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油,唐果果!》作者:陈文缺 文案 唐火,小名果果,作为柴家养女的九年她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公主,她以为就这样自由地生长,等满了二十岁就嫁给“哥哥”柴雨。九岁的某一天,帝都来了一个西装革履的冷峻男人自称是她的父亲,而她的亲生母亲居然是自己的偶像影后花雨路!接着她就被带到了帝都的“家”,豪宅,女佣,专车接松,过上真正公主生活的她却一点也不开心,一门心思地想要回到一千两百公里外的家。 而她最最喜欢的哥哥柴雨,放心不下她,小学毕业直接参加高考并以省理科状元的身份考来了帝都大学……这是一个略微有点令人心疼的成长故事。 排雷: 1、女主九岁,故事结尾也不过十岁,要看JQ的请绕道。 2、男主12岁,设定智商超高(神童),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却情商堪忧。 3、男女主之间到底是不是爱情,请自行判断。 内容标签: 天之骄子 青梅竹马 甜文 成长 搜索关键字:主角:唐火,柴雨 ┃ 配角:唐露,乔令仪,苏言,乔珂 ┃ 其它: 第1章 唐火九岁生日许下的愿望是长大后要嫁给柴雨,这样她就永远不会离开这个家了。 要问柴雨是谁?学校的同学们都以为是她表哥,只有跟她最要好的朋友才清楚,柴雨是她养父母的独子。 大她三岁,现在上六年级——准确来讲,柴雨根本就不需要上课,他在学校拥有一间独立的“自学室”。 自学室的三面墙都摆放着唐火名字都看不懂的书籍,还有一面墙上全是柴雨代表学校去参加各种比赛获的奖状。 最里面还安置了一张超大的实验桌,摆放着各种校长去中学部“借来”的器具,甚至还有价格不菲的显微镜。 柴雨就是在这间屋子里捣鼓出了好几项发明专利,常常坐在里面的凉椅上接受新闻记者的采访,感谢校方的大力支持,他会再接再厉。 记者问及他拒绝了国内顶级高校抛出的橄榄枝的理由,他说:“我妹子那么笨,我得留在这儿看着她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于是全国人民都知道,百年难遇的天才神童柴雨有一个笨妹妹。 电视上播这一段时,一家人正在吃晚饭,唐火气得用小拳拳砸柴雨的胸口:“你才笨,你才笨,柴瓜瓜是大笨蛋!” “好啦,果果,别跟哥哥闹!”妈妈刘佳拉住她。 瓜瓜和果果是他和她儿时的小名,在柴雨的强烈要求下,爸妈已经没这么喊了,只有当唐火生气时会连名带姓地喊他柴瓜瓜。 “柴雨,怎么能当这么多人的面说你妹妹笨呢?”倒是爸爸柴刚表示,“果果就算笨得真实,在家里说说就好了,姑娘大了,不要面子哒?” “就是,我不要面子哒?”唐火气呼呼地说。 柴雨看着她生气的时候腮帮子鼓了起来,像一条肥嘟嘟的金鱼,煞是可爱,就忍不住上手往两边拉:“面子要靠自己挣啊,唐果果!” 唐火假把式地哭诉道:“呜呜呜~爸、妈,柴雨他欺负人……” 刘佳和柴刚相视一望,无奈地笑笑,知道又到了两人斗嘴的时间。 “柴雨是你喊的吗?叫哥哥!” “才不!谁叫你说我笨?臭瓜瓜!” “坏果果!” “你才坏,你最坏了!” “这可是你说的?那我就坏给你看!嗷~” “啊!别咬脸!呜~口水~” “哈哈哈哈……” 唐火气愤地擦着脸上的口水,想着自己生日怎么会许愿嫁给他? 这家伙在外面有个人样,其实就是一条狗! 没想出解题的新思路,咬她!想出来了,咬她!做错了,咬她!又对了,咬她! 反正有事无事就喜欢咬她! 是了,妈妈说当时柴雨捡到她时,还以为是糯米汤圆,叫妈妈赶紧带回去下锅。 那时,唐火才八个月大,被生母放在了小区门口。 刘佳接上幼儿园的柴雨放学,她没注意到,反倒是四岁的柴雨看到了,留口水舔嘴巴地非要让妈妈抱回家。 柴家一直想要一个女儿,奈何,那些年计划生育搞得严实,刘佳是老师,柴刚是医生,两人都是国家事业单位,又是党员,得做好先锋模范作用,就一直没有超生。 见这女娃娃大眼小嘴,白白嫩嫩的,不哭不闹,十分乖巧,心里喜欢得紧,就有了要收养的心思。 当天晚上就给她取了小名,果果。 哪知第二天,他们家门前就放着一只箱子,里面有三万块钱的现金,两罐进口奶粉,一封感谢信。 信中以一位未婚妈妈的口吻讲述了自己不得已的苦衷,希望孩子能寄养在他们家,她会定期打生活费,她姓唐,孩子五行缺火,取名为唐火。 八年过去了,唐母确实会寄钱来,先前还有些拮据,近年来,数额却越发大了起来。 每年唐火的生日,她母亲都会寄来礼物,今年更是寄了全套迪士尼公主的仿真SD娃娃,随便一个就是刘佳一个月的工资,还有市无价。 夫妻俩猜测,这人兴许是赶上了下海的潮流,赚的盆满钵满。 虽然他们从没有向隐瞒唐火她的真实身份,却仍把她当亲闺女一样看待,甚至比自己的亲儿子还上心。 当然,他们儿子,除了聪明过头了外,没什么好操心的。 果果却不一样,她的智商确乎比一般人低了一些,主要是反应迟钝,还有些阅读障碍——具体表现为,上三年级了,也不定能将一年级课本上的字认全。 以至于,她的语文常常只能得到二三十分,数学也因应用题的字不大认识而只能在及格的边缘的徘徊,回回都是年级倒数第一,有时能将班上平均分拉低2分,老师拿她没辙,一直催着家里去办残疾证——期末成绩就不用计入班级总分了。 刘佳虽说是高中老师,也能体谅因唐火而回回片区倒数的老师们对绩效工资和评职称的担忧,老早就想带着唐火去办残疾证。 虽说名气不好听,但至少不用难为老师——老师们就不会那么厌恶唐火,不会一提起就说“那个没脑子的”。 可是柴雨却不干,他拉着唐火跟她语文老师说:“我妹妹不是智障,她没有问题,你教不好,我来!” 再那之后,唐火每堂语文课在柴雨的自习室里度过,两年下来,终于达到了一年级上册学生的水平,看到不认识的字,只要有拼音都能读出来,也学会了查字典。 她还练了一手工整漂亮的小楷,每次凭着这一手字,期末考试写得狗屁不通的作文都能得高分。 唐火开心极了,柴雨却道:“阅卷老师也太水了吧!” 上帝关上了门,总会开一扇窗。 唐火小脑非常发达,运动神经好,一岁半就能跟着柴雨瞎弹的钢琴曲蹦蹦跳跳。四岁开始就在外面舞蹈机构里学舞蹈,幼儿舞,民族舞,拉丁舞,老师一教就会。 所以,在所有的任课老师中,只有体育老师对唐火赞许有佳,另眼相看,让她当领操员,学校健美操兴趣组的组长。 去年还带着队伍去市里得了低年段一等奖,她拿着证书回来像柴雨显摆了好几天。 “柴雨,你看,不只是你,我也能得奖哦!” “切,不就是一个市级吗?等拿个省级的再来跟我炫耀!” “哼,你就瞧好吧!” 没过多久,她就真捧着省级某某杯少儿拉丁舞双人组一等奖回来。 柴雨嘴上仍嫌弃道:“双人有什么了不起的?有本事拿单人的!” “柴瓜瓜,你就是那只小狐狸!”唐火气结。 “哪只?” “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那只!” “呵呵,你看我吃不吃得到,嗷~” “啊~别咬我耳朵!” 唐火不知道柴雨虽然口头上嫌弃,其实比自己得了奖都还要骄傲,逢人便说:“我妹是冠军!” 柴家是学区房,离学校只有十分钟的路程,不过对于唐火来说,这一路上的诱惑可就太多了。 “柴雨,我口渴……”她拉着柴雨的衣袖,站在便利店门口不走了。 柴雨似乎早就料到这一出了,从书包里拿出带兔耳朵的保温杯递给她:“拿去喝!” “这个……这个不解渴嘛!”唐火把手藏在背后,不肯去接。 柴雨刮了她一眼:“没有比白开水更解渴的了!” “我不要!”唐火后退一步,指着便利店展示柜里的饮料说,“我要喝可乐!” “没门儿!” “我用我的钱!”唐火理直气壮,“你说的帮我保管压岁钱,我想用就问你要!” “哦,”柴雨耸耸肩,“你那几个压岁钱早用完了!” “几大千哒!全用完了?”唐火不信,“你肯定骗我!” 柴雨晃荡着手里粉色的保温杯说:“诺,你上次闹着要买的这个杯子就是‘好几千哒’!” “啊~” 唐火闷闷地接过保温杯,揪着上面的兔耳朵,突然觉得也没那么可爱了。 柴雨见她垂头丧气的样子就不住地偷笑,拉起她的小手继续往前走,没走两步,小手就抽了出去。 柴雨知道,到第二关了——零食店! “柴雨,我要吃辣条!” “没钱!” “哥哥~” “叫‘哥哥’也没用!” 唐火抿起嘴巴,可怜巴巴的望着他,像小狗狗一样。 柴雨别过头,拒绝观看。 “装可怜也没用,我早就免疫了!” 12岁的柴雨身高一米六出头,已是一个少年模样,高出唐火两头身,这会儿她气得一头撞到他的胸口上。 “谋杀亲哥啊!” “才没有你这样小气的哥哥!” 几分钟后来到了校门口,也就是最后的关卡——文具店。 别看唐火学习不好,却超喜欢逛文具店,看到好看的就要缠着柴雨要买。 常用的套路是:“哥哥,你就给我买嘛,用这么漂亮的笔,我会更努力地练字哒!” 比起碳酸饮料和垃圾食品,柴雨在文具上面就要大方得多,就算知道这不过是满足她的收集癖。 不过今天,唐火没有去货架上扫瞄,直接问老板:“叔叔,阿姨说你昨天进货去了,有没有进花雨路的海报呀?” “有有有,就在里头!” 是的,小唐火还是追星族,上幼儿园的时候,跟着家人去电影院看过一场电影——花雨路在里面饰演了一个盲眼舞女,小娃娃看不懂情节,却被那段宫廷舞惊艳了。 那时的花雨路还不是现在红透半边天的影后,只是一个被某大导演挖掘的新人,唐火却一下子就粉上了,视为偶像。 她会去学舞蹈,跟偶像带来的效应密不可分。 常常模仿的花雨路的招牌动作,模仿着,模仿着,身边的人渐渐发现唐火跟那位长的愈来愈像了。 第2章 “哇,这张好美哦!”唐火站在摆放海报的桌前,不断惊呼,“这张也美,这张也好美!都想要!” 跪舔了一番偶像的颜值之后,唐火回头,讨好地对柴雨笑笑,甜甜地喊道:“小哥哥~” “小哥哥是什么鬼?”柴雨愣了她一眼。 “就是……小气的哥哥,”唐火拉着他的手,摇啊摇,“小哥哥、小哥哥,你要都给我买,我就叫你大哥哥!” “大气的哥哥?”柴雨挑眉,“先叫一声来听听。” “大哥哥~”唐火的声音跟她的长相一样甜美软糯,“哥哥最大气了,哥哥最好了,果果最喜欢哥哥了~” 这谁顶得住啊?! 不过柴雨仍想为自己的颜面做最后的挣扎:“刚也说了,你的钱已经用完了。” “那就用你的钱啊!”唐火抱着他的腰,下巴戳到他的胸口上,“你不是说,我的就是你的吗?我都是你的了,给我买,不就是给你自己买?” 柴雨服了:“唐果果,你这个逻辑我给你满分!” 最后唐火还是美滋滋地捧着三张海报回到了教室,给朋友们瞻仰一番后赶紧卷起来藏好,怕被老师发现又说她不务正业,毕竟已经很笨了,再不表现得很努力的样子,长得再可爱老师也不喜欢。 “臭火,吃辣条不?” 家里开超市的胡云星递来了撕开的辣条包,唐火看了一眼,没接,她忧伤地说:“要是被柴雨知道,他会咬我哒,他不准我吃别人的东西……” 说着环顾四周,压低声音继续道:“柴雨还说班上有他的眼线,我要是不乖,他们就会给他打小报告!” “这个老东西,他还真一手遮天了!” 作为班长的胡云星很气愤,拍桌子道,“臭火,我们要反抗!” “怎么反抗?”唐火没什么信心。 胡云星狡黠一笑,凑到头耳边说:“我们这样balabala……” 唐火听后,咬了咬嘴唇:“这么说就行啦?” “不敢保证100%,总得试一试才知道,还想不想吃辣条?” “想啊,那……试试吧。” 嘉庆小学有学生,家里住得比较远的学生就在学校吃。柴家虽然住得近,中午没人做饭,俩孩子打小就吃食堂。 鉴于唐火一年级时开学一周就丢了三次饭卡,两人的伙食费就全打在了柴雨的卡上。 加上柴雨的作息时间是自己定的,每天在放学前20分钟就来到了食堂,堂而皇之的排在教职工窗口,点三个小炒,两荤一素,外加一个汤。 之后就在他的万年老位置(学神专属)等着唐火放学。 不过今天柴雨班上最后一节是体育,老师提前解散,班上同学早早地来到了食堂,几个女生你推我我推你,最后将其中一个高高瘦瘦的漂亮小姐姐推了过去。 小姐姐小心翼翼地问道:“柴大,我可以坐这里吗?” 柴雨抬眼:“有事?” 小姐姐吓得一个哆嗦,慌慌张张地说:“没、没……不不不,我有事。” “坐下来说。” 柴雨眼神示意她可以坐到对面,小姐姐松了口气,端着餐盘坐了下来,忍不住暗自欢喜。 “你是文娱委员李晓娜?”柴雨用肯定的语气询问道,“想问这次六一出节目的事?” “嗯嗯!”李晓娜用崇拜的眼神望着他,“老师说我们班出个芭蕾舞,你觉得哪个剧目好一点?” 柴雨只问:“想得奖吗?” 李晓娜愣了愣,随即轻微地点头:“就是想得奖才来问问你的意见,去年你指导的二年级8班不是得了一等奖吗?低年段得一等奖可是史无前例啊!” “没那么神,是他们班的文艺委员带得好。” “他们班文艺委员不就是你妹妹吗?” “是啊,我妹跳舞超厉害的!”柴雨又将唐火上次得冠军的事说了一遍,末了还说,“哎,你不懂,拉丁舞,高级玩意儿!” 得了含金量更高的芭蕾独舞冠军的李晓娜内心独白:对不起,柴雨大神,我的芭蕾舞太低级了…… 柴雨炫耀了妹妹,心情大好,金口一开:“我的建议就一条,想得奖就跳红色娘子军。” “……” 柴大说得好有道理,想跳天鹅湖的她实在是太低级了! “还有问题吗?”柴雨问,“没有的话就让一下,我妹放学了。” “哦哦……” 李晓娜正要起身就看到走过来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粉雕玉琢,身高差不多,跟小王子和小公主似的,登对极了。 柴雨顺着李晓娜的目光,往后一望,眉头就皱了起来,显得十分不悦。 往常,唐火都是直接扑到他的背上:“哇,有我最喜欢的番茄炒蛋!” 今天,唐火见了桌上的西红柿炒蛋,也无动于衷,转头对胡云星说道:“你快去打饭吧,我等你。” 胡云星了然地点头,往窗口走去。 唐火这才注意到她的万年老位置上坐着李晓娜,于是就只有挨着柴雨坐下:“晓娜姐姐好~” 她是个懂礼貌的好孩子! “妹妹真乖!”李晓娜露出善意的微笑,“妹妹,今年六一你们班出什么节目呀?” “不知道诶,”唐火转头问柴雨,“我们今年出什么节目?” 柴雨把她的饭碗搁她面前,没好气道:“自己拿主意。” “哦,那我跟云星商量一下。” “什么云星?他没有姓?” “可是胡云星说以后就这么叫他,”唐火眨了眨她的卡姿兰大眼睛,“说这样会亲切一点。” “不准!” “你说不准就不准?”说这话的是刚打饭回来的胡云星,“唐火是我女朋友,她怎么叫,你管得着吗?” “什么?”李晓娜惊叫道,“女朋友?是我理解的那个‘女朋友‘’吗?” “是的,你没有理解错!”胡云星说着,霸气地将餐盘里的卤鸡腿夹到了唐火碗里,“来,唐唐,多吃点。” “好~” 柴雨的脸色变得比锅底还要黑,他用堪比激光的眼神扫向啃鸡腿的唐火:“鸡腿好吃吗?” “好吃!”唐火迎上他凌厉的目光,浑然不惧,“我吃我男朋友的,有问题吗?” “噗嗤——”李小娜喷饭,“你们才多大啊!” 胡云星当即反驳道:“我们认真的,等年龄到了就结婚,是吧,唐唐?” “嗯?” 唐火懵了——剧本里有这一条吗? “所以,我现在是在养自己的媳妇儿,这叫童养媳!”胡云星说着又把自己最爱的火腿肠丁往唐火碗里夹。 唐火不知道怎么接词,不过她也很喜欢吃火腿肠,在注重膳食搭配的柴家很难有机会吃到,当下就开开心心地舀起来正要往嘴里送,被柴雨一筷子打掉。 “不许吃!” “为什么?” 柴雨板着脸说:“你忘了咱妈教的,君子不食嗟来之食!” 胡云星见唐火的神色有所动摇,赶紧出声道:“唐火,这不是‘借来’的,你不用还!我妈也说了,对女朋友好是天经地义的!” 唐火又才想起两人计划的“反抗对策”里的台词,赶紧附和道:“对哒,天经地义,柴瓜瓜,你管不着,这叫‘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水’!” 柴雨气极反笑:“你看你的发卡,头绳,手串,哪样不是我给你买的?小白眼儿狼!” “可是你都不给我买辣条!”唐火积怨已深。 胡云星立马配合道:“没事,唐唐,以后我天天都带辣条给你吃!” 说着就从包里掏出一包来,撕开洒到唐火的白米饭上,那动作潇洒极了。 “下饭吃!” “哇~” 柴雨强忍住把俩小孩儿胖揍一顿的冲动,转头看向对面的李晓娜,开始给她夹西红柿炒蛋:“晓娜,多吃点。” 李晓娜受宠若惊,手足无措,脸都红到了耳根,连声道:“够了,够了,谢谢柴大。” 柴雨却仍旧没有停下,直到把全盘都夹到了对方的餐盘里。 为了不辜负他的好意,这顿饭吃得李晓娜肚子都快撑破了。 而正用辣条下饭的唐火,看在眼里,突然觉得辣条也没有那么好吃。不过她是个顶有骨气的女孩儿,硬着头皮也要把它吃完。 后果就是午自习时跑了两趟厕所。 “臭火,你咋了?” 身为男朋友,胡云星还是时刻关注着到女朋友的状态。 “唔……”唐火想起来了,“妈妈好像说过,我小时候吃那个进口奶粉不适应,拉了好久的肚子,肠胃留下了病根,不能吃生冷辛辣的东西。” 胡云星却不这么认为,他道:“就是因为你太惯着你的肚子了,才一吃就坏!从明天开始,我每天给你带个三五包辣条,吃多了,习惯成自然,啥毛病都没有了!” “这样啊……” 唐火觉得他说得对极了,难怪肚子会痛,原来是因为自己吃得太少了! “还有,下午语文课你去老东西那里,可要稳住了!”胡云星叮嘱道,“我们的革命才刚刚开始,只要过了今天周五,明天我带你去我家超市,想吃什么随便拿!” “有可乐吗?” “有!” “有薯片吗?” “有!” “冰淇淋呢?” “有!” “那、那我会加油的!” 唐火斗志盎然地进了柴雨的自习室。 穿着白大褂(装逼专用马甲)的柴雨正在捣鼓一个线路板,见她进来了,头也不回地说:“你不是已经嫁出去了吗?” “回娘家。” “……” 第3章 柴雨咧了咧嘴角,没有再搭理她,埋头做自己的事。 唐火例行每天练一篇钢笔,一篇毛笔字,边写边读:“撇、横折钩、横、横、横、竖、横,的勿肚,肚子的肚……” 钢笔字写完,她拿出一张米字格的毛边纸铺垫子上,倒墨汁,开始写毛笔字。 同样是边写边念叨,念着念着,变成了:“肚、肚子的肚,肚子疼的肚、肚子疼的疼、嘶~疼疼疼……” 她小心地将毛笔搁在笔山上,捂着肚子,发出了痛苦的口申口今。 “药在第二格的抽屉里,”后方传来了某人漫不经心的声音,“吃三粒。” 唐火打开抽屉,里面有盒崭新的小儿肠炎宁。 “你什么时候买的呀,柴雨?” “还有心情说废话,看来问题大不。”柴雨在饮水机上接了杯温开水,搁她面前,“唐果果,尚书有云‘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你是不是非得作死方休?” 唐火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想也不是什么好话,闷声吃了药,从衣帽架上取下柴雨的备用白大褂,裹在身上,往长椅上一躺。 “柴雨,你快讲课吧,我就这么听。” 柴雨表示:“上次有个家长开五百块钱一节,叫我给他孩子补课,我都没干。我又凭什么给别人的女朋友讲课?没那义务!” “那好吧,”没睡午觉的唐火打了个呵欠,“我睡了,午安。” “安个屁,这是搞学习的地方,不是拿给你睡觉的!” “Zzz……” “!!!” 柴雨走过去,见真睡了,就将自己身上的那件白大褂也脱下来,盖她身上,而后蹲下来,轻轻地捏了一下她的鼻子,低骂:“小没良心的!” 周五最后一节课,例行大扫除,唐火一回到教室,胡云星就奔了过来,紧张兮兮地问:“臭火,守住了没?” “守住了……吧?” “你这个‘吧?’是几个意思?” 唐火挠挠头道:“我也不知道,没跟他说几句话。” “那明天可以约会?”胡云星搓着手,有几分腼腆,“我明天来你家楼下接你,别忘了穿公主裙啊!” “知道了。” 嘉庆小学的校服是一位开鞋厂的老校友赞助的,背后印有四个大字——影山鞋业,别说学生,就是老师们都在背后吐槽实在没法看,校长也就默许了除了周一升国旗外,学生可以穿便服。 而唐火被称为“裙子大王”,不管什么季节都穿裙子风雨无阻……即便是冬天,也是裙子里面穿裤袜,再配一双短靴——可以说,在那个年代,非常拉风了。 而她最经典的还是公主裙,那种梦幻的,蓬蓬的,雪纺的,纱的,每个女孩子都想却又不好意思穿来学校的公主裙,春夏季节,唐火必穿。, 或许是比较迟钝,她也听不出那些女生故意酸她的话。 “哇,唐火,你还真当自己是公主了?” “是哒。” “光着腿,你不冷啊?” “不冷,丝袜里面加了绒,可暖和了!” “干嘛穿这么夸张的裙子?” “好看啊,我喜欢。” “呵呵,你真的好美哦,像仙女!” “谢谢!” 对于自己喜欢的东西,唐火从来不会在意别人的异样的眼光——其实是压根没发现。 久而久之,那些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女同学们也懒得编排她了。 至于男同学们——当然是喜欢啊! 每次看到柴雨拉着小仙女的小手走进学校,都想取而代之,可惜,取代是不可能的,一辈子也不可能的,有本事你也八岁的时候就让校方主动给你弄一间自学室! 不过相比唐火的男生缘,她的女生缘真的不怎么样,远远赶不上同年级另一个跟她并称“级花”的风袅袅。 “唐火,我听隔壁的在说,风袅袅下周一就回来啦。” 一起擦窗台的小男生说道,“你看昨天的报纸了没?她这次好像在德国参加的钢琴比赛,得了冠军!” “哦~”唐火表情没什么变化,认认真真地擦了一边窗台将帕子递给小男生,“风袅袅她是真的很厉害~” “你都不担心的吗?”小男生接过她递来的擦脏了帕子,在水里搓洗,“去年你好不容易选上了六一活动的主持人,她一回来,徐老师就把你换了。” “不啊,是我让她的,”唐火用指甲抠着玻璃上干了的泥点,“徐老师当时给我说风袅袅可能三年级就去音乐学院的附小念书了,而我明年……就是今年还有机会哒。” “徐老师是想让‘钢琴小公主’给他撑面子!”小男生将搓干净了的帕子,拧干拿给唐火,“你看,她三年级还不是在我们学校念,老师骗你的!” “世界上哪儿来那么多骗子啊!放心好了,今年我一定会选上的!”唐火用力地擦着窗户,像是给自己加油打气,“努力就会有回报,我会证明给你看哒!” 小男生欲言又止,端起塑料盆:“你擦了帕子放那儿,我去换水。” “好哒。” 做完大扫除,唐火还没来得及去自学室叫柴雨回家,对方却先一步到了她班上,大步流星地走到唐火的座位上拎起她的兔子书包:“走了。” “哦哦!” 唐火赶紧跟了上去,踏出教室前回头看了一眼,胡云星对她做了一个“Fighting”的手势并故意大声喊道:“唐唐,别忘了明天的约会啊!” 唐火还没来得及回应就被拽了出去。 “柴雨学长太帅了!” “他要是我哥哥多好!” 班上的女生望着远处大手拉着小手的背影,黯然神伤。 而男生们则围堵胡云星:“老班,你刚那句话什么意思?什么约会?和唐火?” “唐火已经答应做我女朋友了!” 胡云星一脸得意,仿佛这个牛皮够他吹一辈子了。 男生们不信,女生却道:“好哇,你们搞早恋,我要告诉老师!” 财大气粗的胡云星也不带怕的,他回击道:“你要告老师,下周一我发糖,就别想吃!” 听他这样讲,男生们也信了七七八八,怅然若失——果然,要想和小仙女在一起,要不是绝顶聪明的天才,要不你家里得开超市。 胡云星回到家里,第一件事就是特意跟保姆交代:“丽华阿姨,帮我那套蓝色的小西装熨一下,明天我要穿!” 保姆不解道:“没听先生太太说明天有什么活动咧!” “嘻嘻,”胡云星嘴角不住地上扬,笑得肩膀一耸一耸的,“我要去接女朋友,跟她约会,哈哈哈哈……” 保姆赶紧将这事跟胡云星的母亲汇报了一下,哪知还正在享受美容院□□的胡太太,翻身就爬起来,跑儿子房间去问:“星星,你追到Angle了?” Angle是唐火在双语幼儿园时老师起的英文名。 被母亲这么一问,胡云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嗯,就是用的你上次制定的Plan S!” “我们做到了!”胡太太都快哭了,“从小班到现在六年了哇,计划终于成功了一次,儿子,Give me five!” 胡云星跟他老妈击掌,泪眼汪汪又振振有词地说:“放心吧,妈妈,明天我一定会好好表现的!” 保姆内心独白:有钱人家的全职太太,不督促儿子学习,反而天天教儿子泡妞,袁隆平还真让你们吃得太饱了!太闲了! 唐火可没有闲着,她回到家就拿着海报在自己房间的墙上比划,奈何够得着的地方早就贴满了,只好跑书房找柴雨。 柴雨正坐在白色的大头电脑前,这会儿互联网引进还没几年,大部分人甚至分不清楚“计算机”和“计算器”,更别提想办法弄一台了。 柴家这一台是前两周柴雨去帝都参加一个比赛得的奖品,现在每天放学回到家就开始琢磨,几乎废寝忘食。 唐火反正是看不懂,她趴到柴雨背上,下巴搁在他的肩膀:“哥哥~” “一边儿去!”柴雨不理她。 唐火气呼道:“电脑重要还是我重要?” 她不知道自己这个问题与后世女朋友对男朋友灵魂拷问“游戏和我谁重要?”有异曲同工之妙。 直男柴雨回答道:“别往脸上贴金,就你?能跟第三次科技革命的标志比吗?” “哼!”唐火勾住他的脖子,“你不理我,我就不停地烦你!” 说着就他的一头碎发抓成了乱鸡窝,见柴雨还是不理,深吸一口气,憋出了大招——挠他咯吱窝! “唐火,你找死!” 柴雨回头一把将她抱过来,横在自己的腿上,背面朝上,打她PP。 “啊~妈妈,柴雨打我!” 于是隔着老远,从厨房传来刘佳的声音:“柴雨,不许欺负妹妹!” 柴雨怕老妈拎着锅铲进来,只好放下唐火,气馁道:“祖宗,你到底要我干哪样?” “帮我贴下海报!” 得了便宜,唐火在柴雨脸上啾了一口,“快点啦,耽误不了你几分钟!我保证!” 事实证明,唐火的保证跟空头支票没有本质的区别。 “这儿?” “不好,再往左一点,哦,是往右一点!” “这儿?” “再上去一点……多了,多了,下来一点!” “现在呢?” “总觉得……” “就这儿了,胶布给我!” “不嘛,我再看看!” “我想咬人!” “那、那再过去一点点就好,就一点点……” “┗|`O′|┛嗷……” 第4章 等三张海报贴好的时候,柴刚下班回来了,刘佳的晚饭也做好了。 饭桌上,柴雨看似漫不经心地说:“老柴,佳姐,我跟你们说,唐果果交男朋友了!” 柴刚只是笑:“果果懂什么是男朋友吗?” “我懂哒!”唐火说,“就像电视里演的那样嘛,我喜欢他,他喜欢我,就在一起咯!” 柴雨将嘴里的笋片嚼得嘎吱作响。 刘佳给唐火盛了一晚小米粥——这是她进厨房前,柴雨特意交代的。 她笑问:“是不是那个叫胡云星的小朋友呀?” 就是那个一年级没有跟唐火分到一个班而在地上撒泼打滚,最后他家里赞助了学校一批教具,才成功转班的小男孩。 见唐火点头,柴刚问道:“果果都喜欢他什么呀?” 唐火正在思考怎么回答才能显得她和胡云星是真爱,柴雨就抢先一步道:“辣条呗,那臭小鬼家里开小卖部,说是只要唐火答应跟他处对象,每天都给她带辣条!” “不是的!” 唐火知道刘佳生气了。 “果果,妈妈说什么来着?” 唐火弱弱地说:“辣条是垃圾食品,很不卫生,会吃坏肚子。” 刘佳继续板着脸问:“既然你都记得,怎么还想着要吃?” “我……”唐火说不出话来。 “还能因为什么?馋的呗!”柴雨横了她一眼。 柴刚也收住了笑,他道:“果果,就算他是你男朋友,也不能随便接受就要他的东西。” “胡云星说,收男朋友的礼物是天经地义的。” “不对!”刘佳道,“果果你要记住,除了家人,就没有天经地义这一说。” 柴刚也道:“果果你刚刚也说了,交男朋友,一定是两个人要相互喜欢。今天这个人送你一包辣条,明天那个人送你几包薯片,又当如何?果果总不能跟零食过一辈子。” 唐火听不大明白,顺着说道:“果果要跟爸爸妈妈过一辈子!” 那边柴雨咀嚼的声音更大了。 柴刚瞥儿子一眼:“磨牙呢?” 刘佳看了,笑着问唐火:“那哥哥呢?” “哼!”唐火扬起下巴说,“他坏,才不要跟他过呢!” “你忘了,刚刚谁给你贴的海报?”刘佳问道。 唐火说:“我以后可以叫爸爸给我贴!” “爸爸老了呢?” “爸爸才不会老呢!爸爸永远年轻!” 柴刚笑开了花儿,刘佳不乐意了:“那妈妈就不年轻了?” 唐火立马道:“妈妈不但年轻,而且漂亮!” 说完,拉着柴雨的衣袖:“我刚刚的连词用对了吧?” “哼!” 柴雨学着她的哼哼,当父母的看在眼里笑作一团。 晚上十一点半,唐火被一道闪电惊醒,她从小最怕打雷了,赶紧溜下床,拖鞋都来不及穿就往柴雨的房间跑。 柴雨的房门反锁了,她打不开,就拍门道:“柴雨,柴雨,你快开门啊!” 柴雨一家子的睡眠都超好,也就是俗称的——雷打不动。 唐火拍了半天也没人应门,这时又一道闪电劈下,她吓得瘫坐在地上,一边哆嗦,一边呜呜地哭。 半晌,门开了,柴雨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干嘛?” 唐火像是看到救星一样,立马抱着他的腿:“呜呜~瓜瓜……我好怕……” 唐火怕打雷已经不是一天两头了,以往看了天气预报,柴雨都会给她留门,今天——没错,就是故意的! “怕?”柴雨黑着脸说,“找你男朋友去啊!” “假的……”唐火哭着说,“胡云星和我只是在演戏。” “演戏?”柴雨继续冷言道,“不是你喜欢他,他喜欢你么?” “没有……” 唐火说着,窗外电光一闪,她吓得立马蹿到了柴雨的床上,钻进被窝里,拼命地捂住耳朵。 柴雨的唇角一扬,忍住了没有笑出声。 等他一上床,里面的小人儿就不住地往他怀里拱,像只受惊了的兔子。 他抱着她,柔声道:“好了,好了,果果乖,睡觉觉。” 这样的动作和言语似乎有令人心安的力量,唐火渐渐停止了颤抖,平息了下来,乖巧地埋进他胸口,枕着他的臂弯,闻着他身上的味道,迷迷糊糊地说:“柴雨,你是不是不高兴我有男朋友呀?” 柴雨想说很多话来圆,最后却轻轻地“嗯”了一声。 “那、那我以后都不要男朋友了。”她说,“你也不要把番茄炒蛋夹给别的女孩子,好不好?” “好。” 唐火立马伸长了脖子想要去亲柴雨的脸,光线太暗,她也看不清楚,嘴唇碰到了两瓣柔软的物什。 唐火一时没反应过来,用舌头舔了一下,原来是嘴巴啊! 她歪了一下,重新亲亲柴雨的脸,而后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即便外面电闪雷鸣,风雨交加,她都不再感到害怕。 而柴雨则发神地望着天花板,他以往又不是没咬过唐火的嘴巴,可当女孩儿主动地亲上来,舌尖触碰到他的嘴唇时,像是触电了、着了火般——一种从生理到心理的奇妙之感,油然而生。 睡眠超好的柴雨,有生以来,第一回陷入了失眠,久久无法入睡。 翌日醒来,柴雨手往自己底裤里一伸,有些黏糊,立马翻身起来,也不敢看身边熟睡的女孩儿,在衣柜里抽屉里随便逮一条干净底裤,直奔厕所。 起来弄早饭的刘佳,刚一出卧室就见自家儿子从厕所出来,手里拿着一条刚洗过的底裤——她还没来得及多想,柴雨就跑开了。 嗯??? 她赶紧掰着手指头算了算儿子的年龄,回到卧室,摇醒柴刚:“老公,你还记得你第一次辶贵米青是什么时候吗?” 柴刚醒来,一脸懵逼:“啥玩意儿?” “我刚看到儿子在洗内裤,大清早,鬼鬼祟祟的。”刘佳说,“难道是我想多了?” 柴刚一听,露出了蜜汁微笑:“十二岁,差不多了。” 刘佳也跟着笑了起来:“一晃,儿子都长大了。” 她的笑容在看到穿着睡裙的唐火从自家儿子的房间里出来时,凝固了,随即土崩瓦解,赶紧折回卧室:“老公,不得了,果果昨晚上是挨着哥哥睡的!” 柴刚看了一眼窗外:“下雨了,哦,昨天晚上可能打雷了,你知道那孩子一打雷就不敢一个人睡。” “这是打雷的问题吗?”刘佳愁坏了,“问题是,咱儿子第一次辶贵米青,是对着……” 她说不下去:“这可怎么办啊?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哥哥是哥哥,妹妹是妹妹,不能乱了呀!” 柴刚表示:“以前你抱果果出去,逢人便说带的童养媳,你忘了,说不定儿子没忘。他那狗记性,保不齐连当时接生他的医生、护士的相貌都还记得!” “柴医生,大清早亡了,还童养媳?我那是开玩笑哒!”刘佳又气又急。 柴刚挥手:“去把柴雨叫进来,我跟他谈谈。” “行,我也去跟果果说道说道。” 刘佳把儿子喊进了卧室,她自己则去找女儿。 唐火正在卫生间睡眼惺忪地刷牙,见刘佳进来,以为妈妈要用厕所,便往外走,却被拦住了。 刘佳关上卫生间的门,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却不知从何道起,低头一看:“果果,你用的哥哥的牙刷!” “唔?” 唐火垂眼看了一下,若无其事地继续刷。 刘佳双手相握,尴尬道:“果果啊,你昨天跟哥哥一起睡的呀?” 见唐火点头,她又问:“那哥哥没有对你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唐火吐掉嘴里的牙膏沫子,问道:“妈妈,什么是奇怪的事情?” 刘佳一时语塞,最终只有说:“果果啊,哥哥现在十二岁了,年一翻就十三,下学期就上初中了。” “我知道。” “这男孩子上了初中,进入了青春期就容易躁动,躁动你懂吗?” 唐火摇头。 “就是……果果要是还像以前那样缠着哥哥亲亲、抱抱,他就会……就会流鼻血!”刘佳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所以,你以后要跟哥哥保持点距离,知道了吗?” 一脸茫然的唐火点头:“知道了。” 刘佳见此,觉得自己好像没说到点子上,但又不好太直白,只能想着她以后留个心多防着点。 不过,她仍不放心地补充道:“还有,妈妈以前就教过,穿小背心和内裤的地方,不能给人看,也不能给人碰。” “谁都不可以吗?” “谁都不可以!” 相比刘佳对女儿的委婉,柴刚对儿子就简单直接得多。 “你现在还不算大人,不过有空可以看看这方面的科普书,三个词,自愿、成人和私密。”柴刚说,“老爸再送你一个——责任,人,必须得对自己的行为负责。” 与聪明人说话,一点就通。 柴雨虽然面上有些羞赧,却仍坚定且明了的说:“知道了。” 柴刚语重心长道:“昨晚上我只当个意外,凑巧。不过,柴雨,我可提醒你,别对你妹妹动什么歪心思……” “对唐火?她才多大?我疯了?!”柴雨跳了起来,反应很大,拍着胸脯保证,“放心,老柴,你儿子是人不是畜生!” “那就好。”柴刚看了他一眼,带着敲山震虎的意味说,“要被我发现了点什么,腿打断!别忘了你老爸是骨科医生,再过10年,锤子也还抡得动。” 柴雨摸了摸鼻子:“放心,就算再过20年,也没有你动手的那天!” 第5章 柴家难得周末家人齐聚的悠闲早餐,在无言和尴尬中度过。 打破沉寂的是楼下响起了一串汽鸣声,而后是一个男童的声音:“唐火——” 唐火接受着家人询问的目光,才像是突然想起来有这一回事儿:“是胡云星!他说今天带我出去玩儿……” “你答应了?”刘佳问。 唐火点头:“今天是爸爸妈妈的约会日,等你们走了,柴雨肯定整天玩电脑不理我,那我还不如跟同学出去玩呢!” 重点是,这个同学带她去他家超市! 想到这一层,辣条、薯片、冰淇淋好像都在向她招手! 柴刚道:“既然答应了就不能爽约,去吧。” 这时,胡云星又在叫她的名字了,她只得放下筷子,起身。 一直一言不发某人抢先一步到了阳台,他们家是二楼,能清楚的看到楼下的宝马车前站着的小男孩。 穿着蓝色小西装,还打了个红色的领结,头发上搞了摩丝,往后梳得一丝不苟。 “呵!”柴雨笑了,对下面喊道,“小鬼,你要再闹,我叫我物业把你抓起来!” “老东西!”胡云星低声咒骂了一句,扬头挤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柴雨学长,唐火呢?我跟她约好了!” 所以,你他妈少来碍事! 柴雨一哂:“不好意思啊,她去不了,你自个儿请回吧!” 胡云星一听,心里直发堵,正要冲上去时,唐火赶到了阳台上。 哇,穿睡裙的唐唐也好可爱! “胡云星!”小可爱跟他招手,“等我十分钟,马上下来!” “好,你快去换衣服,哦不,换裙子吧!” “嗯,等会儿见!” 柴雨拉住调头往回跑的唐火:“你不是说跟他是假的吗?” “啊?”唐火愣了愣,“我跟你说了吗?什么时候?” 所以永远不要指望一个小孩子能记住半夜醒来说的话,虽然是实话,却跟梦话没有本质的区别。 柴雨捏着她细白Q弹的脸,勒令道:“不许去!” “爸爸,哥哥欺负我~” 只要爸妈“两大护法”在家,柴雨就拿她没辙,只得撒手,微笑着说:“行啊,去吧!” “略略略。” 唐火朝她吐吐舌头,跑回自己的房间。 柴雨坐回餐桌,看了一眼安之若素的父母:“你们还真让她去?” “小孩子交交朋友也挺好的,”刘佳说,“我们果果智商不行,情商至少得高一点,以后才不会被渣男骗嘛!” 柴雨望向他爸:“你难道不会有种‘自己养的小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吗?” 柴刚表示:“我闺女天天被你这头猪拱,早就见怪不怪了。” 某头猪:“那我也见不得别的猪!” 柴刚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放下碗:“儿子,洗碗。我也要和佳佳约会去了。” 每个月,两口子总有休假一致的时候,他们就会选择天气好的一天去外面约会过二人世界。 每当这一天家里就只剩下兄妹俩,柴雨沉迷于“学习”无法自拔,常常都下午三四点了才想起去热一热刘佳走之前就准备好的饭菜。 期间,要是唐火说肚子饿了,就打发她去冰箱拿水果或者调杯豆奶麦片之类的果腹。 唐火就窝沙发上看一整天的电视,就那两三个台,看得似懂非懂,而那些广告,她都能背下来了,小小年纪便深刻地感知到何为无聊。 所以胡云星约唐火出去玩,她还是很开心的,换上前两天二姨带给她的粉色公主裙。 柴雨的大姨和二姨合伙开的公司主打女童裙装,隔三差五就拉唐火过去当模特,拍宣传照,虽然不给钱,裙子却归她了,这也是唐火被称为“裙子大王”的根本原因。 唐火背上自己的小熊□□包包,走到玄关,换上圆头小皮鞋,回头道:“爸爸妈妈,我出门咯!” 刘佳正在卫生间化妆,应了一声“好好玩儿”。 柴刚走过去,打开自己的皮夹子,从里面拿出一张面额最大的票子,递给唐火:“吃的,玩的,都要花自己的钱,果果是大孩子了,看着买。” “知道了,谢谢爸爸!” 这种绝对的信任感让唐火欣喜若狂,刚伸手去接,就被人夺了过去。 “老柴,你心也太大了!”柴雨高高举起票子,“她是谁?唐马虎!手里能留钱?” 柴刚见闺女跳着去抓票子,却怎么也够不着,气红了眼的模样,他瞪着儿子:“你懂个锤子!我闺女去约会,手里怎么能没钱?” 柴雨将钱揣到自己的上衣兜里,抓住唐火伸长了的小手:“哎,我做个牺牲,给唐果果当行走的钱夹子!” 柴刚忍俊不禁地数落道:“你这只豪猪!” 胡云星倚在车门上,摆好一个帅气的pose,没两秒就去看一下手腕上的电子表:“这都15分钟了,怎么还不来?” 妈妈说了,等女孩子换衣服一定要有耐性! “星星,先进来坐会儿吧?”司机好心道。 哪知星星小朋友不仅不领情,反而抗议道:“孙伯伯,都说了,要叫我少爷!” 孙伯伯内心:你怕是电视剧看多了…… 当胡云星第28次看时间时,他心念念的小公主终于来了——后面还跟着条大尾巴狼! 然而,最重要的是,唐火没有穿公主裙!甚至没有穿裙子——和大尾巴狼一样,穿的校服! 那长袖长裤,丑破天际,升旗结束就恨不得脱掉,“影山鞋业”黄白交接的……校服! 唐火眼睛红红的,像是哭过,她拉着自己的衣边,委委屈屈地说:“对不起啊,胡云星,这个属狗的非要我跟他穿校服。” 说着摸了摸脸蛋,嫩得能掐出水的肌肤上有个浅浅的牙印。 胡云星肺都快气炸了,却还是听妈妈的话“保持风度”,很绅士地打开车门,笑着说:“没事,上车吧!” 哪知,那属狗的大尾巴一下子就蹿了进去。 “???”胡云星炸了,“柴雨学长,请你出来!” 柴雨充耳不闻,一把将还在闹别扭的唐火拉了进去:“开车!” 胡云星见他油盐不进的样子,只有转而问唐火:“臭火,不是我们两个约会吗?他跟来算什么?” 唐火用祈求的目光看着他:“他非要跟着,我也没办法,你就当他是空气,好不好?” 胡云星看着双手枕头到脑后的柴雨,以及他那挑衅的笑容,一咬牙也要挤上去。 手长的柴雨却先一步拉上了车门,“怦——”地一声,并反锁。 胡云星使劲掰也掰不开,只得坐到前排。 “咳——”一直看好戏的孙伯伯清了清嗓子,“星……少爷,接下来去哪儿?” 星少爷高调地说:“去我们家超市!” “遵命,少爷。” 柴雨“嗤——”地一声,不屑道:“装逼!” 胡云星家的超市在市中里最大的购物商场的负一楼,以前唐火跟着刘佳三千金(大姨、二姨和妈妈)在楼上的服装首饰化妆品店逛了之后,有时也会到超市逛逛。 那是她最喜欢的环节,两个姨妈宠她,叫她随便挑。 不过在刘佳的注视下,她只能拿一些坚果、酸奶之类的零食,辣条、薯片、火腿肠那些,想都不敢想。 但是今天,胡云星做东,叫一个售货员推着购物车跟着,跟唐火说:“我要让全世界知道,这个超市,被你承包了!” 然而,对方压根没听到,摇着他情敌的胳膊说:“我要大白兔奶糖~” “不行!” “哥哥~” 胡云星受不了了,拉着唐火的袖子:“唐火,你要什么随便拿。” 唐火弱弱地说:“可是我够不着……” 胡云星转头对推购物车的售货员说:“阿姨,你帮我拿一下大白兔,那几盒全要了。” “不用,不用,”唐火赶紧摆手,“吃多了会长蛀虫。” “蛀虫有什么好怕的,再过两年,后面的大牙都会换掉。”胡云星说着,又指挥道,“阿姨,把旁边那几盒巧克力也拿下来。” “小少爷,这是酒心巧克力哦!”售货员说。 “嗯,我知道,拿下来吧。” 唐火眨巴了几下眼,欲言又止,她不喜欢吃巧克力,带苦味的食物,她都不喜欢。 胡云星见唐火什么都没拿,以为她是因为柴雨在这里不敢,就擅作主张地往购物车里拿,尤其是辣条,每样两包,很快购物车就装不下了。 回头想问唐火要不要再叫人推个购物车过来,就发现她被柴雨带着往粮油区去了。 看着俩人背上印着的“影山鞋业”,再看看自己熨帖的小西装,有种自己才是“多余人”的感觉。 “柴雨,你买面粉做什么?” 唐火见柴雨装了半袋面粉去打价,有些摸不着头脑。 柴雨卖了个关子,之后又到生鲜区,买了几个扁圆的土豆,余光瞥见唐火看稀奇似的捧着一个山竹,就称了两斤。 到了收银台,柴雨付了钱,提着东西就要走。 唐火这才想起还有个人,回头就见胡云星正在叫收银台赶快装好——工作人员表示,就算您是老板的儿子,也得扫码才能拿走。 “喂,小鬼。”柴雨走过去,俯视道,“既然你不怕长蛀虫、伤肠胃,这车玩意儿留着自个儿吃吧,多吃点。” 胡云星捏紧拳头道:“我……我送唐火的!” 柴雨弯腰凑近他,压低声音道:“我们家小孩很金贵,吃不得那些东西,以后少带到学校去馋她,否则,别怪我以大欺小,为老不尊。” 第6章 胡云星打个寒颤,他知道柴雨作为嘉庆小学的传说和活招牌,拥有很大的特权,比如随便找个由头叫老师们多给他布置点家庭作业什么的。 要不是“为了爱情”,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跟这神(疯)仙(狗)杠上! “唐火喜欢吃,我才给她带的。” 毕竟是小孩子,花了这么大的力气却不讨好,心里委屈极了。 “谢谢你,胡云星。”唐火从柴雨背后探出个头来,“可是昨天你带的辣条,我吃了,肚子痛了一下午。你说的习惯成自然,我不知道要吃多少包,要痛多久才会习惯……我很怕疼,可能坚持不下去,对不起。” “你、你这是要跟我分手了吗?”胡云星红了眼眶。 唐火一怔,推了推杵着的柴雨:“我跟胡云星说话,你去外面等我。” 柴雨虽觉得好笑,却还是走开了。 唐火这才说:“胡云星,我不想跟你演戏了,我更喜欢吃番茄炒蛋。” “演戏,谁跟你演戏了?”胡云星大声说,“现在班上同学都知道你给我当女朋友了,我还答应下周一给他们发糖,这才一天不到你就把我甩了,我肯定会被笑话的!” “是你说的演戏去推翻柴雨的□□,”唐火睁大了双眼,“你跟其他人说什么?他们跟这件事情没有关系呀!” “我不管!我都答应妈妈要带你回家了!”胡云星将她怼到墙上,一掌拍到墙上,壁咚道,“分不分手,只有我说了算!” “哎?”唐火恼道,“你这么说话,真的好讨厌!” 胡云星收回手,表情很受伤,语气也软了下来:“唐火,我好歹是班长,你这样让我以后怎么混?给我个面子好不好?” “柴雨说,面子要靠自己挣,不是靠别人给!” 说完,唐火转头就走,只听到胡云星在后面喊道:“唐火,我要再跟你说一句话,就是小狗!” 唐火也气他到处乱说,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到家里,才上午十点半,唐火迫不及待地叫柴雨给她弄山竹,这是她从来没见过的水果,稀奇极了。 见柴雨剥开之后:“哇,像猫咪的爪子!” 吃到嘴里后:“呀,像煮熟了的大蒜!” “柴雨,你说它叫什么来着?” “山竹,大山的山,竹子的竹,你今天就写这两个字好了。” “……” “乖,快去写,哥哥给你做好吃的!”柴雨朝她眨眨眼。 “咦~”唐火满脸嫌弃,“你上次搞的青椒炒葡萄,吃得我想……” “想什么?”柴雨的眼神里充满威胁的意味。 “想亲哥哥。”唐火的求生欲在救她。 “什么样的哥哥?” “温柔贤惠、勤俭持家的哥哥!” 柴雨扶额:“看在你用了两个形容词作定语修饰宾语的份上,算了。” “虚荣!” 柴雨给她排了“山竹”这两个字,两篇写完,甩甩手,跑去拉开厨房的门往里一看。 柴雨正在和面,准确来说是——某上了央视的知名天才大战面粉与水。 “你在和稀泥吗?” 唐火推门走了进去,看着被他手底下“白色的稀泥”,以及搞得到处都是的面粉,她问,“好玩吗?” “一边儿去!” “你要做什么?我可以帮忙!”唐火挽起袖子,主动请缨。 柴雨两只手上都黏糊着,便道:“看到旁边的面粉袋子没,再抖一点进来,我水好像掺多了。” “OK!” 唐火说着就拿起袋子往“白稀泥”上面抖啊抖。 “多了多了,再给我加点水!” “好~” “够了!操,再加点粉!” “哦哦!” 等所有的面粉都用完了,“白稀泥”终于变成了“白泥”。 柴雨取下平底锅,开火,倒油,抠一坨“白泥”搓圆了压扁,再放进去。 “哦!我知道了!”唐火垫脚引颈望着锅里,“你在做烧饼!” 两个二面黄的“烧饼”出锅后,柴雨就关了火,自言自语道:“那玩意儿的配料最前头里明明就写着‘小麦粉’‘食用油’,咋就搞不出来?难道是因为没切成条状?” 唐火捧着烧饼咬了一口,出了烫嘴,没什么味道。 她提议:“柴雨,我们中午还是出去吃吧!” “不,”柴雨的倔劲上来了,将面团切成了条状,再下锅——变成了油条。 “难不成是烤箱烤出来的?” 于是柴雨放了些进烤箱,调的时间还没到就闻到了浓烈的糊味儿。 唐火跑得远远的:“打死我都不会尝的!” “没事,还有土豆。” 柴雨自我安慰着,拿出一个土豆开始削皮,再切片——要切成圆圆的,薄薄的那种。 唐火好奇地凑了过来,看了一眼问道:“这些土豆块儿用来红烧吗?” 柴雨放下刀,认命了:“唐果啊,咱出去吃吧。” 至始至终,唐火都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不过听到这句,立刻欢呼雀跃起来:“太好了,瓜瓜,我们去吃披萨吧!” “叫我什么?” “哥哥~” 周一,唐火因为缠着柴雨买文具店老板新上架的猫咪橡皮擦差点迟到,进教室后,发现同学们看她的眼神很怪异。 不过,她向来心大,也没多想,坐下来,拿出猫咪橡皮擦放鼻尖嗅了嗅,苹果味儿,真好闻! “唐火,你太过分了!”前桌的女生突然回过头来责怪她。 “???” 唐火想着自己好想没惹到她啊。 那女生义正言辞道:“班长对你那么好,你还把他当猴儿耍!” “猴儿?” 唐火更懵了,她转头看了看过道对面的胡云星,对方别开了视线。 “我们决定了,”坐后桌的女班长大声说,“以后都不跟你做朋友了!” “那你们总得告诉我为什么吧?”唐火急了。 这时铃声响起,该去操场集合升国旗了。 唐火跟着走了出去,拉着一个小男生问他:“发生了什么?” 小男生环顾左右,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胡云星早上来,说你玩弄他的感情,没有真心想跟他交往。” “玩弄感情?”唐火挠挠头,“啥意思?” 小男生同样很困惑:“谁知道呢?不过听上去好像很严重,班上的女生都挺胡云星,说要孤立你。” “啊~”唐火走开了些,“那你离我远点好了,别被牵连。” 小男生拍拍胸脯,表示无所谓:“放心吧,纯爷们儿没那么多事。” 班上另一个高个儿男生凑了过来:“唐火,我觉得你干得漂亮!” “就是,早就看不惯胡云星那拽得万二八千的样子了!”另一个胖胖的男生也说。 “拽得万二八千?!”唐火乐了,“哪儿听来的词?好形象啊!哈哈哈……” 走前面,以女班长为首的女生团体,看到后面被男生簇拥着发出银铃般笑声的唐火,纷纷吐槽。 “你们觉不觉得我们班男生像一种动物?” “什么?” “狗!” “对耶,我每次回家,小白就这么围着我打转!” “我家皮特也是,一唤就来,甩都甩不掉。” “嗯嗯,还喜欢舔人!” “一群舔狗!” “唉,班长才是可怜!” 被女生们同情的班长,很快就不值得同情了。 第二节下课的大课间活动,做完操之后,胡云星就将唐火从一堆男生中拽了出去。 “唐火,”胡云星小脸憋得通红,“我跟你说话了,我是小狗。” 真香! 唐火到现在都还没搞懂他这一系列操作,只道:“那我以后就叫你胡小狗!” “随便你怎么叫,”他小心翼翼地问,“我们以后还是朋友,对吧?” “你一直都是我最好的朋友。”唐火说,“可是最近我真的搞不懂你。” “没关系,”他说,“妈妈说,等你开窍,就懂了。” “你才不开窍,胡狗!” “臭火!” 女生们见两人又重归于好,立马柠檬精附体:“呵、男人!” 下午,隔壁班有小小的轰动,挨着走廊坐的唐火将脖子都伸到窗外了,才看到原来是刚去国外参加了钢琴比赛的风袅袅回来了,每次见她,唐火都觉得对方好像又长高了几分,她只有把原因归结为那个梳得高高的马尾。 决定了,她明天也要梳高马尾! 还没到下课,唐火就看到策划六一活动的徐老师窗边走过停在了隔壁班的门口。 “肯定是找风袅袅当主持人来的!”前桌的女生回头说,“唐火,你快去呀,不然又‘内定’了!” 班上的女生都很奇怪,虽然不待见唐火,却见不得她被隔壁班的“钢琴小公主”比下去。 去年发通告在全校竞选活动主持人,唐火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明明已经当选了,哪料风袅袅却捧了个某项全国儿童钢琴大赛的冠军奖杯回来,还登上了当地的报纸。 老师立马转头做唐火的思想工作,说她明年还有机会,而风袅袅可能要去读音乐学院的附属小学了,唐火当时也没多想就说:“那就让给她吧。” 一下课,徐老师就把风袅袅叫了出来,在走廊上跟风袅袅笑着说些什么。 唐火周围的同学们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总结一句话就是: “唐火,你快去呀,不然就没机会了,要给咱八班长脸啊!” 见唐火没动作,跟她关系还算比较好的女生说了一句:“你不是想跟柴雨学长同台吗?他下半年就上初中了,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唐火顿时跟打了鸡血似的,是啊,这就是她一定要选上的最终要的原因。 于是唐火挺直了腰板儿:“那我去了!” 第7章 唐火走出教室,还没走近就得到徐老师说:“袅袅,今年六一文艺汇演,有没有兴趣当主持人啊?” 风袅袅沉默不语,没有表态。 徐老师又道:“老师知道你现在想好好补欠下的课,这个简单,以后每天午自习你来办公室,老师找高年级的给你补课——柴雨你知道吧?找他给你补课好不好?” “不好!” 说这句话的是唐火,她冲过去,气呼呼地说:“柴雨凭什么给她补课?” 比唐火高出半个头的风袅袅半垂着眼睛看着她,而后说:“好哦,徐老师,要是柴雨学长给我补课,我就答应去当主持人。” 徐老师大喜,连声说“好”。 唐火心头一阵难过,捏紧拳头,扬着头说:“老师……你去年明明说今年让我当主持人。” “我说了吗?”徐老师笑着摸摸她的脑袋,“老师说的是‘可能有机会’,袅袅同学回来了,就没了。” “……” 唐火气得想哭,又恨不得冲上去咬他们一人一口。 这时“护火狂魔”胡云星冲了出来说:“这不公平!” “哪儿不公平了?”徐老师道,“袅袅同学大赛经验丰富,多大的场子都镇得住,台风稳健,关键时刻不掉链子。” “你怎么就肯定唐火会掉链子?”胡云星怼了回去。 徐老师笑了:“一个可能会掉链子,一个不会掉链子,你觉得老师会选哪一个?” “我不会!”唐火坚定地说。 “哦?”徐老师挑眉,“斗大的字也认不了几个,你怎么保证你不会掉链子?” 阅读障碍是唐火最大的短板,她无法反驳。 倒是胡云星气急败坏地指着风袅袅说:“那她怎么保证她不会?去年没掉链子不代表今年就不会掉链子!” 而这时,风袅袅班上也走上前来一个女生:“我们班风神永远都不会掉链子!” 唐火的舔狗们也上前来:“我们班火神更不会!” 幸好这时上课铃声响了,不然七班八班定会展开一场为班级荣誉而打的口水战。 徐老师说:“这事就这么定了。” “老师,你知道柴雨是我……哥哥吗?”唐火突然说,“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他给风袅袅补不了课,要不要试试?” 徐老师只是笑笑。 “老师,你知道六一活动是我家赞助的吗?”胡云星说,“我也有一百种方法让我父母撤资,要不要试试?” 徐老师的笑容逐渐凝固。 风袅袅看了他们一眼,说道:“老师,月底不是要筛选节目吗?到时候我和唐火一起主持,高下立判。” 徐老师见正主都这么说了,也只好颔首:“行吧,走个形式,让她死心。” 唐火立马笑逐颜开:“谢谢老师!” 全然没有发现他们用关心智障的目光注视着她。 唐火乐滋滋地捧着语文课本,小兔子似的一蹦一跳地到了柴雨的自学室。 “咋?捡到糖了?” 柴雨抬头,就见小兔子爬书桌上,捧着他的脸,对着他的嘴巴,bia叽就是一口。 “???” “我在门外捡到一颗大白兔,给你尝尝味儿!” 唐火说着,用舌头把化了一半的奶糖顶出来,含在双唇之间,唇红糖白——看上去很好吃。 柴雨想也没想就上手抽出糖,扔进自己的嘴巴里头,嚼了起来。 “啊~你还我!” 等唐火终于将他嘴巴掰开时,哪里还有奶糖的影子?气得她对柴雨一通乱锤。 “痛痛痛……” 柴雨把她从桌上抓下来,“写字去!” 唐火岔岔地走到她专属的写字台前坐下,拿出听写本来:“好了,快念。” “第一个,‘眼睛’。” 唐火先写好拼音,而后抠着脑袋嘀咕道:“眼睛,是目字旁,像二郎神的天眼,竖着的,这边是什么来着?” “写好了没?第二个,‘哪里’,注意边音鼻音。” “n-ǎ-nǎ,哦!我知道了,比‘那’多了个口字旁,因为是要开口问!” “第三个,‘肚子’。” “肚子,‘肚’?唔……算了,先把‘子’写上。” “第四个,‘山竹’。” “猫爪子,这个我会!” 八个字,错了一半,一看正确的书写,唐火又能立马回忆起来:“对哦,是这样写哒!” 柴雨早就习以为常,叫她把错了的再写几行,就教她读课文,而后又针对性地对她进行脑力训练。 比如,把瞬时记忆转换为工作记忆。 柴雨会以每秒一个数字的速度,向她读出一串随即数字。 唐火则要努力地记住那些数字,在柴雨念完之后背给他听。 起初,她最多能记住4-5个,两年下来,每天都练,已经能稳定记住32-35个了。 记忆力的提升,对唐火阅读障碍症的改善有了很大的帮助,她能将语文课本背得滚瓜烂熟——即便很多字都不会认,不会写。 “哎,柴雨,你说有一天我会不会像你一样成为‘年龄最小的世界记忆大师’?”唐火双手合十道。 柴雨只问:“你多大了,唐果果?” “九岁啊!” “那你至少还得倒回去一年。” “那我去掉‘年龄最小’这个定语,”唐火满脸期许地说,“只要努力,总有一天我也会成为世界记忆大师的!” “可以啊,那玩意儿不难。”柴雨从旮沓里拿出一副旧扑克,吹了吹上面的灰,扔给她,“90秒内把每张的顺序记下来。” 唐火接过扑克,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之前有个专家来找你,叫你挑战圆周率那个吉什么斯世界纪录,你怎么不去?” “现在的纪录是小数点后67890位,就算是我也要花比较长的时间去准备,费时费力。”柴雨只道,“要是哪天被岛国刷新了,我再去刷回来。” 唐火鼓掌道:“你说这句话的时候,胸前的红领巾更鲜艳了!” 柴雨正了正自己的红领巾:“探子来报,你要跟7班的风袅袅竞争六一主持人?” “是的呢!”唐火点头,“我会努力哒!” “打算怎么努力?” “额,我不知道。”唐火蔫儿了。 柴雨抄起手来:“唐火,记住了,永远不打无准备的仗。” * 唐火为了打败风袅袅卯足了劲儿,一下课就跑台上去当着全班同学的面来练习。 可具体练些什么,她也不知道,因为各个班的节目名单还没有出来,她不知道怎么去串。 “别说其他班了,唐火——文娱委员,我们班今年出什么节目呢?”有人问。 唐火是学民族舞的,脱口而出:“跳舞啊,我最近跟老师学了新疆舞,很简单,像这样……” 说着就跳了一段,大家都觉得扭脖子那个动作太难了。 一个男生出来秀了一段街舞,大家都拍手叫好,觉得超酷。 但拥有一票否决权的唐火说:“酷是酷,可评委不会喜欢。柴雨说,老师们就喜欢那些喜庆的,优雅的,民族的,传统的东西,这叫政治正确。” 胡云星说道:“七班的节目是风袅袅的钢琴独奏,我们班干脆让臭火来个独舞好了!” 男生们都表示赞成,女生们都没有说话。 唐火说:“那怎么行?六一是大家的节日,我一个人去跳舞算什么事儿?” 正在大家莫衷一是之时,他们8班和7班的班主任一起走进了教室,唐火有了种不详的预感。 果然,班主任说:“这一次,我们和7班合出一个节目,风袅袅同学弹琴,我们班跳舞。” 7班班主任看向杵在讲台上的唐火:“去跟袅袅商量一下,看定哪首曲子。” 唐火表示:“我又不会钢琴,她随便弹弹就好了。” “唐火,”班主任横了她一眼,“人家知道你不懂,已经在音乐教室等着你了,快去。” 唐火只得不情不愿地到了音乐教室,风袅袅坐在钢琴前,背对着她。 “我来了,你弹吧。”唐火道。 风袅袅道:“这架钢琴太丑了,我下不了手。” “哪儿丑了?钢琴不都一个样吗?”唐火就纳闷了。 风袅袅抄手说:“只有三角钢琴才符合我的美学,弹这种立式钢琴,我的音感会变差,手也会变丑。” “那好吧,我走了。” 唐火转身就走。 风袅袅叫住了她:“你是不是要去跟老师告状?” 唐火本来没有这个想法,听她这么一说,双眼放光道:“对呀,我一五一十地跟老师说,你嫌学校钢琴不好看!” “这本来就是事实!”风袅袅撇嘴道,“我家的钢琴可是奥地利生产的Bosendorfer!” “什么什么?”唐火觉得她好像说了个火星语。 “你连贝森朵夫都不知道?”风袅袅不敢置信,“那可是世界顶级钢琴品牌!” “钢琴的牌子吗?我只知道F-A-Z-I-O-L-I。”她拼了出来。 “什么呀……”风袅袅说着突然一怔,“Fazioli?意大利的法西奥利?你从哪儿看到的?” “我家里啊,”唐火说,“就在客厅。” 钢琴小公主不淡定了,说什么都要去唐火家里看看,甚至动用了激将法:“你家里根本就没有钢琴,就算有也不可能是法西奥利!” 唐火到底还是太年轻,一下子就中计了。 第8章 中午吃了饭,跟柴雨说自己的作业落家里了,要回去拿。柴雨也没多想,就把钥匙给她了,于是她气势汹汹地带着风袅袅往家里奔去。 风袅袅也惊呆了:“你家居然就在学校后面!” “学区房,懂不懂?” “不懂,我家在郊区……” “乡巴佬!” “住的别墅。” “……” 又是一个每天司机接送的土豪! “你家那么有钱怎么不赞助学校的六一活动?” “呵呵,你倒是挺会慷他人之慨!”风袅袅没好气道,“胡云星的父母赞助学校是想让儿子当主持人,你觉得我需要吗?” “打打广告也是好的啊。” “没必要,我家公司产品的广告在电视上到处都是。” “哦,那我一定不买!” 两人斗嘴间,唐火已经打开了她家的门,那架钢琴就摆放在客厅。 风袅袅鞋也没脱,就直接冲了过去,杵了半晌也没发声。 唐火用肘子碰了碰她:“怎么样,我没说谎吧?” “我可以试试吗?”风袅袅突然变得客气了起来。 唐火马上说:“不行,这是我妈妈的钢琴!” “你妈妈也会弹钢琴?” “对呀,我妈妈是嘉庆高中的音乐老师!”唐火说着指着墙上的全家福,“诺,漂亮吧?” “是她,刘佳阿姨?”风袅袅有些吃惊,“原来你爸爸就是那个‘混蛋医生’啊!” “哈?什么混蛋医生?我爸爸是天底下最好的医生!”唐火回击之后,反应了过来,“你认识我爸爸妈妈?” “对呀,你妈妈是我外婆的门生。”风袅袅满脸骄傲,“我外婆可是国内知名的女钢琴家,年轻的时候在国家歌剧院工作,她十三岁就……” “打住!我不想听你外婆的故事,说我妈妈。” “刘佳阿姨是我外婆退居二线后收的学生,后来考到了帝都的音乐学院,我外婆很看好她,觉得她未来能走职业钢琴这条路。可是……” 风袅袅模仿她外婆痛心疾首的样子,“可是大三暑假,刘佳阿姨在参加一次商演的时候发生了意外摔断了腿,进了医院,莫名其妙地就跟她的主治医师好了,一毕业就结婚!” “你说我爸啊?” 风袅袅悻悻道:“反正我外婆一提起就说是‘混蛋医生’,真是的,结婚哪儿有弹钢琴好?” “是个人都会结婚的呀!”唐火说,“你总不能跟钢琴过一辈子。” 就像她不会跟零食过一辈子一样。 “我乐意!”风袅袅说,“结婚就是两个人搭伙过日子,我不需要跟谁搭伙,照样过一辈子!” 唐火不敢想象一个人的生活是什么样,一定很难过。 “你看到我的手了吗?”风袅袅将颤动的双手送到她眼前,“我的手一看到好钢琴就痒得很,要是不去弹的话,就会……” “就会什么?” “就会抽风,变成残废!”风袅袅认真且肯定地说。 唐火见那十个纤长的手指抖得实在是凶,居然信了。 “那就让你弹一小会儿!我数一百,五十……我数五十声。” 风袅袅赶紧坐下来,看着上面摆放肖邦的练习曲,弹了起来。 唐火在一边数着数,数着数着就不知道数到几了,因为一个个音符从风袅袅的指尖传来,扰乱了她的思维,渐渐地竟然听入了迷。 这首曲子,刘佳经常练习,唐火已经很熟悉,却仍感到耳目一新——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风袅袅被称为钢琴小公主,因为她弹琴时就像一只高傲的白天鹅,双手在琴键上灵活地波动着,时而闭眼,时而睥睨,沉醉其间,优雅、高贵,不可一世。 而那她已经听过很多遍的曲子,在风袅袅的手下,似乎又赋予了新的生命和灵魂,直击心灵。 唐火突然很庆幸自己没有怎么学钢琴,在听了这场演奏后,她知道就算她从三岁开始学,到五十岁的时候也无法超越年仅9岁的风袅袅。 等风袅袅一曲弹毕,唐火说:“我们干脆现在就把节目的曲子定下来吧,你会弹儿歌吗?” “儿歌?”风袅袅表示拒绝,“那不符合我的美学。” “你是不会吧?”唐火也学会了请将不如激将。 “不会?开什么国际玩笑?拿谱来!” 唐火在一边的架子上找到了《新儿歌五线谱大全》随手一翻,翻到了《鲁冰花》,单是这个名字就让她内心一颤。 “你试试这个。” 风袅袅面带嫌弃地接了过去,摆好,扫了一眼,开始弹奏。 那个旋律一想起,唐火的眼角就湿润了,跟着唱了出来:“夜夜想起妈妈的话,闪闪的泪光鲁冰花……” 她的妈妈是刘佳,可是她知道自己还有一个妈妈,每年都会给她寄生日礼物,偶尔也会写信来——她不认识,就缠着柴雨读给她听。 以“我最最亲爱的女儿”打头,以“永远爱你的妈妈”结尾。 寄信的地址永远都在变,最近的一封竟是从海外来的,她尝试着写过回信,却总是被退回说查无此人。 是啊,她连妈妈的名字都不知道! 风袅袅弹完最后一个音符,发现唐火正在揩眼泪,她得意道:“听哭了?有品位!” “就挑这个歌了吧。” “不干,我要弹肖邦!” “你要是弹肖邦,我就带同学跳扁担舞!” “算你狠!” 两人下了楼,出了小区,一辆黑色轿车停在了他们面前,车窗摇了下来,司机问道:“小朋友,向你打听个事儿。” 然而还没等她回话,风袅袅就拉着她走到了一边:“不要跟陌生人说话!” “可是他好像有话要问。” “坏人都这样,说他是你妈妈的同事,来接你放学什么的,千万不要信!” “是吗?” 唐火将信将疑,仍忍不住回头张望着——正好被轿车后座的人看到了。 “就是她!” “谁?”司机不解。 “我女儿,”后座的人说,“我和露露的女儿。” “诶?”司机也注意去看,而后拍大腿道,“还真是,跟那位多像啊!” 后座的人赶紧打开车门,那边唐火已经被风袅袅给拽走好十来步了,好在他腿长,三两步追了上去。 “小朋友,等一下!” 风袅袅急了:“糟糕,追上来了,快跑!” 唐火没有动,看着向她走来的中年男人,高大、挺拔、西装革履,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斯斯文文,器宇轩昂的样子。 “一看就是斯文败类!” 风袅袅在她耳边嘀咕着,警惕四周,随时准备拽人跑路。 来人走到唐火面前,蹲下来,语气温和中带着些许希冀:“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唐火被风袅袅戳疼了,便道:“我叫唐果果。” “唐果果,唐,唐……”来人深吸一口气,继续问道,“果果,你妈妈叫什么名字?” “刘佳。”唐火不假思索道。 来者愣了愣,又问:“那你……爸爸呢?” “柴刚。” “妈妈姓刘,爸爸姓柴,为什么你姓唐?”来者心中已经笃定了,见对面答不上来,又道,“你认识唐露吗?” 唐露?谁呀? 唐火茫然地摇了摇头。 男人叫司机拿来了一张照片:“你认识照片上的人吗?” 唐火脱口而出:“花雨路!” 她怎么可能认不出自己崇拜了将近五年的偶像? 虽然照片上面的花雨路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梳着两个麻花辫,素面朝天,不似现在这般明媚美艳,唐火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一向不追星的风袅袅看看照片又歪头看看身边的唐火,说道:“她谁呀?跟你好像!” “她的真名叫唐露,”男人回答风袅袅的话,眼睛却看着着唐火,满是激动的泪光,“果果,她是你的母亲。” “母……亲?” 唐火的心里产生了巨大的震动——这个人在说什么?他居然说花雨路是她母亲? 偶像是自己的妈妈,这种事情,怎么可能…… “乖孩子,这些年苦了你了。“男人湿了眼角,“我是你爸爸,来接你去跟妈妈团聚。” “骗子!” 风袅袅实在忍无可忍了,指着男人的鼻子骂道,“你说你是唐火的爸爸?那这么多年你干什么去了?别说你是养不起才把她送人,你那个车是奥迪吧?” 劈头盖脸的几句话把男人问懵了,他整理了一下思路,对唐火说道:“当年有不得已的苦衷,这下问题都解决了,爸爸带你认祖归宗。” 风袅袅笑了,见唐火的神色似乎有点相信的样子,赶紧道:“这种鬼话你也信?唐火,你是三岁小孩子吗?亏你还是柴雨学长的妹妹,丢人!” 听到柴雨的名字,唐火才找到主心骨般,对男人说:“我知道我还有一个妈妈,但是我从来都不知道我还有一个爸爸,不管你说的是不是真的,我都不会跟你走。” 这一次,是她拉着风袅袅走的。 男人快步跟了上去,他说:“这样吧,果果。你拔几根头发,我拿去医院做个亲子鉴定。” “唐火你别信,他们骗子集团开得起奥迪,还不能伪造一份亲子鉴定?”风袅袅说。 唐火略一迟疑,真拔了几根头发下来,递给乔山:“我只信人民医院。” 男人小心地接过头发,说道:“好,就人民医院,我叫他们加急给我做,很快就能出结果。” 等男人走了后,风袅袅还一个劲地说唐火脑袋是不是被门夹了,唐火只说:“你不懂。” “你才不懂!” 见风袅袅恼羞成怒的样子,唐火奇怪道:“你为什么这么激动啊?” “等你被骗了,就知道什么叫‘人心险恶’了!” “说得好像你被骗过一样。” “……” “不会吧……” 第9章 两人刚走到学校门口,就见一个同龄的小男生正焦急环顾左右,见到她们——准确来说是见到风袅袅后才松了一口气,又像老鼠见了猫似的跑开了。 相邻三年,唐火一眼就认出了那是7班的同学,至于名字,她就不知道了,说明那男生属于班上的边缘人物。 “他叫什么名字来着?怎么躲躲藏藏的?”唐火纳闷地问。 风袅袅只道:“他叫李希。” 唐火心里咯噔了一下,叫出声:“原来他就是李希啊,杀人犯的儿子!” “没有杀人,”风袅袅纠正道,“只是绑架儿童,判了十年。” 唐火一个激灵:“风袅袅,别告诉我他爸爸绑架的儿童就是你?” 风袅袅将头偏到一边,默认了。 两年前,刚上一年级的风袅袅放学后被一个自称妈妈下属的叔叔带上了车,那个人就是李希的父亲,他向风家打电话索要一百万,要是敢报警就撕票。 可是他没有想到的是,警察很快就伪装成物业来检查天然气,门一开,左右两边就冲上来两个警察将其制服。直到站到了被告席上,他才知道是自家儿子报的警。 风袅袅说:“李希的妈妈得了癌症,动手术才能活下来,需要花一大笔钱。他妈妈这病像无底洞一样,他们家已经跟亲戚借了很多钱了,手术费实在拿不出来——他爸听说我家里很有钱,就起了那种心思。” “李希好勇敢,好可怜。”唐火突然说,“他报了警,失去的不仅仅是爸爸,还有妈妈。” “那又怎样?”风袅袅说,“那都不是构成去犯罪的理由,李希只是选择了站在正义这一方。” “是吗?” 唐火有些质疑,她想着如果换做她,会怎样选择? 啊,选择!真是世界上最令人头疼的事情了! 柴雨从自学室出来就看到唐火背着小书包正在发呆,时而皱眉,时而咬唇,表情带着一丝痛苦的神色——就像昨天早上买猫咪橡皮擦时纠结到底苹果和草莓味。 柴雨从来都不会“两个都买”,他要让她早早地懂得何为“选择”,有选择,便会有得失。 “想什么呢?”柴雨走了过去。 唐火吓了一跳,看到柴雨的那一瞬间,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来,扬起小脸说:“柴瓜瓜,我好喜欢你呀!” 柴雨只问:“想要什么?” 她上次说这句话时,要了个能汪汪叫的毛绒玩具狗。 “想要你!” 她扑上去抱住柴雨,脸埋在他的胸口瓮声瓮气地说,“柴雨,我不要和你分开,我们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柴雨大手拍在她的头顶:“怎么?在别人那里听到什么话了?” 他还记得唐火六岁生日,二姨来他们家做客时对唐火说:“果果,你妈妈不要你了,亏瓜瓜他爸妈心好才收养了你,你长大后一定要好好报答他们。” 那时的唐火虽然知道自己还有一个亲生妈妈,却并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二姨又说:“果果,你要是不听话,现在的爸爸妈妈也不要你了!” “那瓜瓜呢?” “瓜瓜也不要你,所以,要乖乖的,记住了吗?” 柴雨当时正在帮着刘佳择菜,隐约听到了二姨的话,觉得不妥,正想要出去解释一番就唐火“哦”了一声,好像什么也没听懂。 事实证明,他错了——这件事的影响比他想象中还要大。 自那以后,唐火几乎没有在刘佳和柴刚面前哭闹过,甚至一起去逛超市,也乖乖地跟在后面,再不像以往那样要这要那。 因为有个超级省心的儿子,当父母的也没有发现养女的变化,觉得孩子大一岁了,懂事了。 柴雨发现了不对劲,晚上故意套她的话,她才说:“我要做个听话的好孩子,那样的话,爸爸妈妈就不会不要我了。” 柴雨心惊,正搜肠刮肚地回想教育学心理学上的知识时,唐火问他:“我要是不乖,瓜瓜也不会要我了,对吗?” “你是笨蛋吗?”柴雨看着她的眼睛,“唐果果,你要记住,就算你把天捅下来了,都有我给你顶着,怕个锤子!” 他这句话的后果就是——唐火只跟他闹了。 当下,唐火松开柴雨的腰,把自己书包往他怀里一扔:“走了!” 柴雨拿起书包就往她背上挂,“自己背!” “太重啦,我背不动!”唐火飞快地跑开,离了三米远,回身,站定,“柴雨,你要记得,唐火最喜欢你了!” “德行!” 话虽如此,柴雨还是给她拎包。 回家的路上,唐火老实得很,路过文具店,老板说新进了花雨路的海报,她听了之后都没有进去看看,反而拉柴雨快步走开了。 “唷,转性啦?”柴雨觉得不可思议。 唐火低头说:“你好像也说过,我跟雨路姐姐长得挺像的。” “相似度百分之六十五,不过按照你现在的生长趋势,再过五六年能达到百分之八十。”柴雨说,“嘴巴不像,你的小些,像樱桃。” “那……”唐火小声问,“你觉得她会不会是我妈妈?” 柴雨乐了:“做梦吧你,人家现在才26!” 唐火的口算还是不错的,当即道:“那她17岁就生了我!” “唐果果,能做个理智粉吗?” “我就想想……” 到底,唐火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柴雨。 她不知道,当她拔下那几根头发时,就已经做出了选择。 第二日,早读过后,坐门口的同学喊了声:“唐火,有人找!” 唐火心里立马跟擂鼓似的,“咚咚咚”地跳个不停,她以为是那个自称她父亲的人找来了。 然而,在外面等着她的居然是隔壁班的透明人李希,虚惊一场之余又觉得莫名其妙。 她走过去问道:“李希,你找我有事吗?” 李希回头看了自己的班级一眼,而后说:“唐火,你一定要救她。” “救谁?” “风袅袅。” “她怎么了?”唐火摸不着头脑,“在厕所等着别人送纸吗?” “你这脑回路!”李希翻了个白眼,接着郑重其事道,“请你把主持人的位置让给风袅袅,不要让她六一那天去帝都参加钢琴比赛。” “她六一要去参加比赛吗?”唐火真没听风袅袅提过。 李希说:“如果不当主持人,她就会去。” 唐火搞不明白里面的因果关系,问道:“那又怎样?” “她会在去往机场的路上出车祸变成植物人,”李希语速很快,“然后一躺就是十八年,从十岁到二十八岁,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小孩儿?” “你才是小孩儿,明明还没我高!”唐火的关注点只落到了最后三个字。 李希的脸上浮现出不属于这个年龄的忧虑,他道:“二十八岁的风袅袅醒过来之后,手指不灵活了,还失去了绝对音感,再也成不了钢琴家。” “绝对音感是什么?”唐火抓住了一个词。 就像背过的一样,李希脱口而出:“不需要基准音就可以分辨一个声音的具体音高,是万里挑一的能力。” 唐火还是不太懂,不过继续追问会显得自己脑袋很不灵光,于是就归结为“音乐天赋”。 “那,她成不了钢琴家,成为科学家了吗?” 唐火想起班上大部分同学都想当科学家的事。 李希只道:“十八年后醒来,她的认知还停留在现在——你知道的,她的学习成绩并不是很好,继续读书也不知从何读起,心智又没有成熟、 “说什么一辈子也不结婚,就天天宅在家里,打游戏,看电视,吃零食,逗猫遛狗,后来她家里破产,风袅袅已经是个快四十岁老姑娘了。 “她的父母也已经相继去世了,住在弟弟家,被弟媳嫌弃,就搬了出来,在蓉城的一家音乐酒吧工作,有时会弹一弹钢琴。那段时间我被外调道了蓉城的分公司,有时下班后会去那里坐坐。 “她浓妆艳抹的,大家都叫她‘老妖精’,在我的记忆里风袅袅是纯白无暇的雪莲,就算五官有些相像却并没有联系到一块。直到有一天我听到她弹了《鲁冰花》,她说那是自己改编的变奏曲,是她梦想的开始与终结。” “是我们这次节目弹的那个《鲁冰花》吗?”唐火只听得懂一点。 “是的!”李希双手放在她的肩膀上摇晃着,迫切地说道,“风袅袅的梦想就是能登上维也纳金.色.大厅,成为蜚声中外的钢琴家。她的天分和努力是能实现的,你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的梦想陨落吧?把主持人让给她!不要去竞选了!” 他这一大段,唐火听得很迷,这会儿被他摇得脑袋疼,气恼道:“凭什么叫我放弃主持人的竞选?她有梦想,我就没有了吗?” 李希道:“我知道你会作为星二代出道,你会拥有更多更大的舞台,何必计较这一次?” 唐火脑仁疼,推开他:“你说的每个字我都听不懂!你找风袅袅说去呀!” 李希立刻像打了霜的茄子:“她不信任我,谁叫我是绑.架.犯的儿子。” 第10章 不过这一段稀里糊涂的对话,唐火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她身上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跟班主任报备了选择的曲目,还得和班上几个同样在外学舞蹈的同学一起合计合计,选角,编舞,服装,道具等都由他们拟出方案后交给班主任审核。 “既然是两个班合作,被刷下去就太难看了,我们得来一票大的!” 不知不觉间,柴雨的“不打无准备的仗”潜移默化地影响到了唐火,要么不做,要么做好。 就像去年他们班跳的孔雀舞,虽然是柴雨策划的,不过唐火也功不可没,软磨硬泡请来了她在外面机构的舞蹈老师亲自指导,还逼胡云星在两个月内学会用葫芦丝吹《金孔雀》。 他们的服装也是唐火当设计师的大姨亲自设计,再交给二姨的服装公司做出来的。 得第一名时,很多老师都觉得“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意料之外是因为低年级从没有得过第一,情理之中是因为大家都觉得实至名归。 “史蒂文,我记得你在学拉小提琴?”唐火笑嘻嘻地凑了过去。 史蒂文是胡云星在幼儿园时的英文名,他知道唐火一喊这名字就没好事,当即“哼”了一声说道:“我本来就是拉小提琴的,去年你还偏叫我去学吹葫芦丝!” “那今年你去拉小提琴吧,和钢琴多配啊!” “配个屁!”胡云星大叫,“我要跟隔壁那女的合奏,不被秒杀才怪!” 都是学乐器的,胡云星知道差距在哪里。 “要有信心!”唐火表示,“就钢琴伴奏太单调了,我们打算跳一个大型舞蹈,配乐的层次得丰富一些才行!” “那你干脆组个交响乐队算了!” “也不是不可以,”于是唐火站台上发问,“会乐器的举个手,我统计一下。” 三两个举手的也都是学的钢琴,还有个学古筝的女同学,举了手但表示自己只会弹汉宫秋月、渔舟晚唱之类的传统曲目。 唐火一跟风袅袅说合奏的事,对方就生硬地表示绝不可能跟凡人同流合污。 唐火只得在舞蹈上多下点功夫,她学跳舞的那家机构叫做炫舞团,其中的民族舞教学在嘉庆区乃至整个市里都是顶尖的,隔壁班也有几个人在机构学跳舞。 唐火虽然年龄小,但她学舞已经快五年了,就是五六年级的学生在机构的资历都未必有她老,俨然是“少儿民族舞班”的大师姐。 大师姐找到7班的班主任说还差人手,对方大手一挥叫去他班上随便“点兵点将”。 唐火先将机构里那几个挑了出来,而后又从“自愿请战”的人当中选了些高矮差不多的,登记在册。 “今天周五,放学就直接回家,周末在家没事儿就压压腿、下下腰。我们几个‘炫舞团’的会和老师一起编好舞,下周开始正式排练。”唐火站讲台上,童音嘹亮。 “考虑到周末大家都有自己的安排,人很难聚齐,所以排练的时间主要是行课日的中午和下午放学后,有家长或者司机接送的同学记得回去说一声可以晚半个小时来。 “两班的体育课我会叫老师看着安排调到一起,参加演出的同学就不用上了,也不用做值日,抓住一切时间进行排练。所以在正式演出之前每个人都很辛苦,到时候胡云星请大家吃冰棒!以上。” 一通话讲话,掌声雷动,在门外等着来讲课的老师更是目瞪口呆,最后得出的结论——不愧是柴雨他妹,那个“以上”简直跟她哥一模一样! 去年柴雨带着唐火从选舞曲到赛前定妆的整个流程,当时就叫她留心记着,明年自己亲手操刀。 等唐火走之后,才有人反应过来:“凭什么我们7班要听8班文娱委员的话?” 他们的文娱委员是风袅袅,当时班主任问她六一活动有什么想法时,她说了一句“随便”。 最怕麻烦的班主任就说:“不如……你来个钢琴独奏?” 风袅袅说:“可以。” 去年他们班就是风袅袅的钢琴独奏,弹的柴什么司机——由非班主任的老师充当的评委们或许会觉得好厉害,但更倾向于那些花里胡哨(比如隔壁那什么鸡毛舞)的表演形式,到最后他们班只得了个安慰性质的“优秀奖”。 想到这一点,7班班主任果断向去年得第一的隔壁班主任求救,这才有了两班合作的后续。 而质疑唐火的是没有参加的人,被选上了的同学都一副“我也不想听她的,可是老师叫我们听她的”样子,其实心底暗自欢喜,终于有登台的机会了! “给柴雨学长一个面子嘛!”她们如是说。 坐在角落里的李希,写字的手一顿,豁然开朗道:“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大佬也在这个学校啊!” 李希来到柴雨的自学室外,紧张中又透着几丝兴奋,深吸了好几口气,敲响了门。 里面没有应声,不过他还是推开门。 一进去,就看到金光四溅,李希下意识地用手遮住眼睛,等适应过后,才看清——那人竟然举着防护面具,搞电焊! 李希很想说一句“对不起,打扰了”就走,最后还是耐着性子等对方搞完。 那人放下防护面具,回头像是发现房间多了个人。 “有事?” 李希看着他,与他记忆中那个胡子拉碴的科研狂人完全不一样。 这时的柴雨皮肤还很好,五官端正,相貌清俊,眉宇间透着一股子少年意气。 唯一让李希找到熟悉感的是他那双三白眼(眼仁靠上,左、右、下,都能看到眼白)看上去冷漠阴戾,有几分后世癫狂偏执的神韵。 “嗯?”柴雨见他发呆,再次出声。 李希回过神来说道:“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来自未来。” “找我讨论电影?”柴雨有些意外,“你还是第一个。” “我说真的!”李希有些激动,“大佬,我来自二十八年以后,真的!” 柴雨像是来了兴趣,往自己的凉椅上一坐:“怎么证明?” “你这么问,我还真不知道怎么证明。”李希的神色很是痛苦,他说,“我是通过高科技,让自己的意识回到这个时间节点,这份意识携带的记忆有限,我记得最清楚的就是风袅袅在六一那天会出事,这也是我回来的最重要的目的——阻止她!” “也就是说你跟电影里整个人穿越不一样,你跨越时空的只是自主意识?”柴雨秒接他的逻辑,不过他问,“那你还是你吗?” “我不知道。”李希说,“我已经回来两天了,关于未来的记忆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更多的是更这具身体本来的记忆混淆,大脑产生了错乱,就总是指引我——那不过是一场梦。” 柴雨颔首:“我也更偏向于你是得了‘幻想症’之类的精神疾病。” “不不不……”李希捏着自己的晴明穴,“就是你,是你发明的时光机,你叫它‘Candy’,你想回到过去,但是你跟那机器无法匹配,你找到了我……” 李希说着用手锤着自己的脑袋,表情狰狞:“我想回到过去救风袅袅,就答应了,不过你很快就被逮捕了,我按照你的指示找到了被你藏起来的Candy,回到了过去……” 柴雨看他,就像看一个精神病人。 “照你这么说,我费尽心血搞这种危险的研究,就是为了回到过去?”柴雨耸肩,“给我个理由。” “我不知道,你什么都不肯说——你找到我的时候就像个疯子,说话颠三倒四的。”李希努力地回想着,“哦,对了,你叫我给十二岁的你带一句话。” “那你说说看。”柴雨想听这小孩儿能编到什么程度。 李希说:“保护好糖果。” 柴雨的表情变了,他坐直身子,冷声道:“再说一遍?” 李希脖子一冷,讪讪道:“也、也有可能是叫我保护好你的时光机吧,毕竟它的英文,翻译过来就是‘糖果’。” 柴雨看着他,目光如炬:“你认识唐火吗?” “唐火?”李希颔首,“八班的文娱委员嘛,我当然知道。” “她的未来呢?” “未来?”李希思索着,“我记得她和风袅袅一样,今年六一过后就再没来学校……” 说着,他突然一个激灵:“我懂了,‘糖果’就是唐火,你想要救她!” “说清楚!” “唐火的妈妈是影后花雨路,爸爸是帝都大佬,十五岁就以‘小公主’的身份出道,出演了好几部口碑爆棚的电影的女配,一时备受瞩目。十八岁考入了中央戏剧学院,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唐火的演艺生涯才真正开始的时候,她自杀了,我记得那一天是元宵节,在热搜榜首挂了好久。” 柴雨彻底傻了——元宵节,是他的生日。 为什么? 他可爱、阳光、凶萌又傻气、美好得像童话里走出来的女孩儿怎么会……自杀? 还是在他生日这一天! “大佬?”李希的手在他半天都没眨一下的眼睛前晃了晃,“你还好吧?” “你先出去,我整理一下思路。”柴雨把他往外推。 门关上的最后一刻,李希都能切身感受到从里面散发出来的阴沉和压抑,仿佛一眼就看到了二十八年后——那个四十岁,却被全世界利用、防范、追捕了十多年的科学怪人。 李希不敢再去打扰他,转身打算回教室,就见一个穿着粉色蓬蓬裙的小女孩儿,兔子似的朝这边蹦来,纯真无暇。 “呀,李希!”女孩儿主动给他打招呼,“你们美术课被周老师占了,他正在发卷子,很凶的样子。你快下去吧,就要打铃了,别迟到了!” 突如其来的好意让李希怔住了,他好像有些理解柴雨的心情了。 “唐火,”他叫住她,“你……你要坚强啊。” 唐火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是笑道:“好哒,你也要坚强哦!” 语毕,唐火转动动门把手,发现反锁了之后,叩了叩门。 戾气十足的一个字从里面传来: “谁?” “你祖宗!” 门一开,唐火就凶道:“知道我要来还锁……” “门”字还没说出口就被里面的人整个抱了起来,力气之大,唐火都快喘不过气儿了,抗议道:“柴瓜瓜,你放开我!” “我不!”他说,“我要发明一种可以放大缩小的胶囊,把你装在里面,去哪儿都带着!” “里面有好吃的吗?” “有!” “玩的呢?” “有!” “电视?” “都有,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好哎!还不用上学!” “……” 唐火搂着柴雨的脖子,端详着他的脸:“瓜瓜,你到底怎么了?看起来好像……” 好像哭过的,可是,柴瓜瓜怎么会哭呢? 柴雨说:“刚有个人给我讲了个鬼故事。” “很吓人吗?” “嗯,吓到我了。” 第11章 翌日,整理好心绪的柴雨找来了李希。 他道:“比起‘宿命论’我更相信‘蝴蝶效应’,未来,可以扭转。” 李希赶紧说:“那你快去跟唐火说,叫她不要去当主持人了。” 他将跟唐火说的那段利害关系讲了一遍,着重强调他们的《鲁冰花》排在了第一,风袅袅演出完了就走。如果能当主持人就会留在最后,改变行程。 “去年就是唐火把主持人的位置让给了风袅袅,今年她不会再让了——她从上幼儿园起就想当这个主持人。”柴雨肯定地说。 “为什么?” “说是想和我站在一起。” “把扬起的嘴角放下来,你这个玩养成游戏的变态!” 柴雨听不懂他的词汇,只道:“想别的法子拖住风袅袅就是了,她赢不了唐火。” “这么肯定?” “谁叫唐火是我教出来的。” “你牛批!” “这事不难,”见李希怪异地看着他,柴雨只得解释道,“我是说拖住风袅袅这事,比如把你们的节目排到最后。” “我也想过,但是出场顺序不是抽出来的吗?”李希说,“就算这次不是抽的第一,万一抽到第二呢?” “你没听说过暗箱操作吗,成年人?” “你牛批!” 自己担心了这么久的事情,被对方一句“暗箱操作”就解决了,李希甚至怀疑唐火当选主持人是不是这个拥有一间自己办公室的“校长小助理”的暗箱操作。 因为在李希心里,风袅袅当然最优秀! 直到两周之后他才改变了这个想法。 月底那天整个嘉庆小学四十八个节目进行筛选,最终能参加六一表演的只有十二个,平摊下来一个年级选两个。 筛选是行课期间在学校室内体育馆举行的,要竞选主持人的唐火和风袅袅都没有来上课,其他要表演的同学是喇叭里叫到了“请三年级6班到12班做好准备”才赶过去。 李希跟着混了过去,坐在了一排评委老师后面,看到台上正是风袅袅在报幕:“请欣赏三年5班的舞蹈《猪小弟请客》。” 等三年5班表演完之后,就见唐火走上台,字正腔圆道:“如果我是一只小船,我一定会乘风破浪、扬帆远航。如果我是一支船桨,我一定会搏风击浪、迎难而上。来吧,让我们一起来欣赏由三年6班带来的合唱《让我们荡起双桨》!” 李希愣住了,他终于知道为什么风袅袅会输了。机会永远是留给有准备的人,轮到唐火报幕时她都能妙语连珠,他并不认为唐火有那么大的能耐随口就能编出来,一定是提前打听好了每个班的节目准备好了串词且背了下来,才能做到脱口而出! 那可是四十八个节目啊,她居然都背下来了! 所有的评委都说:“这小姑娘了不得啊!” 就像风袅袅放的话——高下立判。 下来后风袅袅叫住她:“你怎么做到的?你每天还要带着两个班排练,哪儿来的时间去找节目名单,写串词,还背下来?” 唐火嬉笑道:“鲁迅先生不是说了吗?时间就女人的眼泪,需要用到的时候努力挤挤,还是有的。” “……” 风袅袅不想跟她说话,掉头就走,唐火在后面喊道:“我可是拿出所有的力气才赢了你!” 唐火能绝地反击,漂亮地赢下这局,少不了柴雨的帮助。 这两周每天去柴雨自学室上的语文课都用来准备这次PK了。 当各班的节目名单才出来时,柴雨就搞到了一份,带着唐火一起编串词,而后录音循环播放,像平时背课文一样采用听觉记忆法。 一周的时间背完,再用一周的时间达到150%的熟练度。 风袅袅也终于知道自己输在了哪里——对于竞选主持人这件事她根本就没上心,她以为自己当选是板上钉钉的事情,竞选不过是老师为了应付唐火,走个过场。 可是,即便是一向站在她这边的徐老师,在看到唐火出口成章之后也无法去辜负人家的努力。 “我承认,你有点本事。”风袅袅说,“不过我本来就不是很想去当那什么主持人,我那天还有事情。” “什么事?” “我外婆给我约了帝都音乐学院附小的入学考试。”风袅袅面无表情地说,“如果我将来要当钢琴家就不能继续待在这种普通的学校了,除了离家近,对我没有任何好处。” 唐火的神色却黯淡了,她说:“离家近不挺好的吗?” “你知道仓央嘉措吗?他有句诗写到‘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世界上那儿来那多两全其美,鱼和熊掌不可得兼。”风袅袅看向天空,“我去找老师把我们的节目排到第一个出场,演完了,就走。” 唐火却沉默了,风袅袅说的话她虽然听不大懂,她也迷迷糊糊地明白了里头的意思 因为最近她就面临了这样两难的境地。 她将头发拔给了那个西装男三天后,那人就带着亲子鉴定找上了门来——他真的是唐火的生父。 “鄙人姓乔,名令仪,在帝都经营了一家小公司。”乔令仪语气温和,态度和善,“在此之前因为一些原因,迫不得已与果果骨肉分离,现在问题都解决了,她母亲是一刻也不愿再让女儿流落在外、寄人篱下……” “这叫什么话?说得好像我们亏待了果果一样!” 在唐火的记忆中,刘佳从未发这么大的火,她指着乔令仪的鼻子道:“我管你们什么原因!当爹妈的只生不养,每年打发几个钱,当我家是托儿所啊?果果是我带大的,想带走?没门儿!” “刘老师,”乔令仪似乎对柴家人做过功课,“您也是教育工作者,一切都是为了孩子。据我所知,果果在学习上有些障碍症,我在帝都有朋友是这方面的专家,已经让上百名阅读障碍症儿童得到了有效的治疗并得以矫正。刘老师,您想想,果果现在已经九岁,要是再不接受正规的治疗,错过了关键期,将来学业可怎么办?” 刘佳毕竟只是音乐老师,不像生意人那样巧舌如簧,一时半会儿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甚至还觉得对方说的有几分道理。 要是果果能接受更好的教育,也未尝不可…… “哦?”坐钢琴前的柴雨笑了,“就国内来说,在研究学习障碍这块的专家权威,很不凑巧,我都曾一一拜访过。请问,你的那位专家朋友姓甚名谁?说不定我还向他请教过呢!” 乔令仪神色微变,这才正眼瞧着这个说话的少年:顶着一张清俊秀气的脸却浑身散发出一种傲气,狂妄又自大。那微微上扬的嘴角,显得很自信,仿佛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 他就是资料里提到的那个柴家的天才儿子吧? 乔令仪在心里冷笑着,他太了解这些所谓的“天之骄子”了,从小到大都活在“同级无敌手,越级也可杀”的优越感中,未尝败绩,当成功视作理所当然。 呵、太年轻了! 乔令仪坦然地对上柴雨那一双漆黑得深不见底的眼眸,温吞地笑道:“柴雨同学不愧是‘百年一遇的天才’,上次我请恩师赵国华吃饭,还听提他起过你。” “哦,那个留长胡子的老先生啊,他说什么了?”柴雨面上仍挂着微笑,只有挨着他的唐火他的手指不住地轻点着琴盖,她知道他紧张了。 “也只是提了两句,就说去当一个比赛的嘉宾时,得冠军的那个小朋友非缠着他问一些阅读障碍症的问题,他正赶着赴一个饭局,三两句话就打发了。”乔令仪笑着说,“很不凑巧,赵老正是赴与鄙人之约。” “嘁!”柴雨打开琴盖,“他都七老八十岁了吧,还教得了人吗?” “说来惭愧,”乔令仪叹了口气,“果果的学习障碍正是遗传了我,现在我能有所作为,多亏了他当年的谆谆教导。我是他手底下第一例矫正成功的学困生,往后的三十年赵老也一直致力于深入的研究与实践,可谓是元老级人物,在帝都大学任教期间也带出了不少优秀的学生从事这方面的工作和研究,赵老也很愿意引荐……” 他的话还没说完,柴雨弹起了琴来。 曲子轻快又激昂,暴风雨一般密密匝匝,而弹琴的人就像是跟琴键有仇一样,手指十分用力不说,切换的速度快得一边的唐火看得眼花缭乱。 刘佳倒不怕儿子弄坏她的嫁妆,反而转头对乔令仪说:“我家先生出差去了,等他回来再说吧。” 乔令仪还想说什么,刘佳就冷声道:“乔先生,实在不好意思,我家的米今晚只够三个人吃。市中心那边有家五星级酒店,比较符合您大老板的身份,慢走不送。” “行,刘老师,乔某改日再来拜访。” 乔令仪转头,看到弹琴少年身边的小女孩儿正在偷看她,不由莞尔:“果果,爸爸走了,再见啰!” 唐火赶紧缩回脑袋,像做错了事情一样惴惴不安。 乔令仪走后,激进的钢琴曲才舒缓了下来。 刘佳看了一眼沉醉于演奏中的人:“从《野蜂飞舞》到《月光》的无缝转换,你行啊!” 柴雨没说话,唐火问刘佳:“柴雨什么时候跟妈妈学的钢琴?” “琴就在那里,他需要跟谁学吗?” “对哦。” 又不是同一物种,当她没问。 第12章 往后的两周,光唐火知道的乔令仪来过的次数都有五次。其中有三次她都被柴雨带回房间,可她还是听见了门外的争吵。 她才知道,原来爸爸妈妈也会吵架,尽管很多她都听不懂,却也明白这一场场的唇角舌战是为了她。 乔令仪想带唐火去帝都,柴家人死活不同意,最后一次谈判,他还带着一个律师。刘佳气得双眼发红,将那张甩他们面前的巨额支票撕了个粉碎。 “若私下不能协商,就只有走程序了。”乔令仪的脸色也没好到哪儿去,“我没那么多时间跟你们耗,人,我非带走不可。” “你以为我就怕了你?”刘佳像只护崽的老母鸡,挺直了身板儿,“既然你把我们家的底细摸得门儿清,那你应该清楚我娘家是什么人,打官司?好啊!我还怕了你这个帝都人了不成?” “多说无益,法院见吧!” 乔令仪说完就带着律师走人了,出了门后律师问道:“乔总,这位刘女士娘家确实有些背景。” “地头蛇一条,刘佳当初违背世家婚约执意下嫁给柴刚时就寒了他父亲的心,你说她娘家还会为了一个不孝女领养的孩子得罪我乔氏?” 律师连连称是,乔令仪眼色一凛,冷声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之后,柴家得到了法院的通知,开庭那天是六月一号的下午。 在此之前,唐火还在用心地准备与7班合作的节目。 当初通过了选拔的节目曲子就是原版的《鲁冰花》钢琴曲,唐火觉得这是大型舞蹈,音乐层次还不够,就把拉小提琴的胡云星和弹古筝的那个女生找来了。 “王者”风袅袅坚决抵制与那两个“青铜”合奏,唐火好一番劝说才让她同意让两人搭在她的独奏之后。 不过风袅袅也有条件,她要重新编曲——这意味着整支舞蹈几乎要重新编排才能跟音乐契合。 “行!”唐火答应了。 “臭火,你疯了吧!”胡云星叫道,“风袅袅就算再有天赋,也只是弹现成的谱还凑合,要她去改编?那得成什么样了?!” “没事儿,我相信她的审美!” 唐火拍着胸脯保证,“只要她编得出好听的曲子,我就编得出合拍的舞蹈!” 风袅袅看向唐火的目光像是被点燃的星星之火,烧得她脸颊绯红,不是害羞,而是兴奋。 * 转眼间就来到了六月一日。 这次文艺汇演由于得到了陈博文家的大力支持在市里的大剧院举行,邀请到了好些重量级嘉宾。 三年7、8班《鲁冰花》这个节目在柴雨的暗箱操作下作为压轴出场,仅排在六年5班的大合唱《让世界充满爱》前面。 在得知这个出场顺序之后,风袅袅不敢置信地找策划活动的徐老师理论,她明明特意交代把她们的节目放在第一。 徐老师笑着说:“出场顺序由各节目负责人抽签决定,这才公平,你要怪只能怪你们抽签的同学手气不好。” 于是风袅袅找到了“手气不好”的唐火,见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说:“压轴才好呢,你看春晚,赵木山叔叔哪次不是压轴哇?” 唐火不敢告诉她,那写着“十七”的纸条是抽签之前徐老师直接递给她的。 “我说了那天要去考试!” “所以全世界都得给你让路?” “那我不去了,行了吧!” “这就对了嘛!” “我是说……”风袅袅扬起嘴角,“我不去上节目了,你们加油!” “风袅袅!”唐火气结,“你知不知道我们为了这节目花了多少心血?你说不上就不上了,你让我们怎么办?” “要怪就怪你的好手气吧!” 唐火长这么大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她本来就是个小狗狗一样没脾气的人,这时气得跑到柴雨的自学室抱着他哭了一场。 “她怎么可以这样?” 唐火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 “非要在主旋律之外加些调调来炫技,我们的舞都是跟着她弹的曲子编排的,现在说不干就不干,怎么可以这样……呜呜呜……怎么办嘛……” 柴雨想着如果风袅袅不参加节目,直接去机场,不用那么赶时间的话,兴许就不会出车祸了。 于是他安慰唐火:“你把谱子给我瞅瞅,应该能应付,有我在,怕个锤子。” “是哦!” 唐火突然有了底气,单论钢琴的指法技法来讲风袅袅较柴雨还稍逊一筹,只是…… 没有只是! “那就靠你了,哥!”唐火从柴雨身上跳下来,抄着手,扬着下巴说,“真当我怕了?说一句不来了,我就该跑去求老师给她改出场顺序?不来拉倒!哼!才不屑呢!” 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李希来了一句:“你要梳个双马尾,就是大小姐本人无疑了!” “李希?”唐火疑惑道,“你来干什么?” 李希把她往外推,说男人之间的对话,女人少掺和。 神神叨叨的,唐火瞪了他好几眼,还是走开了。 之后,一直到5月31号在剧院的彩排,风袅袅也没有来,都是柴雨顶上的——唐火却发现同志们跳得更卖力了! 正式表演这一天,风袅袅依旧没有来。不过唐火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早上五点半就被刘佳拎了起来。由于头天晚上兴奋得睡不着,这会儿正瞌睡,几乎是挂在柴雨身上到了学校。 柴雨把她抱到他们班上,见她半睡半醒的样子,又给她喂了一点面包,把牛奶的吸管递她嘴里。 “瞌睡虫,要站一上午,吃点东西,垫一垫。” 唐火迷糊地点头:“知道了。” 等他走了之后,立马趴桌上打起了盹儿,胡云星使劲地摇她:“臭火,你快醒醒,老师叫要表演节目的同学出去集合了!” 瞌睡大王充耳不闻,胡云星突然想到要是自己也有那么大个儿就好了,就能像柴雨一样直接把她抱起来。 嗯,他决定以后每天喝两瓶牛奶! 最后还是一个声音尖细的女生在她耳朵前大叫了一声,吓得她从板凳上摔了下来,彻底醒了。 “你们要吓死我!” 唐火愤愤地喝着牛奶,还把胡云星手里的三明治抢了去,说就咬一口,一半就没了。 “土匪!” 胡云星说着也并没有生气,接着她咬的地方吃。 后面一个女生惊呼道:“呀,你们这是间接接吻!” 胡云星听到后,小圆脸一下子就红了,三明治拿在手里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唐火反而勾着那女生的肩膀问道:“红红你懂好多,快,都讲给我听。” 那女生无语道:“你想听什么?” “你刚刚说那个间接接吻,就是说我嘴巴碰过的东西,别人又碰?” “对呀!” “那我不天天都在跟柴雨接吻!” “他是你哥,那不一样!” “他才不是我哥呢!” “那他是你什么?” “男朋友啊!” “瞎扯!” “嘻~” 胡云星听着她们的对话,觉得很不高兴——他越来越讨厌那个叫柴雨的老东西了! 到了剧院后,大家才换好服装,化妆组开始按出场顺序给学生们化妆。 首先就是四位主持人,柴雨表示拒绝。 胡云星见了,也想拒绝,不过还是被抓住了。 两个女孩子脸上都扑了厚重的粉,抹了腮红,画了外眼线和亮晶晶的眼影,要不是唐火自己的睫毛足够浓密也会像李小娜一样贴假睫毛。 不过到抹口红的时候,一直乖巧的唐火坚决不干,她说:“我不要跟别人间接接吻!” 化妆师只得用卫生纸擦了擦刚给李小娜抹完的口红,唐火依旧不肯接受。 其实,唐火本来的唇色粉粉嫩嫩的就很好看,但上了舞台就会显得很清淡。化妆师好说歹说半天也说不动她,见她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怕再逼就哭出来花了妆。 “你们的店子离这里远吗?”一旁的柴雨问化妆师。 “不远,就在剧院斜对面。” “那你们店里现在有人吗?” “有啊,怎么?”化妆师不解。 柴雨只说他出去一趟,十分钟后就回来了,手里提着个袋子,里面装着一支口红。 化妆师一眼就认了出来:“迪奥?” 直男的柴雨表示:“鬼晓得那些型号有啥区别,挑了个正红色的。” “999?”化妆师拿过去一看,“还真是!” 之前别扭得想哭的唐火听到了,望着柴雨:“你买的?” 柴雨从化妆师手中接过口红,打开后,蹲在她的面前,一边给她涂一边说:“嗯,我买的,不过现在它是你的了。” 这一天,唐火拥有了人生中的第一支口红。 经典纯正的红色一上唇,搭上那浓艳的眼妆,宛若一只踩在红莲上的小妖精。 化妆师惊叹道:“这小丫头长大了不得了!” 另一个化妆师“啊”了一声,说道:“我怎么觉得跟花雨路挺像的?” “你别说,还真是!” 唐火心虚地走开了,拿着手里的口红看了又看,突然抬头问柴雨:“哥哥~你刚刚说店里还有很多型号?” 某收集癖重度患者看着他,烈焰红唇,笑靥如花。 柴雨扶额,完了,又解锁了一样……这玩意儿可比海报、橡皮擦、公主卡什么的贵多了! 第13章 到了前面,唐火才发现席间坐满了人不说,连后面都站得密密麻麻。纵使她从幼儿园开始每年六一都会上台表演节目,也常常参加一些舞蹈比赛,依旧被这阵仗吓到了。 此时校长正在台上讲话,大谈教育理念,感谢来宾,感谢赞助商云云。这是唐火第一次希望他能再讲久一点。 “我宣布嘉庆小学庆‘六一’儿童节文艺汇演正式开始,有请我们的四位小主持人。”校长带头鼓掌道。 现场的掌声如闷雷滚滚,唐火仿佛回到了打雷的晚上,全身都不住地哆嗦了起来。 她不停地告诫自己要冷静,要冷静,越是这样心里越是发慌——想上厕所怎么办? 这时,柴雨握住了她的手,对她说:“走吧。” “柴大,那个……”李晓娜提醒道,“我们是一道走的。” 柴雨置若罔闻,拉着唐火率先走上了台。李晓娜和胡云星无奈,也只好跟在了后面。 于是所有人都看到打头阵的两人手拉着手——燕尾服与公主裙,不过那时还没有“最萌身高差”的说话,都觉得是哥哥牵着妹妹。 上了台之后,唐火如擂鼓的小心脏竟然安分了下来,背得熟练度超过300%的台词全都清晰地浮现在了脑海。 四个主持人开始围绕节日说各种蕴含比喻、拟人、排比等多种修辞手法的妙语佳句。 相比年长她三岁的李小娜,唐火的表现更加从容淡定——柴雨的大手如此温暖,使得她心里一点也不紧张了,甚至还在嘉宾席中看到了坐的端正的乔令仪——视线交汇时,对方还给她竖起了大拇指。 她暗自给他翻了个白眼,这个讨厌的家伙怎么来了? 除了开场、中场和散场四个主持人一起上台,平常给节目报幕就只需要两个人。 自然是一男一女,自然是要高矮登对。 全场,就只有李小娜去跳她们班的《红色娘子军》时,唐火才有机会和柴雨一起上台。 一时间,她有种梦境成真的幻觉。 柴雨的小学生涯,每年的六一都是主持人,嘉庆小学流传了一句“流水的搭档,铁打的柴雨”,站他身边的女搭档从来不是唐火。 只有今天,只有这唯一的一次报幕。 两人上了台,轮到唐火报上上个节目的得分了,先前一直镇定的她因为这个单独与柴雨上台的机会,又紧张了起来,或许是潜意识里想要停住这美好的时刻,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死机了。 幸得她之前在台下念过一遍,过耳不忘的柴雨还记得,便替她报了出来:“三年6班的合唱《让我们荡起双桨》,去掉一个最高分92分,去掉一个最低分79分,最后得分85.5分。” 接着又说了自己的台词:“穆桂英怪帅保卫家园。” “花木兰尽孝替父从军。”有了这个缓冲,唐火找回了自己声音。 柴雨又道:“在中华民族五千年的历史长河中,多少女子巾帼不让须眉,用柔弱的肩膀成就我们伟大民族的骄傲!” 唐火扬起小脸傲然地站在他的身边,接着道:“让我们一起走进那个‘战士的责任重,妇女的冤仇深’的特殊历史年代吧!和红色娘子军一起,分担她们的苦,分享她们的乐!” “下面请欣赏六年级十三班的芭蕾舞剧节选《红色娘子军》!” 下了台之后,唐火拍着胸脯喘着气说:“吓死了我了,还好你反应快!” “咋?饿了”柴雨问。 “不是……”唐火垂着头,“我只是、只是觉得时间过得好快。” 柴雨却想得更多,以为她在担心被乔令仪带走,大手拍在她的头顶说道:“下午开庭别怕,就当去玩儿,交给大人们就行了。” “你不说我都把这事儿给搞忘了,”唐火往嘉宾席望了望,“我刚刚好像看到乔先生了。” 她从来不叫那个人“爸爸”,叫“叔叔”也很奇怪,索性跟着家里人一起喊柴先生。 “别管他。”柴雨说,“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唐火点点头,正想说些什么时一个声音就插了进来:“风袅袅不见了!” “什么?”唐火转头看到了大汗淋漓的李希,不解道,“她今天不是要去坐灰机吗?” “我去了她家,人不在。”李希喘着粗气道,“她外婆都急疯了,说是都准备出发去机场了,转眼人就不见了,她母亲也从公司赶了回来,到处找人。” 风袅袅曾经被绑架过,她家里有这个反应很正常。 李希怀疑风袅袅到了剧场,不过他地找了好几圈也没见着人,就开始担心这个出门就是司机接送的小公主会不会是迷了路。 唐火也很担心,不过现下却走不开,只能干着急。 快到中午时,终于轮到了唐火他们的节目,她换好了服装,等柴雨和李小娜报幕后上台。 其他女孩子都是嫩绿的蓬蓬裙,只有领舞的唐火是红色。 “……下面请欣赏由三年级7班、8班带来的歌舞表演《鲁冰花》!” 三角钢琴已经被提前安置在舞台的左上角了,话筒也准备就绪,女孩子们上台摆好了Pose。 虽说这是压轴节目,观众们坐了一上午难免有些审美疲劳,掌声也显得稀稀拉拉。 柴雨报幕后并没有跟李晓娜一起下场,而是在钢琴前坐下,当他按下第一个琴键时,静谧的剧场里突然传来了一声:“等一下!” 众人放眼看去,一个穿着白色礼裙的女孩儿款款而来,走上台,柴雨绅士地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退到幕后。 “那不是钢琴小公主风袅袅吗?” “哇塞,是她伴奏吗?” 风袅袅向观众行了礼。 唐火小声惊叫道:“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话多!”风袅袅优雅地坐在钢琴前,横了她一眼,“准备好。” “哦哦!” 唐火赶紧坐到琴盖上,这时,琴声响起,她扯过话筒开嗓:“啊~啊~夜夜想起妈妈的话,闪闪的泪光鲁冰花……” 她声音甜美清澈,却像是蕴含着巨大的名为“思念”的力量将现场的观众带入到了情景之中。 而弹琴的风袅袅那种冰雪女王的气质亦让人移不开眼,琴上琴下,白裙子与红裙子的对比,竟像极了一柄红与白的双蒂莲。 而这时,断断续续,若有若无的琴音突然变得激昂起来,钢琴上正芭蕾旋转的红莲越转越快,倏地飞燕式跳下了钢琴,与其他绿裙子的小姑娘齐舞。 她旋转着,跳跃着,与绿色裙子的荷叶姑娘们拉扯着,挣扎着,哀求着,当主旋律副歌想起时达到了高潮,最终摆脱了“桎梏”,伴随着琴音的终止,荷叶姑娘齐齐倒下。 白雾起,只有红莲一朵站在那里,灼灼其华,绝世而独立。 观众们都倒吸一口凉气,正要鼓掌时舞台左侧小提琴绵长、凄婉的旋律响起。钢琴前的白莲起身,拿起话筒唱着向红莲走去。 “我知道半夜的星星会唱歌,想家的夜晚,它就像这样和我一唱一和。”她声音清冷迷离。 右侧的古筝声起,红莲拿过话筒接着唱道:“我知道午后的清风会唱歌,童年的蝉声它总是跟风一唱一和。” “当手中掌握繁华,心情却变得荒芜,才发现世上一切都会变卦。” “当青春剩下日记,乌丝就要变成白发,不变的只有那首歌,在心中来回地唱……” 这时,小提琴与古筝合奏,雾散开,绿裙子的小姑娘们不知何时已经站成了几排,一起合唱道:“啊~啊~夜夜想起妈妈的话,闪闪的泪光鲁冰花……” “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 “闪闪的泪光~” 掌声持续了长达一分钟之久,唐火与风袅袅相视一笑,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星星闪耀,熠熠生辉。 风袅袅说:“从今往后,我都要为了自己的梦想而努力了!” 唐火也道:“那我们比比看,谁先一步实现梦想!” “比就比,反正输的人一定是你,到时候可别哭鼻子啊!” “我要哭,也是流下两行胜利的泪水!” 《鲁冰花》毫无疑问得了第一名,唐火和风袅袅一起上台,由校长颁发的奖状。 下来后,胡云星家的司机抱来了一个起保温效果的泡沫板做的箱子,打开里面全是冰棒——这是唐火当时说的“到时候胡云星请大家吃冰棒”。 不过分发下去,却少了一根。 “谁知道她又突然跑来了?”胡云星本是想克扣柴雨,想了想就把自己那根给风袅袅了。 按照风袅袅的心性应该不会收才是,可她却说了声“谢谢”接了过去,还学着同学们讲它折成两半,将另一半递给了边上的小透明李希:“今天的事,谢了。” “那你的考试怎么办?”唐火问。 风袅袅正欲回答,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走了进来,她穿着包裙和高跟鞋,脖子还系了根丝巾,手里拿着一顶簪花的太阳帽。 看上去六十出头,却十分洋气。 “外婆。”风袅袅这么叫她。 第14章 老太太走过来,对风袅袅一通数落:“你要参加学校节目,跟我说就好了呀,跑什么?要是被坏人抓走了怎么办?走丢了怎么办?” “对不起。”风袅袅低头道。 “跟我回家,”老太太拉起风袅袅放手,看了一眼还穿着舞裙的唐火,“小小年纪,穿得这么妖里妖气,可别带坏了我们家袅袅,她跟你们不一样!” “外婆!”风袅袅挣脱她的手,“我不许你这么说我的朋友!” “朋友?”老太太冷笑一声,“狐朋狗友还差不多!你忘了你上一年级的时候把那个叫李希的当好朋友,结果呢?被他爸爸给抓去,差点就给杀了!” 正吃冰棒的李希,默默地往后退了退,他本就矮小,藏在人后面,几乎看不到了。 “可是李希救了风袅袅呀!”知道事情原委的唐火忍不住回嘴,“李希爸爸做的事情,跟李希有什么关系?” “罪犯的儿子能好到哪儿去?”老太太说,“早上还看见他在我家房子前面鬼鬼祟祟的,袅袅肯定是受了他的怂恿!” “不是!”说这句话的是风袅袅,“我赶公交坐错了站,是李希找到了我,带我来的!” 老太太似乎很意外风袅袅会唱反调,扣住她手腕的手指更紧了一分,几乎是拖着她走:“回家再说。” 风袅袅被她外婆拽着走了好远,突然转过头来,挥了挥手,露出了真诚的笑容:“谢谢你们,再见!” 这里的人,没见过风袅袅露出这种符合年龄的孩子般的笑容来,一时都怔住了。 “风袅袅笑起来好好看!” “不过她外婆好凶哦,真可怜!” 唐火注意到了伸长了脖子望着风袅袅背影的李希,就凑过去问道:“你上次跟我说的那个事情解决了吗?风袅袅还会变成植物人吗?” “嗯,扭转了。”李希说,“这一次,她一定能实现梦想!” “对,风袅袅跟我说的,她不会再做她外婆的傀儡玩偶了!”唐火高兴地说,“她一定能成为一个非常厉害的歌手!” “什么?”李希愣住了,“她的梦想不是成为钢琴家吗?” “不哦,那是她外婆的梦想!”唐火说,“风袅袅想当原创歌手,红遍大江南北的那种,她还说等她老了退出歌坛后就去蓉城继承她爸爸的音乐酒吧。” 蓉城,音乐酒吧。 唐火这一席话如同一道晴天霹雳砸得李希六神无主,在他原来的世界里,年近四十的风袅袅就是一家音乐酒吧里啊! 即便沉睡了十八年,即便音乐天赋已被泯灭,她依旧努力地靠近自己的梦想…… “你还好吧?”唐火见李希失魂落魄的模样,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你们在说什么呢?这么起劲?”胡云星走了过来,隔在他们中间。 唐火发现手里的冰棒就快化了,见胡云星两手空空,就给了他一半:“胡云星,你是最好的班长!” 胡云星接过半截冰棒,脸颊泛红道:“嘁,矫情!” 两人吃着冰棒,全然没有发现门口站着一个人。 唐火听到有人在喊她,寻声往门口看去,胡云星问她:“那个人谁啊?还向你招手?” “我过去一下。” 唐火向门口走了两步,顿了顿,回过头来叫胡云星儿时的英文名:“Hi,Steven!” 胡云星抬头:“What” \"You are my best friend!\" \"Go away!\" * 法院下午三点开庭,柴刚开车载着一家四口及律师去了比较高级的餐厅吃了个午饭。 席间大腹便便的律师再三保证问题不大,说这种案子他处理了好几起了,可以说十拿九稳。 “还有,小朋友。”律师特意叮嘱唐火,“你还没有年满十周岁,不过你的意愿也可以给法官们做个参考,一定要说你在柴家过得很开心,不愿意去陌生的地方,连哭带唱的,博取同情,明白吗?” 唐火没有应声,低头用叉子用力地戳自己盘子里的牛排。 柴雨挪了过去,一边帮她切一边说道:“实话实说就行了,其他的什么都不要管。” “哦……” 下午三点,正式开庭。 乔令仪坐在原告席上,柴刚和刘佳则坐在被告席上,唐火和柴雨则坐在下方旁听。 走完了前面的流程后,轮到当事人陈诉了。 乔令仪的律师说道:“八年前,唐火的母亲将女儿托付给了柴家……” “果果明明就是我在小区门口捡的!”刘佳打断了他。 审判员立马道:“还没轮到被告发言,请保持安静。” 乔令仪的律师却反问刘佳:“如果真是捡来的,那唐火独立的户口本又做何解释?唐火的亲生父母虽因各种不得已的原因没能陪伴在她身边,却也定期寄给了柴家平均每年八万的抚养费……” 刘佳又忍不住开怼,被柴刚按住了:“佳佳,别急,等会儿再说。” “柴家没有办理合法的收养手续,实属非法收养,和我的当事人达成的寄养协约在先,却一直以唐火父母自居,刻意离间挑拨她与自己亲生父母之间的感情。”律师道,“乔先生找来之后,曾八次找柴家协商,最后一次开出了高达50万元的‘感谢费’,他们却还是不满意,不愿意放走唐火这棵‘摇钱树’。乔先生亦不愿助长柴家‘绑匪式’的气焰,这才上诉法庭。” 别说刘佳气红了眼,就是柴刚都青筋直冒,恨不得冲上去把那个满嘴胡说八道的人海扁一顿。 之后,乔令仪又列出了他更利于唐火健康成长的条件,还将在柴家说过的那一套“阅读障碍的矫正”说了一遍。 轮到被告陈述,柴家这边的胖律师站起来:“方才对面张律师所言,完全构成了诽谤罪。众所周知,我方当事人,柴刚先生是人民医院骨科的主任医师,刘佳女士是嘉庆高中的音乐老师,一位医者仁心,一位为人师表,有口皆碑。怎么到了张律师那里就成了勒索钱财的小人?” “唐火生母寄来的钱,我们家未动分毫。”柴刚说,“我和我爱人都是真心当唐火是自己的亲骨肉疼惜,自然不愿让一个从未露面的陌生人带走她。我们家虽然比不得乔先生有钱,但在家庭教育这一块儿从来都没被人说不过一个‘差’字,不然也培育不出一个天才儿子。” “我们也随时关注孩子的喜好和天赋,她运动神经好,喜欢跳舞,我们就给她报了舞蹈班,今年还在得了个少儿拉丁舞的冠军。”刘佳也道,“在成绩上面,唐火虽然回回考年级倒数,我们却从未责骂过,都是正面引导、鼓励。所以她的性格没有因此内向、消沉,一直都过得很快乐,快乐学习,健康成长,这也是我们家养孩子的教育理念。” 陈述完了之后,原告突然申请:“既然我们双方都是为了孩子着想,尊重孩子的意愿,唐火也快满十周岁了,我们不妨听听她怎么说。” 于是唐火被带了上去,去之前,柴雨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叫她加油。 于是审判长问道:“唐火,这些年你在柴家过得快乐吗?” “他们都对我很好。” 唐火说出这一句话时,刘佳和柴刚觉得这事稳了,哪知他们视作亲女儿的果果接着说:“可是再好不是我真正的家,我想回到自己的爸爸妈妈身边。” “果果!”刘佳不敢相信唐火会说出这样的话,她的丈夫和儿子的表情也差不多,都是一脸的不敢置信。 他们的律师也懵了:“小朋友,你这么说对得起柴家吗?含辛茹苦地养了你八年多,还不及才见了几面的人?” 原告律师道:“马律师,不要对小朋友进行道德绑架。小孩子很单纯,怎么想就怎么说。” 于是这场官司,唐火的一句话竟起到了一锤定音的效果。 出了法院后,乔令仪直接要将唐火带上车。 刘佳脱了高跟鞋,光着脚,赶在车门关上之前追了上去,将一张卡塞给了唐火,她说:“果果,我们都尊重你的意愿,你母亲寄来的钱都存在了这张银行卡里,密码是你的生日。” “妈妈……”唐火哽咽着,抓着她的手,“对不起,妈妈,我……” “别叫我妈妈了。”刘佳像是寒了心,甩开她的手,“唐火,希望你以后能过得比以往更加幸福,这样的话,我们仨也就放心了。” 语毕,转身就走。 唐火想要追上去却被乔令仪死死地拽住,拉上车门,车子马上就开动了,她只能透过后窗玻璃,看到站在马路上目送她远去的三人。 尤其是柴雨,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那样寒冷的面孔,唐火是第一次看见,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什么,哭闹着要下车,对着安抚她的乔令仪一阵拳打脚踢。 “小火,别闹了。”乔令仪道,“别忘了,妈妈还在等你。” “妈妈……”唐火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是啊,妈妈还在医院,妈妈需要我!” 第15章 \"Steven,youare my best friend!\" 唐火对胡云星说完这句话,转头走到了门口,那里等着她的人正是乔令仪。 “我是不会跟你走的!”唐火说,“你别再来烦我了,我对大房子、专车、名校和家庭老师,都不感兴趣!” 乔令仪似乎早料想如此,蹲在唐火面前:“小火就不想见到妈妈吗?” 想啊,尤其是在知道妈妈就是她偶像之后…… 可是,她说不出口,仿佛说出来,就成了叛徒。 “小火,你恨爸爸妈妈吗?”乔令仪问道。 唐火摇了摇头,这从小她过得太幸福了,只知道“爱”,还没有学会“恨”。 乔令仪想要抱抱她,又怕孩子排斥,便只将伸出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小火,你的刘妈妈和柴爸爸,没了你,也还有他们的天才儿子柴雨。可是你的母亲,就只有你了,你是她的唯一。” 唐火心头一痛,她想起了柴雨念给她的那些信: “小火,春天到了,嘉庆的芙蓉花都开了吗?妈妈正在岛国,这里的樱花好美,真想也带你来看看,去树下野炊。” “夏天蚊子多,记得叫大人给你擦花露水。我朋友的一个小孩生了痱子去买痱子粉,我就想着也给你捎了一盒,兴许用得着。” “除夕夜吃饺子了吗?妈妈路过便利店买了包速冻的,香菇猪肉馅,很好吃,只是有点想你。” “小火三年级了,该写作文了吧?老师有没有叫你写秋天呢?妈妈小时候总是写‘秋天到了,一片片叶子从树上落了下来’,落叶归根,我又何时才能回到故乡,与你相见……” …… 想到这些只字片段,唐火不由地泪目,她会那么努力地学认字,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想亲自读妈妈寄来的信。 乔令仪看出了唐火的动容,便继续道:“小火,你的母亲常年在外拍戏,大冬天还要拍淋雨、落水的镜头,留下了病根,身体一直都不太好,这次电影拍到一半就直接进医院了,昏迷中一直都在喊你的名字。” “你母亲也偷偷回来看过你,她知道你现在在柴家过得很好。她是艺人,是非多,并不想来打乱你的生活。”一行清流从乔令仪俊朗的脸庞上流了下来,他哽咽道,“我是瞒着她来的,也许,也许她见着你之后,病情就能好转。不然……” “不然什么?”唐火擦着泪,“妈妈她病得很重吗?” 乔令仪以手掩面道:“小火,你要救救妈妈呀!” “我……” 看着面前这个似走投无路般掩面哭泣的男人,唐火觉得如鲠在喉,一边是自己的生母兼偶像,一边是视之为己出的柴家。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从记事起,她从未如此痛苦过,那种挣扎与煎熬险些将她撕碎。 “小火,”乔令仪几近哀求,“妈妈需要你,去看看她吧!” 最终,唐火绞来绞去的手指放下了,她道:“好,我跟你走。” * 六月一日当天,乔令仪就带着唐火坐了晚上的航班到达了帝都时已是九点半,往常唐火已经上床睡觉了。 只是今天发生了太多事情,她睡意毫无,坐上了来接机的车后,她说:“我们直接去医院看妈妈吧!” “不急,”乔令仪说,“妈妈这会儿应该已经睡了,就不去打扰她了。” 唐火又道:“那明天一早去!” 乔令仪颔首。 可是当唐火一觉醒来时,已日上三竿,她躺在粉色的公主床上,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自己身在何处。 想哭,又憋了回去。 “等妈妈的病好了,我就回去!” 这么想着似乎就没有那么无法忍受了,她起身,打开一个同样粉色布满桃心的衣橱,换了身上的睡衣——除了随身背着的兔子书包,她什么都没有带走,这间屋子里的所有东西都是乔令仪叫人准备的。 “哇~好漂亮……”被称为裙子大王的唐火都被衣橱里挂着的裙子惊艳了,这些色彩搭配的款式,她在嘉庆那边没见人穿过。 唐火麻利地换上了一条雾霾蓝的荷叶边连衣短裙,在穿衣镜前照了照,嘴唇刚一扬起就猛地给了自己一巴掌:“醒醒,现在是臭美的时候吗?” 胡云星管她叫“臭火”,就是“臭美的唐火”简称。 唐火走到门前,想要拉门却发现没有门把手。 “???” 正困惑之际,门被推开了——准确地说,是滑开了。 保姆站在门口,笑吟吟道:“火ちゃん,おはよう!(小火,早上好!)” “什么什么?”唐火一脸懵逼。 保姆赶紧道:“小火,你醒啦,肚子饿了吧?我带你去吃早饭。” 她的普通话,调调怪怪的。 “姓乔的呢?”唐火问,“他说的早上带我去见妈妈!” “小火是说乔先生?”保姆咋舌道,“他是你爸爸,怎么能这么喊?” 唐火没有理会,只问:“他在哪儿?” 保姆说:“乔先生这段时间经常不在,公司堆了好多事情等着他处理咧。” “你是说,他去上班了?”唐火的火气立马上来了,“不是说妈妈病重吗?他怎么还有心情上班?” 保姆愣了愣,牵强地笑了笑:“先吃饭吧,等你爸爸处理了手头的事情就回来了。” 唐火知道跟这个怪阿姨闹下去也是无用功,只得跟着去吃饭。 然后她这才发现这栋房子很不一样,她以前也到大姨、二姨家的别墅里去玩过,里面除了大一点,好几个房间铺着羊毛地毯之外,也没有什么稀奇的。 可是这里的地面都是木板做的,每一扇门都是左右横推,楼梯也比较狭窄,转了两折才到楼底。 保姆带着她去了餐厅,里面有一张长长的矮桌,上面摆放着一碗米饭,一条煎鱼,一盘腌青菜和一碗汤。 唐火没有早上吃米饭的习惯,不过初来乍到,她也不敢提什么要求,何况人家做都做好了。 只是,她目光环顾整个房间,不解道:“阿姨,没有凳子吗?” 于是保姆演示了一次如何跪坐在餐桌前吃饭。 唐火一边吃一边想:是帝都人都这样,还是只有乔家这样? 带着这个疑问,她答应了保姆带她参观房子的提议。 昨晚上黑灯瞎火的,她根本看不清,这会儿才知道原来这栋房子长这样?那屋顶很像她上次春游在乡村见到的土坯房,虽然别致得多。 整体而言相当于三合院,左右两边又各有两座稍小一点的房屋,正面的主体房屋最大,她的房间就在这阁楼之上,而“三合”之中却又非常违和地修了一个矩形的游泳池。 房屋背后是青松绿竹,长得比屋顶还要高,映衬着,使得房屋的一半都笼罩在树影之中。 大白天的,唐火都觉得有些阴森,她想要进左右两边的耳房看看,却被保姆阻拦了,只说那是大少爷和大小姐的私人领域。 “你拍电视剧呢”唐火吐出了胡云星家司机的槽,“爸爸说,大清早亡了,你是封建残余吗?” 保姆被问得一愣一愣的。 从小热衷于练普通话的唐火本就听不惯保姆的口音,也就懒得跟她说话了,她百般无聊地坐在游泳池边,将小脚伸进水里,荡着水花。 今天是星期五,原来不上学,时间这么难挨。 目光一转,她看到了左边耳房侧面有一排向日葵,这是她第一次见到,鞋也不穿就跑了过去。 “哇,好高哦,够不着!”她伸长了手想去摸摸中间的大花盘,“要是柴雨在就好了。” 话一出口,她想起的却是母亲给她的那些信,忽然就明白了。 九岁的唐火,第一次懂的了什么是思念。 随即,脑海中浮现出后车窗里看到了那张寒冷的脸庞,她失声痛哭了起来,正在给花浇水的管家赶紧跑了过来问她:“二小姐,摔着了吗?” “我好像,把什么东西摔坏了。”她哭着说,“我好怕,再也粘不起来了。” 等哭够了,她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咚咚咚地跑到了阁楼上自己的房间里,打开窗户,坐在了上面。 这个举动可把管家吓坏了。 “二小姐,你快下来!” 唐火不知道这个“二小姐”是不是在叫她,她大声道:“叫姓乔的回来,马上,不然我就跳下去!” 她要快点见到妈妈,才能快点回家。 管家赶紧给她们乔先生打电话,不断地跟唐火说话,安抚她的情绪。 唐火坐在窗户上,双腿发软,将窗帘抓的死死的,她当然不会从这里跳下去。 这还是跟班上一个女生学的,她想要橱柜里国外进口的一个洋娃娃,家里不给买就爬到窗户上以死威胁达成了目的,之后她又如法炮制得到了一个魔法棒和星际公仔。 当那女生第四次以死威胁时,她的家里人很感到很疲倦,她父亲甚至说:“你要死就去死吧,死了算逑!” 那女生就真的从二楼跳了下去,没死成,却永远成了跛子。 当时柴家就以此为反面教材教育了唐火一通,唐火当时也觉得那女生很傻,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走上与之相同的道路。 第16章 乔令仪一接到电话很快就赶了回来,还没走近,老远就看到了坐在窗户上,小脸煞白的唐火。 “小火,你先下来!” 唐火闻声望去,扬声道:“带我去见妈妈! 乔令仪只好应道:“行,你下来,马上就带你去!” 可是当唐火下来之后,乔令仪又说:“小火,不是爸爸不愿意带你去见妈妈,主要是爸爸也找不到她人在哪里。” “你这是什么意思?” 唐火不明白,“你不是说妈妈生了重病,想见我妈?你……” 她见着乔令仪冷漠且豪不愧疚的脸,一瞬间就明白了:“你骗了我?妈妈根本就没有在医院对不对?” “对。”乔令仪坦然地承认了,“你母亲在国外拍戏,我还没联系上。” 唐火呆在了原地,周围的空气像是凝固住了,她夹在其间,动弹不得,甚至无法呼吸——人生的第九个年头,她第一次滋生了一种叫做“恨”的情绪。 她恨眼前这个人骗了她的人,更恨轻而易举上了当的自己。 她还小,不懂得隐藏自己的情绪,不懂得韬光养晦、见机行事。她像一只被踩了尾巴而炸毛的猫,冲了过去,企图将面前这个男人撕碎。 可是唐火的力气也跟猫一样小得可怜,乔令仪轻而易举地把持住了她,并道:“你可以哭,也可以闹,不过你要想见你妈妈就得乖乖听我的话。” 唐火一边挣扎着一边声嘶力竭地哭喊:“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这里就是你的家!”乔令仪冷言道,“如果你是指的姓柴的那户人家,同样的,只要你听话,我会考虑带你去见见他们。” 唐火一口咬在了按住她的那只宽厚的手掌上,比嚼干胡豆都还要用力,尽管她还没换大牙却依旧将乔令仪咬得鲜血淋漓,顺着她的下巴滴落在地板上。 “啊,乔先生!” 管家想要上前制止住唐火,却被乔令仪眼神阻止了,他像是感受不到疼痛般,甚至还笑了起来,将另一只手也递了过去:“给你咬,连皮带肉地咬一块下来最好。” 唐火却松开了,嘴里溢出的血水打湿了她的衣襟,染红了一大片,她垂眼看到了胸襟上的血直犯恶心,再抬眼看到了乔令仪汩汩往外冒血的伤口,立马晕了过去。 保姆赶紧搂住她:“乔先生,这……” “给她洗漱一下,换身干净衣服。”乔令仪按住自己自己伤口,“她要醒了,就告诉她,她母亲也好,柴家人也罢,只有听话才能见到,要再哭闹,就关禁闭。” “はい(好的)” 唐火晕血,有次体育课胡云星去翻双杆摔了下来,撞到了鼻子,他说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在一边的唐火却晕了过去。 每次昏厥都不会超过一分钟,很快就能恢复意识,所以乔令仪对保姆说的话,唐火已经听到了,她却像是被抽光了所有的力气,玩偶般任由保姆给她擦洗,换衣。 “小火,你这是何苦呢?”保姆苦口婆心道,“别说你,就是大小姐也得讨乔先生。你们华国不是有句俚语——吃软不吃硬,说的就是先生了,他喜欢乖孩子。” “那你没有听过这句话吗?‘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唐火说,“他是我见过最差劲的大人!” 是个真正的坏人!大坏人! 比给睡美人施咒的黑女巫、白雪公主和灰姑娘的继母、小美人鱼喜欢的王子加起来都还要坏! 在保姆的好言相劝中,唐火吃了点东西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摆弄着那些洋娃娃和毛绒公仔——又想起了自己的那些娃娃,哭了起了。 今天一天流的眼泪似乎比前九年加起来都还要多,可是不哭她又能干什么,到后面眼睛和面颊都火辣辣的。 她推开那些乔令仪给她准备的娃娃,抱着自己的兔子书包,里面只有一个兔兔保温杯和昨天柴雨给她准备的独立包装的小面包。 突然她摸到了一支管状的物什,拿出来一看,是柴雨给她买的口红。 她紧紧的握在手里,心里感到安心了许多,困意上来便靠在床头渐渐地睡去了。 一直到下午五点半,她才迷迷糊糊的醒来,一睁眼就看到面前正站着一个穿着水手的女孩儿,留着齐刘海,耳侧的长发披在胸前,头上还戴着蝴蝶结压环,看上去十分乖巧,即便五官并不精致。 此刻那单眼皮的小眼睛弯成了月牙的形状,嘴巴也扬起了完美的弧度,露出了两颗微龅的大白牙,配上那对浅浅的梨涡,看上去十分亲切友善。 “はじめまして(初次见面)”女孩主动向唐火打招呼。 “嗯?”唐火听不懂,站起身,发现女孩只比她高半个头,“你说什么?” “非常抱歉,没想到这么简单的日语你也听不懂。”女孩不好意思地笑笑,“我叫乔珂,你也可以叫我saki,中文的话可以译作:纱希。” “哦,你好,我叫唐火……” 她本来还想问她是不是保姆口中的“大小姐”,就对方被打断了。 “我知道,”乔珂微笑着说,“是来和saki抢爸爸的人呢!” 唐火觉得她这话很奇怪:“你爸爸是那个姓乔的大坏蛋吗?所以你是我……” “姐姐”还没脱口而出,乔珂突然上前掐住了她的脖子,怼到墙上:“再说一句爸爸的坏话,就杀了你哦!” 她说这句话时,嘴角依旧上扬,只是眼里射出的寒光比刀片还要锋利。 那一瞬间,唐火真的相信眼前这个手劲大得出起的姐姐想杀了她,求生欲让她赶紧道歉。 听到了那声“对不起”,乔珂才松开手,眼睛又笑眯了起来:“这才乖。” 唐火咳嗽着往后退,哪知对方又来了一声“桥度麻袋(等一下)”,而后手里握着的东西被抽了去。 “口红?”乔珂的笑意更深了,尤其是看到对方一脸紧张的样子时,她便高高地举了起来。 “还给我!”唐火跳着想要抢回来。 “还给你?哈哈哈……”乔珂大笑,“等你把欠我的还清了,才有资格对我说这三个字!” “我欠你什么了?”唐火急得跳脚。 “嘛~你永远也还不清了!”乔珂收敛起嘴角的微笑,“你这个来路不明的野种,去死吧!” 语毕,走到后面窗户前,打开,扔了出去。 唐火火箭似的扑了过去,趴在窗户上,眼见窗外的树影婆娑,林深似海,哪里还有半点口红的影子。 “真失望。”乔珂说着就往屋外走,“还以为你会跟着跳下去呢。” 唐火没有跳下去,甚至没有哭,她背上自己的兔子书包走到楼下。 保姆正在厨房准备晚餐,唐火没有打声招呼就独自转到了房屋背后,开始在满地竹叶里寻找口红。 口红管是黑色的,那么不起眼,有可能卡在了这些观景细竹的中间都未可知。 找了半个多小时,她从竹林的另一个方向出来,外面是一个小山坡,遍地都是蒲公英。 黄澄澄的花朵在风中招摇,还有哪些随风而去的白色小伞,她伸手去抓却总是从指缝间溜走。 她爬上了山坡,盘腿坐了下来,折下一朵还未被风吹散的蒲公英,向远方用力一吹,向它们喊道:“飞吧,飞吧,要是遇到一个叫柴雨的人,记得叫他来接我!” 她的目光追随着白色的小伞,看到它们飞下坡,慢慢地飘到地面,最远的也还没越过那条柏油马路就降落到了地面。 “你到时飞呀……”她站了起来,大声喊,“你倒是飞呀!别停下来,飞呀!” 她焦急地四下搜寻着,又折下了好几朵,用尽全部气力吹了出去,可依旧飘落在了她的视野范围之内。 “柴雨不会来了……” 她哽咽着,看向那条不知道通往何处的柏油马路,像是突然想起了似的,从兔子书包的内兜里摸出了那张走之前刘佳塞给她的银行卡。 “你不来,我就去找你!” 她跑带滚地下了山坡,走上了马路。 乔令仪的房子处于某富人区,依水系土丘而建,环境清幽。唐火走着,不时在道路两旁看见一幢造型独特的别墅,有像大姨家的圆顶,有像二姨家的尖顶,还有一栋像童话里的城堡,不过更多的她也说不出是个什么形状来。 不过人烟稀少,她走了二十几分钟才看到一个梳着马尾的中年大叔,唐火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被他身边一条巨大的狗狗吓到了。 她从来没见过那么大的狗,要不是毛更加厚实,她还以为是一匹狼! 不过眼见天就要黑了,唐火怕再也遇不到人了,就壮着胆子上前。 “叔叔!请问这附近有……有自动取款机吗?” 大叔打量了她两眼:“闺女,听你这口音,不是本地人儿吧?” “我有口音吗?”唐火不服气,“我的普通话很标准的好吗?” 大叔一晒:“得,比我标准多了。怎么着?零花钱不够使,要去取钱呐?” 唐火想了想,点了点头。 哪知对方来一句:“甭取了,管你亲爹要去!” 第17章 “他是大骗子!”唐火说,“我再也不信他说的话了,都是骗人的!” 大叔仔细地看了看她:“咋?离家出走哇?你爸是谁?” 唐火警惕地后退了两步,又瞥了一眼他手里攥着的阿拉斯加犬。 “我,我不告诉你,你们肯定是一伙的!” 说完就跑,刚跑出十来米远,后面的大叔突然喊了声:“铁牛,追上她!” 唐火回头看了一眼,那跳起来比她还高的成年阿拉斯加已经扑了过来,她吓得使出吃奶的劲儿,撒丫子就跑。 从小练舞的底子使得唐火的体力比较好,一口气跑出了几百米,然后发现那看似凶猛的大狗没有咬她,反而还像是跟她赛起了跑来,跑到前面了又折回来陪她继续跑。 “你你你、你不要跟我!” 唐火还是很害怕,卯足了劲要甩开他,那傻大狗也跟她杠了,两人相继跑出了两公里,出了别墅区,要不是看到了一家银行,还真不知道要跑到何时。 “我要去取钱,你别跟着我……” 银行已经关门了,只有自动存取机还开着,唐火喘着气,走看进去,刚拿出卡准备插入时,一个陌生在外喊道:“小姑娘,会取吗?来,叔叔帮你!” “不用了!” 唐火插了卡,查看了一下余额,喃喃道:“个、十、百、千、万、十万……七十万三千六百五十五快一五!那可以买多少包零食了呀!” 她取了一千出来,和卡一起装在书包里,一走出去又看到了方才那个男子,似乎正等着她。 “小朋友,叔叔最近手头有点紧,借点钱来花花呗!” 唐火知道大事不妙了,以前刘佳就教过“财不外露”的道理,她想这人一定听到她的话了。 她捂紧书包,左看右看,也没见着什么人,而对方却已面露凶相,手伸来了,紧急之下,她喊道:“铁牛,咬他!” 那蹲坐在边儿上的大狗立马兴奋地冲上来,一把将那人扑倒在地,咬住他的裤管,一撕扯,整个拽了下来,露出了里面的底裤。 唐火趁此机会赶紧玩命地跑,铁牛见了也松口跟了上去。 一人一狗又跑了小半个小时,四周已经全黑下来,街灯明亮,鳞次栉比的店铺,五光十色,琳琅满目,人来人往。 看着高楼大厦,以及霓虹映照的暗红色天空下一颗星星也见不着,她才意识到这座城市的繁华。 可是,热闹是他们的,我什么也没有——我只有一千块钱! 唐火的肚子早就饿得呱呱直叫了,她跟着铁牛东钻西蹿竟然来到了小吃街,也没问价钱,看上什么就买什么,边吃边走边喂狗。 在这一刻,一种前所未有愉悦占据了她的心灵。 每个小孩子都希望自己能快点长大,长大了就有钱了,就不会被大人管了,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她归结为——花钱的快感,以及自由。 唐火现在就处于这种亢奋之中,直到肚子再也装不下,甚至开始隐隐作痛,她才幡然醒悟:“肠胃炎,犯了,肚子疼的疼,疼疼疼。” 别说是她,就是铁柱也在电线杆那边拉了稀——她都想当一条狗了,只有人才会硬憋着找厕所。 最后她实在忍不住了,去了一家烤肉店,里面的客人还比较多,她问服务员洗手间在那里。 服务员只当她是跟着大人来的小孩儿,给她指了方向。 然而让唐火没想到的是,女厕所的队伍都排到门外来了! 她马上就要“山洪爆发,势不可遏”了! 于是再也顾不得那么多去了男厕所,也没去看那边站着的人,直接冲进单间。 “诶,川哥,我怎么看到一个妹儿跑进去了?” “哪儿?” “边上那间。” 正“舒服了”的唐火,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就见门脚步声朝她走来,她赶紧粗着嗓子说:“我是男的,我是男的,你别过来!” “嗤——” 外面的人笑岔了气。 “是哪家的小孩儿?哈哈哈哈……出来,哥哥不是坏人!” 唐火不敢再做声,等他们笑声渐歇,猜想应该已经走了,这才小心翼翼地开门,探出个头,张望一番,没见到人,松了口气走了出去。 那知刚走两步,洗手台那边就跳出一个人来:“嘿!抓住你了!” 唐火吓得惊叫一声,连声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吃坏了肚子,实在憋不住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哈哈哈哈……” 那人笑得十分恣意,唐火瞅了一眼:高她一个头,穿着有涂鸦的T血,戴着一个鸭舌帽,不过从她这个角度能看到他那粗犷却仍显稚嫩的五官轮廓,应该跟柴雨是同龄人,十二三岁的少年郎。 “这个妹妹我肯定见过!”少年郎说。 唐火白了他一眼,就想从他旁边绕过去,才发现后面还有一个人。 高高瘦瘦的,穿着黑色卫衣和牛仔裤,留着碎发,戴着耳钉,逆光中看不清五官,唐火依旧能感受到他十足的戾气,应该就是之前被那少年叫做“川哥”的人。 这个人不好惹! 唐火得出了这个结论,想要绕道而行,正在这时一个黑影蹿了进来——傻大狗铁牛。 “铁牛,我不是叫你在外面等我吗?” 唐火想去拉他的项圈,却发现狗子两个前爪子已经放在了白T血的双肩上,舌头不住地添那人的脸。 少年抗拒着,满脸嫌弃:“蠢狗,不当警犬可惜了你!这都被找到了!” 铁牛认识他?还是说……就是他家的狗! 那个遛狗的大叔就住那一带,说不定跟乔骗子认识…… 唐火感到大事不妙,猫着身子就要出去,书包上的兔耳朵却被人给拽住了——正是那个“川哥”! “等会儿!”川哥的声音跟生铁似的,又冷又硬,“你刚刚是叫了铁牛,对吧?” 那边挣脱了傻大哥亲热的少年也道:“对哦,你咋认识我家牛牛?” 唐火眨巴着无辜地双眼说:“因为我是你肯定见过的妹妹呀!” “亲戚家的小孩儿吗?”少年走上前,捏了捏她的脸,“没道理啊,这么乖的妹儿,我咋不记得?” “呵呵,好巧哦,我也不记得你是谁,再见!” “哎,别走!”少年拉住她的另一只兔耳朵,“还没告诉我你是谁呢,妹妹。你一说,哥哥肯定就记住了。” “你放开!你也放开!”唐火气炸了,“耳朵都要被你们扯掉了!” 等他们一松手,一溜烟儿就跑了。 “牛牛,给我拦住她!” 于是唐火生平第一次被扑倒,还是被一条狗。 那少年郎笑嘻嘻地走上前,一边摸着自家狗子的头,一边掏出了砖头似的诺基亚,接通后嚷道:“老头儿,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把牛牛弄丢了?我咋知道?哈,就在我这儿!还有偷狗贼也一并抓住了,你快开车过来。什么?哈?乔叔叔家?晓得了……” 最后三个字说完,少年看着川哥,表情很为难:“川哥,说出来你别不信,这是事实,该怎么说呢……” “卢召洋,你想死。”对方横了他一眼。 “我说我说,她、她是你妹。” 川哥,也就是乔川听后,看了眼地上被大狗按着摩擦的小女孩,扔了烟头,将人从狗爪下拉了出来,从始至终表情都很淡定。 卢召洋难免悻悻:“川哥,你都不表示质疑的吗” 乔川捏着唐火的下巴说:“看这张脸。” “你别说,跟花娘娘还真像!”卢召洋也凑了过来,“还以为你在吹牛,我的老天爷,你爹才是真牛!” 乔川从鼻腔里发出了一声嗤笑:“别给我提他!” 说着捏着唐火下巴的手指一用力,疼得她眼泪都出来了,又不敢吭声,滚烫的泪水顺着流到了他的手上。 他顿了顿,这才松开,看着雪白的肌肤上捏出的红痕,不满道:“你是豆腐做的么?碰一下就坏?” 对方只用泪眼汪汪的大眼睛瞅着他,他骂了声“卧槽”,起身坐回他桌上,开火,继续涮肉。 卢召洋怕唐火跑了,也拉着她一起坐到了对面:“小妹妹,肚子饿了没?” “没有。” 卢召洋只当她是客气,给她烤了几块酱牛肉:“快吃!” 唐火摸了摸现在还难受着的肚子,兀自摇头,揣摩着他们的对话,知道自己今天大概是跑不掉了——何况去找柴雨,山高水长,路远马亡,得从长计议。 卢召洋叫服务员把啤酒撤了下去,换成了汽水,扛着乔川刀子似的眼神道:“知道你心情不好,大家都未成,酒还是算了,何况老头子们就要杀过来了,悠着点。” “嘁,没什么心情不好的。”乔山不屑道,“我还怕他?他就是在这儿我也敢喝!” “行了,我还不知道你家的情况?”卢召洋将新烤好的鱼排夹到他的碗里,“现在织田阿姨不在了,你爸真揍起你来,谁拉得住?” 乔川神色一黯:“我才没有那么混账的爸爸!你少提我家事,听到就烦!” “好好好,不提,不提,吃肉!” 第18章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互相伤害间店里的客人也走得差不多了。 这一天,唐火又是赶飞机,又是跟狗赛跑,早就疲惫不堪了,这会儿百般无聊地趴在桌上,很快就睡着了。 不多时,两辆车停在了烤肉店外面,乔山火急火燎地下了车冲进店里,满腔的怒火在看到唐火乖巧的睡颜时,消散了。 他松了口气,上前抱起唐火,余光瞟到了无动于衷的乔川,刚要用吼,怀里的小东西动了动,便放低声气道:“混小子,放学不着家,在外面鬼混什么?” 乔川浑然无惧:“跟你学的,这叫有其父必有其子。” 要不是腾不开手,乔山两耳巴子就招呼上去了。 还好后面跟来的卢老伯正跟铁牛亲热了后,上来圆场道:“好了,乔老弟,要不是这俩孩子在外头鬼混,你闺女还不知道上哪儿找,他俩误打误撞也算做了件好事。” “好事?这功劳算洋洋和铁牛身上,算不到他头上去!” “行行行,这都打烊了,咱回家再说,看你闺女瞌睡得……” 唐火醒来已经是翌日上午十点,她坐起身,又是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这是哪里。 一种悲伤和焦虑瞬间涌上心头,还没来得及哭出来,门就被推开了,保姆走了进来:“早上好,小火,饿了吧?下楼去吃点东西。” “我不饿,”唐火大声说,“我要回家!” “这里就是你的家。” “我要柴雨!” “柴雨?”保姆愣了愣,想起她在寄养家庭还有个哥哥,“你的亲哥哥就在这里,还有个比你大三个月的姐姐呢!” 唐火回忆起,一个捏她下巴,一个掐她脖子,两人都凶巴巴的,连柴雨的一根小手指都比不了! 不过她还是下了床,到卧室自带卫生间里洗漱了出来,换下睡衣,穿了条长袖的荷叶边连衣裙。 楼下大厅里,乔川正在掷飞镖,见唐火一下楼就朝她掷了过去,将她的荷叶边裙摆钉在了墙上。 “真可惜呢,差了一点儿!”他旁边的乔珂也拿起了一支,不由分说地朝她扔了去——从她的脸庞擦了过去。 唐火吓得瘫在了地上,本能地哭了起来。 “真胆小呢!”乔珂笑呵呵地说,“要动真格了,只怕飞镖还没到就活活地吓死了吧?” 从记事起,当父母的刘佳和柴刚别说打骂,就是重话都没有对她说过一句。一家人都和和睦睦,讲究以理服人。 不管是在小区、班上还是炫舞团,她的人缘一向很好,朋(舔)友(狗)众多,即便是偶尔有几个背后说坏话的,她也没怎么往心里去——因为柴雨老早就告诉过她,一个人不可能得到所有人的喜欢,再说那些人明面上总不会跟她过不去。 像乔家兄妹这样当面刁难,哭了得不到同情反而还说胆小的情况,唐火还是第一次遇到。 她永远都记得这个早上,柴雨用“爱与温柔”打造的泡沫,彻底破碎了。 “小唐唐,你不会做出打小报告这种卑鄙无耻的事情吧?”乔珂眯眼威胁道,“要是你去爸爸面前说些什么的话,saki就会对小唐唐动真格了哦!” 乔川也用警告的目光看着保姆:“铃木桑,你是聪明人,未来乔氏的继承人只有可能是我和乔珂,别为一个外人做蠢事才好。” 铃木连忙道:“承知しました(我明白)” 之后,兄妹俩让唐火顶着苹果站在对面,倒不敢真伤着人,只是看她吓得双腿打颤的模样,就特别愉快。 下午,卢召洋约乔川去骑马,乔珂也要跟着去——顺便还捎上了唐火。 马场离他们家挺近,走路十几分钟就到了。 他们三人的马就养在这里,饲养员见他们来了就从马棚里牵了出来,两个少年利索地上马,乔珂却没有那么急,她指着东看西看的唐火对饲养员说:“给她也找一匹。” 饲养员表示没有小马,也没有理会这位大小姐“那就找匹大马”这种明显坑人的要求。 不过乔珂要想捉弄人有的是法子,她找来了一根绳子,将唐火的两只手绑在一起,另一头栓在自己的小红马上。 唐火为什么这么听话? 因为在来之前,乔珂说:“爸爸最疼爱我了,只要你听话,我就跟爸爸说,叫他送你回家。” 唐火信了。 于是唐火被栓这跟在马屁股后面跑——乔珂见她能跟上,有些意外,于是扬起鞭:“哈拉酱,跑快点,驾!” 马猛一提速,唐火完全没有反应过来,摔到了草地上,连爬带滚,到后面几乎是像货物一样被拖曳前行。 “哈哈哈哈……”乔珂笑得很是欢畅,直夸她的哈拉酱干得漂亮。 远处策马奔腾的卢召洋看到了这一幕:“喂喂喂,那死丫头是不是太过了?” 乔川看着妹妹的笑脸,只道:“那件事过后,我妹已经很久没有真正地笑过了,她现在能这么开心,挺好的,说明这个姓唐的还是有点用。” “什么用?给你妹解气?”卢召洋说,“她也是你妹啊!” “我只有一个妹妹,她姓乔。” “无语了!” 卢召洋说着就要打马过去,被乔川叫住了:“卢召洋,我家的事,你少管!否则,兄弟没得做!” 卢召洋的正义感还是败给了兄弟情,他撇嘴道:“真是兔子进了狼窝!” 尽管马场上面是柔软的草坪,唐火的脸上还是多了两处轻微的擦伤,两个皓腕更是被勒破了皮,见了红。 乔珂叫保姆铃木给换了件袖子长得只露出了指尖的衣裳,对唐火更是进行了一通口头威胁 果不其然,晚间乔山问及脸上的伤,唐火只道是自己不小心摔的。 乔山没有多想,反倒是很高兴地说:“妈妈已经联系上了,说回国后就来看你。” “真的吗?” 明知道这个人可能在骗她,还是忍不住感到开心,一开心就表现在了脸上,天边的月亮都因她这一笑而从乌云里钻了出来。 乔令仪都看愣了,这还是唐火第一次对他笑——一扫他多天来的阴郁,语气都变得温柔无比:“小火,等妈妈回来了,我们一起努力,把她留下来!” * 第二天,乔川和朋友约出去打篮球了,乔珂留在家里学钢琴和舞蹈——老师来家里,一对一辅导。 唐火虽然只会弹《小星星》,耳力却在刘佳、柴雨和风袅袅的手下锻炼出来了,老师的水平大概跟刘佳差不多,至于乔珂……只能说很符合她的年龄。 不过乔珂就是在上课也不忘使唤她的“奴婢”,一会儿口渴了,一会儿肩酸了,需要递水,需要捏肩。 下午的舞蹈课,老师瘦得皮包骨,身体却比泥还软,能做各种高难度的动作——唐火看得出这个老师比炫舞团的王牌还要厉害得多。 巧的是,乔珂也是学的民族舞,在跟着老师做一个旋转动作时,怎么都做不出来,做出来了也不达标。 或许是由于那一点点的骄傲和虚荣心作祟,一旁的唐火做了出来。 老师怔住了,随即鼓掌道:“漂亮!” 乔珂也笑呵呵地跟着鼓掌,可是等老师走了之后,她立马翻脸,一把将唐火推到地上,高高在上道:“小唐唐,你可真‘漂亮’呀!这么会跳,那你就跳个够好了!” 语毕,又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吼道:“跳!现在就给我跳!” 与此同时,转着篮球的乔山和卢召洋打门前路过,唐火用求救的眼神看着他们——看着他们走了过去。 这一刻,唐火明白了,没有人会救她。 于是在乔山回来吃晚饭之前,唐火一直重复着那个旋转的跳跃动作。乔珂就坐在旁边,吃着冰淇淋看着她,像看耍猴儿一样。 这几乎成了她的童年阴影,她以为明天——也就是周一,就能摆脱乔珂了,哪知到乔山给唐火办了入学手续。 帝都大学附属小学三年级1班,和乔珂成为了同班同学,她才知道看着比她高出半头个乔珂,跟她同岁。 而高她两头的卢召洋才五年级,高她两头半的乔川才上六年级! 北方的孩子长得太心急了吧!她还以为他们两个上初中了呢! 不过现在她已经精力去想这些事情了,眼下,她一推开教室门,一个撮箕就从门上掉了下来,虽然没砸到,还是有很多垃圾纸屑落到她头上。 抬眼,乔珂坐在对面课桌上,放肆地大笑,周围的同学们也跟着笑,笑这个得罪了他们大姐头的倒霉蛋。 唐火很努力很努力地让自己没有当众哭出来,她抖掉身上的垃圾,一个女同学上前,笑吟吟地拉住她:“同学,你的位置在那儿。” 挨着卫生墙的地方孤零零地置放着一套桌椅,她想着只要见到妈妈了就离开这里,坐在哪里都一样,就背着自己的兔子书包走了过去。 “你看,都三年级了,还背那么幼稚的书包!” “我幼儿园中班就不背那种包包了!” “幼稚鬼!” 唐火偷偷地瞥了一眼那几个讲话的女同学,也没有觉得她们那印有迪士尼公主的书包有多“成熟”。 也正是因为眼睛看向了别处,唐火没能注意脚下突然伸出的一条腿,被绊倒,摔了个大马趴。 铺天盖地的嘲笑声再次响起,唐火摔到了膝盖,疼痛的刺激下,再也顾不上其他,呜呜地哭了起来,掺杂在此消彼长的谩笑中。 以此拉开了她被校园霸凌的帷幕。 第19章 班主任进了教室,看到新同学眼睛红红地,关心地问道:“怎么了?” 唐火收到了乔珂警告的眼神,她站起身来说:“没有,就是想家了。” 班主任笑道:“没事,适应了就好,我们班上的同学都很团结!” 是啊,真团结! “大家虽然都认识了,不过还是做个自我介绍吧,爱好、特长都可以跟同学们讲讲,很快就能和大家成为好朋友。” 唐火闷声道:“我叫唐火,会跳舞、唱歌、背数字,不过我不想和你们做朋友。” 班主任听到后面这句愣住了,连忙问其原因。 她只道:“我哥哥说,做不到以德报怨,就以直报怨。” 没人听得懂她在说些什么,但并不妨碍同学们的“团结”。 在嘉庆小学众星拱月的唐火来到帝大附小,被孤立了。 乔珂放出了狠话,谁跟唐火好,就是跟她过不去。 没人会跟乔珂过不去,甚至很多人为了讨好她而处处针对唐火。 往她座位上倒胶水啦,往她身上甩墨水啦,见她从楼下走过吐口水啦,甚至连收作业的课代表都偷偷地藏掉她的本子,记名字说她没有交。 唐火被喊到办公室,她还以为是老师听说了她被同学欺负来问情况,哪知老师皱着眉头问:“你语文作业呢?” “嗯?” “我问你的语文作业在哪里,课代表说你没交。” “王老师,我交了!” 王老师有些不耐烦了,新来的同学,学习跟不上进度不说,反应还特别迟钝,上课抽她起来回答问题从来都答不上,现在不仅连作业都懒得做了,还撒谎! “你是班长的妹妹吧?班长说你昨天一回家就看电视,提醒你好几次都不肯写作业!” 班长是乔珂,作为班主任手下的第一大将,把班上的事情管理得井井有条,同学们也都服服帖帖。 更何况,她的成绩回回都是年级第一,人又机灵,会来事儿,各科老师也都非常喜欢她,器重她。 可是唐火仍不死心:“我真的交了,当时还有好几个同学看见了。” “那你说说,都有谁看见了?” 唐火说出了几个名字,老师略一惊讶就叫刚抱作业来的英语课代表去喊人,不多时点到的几个同学都来到了办公室。 王老师问:“早上你们看到唐火交作业了吗?” 几人都表示自己“没注意”或者“没看到”。 唐火急了:“夏薇薇,你不是还把我本子抢过去看了一眼,还说我全都‘牛头不对马嘴’吗?” 夏薇薇没想到被点名,略一紧张后,说道:“王老师,您看她。不交作业就算了,还想拉我给替说假话!” “唐火!”王老师生气了,“回去把昨天的题给我做十遍!” “我不!” “你不?”王老师气极反笑,“行啊,那就通知家长来学校一趟吧!” “好,我家长在昌隆市嘉庆区北辰大道三段乐学小区五单元201!”唐火一股脑地报出了柴家的地址,“你去通知啊,就算爸爸妈妈不空,你去嘉庆小学找柴六年级十三班的柴雨,你说唐火不交作业还顶撞老师,他一定来!” 北方尤其是帝都人跟长辈或有身份的人说话都得用“您”,像唐火这一口一个“你”的,就是目无尊长的表现。 老师当场就打了乔山的电话。 那几个同学回到教室,夏薇薇赶紧找到藏唐火本子的语文课代表:“你快些毁尸灭迹,这事儿闹得有点大,乔珂的爸爸马上就要过来了!” 语文课代表一听,赶紧藏在裤子里,跑到厕所,撕碎了冲下去,这才安心地回到教室继续上课。 “放心啦,事实胜于雄辩。”乔珂笑容十分温暖人心,“唐火本来就没有交语文作业呀!” 周围同学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半个小时后乔山来到了学校,在办公室里,先是听王老师讲了事情的经过,重点在于她是如何苦口婆心,诲人不倦,而唐火又是如何妄自尊大,搬弄是非。 乔山附和着说了一通好话赞扬王老师高洁的师德,不过却并没有批评自己孩子——王老师就不乐意了,叫家长来,不就是要家长表格态,家校合作去教育学生吗? 于是王老师冷脸对唐火道:“你爸爸是有点本事,但咱附小哪个学生家里不是非富即贵?本来你插班进来就不符合规矩,上课不知道我讲哪里,作业懒得做也就算了,还撒谎,叫同学给你做伪证,我看你是根本不把我这个老师放在眼里。唐火,既然你这么有能耐,还用得着读书吗?”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乔山再怎么担心伤及父女感情,也得表态了。 “小火,跟老师道歉。” “我不!” “唐火!”这是乔山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喊她,“你要想清楚,再过两周你妈就回来了,你不想她看到你在学校这么不听话吧?” 唐火从来没有受过这么大的委屈,气得手都在发抖,好多想要一吐为快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却又憋了回去,她痛苦地闭上眼睛,想着柴家教过的话。 “对不起,”她向王老师鞠了一躬,“不管怎样您都是老师,作为学生我不应该那样跟您讲话。” “嗯,”王老师神色稍霁,“还有呢?” “没了。” 说完这两个字,唐火转身走出办公室,不管乔山在背后怎么喊也不听。 “我做到了。”她擦掉眼泪,“不管别人如何,做好自己。” 课已经上了一半,唐火喊了报告进了教室,之前那几个被叫去办公室的同学不敢正眼看她,只有乔珂笑容可掬地从她进门到坐下,目光一直锁定在她身上,带着几许挑衅。 唐火回看了她一眼,一瞬间她就什么都明白了,大脑“轰——”地一下炸开。 “是你!” 她猛地蹿了起来,火箭似的冲到前排乔珂面前,伸手想要抓住她的衣领讨个说法。 哪知还没碰到,对方一下子就从座位上摔了下去。 周围的同学立马尖声道:“唐火,你干嘛要推班长?” “我没有!”唐火瞪大了眼珠子。 “就是你推的,我们都看见了!” “就是,珂珂哪里得罪你了?” “班长人那么好!你太坏了!” 唐火平白蒙受两次不白之冤有,气得呼吸不过来,喘着粗气道:“你们……你们才坏!你们……” “够了!”正上课的老师猛一拍讲台,“唐火,这还是上课时间,闹什么闹?不想听课,给我出去!” “我……” 唐火终于理解到了柴雨给她拓展的“百口莫辩”这个成语。 “出去!” 唐火看了一眼地上的乔珂——对方露出了一个胜利的微笑,甚至在老师视角看不见的地方比了一个“耶”。 唐火银牙一紧,跑出了教室。 老师的本意是让她站在走廊上面壁思过,她却直接跑下了楼。 初夏的季节,校园内一排排高大的法国梧桐郁郁葱葱,投在地上的树影有稀稀拉拉的光斑像星星一样闪耀,唐火却怕它们会被影子吞没,用手去抓,光就落到了她的手背上。 “我快坚持不下去了啊,柴雨。” 念到那个名字,她的心颤了一下,再次不争气地哭了出来,她说,“我好怕我再也不是唐果果了……” 正哭着,一个篮球砸到了她的面前,她吓了一跳,望向不远处的操场——卢召洋正在和几个同样高个子的同学打篮球。 “唐小妹,把球扔过来!” 唐火见到这个为虎作伥的人就来气,一脚把球踢了过去,又立马喊着“疼疼疼”地跳起脚来。 “煞笔!”说这句话的是乔川,他捡过球朝唐火掷了过去。球直接砸在了唐火的身上,将她整个都惯倒在地。 卢召洋大惊:“喂,川哥,过分了啊!” 乔川眼底毫无波动:“木头人,不晓得躲开。” 卢召洋赶紧跑过去将唐火扶了起来:“喂,你还好吧?” “头疼!”唐火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好疼啊,要炸开了!” 说着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卢召洋吓了一跳,立马将她背到了医务室,按照校医的指示将她平放在病床上。 ------ “看到你们这么幸福,我就放心了。” “终于,可以离开了呢。” “再见。” ----- 没多久唐火就醒来了,眼角挂着一滴泪,说了句:“不要放弃啊!” “嗯嗯?你说什么?”守着她的卢召洋问道。 “我说什么了吗?”唐火一片茫然,而后“嘶~”了一声,拍着脑袋道,“我好像做了一个很难过的梦,刚刚还记得一点,你一问就全忘了……什么来着……” “想不起就别想了!”卢召洋道,“校医问你最近是不是压力太大了?” 唐火静静地看着他:“卢召洋,我怎样,你还不清楚么?” “什么卢召洋?叫哥哥!” 什么柴雨?叫哥哥! 这种熟悉的口气,唐火听得心头一通,好半会儿才缓过神来,她说:“哥哥都会保护妹妹,你有保护过我吗?” 卢召洋被噎住了,他讪讪地说:“这是你们的家事,我真管不了,你就当是替你母亲受罪吧!” “什么意思?”她不懂。 卢召洋抄起手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我真不知道,”唐火说,“为什么乔珂那么讨厌我?还有乔川。” “乔珂只比你大三个月,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什么?” “意味着你爸是孕期出轨啊!” “什么出轨?你在说什么呀?”唐火不明白。 “原来你不知道啊!”卢召洋说,“你妈妈是小三儿啊!” 第20章 唐火8岁的时候,对门人家在闹离婚,那个原本温柔如水的张阿姨变身为了一头母狮子,天天在家里咆哮,逢人便诉说自己的委屈。 她的丈夫出轨了,说小三儿是公司新来的实习生。 一旁的唐火不解道:“小三儿是什么?” 张阿姨咬牙切齿地说:“小三儿就是狐狸精转世,明知道别人有老婆还去勾三搭四,把男人迷得晕头转向。” 刘佳见唐火还是一脸迷茫,进一步解释道:“果果,小三儿就是一对夫妻之间的第三者。你看,我们家里,你只有一个爸爸,一个妈妈,如果再出现一个阿姨,爸爸跟她好上了,不要妈妈了,那我们这个家还是原来的家吗?” 唐火听明白了,知道了“小三儿”就是“坏阿姨”。 现在卢召洋告诉她,她的妈妈,也就是她的偶像就是那种坏透了的阿姨? 唐火不信,却也实在想不出乔氏兄妹如此憎恨她的其他理由,她又问:“乔珂的妈妈呢?” “生病去世了,就在今年年初。”卢召洋看着唐火的眼睛说,“织田阿姨怀孕五个月就知道了你妈妈的存在,别提有多伤心,乔珂早产不说,还得了产后抑郁症,精神状态很差,之后身体也一直不见好。” 见唐火咬唇不语,卢召洋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你站在川哥和珂妹的立场上想一想,他们会觉得是谁害死了自己的母亲?何况,妈妈一死,爸爸就迫不及待地把私生女接回来,换谁也受不了啊!” “原来……”唐火捂着眼睛,眼泪从指缝间溢出,“我是私生女啊。” 她才是童话里“继母的女儿”! * 放学后,在乔家负责接送学生的轿车内,乔珂似笑非笑地看着被卢召洋护送上车的唐火:“我们的灰姑娘已经找到王子了吗?” “死丫头,找抽!”卢召洋手刀警告。 唐火坐上车,看着乔珂,回家的途中几番欲言又止,直到回到家里,四下无人,她才道:“乔珂,对不起。” “嗯?”乔珂先是一愣,而后冷笑道,“怎么?期待我回你一句‘没关系’?” “我不会跟你抢你爸爸,”唐火说,“你知道的,我根本就不想待在这里,你既然那么讨厌我,就让我走吧。” “你想的美!”乔珂脸上那习惯性微笑已然褪去,她道,“因为你,我已经痛苦了九年,等价交换,今后的九年我要让你每‘今天’都活得比‘昨天’更加痛苦!” “为什么?”唐火问,“又不是我要来的!我做错了什么?” “你的存在就是最大的错!” * 来到乔家三周,唐火很多习惯都变了,回房间睡觉竟然成了她每天最喜欢的事情。 她会习惯性地将自己的房门反锁起来,然后躺在床上将自己裹成茧蛹,回忆那些在柴家的时光,用过去的甜来冲淡现在的苦。 她也会幻想,从最开始地幻想乔令仪会大发慈悲送到回家或者柴雨来接她这些看似现实却不现实的现实主义,到自己想办法回到柴家这种更不切实际的念头 刘佳给她的卡和取出来没用完的现金早就被没收了,何况不管是飞机、火车还是长途汽车都需要身份证或者户口本才能购票,而她的户籍也被乔令仪迁到了帝都入了乔家的户口本。 所以到现在,她的幻想更偏于“捡到一个阿拉丁神灯”“被12级台风吹到嘉庆”之类的魔幻主义。 由于第二天醒来又要面临屋外那个冰冷的世界,以前挨床就睡的唐火现在鼓着眼睛久久不愿意入睡,或许是一个小时、两个小时,或许更久。 终于,她如愿以偿地失眠了。 代价就是白天精神恍惚,公然在课堂上打起了瞌睡,即便是很擅长的算术题都能做错,更何况那些文字题了。 同学鼓励她、捉弄她,老师也愈发不喜欢她,尤其是教语文的王老师在唐火期末模拟卷只得了15分后,更是气得牙痒痒:“我今年还想评职称呢,有这个拖油瓶,想都别想了!” 能帝大附小教书的老师,自身的背景和经济条件也不差,自然就不稀罕乔令仪送的那些礼物,还义正言辞地说:“拿回去吧,违反师德的事,我干不来!” 乔令仪找来了他恩师赵国华引荐学生的手底下的博士给唐火做家庭辅导,没两天,博士就告诉乔令仪:“令嫒更需要心理医生。” 乔令仪只道:“她只是还没习惯新环境,过段时间就好了,老师您多费心。” 博士将唐火的表现告诉了导师赵国华,赵国华鼓励道:“小李,乔家千金要是能在你的手底下走上正轨,功德无量不说,你的毕业论文不就有内容了?” 小李博士又干劲满满,像以往见过的成功案例那样积极调动唐火的五感去识字,可理论是好的,实际操作起来难度系数极高。 最重要的是唐火根本不搭理他,自顾自地每天练两篇字——虽然字还写得挺好看。 也正因唐火这手漂亮的欧体的小楷,让她的语文老师也一度怀疑唐火是在故意跟她捣乱,后面发现她是真的“会写不会认”时指着她漂亮的小脸蛋,就当着全班人说她是“花瓶本瓶”,并借此向学生们拓展了几个成语:虚有其表、华而不实、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哎,唐小妹!”卢召洋在乔家玩儿时,偶尔会跟唐火说说话,“你才来几个星期啊,名声都传到我们班上来了。” “嗯?” “空花瓶啊!”卢召洋笑嘻嘻地说,“看来以后住我们这一片儿的小伙伴中,我不是孤单一个人了!” 唐火没有回话,继续写字,卢召洋又道:“遗传的强大啊!你妈刚出道那会儿也被人喊‘花瓶’诶。” 见人家不搭理,卢召洋像是憋出了个大招一样,从双肩单背的包里翻出一张皱巴巴的报纸放书桌上,他压低声音道:“狗仔拍到你妈在国外跟这个人约会,你瞅瞅,就是他,湾湾那边刚红起来的歌手,比你妈小三岁,姐弟恋啊姐弟恋……” 唐火虽然看不懂报纸上的字却看得懂图片,两人坐在餐厅,虽然只是侧脸却拍得很清楚。花雨路一如既往地精致美艳,对面的男孩,白净帅气,笑容温暖,看向花雨路的眼神温柔极了。 卢召洋说:“你妈要是跟着个小白脸好上了,就不要你了。” “不会的,乔珂爸爸说了,妈妈过两天就来看我了!”唐火的毛笔尖下侵染了一大团墨。 见她眼眶泛红,泫然欲泣的模样,卢召洋感到了一丝罪恶感,他道:“我是好心才来提醒你,有个心理准备,乔叔叔千方百计地把你找回来救是为了逼你妈嫁给他。我也只是听说哈,织田阿姨卧床这几年,乔叔叔去找过你妈好几次,还专门投资了一部电影指名你妈去拍……不过你妈也是铁了心不想搭理他,那么高的片酬都拒绝了!” 说到这里,卢召洋发现唐火显得很高兴,像是松了一口气般,她说:“太好了,妈妈跟我一样,都不喜欢乔珂爸爸!” “呃……”卢召洋没想到她是这反应,“你可想清楚了,你现在上到乔家的户口本上,抚养权也在乔叔叔手里。你妈是大明星,16岁被富豪包养还怀孕这档子事儿,对于她的事业肯定是毁灭性的打击,不可能公开承认。她要想认你,只有嫁进乔家,你们母女关系才名正言顺。” “不要,”唐火抬手,继续写字,“我不要妈妈嫁给那个大坏蛋!” 上周末,乔氏姐妹又让她顶苹果当活靶子时就说了,要是“那个狐狸精”敢进乔家大门,就“有她好看的”。 唐火知道自己妈妈是小三,可是她在柴家学会的“耳听为虚”在事情没有搞清楚之前不要妄自去批判一个人。 何况,那个人还是她的妈妈? 唐火曾经在电视上看过花雨路上的那一期的访谈节目,知道她一路走来的辛酸,当初让唐火惊艳的那段三分钟的舞蹈,花雨路足足练了两个月,韧带几度拉伤,还摔到了腰骨。 还有一次为了试镜一个吸毒女,一米六八的她,一个月暴瘦到70斤。为了演好一个陕北农村姑娘,她去当地住了好几个月,早出晚归地跟着一起劳作,还学会了当地的方言…… 要论对自己狠,娱乐圈没几个人能赶得上花雨路,她的努力绝对配得上她的成功。 而作为一路看着她走到今天的死忠粉唐火,不管是出于什么情感,都不希望花雨路的辉煌因为她而湮灭。 在期末考试的前一天,唐火终于见她的妈妈。 她从车上下来,真人看上比电视里要瘦一些,也更令人惊艳。精致的五官,秀逸的长发,一条简单的米黄色小碎花连衣裙,穿在她身上,像是一部唯美的文艺片走出来的十八岁少女,明媚素丽,让人移不开眼。 就是在阁楼里的乔氏兄妹,此时也站在窗前,失了言语。 这就是唐火的妈妈,唐露。 第21章 乔令仪带着唐火站在门前,他今天也刻意打扮了一番,往后梳的背头用吹风吹成清爽蓬松的小碎发,看上去少了几分老成,增了几分帅气。穿上休闲款男装,颜色很浅,平添几分阳光和慵懒的气息。 他勾起唇角,故作轻松地打招呼:“露露,好久不见。” 唐露没有回应,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她的目光全然锁定在面前的小女孩身上。 粉雕玉琢,明眸皓齿,像从彩虹的尽头飞来的小花仙——和唐露的想象与梦里面一模一样,刹那间,她的眼泪再也藏不住了。 “小火……”唐露捂着嘴巴,声音颤抖,“我的女儿……” 唐火的小脸绯红,她的心脏激动得快要出胸口跳出来了,可是当对方向她走近时,她却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唐露见此动作,身形一顿,没有再向前,这才看向乔令仪,她道:“真让你给找着了,厉害。” 乔令仪道:“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 “tuì!”唐火啐了他一口,“无耻!” 美人宜嗔宜怒,满脸怒容的唐露依旧美得不可方物,乔令仪没有丝毫不悦,淡定地接过管家递来的手帕擦掉脸上的口水,他语气温和地说:“露露,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孩子也想有个完整的家,跟我结婚吧。” 唐露气极反笑:“十年前你甩五万块钱到我脸上叫我去打胎时,孩子和我就跟你没关系了。呵、完整的家?你还真有脸说!” “你当时要真照做了,也就没有今天这一出了。”乔令仪道,“你生下她,不就是等着这一天吗?” “少往脸上贴金!”唐露冷笑道,“怎么会有你这么无耻的人?我听得都想吐了!” “尽管吐,多吐几遍就习惯了。”乔令仪露出了乔珂式的病态笑容,“唐露,现在由不得你了,你要不想自断后路为千夫所指,嫁给我,是你唯一的选择。” 唐火想起了卢召洋说的那些话,听出了他话里威胁的意味,而对面的唐露更是咬牙切齿,愤怒、不甘、痛苦、挣扎,同时出现在了她的脸上。 “妈妈!” 唐火这一声让唐露捏紧裙摆的手蓦然松开了,两行清泪流出,她“哎”了一声,快步上前,弯腰将女儿抱在了怀里。 “小火,妈妈对不起你。” “妈妈不该撇下你。” “我可怜的孩子……” 唐火也哭,她说:“妈妈,你不要听他的,他是大坏蛋,他是大骗子,你不要跟他结婚!” “小火……” “妈妈,你不要担心我。”这是唐火早就准备好的措辞,“我以前过得很快乐,以后也会努力生活。妈妈也要加油,去实现梦想,去追求幸福,不要认输!” “好,妈妈不认输!” 等唐露走后,耳房二楼阳台上的乔川鼓掌道:“真是母女情深啊!不过计划好像落空了呢!爸,儿子真为你感到遗憾!” 乔令仪面无表情地进了屋,唐火朝他的背影做了个鬼脸。 这时,乔珂才在阳台上露头,她说:“小唐唐做得不错嘛,真是个为妈妈幸福着想的好女儿呢!” 唐火听不出她的讽刺:“嗯,谢谢。” “……” 第二天的期末考试,只有数学唐火不用干坐着,正埋头算题时,不知从而扔来了一个纸团,她觉得奇怪,刚一打开,旁边的女生就举手:“老师,唐火有小抄!” 唐火是一个哪怕回回考年级倒数都从不作弊的人,她愣愣地看着纸条上的数学式子,是前些天乔珂叫她写的,这么突然就出现在了她的桌子上? 这时监考员乙已经走过来,冷脸伸出手:“交出来!” 唐火明白自己被陷害了,她把纸团捏在手心里不肯交出来,只是一口咬定:“我没作弊!” “交出来!”监考老师拍了一下桌子,“别再叫我说第三遍!” 唐火只得松开手,老师瞟了一眼就直接连纸条带卷子地收走了,并扬声道:“考试前就说了,任何形式的作弊,当场考试作废,记零分,通报处分!!” 讲台上坐着的监考员甲也厉声道:“小小年纪不学好,尽想些旁门左道!成绩差也就算了,品行还不好!怎么什么人都往我们学校塞?当这儿是特殊学校还是少年看管所?” 监考员乙将唐火的试卷及证据放讲桌上,回头见唐火正愤怒又委屈地看着他,立马怒了:“怎么?你作弊被抓,你还有理了?给我出去!” 不知情的人心里鄙视着唐火,而知情者——乔珂的同伙们一边装作认真审题,一边用余光偷偷地看着唐火收拾自己的考试专用的透明笔袋,不想错过她脸上的表情。 唐火上下牙紧紧地咬合着,嘴巴抿成了一条直线,尽力地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起身时大声说道:“不管你们信不信,不是我做的!” 语毕,跑出教室。 这一次唐火没有哭,她下了楼,在一个花坛上坐着,用一个枝条逗弄蚂蚁,其中有一只顺着枝条爬到了她的手背,她想也没想另一只手就拍了上去。 蚂蚁被压扁了,她心里没有丝毫罪恶感,反而有一丝别样的情绪——原来,我不是最弱小的啊! 她丢掉枝丫,又碾死了两只。 这时,铃声响起,广播里传来标准的中年女音:“考试时间到,考生停笔,请监考员按顺序收卷。” 片刻后,又传出了教导主任的声音:“呼呼……请同学们注意,下面出一则通报:经查实,三年级1班唐火,在数学考试中夹带小抄,被监考员及时发现,视为作弊,现已取消唐火同学该科目考试成绩。期末考试只是检验学习效果,了解学期知识掌握程度,请同学们认真对待,引以为戒。” 唐火一边听一边用大拇指碾死花坛上的蚂蚁,一只、两只、三只……突然,她被其中一只绕到手背上的大蚂蚁蛰了一下。 “疼~” 她甩了甩手,觉得被蛰的地方疼得钻心,疼得她眼泪都出来了,她小声地啜泣着,不是因为被陷害,而是发现自己面对那些把她当蝼蚁般碾压且毫无罪恶感还以此为乐的人,一点办法也没有。 所以,我活得连蚂蚁都不如…… 期末考试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唐火以四科加起来98分的成绩稳居年级倒数第一,比倒数第二名少了足足两百分,比正数第一少了整整三百分。 家长会的时候,乔令仪作为年级顺数和倒数第一的父亲,心中五味杂陈,德育工作的老师还专门找到他进行了长达半个小时的谈话。 出来后,乔令仪的脸色堪比公司亏损了好几千万时那般难看。 乔珂拉着他的手,软言道:“爸爸,你就不要怪妹妹了,她作弊也是想多考几分,说明她还是在乎成绩的呀!” 唐火看着一心想着她的“好姐姐”,目瞪口呆:“乔珂,你是不是学过表演呀?” “小火,她是你姐姐,怎么能直呼其名?”乔令仪终于承认德育老师说这孩子没礼貌、道德感薄弱了。 乔珂表情很受伤,可怜巴巴地说:“爸爸,saki也不知道妹妹为什么从不叫saki姐姐。可能在她心里saki不够格吧,毕竟saki这次语文作文扣了两分,总分400,我才考398。”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乔令仪摸了摸她的头,看着那边朝他翻白眼的次女,都是她的女儿,差别怎么这么大? “爸爸,这次夏令营也给妹妹报名吧。”乔珂抱着她爸的胳膊,“虽然去夏令营是奖励saki得第一和哥哥顺利升到附中,不过妹妹没考好,心里肯定也很难过。要只是saki和哥哥去的话,妹妹一个人在家,该多孤单啊!” “你想干什么?”唐火就盼着暑假那兄妹俩去国外了,“我不去,你别拉上我!” “小火,姐姐为你着想,你那是什么态度?”憋了一上午的火气,乔令仪被点着了。 “爸爸别生气,”乔珂好言相劝道,“妹妹刚回家,跟我们不亲很正常,所以暑假如果我们兄妹三个在一起多促进促进感情,说不定妹妹就不把我们当外人了。” “外人”这个词一下子就戳中了乔令仪,他接唐火回乔家已经一个月了,从来没听她喊过人,对哥哥姐姐事直呼其名,对他也是“喂”“哎”。 “行,”乔令仪拍着乔珂的肩膀,“小火就交给你们了。” 乔珂在她爸爸看不见的地方对唐火露出了一个她招牌笑容,唐火知道,有她受的了。 这次的夏令营活动是他们富人区找的专业团队带领孩子们横穿美国,为期四十天,领略当地的风土人气,增加阅历和见识,锻炼他们的口语交际,磨炼孩子们的韧性,提高户外生存能力等。 四十天后,孩子们回来了,去接机的家长们还以为来了一群非洲移民,一句话总结这次夏令营——大概就是从福尔康到包青天的过程。 乔家的三个孩子自然也不例外,尤其是唐火,直接从白雪公主变成了灰姑娘。不过让乔令仪感到欣喜的是,唐火居然会管乔川、乔珂叫哥哥、姐姐了。 看来,三兄妹的感情真培养出来了。 乔令仪相信不久的将来,也会叫他“爸爸”。 第22章 乔令仪忙生意,在家的时间少,只是略有察觉唐火比以往更沉默寡言了。 发现唐火不对劲的只有他们的邻居卢召洋。 卢召洋暑假一家三口满世界飞,一会儿在夏威夷学跳草裙舞,一会儿又在挪威感受“日不落”,开学前几天才回到家——主要是得赶暑假作业。 等他去乔家请帮手时,就看到了在游泳池泡着的唐火,她穿着儿童泳衣,露出来的地方都晒成了小麦色,还有些褪皮、发红。 “God!这个黑皮蛋是谁呀?”卢召洋蹲在泳池旁。 唐火不回答他,就像没听到一样,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目光呆滞。 “这么大的太阳,你不热吗?”卢召洋说着,弯腰用手心舀水往她身上赴,“嗨,死啦?” 唐火缓缓地转头看向他,眼神仍旧空洞无神,她道:“姐姐叫我再晒黑一点,她说,晒黑点好看。” “有毛病!”卢召洋把她拽了起来,“晒黑点好看,她自己怎么不来?” 唐火往右耳室阁楼上看了一眼,咚的一声又跳了下去。 “哎?”卢召洋扶额,“你再这样我不管你了?” 见唐火没有应答,卢召洋还急着赶作业,就赶紧上楼去找好基友器乔川帮忙。 乔川正在用电视插游戏卡打游戏,卢召洋一把抢过游戏手柄:“我帮你通关,你帮我赶一下数学作业。” 这种模式单一的街机游戏,乔川打了十来天早就腻歪了,伸个懒腰,倒真帮卢召洋赶起了作业来。 卢召洋边打游戏边随口道:“哎,我怎么觉得,唐小妹有点不对劲?” “有吗?”乔川不置可否。 “我看她好像变成个傻子了,大太阳的,跑游泳池里泡着!”卢召洋问,“你们去美国到底发生了什么?” “能发生什么?人不是活得好好的吗?”乔川连着算了好几道题,又道,“被吓到了吧,大概,美国中部人少,野生动物就多了,野牛、狮子、狼啊熊,还有很多蛇,毒虫,秃鹫之类的。” “这样啊。” “嗯。” 开学了,同学们发现“花瓶”变成“黑瓶”了,脸上还多了些细碎的小雀斑,连唯一拿得出手的好皮囊都没有了,女孩子们无不欢欣鼓舞,男孩子们也丧失了之前偶尔会有的保护欲。 不过相较于上学期被集体孤立,这学期,唐火成了乔珂的头号跟班,整天都被使唤,有时会让她当着全班学猪叫、驴叫、土拨鼠叫,就是不让她学猫叫。 说她像木头人,更像一具行尸走肉。 这天,乔珂又叫她学猪叫。 唐火用食指将自己的鼻子往顶,同时发出了两声哼唧。 乔珂和她的同伴们却并不满足于此了,她说:“我好想没见过直立行走的猪,你们见过吗?” “没见过!” “唐猪,快趴下!” “快趴下,猪头!” 唐火看了一眼乔珂,而后婴儿式地四脚朝地,发出了两声猪叫。 “哈哈哈……” 铺天盖地的笑声传来。 “真是头猪!”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 “天才都是这种蠢材衬托的,我听说今年某省的理科状元才12岁呢!” “对对对,现在就在咱帝都大学的天元学院呢!” “天元学院?那是什么?” “听我表哥说里面不分专业,是交叉学科什么的,我也不太清楚。” “哦,你们说的那个天才,校长好像还要请他来我们学校做演讲呢!” “对呀,昨天他才在附中做了演讲!真想快点看看,天才到底长啥样!” 这个女生的愿望很快就实现了,第二天上午第二节下课后没有叫去集合做操,而是叫全体学生到学校礼堂。 “来了,来了!” 乔珂身边的女生激动万分,拉着她快步地走,唐火一个人默默地跟在了后面。 这时,一个老师叫住了她:“你是四年1班的同学吧?跟我来,拿个东西。” 唐火跟着他到了办公室,老师递给她一束鲜花,里面插满了颜色各异的非洲菊,还有两朵水粉色的百合。 “拿去给你们班长,叫她等人讲完了,上去献花。” “哦。” 唐火抱着花出了办公室,发现外面已经没有其他同学了,她加快脚步赶往礼堂,下楼梯转角却撞到了一个人。 “唐小妹?你捧束花去哪儿?谁送的?” 唐火直接绕开他,继续往下走。 卢召洋拽住她:“蹲个大号回来,人全都不见了,你们这是去哪儿?” “礼堂。” “去礼堂干什么?没说搞活动啊!” “……” 卢召洋见问不出个所以然,也就松了手,跟着一起往礼堂走。作为一个合格的话痨,一路上都喋喋不休: “听说你有新外号了,叫‘黑山猪’?” “听人说你天天在班上学猪叫,真的假的?不会是珂丫头逼你的吧?” “我擦,你傻啊!底线呢?你越顺着她,就越助长了她的气焰,晓得不?” “哎,你现在怎么跟个木头似的?给点反应啊,真没劲!” “自求多福吧,懒得管你了!” 后半程,一路无言,到了礼堂时,里面好像已经开始了,静悄悄的,只听得到一个人的声音。 两人从后面走进去,里面黑压压地一篇全是脑袋,视线全都锁定在底下讲台前的小小少年。 聚光灯下,少年一米六五的个子,不高,身材比例却很好,黑色的小西装十分贴合、立挺。他的脸有着南方人特有的温婉清秀,皮肤白净,碎发清爽。除了浑身散发的书生意气之外,举手投足间有股不符合年龄的沉稳和儒雅。 “这人谁呀?很叼哦?”卢召洋撇嘴,“小白脸!” 唐火没有看向讲台上的人,跟着卢召洋下了两步梯子,那少年独特的嗓音传入了她的耳朵。 “刚刚我说天才可以塑造,你们不信。我身边就有一个真实的例子,我有个妹妹,她有阅读障碍……这个需要我解释吗?附小的同学们?” 四年级1班的区域有人大声道:“知道,我们班就有一个,语文才考26分!是脑残、智障!” “这位同学请收回你的言论。”少年似乎有些气恼,“除了确实是因为智商低下造成的学习困难之外,我说的阅读障碍只是单纯的认字难,我妹妹就是这样的情况,所以她的语文可能还没你班上那位同学得分高,不过她的数学计算能力没问题,只要读懂了题目,就一定做得出来。” “还有,我妹妹的记忆力,在我手底下训练了两年,已经可以像这样记住40个随即数字,你们也可以试一试,看能记住几个。”说着,柴雨就以一秒一个的速度念了40个数字。 一千多个学生交头接耳你问我,我问你,礼堂秒变菜市场。 少年抱着胳膊问道:“呵呵,有没有哪位同学愿意起来将我刚才报的数字,原原本本地复述一遍?” 席间安静了下来,别说40个数字,就是头几个数字都没人记得清了。 “不要求全部记完,记得几个算几个,有没有人愿意起来大声告诉我们?”少年带着鼓励的口吻说道。 这时,四年级1班的区域举起了一个手。 “好,这位女同学。”少年做了“请”这个手势。 那人站了起来,头上的鹅黄色蝴蝶结分外醒目,身边的人鼓励道: “班长加油!” “珂珂好样的!” 乔珂挺直腰杆,字正腔圆道:“5、9、0、1、3、2、6……” 说到第几个,就没声了,这是乔珂在心里反复念的七位数,再往后就真的不知道了。不过她并不愿意就此坐下,想着这么长的数字反正也没人记得,于是继续道:“8、3、5……” 刚报三个,校长就起来说道:”好了,乔珂同学,请坐下吧,记得住七个已经很不错了。刚刚你们柴雨学长念的,我都记本子上了,还有哪位同学要来试试?” 乔珂红着脸坐下,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下去。 正在要跳过此环节时,礼堂阶梯的尽头传来了一个声音:“5、9、0、1、3、2……” 所有人都回头看了去,在昏暗的光线里,一个皮肤黝黑的小姑娘捧着一束五颜六色的鲜花,一步一步地走来,嘴里念念有词:“9、2、7、0、1、5……” 校长一愣,赶紧对自己记的数字。 “啊!那不是黑山猪吗?” “猪头?她在乱叫写什么?” “背数字?她个智障,怎么可能记得住?” “安静!”校长发话了,“乔珂,管好你们班上的同学!” 乔珂红着脸招呼道:“别说话了!” “2、2、5、1、9、0……”女孩的声音随着越来越靠近讲台,变得越来越清亮,她的模样也越来越清晰。 柴雨在听到她声音的那一刻,手就不住地发抖,一半是激动,一半是心疼——他的果果,他们柴家的宝贝女儿,怎么到了别人那里,就成了这般模样? “0、2、5、6、8、4.” 念完最后六位数字,唐火站在了讲台前,她说:“柴瓜瓜,你再不出现,世上就没有唐果果了。” 第23章 “天才!天才!”校长激动万分,“她全背对了,全对!” 全场哗然,四年级1班更是炸开了锅。 “唔嗦(骗人)!”最过吃惊的莫过于乔珂,连日语都蹦出来了。 “假的吧,怎么可能?” “那头猪全都背出来了?” “就用那个猪脑子?” 连“猪”都不如的乔珂,脸红到了耳根,心里想的却是:唐火,你完了! 然而更另人大跌眼镜的是,他们崇拜的天才从一米高的讲台上跳了下来,站在那女孩面前。 他说:“唐果,我来了。” 时间回到六月一日,唐火突然的“白眼狼行为”确实让柴雨心里不是滋味,回到家后,刘佳就一边哭一边数自己对唐火的好,柴刚也叹道:“养育之恩终大不过‘血浓于水’!” 柴雨消沉了两天,突然意识一个问题,他找到四年级7班的李希。 “二十八年后的我叫你带的一句话是‘保护好唐果’?” “对呀!”李希道,“我不是都说了吗?唐火十八岁就自杀了。” “她怎么会自杀?”再听一次,柴雨心头仍不是滋味,“把你记得的都告诉我!” 李希面色为难地表示:“几百年前的事情了,主要是当时是元宵节,加上小学同学的关系,才有比较关注。” 柴胡却并不打算放过他:“我记得你说过唐火的母亲是演员花雨路,父亲是帝都大佬,那关于她父母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花雨路我知道一些。”李希挠头苦思着,“记得好像是我上四年级的时候,爆出花雨路有私生女的事情,还是十六岁就给人家当情妇,十七岁生了唐火,你说劲爆不?” 柴雨略一惊讶后,想起家里还留着的那封信,那女人确实说自己是未婚妈妈。 “当时大街小巷都在传这件事情,铁证就是她在豪宅前面抱着唐火的照片,还拍到了男主人——那也是个狠人。”李希像是打开了记忆的阀门,滔滔不绝道,“乔氏集团的CEO,年轻那会儿是帝都四少之一,算是四个里头的颜值担当了,都叫他乔公子。后来,家里公司好像是快破产了,就跟岛国一家一个什么社合资,还娶了社长的千金。” “就像电视里写的,联姻嘛,哪儿能阻挡男女主人公追求幸福的脚步?风流成性的乔公子终于在妻子怀二胎时忍不住了,借着来嘉庆出差的空子包养了一个女高中生——就是后来的花雨路,她休学一年,生了唐火之后,居然继续回去读书!还参加高考!还考上了帝都电影学院!简直了,大写的‘牛逼’!” “后来呢?” “后来,花雨路事业到了高峰期,这事儿被捅了出去,被喷得好惨,怎么难听怎么骂,荣登最讨厌的女明星榜一。你想嘛,喜欢的女神居然是别人的二女乃,还生了娃,换谁接受得了?她还被不理智的粉袭击过好几次,有一次肚子被捅了两刀,差点就死了!”李希悻悻,“那以后就宣布退出影坛了,后面淡漠在了观众的视野里。直到唐火十五岁出演了一部电影里男主角的乖女儿,她妈的事又才被翻了出来,不过这个时候的粉丝要理智得多了,毕竟唐火的颜值相比她妈的妖艳,更清纯可爱一些。” “自杀之前,唐火还演了好几部戏,角色都比较讨喜,不是小棉袄就是白月光。演技也可圈可点,得到大部分人的认可,不过明星嘛,总有人喷,何况她私生女的身份永远都是个污点。那个时候网络比较发达了,娱乐圈都动向都是通过微博来了解,我记得当时唐火还被票选为‘国民初恋’,‘仙女本仙’,所以后面她自杀了,才会反响那么大。” “直到后多年后,还有个叫知乎的网站上面‘你见过最符合的人是什么样?’‘有哪些明星曾昙花一现?’‘有没有你以为是起点却已是巅峰的人?’‘你认为最可惜的明星是谁?’之类的问题下面点赞最多的回答里唐火绝对拥有姓名,甚至还有人在‘说说你干过最后悔的事情’下面回答‘当初跟着一起骂唐火是私生女、骚二代,对不起,愿天堂没有键盘侠。’,就这么一句话二万个赞,评论里还有人说跟唐火是小学同学,很后悔当初班上女生欺负她时袖手旁观。” 李希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说完自己都愣住了,没想到就他这脑子还能记住这么多细节——可能是他混得太差了吧,认识的人中当明星的就那么一个,难免上了点心。 虽然柴雨不能完全听懂他讲的话,不过以他的记忆力只要留心听一遍就能记住。 他在脑中推演了各种导致唐火自杀的可能性,既然时间是元宵节,那就一定跟他有关。 他又问了李希有关他的事情,李希只说他16岁考进了美国常青藤名校,得了双学位博士,经常在顶级的学术期刊上以发表论文,之后入籍美国,留在了硅谷某互联网公司搞计算机与生命科学这方面的研究,得过几个国际性大奖,其成果直接将未来医学推动了一大步。 “只是……”李希神色复杂,“你和你的团队后面的研究越来越危险了。人类究极愿望是‘永生’,你先是致力于打造‘超人类’,直接改变生物的算法,也确实成功了,你让一些顶级富豪成了‘不死人’,这造成了平民的不满,政府为了平民愤终止了你的研究,你也以‘不利于世界和平’的罪名被逮捕。” “不过人类的欲望是永无止境的,那些已经战胜死亡的富豪们来到监狱找到了你,希望你能给他们带来‘永久幸福’,他们想要变成全知全能的‘神’,为此砸在你身上的钱都是以亿元美金为单位,还找了绝对隐蔽安全的地方,给你配置顶级人才组成最强科研团队。于是你开始研究‘将有机生命转化为无机生命’。” “你就一边研究‘无机生命’,一边偷偷地捣鼓起了时光机——你说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你说了一大堆我也听不太明白,我的理解是将意识提取出来打包,像时空胶囊一样发送到这个人的过去或者未来的大脑里。你的时空机——其实就是一个头盔一样的东西再搭配一台计算机,还没完全成型就被你的助手告发了,你想办法偷渡回国找到了我。” “这都是后来你找的我的时候告诉我的,那时你全秃了,哈,我还叫你‘老秃驴’。不过我也是五十步笑百步,你至少还瘦,我就是个肥胖的秃顶油腻大叔,作为早时代的程序员跟不上计算机语言更新换代的速度濒临失业,老婆也跟人别人跑了,头上绿得发光。” “不过在那半年前我遇到了风袅袅,她是我童年的女神,6岁的时候我大义灭亲,救过她一次,那是我这辈子做过最勇敢最有意义的事,她却没有照我的想象成为一个大钢琴家,居然在一个音乐酒吧打工!既然如此,wmsl,我爸坐牢十年,又算什么?后来你找到我,问我想不想回到过去改变未来,我当时就心动了。” “我更想回到6岁那一年,阻止家庭的破碎,可是你说6岁大脑还没发育完全,未来意识的冲击下会直接变成脑瘫。我就想到了风袅袅告诉我她出事在三年级那年的儿童节,就穿越到了现在,刚来那些天脑子里一团浆糊,混乱得很,到现在总算清晰些了。” “风袅袅现在还活得好好的,哪怕她真正的梦想并不是当钢琴家,也好。重活一世,我也要振作起来,活出个名堂,这都要谢谢你。柴雨,你就是我的神!你要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你做不到的事情,你一定能保护好唐火!” 他的这番话,让柴雨惊讶之余,也深受触动。 如果回到过去的不是李希,而是他,又该怎么做? 很快就得出了结论,不管山高水长,风云变幻,他都要找到唐火,并守护她! 于是,晚上吃饭时,柴雨说:“佳姐,明天跟你们校长说一声,下个月我跟着高三一起考试。” “什么考试?”刘佳没反应过来。 柴雨一边扒饭一边道:“高考。” “什么?”柴氏夫妇惊呆了。 刘佳怔怔道:“从来没听说有谁小学毕业直接去参加高考的。” “这不就有了?”柴雨轻描淡写道,“你尽管跟你校长说,他要是不同意,我再去跟他谈谈。” 柴刚皱眉道:“小子,你认真的吗?” 柴雨嚼着菜道:“我像是在开玩笑吗?” “理由。” “像我这样的天才待在中学就是浪费生命,这个理由够不够?” “不够。” “好吧,”柴雨收起来不正经的模样,看着父母认真地说,“我放心不下唐果果,她那么笨,我得去看着她。” “那就去吧。”柴刚说。 刘佳也道:“见到果果了,跟她说,爸爸妈妈不怪她,这里永远是她的家!” “收到!” 第24章 礼堂里,鸦雀无声,花束掉在了地上,少年和女孩面对面站着,千言万语都及不上最后一个拥抱。 “我来了。”他说。 幸好,我来了。 夏令营回来后唐火变成任人如何欺辱都不会愤怒、反抗、甚至不会哭的木头人,此时脸上终于丰富的变化,悲喜交加,泪流满面,强忍着没有哭出声来。 学生席间议论纷纷——这是在演哪一出?两人认识? 四年级的区域更是炸开了锅,乔珂身边都同学都不住地发问:“珂珂,他们怎么抱一起了?什么关系啊这?” 乔珂先前丢了脸面,此刻也挂不住虚假的微笑,冷着脸说:“能安静点吗?待会儿校长又该说我们了。” 校长倒没有去招呼纪律,三两步走到两人旁边,问道:“柴雨啊,你认识唐火?” 这个上学期末转来的学生,因成绩和一些品行问题,校长还记得。 柴雨放开唐火,对校长说:“她就是我说的那个妹妹,我也是才知道她就在附小读书。” 这不是老乔的私生女么? 校长一时搞不清楚前后的因果关系,只道:“等会儿再说这个问题,还是先把讲演搞完。” 柴雨点头,弯腰拾起花束,折下一只粉色的非洲菊插在唐火的丸子头上:“唐果,你先下去坐着,等我。” 唐火拉着他的衣摆,生怕一撒手他就不见了。 柴雨无奈,摸摸她下巴:“那跟哥哥一起上去?” 唐火回头看了一眼席间,一千多双眼睛,目光灼灼的盯着她,她这才像是大梦初醒般,姗姗撒手:“你要快哦。” 说着就抱着花束咚咚咚地往回跑,跑过四年级一班时被边上的同学一把拉住:“蠢猪,去哪儿?” 唐火停下来,看了一眼,只有乔珂的前面有个空位置,堪堪地走过去坐了下去。 刚一坐下,旁边的女生就酸道:“哟~猪妹妹,你可真厉害!” “对呀,风头都被你出完了!” “柴雨,学神,我偶像欸,还抱你了?” 唐火早就能听出这话里的讽刺意味,抿唇不语。 直到听到后颈传来乔珂的声音:“小唐唐,柴雨是你什么人呀?” 那个声音就像一道寒气从她的颈子钻了进去,蔓延至全身,她冷得发抖,恨不得像基围虾一样卷起起来。 没听到回答,乔珂的心情已经糟到了极点,耐心全无,伸手一把拽住唐火的丸子头,扯成了马尾,往后拉:“被人抱一下耳朵就聋了?说话!” 唐火疼得“嘶~”了一声,正要回话,下方讲台的扩音器里传来:“哎,座位编号五杠二十八,头上戴个花蝴蝶的那个女同学,不要扯前面女生的头发,我看着的哦!” 乔珂浑然不觉,旁边的同学赶紧拉住她:“珂珂,快松开,学神说的就是你!” 乔珂抬眼对上了一双非常太友善的目光,赶紧松手,好整以暇地坐好。 柴雨僵硬的脸色并没有因此而和缓,他道:“善良一词出自《礼记》,指和善而不怀恶意的人,良善之人方能招善良之士,故,我劝你们善良。” 这熟悉的措辞…… 唐火眼眶一热,嚅嚅欲泣之时,身后传来乔珂悠悠的声音:“不哦,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善良’唯一的用处就是用来掩饰无能。” 不,不是那样的…… 唐火想用力反驳,却不敢开口,等着柴雨演讲完后,在如雷掌声中校长又说了几句,这才散场。 唐火迫不及待起身往讲台跑去,灵敏地避开了伸出来的好几个脚,噔噔噔地下了台阶。 柴雨刚从讲台下来,就被飞奔来的“小鹿”扑了满怀,险些惯倒。 “咳咳咳……谋杀啊!” 唐火树袋熊一样挂在柴雨身上,搂着他的脖子,像是使出了全部的力气,连带着她被压抑的所有负面情绪全都释放了出来,哭得昏天黑地。 而一些还没走的人看到这一幕,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啥情况? 其中就包括了校长,他扶了扶眼镜,正要问问情况,柴雨一手托着女孩,一手食指竖在唇前,做了个嘘声的动作,用嘴型说道:“等会儿再说。” 校长比划了一个“OK”的动作,转头驱赶那些吃瓜群众:“散了散了,回去上课。” 唐火有太多的委屈想要诉说了,可是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嚎啕大哭了半天,但当他看到了柴雨郁结的眉心和心疼的目光时,无数心酸和苦楚只化做一句:“哥哥,我想回家。” “晚了,你个小没良心的。”柴雨说着就来气,duang地一下把人放地上。 “啊~”唐火双手擦泪,抽噎着说,“柴雨……哥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柴雨抄着手问:“错哪儿了?” “我真傻,真的,我信了乔大坏人的话。”她哭着说,“他说我妈妈在医院快要病死了,其实病死的是乔珂的妈妈……我妈妈活得好好的,拍新电影,还交到了男朋友,就是给电影唱主题曲的李音心。乔大坏人拿我威胁妈妈,叫她跟他结婚,不然就让她在娱乐圈混不下去……呜呜~都是我的错,我……” “不对,祥林妹妹,你还没弄清自己到底错哪儿了。”柴雨说。 “我……”唐火想不出来。 柴雨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唐果果,你才十岁不到,在很多事情上都缺乏明辨是非的判断力,所以在做出重大抉择之前,你是不是应该先问一下家里人的意见?”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当时我满脑子都想着要快点去见妈妈……”唐火说着又哭了起来,她说,“是我太笨了,我以为去见了妈妈,等她病好起来了,我就可以回家了。我不知道……世界上有那么坏的人,他骗我……” “他不是坏,他只是不够爱你,他可能还以为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反正小孩子哭过就忘了,很快就能适应新环境。”柴雨说,“世界上就是有这样的人,他只相信他愿意相信的,只看得到他想看到的,所有人都要围着他打转,就像个小Baby,只不过住进了成年人的身体里。” 唐火愣愣地看着他:“啊?那小Baby还能长大吗?” “外面的身体年龄越大里面的小Baby就越难长大了,像你口中的‘乔大坏人’基本不可能了。”柴雨搓着她的脸,觉得手感不复往昔了,“要长大得有契机才行啊,比如说,突然多个妹妹之类的。” 唐火居然听出了他的言外之意,气呼道:“哪里有?妈妈说小时候你一直把我当玩具,唔……我都还记得你有一次把我关到冰箱里,说要测试活体多久能冻成冰!” “咦?你这脑袋瓜子还记得三岁半的事儿?”柴雨有些意外,“再说我后面不是想起冰箱里没有氧气供给,就把你放出来了吗?” “你还偷吃我的奶粉!” “瞎说!一岁多的事情还记得?” “妈妈告诉我的!” “我擦,原来佳姐一直都知道啊!” “我还知道你穿过妈妈的高跟鞋呢!” “我那只是好奇!” “你还把他们床头柜里的东西拿来当气球吹!” “你不还闹着管我要了一个去装水玩儿吗?话说你知道那玩意儿是什么吗?” “我只知道你被他们混合双打,哈哈哈……” 这种拌嘴的日常让唐火熟悉中有有些难过,大概就是所谓的“乐极生悲”吧,她抱住柴雨的胳膊:“哥哥,我们要一直在一起,再也不要分开了。” 柴雨想要抽出自己的手:“啧、别说这么危险的单词,我还不想拄拐!” 唐火就是不撒手:“我不管,反正我满了二十岁就要跟你结婚!” “啥?结婚?”柴雨被这小姑娘的话雷得外焦里嫩,“年纪轻轻的,怎么有这么恐怖的想法?” 唐火表示:“可是我想不到其他方法可以可以回家了呀!” “理虽歪,倒不失为一个办法。”柴雨略一思索,又撇嘴道,“不行,我没有你那么高的觉悟英年早婚。” “你也是不婚主义者吗?”这个词是唐火从风袅袅那里听来的。 柴雨吐了一口老血:“祖宗,你现在才几岁?能不能多关注点你的学习?啊?脑残?智障?听起来很悦耳吗?” “可是……”唐火忧伤地说,“如果不先把我的终身大事解决了,我根本就无心学习啊!” “听听,说的这还是人话吗?” “连你也觉得……我是猪吗?” “……”柴雨扶额,见她的表情那么认真,便弯下腰,拿出兄长的语气,“很多女孩子小时候都说要嫁给爸爸一样,你现在对我的感情只是对家人的依恋,会随着你独立生活慢慢变淡,懂吗?你以后会遇到真正喜欢的人,就像我们家阳台上的燕巢里的小燕子,总有一天会离开家,遇到一只对的燕子,一起筑巢,建立一个新家。” “哦。” “哦?!”柴雨摇着她的小肩膀,“我声情并茂地说这么大一段,你就回一个‘哦’?” “你不答应就算了。” “!!!” “改天再问你。” 第25章 晚间,乔令仪和他的三个孩子一起吃饭时,发现次女嘴角上扬,似乎心情大好地吃了两碗饭。 “小火是遇到什么开心的事情了吗?” 他的话一问出口,唐火瞬间变回了木头人的表情,淡淡道:“没有。” 乔令仪心头不快,他听话懂事的长女立即道:“爸爸,你别怪妹妹了,她一定是在想今天来我们学校做演讲的男生。” “什么男生?”乔令仪不明所以。 乔川抬起头来:“是叫柴雨吗?他昨天也到我们学校来了,呵、不知道嘚瑟个什么劲,垃圾。” “你才是垃圾!” 唐火大脑还来不及反应就怼了回去。 乔川没想到这个已经被他们兄妹俩□□得服服帖帖的木偶人竟然会还击,正要眼神警告她死了,乔令仪就问道:“你们说的柴雨,是砍柴的柴,雨水的雨吗?” “爸爸怎么知道?”乔珂发觉事情果然跟她想的一样,没那么简单。 乔令仪看向唐火,目光清冷:“他怎么会到你们学校来?” 唐火咬唇不语,积极的乔珂就把柴雨的事迹讲了一遍,乔令仪听后沉默良久,总算解了两兄妹的惑:“他是小火以前待的那户人家的儿子,恐怕来者不善。” 接着,又对低着头的唐火说:“小火,别跟他来往了。” 唐火暗自捏紧拳头,指甲陷入了肉里,她抬头看着他,目光灼灼道:“为什么?” “他已经不是你的家人了,”乔令仪冷脸指着乔氏兄妹,“你的哥哥在这里,还多了个爱护你的姐姐,柴雨只是个外人。” “对哦!”唐火咧嘴笑了起来,那个笑容与乔家人神似,她说,“柴雨怎么会是我哥哥呢?我的哥哥会把死蛇缠在我的脖子上,会把我踹到沼泽里在旁边看着我挣扎,还会把我的脸按进野牛刚拉的粪里……搞得带队老师总是骂我怎么这么笨,这么不小心?” 她无视两人杀人的目光,变得无所畏惧了起来,笑容更甚:“还有我的好姐姐,她对我实在太好了,一言不合就用针扎我,还把我的水囊和睡袋戳几道口子,往我的防晒霜里挤牙膏,把我的防虫喷雾换成漱口水……托姐姐的福,我身上现在都还有好多蚊虫叮咬后留下的印子。” “不是的!爸爸,你别听她胡说!” 乔珂急了,如果爸爸信了唐火的话,她会被爸爸讨厌的! 乔川也要紧了牙关,心里预演着怎么教训这个不识抬举的人! 兄妹俩悄悄地看乔令仪的脸色,只见他神色凌厉地说道:“这些张口就来的谎话都是柴雨教的吧?唐火,不许你再跟他见面!” 乔珂和乔川同时松了一口气,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熠熠光辉。 “是啊,爸爸,那个柴雨说话一套一套的,你看,都把妹妹忽悠成这样了!” “那种小地方来的,没见过世面,多半想搭上唐火这条线占我们家便宜!” 在这一刻,唐火才算真正的理解了今天柴雨说的那句“只相信自己所相信的,只看得得到自己想看到的。” “对不起,我说错话了,求你们放过我吧,我还不想死。” 柴雨说了,明天还会来看我,至少要先活过明天。 帝大附小没有食堂,大部分同学都是带便当或家长送,乔家兄妹早年都是吃的他们妈妈亲手做的日式便当,现在也是保姆铃木为三人精心准备。 一般都有两个饭团,再搭配上蔬菜和肉类,起初唐火觉得是在“吃冷饭”,不过乔家的米都是岛国进口,冷了也不会变硬,装在有隔层的饭盒里到了中午还算温热。 味道不错,口感也很好,唐火却依旧很烦恼——只要她一离开教室,便当里就会被“下料”,有时是还蠕动的虫子或还在蹬腿的蚂蚱,有时直接是一些灰尘和小石子。 像今天,她去上厕所都背着书包,好不容易保卫下来了,到了中午吃饭时,一只小青虫落在了她的便当上。 她抬起头,在教室里的人各自吃着自己的便当,仿佛与他们无关,那只小青虫自己飞到了她的饭盒里去。 “你们太过份了……” 唐火见着从这个饭团爬到那个饭团上的毛毛虫,鼻头一酸,挨饿的滋味真难受,好像青虫也没有毒,要不…… “咚咚咚。” 这时靠近走廊的窗户被敲了三下,除了陷入挣扎中的唐火外,留教室里吃饭的七八个个同学纷纷寻声望去——是那个天才! 他今天穿着一件深蓝色的T血,碎发干爽蓬松,配上温和的笑脸,像邻家大哥哥一样,看上去比昨天亲切了许多。 在同学们面面相觑的惊奇之中,柴雨大步流星地走进了教室,走到最角落靠近卫生墙的地方,正要一手拍在坐那儿的小朋友头顶时,目光却被正蠕动着的东西吸引住了。 “谁干的?” 柴雨回身扫视着教室里的人。 唐火听到头顶想起的声音,才猛地抬头,先前一直隐忍的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像断了线的珠串儿,一颗接着一颗。 柴雨很久没有这么炸毛了,他咬牙问道:“说,谁干的?” “那虫子一开始就在里面!” “毛毛虫头自己爬进去的!” 有两人同时解释。 柴雨指着自己的头问他们:“看到这个了吗?” 那两人愕然地点头,柴雨又道:“我既然带了脑子来,你们还当我傻?” 这下没人说话了,都埋头扒饭,又听那位道:“根据这只青虫背部干净的绒毛和不屈不挠的精气神儿推断,一定是饭盒打开了才进去的,唐火没瞎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它爬进去,她不知道是谁,说明凶手投放了虫子之后还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他说着目光锁定在了唐火左手边和左上角的一男一女——他们离得最近,其他同学都至少隔着两个座位。 柴雨只手从唐火饭盒里拈起那只毛毛虫,先凑近那个女生,虫子还没凑到跟前就吓得哇哇直叫,而男生除了下意识地往后一仰之外并无其他反应。 “好了,跟我走一趟吧。”柴雨扣住男生的手腕。 男生慌了:“去哪儿?” “教导处。”柴雨扯起了一个微笑,“小孩子做了坏事不受到惩罚,以后容易走上违法犯罪的道路,走吧,这是为了你好。” 语毕,不由分说地将人拽走了。 走之前还将手里提着的东西放在了唐火的桌上:“别饿着肚子跟来了,吃不完了扔了喂狗。” 那是一个直径20厘米的圆柱形纸盒子,图案是绿色的森林和小鹿,用青色的绸带包装着,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旁边吊着的塑料袋里有一叠一次性盘子和刀叉。 打开后,里面是一个提拉米苏蛋糕,柴雨本意是买点饭后甜点来唐火和朋友们分享,不过现在看来,她没什么朋友。 唐火擦掉眼泪,直接上刀叉吃了起来。 入口的甜味太过浓烈,将之前的苦涩与辛酸完全冲走了。 剩下的同学眼睁睁地看着,默默地咽下了口水,觉得自己盒里的饭菜真难吃。 其中一个,干脆合了盖子,跑到了天台——乔珂和六年级的卢召洋每天都在那里用午饭。 “哇,铃木阿姨的厨艺越来越好了!”卢召洋大快朵颐,“这个黄金虾球好吃到爆!” “那就多吃点。” 乔珂笑着把自己盒里的夹给了他。 卢召洋笑嘻嘻地说:“珂妹,你真是我亲妹儿,比亲妹儿还亲!” 小学六年,每个上学的日子,卢召洋都是挨着乔氏兄妹吃,不管是他们母亲还是保姆铃木都会特意给他准备一份。 所以,对乔氏兄妹对唐火做的事情袖手旁观,也算是吃人嘴短。 “珂珂!” 那个女同学跑到乔珂旁边,“不好了,曾大志被柴雨抓到教导处了!” 事实上,就算是教导处的主任,中午也需要回家吃饭、午休,这一点柴雨是知道的,所以他把曾大志拖到教导处有其他的目的。 “趁老师还没上班,给你最后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什、什么?” “唐火转到你们班上之后发生的事情,一件一件地讲给我听。” 曾大志先还含糊其辞,被柴雨“教导主任正在赶来的路上”的眼神所震慑,只好讲自己记得的事情全抖落了出来。 “你的意思是,这一切都是你们班长指示的?”柴雨听得心里直发毛,他问,“你们班长是昨天扯唐火头发那个女的?她……是不是姓乔?” “你怎么知道?“曾大志心里愈发对眼前这人感到害怕,赶紧道,“对,我们班长叫乔珂,她人其实很好的,只是很讨厌唐火,谁叫唐火的妈妈是狐狸精,害死了乔珂的妈妈。” 乔珂家里的事在学生间是公开的秘密,舆论倒向也全站在她那一边,所有人都觉得欺负唐火那不叫欺负,那叫替天行道。 小孩子还不擅长伪装,喜恶都写在脸上,会被成年人包装的恶意也更加□□裸地表现出来。 而讲述者的脸上只有对教导主任的畏惧,全无半点愧疚之心——柴雨见了,心里发憷。 他们家的小孩儿,何曾受过这种委屈? 第26章 “召洋君,你慢用,我下去看看。” 乔珂盖上饭盒,起身跟着来告状的女同学往楼下走。 卢召洋嘴里嚼着黄金虾球,想了想,也盖上盖子,追了上去。那女生口中的柴雨他自然知道是谁,昨天他和唐火一起去的礼堂。 六年级的座位就在最后面的几排,他入座之后,回头一看,唐火还杵在阶梯的末端。 她脸上那表情,用一个词形容就叫做——死灰复燃。 僵硬冰冷的脸一点一点地融化开来,渐渐地富有生机,在不停地闭眼睁眼终于确定眼前的不是幻觉之后,浑身都颤栗着,像是痛不欲生,又更像劫后余生,在拼命地克制下,整张脸显得似喜非喜,似泣非泣 卢召洋顺着唐火的视线看了过去,讲台上的那个跟他同龄的人,一定是唐火的故人——非常非常重要的人。 果不其然,当散场之后,她飞奔而去,像是翻过了高山,跨过了江河,扑向了那少年的怀中,再也无所顾忌,大哭了起来。 那时,卢召洋内心生出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很多年后许多网络新词横生,他才知道——哦,被撒狗粮了。 乔珂健步如飞地赶到教室,一眼就看到角落里的唐火正在吃蛋糕,她走了过去,居高临下道:“小唐唐,蛋糕好吃吗?” 唐火一抖,刀叉掉到了地上,她弯腰去捡,却被对方拽住了马尾。 “疼~” “疼?原来你还知道疼啊!”乔珂说着用力往上一提,见她龇牙咧嘴的样子,就很开心,“你哥哥呢?他去哪儿了?怎么还不来保护你呢,小可怜?” “珂妹,放开她。”后脚跟进来的卢召洋出声阻止道。 乔珂瞥了他一眼:“召洋君,别忘了和我哥哥的约定。” 卢召洋一噎,而这时门口有人惊呼道:“他们回来了!” 这个“他们”自然是柴雨和曾大志。 乔珂松开手,还给唐火理了理头发,说:“我妹妹真好看。” 柴雨走进教室,瞥到了乔珂头顶伤的蝴蝶压发,又将视线落到了她的脸上,走了过去。 “你就是他们的班长,唐火同父异母的姐姐?” “是的,柴雨前辈,我叫乔珂。”乔珂温柔地微笑着。 “我昨天见过你。”柴雨忖度道,“不过,恕我直言,你好像比昨天丑了一些。” 乔珂的笑容凝固了,包括卢召洋在内的其他人更是睁大了眼睛——乔珂确实不算好看,但胜在皮肤白净,笑容和煦,以及经母亲□□而成的大小姐仪态,不凡的气质,是年级公认的女神。 乔珂深吸一口气,稳了稳说道:“当面对女孩子的长相评头论足,前辈,这可不是绅士行为。” “哦~”柴雨像是恍然大悟般,“所以你的所作所为就是淑女做派了?” 乔珂笑得十分优雅:“柴雨前辈,唐火是我的妹妹,我自会好好爱护她,尤其是在家里——在你看不到的时候。” 这位天之骄子,在听了这句话后,头一次感到了一种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帝都大学离这里虽不远,他每天也最多挤出三两个小时来看看唐火,而他不在的时候,又当如何? 唐火发现了柴雨捏紧的拳头悄然地松开了,只见他拉过一把空椅子坐下,竟然不疾不徐地讲起了故事: “不知道你听过这个故事没有?有个雕刻家出师后一直雕刻妖魔鬼怪,长此以往,周围的朋友们发现他的脾气越来越大,面相也变得跟妖魔鬼怪一样丑陋。他去寺庙找高僧解惑,高僧什么也没说,叫他给庙里雕刻七七四十九个菩萨,他花了一年的时间完成了订单,可是他还是搞不懂高僧的用意。这时,高僧将一面镜子放在了他的面前……你们猜怎么着?” 卢召洋道:“怎么着?还变成了菩萨了不成?” “正解!”柴雨道,“当他雕刻魔鬼时,整天沉浸在丑恶的世界里,心情沉闷,心胸变得越来越狭隘,相貌也就跟着变丑了。而他雕刻菩萨时,眼前浮现的是菩萨美丽善良的面孔,心情愉悦,自己也渐渐变得慈眉善目,整个身心都美丽了起来。” 看着乔珂那礼貌的微笑,柴雨知道自己的嘴遁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场面一度陷入了尴尬之中。 该领悟的人没领悟,反倒是唐火恍然道:“原来是这样啊!” “对的呢!”乔珂笑道,“小唐唐最善良了,好好保持,你会越来越漂亮的哦!” 柴雨拉住了要点头的唐火,直径往门外走——他放弃跟这些小孩儿讲道理了,都跟他一样——自以为是! “柴雨,我们去哪儿啊?”唐火看着陆陆续续上楼的同学,“就要上课了。” “不上了。”柴雨说,“我跟你们校长说了,今下午带你去帝大的学习障碍研究中心。” 见唐火欢呼起来,柴雨问:“不用上课就这么开心?” 唐火上去一步,抱住他的胳膊:“我开心是因为可以跟你在一起,这两天就像做梦一样,一想到你在,就开心得飞起!再也不怕他们了!” 柴雨沉默了,他在想——偷小孩儿要判几年? “柴雨,我背课文给你听!”唐火带着朗诵腔背道,“孩子如果已经长大,就得告别妈妈,四海为家。牛马有脚,鸟有翅膀,植物旅行又用什么办法?” “蒲公英妈妈准备了降落伞,把它送给自己的娃娃。只要有风轻轻吹过,孩子们就乘着风纷纷出发。” “苍耳妈妈有个好办法,她给孩子穿上带刺的铠甲。只要挂住动物的皮毛,孩子们就能去田野、山洼。” 她说:“柴雨,你就是刘佳妈妈给我准备的铠甲,只要有你在,乔珂、乔川、乔大坏人,还有老师、同学,他们就算拿着刀剑来砍我,我也不怕!” “可是我怕啊,唐果。”柴雨在心里说,“我怕,这一世,也护不得你周全。” 从帝都大学的学习障碍研究中心出来时,天色尚早,唐火闹着要逛一逛。 帝都大学当选为华国最美高校实至名归,别具一格的建筑之间又和谐统一,绿化覆盖率也达到百分之四十五,花草树木品类繁盛,栽植考究,一年四季皆有花开。 柴雨带着她逛到了帝大著名的荷塘,夏末时节,微风拂过湖面,波光潋滟,一层层地荡在田田的荷叶间,或粉红或纯白的荷花在里头打着朵儿,摇曳生姿。 “要是能在这里上大学,我一定会美死的!”唐火说着深吸了一口若即若无的清香:“哎,这里的莲蓬可以摘吗?” “小吃货!”柴雨给了她一个脑崩儿,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起来,佳姐叫我给你这个吃货带了点东西。” “什么什么?”唐火立马想到了,“是葡萄干对不对?” 柴雨表示:“你这股聪明劲儿要是放在学习上就无敌了。” 这并不难猜,每年暑假,她和柴雨总会有半个月在乡下的爷爷奶奶家度过,美名其曰是去葡萄园帮忙,其实就是敞开了肚皮吃。 大部分的葡萄卖给了果商,剩下的爷爷奶奶就会用来酿酒和制作葡萄干。 跟着柴雨走了好半天才到他宿舍楼下,唐火问他:“学生宿舍是什么样的?我可以跟你一起进去看看吗?” “不可以!”柴雨严词拒绝,“你就在楼下等我!” 唐火嘴上说着“好~”,人前脚一走,后脚就偷偷地跟了上去。 柴雨住在514,他从兜里拿出钥匙开门进去,五个室友都在,个个人高马大,有的在看书、写作业,有的在洗衣服、有的正在握小哑铃,整个屋子弥漫着一股子酸臭气。 原来是有个室友正在用白醋泡脚治脚气,他见柴雨进来,说道:“小天才回来啦?你是贵人多忘事儿还是咋的,昨天叫你打的热水在那里?” 柴雨没有搭理他,走到自己的桌位前拉开抽屉,转头问道:“我放里面的那袋东西,谁拿了?” 握哑铃的说:“你说那包葡萄干儿?咋?还想留着吃独食?有福同享嘛!” 柴雨垂眼看到了地上空空如也的包装袋,愤懑道:“不告而取是为窃!” “读书人的事情,能算窃么?”看书的揶揄道。 写字的也道:“小朋友嘛,就爱较真儿,一包葡萄干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 泡脚的道:“赶紧,弟弟,再给我加点热水!” 柴雨拎起自己水壶就往他脚盆里倒,那是他走之前刚打的开水,混着腾腾的热气倾注而下,顿时响起了杀猪般的嚎叫。 泡脚的跳了起来,一拳朝柴雨的脸上打去:“TMD,上次没打痛是不是?” 柴雨连退三步撞到了握哑铃的,被一肘子捅了回去:“死开点!” 泡脚的似乎还没有解气,又朝他背上打了两拳:“天才,你了不起是不是?叫你给老子洗几双袜子,还不干?你妈没叫你在外面要夹着尾巴做人?” 这人十八九岁,五大三粗,柴雨在他手底下跟只小鸡仔似的毫无招架之力。 这人将他拎起来,正要再次下拳时,不知从哪儿蹿出来一个黑廋的小孩儿,对着小臂就是一口。 泡脚的“嘶”了一声,松开柴雨,一巴掌打到咬他的人脸上:“哪儿来的小耗子?” 而那边的柴雨,一脚将开水壶踢倒,随即“轰”地一声炸开,他也顾不上烫手,拾起一块内胆碎片:“放开她!” 第27章 作为嘉庆小学的学神,同班中依旧有少部分人记得柴雨刚上小学时,上课老是质疑和打断老师讲课,爱捉弄同学,从不写作业,考试也在卷子上乱涂乱画(如果阅卷老师会几门小语种的话就并不会这么以为了)。 老师管柴雨叫“小怪物”,同学受老师的影响也很讨厌他,没有一个人愿意和他交朋友。 那一天,柴雨在教室弄了一个“连环机关”整倒了一大片同学,被告了老师,老师请来了家长,叫把人领回去管教好了再送来。 一向脾气好,心气高的刘佳在办公室遭到各科老师和学生家长们的一通数落后,憋的那口起终于在回家的路上撒到了儿子身上,还折了条树枝打了他。 柴雨打死也不认错——错的不是我,是这个世界。 他就留在了家里“带妹妹”,小唐火高兴坏了,跟在他屁股后面转,那些捉弄人的手段使到她身上,她也不哭不闹,还傻乐。 柴雨问:“你不讨厌我么?” 他有时候挺讨厌这个妹妹的,因为她的出现,分割了爸爸妈妈的爱。 小唐火说:“不讨厌!” “他们都说我是讨厌鬼,是小怪物……” “才不是呢!瓜瓜最好了,果果最喜欢瓜瓜了!” 说着就抱着他亲了亲,柴雨心头一暖,委屈巴巴地说:“语文老师的前后鼻音不分,还有数学老师,我问他一个题,涉及到开平方,他还要笔算?那些同学也全都是傻子,一篇课文读了好几遍了都还不会背!” “我不想上学了!”柴雨说,“还不如在家看电视!” 柴雨是一个通过看电视就学会了好几门外语的人。 “果果也不去幼儿园了!”小唐火说,“老师说我笨,呜~。” “哦,她说的实话。” 后面柴雨为了给唐火做好榜样还是去了学校,而唐火在他们小学附属的幼儿园。 有一次最后一节课大扫除,柴雨被人往身上扔垃圾,喊他“怪物”。 小兔子一样可爱乖巧的小唐火,在教室外面看见了,冲进去,张开藕节似的小手臂将柴雨护到身后,恶狠狠地对那些人说:“你们这些笨蛋,凭什么管柴雨叫怪物?!” 愤怒的红眼兔子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力气,抄起了一根凳子就冲了过去——对面也不过是六七岁的孩子,当场就吓懵了,站最前面的头上就被敲了一个包,蹲地上哇哇地哭了起来。 “不准哭!” 小唐火叫嚣着又要去打,被回过神来的柴雨拦住了:“唐果果你疯拉?” 被抢了“凶器”的唐火哭得比受害者还要伤心,突破天际,惊动了在外面巡查的校长——后来校长理清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找专家测试了一下柴雨的智商,证明他真的不需要保持同龄人的学习进度。 这才有了“自学室”。 12岁的柴雨孤身一人来到这座全国最大的城市,最高等的学府,无疑是一脚踏进了修罗场——12年半以来,他我行我素、独来独往,没有一个朋友,没有离开过家,更没有集体生活的经验。 尖锐的棱角还未经打磨,不懂得收敛锋芒的柴雨,在周围人看来不过是个臭屁自大的小鬼,欠收拾! 这才有了唐火看到的那一幕,她的脑子轰地一声炸开,直到耳畔开水壶炸裂的声音才让她找回自己的意识。 她松开口,在柴雨手持内胆片的威胁下,那人也松开了唐火——捂着自己往外渗血的伤口,正要咒骂几句时,那只咬人的“小耗子”哭嚎了起来。 “呜呜呜~好痛啊~”唐火挨了一巴掌,左脸火辣辣地疼。 “喂!你别哭啊!” 某男生寝室瞬间慌乱了起来,有人骂道:“张志全,你干啥打人家小姑娘?” “这么乖的妹儿也下得了手?” “禽兽!” “畜生!” 众叛亲离的张志全满脸委屈,踢了柴雨一脚:“喂,叫她别哭了!” 柴雨愣了他一眼,走过去捧着唐火的脸瞧了瞧,左脸明显比右脸红肿了许多,掉头就要去跟张志全拼命,被哑铃兄按住了,递给他一个冰冷的水煮鸡蛋。 “给你妹子揉揉。” 柴雨狐疑地接过,直接往唐火左脸上凑。 唐火眼泪横飞:“啊~疼~” 哑铃兄忍无可忍:“要剥壳啊蠢货!” * 柴雨将唐火送到附小校门口时已经是下午六点,看到等在那里的黑色轿车,就感到大事不妙。 当乔山从车上下来看到唐火脸上的伤时,就更不妙了。 唐火则是注意到了乔珂那看好戏的神色,像似为她着想般:“爸爸,saki没说错吧?妹妹就是跟柴雨前辈跑了,saki还提醒她了爸爸昨天说不许的……” 乔山的面部线条僵直了:“小火,过来。” 谁知唐火一听非但过来,还轻车熟路地躲在了柴雨身后,乔令仪绷不住了,三两步上前一把将人拽了出来。 “脸怎么回事?”问唐火,乔令仪却看着柴雨,这才发现他脸上也带着伤,“打架了?你们?” 唐火用力地想要将自己的手抽出来,咬牙切齿道:“放开我!不要你管!” “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乔令仪强硬道。 柴雨咧起嘴角,满脸嘲讽:“在我们家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小公主,到你乔老板手里变成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受气包,是不是更应该给一个解释?” 乔令仪说不出话了,他每天忙着公司的事情,能抽出时间陪孩子吃个晚饭就很不容易了。在他看来,唐火有哥哥姐姐一起玩耍,又有保姆照顾起居,还专门请了教育博士治疗唐火的学习障碍,哪点对不起她了? 见爸爸不说话,乔珂插嘴道:“柴雨前辈,我妹妹已经不是你的家人了,用得着跟您交代吗?” 柴雨一哂:“我只是好心提醒某人不要忘了在法庭上说的话,给唐火一个完整的家,全部的爱。” “会有的。”高出柴雨许多的乔令仪睥了他一眼,将唐火强行塞上车。 似曾相似的场景,只是这一次唐火没有哭也没有闹,她回身透过后窗看着马路边站的柴雨——他脸上愤懑,眼底的几分无力感,让唐火不得不思考起来。 现在的唐火已经不是刚离开柴家时那个天真的傻孩子了,她知道哭闹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经过今天事情,她明白了——柴雨并不是神,他现在的境地并不比她好多少。 奇怪的是,唐火并不因柴雨不能救她脱离苦海而难过,反而心底生起了一团火焰,它的名字叫做——斗志。 回到乔家后,乔令仪叫保姆铃木将唐火关进了小黑屋——那是主屋顶层上的小阁楼,十个平米,没有窗户也没有灯,只有一个抽水马桶。 唐火上次期末考试“作弊”就被关过一次,那种伸手不见五指的幽闭感、孤独感会让人窒息。 这一次,进去前,她拉着铃木的手说:“铃木阿姨,你能在门外陪我说说话吗?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求求你了。” 相对于两兄妹把铃木当仆人一样使唤,唐火一直都对她很客气,有时看到她干重活还会问一句“累不累?”,给她揉揉肩膀。 铃木是发自心眼儿里喜欢这个孩子,听到这话,心疼不已,连声道:“好,阿姨陪着小火。” 于是两人隔着房门聊天。 唐火问:“阿姨,你也是岛国人吗?” “是啊,当初跟着织田小姐一起来到了华国。”铃木声音悠远绵长,“一晃都有十三年了吧。” “你在岛国没有家人吗?” “有个酒鬼父亲,前些年也去世了。”铃木的声音有些落寞。 唐火又道:“不过好在还有管家叔叔啊,你们是夫妻,又在一起工作,多好啊!” “嗯。” “你们有孩子吗?” 房门外的铃木却突然没了言语,唐火还以为她走了,慌张地喊道:“铃木阿姨?你还在吗?” “在,我在。”铃木连忙应声,“小火,你不应该受这些罪,你是好孩子……” 唐火发现铃木的声音有些哽咽:“阿姨,你哭了吗?” “阿姨曾经也怀了一个孩子,是个女孩,我给她取名叫momoko,翻译过来是‘桃子’。”铃木声音颤抖着,“我怀上momoko的时候最喜欢吃桃子,就取了这个名字。” “桃子姐姐现在在哪儿啊?”唐火问。 “没了。”铃木说,“我常常梦到我那还未出世女儿,粉粉的,嫩嫩的,像极了你刚来的时候——小火,阿姨能叫你momoko吗?” 唐火一边努力地消化“没了”的意思,一边道:“好哦,我觉得momoko比saki好听!” “momoko……”铃木失神地念叨着,打开了房门,一把抱住唐火,语无伦次地说了一堆日语。 唐火虽然听不懂,却能感受到她的悲伤,小心地拍着她的后背用英语安慰道:"There,there~" 想了想又觉得不对,绞尽脑汁地回想乔家兄妹不时冒出的那些日语,改口道:“大丈夫,大丈夫。” 哭了好一会儿,铃木的情绪总算稳定了下来,她不好意思地擦着自己脸上的泪渍:“果咩呐散(对不起)……” "Noat all(没关系)." 第28章 铃木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语重心长道:“小火,还记得我说过乔先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吗?” “我讨厌他!” “小火,当我们无法摆脱现在的环境时,只有去适应它,熟悉规则,从而利用规则,达到自己的目的。” “利用?” “对,不是屈服,是利用。” 这一天,铃木教会了唐火“生存法则”——很多唐火以前就听铃木提点过,只是在这之前并没有放在心上,或者说压根就不耻于那样去做。 只是现在,她的心境变了。 三个小时的禁闭出来之后,唐火乔山问她:“知道错了吗?” 唐火噙着泪说:“知道了,我以后会好好听爸爸的话。” “知道就好,下去吃……”乔令仪说着猛地顿住了,随即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道,“你、你叫我什么?” 唐火一咬牙,闷头叫了一声“爸爸”。 一瞬间,乔令仪仿佛被人猛击了心脏般,他捂着胸口,蹲下身子,声音难掩激动:“再、再叫一声。” 还有完没完?! 唐火恨不得一脚踹到乔大坏人的脸上,她余光瞟到了铃木的花边围裙,心一横,上前两步,张开双手抱住乔令仪的脖子,带着哭腔——被自己恶心哭了。 “爸爸,对不起,小火不懂事,给你添麻烦了。” 乔令仪脸上全是弹幕“啊,我死了”,手也不知道往哪儿放,呆若木鸡。 唐火却心想——难道不管用? 于是,又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好在他虽是快满四十岁的人了,脸上却干干净净的,没有让唐火感到难以下口。 “爸爸?” 唐火歪着头看着乔令仪,然后发现——他,哭了? 妈呀!唐火吓得往后一退,又被一把搂进怀里,她只得假装安慰哭得不能自已的乔令仪:“爸爸,别哭。大丈夫,大丈夫。” 今天这些大人都怎么了? 一旁的铃木给唐火竖起了大拇指,而不远处站着的乔珂,面若千尺寒冰。 * 唐火拉开自己的房门,乔珂就在里面等着她,说的第一句话是:“唐火,你死了。” 唐火靠在门口,眉眼弯弯:“小唐唐还以为这是姐姐想看到的呢?” “少学我说话!”乔珂走上去就像给她一巴掌,却被躲开了,“你不过是个狐狸精生的野种!” “你要这么说的话,那我就是小狐狸精啰!”唐火坐到自己的床边,“姐姐,说出来你可能会不相信。” “什么?” “我呀,脑子笨,学习不好,爱钻牛角尖,使小性子,什么都比不上你,只有一样可以拿来比一比……” “?” “讨人喜欢。” 乔珂没想到这句话会老师口中的“空花瓶”同学眼中的“黑山猪”嘴里听到,当即就笑了:“哦?是吗?”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这也算本事,决定要好好利用一下。”唐火说,“你不信我也没有办法,你和你哥哥对我做过的那些事情我不想再计较了,就当我欠你的,其实你再那样对我,我也不能拿你怎样,不过……” “不过什么?”乔珂有种不祥的预感。 “我就要像第一次见面你说的那样,成为一个‘跟saki抢爸爸的人’。” “你敢!” “有什么不敢的?刚刚你也看到了,不过就喊了一声‘爸爸’就哭得稀里哗啦……” “你闭嘴!” “我再说最后一句。”唐火站起身,原本柔柔弱弱的桃花眼凌厉了起来,寒光乍现,“乔珂,不要逼我,否则我就当个‘恶毒私生女’给你看!” 乔珂眼眶一红,几乎用吼:“爸爸是爱我的!” “那又怎样?就算不是我妈妈,往后几十年,你敢保证你爸爸不会再娶别的女人吗?到时候他们再生一个小宝宝……” “掐死!” 唐火在梦中就梦见了乔珂化身成了一根毒蛇,缠在了她的脖子上,企图勒死她——唐火吓出了一声冷汗,醒来才发现是棉被围着颈子。 天已经亮了,她起身洗漱完毕,走下楼就看见乔令仪穿着身运动装从房间出来——他有晨跑的习惯。 “爸爸!” “哎!” 乍一听到这甜糯的一声,乔令仪一个精灵差点跌倒,尴尬地笑笑:“小火,怎么起这么早?周六多睡一会儿吧。” “唔……”唐火堪堪道,“我想跟爸爸一起去跑步。” 这个回答让乔令仪始料未及,他感到很奇怪:“怎么想要去跑步?” “你为什么要去跑步?”唐火反问。 “锻炼身体。” “哦,我也要锻炼身体。” “……” 最终,乔令仪还是等着唐火上去换了身运动装下来。 “走吧。” “我还没热身呢!”唐火认真地说,“运动之前不热身,容易把韧带拉伤的哦!” 于是唐火带着乔令仪做起了热身。 乔令仪每天跑五公里,平时25分钟搞定,今天花了接近四十分钟。不过让乔令仪意外的是,唐火居然全程都跑下来了,中途没有停下来歇过一次。 “我从四岁就开始学舞蹈了。”唐火接过铃木递来的毛巾擦汗,继续说,“老师说我的运动神经很好,不管什么动作一看就会了。” “嗯,遗传了你母亲。” “爸爸。”唐火心里面直擂鼓,故作不经意地说,“反正周末我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学点武术,可以吗?” “武术?”乔令仪很意外,“会很苦的。” “我以前有个同学的姐姐是空姐,晚上回家被拖到巷子里强bao了。”唐火也不知道那个词的内涵,不过听起来就很可怕,她缩了缩脖子,眨巴水灵灵的眼睛说,“我长大了,肯定会跟妈妈一样漂亮,万一被坏人……” “行!” 唐火准备的一肚子话还没说到一半,没想到对方答应得这么爽快,愣了愣,开心得蹦跶了起来。 乔令仪当即打电话给他秘书取消了公司上午的会议,亲自带着唐火去这一带比较出名的武馆,几经对比和试水,唐火最后选择了喜闻乐见的跆拳道——她主要是迷上了那套雪白的道服。 当量身定做的道服穿在她身上时,她就获得新生一样,整个身心都战栗不已。 一开始,道馆的师傅只当唐火是图新鲜闹着玩玩而已,给她分配在幼儿兴趣组,周围都是比她小或同龄的孩子,大家见她瘦瘦小小的,张得又乖,都叫她“小豆芽”。 对于学舞蹈出身的唐火来说,跆拳道品势和腿法组合在她看来,太过简单,真的是看一遍就学会了。 有一次刚得了国际性大奖回国的一个小师父表演了一套竞技品势的空中腿法组合,包括了腾空侧踢,双飞接跳前踢,转身跳后踢等高难度动作,赢得了众弟子的一阵惊呼。 以前在舞蹈机构,唐火作为大师姐装B惯了,当即就举手:“这有什么难的,我也能!” 小师父很欣赏她的勇气,就叫她到场地中间来。 唐火刚来两周,很多弟子都还不认识她,认识她的也只知道她叫“小豆芽”,于是大伙集体倒喝彩起来。 就在一片唏嘘中,唐火将小师父刚才的动作,还原了——甚至还做得更浮夸一些。 大型打脸现场,小师父带头鼓掌道:“跳得真好看!” “谢谢。” 小师父一噎,手指点到一人:“铁柱,来,跟她比划比划。” 被叫做“铁柱”的是个相貌秀丽的女孩子,留着齐耳短发,比唐火高出半个头,年龄应该差不了多少,却不是少儿组的人,唐火没见过。 小师父转头又对毫无实战经验的唐火说:“用你刚刚的动作,跟她打。” 打就打! 唐火率先发起了进攻,飞起来就是连环踢。 “铁柱”的反应也很快,连连后退,以手格挡,趁对方落地的瞬间,一个正踢下劈,砸在头上。 力量之大,唐火当即倒地。 K.O 她躺在地上,想不明白自己的三连踢一点效果都没有,而对方如此简单的一踢却有如此巨大的威力。 小师父说:“跆拳道不是dance,不是show!是power!” 说着,叫弟子举着两块较厚的功力板,一踢,断裂开来。 唐火吓傻了。 在道馆,唐火恍恍惚惚地觉得自己回到了“炫舞团”,在这个新环境里努力会被认可,不会有人骂她是猪脑袋、空花瓶,尽管她被ko了,身边的人也会安慰和鼓励。 “ko你的人是馆长的女儿,”比唐火早半年进来的小男生说道。 唐火脑海中浮现了不动如山的馆长:“居然给女儿取名字叫‘铁柱’!” 小男生赶紧做了个嘘声的动作:“人家叫苏言,‘铁柱’是师父们给取的外号,咱们矮一辈的千万别这么喊!” “怎么会矮一辈?”唐火不解,“她看上去跟我们大小差不多啊!” “馆长一般不会亲自带弟子,我们少儿组或新手班出来的会分给其他师父——也就是馆长的亲传弟子,苏言也是馆长教出来的,不就是师父辈?”小男生娓娓道来,“刚刚那个小师父叫周文修,他是馆长最小的徒弟,才16岁,黑带两段了,从去年开始就参加国际性比赛,得了好几个冠军,是我们星辰道馆的新牌面!” 另一个稍大点的女生凑过来说:“关键是人家长得帅啊!” “是吗?”唐火对此还没有概念,只觉得那个人凶得很。 女生惊呼道:“你不觉得他很像古惑仔吗?酷毙了!” “呃……” 第29章 “我们还是说说苏言吧!”唐火对ko她的人更感兴趣,“她多大了?” “11岁半,天生神力。”小男生悻悻,“你看到她的腰带没?红带加黑杠,黑带以下无敌手!” “要不是年龄没到,我早就去考黑带了!”苏言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走过来手搭在唐火的肩膀上,“妹儿,叫声师父,我罩你!” “可你是女孩子呀!”唐火想要把她的胳膊从自己的肩膀上挪开。 哪知苏言听了这话,一把将唐火横着举了起来:“别把‘女孩子’这三个字用在我身上!” 唐火吓得七荤八素,连声道:“我错了,你快放我下来!” “叫我什么?” “师父~” 身高1米5,气质1米8的苏言这才把唐火放下,摸摸头:“乖,不枉我等你这么多年!” “哈?” “我一直想要一个你这样的小徒弟!”苏言捏着她的脸,“像QQ糖一样,又甜又软!” 唐火一脸懵逼地看着眼前眉清目秀的女孩拍着胸脯道:“怎么样?从新手村出来后认我做师父,你就是我的首席大弟子了!” “你不得了了!” 说这句话的正是小师父周文修。 “当然不得了了,我可是咱星辰道馆的继承人,实力担当!”苏言不甘示弱,板正唐火的脑袋说,“你看这小脸,再过几年,就是咱馆的颜值担当,我们师徒二人……” 周文修给了她一个爆栗:“别做梦了,就你还想收徒?” “我怎么了我?”苏言气道,“我这就去跟我大爸说,我要定她了!” 周文修表示:“不好意思,我已经跟师父他老人家说好了,她是我的大弟子。” “周莽娃,我艹你妈!!” 苏言说着就是一个勾拳,两人不由分说地动起手来。 苏言当然不是周文修的对手,被当成小猫一样逗着玩,由于用力过猛,经常出了招收不回,最后嘭地一声惯倒在地。 唐火赶紧跑过去:“你还好吧?” 苏言像牛一样用鼻孔喷气,瞪着周文修,扬声道:“总有一天我要把你踩在脚下!” “我好期待哦。” 周文修说着拽着唐火:“走了,徒弟。” 唐火有点怕他,不住地回头,眼里含泪地看着地上瘫着的苏言。 苏言见了,捂着胸口大喊:“QQ糖是我的!周莽娃,你给我等着!” 从那以后,苏言天天都会去挑战周文修,后者也答应,只要能赢了他,就能把唐火带走。 唐火在魔鬼师父手下更是苦不堪言,周末全天训练,周一到周五每天下午放学也要到道馆报道,不教她招式,先扎半个小时的马步,再做深蹲、俯卧撑和仰卧起坐。 若不是有五年舞蹈训练,早散架了。 不过唐火仍旧浑身酸痛,累得像条狗,回家洗漱完毕,倒床就睡——倒治好了她的失眠。 第二天六点半准时醒来,元气满满地复活,换好运动装跟乔令仪一起去晨跑——不过唐火最佳的跑友是卢家的阿拉斯加犬,铁牛。 每天到了点,铁牛就在自家门外的草坪上等着唐火路过,然后与之赛跑。 一人一狗的追逐,别具喜感,引得行人纷纷侧目。 卢召洋醋味大发:“唐小妹,我家牛牛快成你的狗了,见你来了,蹦三丈高!” 可到底也没有把铁牛栓着,卢老爹甚至还很感谢唐火,阿拉斯加作为雪橇三兄弟之一,每天本就需要一定的运动量,否则会将多余的体力运用在抄家上。 有一位摄影师,在边取景拍日出时,远远地见一人一狗迎着朝阳跑来,当即按下了快门。 这张名为《晨曦》照片获得了某摄影大赛的第一名,小女孩儿和大狗狗的组合萌翻了众人。 此照片更是被多家杂志期刊所用,其中就包括了帝大附小给学生订阅的杂志《少年文摘》,还是作为封面。 “哎,卢召洋,你看这狗子好像你家那条,项圈都一毛一样!”卢召洋的前桌将杂志往后面传。 卢召洋因为个子高坐在最后一排,听前桌这么一说,垂眼一看:“你还别说,真像我家牛牛……等会儿,这就是牛牛!” 同桌道:“阿拉斯加不都一个样?” “不,这就是牛牛!” “你确定?” 卢召洋指着上面的女孩儿:“我确定这是我邻家的妹儿!” 四年级1班更是炸开了锅。 “这是唐猪吗?” “原来她长得这么好看?” “只是长得像吧?” 全班议论纷纷,几十双眼睛盯着角落里那个趴桌上睡觉的人,这时铃声响了,那人一个激灵坐起身来,比照片更立体精致的脸呈现在了大众视野里。 暑假过去两个多月了,唐火被晒黑的皮肤不知不觉间已恢复了白皙,脸颊上只有少许颜色浅淡的雀斑,不仅不影响美感,反而像电视上的欧美女孩儿——很是高级。 唐火打了个呵欠,这才发现全班都盯着她,她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王老师走进教室,将手里拿着的杂志往讲台上一扔,看着在摸自己脸的唐火,讥笑道:“唐火,你行啊,给人当模特就能挣钱了吧?靠脸吃饭还用得着读书?” 语毕,哄堂大笑。 长得好看又能怎样?还不是空花瓶! 平白被讽刺,唐火感到莫名其妙,从被冤枉不交作业起,她就对这个老师失望透了,此刻倒也并不是很气,拿语文书出来装装样子。 坐她左上角的曾大志,也是最喜欢捉弄唐火的男生——并不是为了讨好乔珂,而是纯粹地喜欢捉弄这个上学期期末新转来的女同学。 他也说不出这是一种什么感觉。 当即,曾大志从桌子底下抽出一本漫画书来放到唐火的桌上,趁对方还未反应过来赶紧举手:“报告,唐火在看漫画!” 班上同学都猜得到时怎么回事,等着看唐火在王老师的训斥下委屈巴巴地流眼泪。 哪知还没等王老师开口,唐火就生生地将漫画书撕成了两半:“王老师,继续上课不劳烦您动手。” 语毕,将之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内。 王老师早就懒得管她了,口头上教训两句,只是罚她站了一节课。 见唐火不卑不亢的模样,曾大志很是失望,之后在乔珂的提点下了才想起了其他法子。 * 柴雨还是会抽时间来附小看看唐火,聪明如他,哪怕只是简单地说几句话,也能发现唐火的改变。 简单地来说——唐果果回来了,开朗、阳光了起来。 又稍微和以前在嘉庆时不一样,具体哪里不同柴雨也说不准。 周四这天,柴雨一整天都有课,只有趁午休的时间来找唐火。他没有急着进教室,先在窗外窥视了一会儿,还真看到有人往唐火的饭盒里扔了一条毛毛虫。 又是上次那个叫曾大志的小胖子,看来上次只是吓唬一下,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柴雨正要进去教训那小子时,就见唐火只手将毛毛虫拈了起来——毛茸茸黑乎乎的虫子在她食指与拇指之间摇头摆尾。 “真可爱!” 唐火说着走到曾大志面前,将手里的虫子按在了他的脑门,碾扁,汁液顺着往下流。 曾大志这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大叫一声,伸手就要去擦却被唐火截住了手腕。 唐火笑眯眯地问:“我叫你擦了吗?” 曾大志不论怎么使劲就是挣脱不了,而另一只手刚伸过来就又被扣住了。 “擦吧!”唐火控制着他的双手往脸上糊,将死虫的汁液糊得满脸都是,包括他的嘴巴上。 见曾大志开始干呕了起来,唐火才甩开他的手:“要还有下次,就不是糊脸这么简单了,我非得要你吃下去不可!”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周围的七八个同学这才反应过来,纷纷道: “唐火,你太过分了!” “只是饭里被扔了虫子,用得着这样打击报复吗?” “好恶心啊!” 唐火一一看了过去,正要出声,余光瞟到了窗外的柴雨,刹那间,她脸上的恶魔般的气焰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纯良无害的花朵。 唐火吞了口唾液,走出教室,到了柴雨面前,磕磕盼盼地解释道:“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刚刚只是,只是被‘魔鬼’控制了身体。” “魔鬼?” 唐火喏喏道:“每次被人捉弄、欺负的时候,我心里的魔鬼就会蹦出来,想要干坏事。” 柴雨回想方才的情景,那时唐火脸上的表情跟乔珂神似。 这些天来,他分析前世唐火自杀的原因——最大的可能是长期被欺负,压抑的负面情绪得不到发泄,越积越多,陷入了绝望的泥沼,神经衰弱、抑郁,痛苦不堪之下,选择了自我了结,以此来解脱。 而现在唐火懂的反抗了,尽管有“受害者变施暴者”的可能,也好过郁结在心底得不到疏通的好。 于是柴雨说:“马太福音第五段说有人打你的右脸,连左脸也转过来由他打。有人想要拿你的里衣,连外衣也由他拿去。有人强逼你走一里路,你就同他走两里路,要爱你们的仇敌。” “是这样吗?”唐火很惭愧。 “你信耶稣?” “耶稣是谁?” “反正不是我,也不是你。”柴雨说,“把你的善良当懦弱的人,给他们点颜色瞧瞧!” 唐火紧皱的眉头舒展开来了:“好!” 第30章 唐火一进厕所的单间,门就被人从外面抵住了,怎么也推不开。 “谁在外面?” 她听到了水放在盆里的声音,蹲在地上,偏着头从门缝底下往外面看,四根凳子的腿,边上还有一双红色圆头皮鞋。 接着另一双白色短靴进入了视野,而后“哒”地两声似乎踩上了凳子。 联想之前接水的声音,唐火心里有了计较,她站起身来,退到墙壁,随即上前一步,猛地一个正踢,踹开了门。 同时伴随着凳子和人的倒地声,惊呼声、泼水声、胶盆落地声,百千齐发。 “原来外面有人啊,怎么也不应一声儿?”唐火故作惊讶地看着倒地上正龇牙咧嘴的两人,全身都被泼下来的水打湿了,狼狈不堪。 唐火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两人是乔珂最忠心的狗腿子:“呀,这不是夏薇薇和莫桑桑吗?果咩呐散~(对不起)” “唐火,敢搞我们,你死定了!” “对,我们要告诉老师,你往我们身上泼水!” 听两人这么说,唐火总算理会到何为“恶人先告状”,她直径从两人身边走了出去。此时正好打了预备铃,她们班主任兼数学老师从办公室出来,唐火赶紧喊道:“赵老师,不好了!” 赵老师见识唐火,眉头自然地拧了起来,唐火一直都有认真地听数学课,平时测试也能靠七八十分,计算题全对,只有文字太多的填空题和应用题才会丢分,她其实还是挺欣赏这个孩子。 不过上学期唐火考试作弊记了零分,让她班上数学考了倒数第一,害得她绩效比其他同事少了好几百块钱,好在上学年不评职称,影响没有王老师那么大。 后面又听说唐火能背40位数字,校长还专门找赵老师谈话,叫她在唐火身上多费点心,还推荐了一部《心灵捕手》。 赵老师心里直吐槽——还真把唐火当宝了?天才的妹妹就一定是天才了? “怎么了?”她还是走了过去。 唐火一副手足无措呶呶欲泣的样子说:“我刚刚在厕所里打不开门,就用力去撞,我不知道夏薇薇她们在外面……” 赵老师走进厕所,转角就看到了正彼此搀扶着从地上爬起来的两个女生,一地水渍,以及倒地上凳子和盆。 不用想也明白了这是一出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的戏,何况赵老师作为她们的班主任,平时多多少少还是看出了一些唐火遭排挤的端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联想到唐火衣服上经常出现的墨水,头发上的口香糖,她突然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你们三个,都到我办公室来!” 四年级1班的教室像是早晨的树枝头,小麻雀们叽叽喳喳地叫着。 “夏薇薇她们怎么还不回来?”乔珂身边的女生嘀咕着,“还等着看落汤鸡,哦不,落汤猪呢!” 乔珂看了眼它精致的樱花手表:“都十四分钟了,赵老师还没来,恐怕……” 正在这时,原本应该十分狼狈的唐火干爽整洁地站在了门口喊道:“曾大志,赵老师叫你去办公室。” 曾大志脸色惨白地起身:“唐火,你是不是告状了?” 全班三分之二的同学都排挤、欺负过唐火,一听这话瞬间就炸开了锅。 “不要脸,居然跟老师告状!” “就是,太坏了!” “阴险小人!” “卑鄙无耻!” 纵使承受能力再强,面对千夫所指时,唐火心里依旧很不是滋味,手脚都不住地打颤,忍着没有发作。 曾大志却尤为担心地走到乔珂桌班:“班长,这下怎么办?” 乔珂面上依旧挂着云淡风轻地微笑,一开口其他人都闭上了嘴巴,她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所有人听到:“不管她跟老师说了什么,全都是假的,我们从来没有做过对不起她的事情,就算被老师查出了点什么,终归是法不责众。” 众人心领神会,得意洋洋地笑着,看向唐火的目光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曾大志苍白的脸恢复了几丝血色,昂首挺胸地往教室外走去,路过唐火时,还做了个鬼脸,写着——你能拿我怎么样? 电光火石之间,那朝她“略略略”的舌头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抑或□□。 唐火的手眼镜蛇一样出击,拽住了曾大志的舌头,趁对方吃痛顺着她的手弯腰低头之际,膝盖朝着他的脸一顶。 嚎叫声响彻整栋教学楼,曾大志捂着口鼻,鲜血从他指缝中流出,混合着眼泪滴落在地上。 在全班都惊呆了的时候,乔珂却笑了,她推了推同桌:“快去告诉赵老师,唐火要把曾大志打死了。” “血……” 唐火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所以当老师问询赶来时,看到的是鼻孔里塞着卫生纸的曾大志正在踢倒地上的唐火,她赶紧冲上去制止。 曾大志回过神:“是唐火先打我的!” 同学们也纷纷附和:“对,唐火在装晕!” 赵老师捏了捏自己的晴明穴,将两人都送进了医务室,之后叫来了一些同学问话,他们都一口咬定是唐火平白无故地去打了曾大志。 赵老师带了他们这么多年,当然清楚曾大志一向都是班上最调皮的男孩子——这一致的口供更让人怀疑。 曾经赵老师在杂志上见过这么一个问题:一列行驶的火车,前方正确的轨道上有一群小朋友在玩耍,另一条废弃的轨道上有一个小朋友,如果你是司机会不会调转方向? 她没有想到自己也会面临这种两难问题,一边是她团结友爱的原班生,一边是品德不端、成绩又差的转学生。 真要追求公道,太难了。 最后的处理结果,依旧是叫来了双方家长,唐火家作为过错方赔付了医疗费,并以校内殴打同学为由记了一次过,全校通告处分。 柴雨知道这件事之后气炸了,拉着唐火要去找校长说理,唐火不肯去,她说:“爸爸不是一直教导我们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吗?我确实打了他啊……而且……” “而且?” “好爽!” 让唐火意外的是,乔令仪并没有像以往那些对她一顿批评教育,回家后反而说:“像那种混小子,来一个揍一个,你要打不过,老爸亲自出马!” 唐火突然觉得或许这个人没有她想象中那么讨厌? 不过这件事情过后,班上的同学多少对唐火有了几分忌惮,她也趁此照柴雨教那样宣称:“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大不了被开除,你们要是再敢惹我,头都打掉!” 依旧有不怕死的人来疯狂试探,例如经过唐火身边时往她身上甩墨水,被唐火逮住腕子,反手一别,那人哇哇直叫:“救命啊——” 再例如,有人伸脚想要绊倒唐火——唐火直接一脚踩了上去,见对方抱脚跳,她才道:“不好意思,我眼瞎。” * 放学后,乔家的司机会先把唐火送到道馆,等乔川下晚自习再顺路来接她。 所以唐火的晚餐要在道馆里解决,乔令仪另外给了生活费,跟着师父们一起吃,一大桌子人吃饭,十分热闹。 苏言使劲给唐火夹菜:“这个清蒸鱼可是我老爸的拿手好菜,快尝尝看!” “你爸爸做的?”唐火小心地瞥了眼对面那座“山”,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做饭的人。 这时,另一个身材高廋的男人端着盘子出来:“现卤现捞的鸡腿,一人一个。” 唐火见过他好几次,只是这一次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系着的围裙上,她奇怪道:“这些不都是那个叔叔做的吗?” “对呀,我老爸。”苏言啃着鸡腿说道。 “你老爸不是他吗?”唐火用筷子暗指对面身体强壮面露凶相的男人。 苏言满不在乎道:“那是我大爸,他才不会做饭呢!” “大爸?”唐火有些发懵,“是你爸爸的大哥?你大伯?” “不是。”苏言咬着鸡腿说,“他们都是我爸。” “你有两个爸爸?”唐火惊呆了,“那你也有两个妈妈啰?” “我没有妈妈。” “那你怎么来的?” “石头里蹦出来的。” “跟孙悟空一样?难怪你力气那么大!” 饭后,苏言帮着她老爸一起收拾桌子,装作毫不在意地问道:“我其实是你们从垃圾桶里捡的吧?” 在相貌上,苏言那内双的丹凤眼和她老爸一模一样,时而柔情,时而凛冽。 “真想知道?”老爸睨了她一眼。 苏言赶紧点头,她老爸问道:“还记得你奶奶吗?” “她不是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吗?”苏言说着,想到了一种可能,“我其实是奶奶生的?苏红兵,你是我哥!” 苏红兵给了她一脑崩儿:“没大没小!” 苏言捂着脑门儿道:“要不然你提奶奶干什么?” “我们苏家几代单传,你奶奶怕香火断在我这儿到了下面被祖宗责怪,花钱找了个女的,就有了你这只小猴子!”苏红兵三两句话说完,叹了口气。 苏言却道:“非得一男一女?那我以后跟唐火没法生啊,看来苏家的香火注定得断了!” 苏红兵的脸立马比锅底还要黑,一掌下去:“说啥呢?找抽?” 苏言理直气壮道:“我又不像你和大爸,倆男的,以后我肯定找女的——就是唐火那种的乖妹儿。” 苏红兵反手又是一掌:“你就是女的!” 苏言愣了愣:“我怎么不知道?” 第31章 苏红兵想起了苏言曾经拿一截管子跟馆里弟子一起站着撒尿的事情,开始认真地反思自己的教育。 他去场子里把苏言她大爸拉到一边:“强子,咱闺女要走入歧途了啊!” “咱啥时候有的闺女?” “李国强!NMD!”苏红兵抬手一巴掌,“就是你干的好事!成天把铁柱……呸!把苏言当儿子养,这下好了,她说以后要找女的过日子!” 李国强表示这锅他不背:“铁柱天天挨你的揍,早就皮实了!” “你非要拉她学跆拳道,成天跟男的混!” “你嫌难得洗就只给她买深色的衣服。” “嘿,你还给她买玩具汽车、遥控飞机!” “我那不是看你也想玩儿吗?” “我啥时候想……笑你个头!” 不远处的唐火看着再次坠落的遥控飞机,把手柄还给苏言:“我还是不会。” “笨蛋!看我的!” 苏言拿过手柄,一顿操作,遥控的直升飞机在屋内飞了起来,转来转去没有一次碰壁。 唐火不住地拍手:“你太厉害了!” 苏言“嘿嘿”地笑着,得意极了:“我是谁?星辰道馆的继承人!宇宙无敌超级大魔王!” “哇~” “你要是嫁给我的话,就是大魔王之妻,未来的馆长夫人!” “不了,我以后要嫁给柴雨。” 啪,飞机坠落。 苏言扔下手柄,逼近唐火:“柴雨是谁?他力气大吗?什么段位?” “他不练跆拳道的。” “那他练什么?散打?柔道?” “什么都不练,他喜欢读书。” “读书?”苏言满脸不屑,“是不是戴个眼镜,你们班上的……学习委员?” “不是我班上的,他上一年级。” “啥?小学还是初中?” “大学。” 苏言沉默了,半晌疯狂地摇唐火的胳膊:“给我醒醒,你特么个小学生,喜欢一个大学生?什么毛病?” “没毛病啊!” * 唐火10岁的生日就要到了,乔令仪本打算给她办一个盛大的生日宴,一直断了联系的唐露却来了电话,说要那天她要和女儿一起过。 于是到了那天,乔令仪比往常起得更早,晨跑后洗了澡,吹了个发型,换上一身昨天刚送来的定制款灰蓝色西装,衣橱里二十几条领带轮番试了一遍,没有一条合适的,他总觉得太过老气了。 “先生,试一试领结吧?”铃木翻出几只盒子打开,里面是各型各色的领结。 一一试了,这一次,乔令仪又觉得太过轻浮。 等唐火自个儿都收拾规矩了下来时,乔令仪还在纠结,甚至还转身问:“小火,你觉得爸爸系领带和领结,哪个更好?” 唐火终于知道她的臭美遗传谁了。 “都系上呗!”唐火极不负责地说。 铃木捂嘴偷笑,乔令仪却像是受到了启发,他摘掉领结,揭开衬衣最上面的口子,理了理领口,隐约能看到里面的锁骨窝,对着镜子摆了个‘醋’的pose。 唐火一口老血差点盆出来,捂着胸口走进饭厅,见正用餐的乔珂她说:“你有没有觉得你老爸是个骚包?” 乔珂最听不得有人说她爸爸的不是,顿时就炸毛了:“你才是骚包!” 唐火留着空气刘海,丸子头上别着两个毛球。身上穿着条藕粉色连衣冬裙,貂毛短装外套,再配一条珍珠毛衣项链,下身是深灰打底裤袜,穿着一双崭新的乳白色短靴。 铃木见了欢喜道:“小火,都是你自己搭配的吗?像小公主一样,真好看!” “没有啦,我就随便搭的,一般一般。” 唐火笑着坐下来,乔珂立马小声道:“我爸爸把你送到了,你就让他回来,听到了没?” “嗨,嗨~(是,是~)” * 约定碰面的地方是一家低调奢华的饭店,唐火被乔令仪牵着进去时,还以为进了鬼屋,所有落地窗全拉上了窗帘,光线昏暗,一个客人都没有。 他们被服务员引到了包间,里面除了餐桌,还有沙发、茶几和电视。 唐露就坐在沙发上,她穿着一条浅蓝色针织长裙,并拢的腿像美人鱼的尾巴,修长又性感。 “妈妈!” 唐火扑到“美人鱼”的怀里,激动得声音都在打颤,“我好想你啊~” 幸好唐露今天没有化眼妆,否则就被眼泪晕开了。 她的嘴角在笑,眼角又挂着泪珠,捧着唐火的小脸:“让妈妈好好看看。” 母女俩温存一阵,唐露美目一转,瞪着三步外的乔令仪:“你怎么还在这儿?” 乔令仪将外套挂在衣帽架上,在对面沙发上坐下:“当然是留下来给小火过生日,我是她爸爸。” 唐露转头问女儿:“你想让他留下吗?” 唐火想着乔珂近些日子来好像也没有跟她过不去,就摇头。 乔令仪似乎早料到如此,又道:“本来还说接柴家的儿子过来一起吃个午饭,小火不愿意我就回去了。” “嗯?”唐火伸长了脖子,“你是说可以接柴雨一起?” “柴雨?”唐露想了想,“你养父母家的孩子吗?他也在帝都?” 见唐火疯狂点头,唐露便对乔令仪道:“行了,去接他一起过来吧。” 乔令仪起身刚穿上外套,又表示:“小火,爸爸不知道柴雨的宿舍,一起去吧?” “好啊!” 唐火蹿了起来,回头又看看唐露:“妈妈,你也一起去吧~” “这……” “好不容易见一面,小火不想离开妈妈。” “好,一起去。” 乔令仪先一步牵起了唐火的小手,唐火又牵住了唐露,一家三口的感觉,似乎也不赖。 乔令仪亲自开车到了帝都大学三号门,也就是离附小最近的门,不过扇门走人不走车。 唐火阻止了乔令仪转头去一号门的想法,她说:“柴雨的宿舍离这里很近,我去叫他。” 唐露有些担心:“里面很大,迷路了怎么办?” “不会哦,我走过一遍的地方绝对不会迷路哒!”唐火信誓旦旦地说。 “就让小火去吧,她已经是大孩子了。”乔令仪道。 唐火嬉笑两声,开了车门跳了下去,一路小跑到柴雨的宿舍门口才发现一个问题——她居然把妈妈单独留在了乔大坏人身边! 瞬间脑补出羊入虎口的画面,不行,得赶快叫上柴雨回去,她要保护妈妈! 宿管阿姨正在打毛衣,余光里一团毛茸茸的小东西唰地一下打面前蹿了过去,她揉了揉眼,四下张望什么也没看到:“看花眼了?” 一路跑到514,唐火敲了敲门,半天,门开了,探出一个头来:“哇,哪儿来的这么乖的妹妹?” 唐火认出了他就是那天泡脚又打人的男生:“张志全哥哥你好,柴雨在吗?” 张志全眯缝着眼睛看了半天:“小耗子变成小白兔了?” 唐火不太喜欢这个欺负柴雨的人,往后退了半步:“柴雨在吗?” “上课去了。” “欸?”唐火不解,“你们一个班,不一起上课吗?” 张志全表示:“我们天元学院就没有人的课程跟别人一毛一样。” “啊~”唐火急哭了,“那怎么办?” 小姑娘含泪欲泣,楚楚可怜的模样,张志全见了慌忙道:“哎哎,你别哭,我,我带你去找他,成不?” “谢谢哥哥~” 张志全转身看了一眼柴雨书桌里面贴的课程表,带上钥匙,这才套上衣服出门。 宿舍楼下停靠了一片自行车,张志全找到了自己那辆,开锁,回头叫唐火坐上来。 唐火坐了上去,拉着张志全的衣服,十几分钟后到了目的地,她才明白为什么上个课需要骑自行车。 “柴雨学会骑自行车了吗?”唐火问。 张志全瞥了她一眼:“309的阶梯教室,不送。” “好的,谢谢哥哥。” 唐火上了三楼,竟然在过道里碰到了治疗她阅读障碍的家庭教师小李博士,左手拿着本书,右手拿着个保温杯,信步往前走。 好在小李博士个子不高,唐火几下就追了上去:“李老师!” 小李博士稳了稳差点跌下来的眼镜,诧异道:“小火?你怎么在这里?来找我的?” “不是,我找309.”唐火是个实诚孩子。 “309?”小李博士表示,“我也去309,一起?” “李老师也在这里上课吗?”唐火跟上他的脚步。 “嗯,我老板说他身体不舒服,叫我给代这学期的课,倒是你。”小李博士话头一转,“去309干什么?” “找我哥哥。” 小李博士佯装哭泣道:“我好伤心,都不是来找我,呜呜呜~” 那时为了接近戒备心极重的唐火,小李博士可谓花样百出,没脸没皮惯了。 309是一个大教室,学生坐得不是很满,一个个都翻书复习、预习着,就怕被“抽问狂魔”冷不丁地抽起来回答问题——还要记到平时成绩里面。 而今天,这个认真到令人发指的年轻老师屁股后面居然跟了个小萝莉? 是他妹妹吗?不对呀,遗传基因也不带这么偏的呀! “好可爱~” “又骗我生女儿!” “啊,我死了~” 第32章 小李博士把书和保温杯放讲桌上,边打开多媒体边道:“这个小妹妹就是我常提到的那个阅读障碍的学生,算是你们的师姐。” 噗—— 同学们吐了一口老血。 小李博士笑道:“小火,跟你的师弟师妹们打声招呼。” “你们好~” “小师姐好~” 唐火不好意思地笑笑,目光扫视一圈,总算在最后面靠近窗户的角落里发现了柴雨,对方也正托着下巴,睥视着她,眼神里强烈地写着“不要、不要过来!” “柴雨!” 唐火才不管那么多,噔噔噔地冲了过去,扑了个满怀。 柴雨心如死灰,被她身上的貂毛搔得鼻头一痒,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啊,他死了。” “好想死哦。” “抱抱我啊,小师姐~” 讲台上的小李博士干咳了两声,才止住了喧哗:“小火,你说的哥哥就是柴雨?” “李老师,我可以带他走吗?”唐火说,“妈妈还在校门口等我们,不快一点的话,她会被坏人欺负的!” 小李博士理不清她的逻辑直接道:“不行。” “李老师,你最好了~”唐火当众撒起娇,“我以后都会很听话的,求你了,老师。” 其他人并不知道唐火这句“听话”对于小李博士来讲意义有多么重大,唐火一直以来都不怎么配合他的治疗课程,然而这又是师祖交代的任务,关乎到他能不能毕业的问题,当下一听唐火这么说,赶紧追问:“真的?” “真的!” “好,你们走吧。” 于是柴雨稀里糊涂地就被唐火给拉走了,剩下的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们看着他们铁面无私的老师:“呵、男人!” 出了教学楼,柴雨才理清前后的因果关系:“意思是,要我去跟你父母吃饭?” 见唐火点头,柴雨转身就往回走:“不去。” 唐火拉住他防寒服上的帽子:“柴瓜瓜,你是不是把我生日搞忘了?” 今天农历十月二十五了? 柴雨心虚地缩了缩脖子,这个动作被唐火看到了,她气得按着他的背一通乱锤:“今天我十岁欸,你十岁的时候我把金猪猪砸了给你买乐高,你倒好!” 最近唐火的手劲大了好多,柴雨被锤得直咳嗽:“行了,行了,你要什么,我给你买还不成吗?” “谁稀罕啊!”唐火委屈得直哭,“你一个世界记忆大师还记不住我的生日,嘤嘤嘤,你心里根本就没有我,你不爱我了!” “说得好像爱过似的。”柴雨随口一说。 “柴瓜瓜!”唐火又气又委屈,“你不去算了,我再也不想看到你!” 说完,哭着往外面走,那哭声可谓惊天泣鬼神。 柴雨揉了揉凸凸直跳的太阳穴,正要追上去时,三楼的窗户探出一个个脑袋,大骂“牲口”,最后小李博士伸出头望下喊话:“柴雨,不给我哄好了,等着重修吧!” 柴雨彻底败下阵来,三两步追上去,拉过唐火的手:“好了,吃饭就吃饭,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唐火甩开他的手,她才没那么好哄呢! “祖宗!”柴雨拎起她的后颈,“十岁了,能不跟我闹小孩子脾气吗?” “你什么态度嘛~”唐火抽抽搭搭地说,“还凶我,呜呜呜……” “我还可以再凶一点,嗷~” “别咬我,啊!” 最后这事情的解决方案是柴雨对天发誓:“只要我活着一天,就绝不会把唐果的生日搞忘!” “那这次呢?”唐火不尽满意。 “这样吧。”柴雨擅长解决问题,“你说你爸妈在三号门,就你这小短腿走过去得四十分钟。我们可以去离这里最近的五号门,出去整条街都是针对帝大女学生开的,服装店、精品店、美妆店,你看上什么买什么,然后打个车去三号门,成不?” “成!” 然后柴雨错算了一点,针对女大学生的大部分店子并不适合儿童,好在唐火的衣服裙子从来都穿不完,对服装店并不热衷,就拉着柴雨进了美妆店。 “我要买口红!” 唐火对乔珂扔掉的那支口红一直耿耿于怀。 柴雨也没说不买,只道:“你看电视上试饭菜有没有毒用的都是银针,对吧?” “那又怎样?” 柴雨将摆出来的口红擦了点在卫生纸上,拉过唐火外套上的雕有精致花纹的纽扣擦了起来,并道:“你这个是银制的,效果跟银针一样。” 来回擦了好多下,柴雨展示带有口红的卫生纸,上面已经黑漆漆地一团了,像是被8B铅笔涂抹过。 “啊!变色了!”唐火惊呼,“有毒,口红有毒!” 唐火扯了一张纸照着柴雨的方法去试其他的口红。 一旁的店员都惊呆了,摸着自己的嘴唇道:“真,真有毒吗?” 柴雨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解释道:“口红里基本上都含硫,会和银产生化合反应,你把银针插鸡蛋黄里也会变黑,不一定就是有害。” “那……”店员看着努力想要找出“无毒口红”的唐火。 柴雨表示:“小娃娃擦什么口红,吓一吓她!” 无功而返的唐火只好拉着柴雨去逛精品店,买了两双手套,一双大的,一双小的。 “送给你的,快戴上试试!”唐火把大的那双往柴雨手上套,“你去年生过冻疮,今年早点戴手套就不会生了!” 柴雨看着这天蓝色针织手套,以及上面那颗卡通草莓,嫌弃道:“用我的钱买东西送给我?怎么想的?” “你有钱,你会给自己买吗?”唐火说,“等我有钱了,才不会像你这么小气,我会给你买很多很多东西,多得屋子都堆不下!” “哈?” “卢召洋说这叫‘包养’,柴雨,等我有钱了,就包养你!” 柴雨笑了,突然觉得手套上的那颗草莓也没那么幼稚,怪好看的。 两人打了车到了三号门,乔令仪倒没有责怪怎么耽搁了这么久,唐露和唐火不愿意坐副驾驶,就只有柴雨坐前面去。 唐火挨着妈妈坐在后面,敏锐地发现唐露的鱼骨辫有些松散,珍珠耳环也掉了一只,她正要问,车子就发动了。 唐露对着前面讲道:“柴雨,你好,我是唐火的母亲。这些年,给你们添麻烦了。” “还好。”柴雨头也不回地道。 “听小火说你在帝都大学念书?”唐露问,“我记得,你好像比小火大不了几岁。” 唐火插了一句:“他比我大三岁,还有两个多月就满十三了!” “真厉害!”唐露的语气很夸张,“哦!之前新闻里那个考进帝大的十二岁省状元就是你啊!” 柴雨只“嗯”了一声。 唐露消化了一会子信息,而后双手合十道:“如果我们你和我们家小火结婚的话,生出来的宝宝一定又聪明又漂亮!” 这……柴雨就忍不了了:“也有可能既不聪明又不漂亮。” “那就生两个!”唐露觉得这都不是事儿。 乔令仪忍不了了:“小火还只是个孩子!” 唐露也来劲了:“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想过以后要生两个,儿女双全。” “现在也还来来得及。”乔令仪说。 “是啊,来得及,只要不是跟你。”唐露怼了回去。 “我基因还差了吗?”乔令仪不服,“跟别人能生出小火这么乖的闺女?” “那倒也是。”唐露搂着乖女儿,“就当我十一年前跟你借的种好了。” “欢迎下次再来。” “滚!” 唐火抱着妈妈兼偶像,每个毛孔都散发着喜悦,而后贪心地想着……要是妈妈一直在身边就好了,怎样才能留在她身边呢? 嫁给乔大坏人? 这个疯狂的想法一冒出来,唐火就充满了罪恶感,拼命地压制下去。 可是就是那么奇怪,你越是暗示自己不去想,那个想法就不住地往外冒,以至于饭后,她跟着唐露进了洗手间,突然来了一句:“妈妈,你有可能嫁给爸爸吗?” 这段时间以来,管乔令仪叫爸爸叫习惯了,脱口就来。 唐露一边用粉扑补妆,一边道:“是他叫你问我的?” “不是。”唐火心虚道,“我只随便问问,妈妈你过得开心就好。” 唐露盖上粉扑盒子,拿出口红,唐火立马制止:“别涂,上面有毒!” “嗯?” 唐火将柴雨那套理论搬了过来,还扯了张卫生纸亲自试验,结果只变了一点灰色,她还是坚持道:“可能,可能这个不是很毒,妈妈你也不要涂。” “好,不涂。”唐露憋着笑,“小火真可爱。” 唐火眼泪却泛起了泪光:“妈妈,我们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唐露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眼眶一红:“不知道,不过妈妈向你保证,只要有机会一定来看小火。” “拉钩。” “拉钩。”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这家餐厅还有一个儿童游戏室,两个大人,一个少年,陪着一个儿童玩了大半个下午,就去包场看电影——花雨路主演的异国爱情片。 唐火挨着柴雨坐,两人看了一会儿,实在觉得无聊就在睡觉和溜出去的选项中选择了后者。 出来后,读雨机唐火终于有机会问:“柴雨,你想家了,对吗?” 第33章 明明是个问句,唐火的语气却更像是陈述事实。 柴雨怔住了,随即嘴硬道:“好男儿志在四方,现在才好嘞,没有佳姐的唠叨,也没有老柴的命令,随风奔跑,无拘无束。” 唐火也没有拆穿,只是自顾自道:“我也好想爸爸妈妈啊,以往每年生日都热热闹闹的,爷爷奶奶,大姨二姨,两个表哥,还有班上的朋友,一屋子的人给我唱生日歌……” “好想要一对翅膀,feel地一下从帝都飞回嘉庆~”唐火说着双臂作出飞行的模样,围着柴雨打圈圈。 柴雨被她转得头晕,不过那种郁结在心头的惆怅却渐渐地消散开来。来到帝都,柴雨屡屡受挫,家乡的思念,课业的繁重,室友的打压,解救不了唐火的无奈,如此种种都如同他寝室里穿过几轮了的衣服和袜子般堆积起来,压得他都快喘不过气来了。 归根结底,“天才”的光环之下,他还是一个十二岁半的孩子,第一次离开家独自生活,不会洗衣服,不会按时吃饭,也不懂得与平均大他六岁的室友相处,早上6点出寝室,晚上10点才回,像一头独来独往的狼。 看着唐火一点一点地站了起来,不得不说,对于柴雨来讲也是一种莫大的鼓舞——小家伙都在努力了,他还有什么资格懈怠? 晚餐过后,房间内的灯熄灭了,突如其来的一片漆黑,唐火惊呼一声:“停电了吗?” 这时,服务员推着餐车走进房间,餐车上放着一个粉色的蛋糕,上面有一只火烈鸟,在烛火的照耀下,羽毛上镶嵌的水钻无比闪亮。 后面跟着一群女仆装的服务员热情满满地唱着生日歌,另外还有两名身穿燕尾服的男士伴奏,一个拉小提琴,一个吹萨克斯。 乔令仪和唐露再恰如其分地拿出准备的生日礼物,会说话的机器猫和一条亲手织的围巾,烛光、音乐、礼物、爸爸妈妈还有柴雨,唐火许愿时想起了那句俗气的话——希望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要是刘佳妈妈、柴刚爸爸在就更好了,还有胡云星、风袅袅……哦,还有新交的朋友苏言! 勉强再算个卢召洋,至于乔珂、乔川、夏薇薇他们永远也不要出现才好! 爱憎分明的年纪,唐火如此期许着,转瞬间——不过切蛋糕的空儿,乔令仪的大头手机固执地响了起来,是家里的座机打来的,管家说大小姐失足掉进了游泳池,呛了水,昏迷不醒,正送往医院。 “乔珂肯定是故意的!”唐火脱口而出,“她最会演戏了!” 乔令仪看向唐火的眼里难掩诧异和失望,连唐露都吃惊地说:“小火,她再怎么也是你的姐姐,现在生命垂危,你怎么能说出这种话呢?” 顿时唐火的心头像吃了只苍蝇般难受,下意识地抱着柴雨的胳膊,横眉道:“你们心疼她,觉得她可怜,尽管去好了,反正我不去。” 乔令仪一个头两个大,只得打掉话叫司机看车来接唐火,他一个人去了医院。 留下来的唐露还不断地开解唐火叫她的心胸放宽阔一点,不要跟姐姐置气,话语里充斥着卑微的歉意,不管她知情与否,乔令仪在妻子孕期出轨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小火问我有没有可能进乔家,他一鳏夫,嫁给他合法合理,可是我心底始终有一个声音在说若真那样不就是‘小三上位’?”唐露搂着女儿,其实更像是吐露自己的心声,“我出身书香世家,儿时也算是衣食无忧,你外公是海外归来的留学生,大学教授,你外婆还是名作家的闺女,现在你的小学课本里一定还有你外曾祖父的文章。” “后来啊,不知道怎的,一夜之间父亲就成了罪人,锒铛入狱。母亲独自一人带着我讨生活,日子过得可真苦啊,那时候我还小,不懂事,缠着母亲问爸爸什么时候回家,回家的时候会不会给我带意大利的手工巧克力。可是,身子骨一向差的父亲在牢里没熬过两年就去了,他给家里寄的最后一封信里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待他沉冤得雪之日就带我和母亲去天山看美丽的雪莲……” “终于,父亲的案子得到了平反,收到传票的那一天,母亲穿上了她唯一没有变卖的真丝花呢旗袍,把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牵着我昂首阔步地上了法庭,她说露露,无论何时都不要低头,不要认输。只是回来后,母亲就病倒了。外祖父已去世好几年,舅舅和小姨早就移民国外,音信全无,没了娘家的接济,十三岁,我上初一,半工半读,端盘子,送报纸,发传单,赚些零散钱来补贴家用。” “很多次我都想辍学,可是母亲不许,说要是我没念大学她无颜在底下与父亲相见,当我拿到嘉庆高中的录取通知书时,母亲流着泪拉着我的手叫我无论如何都不要放弃学业,说完,就走了。” “我都忘了我是怎么在两天内处理好母亲的后事并找到招收短工的针织厂,整个暑假没日没夜地劳作才换来了高中一学期的学费。高中有晚自习,周末也要上课,根本抽不出时间找份零工来维持生计,开学头几天我只有靠食堂免费的白菜汤过活,饿疯了还捡过人家啃了一半的丢桌上的馒头。” “食堂管事的大叔见我实在可怜,就把学生打剩下的饭菜匀一些给我,不过小火,你要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没过多久,他就趁左右没人,摸我,占些便宜,话里话外的意思还想和我睡觉,这种事情我从初二就遇到过了,只有装听不懂,能蹭一顿是一顿。有次被他老婆看见了,囔得整个食堂都能听见,她骂我狐狸精,泼我一身的洗碗水,用扫把撵我滚,不准我再踏进食堂一步。” “这件事还闹得挺大的,我一下子在全校出了名,体育课的时候我班上一个家里有钱的男同学把我堵在操场的角落,说只要我把衣服撩起来给他看一下胸部就给我十块钱。十块钱啊,一个月的生活都有着落了,我几乎没带犹豫就照他的话做了。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原来钱这么好挣。” “后来有人把我介绍到歌厅,那里的钱更好赚,一个晚上唱几首歌,收的花篮分成比我起早贪黑的一个暑假还要多,大把的老板公子哥一掷千金只为私下和我见一面。很多同行都会跟客人走,我向来都严词拒绝,不过那种地方,怎么可能干净?一个得罪不起的大老板甩了几叠钱,非要我陪酒,我被灌了好几杯,脑袋晕晕乎乎地就被生拉硬拽地带了出去,要上车的时候我稍微有些清醒,奋力挣扎。” “也就是这个时候,他出现了,说人家姑娘不愿意就不要强人所难。可能是那晚的霓虹灯恰到好处的闪烁,我觉得眼前这个人英俊极了,像童话故事里的王子,奇幻故事里的勇者。我挣脱了大老板的咸猪手,跑到了他的身边,拉着他的袖口,叫他带我走。” “后来我们就在一起了,再后来就有了你,那个时候我才知道他是有家庭的人,才清醒过来——对我,不过是玩玩而已。恰好他在嘉庆这边的生意也处理完了,知道我有了身孕,给了一大笔钱叫我自己去处理干净。” “我一个人去了家小诊所,听前面的人说是伸进去一个铁钩把胚胎从子宫里硬生生地拽出来,我吓得半死,跑掉了。之后就到学校办理了休学,备孕、生产、哺乳,同时还要自学高中的课程,捧着课本也不管搞不搞得懂,翻来覆去地背。” “我在离家比较远的地方租了房子,对面那栋楼就是柴家,我观察了好久,柴爸爸是年轻有为的医生,柴妈妈刘佳也是我高中的音乐老师,她的为人我信得过,以前听她在办公室同其他老师聊天提到过若不是政策不允许她真想再生个女儿之类的话。” “小火,你可能觉得妈妈太残忍了,在你八个月大的时候就将你托付给了别人家,因为我知道一个没钱没势的单亲妈妈独自抚养一个孩子太难了。我也反思了自己,成长过程中父亲角色的缺席才会让我对大我十岁的乔令仪那般依恋,我希望你在一个健全的家庭中生长,有爱你的爸爸、妈妈和哥哥,拥有很多很多的爱,才不会随随便便被人骗。” “我永远记得母亲告诉我不要认输不要低头,在她去世,我被渣男甩,还有独自生产这些艰难的岁月里我就读尼采的‘任何不能杀死你的,都会使你更强大’。我把乔令仪给我的钱全部留给了你,再把老家的房子卖了,寄宿学校,一年后考上了帝都的戏剧学院。” “北上前的那个暑假,我就在你们小区对面的饭馆里打工,只为着,晚饭后的黄昏,柴家夫妇推着你出来散步时,看你一眼。你一定不知道,其实妈妈每一年都有回来偷偷地看你,只是不能与你相见,我最亲爱的女儿。” 第34章 生日过后没两周,迟钝如唐火发现了乔珂的变化,她将看到的这些告诉了柴雨:“乔珂上次溺水之后就变了,昨天商场送给我们衣服来,她要喜欢不要就是了,还说什么自己长得丑身材比例不好,配不上那些衣服。” 要不是唐火深知乔珂的本性,一定会被那卑微又可怜的模样所迷惑——就像乔大坏人一样,当即就叫人把衣服全部送走了,明明唐火穿着很好看的说。 柴雨边听边思索着,最后得出结论:“她变换战术了。” “哦?” “你想想看,她一直都站在你的对立面。”柴雨忖度道,“你是差等生,她就是优等生;你叛逆,她乖巧;你怯懦成人人喊打的小老鼠,她便是淑雅端庄的大小姐。” “那现在呢?” 柴雨食指点了点脑袋,叫她自己思考,见她眉毛皱成一团也得其解的模样,怒其不争道:“你现在强势起来了,相应的,她不就该装成弱者博取同情了吗?” “啊!”唐火跳了起来,“难怪,她每次那个样子都显得我好像很坏!” 尤其是在乔令仪面前,乔珂总是扮演处处为妹妹着想的好姐姐却惨遭嫌弃的可怜虫,惹得唐火被说了好几次,气不打一出来。 “柴雨,我该怎么办?”唐火问。 "A war." “战争?”唐火发现柴雨眼底就像以往碰到了难解的题一般燃了起来,她知道他动真格了,也只有柴雨才会把她的满腔牢骚认真以待,不由地抱紧柴雨的胳膊。 “哥,前些年你痴迷三国的时候不是还研究过兵法吗?”唐火好歹是跟着家人一起刷过好几遍《三国演义》的电视剧,脱口就来,“望先生指点一二。” “第一,硬刚。”柴雨说完又摇头道,“鉴于你比较情绪化,和她根本不在一个段位上,硬碰硬,更大可能会被她牵着鼻子走,倒时候就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此乃下策。” “嗯嗯,还有呢?” “第二,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她装弱,你就比她更弱。”柴雨鼓励道,“就拿出在家坑我的劲头来,准没错。” 唐火频频点头,撒娇、卖萌、装可怜是她的老本行了。 “乔珂小小年纪就悟出了随机应变的道理,知晓‘强而避之,卑而骄之,亲而离之’的道理。”柴雨见她眼神发懵,只道,“兵无常形,以诡诈为道,你还差得远呢。所以第三点,以不变应万变。日久见人心,她要真能装一辈子也算她的本事,唐果,记得咱柴家家训为人要……” “真诚!” “你始终要记得,就算乔家容不下你,你那巨星老妈不敢认你,还有我、老柴和佳姐。”柴雨大手抚在她的头顶,“你大可以有恃无恐。” 唐火脸上的浓雾散开,变得明亮剔透起来,眼睛弯成月牙的形状,骄傲地说:“就是嘛,那些花里胡哨的伎俩,才不屑呢!” 第35章 铃木发现大小姐自从上次小火生日落水醒来后就一直不大对劲,在家人面前装柔弱乖巧不说,对她都不再颐指气使了。 只是见惯了大户人家光鲜亮丽之下的腌臜龌龊,铃木已经有了一套自己的识人之术,平常的把戏一眼就能看穿。 她想起早间乔珂拿了便当出门后又折了回来,笑着问她:“铃木桑,你不会做损人不利己的事情,でしょう?(对吧?)” 铃木“欸”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面前这张微笑脸的眼中寒光乍现,迸发出了凛凛杀意,再细看时又恢复了温温吞吞人畜无害的姿态。 “她刚才是在威胁我?” 铃木心里也不太确定,在她看来大小姐再怎么使坏也都还处于小孩子打打闹闹的范畴,可是那个眼神里的恶意太过纯粹,直击心底,使得她双臂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 她想到了一个可能。 晚间,铃木为丈夫宽衣。丈夫铃木五郎是织田小姐的远房表哥,当初作为执事一起来到华国,多年来一直担任乔宅的管家,将宅邸打理得井井有条,深得主人家的信任。 织田小姐持有的合资股份全权交由他去打理,在小姐去世之后,铃木五郎更是挂名管家,实则更多的时间是待在公司,身居要职。 铃木挨着丈夫躺下,看着他虽添皱纹却仍英俊的脸庞,经岁月的沉淀,像极了窖藏的好酒,愈久弥香。 在她的家乡,这一定是援·交·妹最爱的“帅大叔”。 铃木打小就知道自己生了一张平庸的脸,年轻时干瘦的身材又随着年龄的增长愈发臃肿,她想若不是那个秘密,她永远也嫁不了如此优秀的男人。 一表人才不说,还是京都大学经济学部毕业的高材生,而她不过是织田财团的家仆之女,跟着小姐念了几年书,从小就只能有羡慕的眼光看着少爷小姐们谈天说地。 铃木12岁起就成为了织田小姐的贴身女佣,负责她的衣食住行,而小姐脾气向来不好,动辄就是谩骂。有一次五郎来做客,铃木端着茶水撞到了他的身上被小姐骂得无地自容,幸得五郎替她说了好话,那时铃木就觉得表少爷真是一个温柔的人呢。 情窦初开的年纪,铃木不自觉地开始留意起这位来自北海道的少年,知道他家道中落,父亲自杀,母亲改嫁,带着仅有的一点遗产来东京投靠表亲。 他不过是家主亡妻表姐的儿子,随便在偏房分了间屋子,甚至没有让他跟本家子弟一起上私立中学,他心气高,哪怕后来那些私立大学用高额奖学金为条件,也毅然选择了国立的京都大学。 毕业后铃木五郎进入了织田财团工作,却一直没有得到重视。后来织田集团的企业想要进军华国,与当时未能转型升级、濒临破产的乔氏合资,为了加强彼此间的亲密合作,双方社长竟采用了联姻这种古老的方式。 铃木作为“陪嫁丫鬟”跟着小姐到了华国乔家,让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一向不得志的表少爷也一起来了,还是作为执事的身份。 她又惊又喜,她的年少时朦胧的情愫全部都陷入了这份可望而不可即的暗恋里,哪怕他根本就看不到她,只要一想到在这异国他乡还有他相伴,足矣。 与受过培训的织田小姐不同,铃木对中文一窍不通,初到华国的头一年只要两人一起做事,五郎就会教她中文,一如既往的温柔,每每都让她脸红心跳不已。 后来她撞破了一件惊天大秘密,织田小姐想要杀她灭口,是五郎一手拦下,并转头向她求婚……她除了答应似乎别无选择,像她那样的人,呆板、无趣、平庸,她自己都瞧不上自己,嫁给五郎,是她赚了。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已不再是那个缺爱到一个温暖的微笑,几句情话就如获至宝的小姑娘了。 尤其是在失去了她的女儿momoko之后,铃木能感觉到自己已心如死灰,行尸走肉地活着,得过且过。 直到唐火的到来,看着她在乔家孤立无援,被兄妹俩欺负,举步维艰,铃木就想到了自己和那未出世的孩子,她才发现自己早已麻木的心还会痛。 近来,唐火开朗了起来,脸上多了笑容,像个小太阳一样温暖人心——她那种不服输的劲头,不知不觉间感染到了铃木,使得她的灼烧成死灰般的心又重新燃了起来。 唐火生日那天乔令仪不在,铃木收拾完餐桌,找到了在庭院闲情散步的丈夫说:“我们得谈谈。” 在此之前,铃木都不记得他们夫妻之间多久没有说过话了,同床异梦,连行房都只像是例行公事。 “先生,请和我离婚。”铃木用日语说,“原谅我再也不能忍受这虚伪的夫妻关系了,请务必把我的姓氏还给我,拜托了。” 铃木五郎有些诧异:“你脑袋烧糊涂了?” “再没有比现在更清醒的时刻了,往后的日子,我只愿回到故土过清静平淡的生活。”铃木目光中带着几许哀求,“先生,让我走吧。我会把所有的事情烂在肚子里,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兄妹俩是织田小姐和您的亲骨肉。” 铃木五郎目光一沉,随即弯了弯嘴角,带着似喜非喜的笑意道:“美奈子,你长大了,也会威胁人了。” “对不起,我……”美奈子双手捂着脸,声音哽塞,“小桃,小桃已经7个月大了,她还没来得及看看这个世界,就死了,我的孩子死了,你还要让我照顾你们的孩子,我做不到……求你,铃木先生,求你让我走。” 铃木五郎拉开她捂脸的手,看着泪流满面的她,质问道:“你不是口口声声说爱我吗?你不是什么都愿意为我去做吗?这么多年都过了,现在你跟我说你受不了了,晚了!” “你杀了我吧,五郎。”她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哭声,双膝跪地,双手合十,苦苦哀求着,“再这样下去,我会疯掉的,让我走,求你。” 铃木五郎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半晌,见她情绪稍微平静了些,才跪坐下来,捧着她的脸,用拇指擦拭着她眼角的泪渍,声音像羊毛般柔软:“我答应了惠美要守护两个孩子平安长大,还有八年,等大小姐满了十八岁,我就带你回国,听说国内已经有了试管婴儿的先例,到时候我们在海边买一栋房子,要一个自己的孩子,好不好,老婆?” “你又在骗我……”美奈子嘴上说着,依旧投入了男人的怀抱,“五郎,你期许的未来,我姑且再信最后一次。” 第36章 晚饭后,乔川就钻会自己的房间,今天一兄弟贼兮兮地借了他两盘光碟,最近这种光碟在他们初中暗地流通,好像谁没看过就就是落伍,就是“不行”。 年前他以学习为由购置了一台电脑,这个年代的“大头”电脑就算联了网也没什么好玩的,乔川几乎把它用成了放光盘的影碟机。 放入光盘,点开里面的视频,一男一女,两人看上去二十好几了却穿着高中生制服,一点一点的抽丝剥茧,开始单一的动作,两人说的是日语,女的说:“欧尼桑,亚麻跌”,男的讲:“难得爸妈不在家,我们可以玩一天。” 乔川第一次看这种动作片,受不了,顿时血脉偾张,燥热不已。 他感觉到了身体的变化,正要查看时,响起了敲门声:“欧尼桑,saki进来了哦。” 乔川一个哆嗦,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掉插头,电脑黑屏之际乔珂推门而入,他暗自松口气之余又有些气愤:“以后别随随便便进我房间!” “欧尼桑?” “叫我哥!” 乔珂不明就里,想着今天有正事要议,也就懒得计较:“你知道那天saki是怎么落水的吗?” “你不就是想破坏那对狗男女的约会吗?”乔川当然知道他妹妹打什么主意。 “你忘了saki最怕水了?”乔珂说,“让爸爸回家的方法那么多,就算是把房子烧了saki也绝不会跳水。” “所以,你真是一不小心掉下去的?”乔川很意外。 乔珂将头探出门外,确定没有人后关门反锁,这才压低声音道:“当时saki在庭院的树后面听到了一个大秘密,吓得七荤八素,才掉进了泳池。” 乔川见她这般谨慎,也不得不重视起来:“什么秘密?” “saki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他们说得跟真的一样……” “哪个他们?”乔川想了想,“铃木两口子?” 乔珂点头道:“他们说,saki和欧尼桑是铃木先生和妈妈的孩子。” 乔川一听就乐了:“你是傻叉吗?这种鬼话也信?” “saki起初也不信,可是……”乔珂的圆脸揪成团,“溺水的时候,一些记忆涌了出来,saki很小的时候——还没学会走路,妈妈把我放到了一边,和铃木先生抱在一起,现在想起了才知道他们是在……” “你记岔了吧?”乔川还是不信,“肯定是妈妈和老爸,你那么小怎么记得清?” “不会错的,妈妈喊那个人‘欧尼酱’!还说爸爸出差去了不会回来。” 妈妈在世时一直管铃木先生叫欧尼酱,知道是妈妈的远房表哥,当时都无人觉得不妥。 方才影片的画面自动在乔川脑海中播放起来,为了掩饰脸红,他猛一捶地,大呼:“畜生!我要宰了他!” “欧尼桑,请你冷静一点。”乔珂按住哥哥的手,“你想想看,妈妈和爸爸一直不合,从saki有记忆起就在分房睡,平时没说过几句话,他们之间唯一的联系就是我们,要是爸爸知道了我们身世,他一定会毫不留情地把我们赶走,把唐火的妈妈接进来。” “纱希你这么说我更觉得全都是你编的,”乔川冷静了一下,“太离谱了。” 第37章 “这事情太诡异了,”乔川并不听信妹妹的一面之词,“我听着更像铃木两口子的阴谋,那个铃木五郎就不像个好东西。” “万一是真的呢?”乔珂面带忧虑,“电视里面也说男人最痛恨女人的不贞,何况是爸爸很信赖的铃木先生,要是真的,我们就完了。” 乔川拍案而起:“走,去找真相。” 兄妹俩来到了他们母亲的房间,里面的陈设还和母亲在世时别无二致,铃木美奈子每周都会进来打扫,乔珂摸了一把梳妆台,一尘不染。 “雪过留痕,雁过留声,要是他们两个真勾搭在一块儿,铁定有证据。” 乔川翻箱倒柜,乔珂负责将翻乱的东西复原,把能翻找的地方都找了,连书架上的书都一页一页地翻过,没有找到任何能实锤的物证。 于是乔川下结论道:“你想多了。” 并且还特意叮嘱:“以后少拿这种捕风捉影的事情来烦我,还有,别随随便便就进我房间。” 乔珂正要跟着出去时,余光却瞟到了床头柜,上面放着一个直径八厘米的水晶球,里面模拟着海底世界,中央漂浮着一块海绵。 电光火石之间,乔珂突然想起了有一次跟着母亲回外公家省亲时,听人提起过的一件事。 “桥渡麻呆!”她叫乔川等一下,“欧尼桑可还记得在岛国,海绵作为爱情忠贞的象征?” “有吗?”乔川向来觉得只有小女孩才对这种事情上心。 “嗯,saki听外公家的老仆说过,海绵里面常常会钻进去一些成对的雌雄小虾,海绵为它们停供养料,长大了就出不来了,一直到死都困在里面,偕老同穴,至死不渝。” 乔川听她这么说,拿过水晶球仔细瞧着,就差没数“海底”上金沙的数目,他耸耸肩:“这又能说明什么?” 乔珂心思比兄长缜密,若有所思道:“saki只是觉得爸爸对妈妈一向冷淡,每次妈妈的生日都是叫秘书去买珠宝首饰打发,这个应该不是爸爸送的。从saki有记忆起就一直摆放在妈妈的床头,说明对妈妈来说,它非常重要。” “别说你,在我的印象里,这玩意儿就一直摆在这儿。”乔川说着将水晶球连着底座摇晃了起来,底层的金沙荡了起来,里面像是刮起了金色的暴风雨。 乔珂却叫了起来:“底下有字!” 原来金沙下面有一排白色的字——えみ&でろ “emi and go ro……”日语更好的乔珂读了出来。 “惠美和五郎?” 乔川手一抖,水晶球掉了下去被眼疾手快的乔珂接住了,相比兄长的震惊,她的表情要镇定得多,乖顺的眉眼间平添了一丝阴戾,将水晶球藏进宽大的家居和服的袖子里,她道:“欧尼桑,知道这件事情的,除了你我就只有铃木家的。” 乔川还陷入震惊之中久久无法回神,更没有听进妹妹的话,兀自道:“本来以为乔令仪已经婚内出轨已经够混账了,我还一直为妈妈打抱不平,跟自己表哥?她才是最混账的!” 他又想到自己的年龄,算下来,织田惠美刚同乔令仪结婚就怀上了,说不定还是婚前就同铃木五郎厮混…… 乔川只觉得一阵恶寒,心理引起了生理不适,胃痉挛,干呕了起来。 乔珂见此,心一凉,知道哥哥是靠不住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这个大她接近四岁的哥哥作为长子,四岁以前一直都是家里备受宠爱的小霸王,就算是妹妹出生后依旧最得母亲喜爱。 “欧尼桑,妈妈生前最喜欢你了,有一次你在学校打架,爸爸用皮带抽你,妈妈当时已经病入膏肓了还冲过来护着你。”乔珂轻声地诉说着,“saki是倒着生出来的,妈妈难产大出血差点死掉,后来身体就越来越不好了,都是saki的错,妈妈不喜欢saki,saki能够理解。” “可是,欧尼桑,不管妈妈做了什么,她永远是我们的妈妈,她一定是爱惨了铃木先生,才会做出那样的事情来,不然也不会有你。”乔珂替哥哥顺气,“逝者为大,原谅妈妈吧……” “闭嘴!” 乔川怒吼一声,捂着脸跑了出去。 房间内,乔珂沿着床坐在地上,双手握紧水晶球,喃喃自语:“溺水的时候,我还想起了另一件事情,为什么我那么怕水呢?因为那个老实巴交、唯唯诺诺的铃木桑曾经把我按在澡盆里,她说‘我的女儿死了,你们的女儿更该死’。” “要不是门外响起了爸爸的声音,我可能就真的被她淹死了。” “爸爸,只有爸爸,saki不会让!” 第38章 总体来说唐火是一个说到做到的孩子,上次答应了小李博士以后会好好配合他的课程后,她就一直很听话,按要求去做。 由此小李博士才发现唐火阅读障碍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严重,一番追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早在几年前柴雨就一直在做他这个工作。 研究过大量素材的小李博士知道,其实阅读障碍症患者很多都不仅仅是阅读上的障碍,还有认知力、记忆力、理解力、手眼协调能力等诸多方面,说白了就是智商问题。而柴雨这些年来也并不急切地要让唐火认识多少字,着重培养她的记忆力、计算力和手眼协调的能力,还练得一手好字,熟悉字体结构和笔画规则,就算不认识也写得来。 在此基础上,小李博士的工作就要简单得多了。 有次在帝大上课,下来后他问柴雨:“你小子选这门课该不会是为了小唐吧?” 柴雨表示:“要早晓得你是她的家庭老师,鬼才来。” “能得到天才的认可,老师很高兴。”小李博士拍拍他的肩膀,“你前天做得很好,剩下的就交给我吧。” 柴雨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下学期就别来了。”小李博士语重心长道,“是天才就去搞理工,别来跟我们这些社科庸人抢饭碗!” 柴雨悻悻:“嘛,真正的天才从不偏科,何况我对人类社会也挺感兴趣的。” “滚犊子!” 之后小李博士在给唐火上课时,好奇心使然问了一句:“小火,你哥平时看些什么书?” “我不知道,”唐火挠挠头,“他每天睡觉前一定会看书,就像这样……” 说着唐火在本子上停顿几秒翻下一页,停两秒,又翻一页。 小李博士扶额:“他这是看书?分明是照相!” “你要是问,他还能一字不差地背出来。”唐火回忆道,“我们家每个人在市图书馆办卡,就是为了方便柴雨拿去用。有一年图书馆要给借书最多的三个人颁奖,结果我们家四个人并列第一!” 唐火想起这事儿就忍不住笑:“后面馆长知道了真相,就给柴雨专门弄了一张黑卡,可以随便借。” 小李博士啧啧称奇,叹息道:“所以啊,小火,书籍是人类进步的阶梯,来,这个字怎么读?” “……” 经过上次“血的教训”后,没有人敢明着跟唐火硬刚了,女同学都在背后管她叫“贝利尔女王”。 “喂,唐火!”坐在边上的曾大志用笔头敲了一下唐火的胳膊,他现在是全班唯一一个敢正面叫板唐火的人了,“知不知道她们在背后怎么叫你?” “女王啊,我早就听到了。”唐火托腮道,“以前的同学都叫我‘公主’‘仙女’,‘女王’好像更高级一点。” “哈哈哈哈……”曾大志习惯性讥笑,“还公主?仙女?你好意思吗你?” 唐火依旧保持托腮的动作,水灵灵的桃花眼眨了眨,她白得发光的皮肤,在眼睛周围形成了天然的粉晕,翘而浓密的睫毛形成的扇面像蝴蝶的翅膀,煽动两下,似有抖落的鳞粉星星点点地漂浮着。 曾大志看呆了,他想起了唐火刚转来的那一天,由于乔珂提前打了招呼,他以为“狐狸精的女儿”一定也是妖怪,当她把掉下的撮箕从头上拿开,明明灰头土脸的,头发上还挂着纸屑,他还是觉得她整个人都在发光。 哪怕后面摔了一跤,哭了起来,就像是带露水的花儿,曾大志觉得好看极了,以至于后面就变着法地欺负她。 “哎,曾大志!”唐火拿自己的带着皇冠的签字笔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你傻了?” 曾大志回过神,抬手就要打回去,指尖碰到对方额头的一瞬间又立马收了回来,不自然地别过头:“你才傻!” “呀,你这个样子跟我一个朋友好像!”唐火惊呼。 “哪个?” “胡云星,我跟他从幼儿班起就是最好的朋友了。”提起老友唐火不由弯起了嘴角,“你刚刚的神情跟他简直一模一样!” 曾大志却再次怔住了,这还是唐火第一次对她笑——他不知道怎么形容,总之笑起来比哭好看,好看一百倍! 他还没看够,唐火的嘴角往下了,那笑容似昙花一现。 “胡云星肯定恨死我了,我都没机会跟他说我要走了。”唐火丧着一张脸,“你说得对,我才傻。” 想起在嘉庆的众星拱月的快乐时光,在对比现在被全校孤立的狼狈不堪,唐火就无比难过,她现在就盼着长大,长大了嫁给柴雨,回到嘉庆。 可是,长大,还有好久好久的。 曾大志见唐火鼻头红红的眼里有了雾气,好像要哭了,他僵着脖子问:“你还好吧?你别哭啊你?” 唐火憋着眼泪问道:“曾大志,你们真的那么讨厌我吗?” 曾大志挠挠头:“也、也不是那么讨厌。” “那为什么没有人愿意和我做朋友?”唐火从小就喜欢和人待在一起,上厕所都一定邀前后的女同学一起的那种,到了这所学校,被欺负她还能忍受,可是被孤立是真的……太难过了。 曾大志不知道怎么回答,唐火又问:“是因为乔珂吗?你们这么怕她?” “嘁、”曾大志不以为然,“假仁假义的,我怕她?笑话!” “我不信,你就是怕她!” “狗屁!” “那你证明给我看。” “说吧,怎么证明?” 唐火无比真诚地说:“比如,跟我做朋友。” “……”曾大志往后一仰,“你你你、哪儿有这样的?” “不敢了吧?”唐火轻蔑一笑,“你就是怕她!” 曾大志像是受到了奇耻大辱,拍案而起,教室内的早读声瞬间哑然,全班同学都盯着他,只见他竖起眉毛扯着嗓子道:“以后,唐火就是我曾大志的朋友了!” 众人都发出了不可置信的声音,这两人前不久不是才掐了架吗? 夏薇薇更是察觉不妙,低声在专心看书的乔珂耳边说:“珂珂,唐火收买了曾大志就相当于收买了全班的男生,怎么办?” 乔珂道:“这是迟早的事,你急也没用。” 第39章 “然后呢?曾大志当着全班的面说要跟你做朋友,然后呢?” 两个小姑娘背对背,手挽手,轮番弯腰,拉伸腰背的同时还不忘唠几句。 “柴雨说的擒贼先擒王,我们班明面上的老大是乔珂,全班女生和一些男生都很听她的话。”唐火话音一转,“其实大部分男生都跟曾大志是一派的,他胆子最大,天不怕地不怕,我们学校的校长就是他大舅!更夸张的是他还有三个舅舅,二舅是大官,三舅是大老板,小舅居然是个飞行员。” “这一家人的基因!”苏言咋舌后又不由好奇道,“他爸妈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唐火想了想,“上学期期末和这学期开学的家长会我也只看到他妈妈,烫了个卷发,穿着花裙子,胖胖的。” “很正常,我听人说女人生了孩子就会长胖。”苏言猛一弯腰,背上的唐火双脚离地,整个人都要倒栽下去了,连连惊叫。 苏言直起腰放她下来,松开挽着的胳膊,往唐火的腰上掐了掐:“就算你以后生了娃胖得像头猪,肯定也是猪里面最靓的崽。” “……” 见唐火满脸写着不高兴,苏言哈哈大笑,拍在她的肩头:“走,师叔陪你练几招。” 扎了三个月的马步,唐火的下盘要稳当得多了,结合适当的力量训练,现在她在苏言的手底也能过好些招了,虽然还是没摆脱“绣花枕头”的头衔,至少也不再是一踢就碎的“花瓶”了,偶尔有几下还能让对手有“吃痛感”。 “不错嘛,糖糖。”苏言扭动着自己被踢中的肩头,“你的天赋差点就赶上我了!” 苏言不愿意承认的是,她曾听见她大爸李国强跟唐火的师父周文修千叮咛万嘱咐,说那孩子要放金庸的世界里就是武学奇才,按现在的话来说身体的协调性和柔韧性非常好,小脑高度发达,不管多难的动作看一遍就会,甚至做得更夸张一点。 李国强叫周文修好好带,欲速则不达,要徐徐图之,千万不要揠苗助长。 “唐火,过来。” 唐火回头看到不远处的周文修,打了个战栗,跟苏言说了声“我去了哦”,转身小跑过去,仰头望着一米七七的师父。 “师父,强叔不是说你要准备市里中小学冬季运动会的表演赛吗?” 周文修除了跟苏言打嘴仗,平时话很少,作为武馆的排面和年龄最小的师父,端足了高冷的架子,此刻抄起手呵斥道:“今天的功课够数了?” “20个俯卧撑,20个仰卧起坐,20个深蹲,跑步5公里,都够数了。”唐火掰着手指数。 周文修审视着她:“看来你已经适应下来了,要突破自我,从今天起增加到30个。” 唐火“哦”了一声,又歪头问道:“师父,是不是等我增加到了一百,就能跟你一样强了?” 说着,嘟嘟樱桃小嘴,眨巴自己的卡姿兰大眼睛。 周文修睨了她一眼:“这么可爱的女娃娃,踢一脚应该会哭很久吧?” 唐火脸都吓绿了,赶紧跑路。 吃过晚饭后,唐火像往常一样挨着苏言做家庭作业,咬着笔头盯着最后那两道思考题半天了。 苏言瞄了一眼,尽管她已经上六年级了也搞不明白,坦言道:“你们附小的题也太难了吧!我敢保证我们班的数学课代表都做不来!” “我们班上大部分的同学都做得来,上学期平均分96,其他班都是98、99,就因为我考鸭蛋拉了两分,让班级垫底了。” 唐火看了看手腕上的卡通电子表,想着司机也该接了下晚自习的乔川过来了,干脆搁下笔,收拾自己的小书包。 “我回去问问乔珂好了,她是学校奥数队的,这题肯定难不倒她。” 苏言撇嘴道:“你不是说她最近奇奇怪怪的,都难得整你了吗?” “对呀,你说她是不是转性了?”唐火双手合十,“说不定以后能跟我和平相处了呢!” “做梦!”苏言一巴掌拍到她的脑门儿,“我看她是在憋大招,你最好小心点!” “柴雨说了,对付乔珂要以不变应万变,再说了,我现在才不怕她呢!”唐火说着撩起袖子,展示了一下自己胳膊上的二两肌肉。 “完全不够看!” 苏言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她手按了下去,“也就唬一下你们附小的那些书呆子,要是到了我们励志还敢这么拽,门牙打掉!” “励志?”唐火惊叫道,“和我们只隔了两条街那个学校?原来你和师父一样都是励志的?” 说着又好像明了般点头:“难怪,老师说励志里面的学生都很凶,成绩不好,全靠练体育提高升学率……” “差不多吧,我们学校前身就是帝都体育大学的附属中学。” “可是你不是读小学吗?” “十二年一贯制懂不?”苏言白眼道,“就是小学、初中、高中都在一起。就像你在帝大附属小学,只要成绩不太拉跨就能直接升上帝大附中,一个道理。” “这样啊~”唐火似懂非懂地点头,“你们励志真的那么吓人吗?里面的学生动不动就打架?” “小打小闹,年轻人嘛,很正常的。” 唐火“哦”了一声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说:“我们班有两个小男生回家的时候被你们励志的抢了零花钱,还威胁他们每周都要‘上贡’,不然就打得妈都不认识。” 苏言皱着每天想了想:“可能是B班那几头蠢驴,他们说要弄点钱去买《灌篮高手》的典藏版,我明天去问问。” 不知道苏言到底问了没有,可是第二天两个被勒索的小男生战战兢兢地找曾大志商量对策。 一个道:“这已经是第三回了,我……我不想给,曾大,你想个办法啊!” 另一个也道:“曾大,你也知道,我零花钱很少,还想攒着买新出的奥特曼,再这样下去一辈子都买不起……” 见曾大志默不作声,两人急了:“曾大,你倒是说句话啊?” 一旁的唐火来了一句:“曾大是在想战略,他跟我说的放学跟你们一起走!” “我什么时候……”曾大志脱口而出半句,见到俩小弟“活过来”一脸希冀地望着自己,又把话吞了进去,“对,放学等我,让他们好看!” “不愧是曾大!” 等这两人走了后,曾大志恶狠狠地瞪着给他揽事的唐火:“你知不知道我小舅这几天休假?我要闯祸,就死定了!” 唐火充耳不闻,慢悠悠地哼起了歌谣:“白龙马,蹄朝西,驮着唐三藏跟着仨徒弟,西天取经上大路……” “师徒四个斩妖斗魔同心合力,邪恶打不过正义!”唐火唱完了,见曾大志脸色铁青,慷慨道,“我们是正义的伙伴,又不是闯祸精!” “说得简单,有本事你跟我们一起啊!” “一起就一起。” 第40章 曾大志和俩小弟一出校门就被人盯住了,他借着旁边建筑的反光玻璃偷瞄着尾随其后的两人——他们真的是励志小学的吗?这身高都接近一米七了! “是中学生吧?”曾大志悄声问,打起了退堂鼓。 “不,是六年级的。” “没事,曾大,他们只比你高一个头!” 曾大志的心里苦,想起了一放学就坐私家车走了的唐火,真是太狡猾了! 他们没走出多远,到了人比较少的巷子,尾随在三米后的人出声了:“走哪儿去呀这是?” 三人一个激灵站住了,俩小弟直接把曾大志推了出去,还小声喊道:“曾大,加油!” 曾大志心跳如擂鼓,抬头看着面前这两个“小学生”,不知是不是羽绒服的关系,身高一米七不说,体格还格外壮硕,两人斗留着板寸头,看上去十分精干,能“一拳一个小朋友”的那种。 “你你你……”曾大志舌头都打结了,“你们这样是不对的,是……是强盗行为!” 俩大高个儿相视一笑,居高临下道:“咋地?你就是那俩熊崽子搬来的救兵?” “我、我小舅是开战斗机的!”曾大志下意识地要搬出他心中最厉害的人,“你们要是敢打我,小舅把你们房子给轰平了!” “哈哈哈哈……”两人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开战斗机就了不起了?我还开火箭哩!” 另一个跟道:“我开高达!” 等两人笑够了,便伸出手来:“多一个人上贡也不错,拿来吧!” 曾大志到底也只是班上的地头蛇,真出了自己的地盘遇到了“强龙”何止被“压一头”?当下连连后退,直到撞到了后面的两小只。 “曾大,你踩着我脚了!” “曾大,你到底行不行啊?” 身后是需要他保护的小弟,身前是强大得不可战胜的敌人,曾大志的脑海中突然奏起了一段不知从何而来的战歌: Whatyou gonna do now It\'s your reflection looking back to pull you down. So,are you gonna die today or make it out alive 你要何去何从? 向前是涅槃,向后是深渊。 今天你会一败不起,还是赢得一片天地? 曾大志的胸腔里燃起了熊熊火焰,顺着血液蔓延全身,僵直的身躯活泛了,恐惧亦烟消云散。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十分嚣张:“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对方哂笑两声,一个说“不识抬举”,一个拽起他的领口将之整个拎了起来惯倒在地——曾大志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似的,利索地站起来,捏起拳头冲他们吼道:“我跟你们拼了!” 可是他这小胳膊短腿,还没够着对面的一根寒毛,肚子就结实地挨了一拳,力道之重,让他腹部瞬间痉挛,整个身体虾一样弯了下去,嘴里直冒清口水。 “曾大——”俩小只惊呼,想要上前却被两道恶狠狠的眼神所逼退。 “过来一个打一个!” 两人有意避开了脸,直往曾大志的身上招呼,边打还边嚷:“谁给你的胆子敢跟我们青龙帮叫板?” “收你几个保护费,麻利地交出就完事儿!” “不打一顿不长记性?” 曾大志咬紧牙关,一声不吭,逮住机会一头将面前的人撞倒,叫嚣道:“有本事就打死我!” 被撞倒的人有一丝狼狈,怒火中烧:“刘旺,给我捉住他!” 刘旺反手将曾大志擒拿住,别到兄弟面前:“张兴,别打脸……” 他这话还没说话,爬起来的张兴就一个摆拳将曾大志脑袋打得一偏:“敢撞老子,不想活了?” 说着又是一拳,那拳拳到肉的痛感告诉曾大志这两人之前不过是跟他闹着玩,这下子才是动真格了。 他痛得失声,咳了一口血水,“叮”地一声,一颗大牙掉到了地上。 “差不多得了……”刘旺见张兴打红了眼,“你已经记了两次大过了!” “被开除最好!”张兴骂咧道,“老子早就不想读了!” 他没有告诉刘旺,他最不爽的不是曾大志敢还手,而是他看他的眼神——充满了不屑,就算被打掉了一颗牙齿依旧不服气,就像是在看…… “垃圾!” 这是曾大志找回声音后说的第一句话。 “找死!” 张兴彻底炸毛了,向后退一步,伴随着两小只的惊叫举拳打去。 曾大志闭上了眼睛,然后预料中的重拳并没有落下,反倒是听到面前“嘭嘭”的打斗声响了起来,他睁开眼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那个一直被他们欺凌的“花瓶”正在和高出她两头的敌人缠斗! 女孩敏捷地像一只猎豹,灵巧地避开了张兴的拳头,反而一个回旋踢中了他腰间,而后撤了半步,勾了勾小指头:“放开我朋友,我跟你打!” 这些半大的男孩子能够毫无负担地欺负小男生,可是面对女孩子——尤其是长得漂亮的女孩子,就下不去手了。 刘旺松开了曾大志,两小只赶紧上前扶住他:“曾大,你还好吧?” 明明疼得不行,曾大志仍道:“我没事,唐火,你别跟他们打,打不过的。” “打不过也要打!”夕阳将女孩精致的脸庞和雪白的道服染成了金色,发着光,如一道明媚烈焰使人移不开眼,她对大她两倍的敌人说,“以大欺小,仗势欺人,你们太差劲了!” 说着不给对方反应的机会,拿出了师父的成名绝技——天刀回旋踢:七百四十度旋风踢点地空中接七百二十度后旋。 暴风骤雨般朝张兴袭去,微弱的力道借助旋转的惯性,踢得张兴连连后退。 唐火并没有给他反手的机会,落地之后又接一个经典的九百度旋风腿,连踢四下,最后一个泰山压顶将之惯倒在地,骑在他的身上左勾拳右勾拳地往脸上招呼。 即便是力道不重张兴也被打得晕头转向,大叫着:“刘旺你是死人吗?快给我拉开!” 刘旺这才从小女孩的“特技表演”中回过神来,三两步走上去,伸手就要去拽她的后颈,即将触碰到的那一刻缩了回来,因为他看到了道服后面印的字,整个人如遭雷劈。 “张、张兴……”刘旺的声音在颤抖,“她她她……她是星辰道馆的内门弟子!” “啥?” 张兴一听,瞬间暴起,推开了身上的女孩,和刘旺掉头就跑,刚跑出两米远就猛地停住了。 “蠢驴,往哪儿跑呢?” 第41章 巷子口站着一个和唐火穿着同样道服的女孩,她留着干净利落的短发,小麦的肤色,眉清目秀,身高只有一米六,气势却有一米八。 两个一米七的汉子直接给跪了:“大哥,我们错了。” 唐火查看了曾大志的伤势后,小跑过来:“师叔,他们欺负我朋友,把曾大志的牙都给打掉了!” 苏言神色一凛,刀子似的朝两人射去:“长能耐了是吧?” 两人不敢回话,在唐火看来就像是被叫到了政教处的学生似的,全无先前的嚣张气焰,她招呼两小只把曾大志扶过来,凶道:“你看他的脸,被你们给打肿了!” 见两人低头不语,苏言温和道:“怎么?等着我亲自动手?” 张兴突然昂起头来:“人是我打的,不干刘旺的事!” 苏言发出了一声细长“呵”,唐火知道大事不妙了,刚拉着三个小伙伴走开一些,张兴就被一脚踹飞,撞到了墙才止住。 “跟拍电影似的!”包括曾大志在内的三个五年级小学生惊呆了。 刘旺吓得瑟瑟发抖,艰难地开口道:“大哥,你饶了他吧,我们会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给个机会!” 苏言愣了他一眼,直径走到墙下痛苦口申口今的张兴旁边,一把将他拽了起来,沙袋一样扔到了唐火的脚边:“睁大你的狗眼给我看清楚了,这个妹儿是我的人,她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还不给我朋友道歉。” 张兴倔劲上来了,死死地咬紧牙关——这样的场景何曾相似,曾大志心里产生了一丝触动,却且地来说是“共鸣”,于是他道:“我不用你道歉,但是你得把这几周收的保护费还给他们。” 刘旺赶紧掏钱,毕恭毕敬地递到两小只面前:“你们数一数。” “不、不用了。” 两小只接过钱,觑了一眼苏言,吞吞吐吐道:“谢谢……” “你们也真是,自己解决不了不晓得跟大人说?找个跟你们差不多的沙包就顶事了?”苏言抄着手道,“要我和唐火不来,曾大志被他们给打死打残了呢?你们负得了责?” 两人抖得跟筛糠似的:“对、对不起。” “蠢驴!” 唐火见曾大志肿胀的脸颊,心里也十分过意不去——人家不想来,是她怂恿的。星辰道馆离这里也不算远,唐火将曾大志带到馆子里擦了点独门跌打损伤的药酒。 “疼不疼?”唐火一边用棉团擦药一边小声地问道。 “还好,”曾大志嘴硬道,“我那颗是虫牙,原本就快掉了。” 他看着里面正在训练踢腿动作同龄学徒,问道:“你在学武术吗,唐火?” “算是吧。”唐火说,“不过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师父他们都说我只是个花架子,看着很漂亮,还没碰就垮了,只适合表演。” 曾大志想着她几天那几套动作行龙卷风般,挺唬人的,就算是“花架子”也比他这个只能白白挨打的强得多。 “决定了!”他雄心壮志道,“我也要来星辰道馆!” “好啊,这样的话,我们放学可以一起过来。”唐火也没多想。 曾大志又道:“我要拜‘大哥’为师!” “你说我小师叔?”唐火挠挠头,“你得先进新手组,然后是少儿组,再然后是提升组,资质好,有心学的话才会分到其他师父手底下,少说也得一年吧。” “你已经学了这么久了?” “不不不,我三周就被师父领走了。” “你不是说自己是花架子吗?!” “可是那些‘花架子’我小师叔都不一定做得出哦!” “……” 第42章 翌日,唐火老远就听见班上闹哄哄的,恍惚间她还以为回到了被老师说“整栋楼就听见你们在闹,活像菜市场!”的嘉庆小学,因为平日里帝大附小的纪律出奇地好,就算是下课也没有人在教室和走廊嬉戏打闹。 走近了,唐火听出了最大的声音居然是昨天在励志俩坏小子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的小弟同学。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一声‘放开那个男孩儿!’,唐火从天而降,一脚就把混混头踢飞了……” “然后呢?然后呢?”吃瓜同学们追问着。 “然后,唐火一个泰山压顶骑到混混头身上举拳便打,左一拳,右一拳……” 当事人唐火在门外听得尴尬症都犯了,一起上来的乔珂很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唐火,你胆子不小啊,敢跟外面的混混打架?学了几天跆拳道就了不起了?要是我把这件事告诉爸爸,保证你再也去不了道馆!” 唐火心一惊,星辰道馆对于她来讲不仅仅是学防身本事,更是她能重拾自信和快乐的地方,听乔珂这么说,像是被踩住了尾巴:“你少吓唬人!” “走着瞧吧!” 乔珂冷哼一声,抬脚就要进教室被唐火一把拉住了胳膊。 “我怕了你了还不成?”唐火只好妥协,“你说吧,你想怎样?” 乔珂勾起嘴角:“很简单,帮我做一件事情,我就当什么也不知道。” 唐火被她坑怕了,当即松了手,警惕道:“什么事?” “先欠着吧。” 乔珂走进教室,里面瞬间就安静了下来,各回各位,她朝之前讲故事的小同学勾了勾手指:“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好好说话。” 后脚跟进来的唐火心提到了嗓子眼,哪知那小同学只是耸了耸肩:“没什么,什么事也没有。” 唐火这才松了口气,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周围的同学看她的眼神和以往不一样了。 一下课,周遭的男生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问唐火昨天那件事情的真伪——曾大志早就肯定过了,不过他们仍旧想听唐火再说道说道。 “其实没他们说得那么夸张啦!”突如其来地关注让唐火有些不好意思,“我那不过是一点三脚猫功夫,要不是我小师叔也一起来了的话,这件事还不好说呢!” 曾大志插了一句:“她小师叔是励志小学的苏言!” 此话一出,班上又炸开了锅,帝大附小的学生也不全然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听过此人的威名,当下就有人问道:“励志小学的老大苏言?就是那个‘帝都武力值最强小学生’?” “我也知道她,去年运动会的跆拳道表演,她连续踢断了五块木板!” “对对对,我也看到了,太酷了!” 唐火没想到自己小师叔的名气这么大,听到这些崇拜的语气,自己也感到与有荣焉。她想如果再把师父的名头报出来肯定会受到更大的追捧,不过……她想起了曾大志吹嘘自己那几个能干的舅舅,到了关键时刻也没见他小舅开着战斗机从天而降。 以前在嘉庆小学,一入学她就因为是“神童之妹”而备受关注,以为她就算不是天才智商也应该比一般人强,熟料不过是个漂亮的草包而已,这中间的落差,让她很长一段时间被叫做“柴雨的傻妹妹”。 后来她还是用“文艺”博得了掌声。 在她心底里面一直都有一个小小的愿望——能够靠自己,赢得一片天地。 昨天这一场战役,让她在普遍文弱的班级站立了脚跟。女生们仍旧是乔珂派,但以曾大志为首的男生们都认定了唐火这个“强大的伙伴”。 到了午间柴雨来看她时,就见她跟几个男生有说有笑地吃着午餐。 “柴雨!” 唐火还是一眼就看到了门外站着的少年,放下筷子,一溜烟地跑了出去,扑了个满怀。 柴雨任由她抱了一会儿,故作嫌弃地推开她,用拇指蹭掉她嘴角的饭粒:“你是狗咩?吃得到处都是?” “汪汪!” 唐火学狗叫了两声,吊着柴雨的手臂,兴致冲冲地给他讲自己昨天的“丰功伟业”,哪晓得柴雨听后脸都黑了。 在柴雨的认知中,没有是“用武力解决”的事情,看着女孩儿还一副“求表扬”的神情,脸比锅底还黑。 他还没有发作就被求生欲极强唐火察觉了,转身就想开溜,却被拎住了后领子:“给我回来!” 电光火石之间,唐火脑袋一抽,像是回到了星辰道馆的训练场,反手抱住柴雨的手臂就来了一个过肩摔。 只听“嘭——”地一声,柴雨摔得四脚朝天。 他懵了,摔他的唐火也懵了。 只有教室里传来了男生们的喝彩与掌声:“干得漂亮!”“唐火牛逼!” 刹那间,唐火不仅毫无愧疚之心,反倒有了种“翻身农奴把歌唱”畅快,她双手叉腰,重重地“哼”了一声,学长她小师叔的骚话:“像你这样的,再来十个也不够我打!” 说完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料想柴雨会跳起来痛扁她一顿,哪知倒地上的柴雨嘴唇发白,双眼紧闭,了无生息。 “柴瓜瓜,别装了!” 在唐火心里,柴雨就是她的神明,无论如何也无法相信自己随随便便就能将之拉下神坛,她站在那里有些无措:“柴雨,我不跑了,你起来!” 这时,看热闹的同学也涌出了教室,惊叫着。 “他死了?” “死人了!死人了!” “唐火杀人了!” 第43章 消毒水的味道? 柴雨缓缓地睁开眼睛,就见一张粉嫩的小脸凑了过来,上面满是泪渍,那双灵动的眼睛也肿得更核桃似的。 “呜呜呜……柴雨,你终于醒了。” 柴雨刚要开口发现自己口鼻上还盖着氧气罩,他的身体有些发麻,使出了全力才移动了自己的手将氧气罩取了下来,轻声道:“别哭了,我没事。” “你……你怎么没事了?事儿大着呢!医生……医生说你都休克了,差点就……就猝死了,呜呜呜,对不起,对不起柴雨……”唐火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不要你死,我……我以后什么都听你的,我再也不打你了。” 像今天这种程度在道馆里可谓是家常便饭,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一摔直接让柴雨休克! 唐火的家长乔令仪人不在帝都,来处理这件事的是管家铃木五郎,在跟主治医师详谈了之后敲门走进病房,向两人微微鞠躬。 唐火在乔家待了大半年早就熟悉了这个管家大叔,不管跟他说什么,总是笑眯眯的,一副哈巴狗的模样——唐火不怎么喜欢他,可是是因为……觉得那人畜无害的样子像极了乔珂。 见唐火瞪他,铃木五郎笑了笑,温和道:“二小姐,既然柴雨同学已经醒来了,剩下的就交给我来处理吧。” 说着看了看手表:“这会儿,司机送您回学校还能赶上最后一堂课。” “你是魔鬼么?”唐火态度异常坚决,“柴雨没出院之前,我哪儿也不去!” 铃木对她的回答并不感到意外,仍旧微笑道:“要是让乔先生知道您因为柴家公子连学期末最重要的复习课都缺席的话,可能以后您要再想见柴公子一面就更加困难了。” 唐火心头一堵,想起了乔大坏人十分严厉地警告她不要再跟柴家任何人见面的场景,坚决的神情动摇了。 柴雨也恰如其分道:“唐果,回学校,我没事。” “可是……” “好好复习,别再考倒数第一了。” 唐火不情不愿地跟在门外候着的司机走了,这时,铃木五郎才收敛起了笑容:“柴公子,我就开门见山地说了,您身上有好几处大的淤青,左边第二根肋骨还有轻微的骨裂,医生鉴定这些伤是人为殴打造成……” “嗯,不关唐果的事,也不需要你家乔老板赔偿。”柴雨看也不看西装革履的管家一眼,神色淡然道,“你可以走了。” “不论如何,二小姐也是‘最后一根稻草’,您住院期间的所有费用全由我们支付。”铃木五郎道,“只是,希望您能安心养伤,在二小姐在迎期末考试这段时间不要再去打扰她了。” “打扰?” 柴雨觉得有点呼吸不畅,拉过氧气罩做了好几次深呼吸,这才道:“行,那请你们看好唐果,昨天她……” 说到这里,他想到唐火跟他讲起自己昨天“英雄救美”的“丰功伟绩”时眉飞色舞的模样,上次看到她眼里那种自信的光芒还是在嘉庆小学的“六一”文艺汇演上。 于是清了清嗓子,改口道:“励志学校出来的一些混混学生最近在唐果她们学校外面晃荡,你们注意一点。” “还有,医药费就不用了,非要赔偿的话,帮我去书店买两本书,《资治通鉴》还有……《人间失格》。” 第44章 腊月初十,零下15度,在这一年度最冷的一天帝都迎来了全城小学期末考试。 大雪下了一夜,道路上滚刷车、吹雪机、除冰机轮番上阵,才勉强不妨碍交通出行。唐火生长的嘉庆也就在一年最冷的几天下一点雪,还得四处搜刮才能堆一个大点的雪人,而在这里光是一棵行道树上的积雪便能堆一个超大的雪人了。 唐火侧脸看着车窗外倒退的行道树,背着书包的两个小学生经过树下时,其中一个踹了行道树一脚,飞快的跑掉了,剩下那个落了满身的积雪,大叫着抓了个雪团扔了过去…… 真笨,这都躲不开! 唐火扭着头还想看那两人的后续,却随着那棵树远去了,便成了两个米粒大的黑影。 她收回视线,转过头来,看了一眼旁边正捧着复习资料小声读记的乔珂,没来由地问了句:“哎,乔珂,你去过阿尔卑斯山滑雪场吗?” 乔珂瞥了她一眼:“你是说瑞士的维毕尔滑雪场?” 唐火讷讷地点头:“应该,是吧。” “我哥去过,说还不错?怎么?你想去?” 乔珂眼底里透着的笑意让唐火心里直发憷,连声道:“没没没,我只是问问。” 去年过年柴刚放年假,一家四口本来打算去欧洲游玩,去阿尔卑斯山滑雪,当时唐火以为阿尔卑斯山到处都是棒棒糖,期待极了,谁知临近出发,自己却发烧,反反复复,只能住院,结果爸爸难得的年假还是在医院度过了一大半。 因为她而取消度假,全家却反过来安慰她,身体最重要,明年再去就行了。 明年么…… 真的有那么一天吗? 唐火也不确定了,她也从书包里拿出小李博士给她出的练习题看了起来——乔大坏人答应了的,只要她这次期末比上次进步了五名,就让她去医院看柴雨。 她从来没有这么认真地对待过期末考试,柴家向来看重的是孩子平时的表现而不是以学校那一张期末成绩单下定论。 可乔家的理念,归结为一句话就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她亲眼看到乔珂这两周每天在家刷题到深夜,坐马桶上都会捧一本《小学生必背古诗词》,而在学校乔珂却又故作轻松,对所有同学都说:“保持平常心就好。”一副“没把期末考试当回事,我压根儿没复习”的样子。 等到成绩一出,乔珂保住了年级第一的宝座,所有人都会觉得她是天才,根本不需要复习,也不需要刷题,轻轻松松地就拿了第一。 而这背后的辛苦自然不会向外人道,她甚至威胁过唐火不许多嘴。 想到这一点,唐火就不由悻悻:“乔珂,柴雨说了,其实小学只要养成良好的学习习惯,掌握基础性的知识就好了,不要死读书,会读傻的。” “啪——”地一声,乔珂合上她的资料书,冷言道:“你的柴雨哥哥不过是在安慰你这坨扶不上墙的烂泥,想读书也要认识字儿才行啊?” 唐火当即反驳道:“谁说我不认识了?昨天小李老师给我做了测试,我已经认识1800个汉字,突破汉语大关了。” “一千八?”乔珂脸上的嘲笑意味更浓了,“我在一年级入学前就认识两千个字了,就算按照课程标准,三四年级的学生也该认识两千五百个字才正常,小唐火,你是天蓬元帅的转世吧?今天好好发挥啊,倒数第一,非你莫属。” “你!”对上乔珂,唐火就没争赢过——毕竟连柴雨都说不过她,气得一撩头发,静电“嚓嚓”地响,“你等着看吧,我绝对不会是倒数第一!” 再说了,上学期考倒数第一还不是因为被诬陷作弊,数学直接记了零分。 这一次,唐火学聪明了,见监考老师一进来就举手道:“老师,你可以站我旁边吗?我怕待会儿有纸团扔我桌上!” 监考员:“???” 最后在唐火的“被害妄想症发作”之下,她直接将桌子板凳搬到了教室后面的监考员乙的跟前,要老师看着她答题,说自己有“作弊前科”要“自证清白”。 乔珂同党准备好的纸团一直到交卷也没敢扔过去,唐火就这样有惊无险地度过了这一天的考试。 考完的第二天就是帝都中小学冬季运动会,据说只有拿不出成绩的学校才会分外重视这类活动,比如苏言这些天中午和下午放学后都要留在学校练习铅球、铁饼和标枪。 前不久苏言带唐火去他们学校转悠,篮球场、足球场还有室内体育馆,到处都有人在练习,看着他们穿着单衣在运动上挥洒汗水,唐火裹紧自己的羽绒服的同时却羡慕极了——谁叫她现在在学校一坐就是一整天,周围的同学也都跟学习机器一样,讨论的话题常常都是某某名著,某某数学定理。 那些偷偷看《灌篮高手》的同学,看了就看了,也不会想着自己去打,甚至都不会拿到明面上来讨论,觉得这B格完全不及《鲁迅全集》和《九章算术》。 就算是曾大志那样看上去不像好学生的人,也能大谈周树人和他弟媳不合的辛秘往事。 以前被全班孤立时唐火还没察觉,后来跟一些男生和原本就跟男生玩得好的女生走近了之后,依旧觉得自己被孤立了——精神上的孤立。 而在苏言所在的励志小学,看着运动场上那一张张充满阳光、潮气蓬勃的笑脸,唐火觉得无比熟悉,产生了一种归属感。 当时她就跟苏言说:“我好想到你们学校念书!” “You are crazy!”苏言给了她一个爆栗,“你知不知道你们学校有多难进?我老爸当时前前后后跑了一两个月也没能把我塞进去!” “你要进去了也会疯掉的!”唐火不以为然,“那学校有什么好的?” 虽然,里面的老师每堂课上得都跟精心准备的公开课似的,尤其是数学老师,每次讲题的思路十分清晰,语言简洁,表达直观,连她都听懂。 可是,那些老师都不喜欢她呀! “你没有发现吗?”苏言感到奇怪,“里面的学生并不见得家里多有钱,但是很多祖上三代都是本地人,关系硬着呢,还有父母很多都是当官的,你们小学、中学的老师,帝大教授、讲师的子孙。” “那又怎样?” “公立的小学中,就你们学校最牛掰,里头的学生都当成‘帝大后备军’培养呢!”见唐火一脸困惑,苏言进一步解释道:“简单来说,只要你小升初的考试不太拉胯就能直升到附中,平时考到年级前三百就能稳上帝大。对于本科阶段不算让孩子出国留学的家长来说,帝大就是最好的选择,毕竟是国内top1的综合性大学!” 苏言一通话讲完却发现唐火正在念念有词:“八年……不对,是八年半……” “你算什么呢?” 唐火没有立马回复,碎碎念了一会儿后一拍脑门儿:“我还有八年半才参加高考,柴雨还有三年半就毕业了,帝都大学里面要是没有他,我就不想去了。” “呵呵,说得你好像想去就能去似的。” “你不懂,我和柴雨是电磁铁的正负极,不是他把我吸过去,就是我把他吸过来!” 第45章 “师叔,你这次报了那些项目?” “女子组的铅球、铁饼、标枪,哦,还被周莽娃拉去搞表演赛,麻蛋!” “我师父肯定也是想让你多几次‘大赛经验’,多‘露露脸’,挺好的啊!” “跟唱戏似的,好个屁!除非……你来看我比赛。” “好啊,我本来就要来的,代表我们学校参加女子四百米接力跑……” “你们学校是真没人了,丧心病狂啊!” 这话得从运动会的前一个月说起,隔壁别墅的卢召洋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边刷牙边走到阳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家的阿拉斯加犬铁牛往外面奔——和邻家女孩儿汇头,一起晨跑。 从秋天到冬天,只要不下雨,小女孩儿便会如期而至 作为帝大附小少先队大队委的体育委员长,在体育老师们发愁找不着女学生参加四百米小长跑时,当即推荐了四年级一班的唐火。 当然,之后还经过一番测试,唐火跑出的成绩比高年级组的女生还要好——唐火经过这几个月的锻炼,加之乔家膳食的“营养搭配”和北方充足的阳光,本就比同龄人高的唐火短短半年又长了一大截,从外表看说是五六年级的学生也不为过。 暑假晒黑的皮也渐渐地变回了白白嫩嫩的模样,运动也使她看起来精气神十足,走路都带风,连同班最讨厌唐火的乔珂党也叫不出“黑山猪”这样的绰号来。 说起来,唐火在期末考试前甚至还收到了一封情书,一手行书写得漂亮极了,可惜她认了半天只认出了几个字,不明所以地拿给旁边的曾大志看。 “你给我念念,一大早就放在我抽屉里。” 曾大志拿过去扫了一眼:“好像是诗哎,我看看……” “一走进冬日的阳光里, 就像钻进了被窝, 昏昏欲睡,如影随形。 就像你明媚双眸里的烈焰, 蹿进了我的心底, 暖暖的。” 唐火听了之后更觉得不明所以:“写的啥呀这是?” “啊,这该不会是……”曾大志拍案而起,“情诗啊,唐火,写给你的!” 这个年代的确流行写情书,但在小学阶段也只有五六年级会赶一下潮流,他们四年级还未有先例。 唐火成了同级生中第一个收到情书的人,她看着这张印着向日葵水彩画的信纸,上面的字有些眼熟啊。 “唐火,老师叫你去一趟办公室!” 门口有人传话,唐火一个激灵,心想肯定是乔珂党就情书这事跑去告密了,战战巍巍地进了办公室。 一向对她没什么好脸色的语文老师这次居然还面带满意的微笑,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红本本,上面有四个大字——荣誉证书。 “唐火,上次叫你参加的市上那个书法比赛,毛笔那幅得了一等奖,不错,不错!” 这是唐火来到帝都后第一次受到老师的表扬,小脸红彤彤的杵在原地,目瞪口呆,一旁的老师笑道:“你看,把孩子高兴傻了!” 上个月她和乔珂被叫到了会议室,每个班由语文老师推荐的两名字写的最好的学生,每人写了两篇硬笔书法之后老师叫练过毛笔字的留下来。 唐火在嘉庆时柴雨每天给她布置的课业就是软笔、硬笔书法各一篇,可以说是柴雨一手教出来的——至于柴雨又是怎么会写毛笔字的?据说是看书法频道学的。 唐火的楷书用笔丰厚,横细竖粗,平稳匀称,主持这件事的老师一看就知道是临《多宝塔》出身,在一派小学生欧楷中显得别具一格,让她写了好几幅楹联。 笔罢,唐火活动了一下手腕,抬眼就看到了前面的男生正奋笔疾书,她挨过去一看,写的是一篇行草小字,运笔行云流水,风骨洒落,她不禁看呆了。 待最后收笔,唐火惊叹道:“写得真好!” 那男生才回转过头来,他个头跟唐火差不多,戴着一副蓝框眼镜,发色和瞳色皆是比一般人要浅的灰色,像是铅笔涂出来的。 男生有些腼腆地笑笑:“你也写得很好,小学阶段很少有人学颜体。” “盐体?不哦,我这是糖体!” “……” 之后两人似乎还说了几句就各自回教室了,而唐火突然想起这事就是她发现这封情书里的字体跟那个男生如出一辙,这么漂亮的行草,就是大神如云的帝大附小也找不出第二个。 唐火于是问道:“老师,我们学校还有谁得了这个奖?” “除了你之外,还有两个得二等奖的,是六年级的……” “是那个写草草字的吗?”老师说的这两个名字听起来像女生。 “草草字”老师瞥了她一眼,“你是说吴雨色?他爷爷可是当代书法大家,孙子还不会走路就先教他拿笔,一般人能比吗?参加这种比赛肯定自然是特等奖,你别跟人家比。” 唐火回到教室,发现所有人都盯着她看,她打了个冷颤回到座位。 曾大志神秘兮兮地凑过来:“破案了,给你写情诗的是咱学校书画社的社长!” “吴雨色吗?” “没错,吴雨色是我们学校出了名的大才子,每次征文比赛都能拔得头筹,我还听说他最近在创作一本小说……”曾大志坏笑道,“说不定你就是女主角哎!” 唐火虽听得云里雾里,但周围人的反馈,让她知道收到这封情书并不是一件多么光彩的事情,奈何那首小诗的字——实在太好看了,唐火舍不得扔,就卡在了书法书里。 可这事却并没有完,第二天唐火又收到了吴雨色的诗,同样是白色的信笺,水彩印画的纸。 “一个人坐车回家 陪着车窗外的月亮 从此以后 他答应自己 不再是一个人。” 曾大志那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在唐火刚一拆开就抢了过去大声念了出来,还附带评语:“啧啧啧,唐火,这是邀请你跟他一起回家啊!”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连续两周都收到了情诗,唐火打听到了吴雨色的班级,打算把这些信笺甩到他的桌上,并用武力警告。 熟料刚走出教室门就被老师叫到了办公室——这件事情在乔珂党的肆意传播下早就全校皆知,其中也包括了老师。 一走进办公室,唐火就看到了一对中年男女,脸上挂平易近人的笑容,温文尔雅。 唐火的班主任介绍道:“吴先生、吴太太,她就是唐火。” “叔叔、阿姨好。”唐火隐约猜到了几分。 “真乖。”吴太太笑着,“难怪小雨回家说是‘花样娇娆柳样柔,眼波一顾满眶秋’还真是铁人和顽石见了也会倾心的小美人呢!” 小雨? 刘佳也是这么叫柴雨的,唐火听着一时恍若隔世。 吴先生则是注意到了唐火手里捏着的信笺:“小朋友,我们是吴雨色的爸爸妈妈,能给我们看看他给你写的诗吗?” 唐火“哦”了一声,递给了吴先生。 夫妻俩拆开默读了起来,时而蹙眉,时而轻笑,最后合上来悉数还给唐火——唐火赶紧推脱:“你们拿去吧,我不要,我……我只想好好学习,对不起。” 虽然说得很没底气,不过还是落入了他们的耳里。 吴先生笑道:“哈哈,小朋友,你完全不必要说对不起,反倒是我们要向你道歉。我家儿子从小跟着我们读一些杂书,其中不乏歌颂伟大爱情的文学作品,前段时间,他母亲教他写现代诗才有了这些事。” 吴太太也道:“是呀,小雨说你是他的缪斯女神,是灵感源泉,我们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说着又转头对老师讲:“当然,我们并不是鼓吹早恋,其实‘早恋’这个词就世界范围来讲,也只有中国才会广发地使用。我们觉得孩子之间朦胧的感情是纯真且美好的,家长、老师一昧干涉、阻止,反倒会矫枉过正。” 班主任不由悻悻:“那二位的想法是?” 吴先生道:“只要没有出现原则性的问题,就顺其自然吧。” 一出办公室没多远,唐火就碰到了吴雨色——明明就是在等她,却羞赧地挥挥小手:“嗨,好巧。” “你……”唐火还是有些气恼,“你为什么要给我写信?” “我……”吴雨色顾左右而言他,“我想邀请你加入书画社,讲真,唐火,你的颜……糖体写得很好。” 帝大附小除了少先队大队委之外的学生组织并不多,名气最响亮的就是乔珂所在的奥数队,其次就是书画社。 见唐火没有一口拒绝,吴雨色又道:“书画社还有很多有意义的课外实践活动,比方说今年寒假,我们会一起去拜访居住在帝都的当代书画大家……” “好啊,我加入。” 唐火只是敷衍两句,想快点回教室,当时的她没有想到这个决定会成为今后“陈红计划”最关键的一环。 情诗事件,明面上班上的人都在看唐火的笑话,其实很多女生心底多多少少有些羡慕,甚至还有外班的人都偷偷地在窗外打量——原来她就是吴大才子喜欢的女孩啊!是挺好看的! “一个女人,倘若得不到异性的爱,就也得不到同性的尊重,女人就是这点贱。”——张爱玲 第46章 帝都中小学生冬季运动会举办的地点正是体育设施最齐(牛)全(逼)的励志学校,唐火作为参赛选手一大早就去了自己学校集结,开车送她的竟然是乔令仪。 “你比赛的事情我已经告诉你妈妈了,她说今天会来。” 唐火高兴得飞起——偶像来给自己加油是种什么体验? 唐露上次拍的电影票房大卖,她也凭借这部电影当选了国内最知名电影节的最佳女主角,一时风头无俩,通告无数,百忙之中腾出了这一天来看女儿的比赛。 “哎,你看,好像是妈妈!” 即便裹成了一个粽子,唐火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妈妈——她站在帝大附小的正门,穿着宽大的白色羽绒服,戴着一款羊羔毛绒的藕粉色渔夫帽,巴掌大的小脸被口罩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了一双明亮的眼睛。 现实跟电视剧还是不一样,真正熟悉的人,一个眼神就能认出来。 唐火下了车扑到唐露的怀里:“妈妈~” 母女俩温存一番,唐火不得不跟学校其他参赛选手一起上校车。 “唐火,那是你妈?”卢召洋几乎要将脑袋探出窗外,“是真人!” 唐火赶紧把他拽下来:“嘘——你小声点,要是被别人发现就麻烦了!” 卢召洋贼兮兮地笑道:“打个商量,让我跟花神合个影,怎么样?” “我都没跟她合过!” “咦~”卢召洋撇撇嘴,从背包里掏出了一个看上去跟玩具似的黄色胶卷相机,“这样,等会儿要是咱俩得了奖就跟你妈妈合影,我给你拍,你给我拍!” 唐火想了想,点点头。 哪知卢召洋又翻了翻包,一句“卧槽”脱口而出:“忘了带胶卷了!” 唐火连白眼都懒得给他翻了。 卢召洋挠挠头,转身似乎看到了什么,“嘿嘿”地笑了两声,用力拍了拍唐火的肩膀:“出卖色相的时候到了。” “?” 唐火顺着卢召洋地目光望去看到最后一排中间坐着戴眼镜的男孩子,对方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四目相碰的一瞬,惊慌失措地将头转到一边。 “吴雨色?他怎么来了?”唐火很意外,对方看上去绝对不像是擅长体育运动的样子。 卢召洋笑道:“昨天考试他坐我后面,我也就无意地说了一句你也要参加运动会的事,今个儿就屁颠儿屁颠儿地跟来了。” 他当然不会告诉唐火,就是这个情报换来了每科考试的选择题和填空题答案。 “可是这个车上除了老师,都是去参赛的呀!”唐火还是搞不懂他是怎么混上来的。 卢召洋挤眉弄眼道:“谁知道呢,你去问问呗!” 问就问,谁怕谁? 唐火瞅到吴雨色旁边恰好有个空位,就解开安全带走了过去,而这一个动作立马引起了车内吃瓜同学们的起哄。 “安静!” 领队老师发火了,直指罪魁祸首,“唐火,你干嘛呢?给我坐回去!” 唐火已经走到了吴雨色旁边,坐了下来:“我挨他坐。” 此句一出,车内又是一阵闹哄,老师还欲发作被另一个老师按住了他:“老张,算了,算了,人家父母都同意了,咱就甭管了。” 吴雨色小脸红扑扑的,低头捏着自己的衣角,轻声道:“好久不见。” 唐火凑近了,发现他的脸更红了,像是快滴出血了一样。 她问:“吴雨色,你的脸怎么总是红红的呢?跟煮熟的大闸蟹似的!” “也不‘总是’,”吴雨色像是鼓足了莫大勇气般回望唐火,“你看着我才会红。” “为什么呢?”唐火指尖碰了碰他滚烫的脸,“他们都说你喜欢我,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吴雨色干脆捂着脸,半晌才“嗯”了一声。 唐火想起胡云星、曾大志他们好像也在自己面前红过脸,难道他们也喜欢她? 唐火也摸了摸自己冰冷的脸颊,她喜欢柴雨,可是柴雨看她的时候她脸并不会红啊……奇怪了,难道她对柴雨的喜欢和吴雨色对她的喜欢不一样? 正百思不得其解之际,前面的卢召洋干咳了两声,唐火这才想起自己来找吴雨色的目的:“你不参加比赛,怎么也跟我们一起去励志?” 听唐火换了话题,吴雨色才松了一口气:“我跟带队老师说帮你们拍照……” 说着从自己黑色的双肩包里拿出了一个看上去十分专业的单反。 “你带胶卷了吗?”唐火想跟他借点胶卷。 吴雨色摇头:“我这个是数码的,不需要胶卷……” 见唐火失望的表情,他又立马补了一句:“你要的话,待会儿下车,我去买。” “算了,”唐火倒没有那么死脑筋,“可以给我看看你的相机吗?” 她接过单反,比她想象中要沉得多:“你这个看上去好像很贵。” “不知道,跟我三叔借的,他是一个摄影师,教了我好多拍照的技巧。”吴雨色试探道,“你要是想学,我也可以教你。” “我怕手滑给摔了。”唐火还给了他。 吴雨色还不死心:“有带子,可以挂脖子上,不会摔的。” “等我手劲大一点再说吧,那个,吴雨色学长……”唐火对他眨了眨眼睛,“我妈妈今天来了,你帮我拍几张跟她的合照,好吗?” 女孩明媚的双眼带着自然的粉晕,如灼灼的桃花,美得令人移不开眼睛。 吴雨色忙不迭地答应:“好,好啊。” 说话间,校车已经过了励志学校的伸缩门,两排修剪整齐的高大青柏像站哨的士兵一般森严,唐火开始紧张起来了,下车后便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寻觅妈妈唐露的身影。 唐露没有寻到,倒是在后面那辆校车下来的人中看到了乔川,因为卢召洋使劲招手:“川哥,川哥,这儿!” 乔川信步走了过来,十三岁的少年正是猛长个子的时候,在家里没觉得,出来后再看,唐火才发现这人是真的高——应该有一米七几了吧? 见乔川走到跟前,唐火不情不愿地喊人:“哥哥。” 乔川吊梢眼俯视着她,冷言道:“你谁呀?跟你不熟。” 嘁,外表像个大人,内心还不过是个爱恶作剧的小鬼!唐火无语极了,恰逢那边老师在喊她,朝他“略”一声翻个白眼跑开了。 “欠扁!”乔川抄起手,满脸的不快。 卢召洋嬉笑道:“川哥,你要参赛,怎么早上不跟乔叔叔一起过来?” “他也来了?”乔川很意外。 卢召洋挑眉,没有再接话。 乔川想起了他和妹妹找寻的真相,脱口而出:“无所谓,反正只有那丫头才是他亲生的。” “欧尼桑,你在说什么呢?” 乔珂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们身后,两人吓了一跳,卢召洋拍着胸口道:“珂妹,你咋神出鬼没的?” “召洋君不想见到saki吗?”乔珂表情很是受伤,“saki本想着给兄长和召洋君加油的,既然这么不受待见,saki回去就是了。” 卢召洋赶紧道:“待见,待见,可待见了!走走走,带你去观众席,就要开幕了。” 正在这时,几个女生跑了过来,她最好的朋友夏薇薇首当其冲道:“珂珂,快来,我给你位置都占好了!” “还有曾大志他们那伙子男生,老早就来了。” 夏薇薇的目光不自然地瞟到了不远处捧着相机的吴雨色,深吸一口气小跑过去:“学长,你也来看比赛吗?” 吴雨色目光正在搜寻着什么,只是“嗯”了一声。 “我们学校安排的在那边,从1号门进去,我带你过去?” “行,麻烦了。” 伴随着运动员进行曲,运动会在励志中学部的足球馆正式开幕了,观众纷纷入座,两位主持人在3、4号入口进来的台子上说了一堆排比,市教科体育局局长致辞后,便是两场开幕表演。 一场是健美操,一场是跆拳道。 跆拳道不似健美操一出场就五六十个人,他们只有四人,男女各半,不过其中三个人个子都比较拔高,年龄看上去说是初中生又像高中生,只有一个女孩子像是五六年级的小学生。 四人穿着雪白的道服,一出场便气势逼人,雄姿英发。两个男生都系着黑腰带,女生中高的那个是红带,矮点的那个反倒是红带加黑杠。 四人先是男v男,女v女,两两对打。 两个男生,一个剃了圆寸看上去有些憨厚,一个留着当下流行的小碎发,五官俊秀,说是校草级别都不为过,两人就颜值来说高下立判,所以在两人几个回合交手后生得俊的一个横踢将对手击倒时,现场女生们的尖叫此起彼伏。 “周文修——” “我爱你!” 而女生这一组,在她们一出场时,帝大附小的观众席里面坐着的曾大志他们就兴奋地大叫:“是苏言!苏言!” “唐火的小师叔!” “偶像啊!” 两女生正式pk,高个的长手长脚在交战中占尽了优势,打得苏言节节败退,而后抬腿下劈,在众人都以为这个小女娃输定了时,她却猫腰躲过了攻击,而后反手一个肘击,拉开距离,一个朴实无华的正踢,结束比赛。 全场欢呼声中主持人上台cue下一个流程——各学校代表队入场。 “在我们翘首以盼的期待中,首先向我们走来的是帝都大学附属小学的代表队,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帝都大学附属小学一直以开发儿童智力,塑造脑力精英著称。在倡导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今天,对于不擅长的领域,他们也不甘示弱,拿出了较好的精神面貌来证明他们的勇气!” 帝大附小观众席的各位面面相觑——怎么觉得,这个解说词,有点……说不出来的味道? 第47章 “珂珂,他们这是运用了‘明褒暗贬’?”夏薇薇戳了戳身旁的乔珂。 “呵,也只有拿不出学业成绩的学校才会重视这种比赛。”乔珂冷笑道,“知识才是真正的力量,政府机关、公司高层、研究所……哪个地方会要脑袋里装满肌肉的人呢?” 夏薇薇一股脑儿地点头:“珂珂说得对!” 周围同学也跟着附和:“就是嘛,他们长大了只能去搬砖,下苦力!” 这就是帝大附小学生们的优越感,除了体育比赛,他们能囊括所有奖项,奥数、外语、发明、征文、辩论……乃至是艺术领域。 “你们咋这么会说?” 自从跟唐火当朋友之后,曾大志越发不喜乔珂党的言行,没事就爱怼上几句,“是采用了阿Q的精神胜利法吗?” 夏薇薇正欲回怼,余光瞧见吴雨色迅速地捧起了单反“咔咔”了起来——原来是他们学校的代表队已经走到了主席台这边来了,举牌子的小姐姐好漂亮啊! 等会儿!那个站队伍最前面,举着他们学校牌子的漂亮小姐姐,是唐火! 只见打头阵的唐火身穿红粉镶白毛边儿冬款旗袍,踩着五公分高的米白色短靴,抬头挺胸,袅袅绰绰,两靥染上了霜叶红,带着自信的微笑,高高的马尾配合铿锵有力的步伐左右晃荡,像一只高傲、优雅的火烈鸟。 显然,观众席的其他学校的人也注意到了她,喊着“小仙女”“小公主”“小美女”,励志本校的人都在向左右打听小姐姐是哪个班的,平时怎么没见过? 主席台的另一端,苏言即便踮起脚尖也要将胳膊肘撘在周文修的肩膀上,她指着走过的唐火说:“嘿,莽娃,瞧见那个姑娘了没?终有一天,我要把她娶回家!” “呔?”周文修反手就是一记手刀,“打我徒弟的主意?” 待唐火举着牌子走完全场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换衣服,大冬天地光着两条腿,她都快失去知觉了。 半个小时前,给他们举牌的礼仪小姐——其实就是励志六年级的女学生,说是发烧了,来不了,活动的负责人找来了一个戴着眼镜,含胸驼背,看上去像个学霸的女生当替补,还说和他们帝大附小的气质十分吻合。 唐火他们的带队老师的暴脾气上来了,挽起袖子就要上去干架被另一个老师按住了。 “老方,你别拦着我,这么埋汰人,欠收拾!” “别,咱打不过……” “!” 这时,方老师看到了那边的唐火,小姑娘唇红齿白,精神抖擞,一米五五的个子虽不高,身材比例却很好,运动裤都能穿出个大长腿来。 “老张,咱自给自足!” 换上活动方准备的旗袍袄子和五公分的中跟短靴,气质一下子就上来了,从小学生变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完全不输励志本校的举牌小姐。 “走起!” 寒风飘飘落雪,走完过场,唐火赶紧去更衣室换回了运动服,外头再裹上羽绒服,身体依旧麻木。 方老师去办公室接了杯热开水,递给唐火:“喝点开水暖暖胃,去转转热热身,你的四百米是上午最后一个项目,不急。” 这次活动准确来讲师中小学生冬季田径运动会,各个学校每个项目至多一人参赛——小学、中学分别在不同的运动场比赛。 唐火捧着纸杯往里面走,因为是露天足球场的缘故,开幕式一过,场内多个项目的比赛同时进行,观众们也都会四下走动,调整位置去观看自己感兴趣的比赛,更有甚者直接进了场内围观。 喝了几口开水,唐火身子总算回暖了些,在场内兜兜转转总算找到了“投掷”项目的区域,一眼就看到了正做下蹲热身的苏言。 现场的观众大部分都是励志本校的,所以来给他们“苏老大”助威的人格外多,唐火费了好大功夫才挤进去,用力挥手喊道:“小师叔!” 就一声,苏言就听到了,转身把一干“闲杂人等”推开,给唐火一个熊抱。 “老大,她是谁呀?” “我老婆。” “……” 苏言大笑几声,勾搭着唐火,豪言壮志道:“老婆,你就瞧好吧!第一,非我莫属!” 唐火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道:“那你加油哦!” 苏言又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我老爸说了,这次我要能拿个三连,就实现我一个愿望!” “什么愿望?” “先保密,等拿下比赛再说!” 苏言的力气别说在小学女子组,就是跟成年女性掰腕子都不一定会输,再加上一些专业的指导,已经连续两年在铅球、铁饼和标枪三个项目上得了第一。 老早就被中学部投掷项目的教练看上了,希望她小学毕业后就往这方面发展——苏言严词拒绝了,原因是她要继承家业,要在跆拳道上“堂堂正正打败周莽娃”。 “阿嚏——”在唐火间或地打6、7个喷嚏后,三个项目比完了,苏言毫无悬念地都得了第一,且扔出去的距离远远超过了第二名。 有人嘀咕这是“国家队吊打校队”,“干嘛那么认真?” 在同学们稚气未脱的欢呼和争议声中掺着属于男性的喝彩声,中气十足,唐火寻声望去——观众席的栏杆前站着的正是苏言的老爸苏红兵和馆长李国强。 在壮得像一座小山的李国强身边,正常体格的苏红兵就显得清瘦了些,两人先前一直喊着“铁柱加油,好样的!”,此刻自家孩子得了第一,满脸都是骄傲。 苏言拉着唐火走到不锈钢的栏杆下方,仰头道:“我赢了!” “儿子牛批!” “儿子牛批!” 苏言龇牙道:“我要提愿望啦!” 苏红兵瘪嘴:“我穷,管你大爸要。” 李国强大手一挥:“说,想要什么?” 苏言双手做喇叭状大喊:“大爸,我要你跟我和老爸一起回家过年!” 此话一出,两个大男人的脸上都出现了为难的神色,苏红兵道:“闺女,换一个。你上次不是说想要AJ吗?买!” 在唐火的印象里,苏言虽然总是咋咋呼呼地跟馆里的师父们扯皮,但从来没有真正地黑过脸,此时的她脸色比锅底还黑,语气更是委屈至极:“说话不算数,我讨厌你们!我再也不相信你们了!胆小鬼!” 语毕,拽着发懵的唐火气冲冲地走了,到了公厕,见女厕所正排着长队,交代一句“我放个水,等我一下。”就大摇大摆地进了男厕所。 留唐火一人在风中凌乱:“阿嚏——” 又是三个喷嚏的时间,苏言出来了,唐火见她的眼睛红红的,恍然道:“原来你说的‘放水’是放眼泪水的意思呀!” 第48章 “才不是!”苏言矢口否认,“我像是会哭的人吗?” “猛男也会落泪嘛~”唐火跟小大人一样轻言细语道,“这个愿望对于你来说一定很重要吧?” 苏言听到这句话后,眼泪又决堤而出:“我老家在嘉靖市小县城的一个村子里,离这里很远很远,自家开车都要二十多个小时。我上小学以前一直跟爷爷住在那里,后来老爸在帝都买上房子,安稳下来了就把我接到这边上学。” “那你爷爷呢?”唐火去过苏言家,没见过爷爷辈的人物。 “爷爷不愿意来,说种了一辈子庄稼,来城里住不惯,才不是!”苏言说着粗鲁地拭去脸上的眼泪,“爷爷是看不惯老爸和大爸他们,说祖上三代的脸都被老爸丢光了,到现在了都还叫老爸找女人结婚。” “你们每年都会回老家过年吗?” 苏言抽了抽鼻子:“嗯,只有我和老爸两个人回去,大爸就一个人留在帝都,大爸他的父母早就不在了,孤苦伶仃,我就想……要是能一起回去就好了,明明都是一家人。” 唐火想了想,说道:“你大爸要是跟着一起回去会不会被你爷爷打?不过你爷爷肯定打不过馆长——他可是师父的师父!” “当然了,我大爸可是黑带九段,世锦赛、韩国的Hanmadang都得过冠军,要不是奥运会那次尿检……算了,不提了。”苏言叹了口气,“总之,大爸才不是因为怕打呢!他们都是胆小鬼,平时对外人也都是合伙人的身份,怕一起回村子里被人说三道四,就算被指着鼻子骂,那又怎样?光明正大地在一起不行吗?” 其实唐火也不太明白苏言家的情况,只有用袖口替她擦拭掉脸上的泪渍,安慰她的同时也像是安慰自己:“会好起来的,都会好起来的。” 说着,唐火又打了一个喷嚏,眼泪也溢了出来,打上次在医院见了柴雨到现在已经有快十天了,乔大坏人说只有她期末考试考好了才能去看他。 而期末考试的成绩得后天才出…… “铁柱!” 苏红兵和李国强找了过来,苏言见了扭头就走:“骗子!” 唐火拉住了她:“馆长他们好像不太对。” 苏言“嗯?”了一声回转过头来,这才去看自己的两个爸爸——他们的眼睛比兔子还红,苏红兵本就生得白净些,鼻头也红了,明显有哭过的痕迹。 来到帝都和他们相处的六年里,除了一起去看电影被煽情桥段感动之外,她从来没见过爸爸们哭。 “闺女,我和你大爸商量好了,过年,一起回家。” “真的?” 苏言欣喜若狂地跳到苏红兵身上挂着,一旁的李国强将手放到她的头顶,那温柔的神色,温馨的氛围让唐火想起了柴刚和刘佳,在她心里那才是她的爸爸妈妈,嘉庆才是她的家。 唐火悄悄地走开了,没走一会儿就被人拥入怀里,带着香气的长发扫到了她的鼻尖,使得她打了个喷嚏。 “小火,你跑哪儿去了?” “妈妈?”唐火有一瞬间的心安,是啊,她还有妈妈! 一同在场的还有乔令仪和方老师,后者手里拿着两张直径15里面的贴纸,上面写着号码7. “唐火,号码我已经给你领过来了。”方老师语重心长道,“这一上午的比赛,我们学校一个拿奖的都没有,就靠你了。” 方老师叫唐火在原地热热身,脱掉羽绒服,前胸和后背都贴上了号码。 在被带往准备区之前,唐火鼓足勇气向乔令仪开口:“这是我第一次比赛,要是能得奖,可以实现我一个小小的愿望吗,爸爸?” 唐火很少用这种撒娇的语气向乔令仪说话,她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当着妈妈的面,我看你怎么拒绝! 果不其然,乔令仪非常温和地笑了笑:“可以哦,小火,你想要实现什么愿望?” 我想要什么,你还不清楚么,大坏蛋! 唐火腹诽的提同时露出甜美的笑容:“等我真的得了奖再说,你可不要抵赖哦爸爸!” 方老师道:“父女俩感情真好!” 狗屁! 唐火这辈子都不可能从心底里接纳这个人——只是秉着铃木阿姨教她的生存法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等她哪天独立了…… 还得好久好久哦,唐火绝望地想着。 “唐先生,唐太太,从6号门上是观赛的绝佳位置,观众也比较少。”方老师并不知道唐火家的情况,自然道,“唐火是第三组,我先带她进去了。” 乔令仪颔首道:“辛苦老师了。” 待人走了后,唐露揶揄道:“走吧,唐先生,去找6号门。” “阿嚏——” 唐火揉了揉自己的鼻子,脑门发胀,眼睛也酸涩无比——好想睡觉啊。 方老师关心道:“感冒了吗?” 唐火先前就穿一件旗袍走完了全场后又等开幕式结束,在这零下十几度的寒风中站了半个多小时。 “没有啊,我好着呢,老师别担心。” 唐火那袋有些晕乎,她用力地掐了自己一把——这是最好的机会,只要她得了奖,当着唐露的面向乔令仪提愿望,说不定……能成! 这次参加运动会的小学一共有24所,每个学校一位选手,要想得奖,唐火至少要跑赢21个人——还是在感冒发烧的情况下。 进备战区没多久,第一组的八个人已经在跑道准备就绪了,应该都是小学五六年级的女学生,加上北方人普遍能长个儿,几乎都有160以上。 抢声一响,个个跟脱缰野马似的冲了出去,400米的标准跑道一周,不准抢道,第一个到终点的是5号,甩第二名少说8秒。 “1分09秒。”身后的方老师按下计时器,“励志小学六年级的王丽,这成绩就算去初中组都能拿到名次了。” 第二组的8名选手的水平悬殊不大,前三名都相差在2秒以内,最好的成绩是1分16秒。 一、二组加起来,目前的第三名是1分16秒46毫秒,而唐火平时训练最好的成绩是1分18秒。 要想得奖,唐火必须得超越自己的极限! “唐火,加油——” 挨着始发位置的的观众席传来了齐整的加油声,唐火定眼望去,正是曾大志他们——口头上说是来凑热闹,其实就是专程来给唐火助威的。 唐火突然有了种“小弟们都看着”的心理,向她们挥了挥手,咧嘴一笑。 “女子400米中长跑第三组,准备!” 唐火上前走到7号跑道的起跑线,蹲踞下来,两条清鼻涕也跟着流了出来,她无暇顾及,因为心脏狂跳不已,紧张得手心直冒冷汗。 观众席上,吴雨色暂且放下单反,神色凝重:“唐火的状态似乎不太好,是染上风寒了吗?” 曾大志没看出来:“挺好的啊!” 其他男生也附和道:“唐火身体好着呢!换季的时候,全班都得了流感,就她还活蹦乱跳!” “元气美少女是不会生病的!” “啊!要鸣枪了,学长你快拍!” “怦——” 一声枪鸣,同一起跑线上的选手如离弦之箭飞快射出,就唐火一个人慢了一拍,顿时被甩到了最后。 不远处站着的方老师叹口气:“没了。” 曾大志他们那片更是炸开了锅。 “搞哪样?” “这还比什么?” “呆子!” 鸣枪的前一刻唐火头晕间还出现了持续性的耳鸣,她是看到旁边的人开跑了才后知后觉地追了上去,离最前面那个人都还有五六米的差距。 她咬紧牙关拼命地追赶,一片冰凉的物什落在了她的鼻尖——是下雪了吗? 好冷……不对,是好热,鼻涕下来了,呼吸,呼吸不过来…… 呼哧、呼哧…… 肺要炸开了,好难受…… 赢了又怎么样,乔大坏人是最差劲的大人,他才不会遵守约定…… 好累,停下来吧,停下来…… “唐果,你在干什么?还不快跟上,要迟到了!” 咦,这个声音是…… 视线模糊间,唐火眼前的跑道变成了那条往复走了多年的上学路,而她的正前方是少年渐行渐远的背影。 “等等我——” 鼻涕、眼泪喷涌而出,驱使着毫无知觉的双腿向柴雨奔去。 “等等我啊——” 她在心里呐喊着,拿出了前所未有的力气来。 “别丢下我一个人——” 终于,他的背影离她愈来愈近,只需要再前进一步就能够到他。 一步,就一步…… “带我回家啊,柴瓜瓜——” 抓到了! 在触碰到他的背影那一刹那间,耳畔响起了铺天盖地的欢呼声,人行道道上的地砖变成了红色塑胶。 “1分16秒12,小组第一!” “后半圈是爆发小宇宙了吗?” “一口气赶超7人,唐火你行啊! 唐火大口呼吸,她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呆滞片刻,转身看到为她欢呼的同班同学和对着她狂按快门的吴雨色,她又顺着观众席没找到柴雨到看到了掩面哭泣的唐露以及搂着唐露的乔令仪。 话说这俩人,干嘛来的?谈恋爱?约会? 第49章 “一转眼,小火都十岁了。”观众席的一隅,唐露看着底下预备区原地开合跳热身的唐火,“又漂亮又有活力,和我小时候一模一样,不愧是我的女儿。” “是啊,我们的女儿。”乔令仪将之揽入怀中,在她耳边低语,声音低沉而有磁性,“露露,跟我回家。” 唐露并没有抗拒他的怀抱,隔着层口罩,仍吐字清晰:“上次就跟你说过,我唐露这辈子,绝不会当别人的后妈。” “你想让我赶走两兄妹?”乔令仪反问。 “我可没这么说。”唐露转头看着他的双眼,认真道,“八年,我在娱乐圈浮浮沉沉,你以为,我还是当初的那个我吗?” 说着,她去掉口罩,仰头贴住了他的双唇,短暂亲吻后道:“小火生日那天跟在车里做了,你就以为,是我还爱你?嗤——我不过是想起了你活儿还不错,那些个导演、制片人、大老板可没有你‘懂’我。” 她说这句话时,舌尖舔了自己上唇一周,脸上似笑似挑衅,寒风将耳畔的长发吹拂到了脸庞,更显风情万种。 她说:“乔令仪,你猜猜,影后花雨路被多少人‘潜’过?” “我猜……”乔令仪垂眸道,“一个也没有。” 唐露的脸上闪过一丝惊诧,片刻又归于了然,低头无声地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原来真的是你。” 花雨路的演艺生涯可以说是一帆风顺,在帝都电影学院读大一时就出演过某热播电视剧里男主角“白月光”的角色,虽然只存在在“回忆”的那几个片段中,却成了“惊鸿一瞥”,很快就有其他导演来找她拍戏。 两三部文艺片,得到了某电影节的最佳新人奖,而后出演某个武侠片里的盲眼舞者,得了第一个影后,一举走红,跃居一线女星,从此星途璀璨。 她一直以为全靠自己的努力和一些好运——后来见了太多生得美却没背景的演员被潜,她才觉得自己红得似乎太过简单了。 回想起自己接的第一部戏,投资人在酒桌上对她动手动脚,导演制止了并说了一句她是谁谁谁的人,动不得。 可当时她喝多了,脑袋晕乎乎地听不真切,一觉醒来就将这事抛之脑后了。 现在想来,在她没有成为“大牌”之前,剧组前后的人似乎对她比其他演员要尊重一些,饭局上说自己不会喝酒,就真让她“以茶代酒”了。 她依稀有了猜测,却不愿意相信——她没有选择成为一个单亲妈妈,就是为了让甩了她的渣男后悔当初的有眼无珠,就是为了提高自己的身价,就是为了不被人看低,被弃之如履。 “乔令仪,你这个混蛋!”唐露捂着脸,声泪俱下,几近崩溃,“你凭什么帮我?” 乔令仪叹息道:“我一直就想和你谈谈,可惜你并不给我这个机会。” “好,你说啊。”唐露拿出直径擤了擤鼻涕,“不管是狡辩还是推脱,我就听听。” “我父母是最早一批做进口贸易的人,那年头饿死胆小的,撑死但大的,几年间赚得盆满钵满很快就打下了乔氏的基业。说起来,我算是个货真价实的富二代,每天不务正业只知道吃喝玩乐,归结原因一方面是父母忙生意疏于管教,另一方面是我跟小火一样有阅读障碍,不过那时候没有这么专业的名词,老师们直接把我划分到‘低智儿’里头。” “我以‘倒数第一’的成绩混到了初中,交择校费的时候我父母觉得自己事业上虽节节高升,儿子的学业却一败不起,这才担忧了起来——哈,要不是我父亲早就结扎了,多半会直接放弃,再生几个。” “于是我母亲辞去了公司高管的职位,回归家庭,想要亲自指导我学习,一段时间后见没什么起色就变得又焦虑又狂躁,摔东西,打人,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哭……那个时候我不知道母亲是病了。” “当年母亲带着一笔丰厚的嫁妆嫁给一穷二白的父亲,用这笔钱和父亲征战商场,叱咤风云,她比父亲更有手段,也更有远见,乔氏的成功有三分之二都是母亲的功劳。或许因为一直以来都有人在背后说父亲吃软饭,听多了难免心生计较,就借由我学业不佳将母亲打发回家。” “母亲想重新回到公司,使出各种方法来提高我的学习成绩,她将我带到国外的机构鉴定出了阅读障碍,又请了专家来一对一辅助,其实在恩师的教导下,我已经有所好转,可我每次考试依旧乱搞一通——我不知道母亲了病了,我只是想气一气她,谁叫她天天跟疯婆子一样凶我,打我。” “中考,我拿出了自己的全部实力,回家依旧跟母亲说‘题目都看不懂,只有瞎蒙咯’,我想给她一个惊喜,我想跟她……和解了。” “去学校看成绩的那天早上,母亲还给我做了蛋炒饭——她只会这个,我当时还嫌她盐放多了,太咸,一点儿也没有发现她有什么异样。” “等我拿着全校第一名的成绩单回到家,看到门口停着一辆救护车,被抬下楼的母亲,脸上毫无血色,双眼紧闭。她身上穿着以前上班的黑色职业装,非常紧,包裙的拉链还拉不上,那保持了十八年的苗条身材,在这两三年里走形了。” “那一天,母亲目送我离开之后,吃了安眠药,割腕自杀了。父亲对外宣称母亲是得了癌症,死在了手术台上,而得知这件事真相的人也不能理解母亲自杀的缘由——一手建立起乔氏商业帝国的女皇,怎么会自寻短见呢?” “后来我认识了一个叫做怀特的美国人,他是位心理医生,通过我的描述,他判断母亲是得了抑郁症。不过在当时我只觉得是我把母亲给气死了,全都是我的错。很长一段时间,我只要一睡着就会梦到母亲拿着鸡毛掸子抽我,歇斯底里地质问‘何以继承乔氏?’,我只有拼命地努力学习才能减缓罪恶感。而随着母亲的去世,父亲也像是失了魂,好几个重大的决策失误险些将公司葬送。” “盛名在外的乔氏贸易公司,内部的资金逐渐周转不开,在我大学毕业那一年几乎要宣告破产,危机关头,以前合作过的岛国织田财团伸出了橄榄枝,愿意融资,同时提出了联姻,在岛国,这似乎很常见。” “父亲也征求了我的意见,我能有什么意见?” “现在电视里流行的那些‘先婚后爱’的桥段并没有在我和织田身上发生,每次她笑眯眯地说‘哦该一泥(欢迎回家)’我头皮直发麻……看你的表情并不想听我和她相处的细节,总之,织田表面上是个温柔贤淑的完美妻子,实则是个心机深沉,控制欲和占有欲极强的女人。” “在织田还没重病卧床之前,我的生活,乃至公司几乎全在她的掌控之中,我每天都活得很压抑、苦闷,时不时有轻生的念头,也正是那时我认识了怀特医生,得知自己也和母亲一样患上了抑郁症,还多了一样——恐惧症。” “在嘉庆和你在一起那段时间,正是我借着出差的名义治病,人生第一次去了歌厅,看到了台上唱歌的你。母亲去世后,我抗拒和异性的接触,没谈恋爱就直接结婚,婚后的生活不但没有改善,对女人的恐惧反而变本加厉。” “那是我第一次站在性的角度去打量一个女人,露露,你太美了,就像老电影里说的‘坠落凡间的天使’。看到你被那个大腹便便的煤老板拽走,我愤怒极了,完全顾不上这件事情被传回帝都的可能,把你从死胖子手里救了下来。” “我不知道你家在哪儿,只好把你带到酒店,安顿好了之后你拉着我的胳膊不要我走说公子大恩无以为报愿以身相许——别打我,这是你的原话!估计是你被灌了太多酒,酒里可能还有其他东西,所以才热情似火,我想顶也顶不住。” “你化那么浓的妆,又在那种地方唱歌,我真没想到你那时候才16岁,我以为你……咳咳,后面你哭嚷着‘我要上大学’‘我要上大学’我才感到事情有些不妙。第二天你醒来惊恐地问‘你是谁?’我说我是大学,哈哈哈……” “我为什么要记得这么清楚?因为我已经好久没有发自内心地高兴过了。后来你给我讲了你的事情,我就在想,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坚强的人?父亲没了,带着生病的母亲讨生活,母亲没了,去歌厅危险的地方打工也要继续读书……像你这样的女孩儿永远也不会得抑郁症,永远也不会自杀吧?” “相比之下,我就是个懦夫,年少时活在母亲的阴影里,成家后又活在妻子的控制下。” “我决心要振作起来,夺回公司,跟织田离婚,和你在一起。我太小看织田了,还没做出实际行动,就收到帝都宅邸的快件——是我和你在外面约会的照片,也是我出轨的证据。那一刻,我甚至怀疑和你的相遇都是她安排的,仿佛置身于一个巨大的阴谋之中。” “照片里还夹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老公,王医生检查出我有三个月的身孕了,应该会是个女儿,我擅自给她取了日文名纱希,正式的乔姓中文名等您回来亲自取。另外公公的身子大不如从前了,前天又进了医院住着,公司的事务铃木表哥暂时接管,您不必挂心,祝您身体健康,和学生妹玩得开心。PS.纱希可不想凭空多个弟弟、妹妹哦!’” “我们来理一理这段文字的信息。第一、我多了个叫纱希的女儿;第二、父亲病危;第三、织田表哥铃木五郎在管理公司;第四、织田已经摸清了你的底细;第五、可以有情人,绝不可以有私生子。” “我知道自己必须回去了,也正在这时,你告诉我你怀孕了,你哭着问我怎么办,你说你还没有实现自己的梦想,你要读书,要考大学。我更怕织田知道你怀孕的事对你不利,正在我打算陪你去医院时,我接到了医院的电话,父亲被推进了重症监护室,命悬一线——我必须,立刻回去。” “我把身上的钱全部留给了你,坐当天的飞机赶到医院,总算还来得及见父亲最后一面。他示意我拿掉氧气罩,他说‘儿子,苦了你了’,从小到大对于父亲埋怨和仇恨在那一刻都烟消云散。” “这些为什么都没有告诉你?你恨我也好,怨我也好,我不想让把你推到织田面前,太危险了。后来的某天我去嘉庆找过你,你不在,从窗户看进去,已经没有人住过的痕迹。过了两年半,我竟然在员工休息室放着的娱乐报纸上看到了——帝都电影学院最美考生。” “你穿着灰色的高龄毛衣,扎个丸子头,素面朝天,美得不像话。最重要的是,我知道你还没有放弃,你来考大学了。” “得知你以第一名的成绩考进帝都电影学院的那天,我比自己考进帝大还要高兴,开了瓶香槟爬到楼顶上喝,看着天边的圆月亮,我对自己说,乔令仪,活得像个人样吧!” “看着你一步步实现自己的梦想,我就高兴,我凭什么帮你?我乐意!万事开头难,你前面几部戏我都有打点,我只是想保护你的梦不被弄脏,你出演盲舞女大火之后,我就没插手了。” “至于我的处境,织田在生乔珂时难产大出血,之后身体一直不太好,还得了……一种治不好的病,卧病在床的织田对公司的事情鞭长莫及。在我稳住了公司的经营之后,这些年来也慢慢将织田的亲信边缘化,暗中收购股份,到去年年初织田去世时她只占股12.3%,平分给了她的两个孩子。” “也是在织田去世后我才敢光明正大地调查——按照时间来讲,你应该更早一年考上大学,我去你的高中查了资料,确定你休学了一年多,顺着这条线查下去,果然,露露,你把我们的孩子生下来了。” “我知道你现在的追求者甚多,可是他们都不会比我更爱你,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第50章 运动会小学和中学分两个运动场同时进行,上午比赛项目结束后也是分开颁奖,在中学部运动场的主席台上,支持人念道:“初中男子跳高第一名,来自帝都大学附属中学七年级6班乔川!” “有嘎达(太好了),欧尼桑(哥哥),斯国诶~(厉害了)” 乔珂双手合十,笑眯了眼,给乔川理了理衣服,“快去领奖吧,爸爸要是知道你得了冠军,一定像saki一样为欧尼桑感到骄傲!” 乔川轻咳一声“切,多稀罕啊!” 话虽如此,捧着荣誉证书时目光依旧在搜寻了一圈,确定没有乔令仪的身影时还是有一阵失落。 要不是卢召洋多嘴一句他甚至不知道乔令仪来了。 乔川刚学会走路就爱拍小皮球,后来入学了长高了些就爱打篮球,所以他的弹跳力一直都很好,完全不输励志中学部——体校的学生。 他今天也是憋着一股劲儿想要乔令仪看到自己,他一直恨父亲对家人的冷淡,那种恨意在把私生女接回家后达到了顶点,为母亲抱不平。 而上次听了妹妹的一番话在母亲的房间找到了跟管家的定情信物,才知道母亲也是同样的货色,还早一步出轨,甚至他和妹妹都有很大的可能是…… 没有这个可能! 乔川绝不会承认自己是母亲跟表哥偷情的产物,所以他必须坚定自己是乔令仪的亲儿子。 下了颁奖台后,乔珂就拉着乔川往外走:“刚刚夏薇薇跟saki说唐火得了第三名,不过欧尼桑可是第一名!” “她什么比赛?” “好像是400米中长跑。” “切,随便跑跑都能得奖,才第三名,垃圾!” “她连欧尼桑的一根脚指头都比不上!” 兄妹俩一边贬低别人抬高自己,一边往小□□动场走,到了后正好看见唐火捧着第三名的奖状往台下走——而在等着她的除了一干小伙伴还有两个大人,一男一女。 “爸爸在那儿!”乔珂拉着哥哥就要过去却怎么也拉不动,“欧尼桑,多洗马戏搭嘎?(你怎么了?)” “戴口罩的女的是花雨路?” “或多(真的)!” 兄妹俩站在原地远远地看着,吴雨色正在给一伙人拍照,两个大人站在后面,几个同班同学簇拥着捧奖状的唐火,比划着剪刀手,齐齐地喊着“茄子”。 乔珂捏拳想着——小唐唐何时这般受欢迎了? 而后,唐火叫上吴雨色,拉着花雨路神秘兮兮地跑到一边没人的地方单独拍照。 等两人再回来的时候,乔令仪上前牵着唐火的另一只手,眉宇间温柔的神色和唇边藏不住的笑意是两兄妹从没有见到过的。 “哥哥,”乔珂褪下了面具一样的微笑,“小三马上就要转正了,我们不做点什么吗?” 乔川没有搭话,他从来都不是一个沉得住的人,出生不是他能选择的,但今天是第一次,他痛恨自己的出身,随之转化到这些混账的大人身上,提着自己的荣誉证书冲了过去。 “阿嚏——” 唐火脑袋晕乎得厉害,她咬咬牙还在坚持。 “爸爸,你答应了的,我得了奖就可以实现一个愿望!”唐火拉着乔令仪的袖子,“说话要算数哦!” 乔令仪摸摸她的头:“回去再说吧,爸爸现在带你和妈妈,还有给你加油打气的同学们去吃午饭,好吗?” 休想耍赖! 唐火嘟着小嘴巴撒娇道:“不嘛~我就要现在说!” 唐露也帮腔道:“那就说吧,妈妈也很想知道小火的愿望!” 唐火大喜过望,正要开口,一个硬壳证书飞了过来砸到了乔令仪的身上,她抬眼看去正是来势汹汹的乔川。 唐火下意识地往后一退,躲在妈妈身后。 “jian夫yin妇!” 这是乔川杀到他们跟前说的第一句话,没有给在场人反应过来的机会,他转向了唐露,一把扯掉了她的口罩,那精致绝美的面容暴露在了冷空气和众人的视线之中。 “花雨路!花雨路在这里!”乔川拿出了最大的声音吼道。 主席台下围着的学生家长全都转向了这边,半秒后爆发出了激烈的惊叫和骚动。 “啊——花神!” “真的是花雨路!” “雨路!雨路!” 乔令仪当机立断取下围巾给唐露围上,主遮住脸,可第一时间转过来的人早就看到了,所有人都围了过来,其中不乏一些家长是花雨路的狂热粉丝,尖叫连连,声势浩大,离场不远的人见这边的动乱也折回来凑热闹。 乔川继续喊话:“花雨路是我爸爸包养的情妇,她——” 他指着发懵的唐火:“她是花雨路跟我爸爸生的私生女,今年都十岁了,就在帝大附小读书,叫唐火!” “混账!” 乔令仪伸手捂住乔川的嘴,低声警告道,“再敢说一句,我就当没你这个儿子!” 而乔川的话早已落入围观群众的耳朵,其中最里头挨着唐火的曾大志更是惊掉了下巴:“唐火,原来你的狐狸精妈妈就是花雨路!” 唐火被堵得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口,因为这的是事实。 围观群众更是失去了理智,拼命地往里头挤,伸手拉扯唐露:“雨路,你说话呀!你真是别人的情妇吗?” 这还是粉丝,墙倒众人推,鼓破万人捶,一些路人或黑粉直接开喷了。 “天哪,十六岁就勾引有夫之妇!” “本来就生了一张狐狸精的脸!” “对吧,我早就说她不是好货!” “……” 唐火才知道原来光受万人追捧的大明星,一旦暴露了不好的一面就会遭万人唾骂——她的神仙妈妈,她的偶像啊! 那一句句不堪入目的话,一张张厌恶的嘴脸,冰雹一样砸在唐火身上,又冷,又疼,渐渐地耳畔那些嘈杂的声音被脑袋的嗡鸣给掩盖,她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她沉沉地睡了一觉,做了一个同样沉沉的梦,醒来时眼角还挂着点点泪光。 “momoko,你醒了。”守在床边的是保姆铃木美奈子,“感觉怎么样?口渴吗?我去给你倒点水……” 唐火环顾四周确认是在乔宅自己的房间:“我想上厕所。” 唐火还挂着点滴,美奈子一边扶着人,一边拿着架子,毫无费力。 “以前织田小姐生病,护工不在的时候就是我在边上伺候着。”美奈子追忆道,“小姐也真可怜,弥留之际廋得只剩下一架骨头,不过也算是天道轮回,恶有恶报。” “乔珂的妈妈是个恶人吗?”唐火还是听懂了一点。 美奈子沉默少许,只道:“只是比较自私自利而已,也没有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唐火“嗷”了一声,又问起唐露,美奈子对这件事情并不知情,只知道大少爷被关了禁闭,而她是临近天黑才从医院接回家。 窗外,旭日初升。 原来这一觉睡了这么久,还真有些口渴了。 一直躺到下午,都没有看到其他人,四点钟的时候卢召洋居然来探病了,还带了一束百合花以及一份日报。 卢召洋知道唐火字认不全,念了一遍之后还归纳总结了一番:“昨天在场的人向报社透露的,好几版本,我给你带的这份还是最客观的,用的是‘疑似’,只是市民的一面之词,无图无真相嘛!即便有些人带了相机,想起要拍的时候你妈妈的脸都用围巾遮起来了。” “不过……”说到这里,卢召洋顿了顿,“你是不是跟你妈妈露脸合影了?就在吴雨色的相机里?” 见唐火点头,卢召洋凑近了些,压低嗓子道:“乔叔叔抱着你离开过后,我看到珂妹跟吴雨色站在一起说话,她应该是去要照片了。” “她要照片干什么?” “洗出来寄给报社啊!”卢召洋的表情像是早已看穿了一切,“我估计川哥会去大闹一场也是珂妹指示的,她想把你们家的事曝光,这样一来,你妈妈跟乔叔叔在一起的舆论压力就会变得超级大。” 唐火想起了那些群众的嘲讽,全身的寒毛都倒立了起来。 卢召洋又道:“现在花神的真爱粉都坚信这事是子虚乌有,纯路人就当个花边新闻看看,那些黑粉和雇的水军都在夸大其词地散播这事儿了。” “会好起来的!”唐火秀了秀自己不存在的肱二头肌,“昨天我才病倒,今天就已经好得差不多,明天就可以去学校看成绩了!” 看了成绩就可以去找柴雨了! 翌日,唐火跟乔珂一起坐车到了学校,一路进教室都有人在背后小声议论,唐火想起转来这学校被集体孤立的日子,心里一紧。 出乎意料的是,同班同学并没有对她恶语相向——他们早就知道唐火是私生女这件事了,当爆出唐火的母亲是花雨路后,反而觉得非常厉害。 好几个同学拿出印有花雨路剧照的小本本来:“唐火,可以帮我向你妈妈要个签名吗?” 唐火愕然。 第51章 帝大附小不乏脑力精英的小天才,但更多的是能享有顶配教育资源的凡人,当然每个班也会有三两个智力发育迟缓,反应慢一拍的学困生。 不过这些“学困生”每科考及格还是没问题的,偶尔还能冲上八十,像唐火上学期那样数学直接得了零蛋必定是年级倒数第一无疑,还直接将班上平均分拉低了快两分,使得班级也成了垫底。 主科老师都快气炸了,自己每天驴拉磨似的围着学生转提起来的成绩就被一个转(关)学(系)生(户)给拉下了马,绩效工资比别的老师低了好多,要评职称的王老师更是气得骂娘。 不过今天班主任赵老师表情平和间带着几分欣慰:“同学们,经过一学期的努力,我的总算没有垫底了,这次咱里得第一的5班只差0.33分,争取下学期迎头赶上!” 同学们配合着鼓掌,其中坐乔珂旁边的夏薇薇举手道:“赵老师,是不是因为唐火我们才没得第一?她又拖后腿了,对吗?” 事关班级荣誉,曾大志一伙也不好公开唱反调。 乔珂党面上一喜——运动会得了奖又怎样?书法比赛得了奖又怎样?长得漂亮又怎样?对于学生来说学习成绩才是王道! 赵老师道:“今天老师要着重表扬一下唐火同学,她的数学考了98,比平均分还多了0.5。” “不是吧?” “作弊了吧,怎么可能?” 唐火听得十分来气,正要回怼赵老师却先一步说道:“唐火期末考试每一科都申请要挨着监考老师坐‘自证清白’的事整个办公室都知道,你不知道吗,莫桑桑?” 莫桑桑吃瘪,赵老师接着道:“近一个多月来的小考,唐火就没下过95分,她的进步,老师都看在眼里了,虽说这次唐火依旧是班级倒数,不过老师要特地给唐火颁发一个进步奖。” “好!” 曾大志带头鼓掌,除了乔珂死党的三五人外也都应和了起来,顿时掌声如雷。 这是唐火第一次在学习成绩上得到表扬,受宠若惊地连声说“谢谢”,这么多年来柴雨每天都不厌其烦地教她认字、写字,来到帝都后受到小李博士更正规的矫正疗程才会厚积薄发,突破汉字大关。 能认字,真是太好了! 之后老师发了每位同学的成绩单,唐火数学98,语文77,英语89,科学96,总分360,班级排名36/40,倒数第五。 “哇!珂珂你语文也考了100分!作文得了满分啊!”夏薇薇惊呼。 莫桑桑也凑去大呼:“其他三科也都是一百,总分四百得满了,班长你太强了!” 乔珂故作淡然道:“正常发挥而已。” “乔珂这次也是年级第一。”赵老师推了推眼镜,“和五班的林玲同学并列。” 乔珂微微扬起的嘴角僵在了脸上——是因为她为母亲的事情分神而松懈了吗?居然让林玲这个万年老二居然追上来了! 前五名的同学领了奖状和奖品——奖品都是老师自掏腰包购买的一些笔记本,名次越高笔记本越厚。 乔珂得的那个天蓝色的硬面抄是最厚的——她没想到唐火一个区区的进步奖居然跟她的厚度一样,还是她更喜欢的粉色! 听着赵老师给唐火颁奖时连说了两次“未来可期”,乔珂觉得心头十分窝火。 “大小姐,你已经很棒了!” 一只大手拍在了乔珂的肩头,她抬眼看到的正是来替乔令仪参加家长会的铃木五郎。 “油读涩!(烦人)”乔珂打掉铃木五郎的手,“ki诶塞啰!(滚开)” 铃木五郎并未生气,只是恭敬道:“お嬢さん、この二つの言葉はどこで習いましたか?(大小姐这两句话是跟谁学的?)” 他的语速故意放快,乔珂太久没有跟人用日语对话了,一时没听明白,冲他嚷了句“阿或,八嘎”跑出了教室。 乔珂记得她四岁过后再没有得到过妈妈的亲亲和抱抱,爸爸几乎住在了公司,美奈子又忙着家务活计,陪伴她最多的是管家铃木五郎。 她的日语也是铃木五郎教的,“妈妈哦噶桑,爸爸哦多桑,哥哥欧尼桑。”可是爸爸不喜欢她叫他“哦多桑”。 其实,是爸爸不喜欢她吧。 很小的时候,乔珂曾一度更希望温柔的管家伯伯是她的爸爸,而今这个愿望有可能成真,乔珂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甚至发自内心地感到厌恶。 “乔珂,你跟管家叔叔一起回家吧。”唐火捧着她的奖品本子,神采奕奕道,“按照跟你爸爸的约定,我可以去找柴雨了!” 在乔珂面前,唐火一直都是用的“你爸爸”,她从来都没有发自内心地把乔令仪当成自己的爸爸。 你视若珍宝,她弃之如敝履。 乔珂想着若是唐火能跟乔令仪划清血缘关系一定开心得并脚跳吧?头脑简单的人,真是太幸福了。 “只开了一辆车过来,你现在要走的话打算怎么去?”乔珂开着里面陆续入座的家长们,“家长会才开始,你没法叫关系好的男同学的家长马上开车送你吧?” 唐火眨巴着眼睛问道:“乔珂呀,你见没见到过一种车车,就是车顶上有个‘TAXI’灯牌的那种?” ——这就是帝大附小的年级第一。 唐火离开柴雨所在的医院时特意记了一下名字,今天兜里揣着零花钱,出了校门就上了计程车。 “小丫头,去哪儿?” “帝都第二骨科医院,谢谢师傅。” 唐火对着车窗哈了口气,擦了擦,今天难得出了太阳,阳光照在行道树枝丫上挂着的冰晶,闪耀间折射出了七彩的光。 唐火看得出神,哼出了欢快的歌谣。 甭管乘客是谁都能唠上几句的司机笑着问她:“丫头,考到第一名了?这么开心?” “没有啊,我倒数第五。” “那你在高兴个啥?”司机想了想,“不是去医院吗?” “对哒,我去接柴雨出院!” “同学还是家人哇?” “家人,最最重要的家人!” 下了计程车,唐火一路飞奔,她走的时候特意记了路线很快就找到了住院部,可是电梯刚好满了,她不想等下一趟就直愣地往安全通道跑。 一口气爬了七楼,就是经常晨跑的唐火也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地碎碎念着:“7楼C区16号病号”。 这里住院的人比上次来多了将近一半,连走廊上都安置着床铺,来往的病人不是坐轮椅就是架拐杖,唐火喘着气,小心地打他们身边走过,总算到了柴雨的病房门口。 门只是虚掩着,唐火轻轻地推门进去,瞬间愣住了,里面的六铺床上躺着的人她一个也不认识。 她又推出去看了眼门牌号,确定没错后就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不是16是19?对吗,6和9本来就容易混淆。 唐火又去了7B-19,同样没有柴雨的身影,她又想着会不会是柴雨在病房里住太久了被赶到走廊上来了,于是把走廊又转了一遍,最后只得回到7B-16. 她问靠门口的病人:“阿姨,你知道原先在这个病房的柴雨去哪儿了吗?” 脚上吊着石膏的女人正在织毛衣,头也不抬道:“不晓得,我前天才进来的,你问别个。” 唐火看了眼其他铺位的病人,最后选择了一个看上去稍微有点眼熟的小姐姐——她听唐火一番描述后,恍然大悟道:“哦!你说的那个天天捧着本书看,不搭理人的臭小子啊?” 唐火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嗯嗯,他去哪儿了?” “出院了呗!”小姐姐见小姑娘备受打击的模样,乐了,“出院了还不高兴?难道你想让他跟我一样在医院住个三五个月?” 唐火拨浪鼓似的摇头:“没有,我就是想快点见到他。” 小姐姐将手放在她头上:“那小子上个礼拜六就出院了,来接他的是个女的,看上去三十出头,也可能是包养得好,应该是他妈妈。” “妈妈?!” 刘佳妈妈?她来帝都了? 唐火赶紧追问:“他们有没有说去哪儿了?是回家了吗?” “不太清楚……”小姐姐想了想,“母子俩还吵了一架,那混小子好像说要考试,还提到了什么糖果,其他的我就不清楚,你要不再去护士站问问?” “好的,谢谢姐姐。” 唐火消化着这些信息往回走了,到了门口,她又突然回转过身来,“姐姐,祝你早日康复,加油哦!” 小姐姐微怔,而后莞尔一笑:“我会加油的,小姑娘你也要加油啊!” 唐火用力地“嗯”了一声,大跨步地走出了医院,招了辆计程车。 “师傅,去帝都大学,走三号门。” 三号门离柴雨的宿舍楼最近,不过只走人,不走车,唐火下了车凭借着自己超强的方向感一路狂奔到了宿舍楼下。 这一路跑过来唐火没遇见几个人,此时她站在静谧的宿舍楼下,看到正有人拖着行李箱出来。 她上前一步问道:“哥哥,你们放寒假了吗?” “对呀,我们外语学院还是最晚的,像天元学院上周就放了。” 天元学院不就是柴雨读的那个吗? 所以……柴雨已经放假回家了? 跟妈妈一起回家了…… 我又是……一个人了,对吗? 第52章 唐火在宿舍楼底徘徊着,按照她的秉性早就跑楼上去“眼见为实”了,可是啊……要是柴雨真的回家了怎么办? 唐火怕了,她就那样傻站着,对自己说数到十就上楼,数到十了她又说要数到20,等到数到246时,大门内走出来一个五大三粗的青年。 啊!那不是柴雨的室友张志全吗? 希望的小火苗瞬间被点燃,她三两步跑了过去,喊道:“张志全哥哥!” 张志全一出宿舍大门鞋带散了,正蹲下来系,听到有人喊,猝不及防地抬头,只见一个冰雕玉琢般的小姑娘睁着会闪光的大眼睛望着他。 这个好像是…… “张志全哥哥!”小姑娘激动道,“你们班还没放假呀?” “放了呀。”张志全不知道自己浇了一盆冷水,系好鞋带站起来继续补刀,“你找柴雨?他早回家了。” “啪——”笔记本掉到了地上。 小姑娘用双手捂着脸,张志全看着她针织手套上那两个草莓的图案,柴雨好像也有一双大号的。 张志全捡起掉地上的笔记本,递给她:“话说你不是他妹妹吗?怎么他回家了你还不知道?你不跟他一起回家跑学校来干什么?” 他不说话还好,这一说,小姑娘放下了捂脸的手,先前一直藏着哭,这下直接嚎了起来,嘴巴跟个小哑铃似的,眼泪、清鼻涕齐刷刷地往下流。 “呜呜呜……柴雨不要我了……” 张志全最怕小孩子和女人哭,当这两者结合成“女孩儿”的时候简直无解,手忙脚乱道:“你别哭呀!他怎么又不要你了嘛?” “呜呜呜……我把他打了,进了医院,他生我气了……” “就你那小拳拳能把他打进医院?”张志全只想着安慰他,张口就说,“他那个人欠得很,得罪了好多人,遭别人打的!” 哭声瞬间止住了,唐火用手套一把揩掉自己的眼泪,盯着张志全,目光如炬:“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张志全突然相信这丫能给人打进医院了。 “这都快1点了,你不饿吗?找个地方吃饭,坐下来说。” 三号门过去就是一条小吃街,他们找了个拉面馆坐下,唐火问道:“你们寝室就你一个人没有回家吗?” “嗯,他们早溜了。”张志全看着菜单说道,“我没买到火车票,留在这边打个寒假工啥的。” 唐火自然道:“飞机票也卖完了吗?” “你是‘何不食肉糜’的公主吗?”张志全瞟了她一眼,“好吧,你是。” 于是又问伊:“公主殿下,牛肉拉面二两可否?” “可。” “两碗牛肉拉面,一个二两,一个三两。” 点了餐,张志全抄着手道:“我就不问你和柴雨到底是不是亲兄妹了,不过很显然你对柴雨那小鬼头的了解是片面的。” “嗯?” 唐火和柴雨一起生活了九年,她还不够了解他吗? 张志全道:“柴雨是天才没错,小学拿过几个小发明的专利和一些脑力比赛的奖,六年级下册还没念完就直接以省状元的名头考进帝大的天元学院,可以说智商是相当地高了,但是。” “但是什么?” “如果说那家伙的智商是火焰山,情商就是吐鲁番。”张志全托着下巴道,“咱华夏民族自古以谦逊为美,他嘛,在我们这些18岁的成年人看来就是个臭屁的小鬼,狂妄自大,目中无人,跟茅房里的石头一样又臭又硬,一看就缺少社会的毒打!” 听到别人这么评价柴雨,唐火不但没有生气,反而“噗嗤——”一声笑翻了:“哈哈哈,太真实了!” 见小姑娘总算笑了,张志全松了口气继续道:“你也知道,小鬼头才12岁,又是城里头的娃,这么早独立出来生活完全不能自理,衣服、袜子穿了就扔那儿,东西也是哪里用哪里丢,就因为他害我们都被院上宿管部扣了好几次操行分!” 唐火听了后备受打击道:“不是吧!上了大学还要自己洗衣服吗?” “你……果然是亲兄妹!”张志全一口老血不吐不快,“你哥可能就是没意识到这一点,毫无准备地就来了。起初我们寝室一哥们儿看不过去,还帮他洗了一次衣服,你知道你哥干了什么吗?” “什么?” “直接扔了二十块钱过去!” “还有这种好事?!” “???”张志全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这是侮辱人好吧?人家好心好意帮你洗个衣服,你打发要饭的呢?” “说得也是,那后来呢?” “后来他自制了一个洗衣机把寝室的电路烧了,被通报批评还扣了学分,寝室也跟着遭殃。”张志全道,“他还贼心不死,擅自修改了电路的最大输出功率,还没来得及启动自制洗衣机2.0版就被我们室长举报了。” “好可惜!” “有一天早上,我们被火花给闪醒了,他居然在寝室搞电焊……”张志全顿了顿,“遭我们打了一顿,又他跑到物理学院的实验室去搞,还跟人家博士生发生了口角,擅自改了人家的东西,被打了一顿撵出来了。” “之后他又跑到计算机系——那是我们学校新专业,有个微机室,里面的大头疙瘩都是宝贝,听说被他弄得中了什么病毒,计算机系的老师气得用键盘砸他。” 这时,两碗拉面端上来了,张志全取了筷子,自顾自地吃了起来,一口下肚后才接着道:“你哥到处生事,落得跟过街老鼠一样,人人喊打,后来我们院长专门找到进行了长达两个小时的谈话。” “说的什么?”唐火先喝了一口面汤。 “我哪儿知道?”张志全挑一筷子面,吹了吹就往嘴里塞,“不过出来以后他就蔫了吧唧的,课也不去上,跑到挨着的小学——就我们大学的附小,那对面有两台街机,他搁那儿打街机小霸王。” “啊?我怎么没看到过?” “你在那小学读书?”张志全霍霍,“难怪!入冬过后,那家伙怕冷每天都窝在寝室蒙头睡觉,好像家里寄来了两套冬天的羽绒服,就只有那两身干净衣裳了,每天中午就换上出门,原来是要去见你呀?” “好你个柴瓜瓜,真是的!”唐火气鼓鼓地说,“他可以把换洗衣服给我啊,我带回家交给铃木阿姨,她洗衣服洗得可干净了!” “他就是纯粹的懒!”张志全道,“我们每栋宿舍一楼都有个洗衣房,里面有好几台洗衣机,人是多了点,排半把个小时的队总轮得到。” “呃……我们可以绕过衣服这个话题吗?” “是挺倒胃的。”虽说如此,张志全已经夹起了最后一筷子面,“给你说个最近的吧,我们有一门公共必修课叫毛概,比专业课提前两周结束,学期最后一堂课写个千字的小论文就作数了。” 语文考试写400字作文都还需要硬憋的唐火听后瑟瑟发抖。 “你想嘛,四个班一起上的大课,快两百份了,交上去,老师清点一下份数就得了,怎么可能挨着逐字逐句地看完?走个过场的事。”张志全大口嚼着面条,“写完了,老师叫最后一排的同学往前面收,你哥就刚好坐最后一排,他这一列挨着收上去后特么居然跟老师说谁谁谁中间是歌词,谁谁谁没有中心论点,谁谁谁论据引言错了,特么就收的时候瞟了一眼就记住了?” 唐火认真地点头:“很正常啊,他给我检查作业的时候就是这样。” “呵呵?老师跟你一样,很欣赏他,就把所有同学的加起来178份全给他拿去批改了!”张志全吃完了最后一口面,端起碗将一饮而尽,“他20分钟就改完了,合格的只有27份,剩下的人老师叫他们……不对,是叫我们全部重写!而且变成了三千字!三千字啊!” 唐火憋笑道:“柴雨也是为了你们好,希望你们能吸取教训,痛改前非,不管什么课都要认真对待!” “滚犊子!” 话一出口,张志全自觉有失,给了自己嘴巴一下,见唐火碗里还剩三分之二,催促道,“赶紧吃,坨了就不好吃了。” “我吃饱了。”唐火将筷子一搁。 “嘿,你这孩子,咋还浪费粮食呢?”张志全看不下去了,“小时候没学过《锄禾》吗?‘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学过是学过。”唐火挠头道,“可是柴雨说写这三首《悯农》的李绅当地当官的时候压榨老百姓,因为自己喜欢吃鸡的舌头,一顿饭就要杀三百只鸡!” “是吗?” “是啊,柴雨说李绅当了官就忘了初心,后来写的诗也全是拍皇帝和大官的马屁!” 张志全拉过唐火的碗:“我还有初心,我可以吃人家妹妹吃剩的。” 唐火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志全哥哥,我吃不完的话应该在没开动之前就挑给你的。” “哈,我妹妹也是这样,眼睛饿,吃不完才晓得往我碗里丢。” “原来是当哥哥的人,难怪这么温柔!” 张志全一口面汤差点喷了出去,温柔?这个形容词还是第一次有人用到他的身上。 “就跟柴雨一样,”小姑娘说,“凶巴巴的,总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又小气,又自以为是,还咬人,可是……可是……” 就在她声音变得哽塞之际,张志全搁下筷子,大手盖在了她的头顶:“好啦,这样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的哥哥,下次见面,把他打成猪头!” “不,我要咬他,咬死他!” 第53章 “志全哥哥,因为小论文的事柴雨又被打了吗?” “对,有些早就看不惯他的人动的手。”张志全说,“听他们说只是‘小小的教训了一下’,你哥倒是像英雄似的出尽风头,遭殃的可是我们这些平民。” 唐火搓着双手,努力地解释道:“以前在嘉庆小学,柴雨的话比老师的还管用,校长还有老师都捧着他,同学们更是把他当神仙,日常出风头惯了,来到大学,可能不太习惯。” “这就对了。”张志全表示,“他一来就当自己是超人,别人全是麻瓜。能考进帝大的谁不自诩为天之骄子?谁还不是个状元啊!” “你也是状元啊?” 张志全神色飞扬地说了起来:“市状元就不是状元了?我考进帝大的消息一出来,母校门口就拉了横幅‘热烈祝贺我校张志全同学以理科716分的优异成绩考入帝都大学’,村里还凑钱给我办了升学宴,那四十桌流水席,啧啧、从村头摆到村尾!” “哇~我也想吃~”唐火一脸羡慕,不知道爸爸妈妈有没有给柴雨办升学宴,如果办了,有多少桌呢? “就你那点胃容量,大蒸笼里的正席还没上呢就撑死了!” “我可以一样吃一点哒!” 两人就唐火的胃容量能不能一样装一点展开了激烈讨论间,张志全麻利地买了单,无视了小姑娘递来的票子。 哪知道等老板找零时小姑娘跑隔壁买了两杯珍珠奶茶,递张志全一杯不由分说道:“退不了,你不要我只好扔了!” 八尺男儿被迫接受了小女娃的请客——这是他第一次喝珍珠奶茶,一杯这玩意儿就抵三两拉面的价钱了!两块钱啊!在食堂够他一天的伙食费了! 唐火小口地喝着奶茶,她问:“志全哥哥,小学六年柴雨一个朋友都没有,来到大学他交到朋友了吗?” “朋友?”张志全冷测测地说,“他的字典里有这两个字吗?开不起玩笑,动不动就甩脸色,当自个儿是小皇帝咧!” “柴雨很好哄的呀!”唐火神秘兮兮地说,“告诉你一个妙招:你只需要夸夸他,抱抱他,亲亲他,他就会一边嫌弃一边又任你摆布,是不是很好玩?” 语毕,她看到张志全捧腹大笑了起来,不由奇怪,她明明很认真地好伐? “哈哈哈……原来,原来你是问我他有没有交女朋友啊!” “他有女朋友了。” “啥?”曾大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半晌,往后一退,“别告诉,就是你?” 唐火一本正经地点头:“是啊。” “你不是他妹妹吗?” “是妹妹也是女朋友,以后还会是老婆。” “童……童养媳吗?” “啊!就是这个词,我找了好久!” “……” 张志全三观尽碎,一口气将奶茶喝光,打了个嗝儿,开始想法设法地把杯底的“珍珠”吸出来,就是不肯说话。 唐火问他怎么了,他说:“嫉妒使我在闭区间[a,b]上连续,且f(a)与f(b)异号(即f(a)×f(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