木屋里只剩她一人。 天女留了一盆洗好的草莓,草莓上花叶全摘掉了,晶莹水珠滑落,一滴复一滴。 云容容原地大笑三声。那个混账女人终于病好了,无地自容到落荒而逃,她解脱了! 笑完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这种感觉很怪,以前从未有过。 她坐在床边,床很软,上面散发着伽南香的味道,淡淡幽香还在鼻端萦绕。 云容容伸出手,戳一下床,这次床凹进去很快又弹起来。 她耸肩,挥手。 整个木屋化为废墟,寒风长驱直入,如张开的巨型毛毯,将她包裹其中。 此处往东三十里屹立着一栋冰雪城堡,当云容容推开门的一瞬,各种各样的雪人复活,开始清扫皇宫。 这才是云容容住的地方。 她躺在冰床上。 文件散落满地。 一个小猫样子的小雪人拎着扫把和抹布滚进来,一点点的将浮土与浮雪清理干净,再将地上的文件一件件拾起,整理好摆置在书桌上。 半月后维尔利特国新王在丞相陪同下登门拜访。 新国王是前国王幺弟所出长女,全名兰妮杰丝敏,昵称兰姬。 云容容穿着浅黄色露肩晚礼服,头戴荆棘丛王冠,坐于王座之上。 兰姬进门时冻的打了个哆嗦,她望向云居雁,寻思这女人不怕冷吗? 应该也是冷的吧。 她呼吸时会产生大量的白色水雾。 “想必陛下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云容容挑眉。 “我们重新思考了精灵国的立场。”兰姬不卑不亢的说道,但她知道,此时已别无他选。 精灵被东陆人驱除出西伯利亚,自然无法与东陆卫国合作。 如今已和翡冷翠翻脸。 唯一选择是誓死效忠神族与天帝。 “这道题您算出来答案是多少了吗?”云容容靠在王座扶手上,笑的很猖狂。 兰姬回以微笑,“您希望这道题得多少,就得多少。” 她拍了下手。 丞相呈上来一个金色礼盒。 “金苹果。”兰姬说。 “其余三王如果不同意您的处理方案,您会很为难的。”云容容假装关切。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兰姬仍旧挂着笑。 云容容有意拖延片刻,才说,“陛下慢走。” 兰姬屈膝,“陛下留步。” 兰姬与丞相走后,云容容才招手,风将金色礼盒送到她手中。 她仰躺下,枕着王座扶手,黑色长发在冰砖上蜿蜒。 所谓金苹果只是一枚很薄的卡片。 云容容将钥匙放回天鹅绒衬里中,合上盒子。她把玩着这个礼盒,盒子很漂亮,上面镶嵌着数朵粉珐琅玫瑰花。 很快盒子底部的一行神文引起了她的注意。 ——Pandora Garden “潘多拉魔盒吗?”云容容莞尔。 她揣上卡片,将盒子丢掉,飞过山脉,落于爱琴海银色沙滩上。 是日,夜,远处神庙正在狂欢。 音乐震耳欲聋,穿着红衣的少女与华服少年相映成趣,裙摆翩跹,如蝴蝶,毫无保留的将自己的美献祭给黑夜女神勒托。 没人注意整个爱琴海从中分开。 断崖是山峦独有的景观,此时却出现在海岸。 潮汐退却,海洋不再自南向北流淌,无声无息的退居左右。 鱼在海底淤泥挣扎,它们对这一切无知无觉,只知道死神向它们挥下镰刀。 冰自大陆架蔓延入海底,直达一堵钢铁打造的门前。 云容容落地,收翼。 她上前,将卡在卡槽中划过。 门朝两侧退开,等云容容进入后,门再度合拢。 门合上的那一瞬云容容撤了驭水术。 海面再度恢复平静。 门里世界是纯白色的,灯由声控。 “晚上好,大副。”一个声音自天花板传来,“欢迎光临自由军波塞冬基地。” 白色的玻璃墙断电,变为透明。 无数狰狞的钢铁巨物静置在墙后。 云容容指着一只与海鸥很像的怪兽,问,“这是什么?” “穿梭机。”一个女人回答。 那是一个漂亮的金发女郎,她矗立在云容容身侧,雪肤蓝眸,笑容甜美。 云容容挥手,冰刃破空而过,穿透了女郎的身体,当一声落地。 没有血,不存在一丝阻力。 云容容迟疑些许,伸手过去。 她的手穿透了女郎身体。 云容容有些不知所措。 她被推了一踉跄,“喂!” 云居雁安抚般的搂她入怀,“不怕啊。” “我有说我害怕吗?”云容容大怒,但她抱紧了云居雁。 云居雁盯着自己手看了片刻,她勾起一个玩味的笑,“有机甲吗?” “有。”金发女郎毕恭毕敬的回答,“请您随我来。” 云居雁随女郎进了电梯,直达地下一百五十四层。 此处已入地幔,基地外温度高达五十摄氏度,传说中地狱在此。 “机甲停泊在K1坪。”女郎说,“请您检阅。” 云居雁踏出电梯。 “这是A3型机,核/聚/变供能,可装载七枚核//弹……这是K7型机,可控正反物质对撞供能,外置粒子炮……”女郎一一为她介绍过去。 “哪架机甲我可以用?”云居雁声调冷漠的问。 女郎笑容依旧甜美,声音悦耳,“出舱活动必须经舰长批准,您没有调用A级管/控/装/备的权限。” 云居雁点了下头,“有舰载核磁共振吗?” “有。” “给这一架机甲做一个平扫。”云居雁手凭空一点。 操作界面在空中弹出,悬浮。 “请您退后。”女郎说。 铅板合拢,三秒后打开。 图片传输进入个人终端。 云居雁打开,来回调整放大倍数,三维重建,她默背下具体结构细节和零件轮廓,随即关掉终端,“谢谢。” “为您服务是我份内之事。” “这艘飞船里有多少冬眠的士兵?”云居雁扫了AI一眼。“我想知道冬眠舱的位置。” AI回答,“您的权限不够。” “我去生活区看一下。”云居雁只向前迈了一步。 AI拦住她,“您没有进入生活区的许可。” “如果我要硬闯呢?” AI露出完美无缺的笑容,但玻璃墙没入地板,机甲活了过来,引擎轰鸣,黄色警报运转,所有机甲抬臂,枪/口调转,对准云居雁,“我的最高指令是不惜一切代价保证船员安危。” 云居雁毫不怀疑她再向前一步的下场将会是死无葬身之地,原地火/化。 所以她并未坚持一定要这么做。“好。” 她走了。 直达地面的电梯开口在克里特岛。 心形湖泊坐落于小岛中央,因寒风而结冰,倒映着漫天星光。 云居雁站在梧桐树下,仰望夜空。 欲渡黄河冰塞川,拔剑四顾心茫然。 神的先祖是星舰人类,四处流亡,最终搁浅到这颗行星,成为神族,居于奥林匹斯山,统治西陆,部分不认同这种做法的人选择离开。 一半回到星舰中冬眠,一半踏足充满未知的神秘东方版图,很快不知所踪。 这个故事代代相传。 每一个神族后裔必须熟记这个故事中的每一个细节。 幼时她觉得这个故事是假的。 审判使与皇室那群夜郎自大的愚民不同,她们被允许学习物理、化学、生物及数学这四门自然学科。 宇宙是冰冷的真空,又不是海,怎么可能有船能在真空中航行? 现在她只想知道,她们祖先到底住在哪颗星星上? 传说星辰死亡的那一瞬会迸发出耀眼的光,终年不散。 漫天繁星却不答话。 # 大王子罗德里戈策马回城。 通过凯旋门时,两个丽人策马与他擦肩而过。 罗德勒马,喊,“弟媳,老妹。” 这不是艾德琳和王储妃吗? 王储妃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 艾德琳很高兴的冲上来,“大哥。”她张开双臂,正当罗德要拥抱她时,艾德琳一矮头,躲开了,“我又不想抱你了。” 罗德敲了小妹妹脑袋一下,“你是讨厌鬼。” “父亲大人很生气,后果很严重。”艾德琳说,“波吉亚那个女人搞事了哦。”她绿色眼眸吐露着一句话,唯恐天下不乱。 罗德冷笑,“区区一红衣主教。” 他回宫后不得不承认,红衣主教果然有些道行。 “罗德,你怎么看?”教皇脸上带着笑。 所有神职人员不敢开口,低着头,切萨雷笑的无比开心,玛格丽特夫人面无表情,新皇后不明所以,开始偷吃点心。 这个女孩子有点可爱。罗德心想。 现实比较坑。 驻凡尔赛主教波吉亚指控他母亲是女巫,行邪术蛊惑民众。 “我觉得,这是一个好借口。”罗德沉吟片刻,“现在吸血鬼的传说到处都是。” 机甲烧人血。 监狱里罪犯数量有限,不得已他们牺牲了百姓。 “而且越演越烈,”罗德坐下,“现在家家户户都有一枚银制十字架。” “哦?”教皇不置可否。 罗德添了一把火,“主说,女巫是要被处以火/刑的。” 烧了尸体就不见了。 “不错。”教皇罕见的露出了笑,“重夺耶路/撒冷的事好好办。” 笑容悄悄的爬上罗德的脸庞。 当然于切萨雷来说,这是另一个故事。 罗德盯着切萨雷面色一点点变得铁青,笑的更猖狂。 投个好胎算什么本事。 有本事你能带兵打仗。 早晚有一天翡冷翠是我的。 切萨雷发现自己兄长正在对他笑,只好强行/逼/迫自己唇角一勾。 早晚有一天,你会死无葬身之地。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想要毁掉一位百战百胜的名将,只需要一场败仗。 “您受委屈了。”教皇对玛格丽特夫人伸出手。 “为您,这不算什么。”玛格丽特夫人握住教皇的手,虔诚跪下,亲吻教皇的手背,随后得意的望向皇后。 新婚之夜教皇都和她同床共枕。 这个皇后不过是个摆设。 皇后瞪着一双棕色的眼眸不知所措,半晌迟疑的指了指自己,“我?” 玛格丽特夫人有些懵,这姑娘傻吗? “哦哦哦我懂了。”季后用手帕擦了一下手,上前拥住玛格丽特夫人,在玛格丽特夫人的侧脸落下一吻,“亲爱的,你受委屈了。” 她捉着玛格丽特夫人那双白嫩的手,用自己最真诚的目光注视着这位因婚姻赠予她的妃嫔,“是我照顾不周,才这件事发生,你想要什么礼物,说,什么都可以,我一定能满足您。” 玛格丽特夫人捂着自己的脸,嘴张成了一个标准的O。 教皇看的笑出了声。 他是真的没忍住。 这个小皇后有点意思。 他看向波吉亚,依然微笑,挥手。“您很执着于火焰,我成全您。” 波吉亚主教脸瞬间煞白,但她保住了最后的体面。 没有求情,没有认错,高傲的转身,走出宫殿。 玛格丽特夫人:妈耶。 第26章 玉泉宫重兵把守。 层层纱幔下细碎的声音如涟漪般荡开,带有红痕与齿印的手腕落到帘外,无力的垂着。 翡冷翠的每个贵族都知道王储有一位男/情/人,但无人有幸一睹庐山真面目。 “不行了,疼。”男子说。 切萨雷置若罔闻,并没有放过他,直至天光微明。 床上一片狼籍,鲜红的血在白色亚麻床单上漫开,还混杂着失/禁的产物。 切萨雷最终力竭,倒在床上。 他盯着床帐。 该死。 他合上双眸,“煜,我输了一局,我怎么能输呢?” 长发男子瘫倒在他身侧,“胜败乃兵家常事。”他空洞的盯着枕头看,不愿细想这一晚的折磨。“你还有更大的抱负,怎能因一时胜败颓废不振?” 王煜喃喃说,“你承诺过,终有一日,主的荣光将笼罩在东陆。” 他闭目。 眼前复映宁州城破那日的场景。 马踏尸骨,血流漂杵。 卫国最终一统南北。 南陈覆灭,他父亲王玄遭生擒枭首,王谢堂前燕,百年繁华,不过寻常百姓家。 北国非吾乡,那便一起死吧。 很快,切萨雷起身走了。 王煜用手指蘸着腿间的鲜血,在床上一笔一划的写着人名。 卫挥师南下,东西两路并进,东路荣宪,西路萧珂。 荣宪攻破了宁州城,但他先写了萧珂的名字。 他父亲,一代贤相,名满天下,为王家鞠躬尽瘁,与人为善,最终死在了这个人手里,还是那么不堪的死法。 罪人才处/斩/刑。 若上帝真的存在,他愿以命起誓,咒萧珂不得善终,死无全尸。 突然一个女人尖叫起来,声音刺耳。 “谁?”王煜问。 一个女子抖着手挑起帘,“先生,您还好吗?” “你是王储妃?” 侍女不会穿天鹅绒制成的衣裙。 王储妃会见到这么震惊的场面。 她脑海里瞬间只剩下一个想法:切萨雷是畜/生吗? “您是想自己清理一下,还是我叫人来帮您?”王储妃问。 “谢谢。”王煜说,“您叫人吧。” 他不是很想看见自己此时此刻的身体。 王储妃轻轻颔首,“好的,如您所愿。”她吩咐侍者照顾好这个客人,随后优雅的下楼,冲出玉泉宫,在凯旋门下与艾德琳相聚。 “你怎么了?”艾德琳看王储妃脸色煞白,握马缰的手也一直在抖,匆忙发问。 王储妃咬着牙说,“你哥是个王八蛋。”她看向艾德琳,惊恐的尖叫,“我要走。” 她紧紧的抓着艾德琳,“我要离开这里,我受够了!我一天都呆不下去了。” 艾德琳抚慰着自己嫂子。 她拍着王储妃的背,“我在他不敢动你的,我会保护你的。” 她绿色眼睛像宝石一样璀璨,充满诱惑的提议,“我们现在有机甲,我们可以训练自己的军队,只需要一个机会,最后的一个机会,我们可以统治翡冷翠。” 是时候有个女教皇了。 她也姓美第奇。 这场游戏从来就不是双龙戏珠。 教皇宝座是她囊中之物。 王储妃抬起头,怔忪的望向艾德琳。 “无论鹿死谁手,您永远都是皇后。”艾德琳启唇,低声耳语,淡淡玫瑰幽香若有若无,却又无处不在。 呼吸声令人心痒难耐。 “要不要,和我在一起。”艾德琳问。 王储妃哪有选择,她哭着抱紧艾德琳,“求求你,带我走,我一天都不敢呆了。” 切萨雷喜欢男人,尚且这般对待。 对她怎可能有半点顾惜? 王储妃不敢继续往下想,“主会保佑您的。”她哭泣,一遍遍重复,“保佑你武运昌盛,旗开得胜。” 艾德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很开心。 她兄长终于将这只可爱的金丝雀还给她了。 “我们去练兵吧。”艾德琳替王储妃擦干眼泪,“你搬出来和我一起住吧,我哥那边我去说。” 王储妃连连点头,生怕艾德琳反悔。 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 所以她错过了艾德琳那猎人看陷阱中猎物时的笑。 # 卫国,除夕。 “按西秦那边的历法算今天二月三日,我们现行历法没他们的好用,啊,算了,我们的历法是废品。”萧珞笑,“糊了。” 元姜接她回来过个年,正好她也有事同荣四等人商议。 因女皇荣宜生在除夕,故祭天与百官朝贺安排在正月初二和初三。 有生之年她第一次在上午/推/牌九。 荣宜很认真的思考一个可能,“你出老千。”她戳了一下玉家家主光禄大夫玉箫,“这女人经常耍赖的,你不用理她。” 玉箫尴尬的冲萧珞一笑。 荣元姜顶着黑眼圈,困到不能自理,“不然为什么现在军中走那套历法和二十四小时制……”她打了个哈欠,灌了一杯浓茶,原地复活,“荣二孬,我让你看的书你看了吗?” “我看了。”荣宜很不解。 “你现在是皇帝!你能不能有点求生欲。”荣元姜捏着鼻梁,“你的摘抄呢?你的心得体会呢?” 荣宜摊手,“没心得,没体会,没摘抄,史书早不知道改过多少次了,我只能评价一下文笔是否流畅。”她怼荣元姜,“读史要有用,史官与那些文坛巨匠早君临天下了。” 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 王侯将相,也就那么回事吧,名垂千古主要看时运,君臣相得主要凭运气。 荣元姜一巴掌抽在荣宜后脑勺,“小孩崽子学会顶嘴了?” 荣四和萧珂那俩不是什么好人。 杀人不眨眼。 “你别到时候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她很生气。“你至少得有自保的本事啊。” 荣宜这什么破烂态度。 “啊……”荣宜揉着自己的头,“其实尘埃落定了。” 大概就这样了。 现在这样,未来也这样。 “你是不是智障!”荣元姜骂,狠狠的戳了荣宜脸。 她的鸡毛掸子呢? “不是。”荣宜很自信很响亮的嚷了两个字,“再打一圈?” “打你个头,看书学习去。”荣元姜将荣宜赶走了。 “我是皇帝。”荣宜指着自己,片刻后纠正,“老子是皇帝。” 萧珞噗嗤一声笑,实在是看不过去,“朕乃天子。” “对,朕乃天子。”荣宜假装很威严,“九州四海山呼万岁。” “学习去!”荣元姜指着旁边书案,随口出了个题,“以政凝民,以礼凝土,以天保采薇治内外,忧勤危惧,仅克有济,何帝王劳逸之殊欤,抑随时损益道不同欤。及夫六典建官、盖为民极、则不过曰治、曰教、曰礼、曰政、曰刑、曰事而已。记住了吗?写你的理解,不许逐字翻译,写不完今天不许吃饭。” “今天我生日!”荣宜忍无可忍遂无需再忍,“你什么意思啊。” “你记住题目了吗?”荣元姜问。 荣宜卡壳。 “熟读百遍不如下笔一遍。”荣元姜得意的看着荣二孬,“你不是记性好吗?写啊。”她厉声呵斥。 “写就写。”荣宜提笔,“解治、教、礼、政、刑、事。” 玉箫赶紧过去挽袖研墨。 萧珞托着下颌,“有救的,千万不要弃疗,修修补补又一年。” 起码知道抓重点。 荣宜气的差点把笔掰了。 “她要是上道点,把握住荣四和阿珂暂时不翻脸的时机稍微培养一些自己的势力,她最大的优势在于她有正名。”荣元姜又灌了杯茶,她昨晚算了一晚上坐标,好不容易算出来几个还都不是,特别大声的嚷嚷,“不至于日后死无葬身之地。” 荣宜拆台,“我不会轻易狗带。” “好好写作业。”荣元姜吼,“别一心二用。”她扬手,“你要么好好说雅言,要么彻底讲神语,别来个混搭。” “混蛋,你欺负人!” “欺负的就是你。” 萧珞截住了这两个人毫无意义的你一言我一语,“二娘你为何如此迷之自信?” 这俩人啥样荣宜不也心里有数吗? 当年燕京与长安的勋贵世家杀的只剩六分之一。 从时间上看,荣宜肯定亲历血/洗/燕京那一幕。 荣宜悬空顿笔,笑,“大宫主,您得去问四妹或二宫主。” 萧珞柳眉微颦,她总是在笑,这种类西子捧心的神态极少出现在她面容上。 元姜困到眼皮打架,将麻将往前一推,趴在桌上,“我睡会儿。” 直到午夜吃跨年饭的时辰荣宪才现身。 “我弟呢?”萧珞问。 “你过年不挂印?”元姜问荣宪。 “军/务。”荣宪笑道,言外之意是别问了,问了也不会说。 这顿饭吃的就很没意思。 萧珞吃了三四个饺子权当应付事。 “云居雁那边会有什么变数不好说,但至少西秦得控制在我们手里。”萧珞毫无形象的拎着筷子。“麻烦的点在于季怡真嫁了教皇。” 荣宪:“宣告婚姻无效。” 萧珞:“问题是谁娶?” 她灵机一动把主意打到荣宪头上。 荣宪颜值不是一般的能打,别说爱慕女子的女人,就连喜欢男人的姑娘和心悦男子的男人都把持不住,搞掂季后肯定不在话下。 但荣宪当场拒绝。 荣宪:“滚。”她想出来了个办法,“荣宜娶。” 荣宜想用酒盏砸荣宪:“你说啥?” “告知你一声,没问你意见。”荣宪冲荣宜笑,嗲着嗓子唤了声,“二姐,求你了,好不好。” 荣宜怒火瞬化缠指柔,一叠声的好。 好好好,啥都好。 “没出息!”荣元姜恨铁不成钢。 随后荣宪嗲里嗲气的叫了声,“姐。” 这一嗓子喊得萧珞浑身一酥,她差点想下意识答一串哎。 荣元姜立马哎了声,柔声关切询问,“珠珠,怎么了?叫我干嘛?” 荣宜摇头,“你还有脸说我?” 荣宪冷漠脸,“你还真炸鱼塘?” 二荣太吵,萧珞只能大声讲话,“世界这么大,几百年来就这几个国家每日主的荣光常耀我身,日日虔诚祈祷,不玩一把消消乐你对得起这设定吗?” “我们刚打完南朝没几年。”荣宪晃着酒杯,莞尔。“没钱。我穷。打不起,一/炮/一/弹/都是要钱的。” 萧珞觉得荣宪应该学弹琵琶而非箜篌。 毕竟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卖些淘汰品给波斯和埃及不就好了?”萧珞笑的很甜,“等他们买顺手了就不会下那么大精力自己研发新武器。”她眼帘微抬,“他们就有更多的时间来掰扯主的某句话当作何解。” “你这么一说,”荣宪抿了口酒,“我们算儒道释教皇国。”她嫌吵,捂了下耳朵,“请解梦幻泡影。” “大过年的,说些吉利的。”萧珞避谈。 萧珞:呵。 第27章 这顿年夜饭草草散场。 “我弟外边有猫了?”萧珞打听。 荣元姜瞎猜,“多半是有酒局。” 没成想真相是她弟在家睡觉。 猫跳上床,一爪子把萧珂拍醒了。 他问猫是不是不舒服,猫只对他喵。 又问是不是饿了,猫压根不理他,坐在他胸口上冲他慢慢的眨眼。 萧珂很茫然的将猫抱到一边,他看了眼时间,凌晨两点半,正准备接着睡时听见荣元姜的说话声。 “我问他平时吃什么药,你弟说跟我没关系。”荣元姜告状。 珞珞的声音响了起来。 “镜子怎么说?” 经过片刻沉寂,荣元姜开口,“镜子姐说……”她压低了声。 萧珞有一瞬脑子一片空白,后背渗出了汗,“班宝镜不是说不会有事吗?”她声调开始扬高。 天杀的班宝镜。 该死。 她信了,因为萧珂在逐渐好转,开始时很彻底的人事不省,后来能坐起来和她讲几句话。 所以她才去了西秦! 萧珂下床掀帘,披上外袍,随手用发带束发,开门。 元姜给吓一跳,脱口而出两个字:“我艹。” 她定了下神,“我的妈呀你吓死我得了。” 活生生一长发白衣美艳女鬼,银裳玄色腰封悬剑。 这鬼绝对是上门索命报仇的。 “你气色怎么这么差?”萧珞仔细打量了一下萧珂,抖着声音问。 他脸惨白到不见一丝血色,导致乍一看不像活人,倒像人偶。 “我平时化妆。”萧珂将门彻底推开,命宫女掌灯。 “你赶紧睡吧,别起来倒下的折腾。”元姜赶紧说。她十分后悔,下次再也不在别人房门口聊天了。 萧珂习惯性的侧身跪坐于书案后,侧倚着引枕,“什么事?” 没事的话萧珞可能会婉拒元姜的邀请。 一者因萧珞暂时不知道该如何处理她与元姜之间的关系,二者为瞬移时多带一人会耗费更多的魔力。 就像去年一样。 “你知道云居雁想做什么吗?”萧珞故作神秘的托着自己下颌,“她手里有什么牌?” “不清楚。”萧珂摇头,“四月十二日那天你留意些。” 西历四月十二日是复活节,这个日子对翡冷翠来说有一定意义。 神族天祈日正巧也在四月十二,各国国主回耶路/撒冷朝拜,云居雁和翡冷翠的下一步部署可能都会定在这一天。 但他不确定。 万一这天飓风暴雪冰雹。 有选择肯定选四月十二,没选择肯定随便挑一天。 “那就只能保西秦了。”萧珞坐下,从书案上捡了块蜜饯,“还有一个问题是不能整个西陆神族一家独大。” 神族是共议制。 他们不需要西秦完全倒戈,只需要西秦在必要时能牵制神族,让卫国能继续垄断东西陆金属矿与油价的贸易定价权即可。 倒戈不可能。 大家都不是一个种族。 这也是她下场的主要原因。 一者,她与季姝熟,二者,别人走不开。 卫国的版图及信息、交通不便造就君权不复存在,朝政把持在各地诸侯王手中,周朝分封诸国并起的局面再现。 此时再兴兵戈没有任何意义。 哪怕一统东西版图,也只是个名义上的双陆共主。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无不王臣,奈何说的不算,政令难出镐京。 “翡冷翠人都是传教士,不容异见。”萧珞双手交叉在胸前,“那就只能让翡冷翠和埃及那两拨传教的打起来。” 城池之战不过数年。 信仰不同造成的战争不死不休,战火百年都无法平息。 “假设一切顺利,季怡真与教皇离婚,翡冷翠败走耶路撒冷,此时可以逼教皇与埃及苏丹联姻。”萧珞笑的很开心,“只要苏丹死了,翡冷翠肯定会十字军南征打埃及。” 那场婚礼给了她启发。 “设局让云居雁杀。”萧珂说,“你别掺合。” “这把刀你用着挺顺手?”萧珞当时就不太乐意了,“坑一次还不够意思,你就尽着一个人祸害,人家不欠我们的,那是个小姑娘。” “届时肯定不会是她亲自动手。”萧珂很奇怪的看萧珞。“你对她有好感?” 萧珞一拳过去却没敢锤实。 十个姐姐九个打弟弟,还有一个往死里揍真理不破。 妈的。 什么破孩崽子,欠打。 “你胡扯什么玩意。”萧珞有些恼。 元姜调侃,“天啊,没看出来你居然是这种人。” 猫姑娘年纪太小了,跟珞珞不可能有什么的。 “你站墙角面壁反省一下。”萧珞指着墙,“我还在生你的气,我没原谅你。你胡思乱想什么,那是二八年华啥都不懂的一个小笨蛋” 元姜往床上一坐,搂着猫不动如山,“这是我家。” 萧珂那边拆台,“我成婚时比她小。” “元娘碰过你吗?”萧珞怼。 元姜抓住了华点,“你想将一个小不点就地正法,你居然好这一口,别解释了,解释就是犯//法!你……哎呦妈耶我去!” 萧珞抄起一本书砸了过去。 元姜匆忙兜住书。 猫嗷一声跑了。 十个橘猫九个胖,还有一个压塌床,只见虎斑身手利索的蹿上书案,书案是一整块鸡血石,很滑,没站稳摔萧珂身上了,啪一声砸了个响的。 虎斑摇摇头,想站起起来,不料咣……脑袋磕萧珂下颌上了。 萧珂揉着下颌开始寻思这猫是不是有点太胖了,此时内官来送谍报。 他打开一看瞬间开始头疼。 云居雁分爱琴海入海底。半个时辰后现身于克里特岛。 在此期间,爱琴海沿岸一带发生地震。 凡尔赛主教被异/端/制/裁/局处以火/刑。 “你需要我和荣四做什么?”他中断了萧珞与荣元姜的打闹。 萧珞做最后的确认,“你有多少把握苏丹死了埃及一定会跟翡冷翠不死不休?” “九成,善泳者溺。”萧珂强打精神勉强与萧珞对谈,“愚民好统治,但愚民很疯狂。当你将一国之主彻底神化的那一刻起,撞南墙会死也得撞了。” “好。”萧珞看出他精力不济,“你先睡?我们明天再说?” “你讲好了。” 萧珞只好说,“波斯和埃及奉一个主,两国国主是远房亲戚。最大的问题是波/斯/湾产油,到时候怎么办?” 卫国现在用的油就是从波斯那里买的。 萧珂展开地图,支着头看了会儿,他实际上在发呆。 那时他已经死了,依常理推测荣四会甩锅,萧珞与荣元姜的结局不定,但西陆此局多半不会继续推行。 他想躺回去睡觉,什么都不管。 爱怎样怎样。 片刻后他提笔将黎凡特圈出来,对萧珞说,“我知道了。” 话说到最后气若游丝,萧珞听不清,她走到书案前,俯身,“你说什么?” 萧珂在黎凡特旁边标注了亚美尼亚四字,指了一下。 萧珞点头,“其实吉普赛也可以,狡兔三窟,总不能只埋一个伏笔。” 她看着萧珂的手松开,垂落,笔摔在地图上,自左向右拖出一条很长的黑色墨迹, 萧珞心中一惊,“喂,你还好吗?”见萧珂不答话匆忙晃了他一下。“你醒着吗?” 萧珂拿起旁边的酒盏,喝了几口。 冰冷的烈酒入腹,胃顷刻绞痛,疼痛作用下他意识不再昏沉。 他原本不怎么喝酒,后来身体每况愈下,只能靠这些稀奇古怪的方法维持神志清醒。 “没事。”他抬手压住上腹,等这波痛略缓后出声垂问,“还有别的事吗?” 萧珞略带讥讽的说,“你不怕疼晕过去吗?”她将案上的那半盏残酒泼进花盆里,手一寸寸的捏紧空盏,至手指发白,指节凸显,“撑不住就休息,我没逼你半夜理事。”她说,“我不想回来后看见个棺材,你要是死了那大家统统一起死吧,你听清楚了吗?” “哦。”萧珂没什么感触。 他望向窗外。 下雪了? 萧珞半蹲下,伸手抚过人偶娃娃的长发,“我孤零零的来到这恶心世道,举目无亲,彷徨茫然,这么多年我对得起别人,是别人对不起我,我做不做人只是一念之差,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她盯着荣元姜,“到时谁敢拦我,我就杀了谁。” 她笑时总会勾起两侧嘴角,歪头这般看着荣元姜,“照顾好我的猫,我说话算数……他能再活几年,你娘就能再活多久。” 她推门气冲冲的走了。 萧珞一刻都不愿多呆。 她与萧珂长得实在太像。 模糊间她觉得在生死线上来回徘徊的是她,恍惚间她以为她要死了。 她不想元姜与萧珂走得太近,但若元姜无动于衷的冷眼旁观“她”濒死挣扎,萧珞又无名火起。 元姜追了出去。 虎斑抬头,打了个哈欠,将爪子搭在萧珂手上,“喵。” “你到底怎么了呀。”萧珂对猫的心理活动不是那么了解。 元姜回来时发现西殿还亮着灯。 她走了过去,“你还没睡?” 一盏明灯夜未寐。 灯下观美人别有风情。 白衣丽姬慵懒的斜倚书案,青丝如瀑,正支颐着头看猫吃东西。 只是呼吸剧烈,咳的厉害。 元姜站在暗处。 二萧交锋时她唯一的感触是萧逐月也不过如此,每句话都未出她意料,她只是差在了心有牵挂,不能破釜沉舟。 此时却莫名心生怜惜,想上前抱一抱这个姑娘。 病的那么重,身前连个人都没有,就孤零零的对着只猫,好可怜。 她心中各种情感汇聚成一锅乱炖,半晌后开口,声音很柔,“要不要请太医来开些止咳的?” 萧娘撑着书案坐正,抬眸,例行问,“什么事?” 语调冷漠,姿态很傲。 刚才的那种感觉顷刻间烟消云散,荣元姜心态恢复往常,毫无感触的说,“没事,我又跟你姐吵起来了。”她重新问,“你还活着吗?” 第28章 正月初二,大朝。 萧珞以前十分讨厌公主仪制的玄色曲裾,原因为看着太丑,自从穿过纯棉龙袍后,她能接受这件衣服了。 好赖是蜀锦的。 果然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幼时棉麻裙子她尚视若珍宝,弄到一件都宝贝的不得了。 侍女想为她盘发时却遭制止,“稍微挽一下就行。” 萧珞拿起那顶钻石王冠戴在半挽的发髻上,长发披散,她就这么个打扮进宫,至坤宁宫前与楚家的正经公主汇合。 长公主楚宜欢寡居家中,她夫家与萧珂有过节,例行称病不来,小公主楚宜人下两广游玩,懒得回来。 楚月恒与楚玉恒姐妹在划拳。 节制诸州军政要务的总督尚主,故楚月恒降汝南总督郑卿,楚玉恒降关中总督李月丹,燕京宫变后郑李二人作为关中派的主政者提一级入内阁,李月丹辖刑部,郑卿辖礼部。 这两个姐妹都嫁回关中,走得比较近。 只是楚月恒人前讲究,人后随意,她大大咧咧的坐在那,“我赢了。” 楚玉恒不服,“再来,七局五胜。”此时她看见了萧珞,对楚月恒使了个眼色。 楚月恒没动,“呦,大宫主你来了?” 萧珞故意板着脸,“叫我女皇陛下。” “你们要不要通过石头剪子布一决高下,”楚玉恒挪揄,抬手东去,广袖划过,画了一个漂亮的半圆,“看谁才是真正的女皇陛下?” “不要。”萧珞说,“荣二孬总耍赖。”她有些好奇的问,“你们刚在做什么?” 楚月恒笑,“我们在决定哪个倒霉蛋去跪荣元姜。嗷,打你啊。” 倒霉蛋楚玉恒拧了楚月恒一把。 她走到萧珞面前,笑的活像只猫,“珞珞姐,三局两胜。” 荣元姜不可能让萧珞跪的。 萧珞醉翁之意不在酒,她专程为楚玉恒来的,此时才猛然想起荣元姜代行后职,她矜持一笑,“我有事找蛋疼,怕您多心,特来跟您报备。” 楚玉恒当即摆手,“没事,您可劲祸害,不用客气。” “我有点事想问他。”萧珞笑的高深莫测,“能严刑逼供吗?” “我要旁观。”楚玉恒一听这话瞬间一脑子黄色废料,眼神逐渐变得幽深。 她贵妃所出,母为前朝公主,是以旁人热衷的正事与她不搭界,驸马相貌绝艳,婚后她一腔热血献给夜夜捣衣声。 萧珞果断拒绝,“不。”她问,“蛋疼在哪里?乾清宫还是养心殿?” “养心殿。”楚玉恒指路。 李月丹很崩溃。 荣宪明堂高坐,阶下两人,左季北媛右李月丹,余等围观。 “如今到底谁分管刑部?”荣宪长发挽起,一袭交领浅蓝色长裙,仅戴一玉梳,其余首饰欠奉,但打扮再素她坐的也是龙椅。 李月丹硬着头皮说,“我。” 荣宪一记眼刀劈下,“不想干回去写辞呈。” 她冷漠看向季北媛。 辽东二把手季北媛截住了荣宪的下一句话,“我总览六部。” 荣宪很少当着其余派别的人与自己手下起纷争,但此时实在是忍不住,“我让你说话了吗?” 季北媛装死。 “诸部若不能各司其职,”荣宪语气冷如冰霜,“那分门别部作什么?统统和一起算了。” “诺。”季北媛估计她若是再怼回去八成又要被骂滚,赶紧低头。 荣宪起身。 沈节说,“无关人等退下吧。” 萧珂也跟着站起来。 “二月一日,截止2347,两广无殊。枪/支损耗二十七,弹/药/损耗三百一十八。”杨曹娥报备。 从南到北依次顺延过去。 “一月二十八日,截止1810,云贵无殊。枪/支损耗五十四,弹/药/损耗四百六十。” …… “一月十七日,截止1423,极西无殊,火车运行正常,铁轨无殊。” “一月二十三日,截止0017,西伯利亚三州无殊,供电正常,机床油田日常维护无殊。” “二月三日,截止1103,三韩无殊,车床运作正常,铁轨无殊,船厂正常。” “一线要员留下。”萧珂说。 言外之意是关中、汝南及管辖南方内陆的官员都可以滚了。 李月丹从善如流的告退。 他是幺子,儿时曾幻想自己有个可爱的妹妹,会扯着他衣袖甜甜的喊哥哥。 不料命运跟他开了个玩笑,还真送了他一个妹。 但这妹妹要命。 他出门对天比了个中指。 郑卿在旁看热闹,一掌拍在他后背,“是不是比高宗皇帝难伺候多了?” “伴君如伴虎。”李月丹抽出藏在袖子里的书扇风,这书是本未完待续的武侠小说,所以薄,能随身携带,防身扇风假装有事必备。 他要冷静一下,“未央宫真不见外。” 自兄妹相认的那刻起,荣四怼他时不再留一丝情面——往死里骂。 “上元节出去喝酒吗?”郑卿顶着黑眼圈,长得再红颜祸水也遭不住夜夜难眠。 楚月恒生了,还是龙凤胎。 双倍的可怕。 当晚楚月恒崩溃,躲回公主府,眼不见心不烦。 他这段日子又当爹又当娘,又当家主又当主母,压根不想回家。 李月丹垂头丧气,“咱俩两个男人出去对饮算什么,倒霉傻蛋眼瞪眼?” “蛋疼!” 李月丹蓦然回首,一脸官司。 命运送了个妹,还搭了个姐。 特么的,赠送的亲姐是魔鬼。 “见过昭阳长公主。”李月丹与郑卿敛袖一揖。 萧珞在距两人五米远的地方站定。 “保重发际线。”她打量了一下郑卿,“你年纪轻轻的怎么还秃了?” 郑卿:“我没秃!” 习惯了,真的习惯了。 他父母双亡,幼时带着妹妹颠沛流离,四处借宿,有段时间被伯父赶出来,只好借宿萧珞家。 那一年他领教了萧珞对男人的恶意。 萧珞会当着他面将菜饭拨出来,以证明大家吃的是一样的,但要他去院子里吃。 理由为男人不许上桌。 他忍了,因为他过生日时萧珞给他煮了很大一盆牛肉面,外加四个荷包蛋。 萧珞做的荷包蛋很好吃,蛋黄只有最外薄薄一层是熟的,里面是溏心的。 那是第一次有人给他过生日。 郑卿倒也理解。萧珞长得漂亮,大部分一事无成的成年男人龌/龊/猥/琐/下/流至极,萧升鸾只是讨厌男人而已。 萧珞碰上的事他也一件不落的遭遇过,至今仍觉往事不堪回首。 萧珞说,“你每根眉毛都能单独起名了。” 在其他女子眼中郑卿如玉山上行,光映照人。 在萧珞眼中这人邋遢到不可救药,两道斜线眉和猫尾巴似的。 反正她就是看男人不顺眼。 “在下有事。”郑卿知道萧珞那张嘴里说不出来什么好话,落荒而逃。“告辞。” “我也……”李月丹刚要跑,却被萧珞拦住。 “站住,让你走了吗?”萧珞阴阳怪气的说,她很嫌弃的挥了挥手,“离我远点。”又说,“蛋疼,你弄一下你的眼睫毛。” 李月丹长得不错,五官柔和,眼睫毛很长,但不怎么翘。 “我不是姑娘。”李月丹绕着萧珞走了半圈,连退四步。 他怕萧珞打人。 但他失策了。 诰命夫人打扮看宫中,宫嫔学当红官太太。官员更不例外,他们打扮比照王侯,这些年泰半男儿描眉敷粉,发半挽半披玉冠横簪,他头发也没全束,是以风将他的长发吹成鸟窝。 李月丹尬笑。 萧珞站定,“荣宜跟我坦白了。” 她上来直呼女皇旧名。 李月丹不困了,宦海沉浮这么多年养成的本能令他无比清醒,“她说什么了?” “魔法母传子,父传女,代代交互。”萧珞轻笑,“楚家主时空天命仗关中,萧家主木客西,荣家主水居东。” 楚家大部分郎君娘子时空法术只能选一项驾驭,唯独湖阳大长公主与高宗皇帝是双系。 哪怕楚青鸾是爹荣真是娘,荣元姜也应该是双系。 唯一的解释是荣元姜是楚家宗室女。 “元姜是庶人楚星海之女。”萧珞绕至李月丹背后,阴森森的说。 楚青鸾年少时有一女性恋人,名唤相里银妃,后嫁楚星海,为晋王妃,二十余年前晋王宣武门兵变未遂,夫妻遭圈。 将女儿托付于昔日旧友是一个合理选择。 燕京宫变,诸藩王连同家眷全遭荣宪赐死,杀的只剩一个赵王楚青卿。 赵王没得讲,湖阳同父同母的胞弟,还委身于河西二把手孙宁妃。 这样一来一切都说得通了。 荣四怕元姜为晋王求情,封死所有消息,直到再拖下去可能授人以柄时才传信入昭郡。 此事无关紧要,李月丹颔首,“不错。” “楚青鸾有胆子对外宣称元姜为她所出,”萧珞转身,“以此类推,她生母不是顾太后。” 荣四是军/阀,手下心腹重臣全是外姓,但她对外使用的身份是平国公荣真庶出女。 舆论轩然大波任谁都扛不住。 萧珞与李月丹背对而立。 风飒飒,雪纷纷,乌云蔽日,冰湖映松。 “当时京中三派人马,河西,关中,辽东,这么大的一个把柄,为什么夜来你与逐月会保持沉默?”萧珞挑眉笑,姚黄失色,海棠垂首。 她姿容颇盛,明艳至极可称煞。 倾城之姿大抵如此, “若要验出身,只需屏退旁人,逼未央宫当众施法。”魔鬼如是说,“何愁霸业不成?” “她有枪。”李月丹负手而立,衣带当风,鹤栖雪中,将飞未翔,“若图穷匕见,我自玉石俱焚,但辽东愿意共议朝政,我当随波逐流。” “你不想当皇帝吗?”萧珞无比诱/惑的设套。“你们男人不都有这个梦想吗?皇权在握,后宫佳丽三千。” “报君黄金台上意。”李月丹从萧珞开口时就意识到萧珞什么都不知道,很轻松的调侃,“提携玉龙为君死。” 梦里啥都有。 去他妈的楚青鸾。 萧珞试探无果,鸣金收兵。 她出宫后没回公主府,而是去看她的宠物猫有没有好一些。 昨天她来了一趟,宠物猫一直在睡,今天来了宠物猫却不在,等到下午蹲到了荣元姜。 神仙在面对自己前女友时都会僵硬。 “你吃饭了吗?”萧珞问。 荣元姜的回复很公式化,“吃了,你呢?” “我也吃了。” 荣元姜回她寝宫换衣服,过了会儿出来,点了三根线香,叫宫女打开金丝罩,将一大卷纸钱丢进炉子里。 “你弟十五周年?”萧珞记得元姜她弟正月初二那天没的。 元姜小时候会很认真的对着牌位摆香案,因为她觉得这事怪她疏忽。 现在化简成逢五和十烧点纸钱。 纸钱烧尽后,元姜将那三根未燃尽的香扔进去,宫女合上罩,此事宣告结束,她生硬的回答,“是的。” 除夕过后她们两人的关系再度回到冰点。 两人对坐无语,直到狸花跳上大理石几案,好奇的闻点心。 “短腿,想吃点心吗?”萧珞招呼宫女拿了一碗撕好的鸡胸肉。 狸花是翡冷翠使臣送的,这只曼赤肯猫腿超短,尾巴很蓬,像毛掸子,所以总竖着尾巴满地晃。 狸花上来闻了闻,吃了几口就跑了,躲在贵妃榻后暗中观察。 萧珞将碗放在几案上。 她和元姜看着小猫纠结。 狸花跳上来,用爪子勾了点鸡肉,咬了一下又跑了,想吃又不敢吃,看着十分委屈。 这个过程循环往复。 元姜噗嗤笑出声,“哈哈哈哈哈我靠云容容!” 萧珞没忍住嘴角上扬。 她突然好奇云容容在干什么。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云容容在骂娘。 云容容:妈的! 第29章 云容容相信自己是个智障。 她用驭金术造了机甲。 和旗舰里面的机甲一模一样。 但是她弄出来的机甲不会动。 云容容小声的骂了一串妈的,上前踹了一下金属架子。 机甲如参天大楼般矗立在她面前,纹丝不动。 她仔细回忆了所有零部件轮廓细节,好像没问题。 “这可怎么办?”云容容问。 云居雁深思熟虑片刻,拍了云容容的肩一下,“我相信你。”她卖了个关子,看着云容容眼尾发红,对这句话颇为感动时才说,“一人军队云容容。” “天底下最大的大坏蛋就是你。”云容容猫猫拳锤了过去。 云居雁闪身躲开,拎着云容容衣领将她提了起来。“谁家的猫这么没礼貌。凶巴巴的,你主人也不管管。” 云容容呲牙,“真对不起,我主人就是你。” “我是你主人还是你管家。”云居雁吐槽,“你居然要我给萧珞那个混账女人洗衣服。” 云容容一摊手,“我不会洗。” 她手平抬。 云容容放弃让机甲自己动了,全部改为她远程操控。 “三,二,一,齐射。” 机甲静默。 云容容一掌拍在自己额头上,“行。” 她又把粒子炮换成了金属球,改了一个简易武器出来。 “我是世界上最惨的女人。”云容容转身挥手。 机甲瞬间消失不见,化为地下金属矿脉。 “容晴,舒予。”云容容淡淡道,“出来吧。” 从树上跳下来一位青衣少年,“耳朵真灵。” “我鼻子比较灵。”云容容指着他,“沉水香。” 一个女子从林中走出,她鼻子秀气高挺,鹅蛋脸,芙蓉面,一看便知这是个美人,可惜以掌宽的白绸蒙着眼睛,无法见全貌,有些可惜。 她手里举着三串草莓糖葫芦,先递给了云容容一串。 “好久不见。” 华舒予笑道,“真是千古。” 楚容晴伸手来要,但华舒予却一转身,两根糖葫芦各咬了一口,“不给,我去买的。” “小气鬼。”楚容晴退后些许。他歪头打量着云容容,“你还活着啊。” “多谢你的读心术。”云容容假心假意的说。 艹! 她每天脑子都要炸了。 她觉得用读心术又累又吵,但是她控制不住她自己。 她想窥窃别人的心理活动。 但她每天读到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破事。 例如: 今天中午吃什么? 我想上厕所,但是没带手纸。 天啊,我忘记写作业了。 简而言之是正经事压根读不到。 “你为什么要杀长老和国师?”华舒予问。 “不是我杀的。”云容容说。 楚容晴略愣怔了片刻。 云容容没有骗人。 人说谎时的特征是有着非常复杂冗长的心理活动,有可能正在铺陈故事,有可能在找借口,有可能在为自己开脱,有可能在揣测对面人的心思。 但云容容想的是这草莓一点都不甜。 瑶光华舒予望过来。 楚容晴摇了摇头。 “奇了怪了。”华舒予嘀咕一声。 那这些人是谁杀的? 她冷不丁冒出来个想法。 是天女。 天女确实有那本事。 “你要回月亮城吗?”云容容拎着半串糖葫芦问。 “说得好像我能选择不去似的。”华舒予小声逼逼,“你到了我们给你接风。”她说,“别总跟你姐打架,朝瑰很在乎你的。” 云容容耸肩。“鬼才信。” # “187,276,3686,27968,2686,2657,2685,12,3,24,12.”荣元姜报出坐标码。“纫秋兰以为佩。” 骤然她置身于一个喧闹的世界。 她站在灰色的路上。 两侧耸立着高楼,楼非常的高,直入云霄。 “天啊。” “让开。”一个女巫骑着扫把冲过来,伸手将荣元姜推了一踉跄,“在路上傻站着干什么?” 荣元姜吓得往后跑,不料一个四轮怪兽狂吠,她嗷一声跳上了道路中间的树木隔离带。 女巫骑着扫把抱着猫从天空飞。 怪兽从地上疾驰。 高楼还有奇怪的正方形在播放诡异的画面。 “选择真光2019新款扫把,选择安全,选择平安,令家人放心。” “鸡翅木魔杖大减价,买十送一。” “孩子记不住咒语怎么办?别着急,买记得牢点读机,哪里不会点哪里。so easy。” 荣元姜不知所措的站在那。 “卧槽。”人行道上一个戴墨镜的女郎停住脚步。 她身材高挑,黑风衣,灰色铅笔裙,齐膝靴白衬衫,还打着领带,手表江诗丹顿百万深蓝色星辰,项链从属梵克雅宝snowflake钻石系列,因此回头率颇高。那姑娘一手挽爱马仕银灰色鳄鱼皮提包,一手拿IPHONE,她原本在看手机屏幕,此时突然很大声的骂人。 荣元姜看过去。 女郎摘下墨镜。 荣元姜也很大声的骂了一句卧槽。 她看见了自己的那张脸。 “你是何方神圣?”荣元姜用手指着她,片刻后,“啊,你是妖精。” “滚,赶紧给我过来。”女郎跟她招呼,“你站的地方很危险。” 荣元姜逮住一个空档,跑了过去。“你是谁?” “荣宓。”荣宓指着自己,“字元姜。” “荣元姜,我大名叫荣宓。”荣元姜黑线。 “你应该……不是这个世界的吧。”荣宓扶额。 这衣服这打扮,一看就知道是误入的。 两人鸡同鸭讲半天,终于弄明白两人是来自不同平行宇宙的。 “你们那里也有魔法?”荣元姜好奇问。 “没有,我有穿越仪。”荣宓看了眼时间,行,早高峰,内环高架全线飙红,拉着元姜往地铁站里走,“我们买点喝的,边喝边说。”她重新戴上墨镜,“你想喝一点点还是喜茶?” 十号线地铁到了日月光,两人站在喜茶门口,望洋兴叹。 “怎么这么多人?”荣元姜瞬间惊悚。“刚刚那是什么?” “地铁。”荣宓看了眼喜茶门口的排队盛况,“算了,我领你去买一点点。” 两人七拐八拐,过了天桥,到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 “这是哪里?” “魔法大学。”荣宓指着不远的红砖楼说,“西南某高校。”她说,“红茶玛奇朵,加冰淇淋,不要糖,两杯。” “微信还是支付宝?” “能划卡吗?”荣宓汗颜。 店员不得不为这34块钱从隔壁借了一个pos机。 荣宓拖着荣元姜去了黄浦江的一家酒店。 菜上齐后荣宓要了两瓶红酒,将小提琴家和侍者都赶了出去。 “我在找荣宜。”荣宓说。 娘的,她以为荣二孬是跑到亲戚家躲着。 比如季北媛家、李月丹家、楚青卿家、孙宁妃家etc。 不料前几天找充电器时发现她的手提箱不见了。 夭寿了,荣二孬带着玉箫拿穿越仪跑路了!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气死她了。 她又只好去萧珞那里借穿越仪。 “啊,她在的,等下我带你去。”荣元姜要敲铃,“你不介意我要筷子吧。” 她讨厌用刀叉。 荣宓从包里掏出来两双一次性筷子,“来,我昨天买了一包。”她好奇的问,“你是怎么回事?” “实不相瞒,我在找武器。”荣元姜说,“特么的我们那里有蒸汽机,机甲,异能。”她将乱七八糟的事娓娓道来。 “你居然会魔法。”荣宓愤而捶桌。 “我和珞珞……”说着话题就扯远了。 荣宓灌了一口红酒,“你也被甩了?” 荣元姜:???? 第30章 “什么叫我也被甩了?”荣元姜满脑子问号。 “我那边的珞珞……她祖父给她下了雁南归,班宝镜没救回来。”荣宓说,“郑朝倾——我们那边的北燕女皇,她路过,救了珞珞,但她用珞珞重生了她娘,她母亲是季熙宫,就现代黄/埔/军/校/校长,最后她变成了升鸾加季熙宫,”荣宓倚着酒瓶,“她不要我和小萧妃了,跑去西秦当女皇,我们最后把她坑回来,她很气,不敢跟小萧妃炸,就拿我出气。” “所以她现在是大萧妃还是萧后?”荣元姜好奇。 “我现在决定把她废为大萧妃了。”荣宓没好气的说。“妈的,我跟她吵架,我家桌子被我踩翻了。” 她跳上桌子与萧珞吵。 没到十秒。 桌子翻了,她摔到桌底。 萧珞原本很大佬的在一旁喝茶,不料被桌子砸倒。 小萧妃成功的抓着猫蹿出去。 但他什么都没做,愣了数秒后笑到不能自理并举起她手机抓拍。 萧珞震怒,“萧逐月老子打爆你的狗头,你他妈的是在看热闹吗?” 因此他们彻底被荣宜阴了。 荣元姜很不给面子的噗嗤一笑。“二孬还有阴你的本事?”她端着酒杯,十分开心。 二孬得过且过一条咸鱼。 这都能送人头。 看来另一个世界里的她不怎么聪明。 两人喝到一半转战希尔顿总套。 “二孬玩了把大的,荣四登基了,”荣宓躺在床上,手拎酒瓶,对瓶吹,“娘和别人生了个闺女,挂在我和小萧妃名下,那个小屁孩崽子捡了个漏,成了太女。我跟你说,别看男孩子没出息,女孩子一经点拨那战斗力绝对不是一般人能hold住的。” “二孬为什么要掺合进来?”荣元姜对瓶/吹。 “青鸾说她有意将二孬养废。”荣宓抛了个王炸。“让二孬听见了。” 宫变当日,荣宜与楚青鸾对峙。 荣宜说,“或死或废难报。” 一言母女决裂。 “你们那边她还自己带孩子?”荣元姜佛了。 妈的,不公平。 “扯蛋。老子带的。”荣宓小声逼逼,“但我才不要提醒二孬这一点。” 她也不会养孩子。 她只会养猫。 她趴在床上,“不对啊,荣四和小萧妃也是我带的,为什么他们就那个样子,二孬就另一个样子。” “会不会是我们……” “不不不,我们有成品,荣四,小萧妃,他们的战斗力经过了满朝文武的认可,肯定不是我们的问题。”荣宓斩钉截铁。“你和珞珞怎么分的?” “娘兵败,遭围,亲手给了二宫主一弩。”荣元姜指了下胸前,“穿透伤,荣四和孙宁妃封城,我和珞珞在昭郡,知道消息还是因为他要死了,珞珞要杀娘,我拦着她不让她去,她就把我甩了。”她复述了一遍萧珞的话,“他能活多久,我娘就能活多久。” 沉默片刻后荣宓问,“荣四是不是杀了很多人?” “勋贵和世家的人死了有五分之四。” “荣四是珞珞三妹,她实际上的名字是萧翎凰。”荣宓将酒放在床头柜上,“青鸾是小萧妃的娘,李月丹是珞珞弟弟,大姨杀的是自己的儿子。” 荣元姜豁然站起。 她原本坐在地毯上。 “我们长得一样。”荣宓说,“我父亲是晋王,母亲是相里银妃。我猜多半你父母也是。小萧妃是不是和珞珞长得很像?但他眼睛很大,有点圆。荣四特别特别的漂亮?李月丹眼睛也是琥珀色的?” 荣元姜退了半步,“证据。” “银妃是娘的初恋,子佩和娘撞脸。”荣宓眼帘微抬,三连。“荣四是不是封珞珞做了公主?” 荣元姜没答话。 长时间静默后她开口,“为什么娘要这么做?” “如果她有儿子,她就只能当太后,但她不愿做太后……她想直接当皇帝。”荣宓轻描淡写的说,“娘的基本盘在河西,但萧家势大难撼,一方面她需要作秀,另一方面她想除萧家,于是她设了个套,将自己儿子丢到隔壁,把珞珞弟弟抱回来,大姨儿子被娘杀了,大姨一怒之下给二孬和月丹下毒,娘一气之下索性把月丹换给了大姨,将大姨的孩子抱到家里。” “子佩与松令叔假死逃到锦官城,生了荣四,子佩姨救了陈娘子……她与松令叔教化山民,触了英国公萧荻的逆鳞,夫妻两人遭擒,斩首示众,陈娘子带荣四逃出,北上投奔荣府,”她望向荣元姜,“谎称荣四是她和荣真所出,老荣不在乎,娘知道实情,就将荣四留下了。” 荣元姜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只憋出来一句:“我给阿泠烧了很多年纸钱。” “河西不从荣,辽东不认萧,关中仗姓氏。”荣宓徐徐说,“大家不想认也不敢认。” 荣元姜第四瓶酒灌下,“诸藩王连同家眷除楚青卿外全部赐死。” 楚青卿是湖阳同胞弟,因此留了一命。 荣宓轻声问,“荣四下的令?” 荣元姜轻点头,自嘲一笑,”所以是诸藩王连同家眷除我和楚青卿外全部赐死。” 原本她与珞珞间的坎是她娘险些杀了珞珞在世的唯一血亲。 只要萧珂活着,珞珞就能跨过这道坎。 如今看来,这个坎是珞珞亲妹妹杀了她全家。 人死不能复生。 “我和楚玉恒赐死的晋王与相里银妃。”荣宓小声说。 “我还是很难受。” “想开点,都是上一辈造的孽。”荣宓仰躺着,“凭什么欺负我啊,珞珞拿我当出气筒,骂我给小萧妃听,小萧妃开始等死不理人了,我说什么他都好的,哦,知道了,除这六字外就没跟我说过别的。他也不理珞珞,珞珞那么明显的指桑骂槐他当听不见。” “我们这边珞珞是直接骂我。”荣元姜枕在荣宓腹上,“好像我故意截留书信似的。”她嘟囔,“萧娘不理人有段时间了。” “看着他点,别让他自/杀。”荣宓突然冒出来一句很奇怪的话。 “啥?” “没啥,别瞎想了。”荣宓敷衍说,她有些后悔提这件事。 这种事大概不会发生,毕竟这边登基的是荣宜。 有一个平行时空里的小萧妃喝了雁南归,死前面对她的质问说,“我仰慕你。”下一句话就是,“你趁这几天封了我姐吧,聊胜于无。” 荣宓至今都在想她到底算不算伤害过他人,是否蹉跎过别人短暂的一生。 她不知道。 而且她也不清楚平行宇宙间的人是否算同一人,连思想都一样。 但大致上说,萧珂那人的主要心结在于不想便宜荣四。 既然他们外加李月丹同时出局,那应该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荣宓一时怅然。 “你觉得……现代怎么样?”荣元姜迟疑些许,问,“有比我们这个时代好一些吗?” “呵。”荣宓说,“还真让你问着了。”她吸了口气,轻飘飘的吐出,“女人还是二等/公民,在缝隙中求生存,处处矮人一等,说真的,现代女人也卑微,儒家文明一千多年自古贯今就早将人驯服,东亚三君子,谁先平权谁是狗,妈的。”荣宓笑的有些嘲讽,“不然我早搬到现代住了,回去干嘛,没自来水没电没暖气。” 她转过身,“你知道吗?在彻底开放婚姻自由后的第四个月,Commercial surrogacy has been approved,男人就了不起,真他妈的恶心人。” 荣元姜一时感伤,“唉。” “咦,你也有虎牙。”荣宓坐起来,“张嘴。” 荣元姜对此哭笑不得,依言张开嘴,“你好烦。” 荣宓用手指侧面抵在她虎牙上,“尖尖的。” “讨厌。”荣元姜拍掉荣宓的手。 “话说,我好奇一个问题。”荣宓的手抚上荣元姜的脸庞,像水一样随重力下移,先停滞在锁骨处,又渐渐的滴落向更远的地方。 她轻声耳语,“阿姜。” “哎。” “你和我一模一样耶。” 荣宓将整个套间所有的灯都开到最亮。 男女在同一猎场上角逐,只有最高明的猎手才能斩获女孩子。 你必须知道什么时候能唤起情愫,什么手法足以令人失去理智。 所谓的自/持不过是水平不行的借口。 只有顾惜与温柔能让人沉迷到神智不清。 春暖花开,桃花伸展开枝叶,纠缠,落英缤纷。 呼吸如羽毛般落在肩颈。 荣元姜后仰些许,她很不满,“我想听小姑娘跟我低泣求饶。” “我也想把小姑娘弄的哭唧唧。”荣宓搂住她,“雏莺泣血,低/喘/轻/颤。” 哭……呵,对珞珞来说那是不可能的。 珞珞要求保持绝对安静,如果她说话,马上一招反/擒/拿招呼过来。 下一秒她和地板睡在一起。 “石头剪子布?”荣元姜轻嗅蔷薇,“这是什么香?” 挺好闻的。 “香奶奶。”荣宓一不留神顺口说了俗称,“啊不,香奈儿,你多大了还石头剪子布,好特么的幼稚。” 荣元姜抬手散了长发,“我有珞路,她喘起来很好听,我和珞路在一起过了好多年,羡慕吗?” 虽然大家殊途同归。 “我嫉妒了。你哭着求我怜惜吧。”荣宓倾身,“珞路抛弃我,一走走了七年,小萧妃打出燕京,连年音信全无,当我死了一样,后来他回京呆了八个月,要么病到躺在床上起不来,要么和我拒话三个月,二选一必中一款。你知道吗?他整晚的对着猫喝酒,我根本拦不住,没办法只能对他哭,好他妈的烦人。” “我用哭逼小萧妃穿女装陪我出去玩。”荣元姜得意炫耀,随即一声/轻/吟/被她咽回,“喂,头发,痒。” “等下,我找个发带。”荣宓很快的绑了个马尾,与另一个世界的自己纠缠在一起。 青丝相偎。 翌日,荣元姜偷摸带荣宓到了乾清宫,“二孬,出来一下。” 荣宜披头散发浑身散发着起床气,“干啥?” 她杏眼骤然瞪圆,满目惊愕,当场说漏,“晋王……”还有个女儿? 荣元姜端详荣宜半天,发现细看荣宜和萧珂挺像,杏眼很圆但眼角略上挑,墨瞳柳眉,长得幼。而珞珞和荣四的眼睛都是烟晶色的,她脸当即变得铁青,阴阳怪气的说,“你知道啊。我还以为你是吃瓜群众呢。” “我不要见你这边的荣宜,我在找我那边的小混蛋!”荣宓砸了荣元姜一拳,“你讨厌。” “你没说清楚,你就说你找荣宜。”荣元姜与荣宓吵了几句。 “走了,不耽误了,我还得找小兔崽子。” 荣宓走后她瞪着荣宜,似笑非笑,“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荣宜瑟缩了下,装傻,“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我看你很懂。”荣元姜敏锐的扑捉到荣宜刚刚的小动作——缩了下脖子。“我的鸡毛掸子呢?” 一个黄门真的给她递了一把孔雀毛掸子。 “艹他妈这么大个事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你没嘴吗?”荣元姜举掸子要抽荣宜,“我今天不打死你我不姓荣。” “所以你今天不会打死我。”荣宜抱头鼠窜。 她一跑禁卫也愣了。 荣宜跑到第二圈才想起来不对,她是女皇,“你这是大不敬!” “老子是你姐。”荣元姜无视她。 “你弑君。” “老子杀的就是你。” 第31章 四月十二,是夜。 月亮城灯火繁华。 若世上当真有天宫,再华美再奢侈也不会超过今夜的耶/路/撒/冷。 无数人走上街头,手捧白烛,为自己和家人祈福。 神殿大门敞开。 各国国主分别落座。 北燕云朝瑰,东宋端木明玉,西秦…… 天帝端木瞳孔微缩。 礼官通报,“西秦之主季安言。” 纱帘卷起,镜厅数百面镜子映出来者身影。 一个穿明黄色长裙的女子,戴紫水晶王冠、耳坠及项链。 水晶熠熠生辉。 女子国色倾城,但那张脸令人不寒而栗。 端木骤然回到那日。 “西秦之主季姝。” 季姝跪在丹陛之下。 前任天帝坐在她如今坐着的这把椅子上。 箭破空而来,鲜血四溅。 梁上佳人徐徐放下手中弓箭。 萧珞入内的一瞬整个镜厅沸腾了。 “是天女。”一个神官惊呼。 “她……”端木明玉看向云朝瑰。 北燕皇族服蓝,云朝瑰一身蓝色晚礼长裙,钻石王冠与蓝宝项链在灯下折射出绚烂的光芒,比人还夺目耀眼。 “这重要吗?”云朝瑰含笑。 端木明玉回敬以笑,“确实不重要。” “这不是季……”一个神官壮着胆子说。 萧珞猛的抬手。 银色滑/膛/枪/指天。 她扣动扳机,三枪连发,声音震耳欲聋,枪/口硝烟冉冉。 “朕是谁?”她笑问。 神官吓得跌坐在地。 “你说,是你的异能快,还是子弹快?”萧珞明眸善睐,巧笑倩兮。 “女皇请。”端木打破了僵局。 “天帝请。”萧珞入座前扫了神官一眼。 神官两股战战,几欲晕倒。 “奏乐吧。”天帝吩咐。 祭祀典礼开始。 歌舞起,舞女水袖凌风,鼓声如雷。 战船悄无声息的接近岸边,银色机甲舒展骨骼,踏步自船上岸。 它每落一步,都发出咚的一声。大地巨震。 咚——咚——咚—— 鼓点密集。 在祭舞中扮演东皇太一的女子手捧铃鼓,每一旋步抬手叩击鼓面。 铃声、鼓声、琴声。 炮/声、枪/声、哭声。 民众欢聚在石墨碑下,他们放下点燃的花灯。 机甲迈过桥,踩塌房屋。 整个月亮城诡异的被分割为两半,一半战火纷飞,主色调是鲜艳的红。另一半歌舞升平,主色调是珠光的白。 “报——”守军闯入了镜厅,“翡冷翠……” 他话尚未说完,一男子策马冲入,长发棕色微卷,蓝眼睛慵懒。 翡冷翠大王子罗德里戈。 “这就是你们所谓的神吗?”他抽出佩剑,漫不经心的指向端木。 天帝站起身,“你……” “我没兴趣听失败者说话。”罗德里戈长剑挥落。 机甲炮轰神殿。 承重柱轰然倒塌,但殿顶五彩玻璃纹丝未动。 纵横交错的木撑起了整个神殿。掌粗的藤蔓死死捆住机甲,令这些银色怪物不能移动半步。 天帝一袭白袍站在丹陛上,说,“你们走。” 她是天帝,守卫月亮城是她的职责。 狂风骤起。 端木明玉手高举,“何人胆敢放肆?” “替主平叛。”罗德里戈颇有兴致说。 霜降与云鸳将萧珞挡在身后。 “你们退到本宫身后。”萧珞将这两个姑娘赶走。 她摘下发簪。法杖成型。 法杖通体澄黄,一人高,形状是金乌逐日,凤凰翎高昂,金色尾羽拱卫烈日。 异能难挡机械。 人力有尽,机甲却如同潮水,前浪后浪滚滚而来。 萧珞盯着云朝瑰。 云朝瑰却端坐不动。 “以主之名,判你一死。”罗德里戈上前,举枪。 他生擒了端木良玉。 机甲捍卫在他身侧。 “主的荣光闪耀在耶/路/撒/冷。” 端木良玉合眸,冷言说,“是我养虎为患。” “让你死的明白些……“罗德里戈无不嘲讽的说,“在你命人将机甲设计图送来时,我们已经有一支机甲大军了。世有七宗罪,傲慢居首。” 一声枪响。 他横转枪,看着端木明玉。 不料身侧机甲突然炸/裂,化为粉尘。 金属粉末被晚风抛向半空。 一切反转。 少女一袭银色长裙,俏立金色机甲上,衣裙的飘带随风飞舞,她手持银色/滑/膛枪,“你选错对手了。”云容容平静地说。 金色海洋与银色海洋交融。 浪变的血红。 两片海洋厮杀,最终金洋淹没银海。 银海退回地中海时卷走了翡冷翠王子。 来的快,去得也快。 若不是月亮城已被夷平,神殿化为焦土,刚那一幕仿如浮梦。 萧珞四处环顾,不由得想起一句诗词——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 大理石柱被硝烟染黑,遍地玻璃碎片。 云容容站在天帝帝座之侧。 她看向云朝瑰,一字一顿,“姐姐,好久不见。” 云朝瑰勾起一个笑,她转头看向萧珞。 萧珞横起法杖。 “对不起,我先你一手。”云朝瑰笑,背后万间房屋齐燃,火光冲天,在战火与硝烟的衬托下,她美的惊心动魄。“杀了她。” 她轻声说,声音很小,给人这样的一种感觉——大声讲话会惊飞身边停落的鸟儿。 云容容抬手起/枪。 萧珞大喊一声,“雪绒。” 带绒字的猫名很少。 最常见的是雪绒。 这把/盲/狙/赌了。 云容容抬手按住太阳穴,她蹲下,仿佛这样能止住那深入骨髓的颤抖。 她像一叶孤舟行于惊涛骇浪之上,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枪响。 水晶灯砸在地上。 云居雁勾唇,“姐,世有七宗罪。”她借用罗德里戈的话,“高傲为首。” 她走下丹陛,“好久不见,真是千古。” 云容容缩成一团。 “今天是你的生日。”云朝瑰的声音响起,“我好像从没给你庆过生。” 水晶灯,檀木地板,高跟鞋,华尔兹,白色的裙摆,如天鹅般的女孩在人群中穿梭,夜风急,吹动浮雕窗帘。 场景一转。 她被铁锁捆起。 “你知道吗?”云朝瑰说,“死了一了百了,活着生不如死。”她弯腰,俯身,冰冷的手抚摸着容容的脸庞,“你父亲如果还活着的,一定会后悔的。” “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云容容说,“棋差一招就要认输,有什么后悔可言。” 到底是谁的生日? 她分辨不清。 是了,应该是云居雁的。 她诞生于刑//室。 冬天,大雪纷飞,没有炉火,铁冰凉刺骨。 她在第四十九种刑罚中出生。 “呆头呆脑,和小猫一样。”云居雁示意属下放开自己,她熟练的为自己处理伤口,望向漫天大雪,“叫你雪绒花好了。” 云居雁嫌名字拗口,“算了,还是雪绒吧。” 云朝瑰退了半步。 “不要企图拿长老院的事兴风作浪。”云居雁笑,“我是无辜的精神病,为难精神病人是没有意义的,他们的死最终会记到你的名下。” 她很俏皮的看着云朝瑰,“我还是那句话,棋差一招就要认输。”她转着尾戒,“你可是有一个巨大的把柄落在了我手中。” 云朝瑰冷笑,“你有证据吗?” 云居雁信手后指,扬声说,“久仰昭阳长公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人证在此。 “卫国的目的是制造混乱,北燕国主谋杀长老院诸长老之事简直是为他们量身定做。” “天枢使者不愧为七审判使之首。”萧珞莞尔,“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她一字一顿将这八个字道出。 云居雁一笑了之,“我不是云容容。”她斜睨萧珞一眼,“我们是两个人。” 云朝瑰劈手一甩,“现在没有了。” 冰刃破空。 第32章 血溅到萧珞脸上。 萧珞望向云居雁。 她此时十分惊愕。 事情发展超出她的预料。 云居雁用手臂替她挡了这一刀。 云居雁面无表情的将冰刃从左臂中拔//出,这一动作造成鲜血喷涌。 “挺漂亮的。”她评价道。 冰是棱柱形的。 “如此看来,你也是强弩之末。”云朝瑰双手凝冰。 不然何必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挡。 “要试吗?”云居雁握着冰刃,“你猜我不用异能是局,还是我当真力竭?”她漫不经心的说,“这局猜错了可是要命的哦。” “我屡屡放过你,只是看在你当日宫变留了我一命的份上,一命换一命。”她说,“可不是因为什么姐妹之情。您最好三思而后行。” 手臂痛,血温热,冰很凉。 她父亲楚月升与云朝瑰生父楚月沉是双胞胎,北燕女皇当年选后陷入纠结,遂东西宫并立。 一碗水端平不可能的。 男人之间的战争延续到了立储之事。 她输在了生的晚。 云朝瑰年长她十岁。 这十年之差,令她处处受制。 踌躇片刻后,云朝瑰屈膝,“妹妹注意身体,保重。” “恭贺姐姐与楚使大婚。”云居雁言笑晏晏,“慢走,不送。” “陛下留步。”云朝瑰没敢选“与云居雁正面交锋”这一选项。 “你怎么办呢?”云居雁转过身。 “你为什么要替我挡那一下?”萧珞问,“我能躲开的。” “闲的没事,以及我讨厌欠别人情,谢谢您照顾我的猫。”云居雁迈步踏上长阶。 她眼前一黑,看台阶迎面而来。 操/控这么多金属到底是勉强了。 云居雁想完了。 这云朝瑰要是杀个回马枪…… 她自嘲一笑。 算了,都是命。 昏过去前她揉了一把云容容的脑袋,“弄不好我们要一起死了。” 云容容问,“如果没有死,你会杀掉我吗?” 她现在没用了。 “不会啊。”云居雁搂住她,亲了一下她的额头,“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说来嘲讽,这个亲人是她通过熬刑的方式强行刺激自己所分裂出来的人格。 她没摔在台阶上。 萧珞抱住了她。 “你真讨厌。”萧珞嘀咕。“好怪一女的。” # 荣元姜第若干次躺在正殿里喝酒。 萧娘正好回来,他数了一下地上的酒瓶——五瓶。 他过去晃了一下荣元姜,“你知道这里是哪里,今天几号吗?” 荣元姜有些怔忪的看着他,揉了下眼睛,“珞珞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喝多开始说胡话,“我要奔驰,江景豪宅,奶茶,WI-FI,我想吃千层蛋糕,半/熟/芝士,巧克力……去他妈的我看小说看到一半A/O/3被墙了,我又去在领/事/馆里蹭网。” 萧珂断定荣元姜喝断片了,她举止不太常规。 他把那半瓶酒抢过来,“你别吐一地。”又叫宫女送一碗蜂蜜水。 据孙宁妃转述,楚月恒喝多以后会变成呕吐物制造机器。 荣元姜酒量不怎么样,好不到那里去。 御膳房不敢只上一碗糖水,最终结果是宫女端了一大堆甜点进来,还有他若干天点的一道黑暗料理炒石榴花。 萧珂从一堆碗盘里挑出那碗糖水,加了半瓶硫/胺/素,递给宫女,“喂给她。” 宫女还没来得及接,荣元姜就劈手抢过碗,以灌酒的姿势喝下,将碗一扔,嚷了两个字,“备马。” 她跌跌撞撞的站起身要走。 “你要去哪?”萧珂问。 荣元姜没理他,力拔山兮气盖世般的出了殿。 萧珂匆忙追出去,他跑不动,走到上林苑时荣元姜已经上了马,低横木竖起来,看着像要策马越障。 “你喝了多少?”萧珂抓住缰绳。 荣元姜笑嘻嘻的摇头,眼睛睁的很大,“我没喝酒。”她说,“什么破事,我去他大爷的天意造化。我也要静静” “你先下来好不好?” “你过来呀。”荣元姜俯身,突发奇想,“你会侧/骑吗?侧/骑很漂亮的。” 侧/骑显的腰细,裙摆随风飘荡,看着漂亮,所以马/术好的女孩子都喜欢这样遛马。 “不会。”萧珂有些茫然。“你怎么了?” 除了荣元姜差点拿掸子揍荣宜外这几天没发生什么事。 荣元姜骑/术挺一般的。 喝了那么多瓶酒还打算无/鞍。 他实名怀疑荣元姜会摔死。 “我没事。”荣元姜也标准三个字奉上,她往回扯缰绳。 萧珂试探性的提议,“两江贡了把金镂柄银柱琵琶,我叫人拿回来给你?” 元姜怼他,“你哪只眼睛看到我缺东西?” 她不要礼物。 萧珂甩袖,匕首拢在手中。 他觉得要不然还是把这匹马杀了吧。 荣元姜转身下来,焰色裙摆划出一道霞色圆圈,似能听见空中火花噼啪作响,“我教你。”她见萧珂手持短剑,就说,“上林苑四百多匹马,你杀一匹我就换一匹。”她环顾左右,“我叫人拿个凳子?” 萧娘收了匕首,撑了一下马/背就跳上来。 荣四她们喜欢侧/骑。 他大概知道一点。 荣元姜围着马绕了一圈,“啊,不行。”她忆起小时候湖阳教她骑术的事,按了下萧珂的手臂翻身上马,坐在萧珂身后搂着他,“应该是这样的。” 萧珂:“马会累死的。” “缰绳给我。”荣元姜伸手。 “你会摔断颈椎的。” “你到底学不学?”元姜说。“不学你走,别耽误我玩。” 萧娘松开手。 荣元姜开始还讲解一下注意事项,五句话后她自己策马快步打浪。 大宛马是战马,腿长身高,不用跳的很高就能过低横木。 “你往我怀里靠靠好不好。”荣元姜压浪不方便,皱眉,“你挡我视线。” “我躺下得了。”萧珂没办法,只好往荣元姜的方向挪了一下。 冷风一激他又开始咳。 到第四圈时他感觉身上一阵热一阵冷,趁荣元姜追忆似水流年时抢回缰绳,在马起跳前蹄悬空时勒住。 马借冲劲过障,但不自主的往下栽。 萧珂将绳向下压,逼马昂头。 马后/肢深踏,前蹄落地,踉跄数步,没站稳失衡要往左摔。 他向右带了一下,腾出只手搂住荣元姜。 荣元姜死死勒住萧珂的腰,“你是要弄死我吗?”她学着萧珂的语气,“闺女,你会摔断腿的。” 萧珂掉转马头,“我姐和你在一起的那些年就是你刚才那感觉,所以她找借口甩了你。” 荣元姜摇摇头,清空无关紧要的情绪,抬手按住萧珂的肩,气鼓鼓的借力转身下马。 好气。不服。妈的。 她要去练跳勒。 “去追她吧,你一个人喝闷酒醉死都没用,你得让她知道你愿意为她做出改变。” 荣元姜低着头不说话,长睫微颤。 萧珂要下马时,荣元姜拦住他。 “我抱你下来。”荣元姜一脸嫌弃,“注意仪态,女孩子下马时是有讲究的。” 萧珂只好伸手。 “双手勾住我脖子。”荣元姜吩咐,“见过娇滴滴小姑娘怎么撒娇要人抱吗?别那么敷衍事,男孩子又蠢又傻,没进化完全,你看,你跳舞不如卫行首,领兵不如荣四,想主意没你姐快,但论文论武却没有比你厉害的男人。因为你像小姑娘呀,所以你不要倒过去学智障。” 她又说,“我不碰男孩子的,我只抱姑娘。”仰起头,“先这样伸手,然后喊元姜姐,嗲一点。” 荣元姜将萧珂抱下来后一脸嫌弃的说,“好硌手。” 这大人偶她一只手就能抱得过来。 腰比女孩子还细,单薄的像纸片人。 萧珂扶着马咳了很久,最后一口血呛出,泼在地上。 “你还好吗?”荣元姜吓到额上冒汗,“你不会再咳半盆血吧……” 萧珂说,“不会。” 有时候他咳厉害了就往上返血。 “琵琶我也要。”元姜说。 萧珂:“我知道了。” 扔下这四个字后他转身就走,来去永远莫名其妙。 荣元姜对这人种种古怪行径早已习惯,耸肩打发掉上去捶一拳的冲动。 还是姑娘好,说到底伪娘再像女人也差那么一口气。 她玩的很开心,除了最后一下生死关头是真刺激。 元姜心里没那么郁闷和难受了,回去洗澡,搂着新琵琶弹了半晚上春江花月夜,倒头就睡。 又是新的一天。 第33章 猫是一种奇怪的生物,它们喜欢趴在两个地方——摊开的书和正在批折子。 萧珂躺在椅子上晾头发,刚打开本折子,猫就趴在折子上死活不肯走。 他打开抽屉想找猫薄荷,却翻到了另一个瓷瓶。 萧珂拿出来那瓶雁南归。 萧溱与王子佩夫妇入京探望湖阳,正巧赶上荣真兵变,夫妻两人护送湖阳逃出。湖阳成功逃脱,但萧溱夫妇遭擒。 萧荻要仗毙萧溱一家。 萧珞在湖阳的协助下跑了,上顺天府击鼓鸣冤,说萧荻草菅人命。 楚星河顺水推舟问罪萧荻。 湖阳趁机救出萧溱夫妇。 萧荻记恨在心,命他夫人弄死萧珞。 李夫人选了这种毒。 没解药,折磨人十五天才咽气,据说死的很痛苦。 萧珞不肯喝,李夫人派人抓着她硬灌。 他暂停时间以泼酒。 很快荣元姜就来了,一波混乱后事情闹大,英国公府作罢。 当时他以为英国公府无视他的存在是因为他活不了多久,不必多此一举。 后来他推测当时没给他一杯酒的原因是楚家遗传先心。 他症状一直挺明显的。 气促,跑几步就肢端发绀,经常肺炎。 萧荻不太相信巧合,故一时不敢下手。 他盯着药瓶看。 此时荣元姜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萧珂把瓶子扔回去,找出一瓶猫薄荷,打开倒了些在地板上。 也许对荣元姜来说敲门会死。 猫喵一声蹿到地上,开始打滚。 荣元姜提着一个篮子,里面装着一只猫。 小白猫毛茸茸的,不太会叫喵,顽强的要往外爬。 荣元姜将篮子搁在书案上。“是不是很可爱?”她跪坐在书案另一侧,有些局促不安的问,“喜欢吗?” 赛级布偶猫,身价三十万,一整块金条。 萧珂盯着猫看了会儿,“我换季的时候经常肺炎,跟你没关系。” 小猫年纪小,站不稳,走三步必摔。 好漂亮,但傻兮兮的。 “装一装珞珞姐好不好。”荣元姜松了口气,随后带着哭腔说。“我不高兴,我想她。” 萧珂将小猫抱出来,“我等下有事。” 荣元姜坐在那里不动,“就一会儿好不好,我都给你猫了。”她哇一声嚎啕大哭。 元姜一哭把萧珂女声吓出来了。 他很少柔声讲话,声调拿捏不好就提上去了。“你没事吧?” “有事。”元姜走过去,将萧珂扶起来,抱住他。 “你别哭了。” “我心里难受。”元姜呜咽。 她一寸寸将人搂紧。 珞珞抱起来很软,很暖。 此时她抱着一把骨头——人体的骨有很多棱角,硌手。 她问,“你讨厌我吗?” “不讨厌你。” “为什么你走的时候都没问我要不要和你走?” “我想理理头绪。” 随后萧珂黛眉浅颦。 “你没有祛疤的药吗?”荣元姜手摩挲在他颈侧的疤。“好难看。” “我孤零零一个人来到这世上,我怕黑,我真的不想死的时候也是孤零零的一个人,我爹娘把我扔了……娘那么宠我,说不要就不要我了,珞珞那么爱我,说甩就甩了我。”荣元姜喃喃说,“为什么大家这么对我……” “你有没有喜欢过或爱过我?”她问。 萧珂说,“你猜。”说完屏住呼吸。 元姜扼住他的颈,手收紧,以至手背青筋显露无疑,但她在觉得手指痛的一瞬松手。 珞珞对这个问题的回答永远是“你猜”。 “你生是我的人,死了你也得和我合葬。”元姜低声说,“我管你到底怎么想。”珞珞是自由的,“但你是我的。”讲完怪话后又柔声耳语,“陪我呆会儿。” 她将萧珂放倒在地毯上,挪开几案。移来数盏灯,拿过一束水晶玫瑰递给他,“你稍微蜷起来些身子。” 元姜端详半天,“这样不好看。” 她又把玫瑰要回来,散开放,又将他衣服略扯开些,露/出一侧锁骨。 萧珂拿了本折子。 机甲引擎上有禁行阵,规避了世家血统。 谢家的魔法是金系。 所以他们三个在琢磨借口以抄家。 他手气很迷,想研究一下谢家的事,但抽到的折子却来自拜占庭。 公海二百里处遇翡冷翠战/舰,用自航油船撞沉。 “改天我给你换个白色的地毯,这个颜色不好看。”元姜夺过来折子,丢在案上,首次很罕见的十分讲究没有偷看,“钥匙,拿着。” 最终她摆置出这样一副图景。 深紫色背景被笼罩在橙色灯火下,白衣绮姝与凌乱的水晶花同眠,雪白皓腕过于纤细似已被/镣/铐/压折。 正如从古至今的所有女人。 被铁/锁/关在笼中,与自由绝缘,只能是一个打扮精致的漂亮人偶娃娃,从降生那刻起人们希望她们是没有自我意识,没有言语权利的/繁/衍/机器。 就连很大一部分女人自己都会说女人只要美丽安静,被人宠爱,这就够了。 甚至湖阳也要告诉她,要抹除欲//望,对外显/露/出自己对不公的反抗是错的,她说,如果你想挑战一条规矩,那你必须首先接受这条规矩,将这条规矩运用到极致。 婚前湖阳质问她:大家都一样,都这么过来的,为什么你不行?你特殊在哪里?你比别人多什么? 元姜只好奇一点:凭什么她要和别人一样?凭什么要忍耐错误? 她原本以为她只是生错了时代。 有时晚上失眠,她会想再过几百几千年一切会好的。 谁知一千六百年后的世界一如既往。 看得见的钢/铁/镣/铐/被看不见的玻璃/枷/锁/取代。 去他妈的。 元姜去拿了拍立得,她想抓拍下这一幕。 数秒后她意识到这一场景最讽刺的地方在于焦点中那个名花委尘的女性角色由男人扮演。 只有男人也被同样的铁/锁/捆/绑,女人才被允许发声,世界才不再对苦难与禁锢视而不见。 最扯谈的是锁的钥匙由男人自己拿着。 男人是自愿成为这幕图景的一部分并接受这一切的。 有比这更嘲讽的事吗? 元姜跪坐在那,用手背轻抚了下萧珂的颈,唤了一声逐月,“你醒着吗?” 萧珂睁开眼睛,片刻后拿起一枝花横在颈上,以遮掩他的喉结。 “我不是这个意思。”元姜移开那支花,“你起来吧。” 她将照片递给萧珂,“你怎么看?” 萧珂懒得起来,他躺在那里,打开锁,丢到一边,扫了照片一眼,“你不开心。” 元姜冷笑了声。“对。”她莞尔,“你像女人,但你不是。” “你平时用右手的,对么。”元姜三指挑起萧珂的左手腕,“论本事,荣四以五倍于你的实力和三倍于你的努力与你平起平坐。我们三人不相伯仲,结果就是我和珞珞在外低你一头。论运气,沈节绝对比你幸运二十倍,最后得看你脸色。你多少也意识到了,你唯一的优势就是你的/性/别。” 元姜握实,猛然间发力,使他的手腕脱臼。“我们自生下来就是这样的一个被打断骨拆了关节的软面条洋娃娃。” “我如今只是恢复原状。”她又一扯一沉一推一送,让关节复位,随后松手。“这就是我的生活,我为什么会对迟到的正常感到开心?” 萧珂合眸。 “我那样过了很多年,你这才半分钟不到。”元姜抱膝靠着书案,风吹起浮雕窗帘,“你和你娘一样,对我很差。你们以为给我钱给我地位给我一定权力我就会开心,其实不是的,我想在寂寞时有人理解有人陪,下决断时有人能支持我,你们母子谁都给不了我这一点。” 萧珂叹了口气,支起身子,勾抱住元姜的颈。 “荣宜告诉你的?”半晌后他问。 荣四不会去扯谈。 李月丹希望这事永远不为人知。 荣元姜以手圈着小萧妃:“你难过吗?” 先遭遗弃,后当胸一箭。 萧珂没回答。 宫变当日他处理湖阳,荣四及李月丹负责灭口。 他暂停时间,以禁术废去湖阳法术,再将弩给湖阳,板机压到底。 湖阳却偏箭一分留他一命。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元姜放弃了这个问题。 “我签婚书时她告知我的。”萧珂挣开,扶着几案站起身。 他又回忆起那晚。 湖阳说,“我生了你,给你一命,你还我一命。” 他进宫了一趟,谁知杀出宫后湖阳找他谈,说可以帮他治病,但要拿兵符来换。 时间暂停下施术者虽能正常活动,但生命活动暂停,没有心跳和呼吸,在这种情况下可以修复心脏上的缺损。 真没意思。 是非成败转头空,生何其无聊死何其无趣。 他抬手按了下他颈前那片被荣元姜掐出来的紫红淤血,真是红肿热痛四项齐全。 就在此时萧珂突然意识到荣元姜在看他,遂改了动作,顺势去发环和簪,坐在镜前梳发。 荣元姜靠在那里,“你这样待我是不对的。你我婚姻成效,你应该试着喜欢我。”她渐渐的将头埋在臂间,“我不要求你像珞珞那么爱我重我照顾我,但你不能这样,整日不理人,我拿你当朋友的……珞珞能做到的事为什么你做不到……你知道吗,我夹在你和宪娘中间,天天受夹板气,我有时会想你到底什么时候死,你死了我就自由了,再也不用管这些艹他爹的扯谈事,这鬼日子我真受够了……” 萧珂挨过一阵心悸,找了本空白折子,写了几行字,贴了封条,落印,交给文使说加急暗传,递拜占庭。之后起身开了抽屉。 他将一盒安神散倒进小桃红里,倾了杯酒。 荣元姜说一句,他喝一杯。 世道怎么可能公平? 他也不知道他活着想求什么为了什么——受罪吗。 萧珂灌下最后一杯酒。 窗外飞檐琉璃瓦一色,金砖玉栏宫宇绵延不见尽处。 骊山四顾,阿房一炬,当时奢侈今何处?只见草萧疏,水萦纡。至今遗恨迷烟树。列国周齐秦汉楚。赢,都变做了土,输,都变做了土。 “你这么喝酒能喝死的。”荣元姜才反应过来不对劲。 艹,一眼没盯住灌了一瓶。 “天意如此我认。”萧珂放下酒杯,侧躺在床,药效起的快,他有些意识模糊,说话断断续续的。“不认我又能如何。” “喂。”荣元姜过去叫萧珂,却没叫醒。 她拿起酒瓶闻了闻。 好浓的樱桃味。 元姜有失眠症,常服安神散,是以这味道她熟悉。 荣元姜吓出一身汗,赶紧命人去找班宝镜。 班宝镜抓狂,“你看看现在几点了。” 她从衙门回家,与余容直奔主题,进展过半,秦婉仪破门而入,一副人命关天的样子。 荣元姜什么都没说,只是递给她一个酒瓶。 班宝镜低头一闻,脸白了。 “给点催吐的?”荣元姜提议。 “那就真死了。”班宝镜否决了这个方案,“心脉受过创的人不能催吐的。” 胸腔压力上去后旧伤破裂,那就可以直接准备棺材了。 班宝镜将荣元姜丢下,她去找荣宪。 荣宪已经睡了,匆忙洗漱披衣起来。 班宝镜语无伦次,“孙宁妃人在拜占庭,这锅肯定是元姜的,怎么办?” 她年少时奴/役荣宪打杂。 不出几年换她是荣宪打下手。 荣宪手下有燕云十二骑,她行三,外号季月将军。 “什么?”荣宪懵。 听完班宝镜的话她面如冰霜。 一盏茶的功夫荣宪杀到别宫。 她出门有仪仗,声势浩大,不出半刻钟,荣宜也来了。 荣宜嗷一声抓着班宝镜,“别傻站着,救人啊。” 班宝镜甩开荣宜,“我在想办法,你别吼。”她哆嗦着说,“要么伐脉换血?军中有血库。” 她看荣元姜一身奇/装/异/服拎着魔杖要走,“你太不讲义气了,你怎能自己畏/罪/潜/逃/不带我!” 荣元姜放弃指望班宝镜,“妈的,你个庸医。” 她决定再去趟现代。 第34章 云居雁醒过来。 她没敢睁眼,还在装晕。 但她偷着活动了一下手脚。 没被绑起来。 她是被软禁了? 软禁好解决。 云居雁坐起身,发现自己躺在一张床上。 屋子里有沙发,藤桌,梳妆台,衣柜,这个世界由淡黄与淡蓝组成,一看就知道是洛可可风,床很软,是海绵垫,枕是羽毛枕。 “你醒了?”萧珞坐在书桌前看书。 “这是哪里?”云居雁问。 “拜占庭。”萧珞摊手,倒了杯水,“天帝姑娘,你渴了吧,这节骨眼我不是很想回西秦。” “你不是西秦之主么。”云居雁靠在那里,懒得起来。 “我是驻外使节。”萧珞笑的十分缺德,“我是来搅局的,为什么要和你们共存亡?”她眨着眼睛,“我帮你梳头啊?” 翡冷翠撤兵了。 她鬼使神差的卷带了云居雁。 “天帝姑娘?”云居雁冷笑。 还不确定吧。 “你随便。” “现在是了。”萧珞将一份邸报递过去,“大家一致决定让你出来背锅。”她拿了把梳子,坐在床边,握着云居雁的长发,一下一下的通着。 “呵。”云居雁将邸报还回去。“人总是重蹈覆辙。” 她不做傀儡君王。 “你饿不饿?”萧珞问。 云居雁摇头。 “你流了好多血,需要吃点东西补一补。”萧珞没强求。 她能逗云容容,但与云居雁是过招。 “不劳挂心。”云居雁很敷衍的说。 这时门开了。 一个有些猫头猫脑的姑娘走了进来,她一袭墨色长裙,箭袖,英姿飒爽,人长的很可爱,看见云居雁还笑了下,笑的时候脸上有一个浅浅的酒窝。 “你好。”云居雁略冷淡的打招呼。 “您好。”姑娘说,“我是极西总督孙宁妃,欢迎来到卫国,祝您旅途愉快。” 萧珞觉得孙宁妃脑回路很秀。 云居雁发现这姑娘貌似有点好玩,故笑了一下。 “我有事找你。”孙宁妃对萧珞说。 “好的,我等会儿过去。”萧珞回答。 “说吧。”孙宁妃走后云居雁单刀直入。 萧珞收起梳子,很松的帮云居雁绑了一个麻花辫,倒也没客气,“你们与翡冷翠撕破脸了,季怡真与教皇的婚姻毫无意义。”她看着陌生的猫姑娘,“我们可以立季怡真做皇后,前提是她戴西秦的那顶王冠。” 云居雁挑了下眉,“这什么感天动地的霸王条款。” “这是一个合理交易。”萧珞说,“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也是冒着风险来谈与你们结盟的事宜。我们可以在你们与翡冷翠之间保持中立,也可以与你共抗翡冷翠。”她调侃,“我们不接受和亲,女皇只能娶女皇。” “让我想一想。”云居雁还是觉得渴,伸手要倒水。 壶被萧珞抢先一步拿走。 萧珞替她续杯,“我发现你是左撇子,这段时间少用手,贯穿伤很难好的,反反复复一拖一整年。一定要多吃东西。” “你是医生?”云居雁接过水,“这么有经验?” 她有些低烧,身上懒懒散散的,说话也有些无精打采。 “我照顾过伤患。”萧珞轻描淡写。 只是那个更严重些。 “我考虑一下。”云居雁闪了,“容容找你。” 云容容骂,“你讨厌。” 她看向萧珞,“十三姨你还在啊。” “人是你杀的吗?”萧珞又将水杯要回来,“会疼的,我喂你。” 云容容迟疑许久,还是摇头。“姐姐负责杀人。” 她是没用的小废物。 萧珞释然。高兴起来,揉了下猫姑娘的头。 猫姑娘抱怨,“你讨厌啊,烦人。” “乖。”萧珞捏了下云容容的脸。 她出来找孙宁妃,“什么事?” 孙宁妃递给她一封信。 “为什么我总能收到我弟的病危通知书?”萧珞佛了。 她无话可说。 妈的。 孙宁妃背着手,“如果他死了,我们只能记到荣氏名下,我们针对的不是你和主母,这么多年情谊,我还是希望能和你们好聚好散。” 她递了一支白玫瑰,“群雄逐鹿,人皆可杀,事皆可用,您和元姜姐找个地方躲一躲比较好。” 在拜占庭玫瑰意为宣战。 一阵狂风平地而起。 孙宁妃退开半步。 一道白光闪过。 荣元姜凭空出现客厅。 孙宁妃咦了声,“主母?”她一击掌,“等着我把东西给你。”她快步走开了。 荣宓看看孙宁妃的背影,再看向她身边的人。 她上前一把扯住萧珞,“阿珂,帮个忙。” “哎!”萧珞被扯走了。 云容容听见萧珞那个哎,也打开门往外看。 孙宁妃提着一个箱子。 厅中无人。 “人呢?”她与孙宁妃面面相觑。 孙宁妃习惯了荣元姜的神出鬼没,她看向那个长得也很像猫的姑娘,开玩笑,“住宿费一晚二百两黄金。” “记账,什么时候凑够一万两什么时候给。”云容容赖账,“反正我都给不起。”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 人逢喜事精神爽。 切萨雷晨起时都带着笑。 王煜替他整理领结。 “好了,就这样吧。”切萨雷假装责怪王煜般的抱怨,“你跟个姑娘似的。” 王煜习惯了,“姑娘也没什么不好,东陆的姑娘温柔和顺,端庄美丽。” 切萨雷捂耳朵,“够了,知道你思乡情切,你说的我耳朵要起茧子了。”他随后很正经的问,“卫国那么富饶?” “金瓦玉楼。”王煜用四字概括。“数不尽的绫罗绸缎,珍珠成车,白玉为马。” 切萨雷笑起来,“是一个美丽的地方。” 他下了楼。 王煜长出了一口气。 看来切萨雷对东陆很感兴趣。 这非常好。 他捏紧了手。 他唯一的使命是——复仇。 切萨雷去见了教皇。 进门前他板着脸,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大哥,你怎么能如此考虑不周。”切萨雷装模作样,“我们一共有多少机甲你心里没数吗?这次折了一半。” 罗德快气疯了,他对教皇说,“爸爸,请给我一次戴罪立功的机会。” “你打算再打没剩下的一半机甲吗?”切萨雷调侃。 “该死的。”罗德握紧双拳,走上前。 教皇啪的一掌拍在案上,“够了,闭嘴。”他冷冷的看着切萨雷,“你哥哥输了就意味着翡冷翠输了。” 两个儿子,全只会窝里斗。 烂泥扶不上墙。 艾德琳稍微好些,但她是女孩。 不过这年头,女教皇也无伤大雅。 他可以随心所欲的解释经典。 教皇动了易储的念头。 “对不起父亲。”切萨雷说,他激将,“兄长下次找个软骨头啃就好了。” 罗德中计了,“父亲,当务之急是打下来东陆,有东陆的资源做后盾,我们不日将一统整个西陆。”他跪下,“我愿立军令状。” “我觉得应该以试探为主。”切萨雷马上堵死罗德退路,“卫国强于海/军,陆/军实力不明。但避战不是办法,如今民心慌慌,我们需要一场胜利。” 教皇沉吟很久。 “你们都下去吧。”最后他这般说。 教皇决定找艾德琳谈一谈。 翡冷翠不宣而战,季后为表明姿态,乘船回西秦。 她的陪嫁是军队,翡冷翠的人拦不住,加上季后有异能,他们也不敢拦。 艾德琳与王储妃一起去送她。 “我蛮喜欢您的。”艾德琳有些惋惜。 “我也很喜欢您。”季怡真握着艾德琳的手,“别忘记写信给我。” “没问题。”季怡真上了船。 “她比玛格丽特夫人可爱多了。”艾德琳挽着王储妃的手臂。 王储妃说,“是的。” 她看着艾德琳。 切萨雷是那个样子,那艾德琳会例外吗? 她还年轻,她不想死。 坎贝尔公爵策马而来,“公主,我终于找到你了。” “有事?”艾德琳扬声问。 “圣座找您。”公爵说。 “很遗憾,我不能送您回家了。”艾德琳充满歉意的说。 王储妃父亲病了,她要回去探视。 “没关系。”王储妃笑笑。 两人分道扬镳。 “父亲?”艾德琳踏入宫殿。 “你需要结婚。”教皇说,“我又要把你嫁出去了。” 艾德琳勾唇一笑,“没关系。可以离。” “我们兵败耶/路/撒/冷。” “接着打。”艾德琳说,“一年打不下来那十年,早晚有一天胜利女神会站在我们这一边。” 教皇笑起来。“你建议与卫国开战吗?” “我们早晚与他们有一战。”艾德琳语速很快,“不打永远不知道卫国的真正实力,毕竟瞎猫也能碰上个死老鼠,谁知道这猫到底是万兽之王,还是瞎子一只。” 教皇笑的格外快意。 “埃及的苏丹。”他收敛笑容,“你的下一任夫婿。” “兄长的嫉妒心很强。”艾德琳铺垫,“我对他来说是个威胁,他怕我在其他国王的支持下夺位,如果再发生意外呢?” 她顺势将精灵王的死按死在她哥头上。 “那我成全他。”教皇伸出手,示意艾德琳可以吻手。 但艾德琳却伸出双手。撒娇,“爸爸抱。” 教皇哭笑不得,“多大了。”但他还是抱了一下艾德琳。“长不大的破孩子。” “爸爸活着我就永远长不大。”艾德琳歪头,“爸爸不在了我就是翡冷翠的柱。” # “乔。”一个男孩在窗下喊。 约瑟芬匆匆的将盘子往水池里一堆,她打开窗,喜笑颜开,“你回来了?” 她是一个漂亮的金发女郎,长发编成两个辫子垂在胸前,穿着好看的蓝裙子。 她的未婚夫艾登站在楼下,一身红色军装,棕色头发很柔,人长得像鹿。 艾登对她挥舞着帽子,“不请我上去坐坐吗?” “妈妈在家。”约瑟芬指着屋里。 “那算了。”艾登一缩头,“我给您带礼物了。” “明天,水街,不见不散。”约瑟芬用口型说。 “不见不散。” 第35章 人的感觉系统很微妙,先恢复过来的永远是传导痛觉的神经。 呼吸与循环抑制会造成心肌缺血,其典型症状是绞痛。 经此萧珂确定了一件事——死了确实比活着舒服。 他撑着坐起来。 维持一个姿势的时间太久腰麻背痛,动一下针刺般的疼。 “你醒了?” 萧珂循声望过去。 荣元姜坐在床边,拿着手机在玩。 “你别动,你想要什么?”荣元姜站起来,“水?” 萧珂看了眼时间,上午九点。 今天几号? “不好意思,给您推了几剂氟/马/西尼。”荣元姜倒了杯水递过去,“有的人会骤发癫痫,这几天我要观察你一段时间。” 萧珂摇头,又躺回去。 荣元姜将茶盏放在床头柜上,“你想喝时自己拿。你感觉好些了吗?” 她想伸手探脉,但手被萧娘格开了。 她疑问似的看了萧娘一眼。 萧娘只是躺在那里,什么都不说。 荣元姜柳眉皱起,“我还没问你那天到底什么意思。”她本想逼问萧娘他为什么喝了一盒安神散,但她看出来萧娘有些不正常,就换了问题。 “你是想死吗?”荣元姜想起另一个荣宓的那个“看着他点别让他自/尽”。“这个问题你必须给我说清楚。” 萧娘不知为何喘的很急,和哮喘大发作差不多。 “你还好吗?”这是荣元姜第一次见人以那种呼吸频率喘气。 “所有人都出去。”萧娘开始往外清人,“你也是。” 荣元姜掏出一张纸,递过去,拉上殿里的帘,“我有事要和你说。”她站在帘外,“我抽了你一管血。”本来她想拿这血验血药浓度。 “后面是正常值。”元姜相信萧娘看不懂,“你INR是3.7,正常值是1,这是一个倍数关系,你血红蛋白是4.5,正常值是13,你居然还活着,我去看医生时谎称这血是我的,医生又扎了我一管才放我走,我差点被强制急诊留观。” 医生后来确定以及肯定刚刚那管血抽得有问题,管中凝血。 萧珂压根没看,他攥紧纸,又强迫自己松手,若无其事的将那张纸放在一边。 他头晕心悸胸痛,有一种窒息感。 “重度贫血会心衰的。”荣元姜在帘外说,她把手机搁在立柜上,因为她将这玩意祸/害没电了。“Google告诉我的。” 她看小说看到一半。 铺垫了一百多章,终于两个可爱的女孩子要直奔主题——准备活动完成了,下一章拉灯了……手机duang没电了。 萧珂深刻认识到了什么叫人生荒谬。 他喜欢设局令敌将崩溃自/尽,还真天道好轮回,荣元姜一剂药把他整惊恐发作了。 惊恐发作时人有一种濒死感。 死亡对他来说不陌生,但这他从未意识清醒的置身于生死之界。 荣元姜拉了把椅子,坐在帘外,窗帘拢在两侧,殿外阳光正盛,梧桐树叶浓绿密集,芍药牡丹随处可见,汇聚为花海。 蝶舞莺飞。 年复一年的春去夏来,秋往冬至。 两人隔帘对视,却没人讲话。 最终荣元姜先开口,“你是死给我看吗?” 她不能理解。 “为什么你现在会是这个样子。”元姜很费解。 若干年前于燕京分别时萧娘还很开心,跟她说,“路上小心。” 再见面时便是宫变之后。 她探视过萧娘数次,但那时萧娘伤重昏迷,她和珞珞只许在床边看一眼,枯坐几分钟。 萧娘醒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避见所有人,不与人讲话,公务全部搁置。 直到拜占庭那边季姝与珞珞那史诗性的会面。 “你是恨楚青鸾?所以恨我?”荣元姜怒火中烧,“你……”她硬生生将骂人的话憋回去,“除了我和珞珞外,谁在乎你的死活?” 萧珂望着墙上的画,画中绿竹猗猗,竹下有只猫在打盹,“别烦我了。” 他觉得头晕,所以说话时他羽睫覆下。 不料元姜此时来了一句惊天地泣鬼神的话,“你是在哭吗?” “什么?”萧珂当真病中垂死惊坐起。 元姜沿床边坐下,动作十分熟练的扯小萧妃入怀,让他靠在自己肩上,抚着他的长发说,“好了好了别哭了,姐姐抱。” 哭哭泣泣荣阿宪小时候喜欢偷偷躲起来哭。 怎么问都不说为什么。 有时她和二孬哄大半天都哄不好。 后来她放弃哄荣四了,换成坐在那里抱着阿宪,等她哭够自己恢复常态。 萧娘喘的厉害,抱着像只猫,在怀里瑟瑟发着抖。 “你这是怎么了啊。”荣元姜也搞不懂了。 # 王储妃根本没回家。 她父亲确实生病了,但她并不在意自己父亲的死活。 她父亲对她很差。 她写信说自己过的不开心,妈妈说不开心就离,爸爸说记住你的身份。 王储妃去了凡尔赛爱丽舍宫,参加了勒庞夫人情妇的沙龙。 勒庞夫人身材匀称,脸上有一颗泪痣,是千里挑一的美人,她原本是剧院的演员,演爱之女神阿芙洛狄忒,与国王一见钟情,摇身一变成为挂名公爵夫人。 这年头,如果能娶到国王情妇是一种殊荣。 “天啊,你来了。”爱丽丝·勒庞很惊讶。 “不可以吗?”王储妃笑道。 “蓬荜生辉。”爱丽丝说,“我受宠若惊。” 她赶紧迎入王储妃。 几个文学大家正在客厅高谈阔论。大谈特谈民主。 温德森回忆往昔,“罗马参议院是最完美的时代,”他目露向往,“罗马的参议院制度来自雅典公民议政……” 爱丽丝偶尔会/插/上几句话,“雅典公民仅限于男人,我们和奴隶差不多,只是丈夫的附庸。”她抗议,“雅典并不是最好的时代。” “亲爱的,”桑菲尔德说,“我们社会在进步,总有一天男女平等,都是公民。” “不,你们觉得我们有利用价值时才会甘为裙下臣。”王储妃拿了一块马卡龙。“分蛋糕的时候一脚将我们踹开。” 温德森问,“踹到那里?” “踢进蛋糕里。”王储妃指着客厅中巨大的蛋糕,“我很好奇这个到底能不能吃。” 爱丽丝切了一块,“你要勇于试毒。” “我还想多活几年。”王储妃道。 但她尝了一口。 平平无奇的糖霜蛋糕,没意思。 等客人走后,爱丽丝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吗?” 她才不信翡冷翠王储妃千里迢迢来一趟就是为了浪费一整晚听他们胡扯。 “亲爱的。”王储妃捉住爱丽丝的手,“想改变这个世界吗?” 她蓝眼睛与宝石一样,在灯下无比璀璨。 “你说什么?”爱丽丝其实听清了王储妃的话。 “民主,”王储妃端着一盏大吉岭红茶,白色珐琅杯光泽莹润,“是把刀。” 上可弑神,下可斩皇。 “我们也会被杀。”爱丽丝耸肩。 “只要我们足够小心就可以,找地方躲好。”王储妃说,“皇朝崩塌,新的当权人会血洗所有反对的声音,二次复辟时他们需要一个皇。” 第36章 萧珞站在竹苑里。 一物一景都是她最熟悉的,但她很久没有来过这里了。 荣宓收拾起穿越仪,“那个世界的你还活蹦乱跳的,这很好。”她有些怅然,“我看你死过,你知道嘛,我边哭边帮你化妆收殓。” 眼泪会晕妆。 她重化了一次又一次。 萧珞斜睨荣宓一眼,她发现问题出在哪里了。 她穿的是高跟鞋。 感情这女人是靠身高分她和她弟。 “你仔细看看我。”萧珞抬手指着自己的胸。 荣宓很仔细的看了萧珞的脸,抬手摩挲着,“别死的太早好不好,你比我小那么……”她顺着萧珞的手往下一看,倒吸了一口凉气。“珞珞。” 她退后半步,细细打量着萧珞,“你怎么这么高?” 萧珞稍微向上提了一下裙摆,“高跟鞋认识一下。” 她要殴打荣元姜。 寒风阵阵,落叶掉了一地。 一个穿明黄色对襟长裙的女子手持团扇从廊下走过,她下意识往这边瞥了一眼。 她快步走下台阶。 萧珞转身,一时惊愕。 “为您隆重介绍,黄/埔/军校校长季熙宫AKA萧升鸾。”荣宓径直一指,“我们统一一下称呼,叫我荣宓,叫那位荣元姜,这位是萧珞,这位萧校长。” 萧珞对荣宓随口提的细节很感兴趣,“黄/埔/军校是什么?季熙宫是谁?” 萧升鸾回答了她的问题,“我被灌了雁南归,之后和一个女皇的灵魂不清不楚不明不白,我也弄不清我到底是谁,总之季熙宫这个人挺复杂的,后世评价大约会是这样的——以民主之名代行君主之实。” “国/母会被神化。”萧珞看了眼院子,“但如果你只是后继者的话,结局不好说。” 一模一样耶。 “你也觉得断头台预定?”萧升鸾倚靠着垂花廊的承重柱。 “讲不好。”萧珞道。“要是你们也有内燃机、蒸汽机和纺车什么乱七八糟的,那九成是个死。”她问荣宓,“你找我弟做什么?” “他病了,班宝镜不会开药,这里没有检查仪器,雁南归解药要用取种相思蛊子蛊者的血,子母蛊同生共死,我也没办法把人带去现代,很多平行宇宙里并没有蛊这种东西,我怕弄出人命,因为我到现在都不知道穿越仪到底是什么原理……”荣宓头痛,“你为什么会跟孙宁妃在一起啊。” 啊,绝望。 “他对自己的身体状况肯定心里有数。”荣宓抓狂。“而且你们会魔法,这里也有神族,也有异能,我寻思可以试一试别的方法。” “谁把相思蛊种给他的?”萧珞抓重点。 “班宝镜。”萧升鸾代答。 “为什么我平安长大是一种奢望?”萧珞伸出手。 下雪了。 雪落在她掌心,冰冰凉凉的。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胜者为王,败者吃土。”萧升鸾回答,“你替我去看看他吧。” 她退避三舍。 “我去了滨京,元姜说二宫主在拜占庭,我到了拜占庭只碰到了你。”荣宓拿着穿越仪开始选坐标。 “你别折腾他了。”萧珞拦住了荣宓,“他喝了一盒安神散,所以元姜骗了你。” “他怎么天天喝药……”荣宓一掌拍在自己额头上,“有一个平行时空里的他喝的是雁南归。” 往好处想,安神散能救回来。 她觉得下巴好疼。“喂。” “你能不能对我的猫好点?我的猫要是被你弄死了。”萧珞捏着荣宓的下颌,“你就完了。” 荣宓拍开萧珞的手,嚷,“混蛋,好疼,我不是那个荣元姜。” “我很纠结的。”萧珞退开些许,高跟鞋敲在玉石砖上发出刺耳的响声,她冷冰冰的盯着荣宓,“下一盒安神散,你怎么不一剑捅死他,那样快,还百分百一定会死。” 说罢她甩袖而去。 荣宓给气笑了。“你给我站住。” 妈的! “喂,不管是我还是那个我,都没有那本事好不好?”荣宓嚷,“你胡说什么。” “你刚认错人了。”萧珞转过身倒着走,“我要报复回来。” “你这人怎么这么锱铢必较。”荣宓迟疑片刻还是收起了穿越仪。 自己戳穿自己说谎会很尴尬。 萧珞推开门。 屋里开着窗,寒风将屋中纱帘吹的乱飞。 她上前将窗户掩上,“天冷,别吹风。” 萧珂撑着坐起身,看了她很久,“你是?” “我也是萧珞。”萧珞抬手指天,“另一个平行时空来的你姐。” “元姜认错人了?” 萧珞点头,她缓缓落坐,“合着你也娶了小元姜?” “为什么每个时空里我们三人都会阴错阳差的凑在一起?”萧珂望向窗外。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萧珞长长叹息。 萧珂从案上拿起一个空茶碗,递给萧珞。 “你要喝水?” “不,帮我接点雪。”他说,“我不想起来。”他歪头看着萧珞,如瀑一般的黑发如丝绸般摊在贵妃榻上。 萧珞接过茶碗,推开窗,伸手出去,很快茶碗里落了一层薄雪。她将茶碗拿进来,递回去,“给你。你要的雪。” 萧珂凝眸看着碗中的雪,喃喃道,“还是这个样子啊。” 随后他手一松,茶碗落地,四分五裂。 “很贵的,败家玩意。”萧珞原本心里一紧,以为他又晕过去了,但仔细一看人还醒着,这才放下心,说起玩笑话。 “好的,我可以死了。”萧珂躺回去,合眸,“我只是想等到冬天再看一次雪而已。” 萧珞站起身,“你说什么?” “烦劳您叫她们两人进来。” 萧珞知道为什么萧升鸾会落荒而逃。 她现在觉得濒死的是自己,纵雄心万丈又如何,人死灯灭。 躺在那里的是她的躯体。 站在此处的是灵魂。 她也跑了,匆匆对荣宓说,“他有事找你和萧校长。” 屋里很吵。 萧珞披着狐裘站在雪中,她能隐约听见人在说什么。 萧珂有琼花液,他拿那玩意配成了假死药。 他要假死,以拖的更久。 荣宓在崩溃。 另一个世界的她在跟萧珂商量军/政要务如何处理,需要抛头露面的事怎么办,对外怎么解释,谁能知道这件事谁不能知道…… 燕京的雪很大,铺天盖地的。 “我明天送你回去。”荣宓听不下去了,走出来,见她在外边站着,赶紧招呼,“你快进来,这里超冷的。” “滨京比这里冷多了。”萧珞走回廊下。“我能借用一下你的穿越仪嘛?”她站在炉火前。“你暂时走不开了吧。” 她想到了一个办法。 能彻底的解决机甲和神族的问题。 “我刚听见你说荣宜失踪了。”她望向荣宓,“我可以帮你找。” 荣宓退了一步又一步,直到退无可退。 “荣四说的对。”荣宓摇头,“你和二宫主是一类人。”她用手帕擦了下脸,“一样的无情冷酷,精于算计。” 一声巨响传来。 她打了个寒噤。 窗外梧桐抽/条/发芽,长长的粗枝横穿了整个回廊。 梧桐叶嫩绿。 面前的珞路举着魔杖。“天时坠兮威灵怒,严杀尽兮弃原野。” “我是另一个世界的人。我会魔法,从没喝过雁南归。”萧珞再度提醒荣宓。 她一遍又一遍的说服自己。 这是其他时空。 这里人的喜怒哀乐与她无关。 燕京不够冷,不能落泪成冰。 # 耶/路/撒/冷,五月十七。 诸国峰会。 云居雁站在天帝的铂金王座前,披着长发。 新的天枢审判使华舒予捧着刑法典,“请您起誓。” 云居雁将手按在刑法典上。 华舒予道,“请重复我的话。我,云居雁,谨庄严宣誓,我决心维护和捍卫民主与公正,防止被国内外一切敌人侵犯。我将忠于法典,恪守不渝,尊重诸国自治。我自愿承担这项义务,毫无保留之意,也决无推诿之心。我必忠勤尽责,为执行我即将承担的职务鞠躬尽瘁。愿上帝助我。” 云居雁毫无感情的复述了一遍。 祭祀长捧来王冠。 华舒予接过,高举王冠,跪奉在神座之前。 云居雁拾起王冠,戴在自己头上。 华舒予退到一边。 “我在此引用法典第一修正案首款条文。”云居雁落坐,“我宣布神域进入紧急战时状态,要求诸国交出虎符,所有军队统一听我调配。”她含笑看着众人,“你们现在只能靠我了,还真不好意思。” “蒋丞相。”云居雁望向丹陛下的那个女人。 西秦来的是丞相。 “卫国提议与我们联姻。”云居雁说,“翡冷翠将艾德琳公主下嫁埃及苏丹为后,所以我决定接受这桩婚事,他们要季怡真,但有一个附加条款。” 蒋婉心中一沉。 绝对不是什么好条款。 “她们只接受对外联姻,不接受和亲,言外之意,”云居雁笑起来,“季怡真必须以西秦国主的身份出嫁。” 她理了一下袖子,“你回去和阿姝谈谈?” 不可否认,季姝对她很好。 但坑她时一点都不手软。 西秦的立场本就摇摆不定,如果加上这层婚事捆绑,西秦一下子成为目光焦点,反而不敢反,只能拼命效忠神域。 卫朝当前体制造成他们不愿再向外扩,只想维持原状。 但她不一样。 她的王朝才刚刚开始。 云居雁望向夜里。 翡冷翠要打卫国了吧。 真有趣。 # 艾登提了一篮玫瑰。 约瑟芬站在栅栏上,“你来晚了。”她不满。 “对不起。”艾登一叠声的道歉,“我又要出征了。” “为什么?”约瑟芬不高兴,“你才回来。” 翡冷翠月夜明媚。 星光点点。 树上鸟成双成对,地上的人却在吵架。 “我也没办法。”艾登说。 富贵险中求,功名拿命搏。 “说好我们秋天时结婚的。”约瑟芬嚷,“早知道我嫁给怀特了,我等了你一年又一年。” 蹉跎岁月。 “我一定会回来的。”艾登保证,“我下次回来一定娶你。” 约瑟芬接过玫瑰花,“说好了。” 艾登与她拉勾。 “你也早些睡。”约瑟芬要回去了,“我明天要去店里做工。” 她开了一家甜点铺,每天三点就要起床做点心。 “保重身体。”艾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这个送给你。”约瑟芬递过去一根项链。 艾登笑了,“让我猜猜里面有没有你的头发。” “别自作多情了。”约瑟芬大笑,“里面是贝壳。” 项链打开后装着一个漂亮的扇贝。 “好漂亮。”艾登夸赞。 “我从海边捡的。”约瑟芬说,“怕褪色我涂上了指甲油。” “难怪一股怪怪的味道。” “你真烦人。”约瑟芬走了。 艾登望着约瑟芬的背影,翻身上马,终以不顾。 第37章 拜占庭暴雨如注。 雨水毫无保留的冲刷着整个城市。 “你还活着啊。”孙宁妃挪揄。 她想当皇帝,但不想在这种腹背受敌的情况下举事。 左边翡冷翠,右边是荣四。 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萧珂死了她就必须得反,不然错过这个机会,一辈子都只能给别人打杂,乖乖的当将军。 做将领有什么意思。 荣四可以,她就可以。 她不比荣四差。 百分之一的胜算她也会搏一搏。 孙宁妃负责举伞。 伞很大,很重,她很想殴打顶头上司。 她与萧珂策马站在山峰上,这里视野开阔。 如果目光能杀人,沈节将她千刀万剐了。 沈节算是被押到阵前的。 负责压阵的沈节对萧珂遥遥比中指。 远处银色机甲轮廓逐渐显露出来。 孙宁妃扬声,“传令下去,后退者斩。” “挺漂亮的。”萧珂收起单筒望远镜,他拔/出佩剑。 孙宁妃有一搭无一搭的和萧珂聊天。她说一筐萧珂回一句。 军阵成型,三米长矛外指。 “哈,好傻。”吉米笑道,“这是螳臂当车吗?” “东陆人很多的。”爱德华说,“看我们怎么碾死蚂蚁。” 艾登摇摇头。 机甲向前推进,骤然失衡。 “发生了什么?”罗德里戈觉得战阵不对,抢过望远镜。 他们压根没能与卫国的军队短兵相接。 第一列机甲陷入沙中,很巧的是它们只陷入了一半机身。 “什么情况?”吉米将操纵杆推到最底。 引擎全开,马力提升到最高,转轴冒了烟。 零件发出不堪重负的嘶吼。 但机甲纹丝不动。 沙子导热性很差,导致热量很快的加热了零件。 砂石卷入零件间的缝隙,没过多久转轴卡死。 最糟糕的是他们不是整个机甲陷入沙中,而是机甲的腿部遭黄沙吞没。 恐惧感渐渐包围了艾登。 自他从耶/路/撒/冷死里逃生,他再未遇到过这种情况。 他想逃。 周围空气变得炙热。 “发生了什……” 响声盖过了他的声音。 “从他们身上越过去。”罗德里戈果断下令。 “有点困难。”副将说,“没有着力点。” “轰了第一排的机甲,以他们当……”罗德里戈语滞。 首排机甲卡死的一瞬,萧珂落剑,旗官传令。 整个战阵飞快的向两侧退去。 他们只是一个遮掩。 隔两米一门战车载/炮,筒带转轴,一百二十度扇形扫射,间距五百米,直接炮/轰,炮/弹落地即炸。 烟尘四散,将视野捂的纹丝不露。 罗德里戈只能看见团团烟雾。 但爆/炸/声/连片。 “我走了。”萧珂意兴阑珊,此事了无悬念外加瞬移很费魔力他心悸力竭,打算提前走。 他伸手,孙宁妃将伞递过去。 副将很快递过去另一把伞。 这时沈节策马回来,对萧珂比了个中指,“荣元姜那个混账女人呢?” 她被瞬移到了拜占庭。 去他妈的荣元姜。 萧珂很随意的编个借口,“她讨厌下雨天。” 说话时剧痛自胸口袭来,他仓促夺过侍从的枪/倒/刺/入地,以此借力支撑。 孙宁妃匆忙要抬手去扶,见沈节在生生改了动作。 她询问似的看了萧珂一眼。 萧珂摇头。 夹层比这痛。 # 清晨,硝烟在雨水的冲洗下逐渐退去。 残骸遍地。 清扫战场的人将破烂的金属碎片丢进流沙里。 一个士兵捡起半片贝壳,贝壳的花色很漂亮,但已经碎了。 他扬手丢掉了。 约瑟芬此生再未等到她的恋人。 # 三日后翡冷翠宣布撤军。 切萨雷自请前去和谈。 教皇放下玫瑰经,“是你有意扣下一半的机甲和红/门/大/炮吗?” “我做了一个明智的决定。”切萨雷说。 “真是太明智了。”教皇不咸不淡的嘲讽。 他最愚蠢的决策是生了这个叉烧。 # 切萨雷乘船到了黑海,改陆路。 抵达卫国最西边城市拜占庭时已入夜。 但整个城市仍旧灯火通明。 他猛的勒马。 黑色边境线蔓延开。 他瞳孔微缩,下马,走上前,敲了一下城墙。 是黑金。 这是他们制造机甲时用的材料。 这才一周。 卫国是怎么用机甲碎片造出这样的长城? 切萨雷心中有一个不好的猜测。 他掉转马头,“先去见我兄长。” 翡冷翠余兵退回柯克拉雷利。 “愿赌服输。”切萨雷踏入城堡。 “你先一局。”罗德里戈说,“胜负尚未可知。”他摘下手套,扔在切萨雷面前。 按翡冷翠规矩,这是宣战。 切萨雷冷冷一笑,“不自量力。” “你在说你吗?”罗德里戈推开侧门,离开了书房。 翌日切萨雷孤身一人来拜占庭谈判,因为罗德里戈拒绝到场。 他小时候来过君士坦丁堡,但现今拜占庭风格迥异,东方风格的建筑平地而起。 教堂仍在,只是不再有祈祷时的声音与报时的钟声。 经过麦斯大道,过圣索菲亚大教堂,便是托普卡帕宫。 切萨雷先到了礼堂。 他左顾右盼,“这里没有男人吗?” 他一路上碰到好多白衣披甲的女子。 “有男人。”副将说,“他们这里男人是化妆的。” 切萨雷嘴角抽搐,“罗德里戈败给一群娘娘腔?” 他仔细看了一下,发现确实卫国先到的一些官员有男有女,但男人也很像女人,敷粉描眉画眼,看起来很娇柔,令他浑身不适。 他讨厌女人。他妹除外。 我太难了,切萨雷心想。 “主会保佑我们不费吹灰之力的战胜这群弱质女流。”切萨雷对副将说。“绵羊从不是狼的对手,男人有男人的位置,女人有女人的位置。” 他有些反胃。 女人生存在这世上的唯一原因是她们能为男人生儿育女。 所以她们应该规规矩矩,安分守己,懂得分寸,不要有不该有的奢望。 若男子也能生育,女人就没有生存的意义。 一个人用希伯来文接了句,“主不在乎。” 切萨雷回头。 怼他的是个姑娘。 东陆游记中写东陆女子风姿绰约多用昭阳燕、章台柳、沐春风这些令人费解的词汇以白描。切萨雷读到此处常不解其意。 燕子和柳树不过俗物。 此时他理解东陆姑娘确实是眉目艳皎月,一笑倾城欢。 至少长得漂亮看着不那么令人厌恶。 刚听声音他以为是男人在说话,此时有些弄不清状况。 最后他想通了——真相只有一个——这姑娘得了咽炎。 女子进门的一瞬卫国的官员双膝跪地。 这是梁亲王的王妃? 切萨雷听王煜说梁王是男人,这才愿意来一探究竟。 卫国人真托大,居然派内眷来。 切萨雷维持风度,“您好。”他外表上倒是彬彬有礼。 女子再开口时换了雅言,虽然大家能听懂对方的话,但这种场合会装不懂,全靠翻译中济。 半刻钟后切萨雷意识到这就是王煜的杀父仇人。 谍者形容此人仙姿玉貌。 切萨雷以太阳神阿波罗的形象脑补过此人,幻想日后攻下卫国生擒一品滋味。 去他妈的阿波罗,这是阿波罗他妹阿尔忒弥斯。 此刻切萨雷所有绮念烟消云散,而且他反胃。 他对着一个外表与只负责生儿育女的工具无差的玩意脑补了那么多。 真恶心。 好好地一个男人非要把自己弄成女人,太监都比他男人。 日后攻破卫国国都后的第一件事是把这人杀了,一想到世上竟有这么个奇葩活着他浑身难受。 罗德真他妈的是个窝囊废,连个这么个玩意都打不过。 双方和谈结束,落印,卫国军队护送翡冷翠的人出拜占庭。 翡冷翠的人一出殿门,沈节掏出手机看时间,有些百无聊赖的靠在那,未来世界有wifi有电但这里什么都没有。 发电机很费油,她都没法看剧——耗电量太大。 一抬头,呵,孙宁妃光明正大的举着手机补妆,萧珂在扇子遮掩下假装研究翡冷翠到底赔了多少款但实际上也在看手机屏。 她过于闲,于是开始八卦,压低声音指指点点,“这人是个同。” 过了片刻孙宁妃说,“不会吧,那人挺帅的,何苦呢。”她有些好奇,“这能看得出来?” 萧珂:“能。” 翡冷翠信奉的主说婚姻仅限于一男一女。 教皇国的王储喜欢男人。 还真天意弄人。 “你看,已婚少妇都支持我。”沈节很得意。“我的直觉一向很准的。” “对了,季北媛的刑/法/典修完了吗?”萧珂把手机倒扣在桌,出于好奇心他换了女声。 沈节惊了,拍案叫绝。 萧姬本音若雏莺初啼,婉转妩靡。 行,漂亮姑娘有资格婊。 谁不喜欢婊里婊气政场交际花呢,尤其双十年华刚长开的绮姝有一种半/成/熟/母/猫的媚,颇为勾人。 荣四艳,萧娘丽。 英雄都过不去牡丹花。 “没,早了,终于修订到了一百三十四款。”沈节悻悻然,放弃事/后找萧珂算账,她对漂亮女孩的容忍程度很高,这次既往不咎了。“哎,你知道嘛,我弟女装的,所以我当年见你第一面就看出来你是女人了。我也扮过男人,这事需要演技的,真不是你换身衣服就能对付过去。反正如今此一时彼一时,你若是想换回正常装束我猜也不会有人说什么的,大家都知道你是女孩子,看破不说破而已。” 她估计河西这派的近臣还是知道这事的。 萧珂收扇,垂手握在那,略靠在扶手上,“哎?” “你本音好听。”沈节这般跟他说。“你仿的男声太冷清,不太适合你。” 成,沈节也喜欢女人。 马一声嘶鸣。 所有人抬头望向门外,沈节赶紧藏iphone。 只见一红骑装佳人策马闯堂,长驱直入,至礼堂方勒马。 周围人不得不走避。 “月饼,珞珞有事找你。”荣元姜学会了跳勒,秀了一把,得意至意气风发,将缰绳在手上绕了两圈,拍了一下马颈,“乖孩子,乖。” 她策马退后,到门口才说,“二宫主,你姐也找你。” 第38章 卫国,滨京。 萧珞召开紧急会议,与会者为卫国相关高层。 “这是什么?”荣宪问。 “穿越仪,我借的。”萧珞瞄了眼荣元姜。 和另一个荣元姜借的。 “天下之水万川归之,春秋不变江河之流。”萧珞朗声念出。 蓝色水晶方尖片绽放耀眼蓝光。 系统语言:English、简体中文、繁体中文etc。 萧珞上前选了简体中文。 机械女声开始播报:根据相关法律法规,自2270年1月1日地球东八区时间0700AM,银河标准时23466年13月57日35:32PM起将终止个人时空穿越许可,个人相关签注许可自动作废,持有外交证明文函外务往来维持不变。 萧珞点了登陆,“我有一个非常震惊的消息想告诉大家。” 荣元姜眼帘微抬,“你见过荣宓?” “她其实是找逐月。”萧珞有些尴尬,“但她认错了,总之很复杂。不过这不重要,我的意思我们可以去未来订购武器。我有护/照和居留许可。” 另一个珞珞有证件。 不过没关系,她们长得一样,DNA序列应该是一致的。 翡冷翠与神族弯道超车,她们也可以走捷径。 “你们相信巧合吗?”萧珞说。 “爱因斯坦,相对论,量子物理,核物理。”荣元姜支着头叼着吸管,她拿着一个很奇怪的白色杯子,“你觉得哪一款像是我们本土自我培育的?” “你在喝什么?”荣宜关注点不太对头。 “四季青玛奇朵。”荣元姜晃了晃杯,里面的冰块撞击,她刚想顺手递过去,又想起自己喝了,她撕开上面塑封的盖,找茶碗倒了一点,“你尝尝,好喝的话我再去买。” 荣宜喝了口,“好喝的。” “大家等我一下。”荣元姜掏出一张奇怪的纸,“买十杯送两杯。你们要喝什么?” 萧珞团了张纸砸过去,“我在说正事。” “荣妃,”荣元姜看荣宪开始批折子,“荣妃娘娘,喂,洛神,我在跟你说话。” 荣宪抬头,“啊?” “你喝什么?”荣元姜递过去那张奶茶单子。 荣宪圈了杯百香果三重奏。“不要糖。” 荣元姜藏起手机。“大家等我一会儿。” 过了半刻钟荣元姜提着两个塑料袋回来了。 “有珍珠的用粗吸管。”荣元姜将奶茶丢在龙案上。“来来来四季奶青加奶盖,三分糖。”她捡出来两杯奶茶,一杯递给萧珞,掏出来一个檀木盒搁奶茶上,推到萧珂面前。 萧珞刚怒而拒点。 她这段时间不敢跟萧珂说话,怕哪句话不对萧娘再来一盒。 这款奶茶据店员说不踩雷。 萧珂打开盒子,里面是根长珍珠流苏蝶栖牡丹步摇,珍珠是南洋金珠,难得的是每个都是一样大小,牡丹是玻璃种帝王绿翡翠打的,通体晶莹不含杂质。 “好看吗?”元姜有些忐忑的问。“是不是很漂亮?” 她从内库里挑了一根最漂亮的。 萧珂冲元姜粲然一笑:“谢谢。” 他用步摇将发环上的金簪替了下来。 荣宜有些好奇的开始转笔。 名门贵女必修的功课是凭借穿着首饰判断对方地位,后宫妃嫔首饰按品阶有不同规制,九嫔及以上都佩步摇,但每款步摇都有细微差别。 皇后与三夫人的钗钏环佩步摇发梳等首饰多用鸾凤图样,九嫔多为牡丹芍药桃花玉兰这些花草。 原来男孩子喜欢这种看起来繁琐精致纤细的珠宝首饰呀。 她还以为男人都被讨厌当成女孩,他们对这类事情十分敏感,特别有讲究和说法,这么看其实和女人一样,什么漂亮就喜欢什么,不论制式,只是不好意思说。 好的,学到了。 萧珞没好意思当众给荣元姜没脸,她本打算象征性喝一口,但后来也违背自己良心,端着奶茶讲她的下一步计划。 是好喝。 不怪荣元姜。 “你能不能捧一下场?”萧珞不高兴。 “我真的很捧场了。”荣元姜真诚的说。 她没多大兴趣是因为萧珞的提案正是她现在做的事。 她去了很多个平行时空。 只是有的平行世界只有稀奇古怪的虫子,要么武器过于复杂,上需要数颗卫星,下需要无数科研人员日常维护,根本没有复刻可能性。 如果不捧场的话她就实话实说了。 比如: ——我早就想到了。 ——我已经付诸实际行动了。 ——但到现在都没成。 “未来史官会上吊的。”荣宜举着红茶冰淇淋如是说,“我们要不要把证据保留下来,让他们呕血?” “我们的文明从根源上就扭曲了。”荣宪将吸管拔/出些许,她讨厌珍珠及椰果,“神族弄不好就是人造文明。” “你还真说对了。”萧珞道。 荣宓说神族的出于来平行时空造避难所的那些科学家之手,只是科学家支持的派别取得了最终胜利,计划惨遭叫停。 “你们怎么看?”萧珞给出了一个提议。 去未来,偷新式武器设计图及机床设计图外加材料,回来花点时间自己造。 翡冷翠先折戟耶/路/撒/冷,再沉沙拜占庭,至少会休战二十年。 “可。”荣宪拎着奶茶走了。 “你们两个。”萧珞盯着沈节和萧珂。 萧珂在发呆,才回过神。 沈节斟酌几秒,“我投赞同。” “那就这么定……”两票可以了。 荣宜抢白萧珞,“我还没投呢。” “小姑娘说的不算。”萧珞搂着荣宜,亲了她额头一下。 “你当我是空气吗?”荣元姜板着脸。 “我让你看好我的猫,你就知道买奶茶。”萧珞白了荣元姜一眼。“我养活那只猫花了好多钱,你差点让我赔了夫人又折兵。” 面对这个玩笑荣元姜却陷入沉默,一言不发。 萧珞颦眉。 她望向潜在突破薄弱环节荣宜。 但荣宜也茫然的左看右看。 # 爱琴海,水下基地。 所谓诸国虎符其实是权限卡。 云居雁再度来到水下。 只不过这次她不是一个人。 神族的神官与祭祀跟随在她的身后。 那个金发人工智能仍旧笑容甜美,“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的吗?” 云居雁拿着北燕的职务权限,“1-87-962-68EARTHFREE。” “审核代码验证通过。”金发AI鞠躬,“军械调用许可通过。” “去给我把能搬的都搬出来。”云居雁吩咐。 她拿着西秦的白卡从机甲停机坪门前卡槽里甩过。 机舱门退向两侧。 “跑/道准备完毕。” “放/射/性检验合格。” “自检完成。” “卫星接入许可通过。” “卫星航路运转正常。” 卫星的太阳能极板展开,迎向太阳,五分钟后开始变轨,从同步轨道加速,变换为极地轨道。 “空间站驳接完毕。” 停靠在小行星带的银色飞船重新点火,向第四行星推进。 月球附近的空间站张开双翼。 空间站与飞船接合。 “激/光/诱/导指引系统自检完毕。” “燃料填充完毕,百分之二十五,输出功率百分之八十七,维持当前引擎最低转速,30000转每小时,35000转每小时……” “定位完毕。” “塔台允许起飞。” 华舒予望向云居雁。 “你上去清场吧。”云居雁吩咐。 华舒予很罕见的解下了蒙眼的纱带,离开了基地。 整个爱琴海被齐齐的分为两半,冰造的台阶从岸上延伸至水下。 华舒予信步走上岸,对目瞪口呆站在岸边的人笑了。 岸边的人瞬间变的眼神呆滞。 “离开这里,将这一切忘记。”华舒予说,“你们什么都没见过,继续过你们的日常生活。” 她嗓音甜美。 人们按照她的吩咐离开了岸边。 她的异能是精神控制。 须臾她听见冰块间相互摩擦的声音。 “居雁?”她没回头。 云居雁合拢冰翼,站在她身边。 机甲从停机坪起飞,翱翔于天际。 “我从不知道这么大的铁疙瘩还能飞。”楚容晴站在岸边等她们。 “你想不到的事情多着呢。”云居雁说,“你们能想象的到季怡真那条混吃等死的咸鱼会当西秦女皇吗?” 她们这代人里最出名的就是季怡真。 躺平等死咸鱼一条。 有吃有喝啥都可以。 # “我真的不太想当。”季怡真老实的坐在太师椅上。 季姝状况比以前好多了,她能坐起,自如行走,但她觉得自己要被这个亲戚给气出脑溢血。 “这不是你想当不想当的问题。”季姝想打人。 鸡毛掸子来一份。 楚容昭表情哭笑不得很久了。 “我接受嫁到卫国。”季怡真说,“她们有很多好吃的。” “……”季姝蹭一下站起来。 楚容昭连忙拦住,“风度。” 季姝优雅的坐回去,“你给我成点器。” “不是机器人,不成器。” 季姝没忍住,抄起镇纸砸了过去。 她眷恋王位,但确实她身体这个状况,只能困于凤栖宫,用异能很耗费精力与体力,楚容昭累到睡的时候居多,她们两人孤掌难鸣,找萧珞帮忙只是一时缓兵之计。 ——给卫国一个信号,她们在必要时愿意称臣以换取卫国的庇护。 她很早就准备好了与新皇勾心斗角。 但特么的新皇是条咸鱼。 “我的理想是睡到上午十点,吃饭,看剧,晚上有晚会去跳舞,没有晚会我去小餐馆弹琴驻唱。”季怡真坦白,“回家后搂着猫烤火。” 楚容昭表情也凝滞了。 夫妻两人瞬间达成共识,“没救了。” “我懂了。”季姝说,“我会告诉内阁让他们尽量分担日常杂务。” “好的。”季怡真笑的时候露出了虎牙,“我还想周游卫国,有没有婚假?” 季姝将另一块镇纸也扔了出去。 季怡真走后季姝叹气,颓在椅子里。 楚容昭后悔了。 “现在怎么办?”他问。 季姝靠在那,“我现在不是皇帝了,你要是觉得很累你撤了驭水术吧,我这条命现在没意义了。” “不好。”楚容昭回绝。 “你同意这件事也是防备我过桥拆桥,现在我没有拆桥能力了,我只是个太上皇。”季姝将自己团成一团。 楚容昭安静的走过去,抱住她。 “我真的讨厌你啊。”季姝哭了。 “你讨厌我为什么流亡海外时要带我走?”楚容昭靠在她肩上。 “我那时候不讨厌你。”季姝擦了下眼泪,“妈的,老娘我迟早被季怡真气死。” # 约瑟芬对着镜子,在胸前别上一朵白玫瑰。 这是未亡人的标志。 三点,她起床去店里忙活。 有一个叫艾米丽小姑娘在店里帮忙,她到的更早,约瑟芬开门时她愣了,“乔,你不休息几天吗?” “不。”约瑟芬摇头,“忙起来我可能会觉得好一些。”她换了衣服,系上围裙,“我妈妈还需要钱看病呀。” “我已经准备好了面粉。”艾米丽说话时皱起了眉,“我们只剩下三袋面粉了。” “等上午我去买。”约瑟芬说,“你看店。” 但上午她没买到面粉。 “我们在调面粉了,我们要确保军队中面粉和米的供应。”粮铺的老板如是说。 约瑟芬问,“米还有吗?” “还有两袋。” “我都要了。”约瑟芬吃力的扛着两袋米回了家。 路过蛋糕店她买了一个很丑陋的奶油蛋糕。 “妈妈,我买蛋糕了。”她将蛋糕摆在桌上。 她妈妈有传说中的穷人病,肺痨,卧床休养很久了。 “切一块送给艾米丽。”妈妈做了晚饭,“我去买菜时已经没什么吃的了,我只买到了罐头。”她充满歉意的说。 她端上来了牛/内/脏炖的豆子汤。 “没关系,有东西吃就可以了。” 约瑟芬用豆子汤拌饭,又是一天。 很久以前她的愿望是能买一栋漂亮的大房子。 现在她的愿望是今年能有钱买得起吃的,不会挨饿。 第39章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国已倾,南陈之地王谢芝兰玉树如今不过寻常百姓,任人鱼肉。 谢希挡在他妹妹谢徽身前。 幼时祖父经常对他追忆往昔。 谢氏从不以嫡子尚公主。 谢家冢妇比皇后还风光。 如今别人想抄他的家,连个理由都不需要给。 卫国兵马包围了光禄大夫府,二话不说闯进来端走了所有带字的纸,无关紧要的书信散落一地,他的父亲、祖父、叔伯均被押走。 谢希通晓卫律。 这架势是要平三族。 十二岁以下女子免死,但要没入乐府。 所以他要问个明白。 若难免刑灾,他就和谢徽一起自/尽。 “让开。”一个都尉说。 “请卫主示下。”谢希拿起了火把,“必欲加诛,我等宁以死明卫苛待降臣。” 一番僵持,事情捅到了宫中。 “要不见见?”沈节想到南朝人说谢希神清散朗,故有林下之风,很好奇这人长什么样。 荣宪便传了谢希。 谢希白衣散发进门,入内的那一瞬荣宪望向萧珂。 两人目光一触即分。 谢希下拜,赐座后也是一愣。 他第一次见到那么漂亮的女子。 坐主位的女人一袭白金流光纱制的曲裾,发髻上横一牡丹凤凰金簪,凤首衔珠十二簇。 如冰之清,如玉之絜,朗若皓月当空,艳若朝阳初升。 不过这一愣也只是一瞬。 谢希苦笑,若谢家是当年的谢家……或可肖想一二。 “你多大了?”萧珂问。 谢希答话后荣宪接了句,“还是个小孩子。” 沈节总觉得谢希看着眼熟。 谢希在养心殿里呆了五分钟,和他妹妹被一起带走另行安置。 谢希晚上失眠了。 平亲王爱慕他? 一定是这样,不然何必善待于他。 他经历过宁州城破那日的血景。 平亲王白衣披甲,裙摆血染,马踏尸骨,纵马提戟直入福宁宫。 遇到他骤然百炼钢化为缠指柔,这让谢希难免胡思乱想起来。 平亲王对他那一笑让他脑海一片空白,只想跪坐于丽人裙畔。听佳人讲上几句话是人间至幸,纵身死也能瞑目。 他从平王一路想到梁王。 梁王是女人? 他估摸着可能是女扮男装。 那么一个尽态极妍温柔和婉的姑娘应被夫主珍之重之,制金屋以藏娇,每日与如意郎君诗词唱和,弄花合香才是,如今冗务缠身看着实在令人心疼。 平亲王天下正色,梁亲王瑰姿雪影,她们两人珠玉在侧,对比之下唐王只是个其貌不扬的邻家女孩,他目光几乎无法从那两个女子身上移开。 谢希在床上躺到四点,还是睡不着,起床研墨,开始画画。 不知为何,他鬼使神差的开始画凤眠牡丹。 # 萧珞暂留滨京。 “你感觉好些了嘛?”她上午来看她弟,正好撞到萧珂出门。 “我没什么事。”萧珂示意身边的近侍退开些。 他这次出门很反常的带了一群人,颇有前呼后拥的架势。 萧珞知道这人肯定又生病以至走不动路,只好叫人扶。 他平时不许人近身。 “好好活着不好吗?”萧珞拦住他的去路。 遭不住,真的遭不住。 她挨了两记暴击。 这个喝药,那个跟她说他可以死了。 一哭二闹三上吊,荣元姜是哭,她弟是上吊,也不知道未来谁会跟她闹。 萧珂找了一个很敷衍的借口,“我心烦,想静静。” 萧珞断定从这人口中问不出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于是她换了打击对象。 ——她去精准质问荣元姜。 进殿一问,婉仪说荣元姜进宫去了。 到了乾清宫却发现只有荣宜在。 “你姐呢?”萧珞问。 “我姐……”荣宜意识到她姐又不知道干什么去了,赶紧打掩护,“昨天发生了件怪事。” “什么事?”萧珞重复了遍,“荣元姜人呢?” “四妹见了谢希一面。”荣宜火速开始讲八卦,“谢家双璧齐瓦全。” “咦?”萧珞眼睛瞪圆。 荣宪不是心如止水,莫的感情吗? 有意思。 她想看看能让荣四动心的是何等人物。 荣宜见萧珞上钩,就派人去传谢希。 谢希来了后行礼,抬起头的一瞬荣宜晃神。 白衣卿相风流花。 她说,“谢大夫请坐。” 荣宜问。 谢希答。 但荣宜提问时已旋身起来,握住架子上的弓,绑上弓弦。 屏风挡在前,谢希并不知道荣宜在做什么。 荣宜三指空开弓。 弓弦凌空啸啸。 此弓名烈日,北燕送的,双龙戏珠花样描银,从此宣告寿终正寝。 谢希循声望去,视线却被十二扇百鸟朝凤玻璃屏风挡在外。 萧珞想让谢希赶紧走。 她讨厌男人。 她以为谢希是漂亮到惨绝人寰的地步。 不料是儒雅温柔不骂娘的低配版荣元姜。 和元姜长得好像,很傲很飒,但因是男子的缘故没元姜漂亮,因是臣下的缘故温文尔雅。 萧珞一脸无语的看荣宜见色起意。 她低声说,“你没发现他很像元姜吗?” 荣宜愣愣怔怔了好半天,回过神来冲萧珞一笑,“我要他进宫。” 她没意识到自己说话声音很大。 谢希脸当时就白了。 他向往的生活是挥斥方道,指点山河,并非以色侍人。 女皇也不行。 但若女皇开口,他没有拒绝的余地。 除非平亲王开口要他。 就当谢希绝望到想去和荣宪自荐枕席时,一个玄色凤袍的女人走了进来,“找我干嘛?” 桃花眼似水,柳叶眉当刀,立如翠松,行若墨竹,美且凌,飒却柔。区明风烈,昭我管彤。 凤袍绣桐花,金簪做玉兰。 “您是?”贵妇开口问。 谢希呆如兰亭白鹅。 这女子与他长得有七八分相似。 荣元姜斜了这个与她撞脸的哥们一眼,有些不乐意,她讨厌男人用这种审视的目光看着她,“你懂规矩吗?” “大夫,这是梁王后。”女官好心提醒。 谢希仓促下拜。 “下去吧。”荣元姜随意的挥挥手。 谢希告退,宫女撤了屏风,她瞪眼看萧珞。 荣宜抢先说,“我要纳妃。” “哈?” “我要谢希。”荣宜斩钉截铁。 “不行。”荣元姜一票否决,“弄不好谢家与翡冷翠互通有无。他是乱臣贼子。” “我就要。”荣宜耍赖。“是是是你说的都对。” 四重肯定表否定导致荣元姜当场炸了。 “你跟荣四说。老子不管你了。” “好的,二孬去找荣四,我找你。”萧珞似笑非笑。 荣元姜瑟缩了下。 她们回到别宫,进门后萧珞发现正殿多了一个超大的琉璃空碗,摆在几案上。 “这是什么?”她刚要去拿。 一只白色的猫跳进碗里,盘成毛绒球。 “呀。”萧珞眼睛一亮。 这猫好漂亮,眼睛蔚蓝,晶莹剔透,比蓝宝石还好看。 她蹲下,摸着小猫的头,顺口起了个名,“绒绒。”小猫很亲人,蹭了她的手一下,嗲里嗲气的喵了声。 “它不叫容容!”元姜脸黑了。 “不叫容容。”萧珞喊小猫。 “这是布偶猫,原本我想叫它萧妃,但我生气了,现在它叫昭仪。”元姜介绍。 萧珞品了品这个名字,“你俩打架了?” 元姜经常占他们姐弟的口头便宜,喊她大萧后,叫她弟小萧妃。 这才降一级,打的不厉害。 “你弟混账,他欺负我。”元姜也很绝望。“我现在不太敢跟他说话,我问他是不是对我有意见,他说你好烦。” “他病了?” “不知道,”荣元姜学萧珂平时说话的调,“和你没关系。” 萧珞沉思片刻,“你等我一下。” 她闯了西殿,拉开她弟平时搁药的柜子。 好像没什么特点,要走时她又转回去,搜了床头柜。 床头柜里丢着几瓶药,没标示,她每个都打开闻了下。 有很多闻不出来,但有一瓶的味道她很熟——雁南归。 要不是执行人手抖,那杯毒酒就灌给她了。 她拿着那瓶药要走,却被二十几个宫女拦下。 萧珞又只好将药放了回去。 “你盯着他点。”萧珞气冲冲的走回来,路遇炭球她捞起小黑猫,扛在肩上,“我敢说有第二次。” 生病很难受的,生不如死大抵如此…… 死对病人来说是解脱。 有一就有二。 艹,进化了。 从割/腕伐脉到抹/脖子一路演变至服/毒。 元姜深吸一口气,蹭冲进了西殿,五分钟后气鼓鼓的蹭蹿回来了。 “妈的。”荣元姜小声骂骂咧咧。 “我应该去打江山,而不是跟你腻歪。”萧珞脸色一点也不好看。 她没参与逐鹿中原这场游戏不是因为她没本事,不够狠。 而是她实在装不出来关心民生民计的样子。 她最卑微的时刻大家希望白玉沉沼,劲风摧松。 ——这么漂亮的人,怎么能不零落成泥碾作尘? 相应的,她恨所有的人。 世态炎凉这四个字她体会的太深了。 荣四与逐月能勉强自己日常点卯,但她连点卯管别人死活的想法都欠奉。 奈何现在显出来实权人物与非实权人物的差别了。 还真是县官不如现管。 萧珞想骂人。 荣宪也想骂人。 荣宜找她,正事一个,她想纳妃,对象谢希。 荣宪:“不行。” 万一谢家是叛贼呢?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我就要。” 荣宪不得已出卖尊严,她上前搂着荣宜,“姐……”她娇声说,“我不想你和别人在一起。” 荣宜马上说,“我保证我不碰他,我只想把他放在宫里摆着。” 她对谢希要求不高,像元姜那样对她就好。 特么的元姜忙着左拥右抱,她凑过去就赶她去学习。 天天说自己很忙,却有空陪珞珞。 妈的。 她决定找个新荣元姜。 谢希很不错。 温柔,儒雅,风度翩翩,不骂人,不拿鸡毛掸子打人,不暴走,不掀桌。 她握着荣宪的手,“我永远是你姐姐,我不会跟任何人在一起的。”还捋了一下荣宪的长发。 荣宪给跪,败退。 她去找萧珂,“二孬要谢希,我尽力了。” ——我的底线是他绝对不能和二姐有孩子。 萧珂搁笔。 确实如今抄谢家是师出无名,南朝降臣要说法的折子堆满御史台。“若神域答应联姻,季怡真是女孩子。” ——既已得罪,不如让谢家反了。 翡冷翠的机甲引擎是金系法术,可能祸起王谢。 王家与谢家一直互相娶嫁,如今谢家抄了,无殊,那肯定是王家的手笔。 荣宪坐下。 ——你的意思是? 萧珂提议,“不如纳玉家主进宫。” ——叫玉箫唆使谢希谋逆。 荣宪说,“封谢希为贵妃?” 卫国三夫人为贵妃、贵嫔、贵人。 ——玉箫? “要他低玉箫一级。”萧珂道,“贵嫔。” ——玉箫长得像你。 男人的特点是自以为是、刚愎自用、自作多情。 谢希看荣宪的目光颇为神妃倾情。 奈何荣宪襄王无意。 荣宪颔首。 ——荣宜想留着谢希哎,谢大夫长得好像阿姜姐。 萧珂沉吟片刻,“那我去趟乾清宫?” ——留以示恩,这不矛盾。 他起身时眼前一黑,撑着几案站在那缓了缓,走了几步冷汗出了一身,腿一软险些跪地上。 荣宪匆忙扶了他一把,也没问别的,只是说了句,“好的,你没事。” 第40章 荣宜哄走荣宪,做好接待她姐的心理准备,不料来的是她姐夫。 “你感觉怎么样?”荣宜问,“还难受吗?” 二宫主摇头。 “你和老姐怎么回事?” “没事,没关系,不关你事。” 荣宜被这三重否定给糊了一脸,气的下句话没问出来。 二宫主坐下,“他不会像元姜那样待你。” 荣宜走过来站在他面前,“可我是女皇,他必须对我好,演也要演到底,不然我诛他九族。”她俯身,以求视线平齐,“姐夫,换个说话声音好不好?” “伪陈旧部与我们势同水火。”萧珂换了女声。 二宫主将声音换了后荣宜开心多了。 往事不可追。 过往难回忆。 当日燕京宫变,她问湖阳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湖阳说:愿赌服输,甘拜下风。 母女一场,只丢给她这八个字。 迁都后荣宜一趟燕京都不曾回过。 她时常找借口要二宫主来乾清宫。 和解是不可能的,道歉是没用的,伤害既已造成,她绝不会再接纳伤害过自己的人。 但是她想娘,也想元姜。 “你对人动过心吗?”荣宜问。“你爱过吗?” 萧珂沉默。 荣宜见此直接语出惊人,“所以你不懂。我想要谢希,他一个人能做什么?他不过是个降臣啊,白衣卿相风流花但他不是真的丞相,白衣就是白板,他身无一官半职,你们也不会重用他,为什么不可以?这是我第一次开口求你和四妹。” “你为什么要这么想不开?”萧珂无语,他决定来招狠的。“你确定他干净吗?你怎知他之前有没有碰过女人?” 荣宜黑曜石般的眼睛一转,“你去帮我问问?” “问不出来的。那事很容易让人染病的,好多人都因为怀孕和乱七八糟的病最后死掉了。”萧珂想起年少时的事一时有些伤感。 比如班宝镜她母亲。 比如很多早年故交,基本上嫁一个,死一个。 这是他这几个月来说的最长的一句话,话题还如此诡异。 他坐在那里还会喘成一团,更别提讲话,说完差点断气。 荣宜无动于衷,“我不碰他,就看看。” “皇后人选已经定了,你最多只能封他为贵嫔。”萧珂咳了几声,甩开扇子,遮住半张脸,趁此用手帕拭去唇边的血。“陈郡谢氏是名门,故江左士子将他抬得很高,他未必接受这种事。” 荣宜坐在龙椅上,很久不说话,半个小时后试探性的特别大声的喊,“小萧妃,萧贵妃,萧娘娘!” 宫女与黄门吓得跪地不起。 “哎。”萧珂以为他刚才走神被荣宜抓了现行,也不知道荣宜说了些什么。他估计应该是陈述要谢希入宫的理由,“你和他在一起会很闹心的。” “他能接受的。”荣宜一副万事俱在掌握中的样子配以嫣然一笑,徐徐理了下衣摆。 萧珂放弃了,他不想和荣宜在私事上扯谈。 他又不是湖阳,管那么宽做什么。 荣宜等着二宫主让步。 二宫主姿势十分标准的拿着一柄艺伎舞扇坐在那里,半个时辰过去了也不表态。 荣宜哇就哭了,“我就求你这一次。” 萧珂当场崩溃。 荣宜这哭和荣元姜一脉相承。 简称歇斯底里,振聋发聩。 他妥协,“你别哭了好不好?我和荣四再商量一下。” 荣宜这哭真是说哭就哭,说停就停,“静候佳音。” 萧珂生平第一次对湖阳起了恨意。 # 艾德琳新婚盛典定在金秋时分。 出嫁前一晚她来找王储妃,却扑了个空。 她在王储妃的宫殿里坐到凌晨。 凌晨四点王储妃才回来。 进门时她愣了一下,“艾琳,你怎么在?” 宫殿里没有点灯。 “很晚了。”王储妃叫宫女点蜡烛,却被艾德琳拦住。 艾德琳的手很凉。 冰的她打了一个寒噤。 “怎么了?”她问,“手这么冷。” “不要说话。”艾德琳的手如沐浴用的牛奶般在她身上滑过。“我知道你去哪里了。”她轻声说。 语气温柔。 但言语内容不寒而栗。 “要我不说出去很容易。”艾德琳的手按在王储妃的胸前。 金丝雀的心在跳,扑通扑通的。 越来越快。 “今晚陪我。”艾德琳勾起王储妃的下巴,“我不是我哥,我会让您快乐的。” 王储妃咬紧唇。 “很疼的。”艾德琳手点在她的唇上,“松开,见血了。” 王储妃幽幽叹了口气,她认命。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她的束腰解开,空气涌入肺。 好冷。她想。 从里到外的冷。 孤立而彷徨扼住她的心。 大概只有机器人才不会觉得冷。 “跪下。” 王储妃顺从的跪在地毯上。 一支玫瑰伸到她的面前。 “好看吗?”艾德琳掐着花茎。 她将花瓣一片片的掰下,洒在王储妃身上。 # “读心术能鉴定出真假话吗?”云居雁转着一个漂亮的银色珐琅瓶。 她站在千镜之宫的阳台上。 晚风凉,银色月光照的沙滩泛银。 数月时间这里不再是一片废墟,再度成为世上最繁华的城市。罗马雅典尚不可与其比拟。 城东有一面用来缅怀亡灵的墨石墙。 墙上又多了很多盏灯。 白色碗烛如萤火虫般点缀着夜。 楚容晴斟酌了下,“大概能。” “怎么个原理?” “人在说谎时心理活动很多。你会斟酌用词,反复推敲这句话这么说妥当与否。” 云居雁颔首。 她走回来,打开抽屉,拿出来一个琉璃礼盒,在鎏金纸上用花体写了几行字,封好信口,放在盒子里,挥手找来掌管舆部的神使,“这个送给苏丹。” 神使接过那珐琅瓶,“这是?” “银环蛇毒。”云居雁说,“维尔利特国前国主就是这么死的。” 神使说:“诺。” “这个送给翡冷翠的公主。”云居雁笑起来。 她笑的时候很漂亮。 但她基本上不笑。 “准备一下,等卫国礼部尚书来谈判。”云居雁拿玉玺盖章。“这份文函四天后发滨京。” # 埃及的婚俗与精灵国不同。 艾德琳换上盛装,戴金红披纱。 彩绸将她和苏丹的手绑在一起,宫殿正中挖了一个正方形的池,里面火焰滔天,池旁修了七级台阶,每级台阶上摆着不同的花卉。 她和苏丹绕着这个火池走七圈。 周围的人对空抛洒鲜花。 “你要听话。”苏丹说。 他年逾四十,高鼻深眼,很难说长得帅不帅。 “好的。”艾德琳回应道。 “不。”苏丹皱起眉,“你要说是。” “是。”艾德琳从善如流。 “这里不是你们翡冷翠。”苏丹走在前,花瓣落在他白色婚服上,成簇,“我们信唯一的主。” 艾德琳烟视媚行,“我会尽快改信。” “很好。”苏丹满意了。 他原本很嫌弃艾德琳是再嫁之身。 但联姻嘛,不能挑三拣四。 “这是大王后。我的表姐。”绕着火池走七圈,两人成婚,苏丹引艾德琳来到后宫。 一个穿玫瑰色袍子的女人迎了出来。 她和苏丹长得很像。 一样的棕色眸子与黑色长发。 “您好。”女人跟她打招呼,“我叫亚历山德拉。” “我以为我是正妃。”艾德琳有些不悦。 “没关系,在这里每个妃子都平等的。”亚历山德拉说,“不分高低,都是大王后。” “我懂了。”艾德琳也很客气,“你也知道,这是联姻,我不会和你抢什么。” 此时苏丹已经离开了。 亚历山德拉望着他的背影,“哎,你抢了我也无所谓。”苏丹走后她一秒活跃起来,又是一条鲜活靓丽的生命,“希望您身上的诅咒能保佑我和我的儿子。”她挪揄。 艾德琳名声在外。 嫁谁谁死。 “这得看我兄长。”艾德琳很敷衍的说。 到晚上她收到了一份奇怪的礼物。 礼物是蓝色琉璃盒。 她打开,里面是一封信,信上洒着香水,是紫罗兰的味道。 艾德琳展开信。 是拉丁文。 字迹很漂亮,但很陌生。 ——艾德琳公主敬启。一别经年,特奉厚礼以贺新婚。 落款是一朵鸢尾花。 艾德琳觉得她又要守寡了。 她笑颜如花,用蜡烛烧毁了那封信。 信化为灰烬,她乔装打扮,乘船去亚历山大港,与她的军队汇合,逃回翡冷翠。 当晚苏丹暴毙,死于银环蛇毒。 切萨雷真实质疑人生。 他发誓下次看谁不顺眼一定要抢先一步下毒。 每当他动了杀意,该死的人总会稀奇古怪的惨遭毒杀。 他面对苏丹的尸体大摇其头,带兵打出开罗,一路上在寻思他是不是有某种特异功能。 很快他意识到这并不是特异功能。 切萨雷面对了教皇的怒火。 教皇抬手给了他一耳光,打掉了他一颗牙。 白色的牙染着血,落在厚厚的地毯上,一点声响都没有。 “斯里兰卡缺个总督。”教皇坐在御座上,高高在上不可一世,“你去南洋冷静一段时间吧。” 切萨雷在心中咒骂。 但教皇没有毒发身亡。 第41章 萧珞左手旅行箱,右手穿越仪。 她站在车辆川流不息的闹市中心叹气。 难,太难了,她怎么这么难。 她去了无数个世界。 有的时代比当前落后,有的时代超前。 在未来武器确实出售,但只对国售卖,她好不容易找到其他路子,却发现穿越仪限重一吨。 一个直升机好几吨。 萧珞很绝望,又穿越回滨京。 她这趟旅程的唯一收获是几盒小点心跟几套衣服。 她往别宫走时发现大家都在看她。 寒风阵阵,她冻的瑟瑟发抖。 进门后与落地穿衣镜打了个照面萧珞才发现问题出在哪里。 她穿着现代的衣服回来了。 白色蕾丝半袖旗袍,配十厘米高跟。 她弟在会客,看了她一眼,“你回来了?” 萧珞看向谢袅,颔首,十分高傲坦然,“谢博士。” 谢袅硬生生地将一句伤风败俗咽回去。 那裙子不伦不类。 他一时眼中只有眼前丽人那雪白藕臂。 “见过昭阳长公主。”谢袅费了很大力气才将视线挪开。 “博士可曾耳闻洛神赋?”萧珂说。 谢袅一愣。 他们刚刚讨论的话题是谢希入宫事件。 这和洛神赋有什么关系? 他突然打了个寒噤。 写洛神赋的人车/裂,诛三族。 谢袅环视左右,周围披甲持刃的禁卫无数。 刀映烛光。 他所有念想烟消云散,只余汗流浃背。“臣告退。” 他跑了。 原本他是来据理力争的。 平亲王下旨要谢希入宫为贵嫔,这还勉强能忍,大概君后必须是北朝儿郎。 但另一份旨意隔日下到玉家,玉家家主封的是贵妃。 两人同是家主,谢家远比玉家势大,而且玉家主是个女人,最后龙在凤下,这成何体统? 谢袅作为家主叔伯,这坚决不能忍。 但现在他不敢开口。 颜面是虚的,小命重要。 “我想杀了他。”萧珞盯着谢袅的背影。 “他快死了。”萧珂靠在椅背。 “他什么事找你?” “封谢希为贵嫔的事。” 萧珞眼睛弯弯,笑容如春日冰雪消融,“呦,你们这是要斩草除根啊。” “谢希死活暂时不确定。”萧珂说,“就狗男人,谁知是站是跪。” “元姜呢?”萧珞问。 “不知道。” 萧珂话音未落荣元姜出现,“找我干嘛?” 萧珞盯着元姜手里的芝士莓/莓,笑容变得诡异,“荣娘娘,为何您之前去过现代却不肯我说?我们应该分工而不是各做各的。” 荣元姜目光与萧珞一对,试探着说,“皮卡皮卡皮卡丘?” “多啦AAAAA梦。”萧珞狠狠的跺了下地板。“你弱智不啦?”她质问,“你为什么不早说你能穿越到现代?” “这不是考虑到您的面子嘛。” “我怎么可能为这点事下不来台,大家谁也不差于谁,我想得到你能想到这很正常。”萧珞想掐荣元姜,“眼下办正事重要。” 正事有二: 查询神族来历、弄到更先进的武器。 别的都是浮云。 荣元姜扮鬼脸。“略略略,才不是,你会嗷一声打爆我的狗头。” “啊,我给你买衣服了。”萧珞打开旅行箱,“现代的衣服很漂亮。” 她给荣元姜买了一件旗袍和一件晚礼服。 荣元姜打开,好熟悉的牌子,果然是香奶奶的小黑裙。 看来香奶奶与DIOR烂大街。 旗袍好漂亮,应该是定制的,是民国风,丝绸质地,大敞袖收腰齐踝,浅绿色底上面绣百蝶穿花。 萧珞将点心和送荣宪及荣宜的裙子挪出来。 礼服包装太好,十分占地方。 她不得不买了一个留学生用的最大行李箱。 最后她献宝一样拎出来另一个礼服袋,“我给你买礼物了。” 荣元姜原本以为是西装。 萧珂打开衣袋后元姜一秒笑场。 大正和服——鹅黄二尺小振袖立领衫,墨绿行灯袴裙,淡绿枫叶蕾丝羽织。 “超贵的。”萧珞说。“这一件顶阿姜那两件,我为了一碗水端平就买了这一条,你喜欢我下次帮你买。” 和服比礼服还贵,好奇怪。 她又翻出来一个鞋盒子,递过去,“试一试嘛。” 人偶娃娃把宫女都赶出去,拿着衣服和鞋走了。 萧珞和荣元姜开始嘀嘀咕咕。 “我觉得刘亦菲好看。”萧珞八卦。“她妈妈更漂亮。” 荣元姜掏出手机找自拍,“万老板也可以的,颜值挺能打。” “哎,你怎么弄到的合照?”萧珞一张张的往后翻。 “给他们拍的电影或剧投点钱就行了。”荣元姜炫耀,“我是东家爸爸。” 萧珂换了衣服出来。 “是不是很漂亮?”萧珞一回身,打量片刻,感到惊艳,故十分自豪。 她是一个有审美的女人。 这件裙子她一眼就相中了,可惜的是日系衣服对平胸友好对她不怎么友好,整体效果出不来。 荣元姜视线跟着萧珂走,迟疑三秒,掏出手机,“小萧妃,来,换个坐姿。” 是时候欺负古代人了。 “等等。”萧珞打开首饰盒,“我先给你换个发型。” 她用便携式卷发棒将萧珂腰以下的发烫成大波浪,再拿发带绑了一个高马尾。 她特别想烫这样的大波浪,但怕这样招摇过市直接C位出道。 “你头发没以前好了。”萧珞捧着萧珂的发尾,“分叉了。” 萧珂低头看了一眼,“哦。” “你这样侧坐着。”萧珞端详了下,“手搭椅背上,垫着你下颌,对,再靠过去些。”她挪了几盏灯过来,“你左腿搭右腿上……不不不,并上好看些。” 裙子不够蓬。 她把放着一捧水晶玫瑰花的花瓶端到案上,再将萧珂的头发沿着他身材曲线铺衬开。 “好的,拍。”萧珞吩咐荣元姜。她叮嘱萧珂,“别眨眼。” 荣元姜拍了几张。 萧珞凑过去看,“像素挺高的。”她颇为得意,举着手机给她弟看。 照出来效果好漂亮。 她弟在神游,回过神后扫了一眼手机,问,“未来是什么样子的?” 萧珞把手机还给荣元姜,迟疑片刻,“仍旧民无所养,老无所依。”她换上红色高跟鞋站在镜前,“有钱人只是肥肉,但能活的很体面,和现在没什么区别。” 荣元姜跑回去换礼服,又出来转圈给她看,裙摆如孔雀开屏般散开合拢,“有区别,我们哪有WIFI,电视,电影,飞机,地铁,电磁炉,我们连水电暖都蹭的沈月饼。” 电缆还没修到滨京。 这导致她很怀念现代的自来水和电灯。 “晚上把其他事安排一下,明天你与元姜跟我来一趟。”萧珞对萧珂说,“我要带你去趟医院。” “我其实无所谓,随缘了。” “但我有所谓。”萧珞走过去,拢了一把人偶的长发,“我知道你想死是因为身上难受,我看着也心疼,现在有办法我们试一试好不好?” “我没空。”萧珂回绝。 “你晚上也办公?”萧珞扬眉。 “兴许历史上我就是这时候死的。你这算干扰历史进程,”萧珂开了一个令萧珞浑身不适的玩笑,“我死的早点尸/体好看些。” 萧珞差点一耳光抡过去。 但她觉得她这巴掌会打死人。 “你可以选自己来,我们也可以联手打晕你。”荣元姜瞬间与萧珞达成共识,她给了一个方案。 “你大可一试。”萧珂望了眼窗外。 滨京太靠北了。 八月鹅毛大雪纷飞。 “又下雪了?”萧珞回来时没差点冻死,此刻看见外边雪花簌簌而落忍不住吐槽,“我们是不是活在冰川时代?” 燕京天寒地冻,从秋天下雪下到夏天,就三个月的春暖花开。 更别提滨京。 有时六月还下雨夹雪。 萧珂推开窗,伸手出去,接了一捧雪,又合上窗。 殿里很暖,几秒钟的时间雪就化了。 雪水顺着他指缝滴下。 萧珞心中一凛。 下雪了…… 她想起那个平行时空里萧珂说的那句“我只是想最后看一次雪。” 萧珂用手帕擦了下手,“埃及的苏丹死了,翡冷翠暂时顾不上神域,云居雁会提议以人换人,我们嫁过去一个公主,她们将季怡真送过来。”他注视着萧珞,“她可能会点名要你。” 神域对卫国的了解远超他们对翡冷翠的掌握。 毕竟文明同源。 荣宜姓荣,代表了辽东一派。 云居雁会要个能代表河西一派的人做天后,为防变故,以求双重保险。 萧珞问,“你有先手?” “维尔利特国主中的毒不是银环蛇毒。”萧珂道,“你不愿意的话和孙宁妃说你要与云居雁单独谈判,届时告诉云居雁这句话就可以了,她会换人的。” 他提裙迈过行李箱和一地礼盒,要回寝殿。 “站住,为什么要我和孙宁妃说?”萧珞抄着手。 “不为什么。”萧珂补上一句解释,“我不太想管外务。” 萧珞踌躇些许,“等我一下,我有事要跟你说。”她手在元姜肩上按了一下,“你不用回避。” 她走的时候拿走了穿越仪。 雪下得很大,连成片,风太烈以至目不能视物。 萧珞哆嗦着手调了穿越年份。 她在去过的时空中选了一个科技最发达的坐标,调试完毕,将屏幕锁定在确认界面,随后接了一捧雪,扣在脸上。 她不确定那番话是不是遗言。 但她确定雁南归救不过来。 这种毒药很难找,不会莫名其妙的出现在逐月手里。 这里又没有一个死掉的季熙宫能拿来续心弦。 萧珞合眸,久久默然静立。 “你去跟平亲王说,要她现在来行宫一趟。”她吩咐云鸯,“告诉她从今晚起她欠我一个很大的人情。” 云鸯不解,但照办。 萧珞擦了把脸,转回殿中。 萧珂坐在那里等她。 荣元姜在顾镜自怜。 萧珞拿起提包,掏出格/洛/克,上/膛,对萧珂开了一枪。 第42章 枪没配消/音/器。 萧珞觉得这一声枪响简直惊天动地。 开/枪的瞬间她被禁卫擒下,牢牢按在地上。 “放开她。”萧珂按住左锁骨处的创口,“我无碍,你们下去吧。” 这句话没有任何说服力。 禁卫松开了萧珞,但迟疑的站在殿中。 萧珂提了声调,吼,“都出去。” 禁卫与宫婢这才退至殿外。 萧珞沉默与他对视。 她确定她进殿时萧珂头发是披在背后而非拢在胸前。 几分钟后荣元姜当机的脑子终于成功重启。 “你干什么?”荣元姜吓呆了。 她要往外冲,却被萧珞死死扯住。 “动脉从那个部位过。”萧珞开口,“放任不管的话以你当前的身体状况十分钟内就会死。”她逼自己看着萧珂,“我受够了,我恨你。如果不是因为你这个拖累我那些年就不会过的那么辛苦。” 还好萧珂没什么表情变化。 萧珞相信如果他神情中流露出一丝痛苦,她会给自己一枪。 她攥紧荣元姜的臂,越握越紧,“我如今一无所有,皆是拜你所赐。” 她不能理解萧珂为什么有寻死的念头。 他来得及拢发却不躲。 萧珂想站起身,但未遂,他松开压住伤口的手,有些眼神涣散的靠在那里,他对萧珞勾唇笑,三分释然四分解脱,“书橱里有一个银色箱子,你拿走吧。” 萧珞松开荣元姜。 他接着说,“把荣元姜带走。” “死是一件很痛苦的事。这个过程十分煎/熬,”萧珞用她最冷漠的语调说,“你会觉得很冷,很困,很痛,最后麻木。” 萧珂合眸,不再说别的,不知道是不想说话还是没力气继续说话,也可能是已经晕了。 荣元姜浑身发抖,她猛的抬手,朝萧珞打去。 萧珞在空中擒住荣元姜的爪子,“去找箱子,我有办法救他。”她走过去,横抱起萧珂。 动脉伤出血量很大,她的衣袖和半面裙子马上全湿了。 这时荣宪闯了进来。 荣宪站在门口,偏头合眸以遮掩她的惊愕。 再睁开眼睛时她面无表情,扬声问,“你?” “我。”萧珞说,“从现在起你欠我人情。” 她垂首看萧珂,目光柔和,又望向荣四,“除非我动手,不然他任何的一种死法都将算在你的名下。” “等我回来后我要和你谈一笔生意。”萧珞平静说,她拿出穿越仪,正要点确认。 荣宪挥退左右,冷笑,“你没资格和我谈条件,”她沉默数秒,“我的长姊,我将为你今晚这出闹剧负全责。” 萧珞确定她没听错,“你叫我什么?” “我父姓萧。”荣宪冷漠的看着萧珞。“他姓荣,你弟是李月丹,舞阳大长公主杀的是亲子。” 这时荣元姜提着箱子冲出来。 萧珞按了确认,“我会把人活着带回来的,围别宫,封锁消息,孙宁妃不想现在接盘,你们有谈的余地。” 就这几秒的耽搁,荣元姜也跟着跳进了时空门。 # 谢府。 谢徽见叔父回来,匆忙迎上去,“怎么样?” 谢袅摇摇头,他看向谢希。 谢希只是笑,“好。” 他是谢家嫡长孙,自生下来还未曾受过这等屈/辱。 谢希在想白绫好一些还是横剑自/刎死得更快。 自/刎吧,白绫这个死法太女人了。 他提步要走。 谢袅说,“雷霆雨露,皆是君恩,是恩是/辱,我们都得受着。” 南陈已亡。 他们只是客居他乡。 他重重的拍了一下谢希的肩,“惜越王卧薪尝胆,十年磨一剑。” 谢希抬头看向自己的叔父。 “名分不重要,大丈夫能屈能伸。”谢袅说,“只要你是未来太子或太女的生父,我们谢氏将再度显赫。” 玉家主是女人。 “女主天下时不论嫡,只论长。”谢袅也有些痛苦的闭上眼,待谢希走后他吩咐下人,“看住他,别让他寻短见。” # 2263年2月23日,波士顿,MGH。 萧珞一身血衣坐在急诊候诊区的休息室。 荣元姜拎着一个巨大的箱子,贴墙站着,以求离她最远,“你到底要做什么?” 她迷惑了。 “我搜出来一瓶雁南归。”萧珞看着手上的血。“信不信由你,他多半会今晚喝。” 她连去洗手的想法都没有。 “他小时候生病难受就试着死,这事对他而言常规/操/作,而且就算你能把他弄来,除急诊急症外任何治疗和检查都要签知情同意,你觉得他会签吗?”萧珞捏着鼻梁,她不想回忆往事,换了话题。“刚刚荣宪说她是我妹妹。” 荣元姜将箱子放下,“停,你有带信用卡或者钱吗?” 萧珞低头打量着自己,“我是白痴。” 两人目光最终汇聚在箱子上。 荣元姜跪下,打开箱。 箱子里只有两样东西——金条和两封信。 “你觉得医院收这个吗?”她拿起一根金条。 # “没事,我可以自己走。”荣宜扶着墙。 她也是惨。 去超市买个菜不小心把脚崴了。 再穿细跟高跟鞋她就不姓荣。 玉箫扶着她,“小心点。”她挪揄,“您干活要工钱。” “这是我第一次做家务。”荣宜蹦蹦哒哒的往电梯走。“你差不多点,乱要什么自行车。” 玉箫的车停在急诊大楼附近,外边下雨了,两人打算从楼里绕,途经候诊室时荣宜眼角余光扫到一片红。 一个姑娘一身血的坐在那。 又有枪/击/案? 这里的治安没救了。 荣宜看那姑娘也是亚裔,连忙搭讪,“How is everything……”姑娘一回头,她看直眼了,赶紧扯玉箫,“看看看……好漂亮……咦……” 萧珞循声望过去。 这女人怎么和荣宜长得一模一样。 荣元姜也转过头。 这英语元音发音不太行啊。 那个姑娘穿着家居服,外边罩着白色齐膝狐裘,说,“我靠,隔壁姐姐萧珞珞?” 七字连用奠定此女身份。 “荣二孬?”萧珞彻底不知道怎么回事了。 荣二孬怎么会在这里? 难道荣二孬姓楚,也是捡来的孩子? 她拔下簪子,试验了下。 簪子冷冰冰的躺在她手心,一丝变化都无。 这里不能用魔法。 荣宜肯定不是瞬移来的。 “你姐托我带句话,她要打死你。”荣元姜火速判断出这个荣宜就是荣宓要找的那位,“我是另一个平行宇宙的元姜。” 荣宓交代她如果碰到她这边的荣宜一定要请家法先揍这个混账姑娘一顿。 “先说一件要命事。”萧珞问,“你有信用卡和钱吗?” # 几人花五分钟弄清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之后坐在这里浪费五个小时叙旧和吐槽各自的人生悲惨。 只有在辱/骂/苍天时人的悲喜才是相通的。 医生出来,问谁是家属。 萧珞不敢听。 荣元姜说她会哭。 最后荣宜瘸着腿过去,先问了个问题,“人还活着吗?” 得到肯定答复后她对荣元姜比了一个中指。 萧珞才松了一口气。 医生和荣宜出去谈了几句。 荣宜回来后与玉箫嘀咕半天。 玉箫拿着卡跟医生助理下楼,半小时后回来。 她带回来了一张很长的账单。 荣宜收好信用卡,粗略扫了一眼账单,震惊,“手术费半小时三千块?” 资本主义好。 她不敢看总价。 “你收金条吗?”荣元姜将一个银色箱子搁在茶几上。 “我还有大半箱。”荣宜做足心理准备才查阅了总额,“我是布鲁斯·韦恩,超级英雄。”她左腿搭在右腿上,狐裘半拢,“我拯救了世界。” 艹,她弟这条命好特么的贵。 “你穿的是棉拖鞋和休闲裤。”荣元姜一脸鄙夷。“邋遢鬼。” “ECMO开机四万,一天两万。”荣宜阴阳怪气的说。 “您姿容绝代,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人见人爱,”荣元姜火速改口,“倾国倾城,国色天香。”最后她实在想不出来别的了,“车见车爆胎……”说到此她才想起来不对。 荣元姜狞笑,“荣二孬,你金条是从谁哪里拿的?” 荣宜哆嗦了下,往萧珞怀里躲,“珞珞姐。” 荣元姜从不当着萧珞面打人。 # 荣宪迫不得已,再次封城。 早朝后她声称身体不适,去了长春宫,叫御膳房送了一碗刨冰。 她捧着碗边吃边思考人生。 都什么破事。 她真是红颜薄命,命途多舛。 正感伤郁闷,女官通报郑卿求见。 次辅郑卿拿着一份文函,进门一句话:“老子他妈的不干了。” 荣宪咣一声把碗重重的放在几案上。“滚出去。” 郑卿往后退了半步,没滚,“我不干了,都什么破事。”他将那份文函递过去,“我看透了,礼部就是吃力不讨好,我要换个地方。” 他与荣宪和萧珂两人年少相识,私交相对不错。 荣宪帮他抛过尸,萧珂替他杀过人。 公事上寸土必争那是没办法。 所以私下里他喜欢跟这两人发牢骚。 萧珂会面无表情的听完,内心可能也是老子他妈的刷屏。 荣宪会在他开口时骂滚,但并不会真的叫人把他扔出去。 荣宪打开文函。 信纸上有神域的鸢尾花图案。 纸上字迹清秀,内容有毒。 ——如今翡冷翠已自顾不暇,我朝与卫国联姻意义已失,若您当真有诚意,不如互结秦晋之好,神域自愿奉西秦皇,愿卫国也奉一亲王。 落款云居雁。 她抬眸,“给孤把沈节叫过来。” 郑卿去找沈节。 沈节在家里补觉,睡的昏天黑地,被叫起来很气,就顺口问了句:“怎么了?她不是不舒服内阁停摆三天吗?为什么突然找我?” 荣宪说头痛。 萧珂又报病,据说是心衰骤发。 她习惯了。 郑卿前因后果一说。 沈节一声卧槽。 她从抽屉里翻出一枚钻戒,戴在左手无名指上,“给我……”她纠结了下,决定选个男的,“把李月丹和萧玉珠叫过来。” 萧玉珠是旧朝阁老,如今已经退,膝下四女二子,幼子萧梧未成婚。 李月丹公证,萧玉珠一脸我他妈但还是卖了自己儿子。 沈节当场成婚。 感谢荣元姜,感谢萧升鸾,感谢萧逐月。 因为他们三人的一盆烂账与感情纠纷,卫律改了,如今有婚书就算成婚,可以不问亲纳吉拜堂摆席。 婚后沈节去了长春宫,“你找我?”她举起左手。 荣宪:智障。 沈节脑子有坑。 “要不您委屈一下?”沈节用一种玩世不恭的语气说。 “做梦。”荣宪早已经想好怎么办了,“让秦王去。” 那出血量……她不太信萧珂能救得回来。 那人身体状况很差。 “秦王?”沈节如黑曜石般的眼睛一转。 “秦王萧升鸾。”荣宪冷笑。“告诉礼部先议她和天帝的事。” 那不如借此机会先册了萧珞,把她送去西陆。 如果萧珂真死了,季北媛等人请杀萧珞偿命以作出抚慰河西诸州的姿态,她好有借口保萧珞那条命。 “珞珞人呢?”沈节好奇,“我好久没见到她了。” “鬼知道。”荣宪端起碗,挖了好大一勺冰。“你下去吧。” 沈节笑的诡异,“你很招打的。” 荣宪这句话让她手痒痒,想揍人。 但荣宪长得漂亮。 她忍了。 “传季北媛和杨曹娥。”荣宪吩咐近侍。 “到底怎么一回事?”季北媛就在宫中,是以她先到了。 荣宪下令从不解释。 但封滨京有些莫名其妙。 她直觉出事了。 “萧珞。”荣宪只来得及说了两个字。 因为说谁谁到。 萧珞凭空冒了出来,穿了一件齐膝格子裙,白色牛皮高筒靴,“跟我来。”她不由分说扯着荣宪,要荣宪和她一起走。 第43章 “等曹娥到后你们先在此等着。”荣宪吩咐。 萧珞将她带到了未来。 “不要慌,这是2263年。”萧珞收好穿越仪,“这是楼……” 荣宪肩一扳,除去外袍抱在手里,很快拆发摘冠,飞速的改了一个马尾。 萧珞有一种她和荣元姜都落人一步的预感。 荣宪掏出了手机,一脸你智障的神情将外袍塞进她怀中。 “哇哦。”萧珞一时哭笑不得。 “你以为轮船、坦/克、装/甲/车与各种船载车载/炮/是我们自己研发出来的吗?”荣宪对天眨了下眼。 萧珞看着这个动作一时恍惚——她也喜欢这般对空抛媚眼,“对,楚青鸾是双系。” 荣元姜能办到的事逐月也能办得到。 她只觉得上苍对她露出一个嘲讽的笑。 这世情何等的啼笑皆非。 “你叫我来做什么?”荣宪问。 “我想告诉你人没死。”萧珞借了玉箫的车,驱车带荣宪到了医院,“你们这种人都眼见为实。” “我很好奇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荣宪站在CCU病房的玻璃墙外。 “你没必要知道。”萧珞说,“没意义的战争不必打。”她扫了一眼来往的护士和坐在TELE监护屏前的医生,相信这群人听不懂雅言,她说的很冠冕堂皇,“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我不想有生之年见我的故土沦为殖/民/地。” 荣宪盯着那群医护看了半天,“翡冷翠去年以异端/邪/说/罪判了数万例,从各种意义上说,我们不会活着见到那一天的。” “所以你还是欠我人情。” “你要见李月丹吗?”荣宪问。 “不要。”萧珞回绝,“他是男人不是伪娘或扶她。” “送我回去。”荣宪按亮手机屏,看了眼时间,“等他情况稳定下来后叫他来找我谈,我得去交代北媛和宝镜几句。” 这时病房的门开了。 荣宜扑过来勾住荣宪的颈:“四妹,我想你了。” 荣宪不得不屈膝搂住荣宜,“你怎么在这里?” 她质问萧珞,“你为什么要把她带过来?” 萧珞屈指敲荣宜脑壳,“她是另一个时空的。” 荣宪被荣宜拖走了。 萧珞这才进病房。 荣元姜坐在空调下,有些失魂落魄的抱着箱子。 萧珞上去一把夺过箱子,取出那两封信。 信封上没写哪封信给谁。 “你先看?”她递信给元姜。 元姜摇头。 萧珞选一封拆开。 纸里夹着一张卡,上面写了一串数。 她将运通百夫长黑金卡和信给荣元姜,“这串数是什么?” 荣元姜扫了一眼,“瞬移坐标。”按规律推导了下,“落点应该是个现代社会。” 萧珞很气的撕开第二封信。 这封信是一张A4复印纸,白纸一张。 萧珞揉皱那张纸,狠狠的扔进垃圾桶里,之后起身,走到病床前,在床上坐下,背对荣元姜。 体外循环泵就在她旁边。仪器运转时会微微左右晃动,像真的心跳。 “我妹妹杀了你父母。”萧珞合眸,攥紧了裙。 荣元姜木然看着窗外的高楼大厦,“我可以和任何人一笑泯恩仇。”她仰起头,“唯独阿宪不行。” 她鼓励荣宪自己闯一片天,女人应建功立业,人生在世短短几十年,能快意恩仇何必委曲求全。 谁料荣宪夺辽东——那是她的东西。 萧珞替萧珂掖了一下被子,“所以,那就这样了。” 荣元姜捂住嘴,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不是你的错。”萧珞说,顿了一下,“不是我们的错。” # 约瑟芬忙完一天累的腰酸背痛。 做甜点面包是个体力活。 她有些自嘲地想,还好现在面粉供不应求。 她伸个懒腰,问艾米丽,“要出去吃晚饭吗?我知道一家酒馆,他们的馅饼特别好吃。” 艾米丽锤着肩,“不了。”她很颓废的坐在一边,“我在想会不会有一天被饿死。” 她们原本会往面包里放蔓越莓和葡萄干。 现在面包越变越小,只是荞麦面烘培。 难吃得很。 即便如此,出炉后也被大家一抢而空。 “不会的。”约瑟芬说,“会有办法的。” 她将野花修剪了下,搁进花瓶,喷上水,让花朵看着更鲜艳。 无论如何,她要认真的活着。 吃饭,出去玩,哪怕今年一件新裙子都没有,她也要将旧裙子仔细熨好。 “我们最后会吃树皮的。”艾米丽很恐慌的说。 “相信主。”约瑟芬握着十字架,“主不会那么对我们的,过了冬天就好了。” 春天会有新的粮食种下去,秋天收/割。 她摘了围裙,走去市中心的酒馆。 苹果酒屋卖世界上最好吃的猪肉馅饼和白酱千层面。 但今天酒屋的气氛有些不同。 一个男人站在酒桌上,“这是我们的国家。我们才有权力决定是战是和。” “世界上没有主。”他高举双手,“如果真的有主,为什么我们要挨饿?受冻?” “我们不需要主,不需要战争,我们要面粉,我们要米。” 一时群情激愤。 “我们要面粉,要牛奶。”另一个男人说,“但他们宁可将牛奶供奉给圣/母/相也不肯分给我们。” 站在桌子上的男子冷漠的看向走进门的女子。 # 美泉宫。 王煜在帮切萨雷收拾行囊。 “很抱歉不能带你一起去。”切萨雷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里,另一只手一直在叩桌子,“我会很快回来的。” 过了会儿他觉得不对劲,“王储妃呢?” “好像是出去了。”王煜不关心王储妃的去向。 一个女人,相夫教子的管家而已。 他承认女人能兴风作浪,但毕竟是少数。 几百年来也就出了荣宪那么一个异类。 # “王储妃有何高见?”男子问。 “向主倾诉很正常,如果你听到了主的回应。”王储妃一袭紫色长裙,“那证明你是精神病。” 她话音刚落全场寂静。 “我和你们站在一起。”王储妃丢下她的帽子。 桌上男子不得不让位。 王储妃站上桌,“世上没有主。”她宣布,“国家是所有人的,我们的意志和我们的声音应该被听到,战争应该为民众谋求利益,发动一场战争的目的应是为了让我们过上更好的生活。” 她摔了酒瓶,“而非为了虚无缥缈的主。” “去他妈的异端邪说。”王储妃扬声,“去他妈的女巫罪。去他妈的主。去他妈的上帝。” # “我讨厌输。”切萨雷语气平静,但微微颤抖的手暴露了他的怒意。 “没关系,我们只需要赢最后一局。”王煜帮他选带哪些衣服,“您就是至高无上的皇,一统东西两陆。” “你有什么办法吗?”切萨雷笑了。 东陆人长于不见血的争斗。 “我们用异端邪说和女巫/罪处理尸/体。”王煜精心的摆置好领结,“这么好的罪名,为什么只用来善后?”他接过子爵递来的真丝睡衣和外袍,叠好放进箱子里,“谁反对你谁就是背叛主,背叛国,谁就该死。在东陆,皇帝就是国家,这世上只有一种声音。”他笑,“你的说话声。” “这个国家只应有一种意志,你的意志。” 切萨雷走后,暗卫跪在王煜面前。 王家的乌衣卫还有几千人在世,被他带到西陆。 王煜问,“卫国有什么动向?” 暗卫说,“楚皇册谢希为贵嫔。” 王煜眉轻轻皱起,随后展颜一笑,“他们是自寻死路啊。” 他微侧头,对暗卫说,“记住了,永远不要折辱一个男人。” 因为代价是命。 # 萧珂不认为世上存在天堂地狱或来世。 所以他醒过来时只觉得荒谬。 他依然活着。 房间很静,只有仪器的滴嗒声。 “躺着别动。”很快萧珞的声音响了起来,她对天花板抛了个媚眼,“我有话问你,你先编编答案。” “生气吗?疼吗?想不想报复我?”她很俏皮的歪着头,“荣泠这个名字你熟吗?应该很熟吧,元姜天天给她弟烧纸钱。” 萧珂下逐客令,“我没事,你不用一直在这里。” 萧珞笑的特别开心,“孩子,这是2263年,大清早亡了,我们的去留你现在说的不算。”过了十几分钟后她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问完她透漏标准答案:“你可以说你有嫉妒心想独占我这个姐姐。” “你的演技好差劲。”ABCD四选一已知正确答案是A萧珂填的答案是E。 萧珞这才松了一口气,有些生气的说,“死了一了百了,诸事与你无关对吗?” 萧珂不想和萧珞说话,“你觉得一枪/毙/命不解恨?” “二孬往你身上砸了好多钱。”萧珞拿起旁边的拿铁,她险些和星巴克柜员打起来。“特别多,好几百万。” 她说要那个打发的奶油。 星巴克柜员听不懂,给她加了稀奶油。 “主动脉血管置换,锁骨下动脉置换,”萧珞逐项列举,“输血,输白蛋白。”她不笑了,“自体心肺体外修复联合再植……” 虽然医生说没意义。 修复不等于完全恢复。 病人基础条件差,手术创伤太大,都不一定能活到伤愈,多半第一个月就因术后合并症死了。 “你自己加一加好了。”萧珞坐在床边,“医生说你活过头一个月的概率只有百分之五,但我觉得你运气其实还成。我赌了。您真是红颜祸水,教人荡产倾家,反正我和你亲生姐姐是大把金子砸下保了你这条命,你不能让我们血本无归。” 她见萧珂不答话,就问,“我在跟你说话。” “我在听。” “对不起打了你一枪,但老子下次还敢。”萧珞低声说。“你还年轻。这个世界如此繁华你离阅尽千山远着呢。” 萧珂说话声音过于轻微,以致于萧珞只能读唇语,“把我/火/化/了。” “元姜被关在宫正司。”萧珞突然说,“我没来得及带她走。你要死了荣四会将我那一枪算在元姜头上,把她殉了。” 她目光落在心电监护上。 屏幕上除正常导联外还显示着SWAN管测的肺动脉压与各瓣膜处的压力差。 数秒后萧珂问,“元姜呢?” “和荣宜在一起。”萧珞回答,“她在研究怎么用甘蓝和鸡蛋意大利面做炒河粉。” 萧珂又睡过去。 “你不是想死吗?”萧珞露出个笑,她俯身轻声对萧珂说,声音低的几近呢喃,除她外没人听得见,“说真的,你现在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破孩了,想死就死想活就活,我多的是办法让你求死不能。你跟我斗,呵,天真。” 第44章 荣元姜第若干次端上来一盆卖相很诡异的炒面。 萧珞当即皱眉。 荣宜这套别墅位于郊外,前有希腊式雕像后有喷泉,落地窗外是山林,此时正值四月,嫩绿的叶子铺陈开,一派春意盎然。 溪流湍急,有加拿大鹅停下来喝水,松林中松鼠乱蹿,远处山顶还有尚未消融的雪。 目光拉回来,描银大理石桌子上摆着这样一盆菜。 “我尽力了,大家将就着吃,这次味道是还原的,我发现问题是……”荣元姜拉开椅子坐下,卖了个关子,“没有生抽。” “这个就是酱油。”荣宜打开冰箱门,拿出来一个玻璃瓶,上面还有喷雾口,“那你加的是什么?” “我在亚马逊上买了一瓶蚝油和老抽。”荣元姜指了一下垃圾桶里的快递包装。“你怎么在波士顿?这里好乱的。” 她刚刚看了一圈新闻,弄清当前的体制。 人类进入太空后太阳系很快分裂为两派——近太阳系和远太阳系,内/战数年后合并为太阳系联合政府。 总执政官由普选产生,一届任期十年,可连任三届。 今年又是大选年,四月内部提名已定,近太阳系推出人选是火星总秘书长安东尼·怀特,远太阳系推出的人选是前任三军总司令叶琳琅,终选演讲定在北美波士顿哈佛大学旧址,现在的军事博物馆。 所以整个波士顿进入疯狂状态,街上乱哄哄的,治安一塌糊涂。 “我要赚钱呀,贴补家用。”荣宜用筷子夹了一点意大利面,“我不能只出不入,瑞银金价波动太大,我觉得我亏。” 她尝了下,“姐,这面条煮的时候要加盐。” 荣元姜死不认错,“少吃点盐,咱家遗传心血管不好,小心高血压。” “咱家遗传先心,不遗传高血压。”荣宜站起来拿了盐罐。 “你现在在做什么?”萧珞问。 荣宜正坐,很严肃,“我是竞选经理。” 荣元姜把筷子掉地上了。“你是什么?” “我给叶琳琅当竞选经理。”荣宜更正,她用厨房纸擦手,点了下玉箫。 玉箫拿手机订外卖。 荣宜去书房拿下来一个箱子,“这是我从我姐那里偷的穿越仪。” 她原本是漫无目的的和玉箫周游世界。 但有一次她手欠将穿越仪恢复出厂设置。 她和玉箫直接穿越到了这个时代的地球。 这个穿越仪的用户名是DUAN,MINGYUE,下面有工作单位:EMORY UNIVERSITY。 荣宜google了下,凭借这两条信息找到了埃默里大学东亚文明部教授段明月和她写的论文。 当时她心里只有一声卧槽。 “这是段教授的论文。”她将一沓打印好的论文放在餐桌上。“里面提到对平行时空进行干扰以观察文明进程,在2261年出台法律,由于伦/理学争端,禁止一切平行时空实验。” 萧珞翻阅了下论文,“你是怎么和叶琳琅混到一起去的?” 荣宜冷笑,“我去过很多时空。” “所以?” “有一个时空的人也发现了他们的文明遭到了干扰,他们想了一个可以从根源上解决问题的办法。”荣宜翘着二郎腿,T恤半裙拖鞋,看起来完全像个现代人。 “即送一个孕妇到这个时代,让她在这里生产,让这个孩子成为此时空的领袖。” “这个孩子就是叶琳琅。”荣宜笑的也很缺德——大概这是祖传的缺德笑容,“我就见了一下叶子。” 那晚她们吐槽了七个小时。 以骂娘为主。 “不会反噬吗?”萧珞整理好论文放在桌上。 “会。”荣宜靠着椅子,“但叶子也没办法,她家人是那个时代的皇室,这就显出来家天下的弊病了,要是皇帝轮流做今年重新选就关她屁事了。” 昭节帝姬叶琳琅喜欢拉小提琴,梦想当一个音乐家。 但直接被按进军校,整军出征外星。 “竞选演讲结束后,”荣宜去拿外卖,“最高情报部会对她和安东尼开放情报部所有机密资料。”她脸上蒙有一层阴郁,“可是我感觉这事没那么简单。” “你觉得哪里有问题?”荣元姜倒是很喜欢她自己炒的这盆面。 “她们能创造出有异能的人可这个时空没有异能。”荣宜比了一个三,“远近太阳系内/战持续二十年但股市没有熔断。他们在疯狂外扩不停的与周边文明作战然而大家炸空船。” “空船?” “现在太空军服役人员全是机器人。”荣宜说,“就在星系最外围互相炸空船。”她耸肩,“你发动一场战争总归是要有目的的。” 战争特征是通货膨胀与金融危机。 避险货币汇率一路飙升。 国民生活靠配给。 所以荣宜断定这里的人类连同外星人在内都是在假打做戏。 但做戏给民众平/叛就够了,没必要上升到政体对抗的地步。 这也是荣宜想不通的地方。 “叶琳琅怎么说?”荣元姜相对长于军事。 “她质疑过,却被告知她的唯一任务是服从命令。” “你觉得她可信吗?” “她需要我制衡她本时空的母国。”荣宜去门口收外卖。 萧珞的关注点在另一个地方,“你全权代表你的那个时空了?” 荣宜呵了声,“是,季皇你有意见?” “我是原装的。”萧珞指了下自己,“我不是季熙宫。” 荣元姜挑了一块慕斯蛋糕上楼去找萧娘。 荣宜买了全套心电监护与呼吸循环支持设备——因为他们发现买仪器比住院便宜。 反正现在家里若干家务机器人,不一定要护士帮忙照顾。 仪器上荧光数字一直在变,整个房间温度调的很低,元姜进门时冻的打了个哆嗦。 小萧妃前几天醒过一次,之后又连日昏睡。 她想上去探颈动脉搏动,抬起手又落下。 心电监护开着,心电图不是一条直线,血压不高但还是有的。 元姜在想,萧娘会不会就这么睡下去,不知不觉的死掉。她坐在床边,俯身趴在被子上。 萧珂模糊的有一些意识和知觉。 元姜很不巧正好压到了他的胸骨上,开胸手术要断胸骨,他身体很差,伤口数月不会愈合。 就很痛。 他抬手按在元姜肩上。 “给我抱会儿。”荣元姜换了个位置,将脸埋在被子里。 她以为她养了三只幼猫。 可到头来这一窝没有一只是猫。 # 谢希在十月份入宫。 因梁王病重,礼乐暂停,册封典礼一切从简,日子也不是钦天监选的吉时,据说是郑卿随便圈了一个沐休的日子。 谢希觉得这是他此生见过最敷衍的婚礼。 内务府的人只给他送来了一纸婚书加贵嫔金印金册。 中宫笺表上的印也不是皇后之印,上面那四个字怎么看都不对劲。 因为那四个字是止戈戢武。 但他没想到最艹蛋的事在后面。 册封礼当晚,女皇荣宜驾临储秀宫。 两人对视数秒,女官宫侍告退。 事已至此,谢希认命,该有的礼节他还是要有,“陛下要在此处歇息吗?” 谢袅对他耳提面命。 让女皇怀上谢氏的血脉,重振谢家。 正常途径走不通那就旁门左道。 世间只以成败论英雄,不提手段。 谢希做足了心理建设。 女皇长得很漂亮,像个大姐姐,所以对他来说可以接受。 不料荣宜迟疑片刻,“朕和你不熟,你年纪太小,我睡不下去。”她拿了两个杯子,分别倒满了红酒。 “权当交杯酒。”荣宜勾唇一笑,她举杯一饮而尽,另一杯搁在桌上,“喝不喝随你。” 她丢下酒杯就闪人。 谢希很茫然。 盲婚哑嫁很正常,睡不下去这四字是他第一次听到。 她不是结过婚吗? 最后谢希哆嗦着手拿起镜子,再三确认他长得还可以。 这一晚上他都在思考荣宜为什么会是这么个反应。 第二天他什么都不想了,他想杀人。 翌日,荣宜赐给他一匹丁香色水光纱,叫他拿去做袍子。 这纱万金难求,一年蜀中产一匹,根本不在市面上流通。 但上面的花色是大团花金芍药,标准的女装料子。 赐女人做衣服的料子给他是什么意思? 是昨晚对他一番/羞//辱/仍不能令楚皇满意,今日特来踏面吗? 太过分了。 这意思是指他和女人一样/雌/伏吗? 对一个男人最大的/侮/辱/与嘲/讽莫过于此。 若剑在手,谢希可能冲冠一怒杀进乾清宫。 此时不得不忍气吞声,“臣谢恩。” 他跪的格外不情愿。 第45章 军事博物馆位于哈佛文学院原址,仿白宫样式。 礼堂能同时容纳数万人,一如罗马国会山。 叶琳琅是个长得有点甜的姑娘,棕发大波浪,她是混血,有一双漂亮的灰色眼睛。 “这是我姐姐。”荣宜指着荣元姜这般介绍。 “您好。”叶琳琅伸出手。 “见过帝姬。”荣元姜握住她的手。 “这里没有皇帝的。”叶琳琅笑起来很萌,怎么看都不像三军总司令,“平王不必见外,叫我名字就好。” 叶琳琅背过身去的一瞬荣元姜用口型骂娘。 凭什么荣宓封王她当王妃。 这个荣四不如那个荣四够意思。 哼。小气鬼。 “那边荣宪称帝了。”萧珞在她旁边冷不丁来了一句。 “所以那边通货膨胀,我们冷缩。”荣元姜自嘲。 候选人演讲大同小异。 萧珞听不下去了,她从礼堂出来。 大厅里是各个时代的武器展出柜。 民/国时代——远现代——近现代——星舰时代。 她逐柜看过去。 到了近现代那个柜萧珞黛眉浅皱。 柜子上有一个特殊的专栏: 自由军时期,2080年—2099年。 ——该时期全球/左/倾,人们失去自由支配婚姻、情感及言语的权利,一切行为服从调配,自由军由此诞生,史称二次文艺复兴……此时期是人类历史进程中的污点,我们应该正视这个时代,铭记我们犯下的错误,以防止悲剧的再次发生…… ——仅以此碑敬英雄先烈。 引起萧珞注意的不是铭文。 而是里面的机甲模型。 和云居雁带到耶/路/撒/冷的机甲一模一样。 她往上看。 上面是投影的各舰队飞船,一共四十八格,但第二行第四列的一格是空的。 她凑过去。 空格下有一行字:波塞冬号卷入时空涡流,不知去向,文件在内/战时期悉数焚毁,无法复原。 最显眼的地方展出的是自由军总司令黛博拉·恩肖的个人物品与权限卡。 黛博拉·恩肖,2055-2170. 全名黛博拉·伊莎贝拉·恩肖,生于巴黎,就读于巴黎高等师范学校……2066年成立自由社,2080年成立自由军并担任总司令职务……于2100年出任人类联合政府首任最高秘书长…… 展出柜上贴了一行字——真品,勿碰。 萧珞敲了下玻璃。 她笑了笑。 是仿弹玻璃。 2100,陆军二号准时停在博物馆门前。 士兵快步上前拉开车门。 文官长下车,最高情报部长官提着一个黑色密码箱跟在她身后。 文官长名叫伊丽莎白·斯图尔特,英裔。 博物馆地下十二层,机密会议室。 “请无关人等离席。”伊丽莎白站定,“以下文件只向候选人与竞选经理展示。” 竞选经理一贯出任总幕僚长,这是约定俗成的规矩。 “请四位宣誓,承诺保密。”伊丽莎白打开摄像头,“这是协议。” 荣宜提笔签名。 伊丽莎白递给他们每人一个胶囊,“吃下去。” 荣宜纠结了下,但她吃了。 她站在叶琳琅身后。 伊丽莎白收起文件,锁进箱子里,“如果诸位中有任何一人违反保密协议,我将核准BLACK OPERATION部门对诸位的暗杀令。” “知晓。”叶琳琅说。 伊丽莎白晾了她们半个小时,坐在那里玩手机。 闹钟响了伊丽莎白打开电脑,“请诸位阅读这篇论文。” 耶鲁医学院与加州理工大学教授联名著成,未发表。 题目:《人类意识形成突破——高维至低维的投影》 宇宙共计十一维……人类意识的形成是高维生命活动在三维空间的投影。 基因转录只能产生蛋白,单纯蛋白罗列在一起不能产生意识……而人的记忆与意识可归纳入量子范畴…… ……生物本身没有生命,没有自我意识……所有生物的自我意识活动来自高维生命……人类的意识与躯体是分离的……人类的身体可以量子化,解离重构……理论上量子可以在不同宇宙间穿梭…… 荣宜看东西快,别人还在看第一段她已经看完了全篇,此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篇论文对也不对。我们的意识是光量子,因此我们的意识与高维生命体的意识并存,我们的一举一动受到他们的监视,每当我们科技发展到一个突破点时我们会遭遇浩/劫,”伊丽莎白说,“瘟/疫、战争、天灾或人祸,这些灾难阻止我们继续向前发展,让我们社会止步当前或不断退后,在意识到这一点前我们为这一模式取了个名字,叫历史螺旋进展,而今我们将此命名为墒增混乱化控制。” “这是高维生命的一种自保机制,他们通过影响特定人选对事情的反应与处理方法来保证我们在一定时期后会进入一段长时间的混乱,以防止我们文明发展过快。” “这也是为什么我们总会在关键节点上作出错误的判断,踏入万劫不复的原因。” 伊丽莎白停顿了很久,“简而言之,我们是提线木偶,当我们的举动超出编剧掌控时,他们会注意到我们,我们假定他们有专人监控我们的一举一动。” 全场静默。 “但我们已经知道如何屏蔽高维监视。” 伊丽莎白指着天花板,“这是量子绝缘材料,他们甚至无法通过窃听的方式知晓我们任何机密决策。” 她又调出来一份文档,“我们为了确定这一点研制了穿越仪,在平行时空进行了双盲实验。我们在原生人种的基础上创造新的物种,将他们基因组中接受产生量子同频共振的蛋白质敲除,相应替换为与星球自身量子活动产生共振的基因组,即赋予他们异能,以确保他们可以扮演绝对统治者这一角色。负责执行这一任务的科学家只知道他们负责寻找避难所,供官员和部分科学家安置,这些新生人种是特勤安保人员。” “我们派人监控他们的活动与文明发展……” “我们一共选取了十三个平行时空,”伊丽莎白语气沉重,“实验从公元221年开始,至公元420年这些新生人种诞生了民主论、蒸汽机、内燃机,进入近代社会。” “他们花了二百年便走到了我们浪费了一千八百年才到达的终点。” “没有战争,没有瘟/疫。”伊丽莎白很凝重的说。 “无独有偶,其他文明也发现了这一点。”伊丽莎白的声音徐徐传来。 所有人都被她的话定在原地。 “我们以内/战为遮掩完成了这项研究,此后我们假打对外战/役。”伊丽莎白交叠双手,“以防瘟/疫爆发及发生人类内部种/族之间的战争。”她敲了下桌子,“当我们和平时,总会爆发瘟/疫或其他浩/劫,精确杀死要员与能改变我们历史进程的科学家。” 她笑的很嘲讽,但也很冷漠,“我们在高维文明眼里是斗鸡,他们指着我们捧腹大笑却不知道我们提前了他们很多步。” “刚刚给你们的胶囊是纳米机器人。”伊丽莎白这时才解释,“能够定向剔除你们大脑里的量子共振蛋白,从现在起你们的意识与高维生命体分离。” “有什么问题吗?”伊丽莎白问。 “新生人会受到一定程度的监控。”安东尼说,“他们活跃的世界里有原生人。” “对。”伊丽莎白回应,“我们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当新生人文明向前发展的同时,原生人的文明也在飞速推进。当新生人文明进入民主化关键时刻,开始内耗——爆发/起/义,由帝制转向民主社会,同一时期的原生人文明进入高科技封建帝制,普遍特点是由南北朝时代直接跳跃至带有奴隶制社会特点的民/国/军/阀/共治,政体上高度集权制度落后但科技水平足以和新生人的文明抗衡。” “我们确信很快原生人文明会与新生人文明爆发战争,拖延新生人文明前进速度,故学者称这一现象为自我清理机制。”伊丽莎白勾唇一笑,推了推眼镜,“原生人是高维文明选定的清理者。” “为了以防万一,科学家在我们的指示下在这些平行宇宙中植入了一千八百多枚/核/弹,不定期随访他们的文明发展。”伊丽莎白调出来另一份PPT,“原生人监控新生人的同时会被高维生命选为调查人选,追寻我们留下来的线索,比如四位。” 她笑,“在此帮你们互相认识一下吧。” “这位是昭节帝姬。”伊丽莎白假模假样的行了个屈膝礼,她指着叶琳琅,“叶琳琅,真名萧瑟。” “这位是齐王,荣雾优,真名荣宜。” “这位是凯撒,西罗马帝国副君,安东尼·怀特,真名奥古斯特·朱莉亚。” “这位是埃及法老,奥布朗·金斯利,真名纳芙·托勒密。” “我尊重民主选举产生的结果。”伊丽莎白与情报部的长官对视一眼,“民众选择了你们,将你们送到我的面前,我只能接受这一结果,毕竟你们届满滚蛋。” 她站起身,“我已将真相告知你们,如今你们的意识活动不再受高维生命的影响,接下来何去何从将由你们自己决定。你们可以继续竞选,也可以辞选。你们可以相信我说的话是真相,也可以将今夜的一切理解为谎言。最后提醒你们一下,你们签了保密协议,我们有穿越仪,奉劝四位珍惜生命,不要作死。” “幸会。”伊丽莎白鞠躬。“希望不要再会。” 她和李部长离开了会议室。 留下四人面面相觑。 半晌后荣宜说,“荒谬。” 叶琳琅支着头,“我怎能确定她不是高维生命的代言人?这是针对我们的局。” “我们永远无法确定真相到底是什么。”安东尼靠在书橱上。 奥布朗笑的很丑,“不论如何,看来自由是个伪命题。”他问剩下的三人,“你们信吗?” 但荣宜等人没有摇头。 “怎么样?”荣元姜和萧珞坐在博物馆外的台阶上。 荣宜笑的比哭还凄惨。 她二十五嫁谢希,相敬如冰八载,诞子一,未出满月,谢氏谋逆,满门抄斩。 顾太后临府赐鸩酒。 杯酒入喉,她梦醒年少时。 前些时日回故居,见到另一个自己,方知是自己没有重生,只是魂穿,那杯酒没有毒。 王谢两家不复存在,湖阳幽禁公主府。荣宪登基称帝,她以萧珂义妹的身份嫁给荣宪做了皇后。 萧珂自/尽,萧珞自/刎,孙宁妃自立为帝,荣宪亲征河西,燕京季北媛摄政。 元姜戍漠北,誓有生之年再不归帝都,拒见亲朋故旧。 她闯门。 荣元姜白衣戴孝,持剑横指,“我已经死了,你回去吧。” 一世荒唐,繁华落尽时却是孑然一身。 她落荒而逃。 走前另一个自己对她哭,“若我知道是这样的因果,我死也不会和你换。” 她想来这个时空是因为这里的她与荣宪终成眷属。 谁料会是这么个成法。 那时她便觉浮生如黄粱一梦。 自幼即失沽,姐姐本姓楚。 姐夫乃亲弟,庶妹做妻主。 何等荒唐。 死前她是湖阳掌上明珠。 新生方知湖阳迁怒于她,盼她粉身碎骨。 今晚这一切又告诉她,每个人的一生都是笑话,是非生死又何必当真。 第46章 “你怎么了?”元姜赶紧问。 “你还好吗?”萧珞问。 荣宜摇头,径直往保时捷走去。 玉箫愣了片刻,追过去。 元姜比较飙,荣宜起步提速时她张开手臂,挡在车前。 这个动作让荣宜吓出一身冷汗。 她慌忙踩死刹车,“你干嘛?” “回家说。”荣元姜拉开副驾驶的车门。 到家后荣宜一言不发的坐在沙发上。 三姝三堂会审。 荣元姜特别想端杯吐真剂给荣宜。 萧珂隐约听见有人吵架,但听不真切。 机器人在帮他吹头发。 他示意机器人关了吹风机,听了几句后拔/了静脉针,下床时腿一软直接跪地上,家政机器人将他搀起来。 他勉强扶着家具走出房间。 下楼时他一度质疑人生——为什么没有电梯。 他推开客厅门时荣元姜和荣宜已经吵到尾声。 荣元姜气到不能自理。 就在此时荣宜坦白从严,“我签了一个保密协议,还吃了一粒胶/囊,他们说里面是纳米机器人,我不知道是不是微型/炸/弹……”这时她循声望去。 佛了。 真的佛了。 她吓得站起来,“你你你你回去躺着,不要动。”还开始磕巴,“医生说这个手术切断了你好几根骨头,你基础情况差,需要养很长的一段时间,你别乱跑,你你你再气胸……” 荣宜一秒变方。“二宫主,我的钱也是钱,你可以不在乎你的命,你得把我的钱当回事。” “你吃了什么?”荣元姜声音骤然提了八度,她吓出一身冷汗,希望是自己听错了。 她走过去架着小萧妃,重点依然在荣宜身上。“让你吃你就吃?” 这么多年过去,荣宜终于在此时确定在元姜心中她居然是排在首位的。 胡作非为、眠花宿柳、说走就走荣元姜在乎她。 可惜她终归是死过一次的人——即使去过她降生的世界,见到了活生生的自己,她也觉得自己是死而复生的人。 失望的次数太多以至荣元姜的在意无法引起她内心的任何波动。 “去医院,做个胃镜。”萧珞马上想到了办法。 “说她吃了一个不明胶/囊吗?会被拒诊的。”荣元姜算是在这几日领教了太阳系联合政府那有毒的医疗制度。 萧珂:“说她昨天喝了很多酒,现在胃痛。” “这是你的亲身经历吗?”萧珞听着就气不打一出来,怼他。“采访一下,安神散好喝吗?” “你忘了你前年喝断片的事了吗?”萧珂揭短。 萧珞劈手将沙发上的抱枕丢出去,半路被荣宜拦截。 荣宜胡乱抱着抱枕,“别乱动我家的东西。”她瞄准萧珂的腿把抱枕砸过去,“我在跟你说话,你这样很没礼貌。” 一共五个人,三个拿她当空气。 “我带你去医院。”荣元姜扶萧珂坐下,开车出去买了瓶果酒,倒了杯递给荣宜,“漱口,别真喝。”然后将酒倒进喷雾器里,对着荣宜一顿扫描。 “闻着有那意思了。”萧珞凑上来皱了下鼻子。 玉箫去找车钥匙。 萧珞穿上风衣,还没出客厅被萧珂拦下。 “你哪里不舒服?”萧珞赶紧问。 “我和元姜陪她去,你别去了。”萧珂吃力的站起来,但也站不直,摇摇晃晃的。 “就你现在这……” “万一炸了呢?”萧珂抢先一步。 荣宜一哆嗦,那杯酒喂了衣服。 荣元姜沉思片刻,决断,“你别去,玉箫也留下。” 这是她家的事。 她跟萧珂说,“你回去躺着,我一个人就行。” “要不你去把湖阳带过来。”萧珂说,“二选一,你随意。” 元姜迫不得已黑着脸选伤患。 萧娘走一步歇三步,她心烦索性把人横抱起来。 这造成到了医院急诊台面后护士一哄而上围着萧娘转。 荣宜忙捂着肚子假装肚子痛又哭又闹。 萧珂再三申明病人不是他,打发走护士,“你不要那么夸张。” “你叫我装胃穿孔。”荣宜知道这里人听不懂普通话,改说雅言,“急症的症状都很夸张的。” “重病时你是没力气说话的。”萧珂靠在椅子扶手上。 他觉得明天上午这胃镜都不一定能做上。 十分钟后急诊主治出现在候诊室。 “您好,我是布莱克医生。”主治有些秃顶,胡子啦喳,眼底有血丝,看起来有段时间没好好休息了,“您还好吗?” 荣宜刚要开始她的表演。“我昨……” 主治从她身边走过,留了个背影给她。 “拿个血压计来。”主治直奔萧珂。 荣宜:浪费感情。 “我不是病人。”萧珂绝望。 他指了下荣宜。 主治过来,很快的检查了下荣宜,“请您稍等片刻。”他盯着萧珂,“如果您确定您不需要治疗的话,这里有份免责协议,需要您签一下。” 他把平板搁在茶几上,“您状况很糟。” 萧珂后悔跟来,他拿起电容笔胡乱勾了自己名字,递回去。 主治发现这份协议因笔迹识别自动归档,他调出来病史,问了两句术后随访的问题,最后叹了口气,有些同情地开口,“先生,现在网络这么发达。” 荣元姜按灭手机屏。 “您能在家里办公就不要出门,如果必须要出门请戴口罩或用围巾遮一下脸。”主治说,“我不是在评价或质疑您的个人喜好,您很漂亮。”他善意的提醒,“正因如此你穿女装在外边游逛比较危险,尤其现在是选举年,这里很乱的。” 萧珂望着主治。 “如果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你会被认定为被害人自陷风险,不予立案侦查。”主治合上平板,“就像您五个月前挨的那一枪一样,调查人员认为与你当时的打扮有关就草率/结/案。” “谢谢。” “2263年了。”荣元姜感叹。“怎么还一个调调。” 主治走后荣元姜空行换段。“你好自私。” 萧珂将晕未晕,此时又睁开眼,“什么?” 荣元姜抗议,“你倒是给我和你姐买回来几箱卫生巾啊,那玩意又不沉,能放两三年。” 荣宜差点呛死。 三人在医院过了夜。 到早上九点荣宜才做上检查。 检查结果无殊。 “现在能和我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吗?”荣元姜顶着黑眼圈,输密码踹屋门两个动作一气呵成。 玉箫躺在沙发上睡了。 她左看右看,没有萧珞的身影,估计也睡了,赶紧抓住门,轻轻关上。 三人各去洗漱,半小时后在厨房聚齐。 荣宜肚子饿,自告奋勇要做饭。 “这么说吧。”她斟酌再三。 荣宜忙着斟酌用词,稀里糊涂的洗了无菌蛋。 “人的意识形成有两种理论,一种是精神分裂说,另一种是量子投影说。” 荣元姜眉头紧锁,下一秒抱头鼠窜。 厨房杀手荣二孬煎鸡蛋炸锅了。 “你还能干点啥!”荣元姜崩溃。 怎么哪个世界的荣二孬都这德行,啥啥都不会。 荣宜将锅顺窗户扔了,“不怪我。” 鸡蛋上有水,冷水会热油,来一出大的。 荣元姜盯着碗橱研究半天,看见一袋炖肉料,于是找出来一个高压锅,往里倒点油,鸡翅焯水扔进去,炒几下,调好的香料生抽老抽随便一加,兑水,合上盖子丢在那。 荣宜看的直皱眉,“你和老姐不是一个人,你吃饭居然不摆盘,我要给你取个外号以示区别……” 小荣元姜从花瓶里折了一枝康乃馨。 “当我没说,你们是一个人。”荣宜地铁老爷爷看手机。 这穷讲究的奇葩没救了。 “我是魂穿的。”她将话题扯回来,再度强调,“所以侧面证明人意识的形成其实是量子活动。” “你想问题的方向其实并不离谱。艺术源于生活,可惜真实生活远比艺术更匪夷所思。” 她只说了这四句。 荣元姜柳眉紧锁。 萧珂垂眸。 一时厨房安静至极,直到高压锅自动断电。 元姜过去将鸡翅捞出来,端上桌,摆了下盘,开了筒挂面扔进锅里,煮到面条刚断生就关了电磁炉。 萧珂习惯性的想倒酒,他环视厨房,却发现荣宜家里连料酒都没有,只好放弃。 “在另外两个平行宇宙里我也姓萧。你……”萧珂本想说不通庶务,但考虑到荣宜心情,措辞放的略微委婉,“不懂天文兵法政务税律。” 荣宜羽睫如蝶翼般起合,她避而不谈,“别琢磨这些闹心事了。” 元姜将面倒出来装在一个盆里,拿了三个空碗,切了几个去皮西红柿,倒了半盒白砂糖。 这是一盆细面条糊,颜色还不中看。 荣宜拨了半碗黑暗料理。 是熟悉的味道。 她曾经试着煮这种很软粘在一起没有汤的面,可惜每次弄出来的面都根根分明,泡在很大一碗鸡汤里,反正不太对头。 原来是先炖点东西,留汤下面,断火后焖煮做出来的。 小荣元姜居然也会这么做菜。 但西红柿很差劲,甜到爆炸,她不得不去冰箱里挖一个轻乳酪蛋糕出来,“这个好吃。” “每个平行时空里的楚青鸾都一样?”萧珂没理她递过去的蛋糕。“给楚青卿下毒,谎称荣四是荣真与陈萱所出?” 荣元姜吓得把西红柿掉到了面里,“她给老舅下毒?” 她还真不知道这事。 荣宜点头,有些物伤其类的坐在那里,无精打采的说,“你知道我怎么坑的她吗?那天四妹回了滨海,我骗你和元姜喝了有安神散的酒,去找班宝镜,说你病危,她就动手了。” “荣真弥留之际她将一切和盘托出,说让他死得明白。你躲在窗下偷听,之后分别找我和荣四说你要离家出走。我给了你五千人,荣四给了你五千人,三月后你带人逼宫。”萧珂很冷漠的看着荣宜,“迫楚映水写衣带诏,传位于你。她点兵要大义灭亲清君侧,我们围了燕京城,将她生擒。” 谁也没料到荣宜敢提一万人逼宫——货真价实手里全部兵马加一起只有一万——还根本不是自己的心腹部曲。 荣元姜由于震惊一时当机。 沉默片刻后,荣宜问,“你上楼躺着吧。硬撑着怪难受的。” “习惯了,现在反而比以前感觉好些。” 荣宜顾左右而言他,“你怎么看意识量子说?”她企图把话题带回去。 萧珂在此时强行提气换了女声,近乎一字一顿,用气声说道,“你怨吗?” 荣宜叉起一块蛋糕,“说我对你不曾怨不曾恨是假的。” 萧娘与湖阳间有二十一岁的年龄差,因此纵然长得再像,也能轻而易举的意识到这是两个人。 湖阳眉目带傲,如寒梅凌霜,萧娘艳丽妩媚,似月下姚黄。 但有些话她想对湖阳说。 “恨又如何,怨又如何。”荣宜看元姜将糖渍柿子的汁倒进杯子里喝掉,完美诠释自产自销。 她那煮饺子都要摆盘的老姐竟也有不讲究的一面。 “母亲没有爱孩子的义务。”她徐徐道出下面一句话。“我接受现实,但我此生都不会原谅你。” 对母亲来说,不爱孩子是常态。 大部分母亲对孩子都是且恨且怨。 爱孩子的娘才是少数另类。 她看开了。 荣宜:我特么的能怎么办/我也很无奈。 # 玉箫被闹钟吵醒,她起来后听见厨房里有说话声,“你们回来了?” “我没事哒。”荣宜说话语气很活泼。“我去和叶琳琅碰头,她那边出了点事。” 还是急事,有人行刺未遂。 她揣上手机,洗了个澡走人。 荣元姜卧倒补觉。 到中午她起来发现不对劲,“珞珞呢?” 玉箫正在收拾房间,“她去找你们了。” “哈?”荣元姜震惊。 她上去叫醒萧珂,“你看见你姐了没?” 萧珂:“?” 两人开始找人。 “你看见珞珞了吗?”荣元姜最后给荣宜打了电话。 “她应该是带着穿越仪走了。”萧珂敲了下门,他发现穿越仪不见了。 “那我怎么回去?”荣元姜当即暴跳如雷,一叠声的骂娘,“我靠。” # 时间倒回昨天夜里。 荣元姜与萧珂卷带荣宜走后留下玉箫与萧珞眼对眼。 玉箫站远些,保持安全距离,试探着问,“您饿吗?我可以点外卖。” 萧珞长得漂亮,但她的美带有侵/略/性,没荣宜可亲。 “我不是季皇。”萧珞拍了下玉箫的肩,“你看家,我还是去一趟。” 她换上一身黑色小西装,拎上穿越仪,没去医院而是去商场里买了一根钻石笔尖的钢笔。 奢侈品店的柜员鞠躬将她送出门,大概是有段时间没见过冤大头了,这么一根破笔卖四十五万,够她们挥霍一段时间了。 萧珞打车回到博物馆。 她用围巾挡住脸。 博物馆二十四小时对外开放,但晚上没什么人。 萧珞站在博物馆前,调好穿越仪的跃迁坐标,揣在西服口袋里,手暗/扣/枪。 她直奔自由军时代展出柜,猛的一笔扎进去。 拔/出笔,对柜面扣动扳机。 保安拔/出枪,朝她冲来。 防弹玻璃应声而碎。 萧珞用手帕裹着手,一拳砸了进去,掏出那张总司令的权限卡,猛的一矮身,一梭子/子/弹打出去,每个柜都问候一遍,随后大翻身接扫堂腿,撂倒两个机器人。 她对玻璃轰了一枪,踹开玻璃,拿起藏在风衣里的AK-4/9,上膛,从窗户跃了出去。 夜风急,将她风衣吹起。 如鹰击长空。 萧珞落地,鹞子翻身,左手AK-4/9,右手格/洛/克,废了四个机器人,转腿滑/叉,探海串翻,揍晕追上来的人类保安。 她朝天鸣枪,大喊一声,“主的荣光与人类同在,任何背叛男女两性自然分工的行为都会遭到天谴。” 明天这事会变成针对叶琳琅的行刺未遂。 萧珞点了确认。 下一秒她回到了滨京。 寒风泠冽,冻的她打了个寒噤。 “呵。”萧珞转着手里的那张权限卡,勾唇一笑。 第47章 2263年,星舰时代。 伊丽莎白觉得这事很头痛。 “暗杀?”她重复。 情报部部长立正,“是。” “进入最后总选的候选人位同/领/袖。”她摘了眼镜,按着鼻梁。 头疼。 十五分钟后五/角/大楼的内线电话过来了。 “叶司令。”伊丽莎白接起来电。 全息投影出现在房间里,坐在办公桌对面。 “文官长您的态度十分耐人寻味。”叶琳琅左腿搭在右腿上,鲜红甲油刺眼。 “与我无关。”伊丽莎白笑,“我会给您一个交代。” “这件事提醒我了。”叶琳琅笑,她长得比较软,笑起来很可爱,“我决定继续竞选。您说尊重民意,那么我是民意的代表。” 死她也要死的轰轰烈烈。 她摊手,“您是自由世界最有权势的女人,是我们这些同胞送您上位的,您会为谁背书自然不言而喻。” 话锋一转,“您没有选择的权利,对吗?” “我一贯为女候选人背书。”伊丽莎白双手交叠放在膝上,“除非两个候选人都是女子,不然我不会表达出我的偏好。” 她戴上眼镜,“您成长在当代,我自然相信您会引领我们走向更远的未来。” “可是您的竞选经理是古代人。”伊丽莎白笑的很嘲讽,“如今是2263年,一个来自一千八百多年前的古代女人操控民意,将您打造成一个不得不掌控权势的贤妻良母形象,为您赢来一大半保守党男性的票,送您上位。” 叶琳琅抬眸。 “我们是女人,生而为人,我们有欲/望,理想,我们可以追求权势,我们可以摒弃社会用来禁/锢我们的天职,我们是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人。”伊丽莎白转着笔,“绝不回头。” 她羽睫低垂,“那是一种舆论手段,我可以理解,我也很佩服您的经理人,但我们需要往远方走,没人知道我们用以屏蔽高维生命体的手段能持续多久,在此之前,我们必须进入星际社会,我们的科技发展的程度已远远超越我们当前的社会制度,这时你的智囊团中绝不能出现古代人。” “你这是借口。”叶琳琅笑,“竞选形象和执政方略是两回事。” “我给了你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伊丽莎白也笑起来,“用不用是你的事,民意选择的是你,我不得不忍,但她不是候选人,我们有彻底摧毁你母时空的能力,别忘了,你们时空的地下埋着一千多枚小轩窗。” “我懂了。”叶琳琅挂断了电话。 她有些疲惫的撑着办公桌台面。 荣宜放下分机。 叶琳琅挥手示意其他幕僚出去,她揉着额头,“即使终选的胜出者是我,她也会架空我。” “你是独立的人。”荣宜说,“你的母时空对你鞭长莫及。”她抬手虚卡着自己颈上,“你想要它湮灭只需要一句话,它根本无力反抗,他们只能求着你让他们平静的发展下去,不会朝不保夕。” “你的意思是?” “如果你是最高执政官的话。”荣宜黑曜石般的眼睛在日光下熠熠生辉,仿佛望不见底的潭水,“你有权力签署行政令,强行要求文官长将密/码/箱移交给你,这不违宪。” 这时门突然被推开。 “什么事?”叶琳琅沉着脸问。 “怀特先生退选了。”秘书说,脸上喜悦不加掩饰。 一方退选另一方自动胜出。 “恭喜您,执政官女士。”荣宜起身。 她看着叶琳琅。 内心长长叹了口气。 下面将是她和叶琳琅的游戏时间。 政场如角/斗/场,优雅的鲜血/淋/漓。 荣宜回到家后瞬间脸色铁青。 小荣元姜与二宫主在茶几上摊开一张八开纸,一人一根铅笔在那奋笔疾书,隔三差五的拿起手机开计算器。 她觉得她好像看见了求导符号。 荣宜第若干次地铁老爷爷看手机,“你们被新时代刺激疯了?” 没人搭理她。 “这里没有皇帝了哦。”荣宜火上浇油。 荣元姜回她一句,“执政官不就是皇帝吗?” 这句话差点把荣宜噎断气。 去他娘的,不管了。 荣宜转头和二宫主这般说道,“你别不当回事,你会死的,人很脆弱的,而且我为你付了好几百万的医疗费,账单还在我邮箱里躺着,你差不多点,别自己/作/践/自己。” “你别气我就成了。”二宫主回复的很干脆,语气还贼他妈的像湖阳。 荣元姜这时把笔丢出去。 她打开电视。 还是电视剧好看。 微积分定积分太他妈的恶心了。 “妈的,不算了。”荣元姜直接对荣宜伸手,“给我你的穿越仪。” 她一个个试过去肯定能找到家。 “你们不是有一个穿越仪吗?” “珞珞拿走了,我们不知道她去哪里了。”荣元姜想起大元姜说的珞珞离家出走七年,把她和小萧妃抛弃在家,不由得物伤其类,“她不要我俩惹。” 荣宜冷笑,“你现在心里什么感觉,我当年就是什么感觉。” 珞珞过世了,四妹从戎出京,一场婚礼二宫主和元姜双双离家,音信全无。 只留她一人在平国公府。 没有一个人带她一起走。 不出几个月,她娘就给她安排了一桩婚事,都没问过她意见。 她从那时起喜欢上的猫。 猫依赖人,绝对不会离家出走好几年不回来。 元姜突如其来的走,突如其来的回。 四妹出京时是个动不动就哭的娇娇女,回京后内阁次辅,拜国公,文武百官睹面要行跪礼。 二宫主出京前闲着没事会主动找她带她出去玩,回京后她有急事找他还得掐着点去堵人。 求/生/欲让元姜逃避话题,“快看剧。”她也开始地铁老爷爷看手机,“编剧单身,鉴定完毕。” 这不是女孩子间的欢乐,这是男女之间的欢乐,性/转一下毫无问题。 现代人没救了。 荣宜挡在电视前,“我在问你话。” 元姜腿架在茶几上,平静抬眸,“老子是你姐,老子有自己的生活,老子上辈子没欠你,老子一天快乐日子没享受过,不是在管家,就是在照顾你们仨,老子受够了。” 这一段话听下来荣宜脑子里耳边回荡的全是老子…… 荣元姜蹭站起来,抱住荣宜,“姐姐的漂亮猫猫,你要有自己的生活,你姐我也不能陪你一辈子啊,我有我喜欢的人,我的家,没事,荣四砸家里嫁不出去的,她归你了,你去闹她。” 她如实奉告,“我没义/务和你过一辈子。” 这个答复并不超出荣宜的预料。 她丢开荣元姜。 “你又有什么借口?”荣宜站在萧珂面前,“我是你姐姐,你这世上唯一的血亲。” 萧珂将自动铅丢开,抬手压着胸口,向前倾折,按在沙发上的手因用力而抖着,半晌后他压住了怒火,“你跟我走会很危……” 荣宜直接捡起笔,用力摔在窗户上,“你凭什么不告诉我?”她气到哆嗦。“我是从一个平行时空魂穿的另一个平行时空的,你知道吗?我到死都不知道你是我弟,我到死都不知道她恨我,我死都不知道我为什么死的……” 假死也算死。 她语气转冷,“你应该是最早知道真相的。” 她越琢磨这事越不对劲。 元姜婚礼前一晚大家在燕云楼摆宴送元姜出嫁,她酒量不行当场喝吐就先回去了,在回家路上撞到了二宫主。 二宫主穿着她娘的衣服,织金正红三绕曲裾挽银红披帛,很罕见的上街没戴帷纱帽,拖着剑,剑锋血染,怪吓人的。 她喝大了,一眼过去误以为这是她娘,给吓了一跳,心想完了,她娘这是杀了谁?是不是全家都要跑路盛京了? 后来仔细一看发现不是她娘这颗心才放回肚子里。 她就问,“你怎么一身伤?” “没怎么。”二宫主倒提三尺秋水剑,看了她很久,把她看毛了。 剩下的事她不记得了,只记得最后二宫主叫住她,说:“你明天别来了。” 她真没去,因为她翌日头疼压根没起来床。 她总觉得二宫主在婚礼上搞的那一出并非卫子妍八卦时揣测的心血来潮。 萧珂凝眸看着荣宜。 荣元姜支着头。 她看不懂萧珂有时候想通过表情或视线流转想表达一种什么情绪——也许他没情绪。 萧珞家的人偶娃娃很有意思——没有悲,没有喜,不曾爱,不曾恨,就如同不曾活过一般,也没有生命,真的是个人偶。 就在此时人偶娃娃突然吼了荣宜。 萧珂撑着茶几站起身,踉跄数步,扶着装水晶花的落地花瓶,他指着门,“你问的不是我,你问的是她。你有本事去跟她对峙。你敢听真话就去找她,我对得起你,但我真的决定不了她爱谁憎谁恨不恨你我。我无话可说你让我说什么?” 楚星河设鸿门宴,楚青鸾要他进宫替死。 他真去了,杀出宫后在街上撞到了荣宜。 荣宜嗷一声喊娘,随后认出是他,便说:“你为什么要穿我娘的衣服?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我家出事了。”她喝的东倒西歪,被侍女扶着,“你怎么一身伤?” 他当时确实考虑了一下要不要说。 “元姜是彻底不做人了吗?”醉鬼荣宜喝的东倒西歪,“她这是找人暗杀你了吗?” 这时荣元姜追出来找荣宜,“咱家在东街你他妈的往西走,你东南西北都不分吗?”她闻此脸色铁青,“怎么什么都怪我……卧槽你这是怎么了?我跟你说,我没派人暗杀你。不关老子事。” “我从宫里出来的。”他拍剑回鞘,晚上风凉他开始咳。 元姜嗷一声,“你你你你你你咳血了。” “姐对你挺好的,你生病时她还帮你请大夫买药。镜子娘死的太惨,她怕婚后自己也死得莫名其妙,因此不想成婚而已。你别和她计较。”荣宜吐了荣元姜一身。 荣元姜赶紧一脸嫌弃的拖着呕吐物制造机荣宜往家走。 他喊住荣宜,“你明天别来了。” 荣元姜嚷。“你等会儿来我家,你这样回去珞珞会疯。” 他去公主府找湖阳对峙。 翌日所有事凑一起了他根本没顾上理荣宜,从宫里打出来时有一剑穿了他的肺,自此身体一直很差,后有数次重病近弥留时想过给荣宜写信,却没力气提笔,有力气写字时偏又捡回来了这条命,细思荒谬,于是也未与荣宜提过此事。 荣宜嗷就对他喊,“是我对得起你,我哪里对不起你?我为了让你能全身而退得以善终,我把萧翎篁推上了王储的位置。” 她指着窗,两人十分诡异的构成了一个对称图形。“娘和别人育有一女,挂在你和元姜名下,她用四妹的字给那个女孩取了名。是为萧翎篁。” 虽然更深层的动机是姐妹永远是姐妹,以庶夺嫡必须对姊妹加以善待。 姐夫说不准择日立新后。 明显荣四靠谱些。 但她确实替二宫主曲线救/国/圆了皇帝梦。 名义上他是萧翎篁的爹。 河西那群人为了自己的地位也会逼萧翎篁给他追封的。 “我对你仁至义尽,你呢?你对得起我吗?你管过我吗?你有把我当亲人看吗?你想试探湖阳你拿我设局,你们想除王家谢家便命玉箫哄谢希谋/逆——对,我知道了,我回过家,玉箫在昭阳宫当女史,她告诉我了。你们在乎过我的死活我的喜怒哀乐吗?”荣宜深吸一口气,“我有一个儿子,被你们杀了,他出生才三天,和兔子差不多大。”她冷笑一声,“我是猫吗?你和荣四当这是杀猫崽吗?那是个人!” “你有把我当亲人看吗?”萧珂喘急了开始倒气,“不对,你有把我当人看吗?你想你娘就找我,我病了你就跑到我家里和我闹,我心衰咯血还得撑着起来收拾你在燕京制造的那出轰烈大戏……”他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晕过去。 他实在没力气维持站立,只好挨着花瓶跪坐在地。 荣宜想去扶他,被他拨开,她退后数步,抬起手,“我不是你那个时空的荣宜,你也不是我那个时空的萧珂,此事到此为止。” 她也是强行搂住了火,“你身体这样别动气。” 萧珂:“谢希是不是待你不好?” 荣宜:“除你以外我能找谁闹?我找谁闹都是贱人就是矫情。” 生在富贵乡,锦衣玉食挥金如土一辈子,百官俯首的情况下还因为爹不疼娘不爱闹了一出又一出。 最可笑的是在外人看来,湖阳和荣真是天底下最好的家长,对她仁至义尽。 看,十里红妆风光大嫁,天子嫁女公主出阁都没她排场大。 瞧,新妇天天回家住爹娘婆母夫主连句话都不敢说,是真的宠。 很快这两人的各退一步不如不退一样。 萧珂:“对不起,我这个废物没本事,没能替你诛谢氏九族出了您求而不得的这口气。” 荣宜:“对不住,我是你长姐,按顺位继承这皇位也是我的,若我当不成你想都别想。” “普天之下君权神授。”荣宜气急,“命中没有莫强求,棋差一招你就认命。”她居高临下的看着萧珂,“若你真有帝王气运,你应该是我兄长,而非我弟,你从生下来就差那么一口气,投胎学挂科还能怨天怨地?纯怨你自己。” 萧珂喘息颇为剧烈,“您命中有帝王气运,连个降臣都拿捏不住,您是在梦里治国齐身平天下……”他被激的一口血呛了出来,泼在地上,鲜红一片。 荣宜被吓了一跳。 “你先下去吧,我静静。”萧珂倚在那里开始咳。 “这是我家,要滚你滚。”荣宜甩袖走人。 荣元姜拿了盒湿巾递过去,她半跪下来,替萧珂将垂落至胸前的发拢至肩后,防止沾上血。 她还以为这个漂亮布偶猫只会逆来顺受,语气永远没有任何波动。 萧珂抬眸看了一眼荣元姜。 “我是带你去医院还是直接打9-1-1?”荣元姜也很无奈,“你怎么气性这么大?” “我没生气。”萧珂想站起来,但眼前发黑又没力气,只能拄着花瓶靠在那里。 “算了,我打电话。”元姜挑眉。 “不用,我没事。”萧珂擦了下沾在手上的血。“过一会儿就好了。” 元姜站直身,“过一会儿你死了吧。” “死了大家都开心了。”萧珂顺口怼。 随后他下颌被抬起。 元姜迫他仰着头。 “你不是真人偶呀。”荣元姜用打量活人的目光看着萧珂,调侃道。“你居然是活人。” 萧珂把她的手拍开,“你去看看她。” “我教你骂人。”元姜看他好像缓过来了,关注点就开始错位,“这时候你应该说你给我滚出去。” 萧珂沉默,当元姜以为他不打算继续说话时他将花瓶推翻。 花瓶落地碎了个脆的。 巨响过后他说,“荣元姜,我不是你们两人从街上捡回来的猫,我会生气,有很多时候我是压着火和你说话……” 元姜先声夺人。 她抱膝坐在地毯上,哇一声开始嚎,“你他妈的吼我。” 萧珂很无奈的凑过去抱住元姜,虽然实际上是他栽进元姜怀里。 元姜的哭收放自如,她亲了一下萧珂的发,“你长得太像你娘,所以世间任何人都可以负我,唯独你不行,你不能讨厌我,烦我。我会疯的。” “我头发。”萧珂将头发拢到一边,元姜搂得紧,勒的他疼,声音有点颤,“你别哭了好不好啊。” “那你对我好,爱我,伺候我,我就不哭不闹了。”元姜伸手卡了一下萧娘脖子,特别快的松手,“我是女孩子,我有权不爱你不喜欢你,但你必须喜欢我。” 掐脖子这个坏毛病是她教萧娘剑术时养/成的,一直没改过来。 萧娘学舞蹈的,身段比她柔,加上运剑快,所以有时候她会输。 输了她就掐着萧娘脖子单方面捶他几下。 萧娘看着单薄柔弱,唇被血染的艳更衬出脸的毫无血色,比瓷器还脆弱上几分。 元姜觉得心疼,将他搂的更紧,“其实我不讨厌你的。” 萧娘扫了她一眼,挣扎着撑起些身子,喘成一团,过了会儿才有力气开口说话,他岔开了话题,“依你看,我们应该什么时候资助吉卜赛人回迁耶路/撒冷?” 可惜没什么用。 元姜还是用同一种目光看着他。“等翡冷翠和埃及打起来?”她声音依然很柔的开始絮叨,“你现在感觉好一点了吗?头晕吗?你不想吃东西要不要喝点糖水?我发现黄桃罐头里的糖水好喝……” 萧珂又栽回去,“你讨不讨厌。”合眸以躲开荣元姜的注视。 他讨厌那种怜悯、怜惜、怜爱混杂同情的目光。 就很别扭。 眼不见心不烦。 “啊,我不讨厌你。”元姜挑起一缕小萧妃的头发玩,“我喜欢柔弱小姑娘而已。” 但她讨厌性情强势的男孩子。 # 谢希琢磨不透荣宜。 荣宜对他态度很亲密,赏赐很多,但就不碰他。 他叔父进宫探视过他一次,闻此百思不得其解。 谢袅也想不透。 荣宜不喜欢谢希不会叫他进宫。 但把人送进宫里,呈给她,荣宜还不碰了,跟买了个花瓶一样。 叔父帮不上忙,谢希只能自己走一步算一步。 荣宜隔三天才上一次朝,因为起不来,今天上朝还摊上一桩很大的事。 孙宁妃入京,屏退所有一品以下人员,只留河西与辽东自己人,上来质问萧珞,“听闻你开枪打伤了梁王。” 萧珞说的很直接:“你胡扯。”她盯着河西那边的人——确切来说是管辖户部的卫子妍,“如果他因为我和元姜死了,我们自请凌//迟下去陪他。” 一句话把孙宁妃怼蔫了。 萧珞气冲冲走了。 季北媛笑的很标准,一看就是假笑,“实不相瞒,冲您这反应,我怀疑传言是真的。” 她心里暗骂。 原本她们想将事情遮掩住。 萧珂自己追究不追究那是他私事——他估计不会追究。 谁知萧珞来了这么一句。 她只好先将辽东摘出去。 卫子妍乐呵呵的说,“珞珞姐,说话算数吗?” 萧珞正好走到殿门口,冲卫子妍嚷,“老子说话一言九鼎。” 荣宪面无表情的围观这出闹剧。 心累。 荣宜下朝时发现萧珞气的坐在殿门前吹风。 “我姐呢?”荣宜有五天没见到元姜了。 鬼知道她姐又去哪里了。 “我弟病了呀。”萧珞说,“元姜在琥珀宫。”她走之前拍了一下荣宜的臂,“我现在有点事,明天再跟你细说。” 琥珀宫在郊外,原本是沈节度假的堡坞,后征用为别宫。 因此琥珀宫有地暖,大家都喜欢去那过冬。 萧珞搜了一下随身物品,翻到一板巧克力,塞给了荣宜。 荣宜拿着巧克力心里不是滋味,骂了一句荣元姜重男轻女,回书房一气呵成写了封信给萧珂。 开头就写了这样的八个字:狐狸精撒娇怪亲启。 小时候荣元姜就对荣四和二宫主比她好。 四妹喜欢哭。 二宫主身体不好。 最后她是可怜兮兮时常遭到无视外加鸡毛掸子揍的小透明。 荣宜越想越郁闷,先去长春宫找荣宪,不料扑了个空。 白露告诉说荣宪在养心殿议事。 玉箫是贵妃,三夫人之首,有册封礼,暂时还没进宫。 她就去翊坤宫找谢希。 一路上她就很颓。 元姜和二宫主走得近她还偏偏不能说什么。 人家是过了明路的,她当妹妹的也不好干涉元姜的私事。 她到的时候谢希在画画。 谢希匆忙作揖请安。 荣宜瞥了一眼。 红梅琉璃世界,佳丽卧雪持箜篌。 她皱起眉。 谢希这是有心上人? 荣宜坐下。 她想起她送谢希首饰和衣料时他并不开心。 谢希坐在她对面。 两人隔着一张几,仿佛隔了悬崖峭壁。 “陪我打双陆?”荣宜先挑起了话题。 她没问那女子是谁。 是谁不重要。 人在她手里,时间长了心就是她的了。 情份就是日积月累攒出来的。 谢希卡壳,纠结是胡乱玩一通还是坦白自己压根不会打双陆,是以半天后说了实话,“臣不会玩双陆。” 他原地崩溃了。 双陆是女孩子玩的。 他一个男人怎么可能会玩这种东西。 谁知荣宜一脸震惊,片刻后她说,“我们推/牌/九吧。” 谢希更抓狂,“我也不会。” 荣宜心道你到底是不会还是不想理我。 她扫了谢希一眼,这是为心上人守身如玉吗?连玩都不肯陪她玩。 此时她突然冒出来一个想法。 你不是为了心上女人誓死不屈吗? 你又不是荣元姜,有资格拿鸡毛掸子打人。 你是我的妃嫔。 朕今晚办了你,看你三贞九烈到什么地步。 你身子都是不干净的,我看你还有没有脸去找你心上人。 荣宜起身,走到谢希面前,用手抬起谢希下颌。 事到临头谢希有些恐慌,他之前也没碰过女人,北朝驸马都要求初婚是处子身,与南朝不同,没有试婚那一步。 他身子克制不住的开始抖。 因为他想到他表哥说男人/第一次/是/经不住的,能挺几分钟都是厉害的。 这可怎么办。 荣宜俯身,两人离得很近时她闻到谢希身上的熏香。 谢希用的不是女孩子常用的蜜合、沉水、零陵或伽南,而是甘松。 甘松味道泠冽。 荣宜瞬间联想到她看过的图册,又想到成婚后一些闺中密友和她讲的八卦。 会很痛。 会出血。 男人是傻逼。 那玩意有味道,洗了再多次也很难闻。 水平差的要死。 一点也不开心,还得假装他很厉害。 要装自己很享受。 什么/污/言/秽/语/都会说。 荣宜开始犯恶心。 她猛的想起萧珂说那个会生病。 她回忆起很多年前卫行首叫她们几人看的那一幕。 荣宜顿时反胃,又站直身,丢开谢希。 她坐在几案后,盯着谢希看。 谢希已经慌的不行,他意识到因为过于紧张他那玩意/起不来,还好荣宜这个女皇真的心思难揣,又放弃了。 谢希强装镇静,理了下很整齐的衣服,“陛下。” “怎么了?”荣宜柔声说。 “是不是应该将凤印从梁王后手里要回来?”谢希和荣宜商量,“如今您已有妃嫔,不日也将立后,凤印在王后手里不妥。” 谁知荣宜说,“以前什么样,以后也会什么样。” 她笑,毫不避讳,“我是傀儡皇帝,真正掌有实权的是四妹和我姐夫。”随即一摊手,“我还想多活几年享享荣华富贵呢。” 其实元姜很讨厌拿凤印,这意味着她要除夕大清早起来受人朝拜。 元姜更愿意在家睡懒觉。 只是她想把凤印给元姜,当然荣元姜姑娘毫不在乎,当年丢印。 以前中宫笺表上盖她弟的印,现在盖四妹的印,就看哪天牺牲沈节的风和日丽。 谢希对这话无言以对。 荣宜太他妈的不上道了。 都做了皇位,有了正名,连挣扎都不挣扎就将权利拱手让人。 平王未婚,梁王九成是女儿身,那他和荣宜的孩子日后可以当真正的天子。 荣宜这个母亲怎么能不为自己的孩子去争取他应得的权利? 荣宜懒得琢磨谢希在想什么,“你不开心。”她只是这般评价,“你如果实在觉得无聊,找你朋友或亲戚进宫聊聊,吟诗作对兴赋。” 她失眠了,睁眼到天亮,最后起床拆了发琥珀宫的信,补了几行字进去,终于酝酿出睡意,才躺下,大狐狸精脸色铁青的进来,“我有事找你。” 荣宜揉了揉眼睛,“珞珞姐,你看看几点了。” “八点半了。”萧珞把她从宫里拖出去,“我要用一下你的魔法。” “去哪?”荣宜才问出口,就发现自己置身爱琴海。 银色沙滩,蔚蓝海洋,远处神庙是标准的雅典式建筑。 荣宜一声欢呼,捧起沙子,“我还没见过海。”她脱了鞋,直奔海去。 海水很凉,十分舒适。 萧珞皱眉,“荣二孬,你多大了?” “我是皇帝,”荣宜斜睨她一眼,启唇道出四个字—— “不服忍着。”2263年的荣宜这般说。 “你这是强买强卖。”荣元姜愤慨。 她和萧珂花了一个半月时间算出来了坐标,找荣宜借穿越仪,但荣宜和他们讲条件。 荣宜拿着穿越仪,“我姐我弟讲不了,我不敢带我弟到未来,我怕他死,如今万事百废俱兴,我姐那边还有一大摊子事,穿越仪都借了珞珞,看来是真的脱不开身。”她将主意打到了小荣元姜头上,“你们偶尔来看看我好不好?” 她这话说得可怜兮兮。 荣元姜与萧逐月这俩混蛋无动于衷。 “你看,你要复查吧。”荣宜还真找到了一个完美的借口。 萧珂沉默,片刻后说,“我活到这年纪够本了。” 荣宜又丢出去一个抱枕。 十个姐姐九个打弟弟,这个必须往死里打。 三人又开始僵持不下。 荣元姜妥协认命,“你个长不大的拖油瓶。” 荣宜回敬她三个字,“略略略。” 荣元姜差点用穿越仪锤荣宜。 两人好不容易折腾回滨京,为圆谎去了琥珀宫。 萧珂对着一桌子山一样高的文书觉得生不如死。 死了一了百了,世界清净。 他随手抽了一本。 折子上绑着明黄色系带,是特/急/军/情,混在一堆紫带子红带子里特别显眼。 萧珂打开一看,当场质疑人生。 死了算了,真的。 那份折子是荣宜写的。 狐狸精撒娇怪亲启: 你还活着吗……我想元姜了,她好久不来看我,她是个混账女人,除了欺负我就欺负我……我去琥珀宫却扑了个空,你们都不在……我来月事时肚子痛,第一天的时候特别的疼,第二天和第三天量特别的多……我之前问元姜,她说不痛的,还骂我矫情…… 荣宜在结尾处还来了一句特别令人无语的话。 ——我想办了谢希,但我不想那么办谢希,我怕生病,我该怎么办啊?我难过,我想要他陪我,但他又不理我。你知道什么替代方案吗?可不可以告诉我? 萧珂顿感血气翻涌及乏力,伤没痊愈所以咳了几声还是有血往上灌,淋了半本折子。 他没办法,只能找了本新折子,提笔写道:我不是你娘! 五字一气呵成,写完他又把折子撕了,连同荣宜的这份文函一起丢进火炉里烧掉。 萧珂坐在椅子里发了好久的呆,最终认命,洗净脸和手上的血后重新找了份空白折子,写了几行字找了一盒止/痛/药叫人一起给荣宜送过去。 第48章 “驾飞龙兮北征,”荣宜幻化出法杖,“邅吾道兮洞庭。” 她的法杖是一束白海棠。 西府海棠栖白虎。 爱琴海自中轴分开,向两侧退却,露出海底淤泥与巨大的银灰色的金属门。 萧珞挑了下眉。 果然是这里。 她花了好久用无/人/机探测出来的。 她举起法杖,“杳冥冥兮羌昼晦,东风飘兮神灵雨。” 海底海藻与零星植物开始狂长,逐渐覆盖了柔软的淤泥,组成结实的台阶,自沙滩沿大陆架铺陈开,直达金属门前。 荣宜与萧珞对视一眼。 “女皇您先请?”萧珞这次非常自觉。 荣宜往她身后躲,“不要。” 萧珞提裙拾阶而下,至金属门前,她将那张银色的卡甩过卡槽。 厚重的金属门洞开。 她踏入这个未知世界。 整个走廊由银色金属组成,阴暗,绝望,望不到尽头,像是一个牢笼。 金属门合上的一瞬柔和的白光自天花板投下。 “波塞冬号中枢阿佛洛狄忒向您致敬。”全息投影组成了一位金发女郎,得体的灰色军礼服,佩戴上校军衔,“波塞冬号全体成员集结完毕。接受您的检阅。” 她退到一侧。 无数的光束组成各式各样的人。 有红发曼卷的漂亮姑娘,有飒爽的黑发女郎,有温柔的大和抚子,有金发碧眼的德裔,有黑发儒雅的亚裔。 荣宜低声说,“我们怎么办?” 萧珞不得不佩服荣宜的胆子。 她抬手,行礼,不知道该说什么憋出来一句:“同/志/们辛苦了。” 中枢卡壳,好半天接了句,“为人民服务。” “为自由。”萧珞想起在博物馆里面看见的简介。 她瞎猜。 不料这个是对的。 “为民主。”剩下的人异口同声的回应。 “还有多少舰载武器?”萧珞问。 她发现走廊里有很多玻璃墙,而墙后空荡荡,这不正常。 “舰长权限的武器全部被移走。”阿佛洛狄忒回答,“正副司令权限的舰载武器还在舰桥。” “我要看一下。”萧珞说。 她跟着全息投影上了电梯。 也许几百年已经过去,但星舰里的设备仍然可以使用。 舰桥灯亮起。 无数全息悬空屏幕依次打开。 银河系地图,标准时校正,伪色图,地质概况,舰体本身状态悉数呈现在萧珞面前。 阿佛洛狄忒打开红箱,拿出来一个很薄的笔记本电脑。 萧珞打开电脑,发现电脑居然还有电。 电脑界面锁死。 她将权限卡从电脑自带的卡槽里擦过。 电脑自动登录。 这是一台macbook,但是只连接着局域网,界面也不是IOS系统,而是另一套丑陋的界面。 只有两个软件。 一个是地图,另一个是武器发射操控终端。 萧珞点开武器发射界面。 系统开始转圈,随后一行行的英文弹出。 卫星校准完毕。 武器调试完毕。 装载完毕。 大气能见度调试完成。 空间站激光束诱导准备。 反/导/弹拦截系统开启。 接下来弹出一个十一位坐标栏:请设置目标。 荣宜瞪着一双漂亮杏眼好久没眨眼。 “哇哦。”半天后她的第一句话是语气词。 “你不害怕?”萧珞终于忍不住问了这个问题。 她去过未来,不害怕是正常的,但荣宜的胆子也太不常规了。 “四海九州,君权神授。”荣宜十分高傲的道出这几个字。 命运赐予她与生俱来的权利与王冠,必要时她会宣誓取走属于她的权柄。 既上苍予她帝位,必不会令她莫名其妙的谢幕。 “你们是亲生的。”萧珞收好权限卡,合上笔记本,从红箱里面掏走充电器。“说话的调调都像。” “你也知道了啊。”荣宜又突然变成小可爱,俏皮又天真,她小声逼逼,“你和我姐到底什么关系,元姜怎么什么都跟你说。” “我是她前女友。”萧珞往外走。 荣宜一路小跑跟在她身后,像只短腿曼赤肯猫猫。 # 荣元姜回到别宫后咚往后一倒躺床上。 躺了半天觉得这床没有未来的床舒服。 她爬起来,找了一沓纸,开始列代办事宜。 写到一半时宫女通报说秦王求见。 荣元姜搁笔,愣怔的看着笔墨纸砚,半晌后才说,“宣。” 萧珞走进来,“你回来了。” “渣女。”荣元姜怼。“居然把我一个人扔在未来。” “你放心,荣宜肯定有穿越仪,不然她怎么到的2263年?”萧珞笑,“我以前就说过,只许我抛弃你,不许你甩我。”她马上空行换段,“晚上聚一聚?你,我,还有两个陪酒的。” 荣元姜答应了。 陪酒的居然是季北媛和卫子妍。 萧珞叫季北媛来时肯定没告诉她卫子妍也在。 卫子妍从属河西,此时碰见辽东二把手柳眉一挑,都不知道自己应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才对。 面无表情不合适,她们是同窗。 巧笑倩兮更不合适,她们是敌对派。 两人视线交汇,心中忐忑。 ——翻了吗? ——不知道。 季北媛想君主立/宪,她怕鸟尽弓藏。 荣宜碰巧和她俩都熟。 三人一拍即合,荣宜矫诏登基。 “请大家去我家。”萧珞用穿越仪带三人到了燕京。“我好久没回来了。” 萧府与一墙之隔的荣府升格为燕京别宫,因此那道墙也拆了,如今改名叫畅春园。 萧珞亲自下厨,弄了十二个菜和四道甜点,命宫女端上来,“班门弄斧了。” 季北媛是御膳房出身,谁做私房菜请她到场都习惯性会说这四个字。 季北媛忙摆手,“没有的事。”她笑嘻嘻的说,“不需要我自己做饭我就开心了。” 说到这荣元姜想起荣二孬的种种行径,“啊,你上次做了一盅玫瑰荔枝冻。” 季北媛啊了声,“不好吃吗?” 荣元姜摇头,“我都没吃到好嘛,全被二孬吃了。” 季北媛有时会做点私房菜送给她和萧珂,但他们两人没一次吃到过。 总是被荣宜截胡。 荣宜很光明正大,端了就走,还边吃边走。 荣元姜总不能虎口夺食。 她只能骂骂咧咧的说荣宜没吃相。 荣宜会怼她,“你一阵前带过兵的女人还有这么多讲究?” 她此时被气个倒仰。 荣宜功成身退。 “要不我现在做一份?”季北媛看看时间,“啊不行,那个做不出来,很费时间。” “算了嘛。”荣元姜说。 季北媛很敏锐的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萧珞。 可千万别修罗场。 她和卫子妍同样师出霍仲雪门下,是荣四与二宫主的师妹。 自荣宪和萧珂把霍帅气到发誓再不教课后霍仲雪夫人郑酒替课。 郑酒和霍仲雪传道授业解惑的水平天壤之别。 霍仲雪自二十五岁封了兵符,教了一批又一批的学生,只有两个成品,还是关门弟子。 从郑酒替课开始,将帅之才滚滚不尽。 对比过于强烈以至于霍仲雪颓废到去门外逗狗。 如今从属不同阵营是因为荣四和二宫主截胡了她们的大业,空降为主。 卫子妍因雪灾进京求援,给二宫主做了嫁衣。 她想兵变辽东,差一天荣四先下手为王。 该死的是荣四姓荣,二宫主姓萧。 还能怎么办,这死在姓氏上她们也很绝望。 原本她们串通好共治天下,如今不得不称臣。 也因此她们两边都熟。 她和萧珞很多年前就烹饪这一爱好走的还挺近。 萧珞和荣元姜的关系她心里清楚。 “你法修的如何了?”萧珞意识到季北媛在看她,遂出言垂问。 “不看我,看上边。”季北媛笑。 “你敢打猎吗?”萧珞放下筷子,正坐。 “猎谁?”季北媛端着酒杯。 “泰半男儿。”萧珞看着荣元姜,“把你那玩意拿出来。” 荣元姜秒懂萧珞是什么意思,她黑线,“我怎么可能随身带着。”翻出萧珞的穿越仪,回滨京,抱上一个银珐琅盒子,又匆匆赶回。 不用自己魔法的感觉就是爽。 “我知你敢行屠龙术。”萧珞将盒子递过去,“不知你可敢张弓搭箭?” 季北媛只是笑,“大宫主说笑了。” 她打开盒子。 里面是一沓厚厚的纸。 她展开,脸色瞬间变了。 “我自十六岁伊始,将这些东西记到现在。”荣元姜指着盒子,“黑墨写我知交,蓝墨写歌女姬妾,红墨写烟花女子。” 她当年与卫行首相识。 她央求卫行首教她琵琶。 卫行首答应,并解囊相授。 但卫行首自赎嫁人前将她、萧珞、萧珂、荣宜和荣宪五人带到一个房间里,叮嘱他们不要出声。 这是她同伴的房间。 开始时他们还能装死,半刻钟后实在是看不过去。 当晚萧珂第一次杀人,当朝礼部侍郎。 她将人抛//尸。 萧珞带着荣宜和荣宪跑路。 她与萧珂回去毁/证时,卫行首正站在高楼上眺望。 他们上楼,卫行首下楼,至三楼三人擦肩而过。 卫行首说,“我自赎脱籍已是竭尽所能,你们是世家子女,日后若有造化,请记得今日。”她指着身后高楼碧瓦,“长安城里有五万多这样的女子,你们刚看见的那一幕夜夜都在上演。” 季北媛倾了杯酒。 她草草翻看几页便放到一旁。 她不忍心看。 行路难,难重陈,人生莫作妇人身,百年苦乐由他人。 卫子妍见她如此,伸手来要。 她草草浏览数行,瞠目。 她母亲是天竺雅利安女子,雅度王死后大妃免//殉//葬,遣散其余妃嫔,她母亲颠沛流离至卫国,委身于当时驻守西域的将领,生下了她。 母亲时常讲一些天竺旧闻与她。 天竺四种姓,字字血泪史。 荣元姜掏出来的这玩意也不差。 字字泣血。 “如今已天下一统。”萧珞说,“请四海九州同律。”她为季北媛倒了杯酒。“辽东可以,河西可以,为何关中与大江之南要例外?” 季北媛沉默不语。 卫子妍说,“会反。” 辽东可以,河西可以是因为当地豪/强已经死的所剩无几。 百姓不在乎这些,只要有田,有粮,知道自己种的粮食今年全是自己家吃用就会感恩戴德,你说什么做什么都行。 况且手握实权的女人太少了。 还是男人多。 “我们有枪。”萧珞勾唇。“有/炮。” 季北媛看着她。 “至于底层将士,他们知道自己妻子儿女不用被人抢占,不用担心自己父母会被仇家杀死,不用担心隔/村/械/斗殃及自己,民有所养,人有所归,这三点足以让他们拥戴我们到底。”萧珞娓娓道来。 不用人/吃/人就是盛世。 荣元姜仰头灌了口酒,“宪娘生母为妓,天子之母乃国之母,国母能有错吗?错的是臣。”她连借口都找好了,“百姓手里有田,能耕种就会对任何事情轻轻放过。我是萧家妇,秉承公婆遗志,令女子读书,教化一方,这是尽孝,江左与山东那群朽木有什么话可说?” “世家有多少?”荣元姜笑起来很飒。“万余人撑死了。” “甲等乙等世族加起来十万余众,不算家中部曲私兵及姻亲。”季北媛搁下酒杯,“若就是不行,则何如?” “是他们自己说君为臣纲,子子代代无穷尽也。”荣元姜说,“君令臣死,臣不得不死。此乃天家事,岂容臣子置喙?” 她词锋尖锐,“既你已打定主意要行屠龙术,左右最惨不过一死,何不死得其所青史留名?” 季北媛长长叹了口气。 酒至三巡,荣元姜突然说,“我为你弹支曲子吧。” 宫女取来琵琶,她转轴拨弦,唱了十离诗:“铸泻黄金镜始开,初生三五月徘徊。为遭无限尘蒙蔽,不得华堂上玉台。” 歌罢,她要放琵琶时,萧珞却要过去。 她善琴,不善军乐,但勉强能弹。 音音相扣,余音绕梁,“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 # 荣元姜是回了滨京皇城,可她压根没见荣宜,反倒在坤宁宫召会谢希。 女官去找谢希,说梁王后要见你。 谢希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按理说王后应当低于三夫人才对,这是什么情况。 但出于礼貌,他没吱声。 随后女官说,“请您去坤宁宫一叙。” 谢希彻底震惊了。 卫朝不讲究,礼乐崩坏,但这实在是超出人类的忍受范围。 奈何他是降臣,不得不去了坤宁宫。 进殿,他站着,荣元姜坐着,怀里抱着一只白色的猫。 这猫他没见过,但长得很漂亮。 他不行礼,荣元姜就不赐座。 谢希真的与荣元姜僵持着,该不行礼就不行礼。 荣元姜也打定主意杠到底,“今天叫你来是有这么几件事。”她用吩咐的语气说。 “本宫知道伪陈的世家子有很多的坏毛病。”荣元姜雍容华贵,口出狂言,“养姬蓄婢,拿人当两/脚/羊看,肆意杖杀歌女取乐,但这里不行,如今本宫就是规矩和王法。” 谢希满脑子问号。 “你们将自己的名字告诉谢贵嫔。”荣元姜吩咐。 翊坤宫的大小女官宫女报了本名,有的人家里条件好些,名字像模像样,有的人是穷人家孩子,沦为奴婢,名字一言难尽。 “她们是人,有名字的,平时客气点。”荣元姜说,“若有犯错或不听话,你可以罚跪罚站,别的不行,若用了别的刑罚,你怎么罚的,本宫十倍赠你,本宫带过兵,四十棍能打死人的,你掂量着点。”她语气骤然泠冽,“宫中使女与黄门皆是本宫与平梁二王家中部曲及仆妇,本宫知道你们伪陈有规矩,公主出降,使女皆是媵妾,在这里行不通。你是臣,楚皇是君,宫规对妃嫔的要求就是对你的要求。听清楚了吗?” 谢希腰很直,“敢为梁王后以什么身份和臣讲这番话?” “皇姐,王姐,梁王后。”荣元姜很冷漠的道这七字。“你觉得哪个合适本宫就是哪个。” “如今陛下已有夫人,王后理应退宫才是。” “你想多了。”荣元姜展颜一笑。“哪怕他日皇后聘进宫,本宫也照样坐这坤宁宫凤椅,代祭泰山。” 谢希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想骂荣元姜僭越,但又不知道跟谁去告状。 找楚皇——荣宜明确告知他凤印还是让荣元姜拿着。 找梁王——那天见三位摄政王时他注意到梁王戴的发簪是龙。 找平王——平王戴的头饰垂天子十二旒。 谢希只想骂人。 等到晚上荣宜又一击暴击捶了他。 荣宜很正式的来了翊坤宫,司寝女官紧跟其后,谢希奉旨沐浴更衣,到床前荣宜捉着他的手。 荣宜仔细看了谢希的手,手纤长,很漂亮,又摸了下谢希手指的指腹,有茧子。 她就皱了眉。 最后她决定换个方式,“你躺下。” 谢希很僵硬的从命。 他要宽衣解带,荣宜却阻止了他。 “袍子提起来些。”荣宜很仔细的检查了谢希的腿。 腿很直,皮肤细腻,没有疤,很不错。 “你就这么侍寝吧。”荣宜很满意。 谢希扛过了荣元姜,但没料到荣宜这一手。 他彻底崩溃了,因愤怒而眼尾发红,最终泪盈于睫,将落不落。 堂堂男儿顶天立地,何曾受过等//屈//辱。 他这辈子从未遭过这样的嫌/弃。 楚皇简直不知/廉/耻,不要/脸。 荣宜很快发现了一个很尴尬的状况,于是她利索起身,“就这样吧。”她稍微有些过意不去,叫人拿了一对累丝金凤送给谢希。 泪从谢希眼角滑落,落在发中、枕上,他抬手拭去泪,起来谢恩,恭送荣宜摆驾回乾清宫。 他是正常男子,开始时过于紧张,心无波澜,后来可/耻/的有了反应。 他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 寻常世家子若是有想法起反应,招一个婢女来伺候就万事大吉。 但荣后拿话敲打过他。 他越看荣宜送的金凤越气,银牙咬碎,恨不得当场/悬/梁。 司寝女官也很绝望。 她心里也只有一句他妈的。 这怎么记? 她算长见识了。 # 北燕的冬天总是格外瑰丽。 深蓝色的海洋一动不动,宛如静止,倒映着冰川和满天星光。 绿色极光如丝带般在夜空中展开。 游船破开冰,在海面上长风破浪。 “姐姐敬妹妹一杯。”云朝瑰设宴。 行过国礼后云居雁上座。 “姐姐见外了。”她笑着举杯,却趁机将酒泼了。 对她而言这不是难事。 这一幕最可笑的是她笑,云朝瑰笑,两人口口声声称姐道妹,却离心背德。 大概这就是皇家。 云居雁有些百无聊赖。 云容容在絮叨,“极光!好漂亮。” “你闭嘴。”云居雁赶紧叫云容容不要说了。 再说她一会儿顺口将云容容的傻话说出就丢人丢大发了。 “卫使觉得北燕与卫国相比如何?”云居雁问郑卿。 郑卿生平第若干次想辞职。 大家决定由他出使神域——因为楚月恒会瞬移,能顷刻间把他丢到耶/路/撒/冷。 这狗屁破事就落在了他头上。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郑卿只能用前人诗词用以答复。 这时季怡真打岔,“大人尝尝鳕鱼,是我们这里的特产。” 全场气氛骤然一滞。 云居雁:还有比你更不行的。 云容容:我很行的好不好? 云居雁:我呸。 云居雁打圆场,“卫主对此事考虑的如何了?” 郑卿险些因这句话呛死,他连忙将话题龙摆尾甩回来,正经说,“季皇换秦王。” “秦王者谁?” “秦王萧升鸾。” 云居雁仰头喝了杯酒。 # 季北媛在执笔练字。 她彻夜未眠。 一笔一画,两句诗写成。 至五更天,她更衣,换上朝服,赴雍和宫。 今日大朝。 侍女捧着刑法典与宪/法/典,跟在她身后。 风吹开窗,吹的宣纸飞扬。 写着字的纸落在地毯上。 ——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 # 大朝时萧珂提前到了半刻钟,他有事找卫子妍。 不料进了雍和宫才发现荣宜早就到了,百无聊赖的坐在龙椅上发呆。 “你又有什么事找我?”萧珂示意云鸯松手,他想站直却没力气,险些栽地上,又被荣宜蹿过来架住,拖到帘后,按在椅子上。 他身体很差,大伤小伤拖沓一年不好也是常事,荣宜这么一架一扯差点把他锁骨处的伤口撕裂。 荣宜坐回去,“我和谢希,就那个事,你懂,我试了一下。” 萧珂抬手按了下伤,手上没血,估计没事。“所以?” 荣宜垂着头,蔫蔫的。“我觉得我在糟/践/人。” “那你开心吗?”二宫主换了女声,很柔的问她。 “挺舒服的。”荣宜的手将她的裙子揉皱。 很开心。不痛苦。她享受这个过程,但谢希神情痛苦……她感到她好似是在祸害人。 “没人在乎内帏之事。”二宫主在和卫子妍商量些事,所以说话有一搭无一搭的,“你平时待他好,送他点贵重礼物就可以了。” “你确定吗?”荣宜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二宫主用一句话打发了她所有的迟疑与疑惑,“男人追求权和财只是为求红颜知己相伴,良花解语,红袖添香。旁人一掷千金烽火戏诸侯才换佳人一顾,而他未予你金银及州府之地,何来/作/践?” 荣宜又浪费了几分钟才找到一句合理而委婉的话,“那有药可以让男人没那个反应吗?我和他发生了点尴尬的事情,我看见了,心里特别别扭。” 与遭到/冒/犯的感觉一样——恶心——十分恶心。 萧珂转了下手上的玉镯,“有,晚些时候我叫人拿给你。” “有副作用吗?” “应该没什么。” “他不吃怎么办?”荣宜很关心这个问题。 “搁别的药里赐给他。” “他像条死鱼。”荣宜不做人了,“我不开心,他看我跟看怪物似的。”她说,“我想让他用一种很欣赏的目光看着我,但又不能很猥/琐/很油/腻。” “你下次命禁卫持刃站在帘外。他就无师自通了。”萧珂将两本折子隔帘递给了卫子妍。 三鼓毕,升朝。 季北媛径直出拜,“臣有事奏。” “说。”荣宜说。 萧珞与荣元姜眉来眼去。 荣宪心中一沉,她发现荣元姜与萧珞的视线交流,匆忙与萧珂用眼神交流一番。 ——发生什么了? ——这俩要做什么? “至今,臣已修完刑法典。”季北媛请奏,“但臣增一法典,为最高令,名宪/法。列七十三款。者一,臣请法刑及诸公诸卿,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一视同仁,杀人偿命,无论姬妾、奴婢、儿女。者二,废夫/杀/妻、妻/杀/妾、父/杀/子女减刑之例。者三,各地办学,七岁以上男孩女孩均可读书,同科举,等出身,阻挠者与故意伤害罪同刑,者四,干涉婚姻自由至人/自/杀/者重判严处。者五,天下田地为国所有,均分为民,废赐田,如有强行征占民田、阻挠匀田、破坏田地者刑无期至/斩/首……” 她一条条念下去。 一语惊起千层浪。 “臣本世家女。”季北媛语气不驰不缓,“父遭人构陷入狱,臣没入宫中为奴,至郑首辅入阁时查明此乃冤案,奏请陛下特赦,臣父放的归家,臣自宫中赦出。一十三载,多少寒冬春暖处暑金秋转眼烟云,臣全家尚要跪言谢主隆恩。” “天子是人,臣也是人。”季北媛说。“男人是人,女人是人,高官是人,奴婢是人,为何要分三六九等?” 她唤来宫女,打开一个银色珐琅盒子。 “梁王殿下病重至好转有六月余。”季北媛先拿起一份卷轴,念,“滨京封城,礼乐不兴,六月内,朝中四品官以上外加公侯伯勋等人家报丧七十余人,皆是妻子妾侍婢女,或不堪/受/辱/自/杀,或受丈夫刑/囚/至死。”她将卷轴递给身边的卫子妍,“请诸位传阅。” 她将内卫的情报抄了一遍。 内卫搜查的本为臣子是否意图不轨,是否想要谋逆,但遇到这种事也会出于猎奇心理记上一笔,以求日后党/争时用以打压对手。 大朝时殿中站三品以上官员。 女人比男人多四位。 “臣请以内卫为监察司。”季北媛觉得膝盖疼。 这是她跪的最久的一次。 “监察各家各户是否草菅人命,若有,当为故意杀人,判秋后问斩。” 季北媛展开荣元姜那个不可描述的盒子。 “卫翡,字银嫔,十七婚配萧家,十八殁,不堪/折/辱,自杀。” “裴元姬,字不详,十三婚配孙家,十五怀孕,难产,殁。” “孙容姬,字不详,十二婚配郑家,十四有孕,因丈夫孕期同/房,小产,产后失调,殁。” “宇文随妃,字左嫔,十五婚楚家,封侧妃,十六因宴上失仪,为夫斩杀。” “萧郁嫔,字娥皇,十四婚荣家,为填房,当月不堪/折/辱,悬梁。” “荣芍,字华容,十五婚配沈家,二十二岁时因无所出,和离,携女归母家,未几,悬梁。” “萧令妃,字不详,十四拟婚荣家,不愿与配,称病,由其姐萧郁嫔代嫁,”季北媛一条条读来,“其姐婚后月余,被迫悬梁。” “这些还只是权贵女儿的遭遇。”季北媛读着心悸。 罢了,是死是活在此一举。 “黄莺,玉楼春歌女,十六殁,因礼部尚书三子顾善德与太常寺大夫秦和相争,宴间遭杀,翰林院校书萧檀席间赋诗一首,以颂兄弟之情如手足,女人如衣服。” 此句一出,荣宪和萧珂马上知道这盒不可描述是谁写的了。 季北媛将整个盒子里的笔记全部读完。 “诸位大人敢保证你们的女儿或孙女不会出现在这张纸上吗?你们能保证你们永远当权吗?宦海沉浮,本就身不由己,若无律法,你们敢说你们的妻子儿女姬妾在你们贬谪后能全身而退吗?若你们有朝一日身败名裂,子女没入奴籍,为伎为姬,这就是你们子孙后代的下场。” 季北媛折好纸,一张张的放回盒子里,“谁都想自己子孙后代百年兴盛,经六朝不衰,现当今,琅琊王氏陈郡谢氏后人今何在?纵你们有本事约束的住三代,三代之后天意难揣。” “固臣请推宪/法/刑/律至四海九州,普教化,废赐田,归田于民,开科举,男女同考,同朝为官……” 季北媛说罢,叩首。 “臣附议。”荣元姜起身,拜。 “臣也附议。”萧珞起,拜。 荣宜左看右看,觉得今天将会是漫长的一天。 “你们先退下。”荣宪出帘,“你留下,班宝镜、杨曹娥、杨炎及柳岫青留下。” “卫子妍、韩楚君、张朝锦、蔡文鸢。”萧珂点了四个人。 九个倒霉蛋很绝望。 蔡文鸢觉得他上辈子得罪了萧珂。 好事没他份,坏事回回都有他。 宫女将帘子掀开。 人都撤了荣元姜麻利站起来,“妈的,膝盖痛。” “你何苦。”萧珂对荣元姜说,“活人做事给活人看,死人不在乎。” 荣元姜有些颓然,但很快又原地复活,“我做事给我自己看。” 正确的事总归需要有人来做。 她信不过别人。 她能做的情况下,绝不假手他人。 “千红一哭,万艳同悲。”荣元姜扫了一眼荣宪,又看沈节,“如今女子封侯拜相者众,若此时不推一把,你们确定日后掌权的仍然是女人?男人上台第一件事是报复你们。”她手叩着椅子扶手,“开陵,鞭/尸这些都是小意思,最狠的是将大家在史书上一笔勾销,骂你们红颜祸国,将你们所做的事情贬的一文不值。” “妹妹啊,你不要以为你会好到哪里去。”萧珞手拄着萧珂的肩,“大家说你女扮男装的。” 她低声说,“你接着寻死觅活吧。”一个微笑奉上,“你要是现在自/杀了,我和元姜还真的会被朝臣/逼/死/殉你,和我们没关系也会变成我们联手/谋/杀/你,老子养你一场,才不要披麻戴孝的给你办后事。” 萧珞的手用力压了下,“恩将仇报不太好吧。” 萧珂痛的一哆嗦。 萧珞赶紧抬手。 “这和归田有什么关系?”沈节头秃。 她觉得这辈子最惨的事是认识了荣元姜和萧珞。 “男人和女人从不是盟友,但男人很擅长内斗。”萧珞含笑说,“他们代表的是一方利益,让他们去和贫/民斗,他们就会忽视我们真正要做的事。” 婚姻自由,婚前婚后人身安全,开女学,用女举,男女同朝为官。 但男人的注意力会落在卧槽我家的田、庄子、铺子就这么没了,你们这等贱/民不配。 等世家男子和平民斗的不可开交,地方政务与军政大权会逐渐向女子这方倾斜。 “他们不会同意的,尤其是文官。”萧珂说。 “你比我了解男人。”萧珞歪着头,“你有办法的。” 萧珂就是不说话。 萧珞打了个响指,一扯元姜衣袖,“三、二、一,哭。” 元姜嚎啕大哭。 萧珂无语。 李月丹说的对。他姐是魔鬼。 “有办法你赶紧说。”荣宪先扛不住了。 “一个朝代只有二百年的气数,我们做什么都是扯谈。”萧珂十动然拒。“后人的死活关我甚事。” 半刻钟后他跪给荣元姜。 “神族女人能让巫族男子怀孕,如楚星河,如萧溱。”萧珂轻描淡写,“如今神域虎视眈眈,万一不敌,要我们贡人过去,他红颜知己、同窗师姐妹不会出卖他,但同僚和兄弟不一定,毕竟同台相抗,死一个是一个,被送过去那可是十月怀胎,一朝分娩,一个又一个,生到死。” 到他这个位置上没有兄弟情,只有你死我活。 如果有,那是地位不够高。 荣元姜一抹眼泪,恢复正常。 蔡文鸢当场决定妈的不干了,回去写书,明哲保身,险中求退。 遭不住。 玩不起。 杨炎听这叙述听的直打哆嗦。 他一路脑补到了他政敌把他送到了北燕或西秦,他被逼十月怀胎,十月连十月。 男人分娩莫不是直接将肚子剖开? 一刀又一刀。 杨炎一阵胆寒。 荣宜因话题过于无聊她开始逗元姜抱来的布偶猫昭仪。 荣宪眼角余光瞄着荣宜。 这样也好,世间不再有真正的皇帝,大家全身而退,二姐得以善终,能开心的活着,也算两全其美。 沈节想,这是一个打压异己的好几会。 萧珂目光迷离,最后落在龙案上。 既然他当不了皇帝,日后谁也别想当。 “这就你跟我要的人情?”荣宪问萧珞。 萧珞只是眨眼,“你们欠我和元姜。” 她指了荣宪,“元姜对得起你,你夺辽东。”又指萧珂,“我与你有养恩,但你恩将仇报,娶我昔年挚爱。” “你们认了吧。”萧珞看着自己的手。 她回来前做了美甲,鲜红甲油看着刺眼。 “他们会反的。”萧珂说,“神域势必与我们有一战,届时腹背受敌。” “我有办法。”萧珞笑。她看着荣宪,“我去摆平云居雁。” 荣宪望向季北媛,“这是你所求?” “虽死不怨。”季北媛料定荣宪这是同意了。才敢说这四个字。 轰烈一把自然可以,但绝对不能真死,这是底线。 第49章 玉箫入宫的日子定在腊月。 入宫前一晚平王府来人邀她前去一叙。 玉箫战战兢兢的去了。 她等了会儿平亲王才回来。 “你久等了。”荣宪笑着和她打了个招呼。 玉箫有些结巴,“臣……” “没事,入席吧。”荣宪坐下,“今天只请了你。” 平亲王今日一袭白裙,黑发用银饰束,宛如神仙妃子,天下正色,一言一行超凡脱俗,令人心驰神往,却不敢/亵/渎/神明。 玉箫也不例外。 她不记得了自己说了什么,荣宪说了什么。 她只知道笑。 “听闻玉娘子也善舞?”荣宪问,却看玉箫痴痴盯着自己,有些无奈的摇头,“玉娘子?” 玉箫回神,“臣失礼。” “无妨。”荣宪习惯了。 女人喜欢她的模样。 男人都和她打的你死我活,势不两立。 “我小时候也学过舞。”她说,“好久不跳了。” “殿下也会跳舞?”玉箫以为荣宪会的是盘鼓舞或广袖舞这些比较简单的宴会乐舞。 荣宪笑,“我会一点,今日觉得与你有缘,我跳支舞给你看,不许笑话我。” 她命人抬来一面鼓,持白色长绸上鼓。 音乐起玉箫意识到荣宪的会一点不是一点。 她是行首。 自串翻始,冲抛,大翻,膝转,探海翻身,翘袖折腰,前后桥,倒踢紫金冠令人目不转睛,提裙大旋,绸带若江如海,翻云覆雨,回眸一笑。 鼓声卡在琴声转折处。 荣宪穿着一袭七米大裙摆,转开时如牡丹般层层叠叠璀璨夺目。 曲终静寂。 玉箫不由得惊叹:若妲己如是,殷商亡的不亏。 她都不敢鼓掌或喝彩,怕惊了神妃。 “呆鹅。”荣宪伸手在玉箫面前一晃。 她已经下来了,玉箫还盯着鼓。 玉箫已心醉神迷,只说了两个字,“殿下……” “我有事需要你帮忙。”荣宪开口。 玉箫恍惚间应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那倒不必。”荣宪微微皱着眉,似西子捧心,眉目间有化不开的愁绪,“我眼下有一件为难的事,我要你帮忙/教/唆/谢希反了。” “你曾受伪陈诰封,如今从二主,我知道你心里也过意不去,如今正好两全其美,你尽责,我们取所需。”荣宪说话声音很好听。 “刀山火海粉身碎骨我也心甘情愿。”这时候玉箫什么话都敢说。她只想荣宪笑。 荣宪展颜。 男人她搞不定,但没有她搞不定的女人。 玉箫更是不知今夕何夕。 玉箫浑浑噩噩的回到家中,坐在镜前开始仿荣宪的翻云覆雨手,直到最后一步手没扭过去反而抽筋了才痛到清醒。 她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答应了什么。 她赶紧用冷水洗了把脸。 这算牡丹花下死吗? # 斯里兰卡,芒果港。 “你来了?”切萨雷去了码头。 王煜笑着仰起头,“有事回东陆看看。”他很简略的说,“挚友成婚了,我去道贺。” “这个地方天气很差的。”此时是雨季,暴雨如注。 “没关系。”王煜说,“江南也有梅雨。” “你怎么样?”他看着切萨雷。 切萨雷瘦了很多。 “这里特别的热。”切萨雷引他往宫殿走,“民乱频繁。”他冷笑,“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货。” 斯里兰卡人不信主。 他们有他们的信仰,因此摩擦频繁。 他抱怨完, “我有办法。”王煜很平静的说。 “什么办法?”切萨雷好奇。 “召集所有人。”王煜道,“我帮你。” 他的帮不止公事,还有私事。 翌日,民众聚集在广场上。 只见一个白衣墨发男子登台,他带了一架机甲。 男子一句话都没说,只是随意叫人从观众里拖了一个人上台,杀了,取血,灌进机甲引擎。 钢铁巨兽复活,引擎轰鸣,一步踏碎周围的房屋。 全场围观的百姓胆战心惊。 “主的荣光无处不在。”那白衣男子说。 他束玉冠,温文尔雅,风度翩翩。 一只鹰自长空飞过,落在暹罗海湾停泊的一只银色战舰上。 卫国守将周善礼展开谍报,看清字的一瞬瞪大了眼。 # 玉箫册封礼办的还算隆重。 晚上荣宜凑了个饭局,叫上谢希,他们三个一起在安排玉箫住下的储秀宫吃烤肉。 玉箫当年在伪陈名声远扬,她曾以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为由婉拒皇帝纳妃的邀请。 谢希端详玉箫很久,因为玉箫莫名眉宇间与荣宪有五分相似。 “你说你有事找我?”荣宜问。 谢希离席,“圣人。”他交上来一份很长的折子,“臣以为匀田不妥。” 荣宜抬眸,“哪里不妥?” “欲速则不达,物极必反。”谢希禀。“豪族自东汉伊始便割据一方,东汉末年战火纷起,世家以家学代官学,各将诸相皆出四姓一郡之族,若处理不慎,各地生乱,臣已书十二策于折中。” 他出自陈郡,是下一任家主。 是以他知道很多事。 若无谢家支持,没有商户能在陈郡立足。 现在是在乱/搞。 他列了那些条款可以徐徐谈,那些条款需要让步,那些人可以合作,那些人不能任用。 荣宜看了一眼,将折子搁在一边,“各郡一家独大的乱象早就该治一治了,不然还以为是各姓世家的家天下呢。”她凝视着灯,“你辛苦了。” 乱世用重典。 不能让百姓畏惧刁民与当地豪/阀而不畏官府。 法典既出,当/严/打/极/刑,雷霆处之。 有的能让,有的不能让。 南朝世家子肯定冲着世家说话,但这份折子写得不错,四平八稳的。 “赏贵嫔那对冰花芙蓉玉绞丝镯。”荣宜前几天从萧珂那讨来的。那是五股绞丝镯,从工艺上说是稀世珍品。 谢希深吸一口气才压下怒火。 楚皇是在讽刺他为后宫妃嫔见识短浅吗? 他气的灌了一壶酒。 “喝交杯酒嘛?”荣宜见他喝酒想起来件事,她笑嘻嘻的问玉箫。 玉箫有些意外,“纳妃不同娶妇,这……” “那交杯剑?” 玉箫好奇心顿起,“什么是交杯剑?” 荣宜命人拿来两把剑,“我做什么你做什么。” 荣宜起手。 玉箫当时就看出荣宜是个战五渣。 这剑握法不对。 真的与人对战会自己割伤手指的。 荣宜转身,点步,玉箫只好举着剑和她转来转去,最后两人的剑绕在一起。 荣宜一手捏剑尖,松开手,挽着玉箫的臂,再握住剑,“这就叫交杯剑。” 玉箫哭笑不得,“这是什么鬼?” 她以为是舞剑过程中手就能绕在一起。 这这这…… 先松手,再绕臂,最后持剑。 行吧。 谢希还在灌酒。 他很郁闷,翌日真的招了几个朋友来见。 过年前他姨母家的孩子王煜求见。 两人吟诗作赋,一番痛饮。 “谢弟郁郁寡欢至此,可是受了什么委屈?”王煜此前已经游说谢袅一番。 卫国主君自己作死。 废赐田令,收归土地为/国/有,匀田给百姓。 当然世家绝对不能忍。 伪卫世家死的差不多了,没人反对。 但陈朝世家仍在。 大家都有魔法,纵千军万马当前,也有一战之力。 只要行刺杀了楚皇与三位摄政王,一时群龙无首,各派内斗,到时候里应外合,迎翡冷翠军队入东陆,便能一统东方。 他要拨乱反正。 因此需要谢希配合。 “我也……”谢希不知从何说起,半遮半掩说了些。 “欺人太甚。”王煜怒骂。 “噤声。”谢希忙说。 王煜吞吞吐吐的告知来意,“水击三千里,扶摇直上九万里,此乃鲲鹏之志。” “此一时彼一时。” 此时谢希还没动心。 除夕是荣宜生日,摆了宫宴。 梁王后酒品很差,发酒疯,“荣妃呐。” 荣宪很不满地说,“你还想怎样?” “你怎么这么凶?”荣元姜委屈。“你太过分了。这还没吃你的花你的你就这么对我。” “四妹,那你弹个曲子吧,今天我生日。”荣宜央求。 荣宪瞥了谢希一眼,但谢希没意识到这一眼是什么意思,他也想荣宪跳舞。 荣元姜挑了下眉,“谢贵嫔,您回避一下?” 谢希一脸不可思议的望向荣宜。 荣宜也觉得谢希在不方便,“你先回宫吧。” 谢希很气的走了。 谢希走后荣宪对玉箫笑,“托付娘子了。” 玉箫喝了杯酒,叹气,告退。 她去演良宵解语花了。 荣宪妥协,叫人拿来箜篌。 荣元姜与萧珞这俩女人太一言难尽了。 捅娄子一个比一个狠。 挖坑不管填。 她快要累死了。 “话说珞珞呢?”荣宪调弦。 她好想质问珞珞是不是只管挖坑不管添。 “不知道。”元姜问,“你找她有什么事?” “我快被你们累死了,”荣宪说,“找她要点工钱。” “来,姐姐抱抱就不累了。”荣元姜话音未落,荣宜从善如流扑过来坐她腿上。 “你个长不大的撒娇怪。”荣元姜只好搂着荣宜。“我要抱漂亮的。” “我这不是来了吗?”荣宜拿了块点心。 “姐姐的漂亮猫猫呀,你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啊。”元姜拿额蹭了一下荣宜的脸颊,“其他时空里的你是只大猫猫了,就你还是个小奶猫。” # 萧珞坐在湖心亭,对着冰面喝酒。 她卷带了橘子,橘子这只橘猫不够胖,在寒风中冻的直往她怀里钻。 一瓶酒,三十二道菜摆满了整个桌面。 侍女送第三瓶酒时她弟来了。 “天冷,你回去。”萧珞持着酒盏。 她原本是去搜刮点贵的首饰送荣二孬,结果撞到她弟在家睡觉,怎么叫都叫不醒,吓得她上去探鼻息和脉。 就她探脉那么大动静人都不醒。 萧珞瞬间没进宫过年的心思了。 萧珂坐在她对面。 “你怎么没进宫?”他问。 “我在回忆往昔。”萧珞指着那一桌子席面,“我现在还记得你小时候生病,我典卖了竹园里的一些家具摆件,买了点肉,说好做糖醋里脊给你吃……” 这盘菜出锅就被她吃了一半,走到院子里她把那一盘都吃了,对着空盘子急到哭。 现在喝个酒配三十二盘菜。 “你以前做菜很难吃的。”萧珂回忆起萧珞当年那不加糖的银耳羹,味道过于鬼畜他记到现在。 萧珞横了他一眼,支颐着头,“你小时候生病我都没钱给你请医生。” 那时的一个常态是萧珂生病躺在床上不省人事,她蹲在窗户下哭。 她没钱请医生也没钱买药。可又不想向荣元姜求助。 “如果你请了医生我可能早死了。”萧珂望向湖面。 冰面映着无数宫灯,若繁星点点。 “我当时应该找元姜借钱。”萧珞又喝了半瓶。“至少我该给你弄点吃的。” 萧珂有些疑惑的看着她。 “医生说你心衰是贫血造成的。”萧珞夹了一筷子鹿肉脯。 当年英国公府根本不给她维持生存的钱,想以此逼她自/卖/入乐/籍,湖阳公主会在想起来的时候送她点吃的,直到九岁那年魔力觉醒,她终于可以弄点花草果腹或换钱。 她现在仍不吃米面是因父母过世后她根本没得吃,养成习惯后连带着逐月也不吃主食,至今非宴饮场合都是叫一桌子菜吃几筷子菜对付一顿。 五岁到九岁那四年里家里根本没吃的,她只能隔一天吃一顿饭,这样一盘炒土豆丝可以吃两顿四天。 她一直在想逐月的病会不会和这有关。 萧珞/咬/了一口肉脯,呸,该死的厨子往肉脯里加了姜。 “应该是咯血的缘故,和吃食不搭界的。”萧珂看着她将肉脯丢回去,“有姜?” “有姜。”萧珞叫人将那一盘肉脯撤了。 她不吃姜。 过了很久她说,“对不住把你祸害了。” 她姓萧,父为公主幕僚,人们不敢对她直接下手,但他们会引诱她自奔为妾。 甜言蜜语金银珠宝都是毒。 男人想她死,要她命。 他们想/糟/蹋/她,嘲/讽/她,令白玉蒙尘,名花委地。将她弄到手后/折/辱/致/死。 对于那些养尊处优的世家子和中年仕途失意的老男人来说,有什么比/虐//杀/美人更开心的事呢? 她只能一遍遍的心理暗示自己男人恶心。 因为她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哪天碰到一个玉树临风温文尔雅的人渣,因此掉进陷阱里,万劫不复。 最后这方法过于成功,她看见男人就吐。 “在另一个你不讨厌男人的时空里我也是这样子的。”萧珂补了一句特指。“你是季熙宫的那个。” 他见过一面季熙宫版的萧珞。惊才绝艳是真的,但有那么一点点的魔/性。 “诛她丈夫九族的那姑娘?”萧珞直皱眉。“她超可怕的好不啦,大荣元姜真可怜。” “你夫人才可怕。”萧珂调侃道,“是真的能哭,说哭就哭,说闹就闹。” “你心里有点数,她只是哭,你是心情不好就死给我看。”萧珞将一盏冰糖荔枝递过去,“这个好吃。” “我昨天吃过饭了。”萧珂接过碗,搁到一边。 “正常人一天三顿饭。”萧珞舀了一勺双皮奶,“月娘哎,你知道吗,我小时候最大的奢望就是活下去。” 萧珂倒了杯酒。 他才要喝,萧珞劈手抢走杯子。 萧珞转着琉璃酒盏,良久后她出言垂询,“你当年为什么要杀了他们?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斗?” 班宝镜叫她弟躺着什么都不要做,这样养一辈子能保四十年的命。 她弟却去习武,最后戮英国公府满门,纵兵京师,打出幽州占河西自立。 高宗兴兵换将二十七次伐河西均败,不得不低头。 但也是真的拿命换权势。 “不是为了你。”萧珂终于看出来萧珞抱在怀里的是只猫,他还以为萧珞将披肩团成球了,“求速死却算活过,求偷生却任人宰割,对比之下第一个选项不是很糟。” 至少他这二十年活得开心,不用仰人鼻息看人脸色。 “你可以和我们一起去昭郡。”萧珞挠着橘子的白肚皮,“生病时养着,身体好一些的时候你大可帮帮元姜的忙。” 萧珂莞尔,“我不称臣的。楚星河见我都得他先下马问好,她荣元姜例外吗?” “楚星河是糟老头子,人家元姜是漂亮小姑娘。”萧珞白了他一眼。“这能比吗?” “那是我的猫吗?”萧珂觉得这猫和他家的那只特别像。 一样的胖。 萧珞将猫抱起来,“就是你家的那只橘子啊。” # 谢希坐在翊坤宫里生闷气。 宫女击掌。 他抬头,是玉贵妃。 玉妃坐在他对面,“今日见你愁容满面,怎么了?” 谢希和女人说话比较肆无忌惮。 他抱怨起荣宜——荣宜不拿他当人看。 玉箫闻言心里一沉,以为荣宜表面温柔内心扭/曲。 听到中途玉箫醋瓶子翻了。 她也想要累丝金凤和祖母绿五福梅花步摇。 凭什么不给她却给谢希,她才是贵妃! 玉箫醋海翻涌,但牢记今日任务,在谢希说的泣不成声时温柔的握住谢希的手。 她柔声说,“你看,梁王后和楚皇也不把平王当一回事,公然叫人献舞。” 谢希恍惚间错将玉箫当成了荣宪。 荣宪捉着他的手,美目含泪,在向他求助。 荣宪是他都舍不得妄想的女人。 梁王后就这么随便的命她献舞。 此时谢希冲冠一怒为红颜。 “如今名花委尘,我真是……”玉箫假装悲戚,“痛彻心扉。” “像平王这样的女子,应置金屋藏娇,如今真是……” 她有些幸灾乐祸。 翌日谢希见王煜。 上元节设宴琥珀宫,谢希等人趁机动手,至玄武门,只见火把齐燃,将夜晚照如白昼。 王煜策马急停。 率军的是两个姑娘。 右策黑马,玄裙严妆,腰若流纨素,耳著明月珰,玉梨拢青丝,步摇垂珠坠,不知是谁,他未曾见过。 左御白马,着银甲,绝代色,倾城姿,轻云出岫,灼灼桃花,天下红颜自此皆不入眼,如若枯骨。 右者雍容华贵,但此女不同,三千青丝悉数挽起,仅着一玉梳,眉间梅花钿,如白雪卧霜。 佳人腰悬长剑,手举黑伞。 王煜猜白马佳人是荣宪,以此度另一人大抵是唐王沈节。 荣宪举剑。 止戈剑出,直击长空。 “只惩首脑。”荣宪好奇的扫了谢家与王家的私兵一眼,她在战场上会过乌衣卫,是精兵良将,武艺高且忠心到称得上死心塌地的地步。 此时他们是士为知己者死,还是有田无税就是新主? “余者不咎。”荣宪将剩下四字说完。 她做好万/枪/齐/鸣的准备。 不料乌衣卫反了。 “荣元姜可以的。”荣宪对萧珂说。 大军压境乌衣卫死战到底。 荣元姜用来暗度陈仓的政令却能让他们反了。 “可惜成仁败善。”萧珂道,语气颇为平淡。 所以荣元姜做不了皇帝。 他突然想起来点事,“沈节呢?” “在家睡觉。”荣宪回答,“嫌冷,不来。” 萧珂稍微压低些声音,“我也冷。” 荣宪一句话怼回去,“我也觉得冷好不啦。” “我叫元姜来替我,有事你和她说。”萧珂觉得冷,走了。 率领乌衣卫的副将生擒所有叛军首领,献俘于平王。 王煜被压在殿前候审,但灯火通明,无人讲话。 荣元姜等在殿里,百无聊赖的玩手机。 半刻钟后荣宜风风火火闯进养心殿,“朕……” 元姜说,“你带走。” 荣宜下半句话被噎回去,“你挣扎一下好不好?” “关起来就行。”元姜懒得管谢希。 荣宜深吸一口气,“玉箫也不能动。” 她也不傻。 荣宪说了一句话,玉箫去找了谢希,谢希就成了内应。很明显玉箫在帮荣宪办事。 “关她甚事?”荣宪曼声道。 荣宜从善如流,“对,不关她事呀。”她亲了荣宪脸颊一下,“四妹最好了。” 荣宜走后,正头戏开唱。 荣宪盯着被宫人带走的谢希:“你家那位是认真的吗?” 荣元姜比了一个三,“他说不出这个数谢希就会崩溃自杀的。” 多说三年。 荣宪环视周围宫女禁卫,目光最后才落在王煜身上,“他刑讯。” 真的在吃瓜的群众荣元姜白她一眼,“垃圾。残忍。灌他吐真剂。” 这一碗吐真剂下去惹祸了。 王煜开始骂人,从“秦淮揽双娇,盛京雒嫔俏”开始说到“一凰复一凤,双飞铜雀台”。 荣宪开始逗猫。 昭仪好漂亮啊。 布偶猫颜值是真能打。 果然金钱就是美貌。 荣元姜脸上卡不住了,“你他妈说啥?” 她和萧珂的婚事始于一首诗。 诗中有这样一句:铜雀春深锁二萧。 舆论哗然,直指湖阳不仁不义,糟/践/旧部遗子。 四个月后,她没扛住。 随后王煜讲了自己研制机甲的心路历程,以及为什么要用人/血——因为卑/贱/平民的/血是肮/脏的,只能做这个用。 禁卫和宫女的神情越来越复杂。 许久,荣宪摇头,将猫还给元姜。 “杀了吧。”荣元姜说。 没救了,没办法,遭不住。 “如今刑/法/典里废了一部分刑/罚。”她觉得头秃。“但隔墙有耳,他说的话很快就会传开,斩/首/不足以服众。” “叫楚玉恒来,将王氏三族押到金陵去杀。”荣宪接过文使记的笔录,“杀之前游/街/示/众。把他的话读给别人听。” 政令还没传达到南边。 她们当晚叫楚玉恒用瞬移将人带到金陵。 三月后,有信从斯里兰卡直递行宫,管萧珂要人。 切萨雷措辞很不友善,加之信到时萧珂心情很差,一时没压住脾气,命人把尸/体/挖出来给送过去。 切萨雷当场决定以牙还牙。 你杀我爱,我杀你妻。 他撕了和尸/体/一起送来的回信,“把谍者给我叫来。” # 荣元姜生日那天围了青山。 她其实不怎么喜欢打猎,自从有了电脑和手机后,她的爱好变成了看剧看小说和打游戏。 但该聚还是要聚。 早死早托生,于是她还是办了这场聚会。 当天修罗场。 萧珞会见李月丹。 两人对视良久。 萧珞:“我讨厌男人。” 李月丹:“你是不是针对我?” 萧珞:“你在赵国公府锦衣玉食,我在家朝不保夕。” 李月丹:“我天天挨打。” 萧珞:“我连盐都买不起,你吃过不加盐的菜吗?” 李月丹:“我娘拿鞭子抽我,我爹打我军棍,我哥暗箭杀我。” 萧珞:“死掉的兄弟才是好兄弟。” 李月丹:“你别太过分。” 萧珞:“我过分的话早要你脑袋了。” 李月丹:“我跪下来谢谢你?” 萧珞:“爱卿免礼平身。” 荣宪觉得这一切目不忍睹,耳不忍闻,她撤了。 李月丹:“您还记得您是名门闺秀吗?” 萧珞:“您还记得规矩吗?我是君,你是臣,这是你跟我说话的态度?” 萧珂遭不住,也要走。 “你给我站住。”萧珞一记眼刀过去。 李月丹改了目标,“萧……”他差点一句萧娘溜出来,“梁王殿下,您姐怎么这样?” 魔鬼,真的魔鬼。 “宠物猫,倒茶。”萧珞径直将一个空杯子怼到萧珂面前。 “你去吧。”萧珂打发走李月丹,侧跪下来提壶给萧珞倒了杯水。“我没找到茶。” “你山上抓回来的吗?怎么什么都找……”萧珞发现他们这里成为目光汇聚的焦点。她顽强的把剩下的那两个字说出来,“……不到。” “找不到就是没找到呀。”萧珂很冷的看了一眼周边的朝臣与勋贵人家的郎君娘子。 他抬眸的那一瞬,众人已走避开去。 “你不是没找到,你是压根就没找。”人一散萧珞抛弃偶像包袱,摇头数落人偶。她按了下萧珂的肩,感觉还缠着绷带,就问,“还没好?” 佛了,差三个月一年整了。 她就不该开那一枪。 那枪是要命的。 萧珂放下壶,“已经开始收口了。”他命人备马。 太原王家公子王晴以当日在郑卿家嗑寒食散嗑多后解衣一事出道,如今大家既往不咎,当他是个翩翩少年。 高门华府的才子多桀骜不羁。 王晴策马而过,三箭三中,一鹿一狐一兔。 他年仅二十四,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压着声音与别人交头接耳,近乎是用口型来了句并不敢指名道姓的吐槽,“世家男儿当如此,是以闺阁中人矫装男儿时往往不仅不得其形,也不得其神……” 一箭贴着他脖子过去了。 王晴吓哆嗦了。 他抖着手摸脖子。 好的,脑袋还在。 再看看手,好的没有血。 他这时才长出一口气,哆哆嗦嗦下马颤巍巍的跪在那里,是玉山将倾,也是吓破胆了。 此时偏又闻一声虎啸。 王晴匆忙回头。 那箭惊了虎,斑斓虎一声嘶吼平地而起,带起罡风,飞沙走石。 紧接着又一箭凌空而来。 虎的身躯在空中一顿,栽倒在地,摔在王晴身后。 黑羽箭穿了金虎的脑袋。横贯。 一箭毙命。 萧珂放下弓,弓半张,弦上仍架有一箭。 王晴抖着声音说,“草民……” 萧珂没搭理他,把他晾那里了。 王晴环视左右,最后我见犹怜的盯着郑卿。 郑卿对这个嗑药当他全家面/遛/鸟的兄弟印象十分深刻,“你慢慢跪,不打扰了,不要绝望,在散场前肯定会有人告诉他你还跪在这里的。” 他正想瞄一只鹿,突然听见有东西破空而来,只好跳下马,四处张望。 什么情况? “你们是弱智。”元姜一脸黑线。 荣宪和萧珂在划拳,石头剪子布。 突然荣宪引马急退。 荣元姜见状直接利索翻下,她扭过头。 枪打断了树枝。 滑膛/枪,射/程五百米。 “你猜是杀你的,还是杀我的?”荣宪举起滑/膛/枪,循声递了一枪,也不知道打没打中。 萧珂反向平举枪,“镜子姐没救了。” “我猜是杀你们两个的。”荣元姜看热闹不嫌事大。 “蹲下。”荣宪将荣元姜挡在身后。 她和萧珂站在外围。 “蹲下没气势。”荣元姜抱怨,“你下次应该说跪下。” “姐,跪下。”荣宪从善如流。 荣元姜半蹲扫堂腿要踢她,“老子是你姐。” 这个生日不欢而散。 本身青山属于围场状态,抓人比较容易。 班宝镜去审讯,荣元姜回去换衣服。 她沐浴完坐在床打开电脑想歇歇,不大一会儿荣宜风风火火闯进来,“你没事吧。” “没事。”荣元姜哄走荣宜。 一集剧没看完,萧珞扛着电脑来了,“是杀你的。” “可以。”荣元姜很意外,半天后点头,“我受宠若惊。” “来,抱抱。”珞珞坐下,揽她入怀。 元姜勾着珞珞的脖子,贴着珞珞的脸,“哎,你胆子怎么这么小。”她亲了珞珞额一下,“对我来说常事啦。战场上刀剑无眼的时候多了。” 珞珞抱着元姜坐了会儿,拎着电脑走了。 到饭点荣妃来了。 荣宪盯着元姜看了很久,她走到元姜身侧,挨着元姜的腿跪下,趴俯在元姜膝上,像一只猫。 她侧着头看元姜。 “你怎么了呀?”元姜伸手掐了一下她的雪白后颈,标准的猫妈妈叼小猫的手法。 “改天再说吧。”荣宪抬起手,摩挲着元姜的脸颊。 然后她跑了。 凌晨时小萧妃回来,进殿时挑了下眉,“你怎么还没睡?” 元姜穿着抹胸襦裙坐在那里玩手机,她闻声抬眸,“这不是大家都来了个遍只差你一个嘛,我专门熬夜等你回家。”她托着腮,“你是最后一个来看我的。” 她一字一顿,“狗男人,没良心,白眼狼。” 小萧妃脸色惨白,前几日身子稍微有点起色不至于起坐行走全靠人扶,但也会在走路时间歇扶家具,给人一种强弩之末下一秒要昏死过去的感觉。 他走到榻前,俯身看着她。 荣元姜放下手机,用手卡了一下萧娘的颈,还行,脉率是齐的。 小萧妃轻声说,“你还活着啊。” “这是什么烂话。” “原话奉还。”小萧妃垂眸。 “死是什么感觉?”元姜问。 “和睡着了一样,只是再也醒不过来。”小萧妃说,“是人都会死。” 元姜突然用手钳住萧珂的腕,她死死攥住,使的力气很大,不大一会儿沿着指缘泛起一片青紫。 他的手太冰,没有温度,根本不像活人。 元姜抬眸,“你说,我这二十五年荒唐是真的,还是死前浮梦一场?我到底活过?还是压根就是个死人?” 如果死和睡着了一样,那人怎能肯定自己是活着的? 也许一切都只是死前肾上腺素给的一场梦。 “不知道,人在梦里也是有感觉和喜怒哀乐的。” “我不想死。”荣元姜张开手臂。“给我抱抱。” 小萧妃坐在她膝上,一袭六米裙幅的织金百褶玄袍拖曳在地,他抬手搂着她颈,“人都这样,活不算活,死不算死。” 她将头埋在小萧妃怀里。 灯火阑珊,一只狸花压海棠。 过了好久元姜才小声说,“我不甘心呐,活了一趟,求非所得,得非所愿,物是人非,半世荒唐。” “看开点,就这世道,都意难平。” “可是我怕死。”元姜闷声说,“荣宜那天……” 小萧妃低头亲了下元姜的眼睛,拄着元姜的臂站起身,把旁边的狸花抱起来给她。“人皆虚妄,不过浮影,猫是真的。” 狸花以为有吃的,冲元姜喵了一声。 “花花,你喜不喜欢妈妈呀。”元姜挠着小猫下巴颏。 小猫喵啊喵,她不会读心术,也不知道小猫说了些什么。 “给。”小萧妃摘了他戴的镯子,但镯子不成对,一只是和田黄玉贵妃镯,一只是墨绿竹叶玉绞丝镯,成色上佳,几近透明,对着手机手电筒最高光看没有杂色。 元姜火速淘汰了她戴的冰种缥花翡翠平安镯。“步摇我也要。” 萧娘新弄的这根白玉牡丹金珍珠坠步摇挺漂亮。 小萧妃叹了口气,干脆把步摇发扣和束发的发环都摘了递过去,散着长发走掉。 他路过落地穿衣镜时瞄了一眼,发现头发齐踝了,决定明天稍微剪一下。 他走到镜前看着自己,抬手测了下自己的额温,随即心生厌烦。他到底什么破身体,又发烧。 死了肯定比这么拖着好过。 反正这么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他倒转袖剑。 碰巧他站在镜前。 萧珂有些好奇自己临死前的样子,遂改左手持剑,抬手时牵动锁骨处的伤,疼的一浑身一颤,袖剑险些脱手。 他将剑交到右手,站在那里缓了会儿。 镜中映着他,还映着拿步摇逗猫的荣元姜。 季北媛堂上陈/情,珞珞与元姜同时跳出来支持,造成他们不得不通过那个触犯众怒和大多数人利益的东西。 原本他们想与神域毁约的。 自此又不得不将珞珞打发出去。 元姜是打发不动,因为混账女人荣元姜是牵头的。 今天这出狙/杀还是针对荣元姜的。 好烦。 萧升鸾是个讨厌鬼。 他又收了剑。 萧珂坐在书房里发了好久的呆,开首饰盒翻出一对羊脂玉鸳鸯美人镯,试了下颜色和他肤色太近,镯子太细,又换了对江南贡的黄杨绿玻璃种福镯,最后他倒了今天的第六杯酒,举杯一饮而尽。 他传令出京,将切萨雷和王煜的来往书信原稿发去凡尔赛,面呈王后。 他又回了正殿。 元姜跪在地上用手机拍昭仪和狸花互相理毛。 他把睡觉的炭球和叼着君子兰花叶往外扯的橘子也抱过去。 四只猫瞬间打成一团。 # 翌日令出/国/境,荣宪来问,“斯里兰卡那事按不住?” 萧珂:“没希望,流民四处奔逃。” 两人四目相对。 荣宪问:从季姝例? 萧珂答:季姝是故交,切萨雷·美第奇算什么东西? “那还真的是没办法了呢。”荣宪摘了玉梳。 第50章 王储妃收到了家书。 她第一想法是她翻了,爹娘知道她最近在挑唆民众/造/反。 露易丝深吸一口气,拆开信,是她爹写的。 她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建设才往下看。 不料她爹写信的内容是:东陆有句古话,群至尊也,父至尊也,夫至尊也。君虽不仁,臣不可以不忠;父虽不慈,子不可不孝;夫虽不贤,妻不可以不顺。 露易丝觉得这信莫名其妙。 她再三品读,断定和她最近搞的事没关系,于是她将信烧了。 一周后,她娘写了封信给她。 露易丝拆开信。 正文:忍无可忍无需再忍,谈婚事前母亲不知道此事。我已与你爹讨论过,你爹不从,那我给凡尔赛换一个主人。 露易丝一想这不对,她告知艾德琳一声,蹿回凡尔赛。 她回来赶上她父亲的葬礼。 弟弟即位,母亲摄政。 摄政王太后在凯旋门下迎接她,说,“孩子,你回来了。” 她抱住露易丝,“你受苦了。” “到底怎么了?”露易丝不得其解。 到了书房,摄政王太后拿出一个匣子,里面是信件。 露易丝一一展开,看到最后手抖了。 切萨雷和王煜的书信往来。 切萨雷写到: 你不要在意王储妃,她是用来生孩子的,我爱的是你,此情天地可证。等她生下儿子后我会找罪名杀了她,或说她疯了,送她去修道院里呆一辈子。 露易丝抬起头,“母亲……” 她哭倒在摄政王太后膝边,“我该怎么办啊。” “你父亲不心疼你,我心疼你。”摄政王太后亲了一下她的额。“好孩子,你去睡吧,母亲还在。” 国王下葬后,摄政王太后驱逐红衣主教出境,改立国教,单方面宣布凡尔赛公主露易丝与翡冷翠国王储婚姻无效。 她封了二十万两黄金贿赂耶/路/撒/冷神域之主云居雁,得知东陆攻打斯里兰卡,遂封了二十万两黄金至东陆,要求东陆杀了切萨雷。 “四十万两黄金,一时西陆动荡。”云居雁用剑挑开箱子。 真的是一箱箱的黄金。 云容容:凡尔赛真有钱。 云居雁叹了口气,将盒子合好。 “斯里兰卡战况如何?”她问幕僚。 幕僚奉上军/报。 云居雁看到最后眉头紧锁。 东陆还是国大,资源多,经得起这么多场对外战役。 她正出神,突然有人敲了一下玻璃窗。 云居雁顺着窗望出去。 呦,十三姨。 十三姨是真厉害,出入神殿犹如无人之境。 “多日不见,十三姨轻功变厉害了。”云居雁抬手喝止护卫。 萧珞推开窗,坐在窗台上,“你变漂亮了。” 几年不见云居雁长开了。 当年只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 如今出落的亭亭玉立。 柳眉莲花眼,肤色如雪,唇若朱砂,一颦一笑皆是风情。白色晚礼服绣着花朵,上面镶嵌着珍珠,灯光下流光溢彩。 当时她就猜云居雁是个风情万种的大美人。 如今倒是猜对了。 “谢谢。”云居雁走到窗前,她斜倚着窗。 “你的腿还好吗?” “不劳挂心。”云居雁笑的很客气。 “为什么选我?”萧珞卷起云居雁的一缕长发。 “神域的规矩。”云居雁笑笑,她没把头发扯回来,“以德报德,以怨报怨。” “我差点杀了你哦。” “对呀。”云居雁勾唇,“你也救了我,一场婚礼,报恩还怨。” 婚礼当日她要向卫国宣战。 卫国不是她的对手。 萧珞终究对她还算不错。 留她一命,挂着天后名义享荣华富贵,平安终老,也算仁至义尽。 “你放心。”萧珞报以一笑,她用扇子勾起云居雁的下颌,“新婚当日我会送你一份大礼。” “我拭目以待。”云居雁退了。 “你现在还觉得我又瘦又小吗?”云容容歪着头。 “呀,猫姑娘,你好小一只。”萧珞站起身,“超级矮。” “讨厌。”云容容暴走了,“你不会说话就不要说。” “猫姑娘变成大美人了。”萧珞稍微屈膝,云居雁比她矮半头,这样她才能平视云容容。“婚礼那天我放烟花给你看好不好?” “我现在看腻了。”云容容猫猫白眼。 “我花了好大力气准备的呢。”萧珞笑。 “好呀。”云容容笑的很悲戚,她伸手抱住萧珞,“十三姨,婚礼那天你可能会很难过的。” “我不一定很难过,你姐会很难过的。”萧珞永远脸上挂着笑。 她告别云容容,回了斯里兰卡。 切萨雷固守锡兰皇宫,做困兽之斗。 萧珞进了中军帐,正好赶上萧珂将折子拦腰一撕,甩人脸上的这一幕。 周围人给吓得大气不敢出。 “你好大脾气啊。”萧珞给吓了一跳。 “没有。”萧珂指门示意那人滚,又很平静的坐下来。 萧珞看桌子上一沓茶碗,“你们不用睡觉的吗?” 荣宪用袖子挡脸打了个哈欠,“用,但没法睡。” “你就别跟着熬了。”萧珞按着萧珂的脑袋,“你歇着去。” 海陆同时进军,荣宪领海军,萧珂领陆军,这两人开始熬夜大计,比谁能熬。 “你真的确定要这样?”萧珂摇头,他连日不睡也难受,但又没办法。 “你觉得我们打得赢神域?”萧珞道,“理智讲。” 荣宪迟疑片刻,摇头。 萧珞给她看了那个手提电脑。 凭她如今对未来科技的了解,她无力回天。 “还得加上翡冷翠。”萧珂咳了几声就惊慌站起身,将地图掀到地上。 他现在虽然不咯半盆血,但也没好到哪里去。 血顺着指缝淌了半桌。 大概气管和支气管上的旧伤还在。 “没救了,你等死吧。”萧珞也很气。“治不了,神仙都治不了。” “班宝镜就这么说的。”萧珂叫人打水,他洗了下手和脸。“暂时死不了。” “元姜前几天特别感动。”萧珞下巴颏垫在萧珂头上,“后来觉得一腔热血喂了狗。” 元姜原本以为这两个小的因为她冲冠一怒为红颜。 之后得知荣宪通知广州那边准备刑场才反应过来这是借题发挥。 “张榜告诉翡冷翠的人,说我们于七月七日,在翡冷翠试//射//导//弹,让他们自行撤离。”荣宪吩咐班宝镜去打杂。 现在是三月,四个月时间,该走的会走,不该走的会留。 “我收网了。”荣宪披甲,挽发戴盔。 萧珞坐在帅案上,“你不去?” 萧珂开始看手机,“我一直都不去。” “你这主将当的是真的爽。” 萧珂举起手机,“昭仪。” 他拍了几张那只布偶猫。 虽然呆呆傻傻,但漂亮。 “啊,你提醒我了,我下次去未来给你带几身和服。”萧珞接过手机看猫。 # 荣元姜在未来骂娘。 她有洁癖和强迫症。 是以她觉得荣宜和玉箫住的度假别墅不够干净,机器人干活不够利索。 她跪在地上一点一点的擦地打蜡。 荣宜还在旁边唠叨:“姐,我的公文包找不到了。” 过一会儿,“姐,我的笔记本电脑呢?” 三分钟后,“姐,我的……” 荣元姜火了,“我什么都没给你动,我只是收拾了一下桌子,该在哪里就还在哪里!” 荣宜瞪着眼睛说实话,“可我找不到。” 荣元姜一扔抹布,骂骂咧咧的上楼,不大一会儿,“你去再买台笔记本电脑吧,我也不知道收拾到哪里去了。” 她下楼时一不小心摔了一个花瓶。 荣宜抄着手,“败家。” 小时候她打坏东西荣元姜就这么骂她。 “小孩崽子懂什么,这叫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荣元姜又回来擦地。“你们在未来为什么没被饿死?” “我是有自理能力的。”荣宜蹲着,“但你在我就不需要有自理能力。” 她有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荣元姜在擦地。 机器人坐在沙发上。 上个月萧珂来也是,他把每个碗都洗了一遍,声称洗碗机洗的不干净。 古代人没救了。 “我不是灰姑娘。”荣元姜用地板蜡打荣宜。 荣宜嗷就跑。“我给你们弄到了驻外领事才有的穿越仪,你只是帮我擦擦地板。” 2270年起禁止平民使用穿越仪进行平行时空间的旅行。 她费了好大力气,最后行使总办公厅主任的特权才帮小荣元姜弄到了一个——遭不住发给她的那个越迁记录会自动上传给三局——特勤局、调查局和情报局备份。 “来来来。”荣元姜掏出手机,“你姐要我再录一段你的视频报平安。” 荣宜黑线,“怎么还录?” 荣元姜耸肩,“担心你啊。” 荣宜凑到手机摄像头前,大逆不道口出狂言十分放肆,“我知道你很生气,略略略略略略你打不着。” 荣元姜duang敲了她脑壳,说,“我帮你打了。” “说着呢,你打算怎么办?”荣元姜收好手机,问。 “我们现在确定密码箱在段明月手里。”荣宜倒了杯水,很有大佬风范的喝了一口,她看着冷水上的气泡一点点溢上来,“我们在运作/行/政令,让联/调局以其他理由搜/查段明月家,拿到密/码/箱。” 她会抢先拿走她们那个平行宇宙的箱子。 她偷着录了叶琳琅接见她和其母国人士的视频。 确切说,从她见叶琳琅那刻起,她永远是带着摄像和收音话筒的。 她们间的每句话都被如实记录下来。 她的计划是回去一趟二话不说先把箱子丢给荣宪。 这样以荣宪和她弟的智商能想到她们有强敌在外,按照这两人的性格,会瞬间化干戈为玉帛,想别的办法拼命向前发展,一个悬而未决但有可能发生的战役对她们来说是要务,而非神域或她们眼下的那么一点鸡毛蒜皮的破事。 这一柄未落下的刀足以让她们的接任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科技发展势必带动社会制度前行。 这样一来,最后将会是民主对民主,而非封建对民主,大家倒退一千年。 至于段明月,她会抓住段明月,审问相关事宜,发音频给wiki leak。 当然,这封邮箱会有第二个附件。 一小段视频。 无关紧要,但能证实整个事件还有第三方的人插/手与推波助澜,让叶琳琅战战兢兢的去追寻第三方未知势力就足够了。 聪明人总是反被聪明误。 面面俱到、机关算尽其实和没想到没算到效果一样。 她没有全告诉荣元姜。 果然荣元姜的表情是:妈的智障。 “你这样不行。”荣元姜捶荣宜的狗头,“你办事前能不能过过脑子?” “我有后手。”荣宜笑,“但是不能告诉你。” “为什么?” 荣宜凑到她面前,“你当时二话不说蹿到昭郡都不许我问为什么。” “你还真记仇。”荣元姜站起来,“你和你弟都一个德行,斤斤计较。” # 斤斤计较二宫主名副其实。 荣宪生擒切萨雷后押人至广州。 广东广西一带多侨/民,流言数月前就炸了,此时刑场围观者众。 原定/死/刑/枪/决。 可到了刑场,萧珂落座,他与荣宪对视数眼。 李月丹觉得这人没有反派死于话多的自知之明。 萧珂/刑/场/问切萨雷,“你为何不暗杀我?” 这数秒耽搁,翡冷翠的使臣到了。 红衣主教快马加鞭闯刑场,“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这是我国王储,尔等意欲何为。” “你杀吾妻,我杀你妻。”切萨雷朗声说道,他觉得自己死不了,梁王阴柔至此,平王是女人,两人绝对没有一个人有胆现在杀了他。“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这意味着对翡冷翠宣战。 萧珂当着红衣主教的面对李月丹说,“改判凌//迟,一千刀。” 为免夜长梦多,他选了最快的那项。 主教没料到这一出:“你……” 李月丹后背冒汗,“你说什么?” 萧珂看着主教,“他自己承认是王煜妻族,按我国/刑/律,谋逆诛/三族,三代血亲判//凌//迟,我们尊重事实婚姻。” 说完他撤了。 荣宪站起,明黄色对襟长裙衬得人明艳至煞,她走人前扔下一句话给主教,“如有他见,日后提兵来议。” 红衣主教原地震惊。 那时他并不明白为什么这两个人走了。 三个时辰后他吐了。 # 翡冷翠大街小巷贴着皇榜。 这些纸仿佛是一夜之间冒出来的。 遍地开花。 约瑟芬关了面包店,她发现店门口也贴着一张。 她揭下来看。 ——七月七日,卫国将对翡//冷//翠发射/导/弹,届时翡冷翠可能不复存在,请民众撤离。 “这是什么鬼?”约瑟芬头好大。 艾米丽也凑过来看,“骗人的吧。” 导/弹是什么? 从来没听过,也没见过。 ”鬼知道。”约瑟芬耸肩。 她去酒馆弹琴,赚了二百块钱的外快,去买了一块带筋的小牛肉,回家炖了,给她妈妈补身子。 “外边怎么这么乱?”妈妈问。 “没什么。”约瑟芬呈出来汤,“可能又要打仗了吧。” 玫瑰宫。 教皇拿着皇榜,递给艾德琳和罗德,“你们怎么看?” “这么兴师动众……”艾德琳建议疏散民众,“万一是真的呢?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罗德说,“这肯定是假的。”他看着艾德琳,心道女人不行,一点都不担事,这就吓破胆了。 “你们做你们需要做的。”教皇出了一道考题。 他连夜出了翡冷翠。 是时候让上天决定谁是教皇国下一任主宰了。 翡冷翠开始精分。 城西艾德琳公主告诉大家快去避难,这事是真的。 她站在台上演讲,一遍又一遍。 城东罗德里戈王子告诉大家这事是假的,什么都没发生。 他也站在台上演讲,一晚又一晚。 约瑟芬也去凑热闹。 她两边都听,还评价一番,她觉得艾德琳公主口才更好。 但她情愿相信罗德里戈王子的话。 谁愿意背井离乡呢? 就为了/导/弹这两个字。 天知道这是什么鬼东西。 不过艾德琳公主言之凿凿,她有些迟疑,就去问艾米丽。 毕竟出城躲一天不算什么。 如果什么都没发生晚上再回来。 艾米丽说,“罗德里戈王子是男人,肯定见多识广。”她坚定的支持约瑟芬留下来。 时间一晃到了七月七日。 是日,晴。 秦王萧珞自拜占庭发嫁。 她第二次穿嫁衣,但这次不是卫国的凤冠霞披。 荣元姜坐在梳妆台上给她化妆,“你真要穿这个?” 萧珞穿的是婚纱配高跟鞋。 “有何不可?”萧珞戴上头纱。 裙摆五米长,需要六个花童托着。 “行吧,你说的算。”荣元姜不敢看旁边礼部官员的表情。 “漂亮啊。”萧珞这身婚纱二百万刀,处处蕾丝,繁华却不喧闹,诠释了金钱就是美丽这句话。她站起身,“就看荣宜那边的配合了。” 她看了眼时间。 正午十一点半。 萧珂羽睫低垂,以遮掩一切情绪,“你现在还可以反悔。” “就这样吧。”萧珞整理了一下发饰,“生逢乱世,颠沛流离,身不由己,志不随心。” “春日宴,绿酒一杯歌一遍。再拜陈三愿:一愿君平安,二愿君顺意,三愿岁岁长相见。”荣元姜拜别,她哭了。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萧珞堵着耳朵,不忍心听元姜呜呜涛涛,她望向萧珂。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一朝百年气数,一人五十之命,后世作何评论与前人无关,该断则断,当舍则舍。” “好好吃饭,按时睡觉。”元姜哭的时候魔音穿耳,萧珞捂耳朵没用索性不捂了。 “不要。”萧珂回答的特别干脆。 萧珞白了他一眼,正色与元姜说,“古来青史谁不见,今见功名胜古人。今人蚍蜉撼大树,来者歌舞长千载。” 萧珂看了眼元姜,又看着萧珞,倒了一盏茶,奉茶跪萧珞。 “你这算敬主母茶?”萧珞脑子里只剩下问号。 别说,姿势挺标准,像是练过。 “你先接过去。”萧珂说。 萧珞环视左右高官显贵,各派人员皆有,此乃国事,三品以上文武百官基本上来齐了,“你不在乎吗?” “史书二三行书尽我平生。”萧珂无所谓。“谁会在这种小事上浪费笔墨。” 萧珞接了茶,没喝,放在一边。 继室敬原配也是同样的礼节,与妾敬主母的区别仅在于原配只接茶却不喝茶,而主母会喝。 这杯茶萧珂递的敷衍,拜也拜的敷衍。 他站起,“若日后云居雁对卫宣战,我们好用这个借口把你弄回来。” “我打爆你和荣四两个兔崽子的狗头。”萧珞嚷,她扬拳虚晃。 “照顾好我的宠物猫。”萧珞走前对元姜说。 元姜:“呸。我要祸祸你的猫。” 萧珞锤了她的头,“我先敲爆你的狗头。” # 拜占庭开城门,架花桥。 云居雁天帝一袭正装白色晚礼服站在桥上。 萧珞缓步上桥。 云居雁笑起来,她们两人撞了衣服款式。 ”十三姨,我对你说过。”云居雁走上前。 # 滨京,暴雨如注,天过于阴沉,乾清宫已早早的掌了灯。 荣宜打开手提电脑,设置好参数。 输入荣元姜给她的十一位坐标码。 最后界面弹出两个框。 确认、取消。 她望向荣宪。 荣宪挨着她坐下。 # “如果你欺/我/辱/我,最多不过一死,但你对我好,会生不如死。”云居雁与萧珞擦肩而过,扬声,“朕……” 萧珞突然拉住她。 云居雁回眸。 萧珞看了眼手表。 拜占庭时间上午十一点五十五分。 风正烈,旗帜飒飒。 元姜望着萧珞的背影。 凤栖梧,且停且飞。 凤舞九天,余影袅袅,空余庭中碧树独对月。 她用手背抹过泪。 萧娘横举剑,沉默,水蓝广袖随风摇曳。 “你说,她可怕还是季熙宫可怕?”荣元姜问。 萧珂转腕出刃,“你站桌上指着脸骂季熙宫,那个萧鸾娘没发脾气,你试试站桌上骂她。” 佛了,大荣元姜和萧校长那架吵得就差动手了。 元姜出袖剑,对刃理妆,“才不要,我会被她捶死。”她收起袖剑和唇釉,“季熙宫诛她第一任丈夫九族,命她第二任丈夫/殉//葬。你说这作为第三任的大荣元姜怎么办啊。” “她不会把荣宓怎么样的。”萧娘说,“她是鸾娘。” 但不到两分钟他开始吐槽,“季熙宫好怪一女的。” “她就特别诡异。”荣元姜破天荒地第一次在人背后嘀咕,“我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你认识她,你又不认识她。”萧娘也开始谈季熙宫,“谈这个话题时她是珞珞,但下一个话题里她又是另一个人。” “你有没有觉得她像被鬼附身了一样……”荣元姜背地里小声逼逼。 “季熙宫第一任丈夫写了民主论,他们两人本琴瑟和鸣,随后遭诛九族。”萧娘提剑,“一个孩子其实改变不了什么,因为以季熙宫名声之胜,他们的孩子足以出任首任大总/统。” 他回望荣元姜,“若所谓的意识是光量子,冥冥之中谁在指引季熙宫杀/夫,那个鸾娘入局参与神域纷争,灭神域,卫国兴兵灭四方城,他们到底想借此做什么?” 萧娘提剑直指万里晴空。 荣元姜握紧手中剑,掌心渗出了汗,“二孬一路追寻到了23世纪,也正是她突然作出要出阵四方城的决断,并毁了神殿。”她问萧娘,“我们要找你和大荣元姜谈吗?” “波旁公主在一家酒馆里发表了演说。”萧娘一声轻叹,“与会共五百七十三人,等等翡冷翠这边的结果。”他羽睫轻覆,细看微颤,“如果这五百七十三人都死了,我与荣四大概得先和云居雁谈。” 一个奇妙的共同点在神族写了民主论,翡冷翠出现了民/主/演说。 他对着剑/身理了一下步摇上垂下的珊瑚珠坠,“季熙宫应该模糊猜到了,不然她不会自尽以重生,并百般阻挠南征。” 荣元姜迎风而立,衣袂当风,如若乘风而去,她冷笑一声,“真是四海九州,君权神授。” # 约瑟芬剪了一束花。 上午大家都去忙自己的事了,她做好中午要卖的面包,趁这一会儿做点自己喜欢的事。 比如插/花。 上午阳光正盛,穿透窗,打在地面上五彩斑斓。 艾米丽趴在桌上补觉。 罗德里戈在玫瑰宫,他有些百无聊赖。 半上午过去了,什么都没发生。 艾德琳带愿意和她一起走的百姓出了翡冷翠。 罗德里戈吃过早饭后在玫瑰园中散步。 天空蔚蓝,如海洋一般,今天天气很好,万里无云。 # 滨京时间下午五点整。 荣宜按了确认。 # 爱琴海轩然大波。 银色光影切割开海洋,带起冲天巨浪。 一时浪滔天,海滚沸。 # 萧珂持佩剑如霜斜指,蓝色剑穗随风飘荡。 风盛日正。 阳光映寒锋,反射光刺眼。 长剑凌空,晴空与人世繁华以剑为分界点,就此割裂。 远处伏在屋脊和钟楼上的狙/击/手最后一次调整瞄准镜的倍率与角度。 镜中的十字交叉点分别落在云居雁眉心与心前。 云居雁猛的望向空中。 萧珞柔声说,“我特意挑了绕飞拜占庭上空的轨/道。” 女魔头声音娇媚妩靡,内容令人不寒而栗。 云居雁瞳孔骤然放大,“你……” “祝你我百年好合。”萧珞阴测测的说。 # 光与热焚毁了翡冷翠。 如词人所述: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花城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繁华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 代代兵戈,一战毁城。 无问东西。 # 萧珞揽着云居雁的腰,抬手指西,“容容,看烟花,漂亮吗?” 云容容:“姐,十三姨是魔鬼。” 惹不起,真的惹不起。 “今你我共偕连理。”云居雁撕了战书,将碎屑对空一抛,纸屑沸沸扬扬,如雪一般。“愿永修两国之好。” 萧珞举起手,打了个手势。 云居雁眼角余光瞄到钟楼上似有东西反光,闪了一下,凝眸看去却什么都没有。 十三姨捉住她的手,用那种很柔很好听的声音说,“妾愿与汝上以事宗庙,下以继后世。” 云居雁:我去,妈的,你莫挨老子。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