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劳伦斯的四封情书 作者:顾几 二十岁的喻子一无所有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三十岁的内森尼尔一出生就什么都有了,不在乎自己是谁,什么都不想要。 * 1,《女王的抉择》衍生文,没看过不影响阅读。 2,POV视角 3,一本正经的YY 4,想到成什么再补充 ================== ☆、Chapter 1 【内森尼尔】 飞机在伦敦上空飞过。 这个城市冬日总是阴沉,今天也不例外。外面淅淅沥沥下着小雨,灰色云层下的伦敦眼悠闲地转着,大本钟仍在修葺,塔桥上的蓝宝石色在这样的天气里黯淡无光,至于尖利高耸的碎片大厦也死气沉沉。蜿蜒曲折的泰晤士河静静流淌过这座古老的城市。内森尼尔-劳伦斯收回目光,碧绿的眼睛转而盯向自己深绿色的鳄鱼袜子。袜子上鳄鱼皮部分的黑色绵线刻意凸起,模仿鳞片,栩栩如生。内森尼尔觉得自己的两只脚很像两只小鳄鱼,他想到这儿笑了出来。这一趟飞行他依然睡得很好。 内森尼尔有个毛病。睡眠糟糕。他只有在自己的私人飞机上的时候睡得格外安稳香沉。他的心理医生布拉德-杰克逊跟他说过很多专业名词,但他认为那些毫无意义,他在耶鲁时也上过心理学课程,尽管是为了追求某个漂亮姑娘。仍然,他懂得基本心理学。布拉德存在在内森尼尔的日程表里的唯一意义是听他抱怨。内森尼尔是一个亿万富翁,他自然有很多烦恼。当然,内森尼尔相信这个星球上其他七十亿人会很乐意有这样的烦恼,前提是他们成为他。 “一会儿就落地了,在那之前你想来点波本吗?”辛迪-麦奎尔和缓地问道。 内森尼尔收敛起笑意,偏过头。 辛迪-麦奎尔是内森尼尔的助理,几个月前刚刚度过她的三十四岁生日。她坐在另外一边的座椅上,正在看一本时尚杂志。干净细长的手指翻过杂志内页,指甲上的酒红色沉闷地画出了一个圆弧。七个小时的飞行,她盘起的金发依然一丝不苟,妆容也依然精致。她一向如此,哪怕二十个小时的超长飞行,她也会在下飞机前空出至少一个小时让自己看上去足够完美。 “内特?”辛迪缓慢转过头,叫着老板的名字,美艳的蓝眼睛里布满问询。 “一杯香槟就好,谢谢。”内森尼尔说道。然后他看到辛迪站了起来。其实这根本不是辛迪的工作,且她一向也不喜欢给他倒酒,内森尼尔有些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这么殷勤。他只知道女人突然殷勤起来必然有理由。 一分钟后,内森尼尔接过了助理递过来的香槟。他抿了口香槟,决定不辜负助理突如其来的殷勤,一本正经地吩咐:“对了,辛迪,一模一样的鳄鱼袜子我还需要一打。” 金发女人回到了座位上,她快速扫了一眼老板的脚,眉间的疑惑稍纵即逝,她爽快答应:“没问题。” * 当内森尼尔一身浅灰高级定制西装出现在伦敦时装周上,无疑引起了一阵轰动。他比那些男模更惹人瞩目,哪怕他不姓劳伦斯。他跟他们一样高,甚至比他们更高,他的身材也比他们更好,他们中的有些人显然太瘦了。至于他的脸蛋,内森尼尔相信自己一定是有史以来最英俊的亿万富翁——这话可不是他说的,很多著名媒体都这么评价过他。至于是否完全是褒义,内森尼尔持保守乐观态度。 一切发生的很突然,像内森尼尔此前三十年的人生中的种种意外。上帝没有给他任何准备的时间。 那个两年前匆匆出现又匆匆消失的姑娘,像坠落的天使,从伸展台后走了出来。她一边头发都没有了,另外一边长及胸部,锁骨下面纹着一条很小的中国龙。她只穿着一件夸张的透明的设计师裙子,整个躯体展露无遗,跟两年前那个保守的姑娘判若两人。 她的表情足够冷峻,而从那双让人过目难忘的褐色的小鹿一样的眼睛中迸射出的强烈的距离感更让内森尼尔感到哪怕她浅麦色的性感身体几乎被他尽收眼底,他还是闻到了浓郁的禁欲气息。他轻轻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高挑纤瘦的亚裔姑娘迈着专业的台步朝内森尼尔的方向走来,他不确定她是否看到了自己、认出了自己,但他冲她笑了,尽管很不明显。很多女人说过,当他这么笑,他像引诱女性堕入地狱的魔鬼。他无法捕捉到她的目光,但他的目光没有离开过她,直到那绮丽的背影消失在伸展台上。 辛迪的脸上挂着适宜的笑容,淡蓝眼睛依旧望着伸展台,唯有下巴往老板那个方向倾了倾,她捂着嘴轻声说:“我可以为你跑一趟,内特。我也认为那是个有吸引力的姑娘。”辛迪延续了她的殷勤。 “不,谢谢。”内森尼尔拒绝了,声音透着一股莫名的晦涩。辛迪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专注看起了秀。 秀场的音乐很舒缓,钢琴声下,是古旧的男中音吟唱。美丽的姑娘们身着设计师的灵感与才华一个又一个晃过内森尼尔眼前。他忽然觉得有些喘不过气。他站了起来,他身后高大壮硕的混血保镖连忙也跟着站了起来。他回头捂着嘴小声跟钱斯-伍德沃德说:“别离的太近,我需要一点空间。”钱斯机械地点了下头。 二月,伦敦的空气湿冷湿冷的还伴随着呼呼的风,不过纽约也好不到哪里去。内森尼尔嫌恶地想着。可他实际上喜欢这样的冬天,意思是如果冬天温暖的像夏威夷一样,他会咒骂的更加厉害。那样的天气他妈的怎么过感恩节、圣诞节和新年。虽然,实际上他并不喜欢这些节日。所以他不怪死去的老头子说他就是个矛盾的混小子。 内森尼尔在绵绵细雨里点了根烟,他吸了一口,悠悠吐了出来。那种气闷的感觉似乎减少了一些,他不确定。 “抱歉……” 烟雾仍漂浮在冷空气里,内森尼尔身后,蓦地传来年轻女孩儿的声音,甜美中带着一点犹疑。内森尼尔觉得声音和口音都有些熟悉,诡异的熟悉,他看到钱斯正准备过来,他回了下头,立刻朝钱斯摆了摆手。 “可以借我火机吗?” 是她。她已经换上了别的衣服,黑色的贴身派对裙外面罩着一件驼色的斗篷,裙子很短,不知道是紧张还是下意识,她用左手往下拽了拽,右手的食指与中指夹了根烟。她的指甲涂成了绿色,跟他眼睛的颜色一样,有点神秘,有点邪魅。 女孩儿的妆容依旧浓厚,但发型已经没有在伸展台上那么夸张,散下来之后没有头发的那边并不显得突兀。最为惊奇的是,她眼睛里的距离感消失了,清丽的脸上挂着少女般纯真的浅笑。她显然知道他在打量她,她显然被很多人这样打量过。内森尼尔没做声,他只是把火机递了过去。他看着她点燃那跟白色的比普通尺寸更长一点的香烟,她纤细的手指有些抖。的确很冷,她穿的又少。 “谢谢。” 她的口音跟克里斯汀的一点儿也不像,是正统的英式口音。内森尼尔并不意外,他知道她的哥哥喻子翔是萨里的小子。或许算不上显贵,但肯定从小衣食无忧。她是他的球队的球员的妹妹。这层关系有点棘手。 她把火机递了回来。手腕细的惊人。 内森尼尔没接,他吸了口烟,又吐出来。已近傍晚,晦暗下,寒峭更甚。“你刚才看到我了?”他的声音很有磁性,语速适中,是地道的纽约口音。 年轻的亚裔姑娘愣了愣,她收回手,把火机握在了手中。她的另一只手弹了弹烟灰,很熟练。抽烟的模特很多,内森尼尔想了想,似乎他认识的都抽烟,只是眼前这位,有点让他意外。 “嗯……”她从喉咙里发出这声,似乎是在思考,褐色的瞳仁在美国男人的脸上逡巡着,却不与他的目光对接。她稍稍侧开眼,不确定地问:“你刚才对我笑了,是吗?” 内森尼尔一边嘴角翘起,微微颔首。 伦敦冬日的傍晚,丝丝细雨中,两根烟卷的光亮此起彼伏。 “你还记得我吗?”纽约口音的男低音问了第二个问题。 “我每周都能在报纸上或是杂志上看到你。”女孩儿答完把烟凑到了唇边,她的唇色是橘红,透着股纯真,当她把烟拿离嘴边,烟蒂上留下一圈香艳的痕迹。而夹着烟的手指一直在颤抖。 她很诚实,但她的回答有些模棱两可。内森尼尔没有任何表情。她应该感到荣幸,两年过去,他仍然记得她。一阵风吹过,她整个身体哆嗦起来。他掐了烟,走了几步,为她挡住了风口,也离她更近了些。她轻声说谢谢,他应了一声,他闻到她身上复杂的味道,有果味香水,有化妆品、摩斯的香味与化学成分夹柔的气味,还有烟味。 内森尼尔垂了垂眼,她穿着黑色的过膝长靴,细高跟。她的头顶到他眼睛的部位。他六尺三寸(191),那么她大概五尺九寸(175)。只是此刻这个看上去可能只比他矮一点的姑娘的双肩似乎有些孱弱无助。 他刚才已经看到了她大部分的身体,她虽然很瘦,但曲线迷人。而如果只看她的脸的话……“甜心,你看上去像个未成年女孩儿。”内森尼尔听到自己这么说。 “如果我看上去像未成年,你还过来跟我调情,你是有什么毛病?”无论是声音还是语气都很符合女孩儿的年纪,张扬、轻浮,尽管,声音不大。而她小鹿一样的眼睛里忽地透出了讥讽。 内森尼尔盯着女孩儿的眼睛,又靠近了些。她没有往后退,胸口起伏着,她似乎在逼迫自己与他对视。他抬起右臂,像他预料中的,她没有躲开,只是稍稍垂眼,马上又抬起头倔强地看向他。他的手指碰了碰她没有头发的那边耳朵上沿,她偏了偏头,躲开了些。他瞥到她耳根泛起一点浅粉,他嘴边噙出轻浅的笑意,纽约口音也可以很性感。他低沉礼貌地说:“我或许有很多毛病,但请相信我恋/童绝对不是其中一项。我知道你是成年人,安妮塔。” 他叫出她的名字,三个音节。后面两个音节舌尖抵着上牙床,落下时轻的像羽毛。她的瞳孔闪了闪。她颤抖着吸了口烟,两片红唇轻启,呼出的烟雾喷洒在男人英俊的脸上,而后继续向上飘过他亚麻色的头发。 安妮塔褐色的右眼如蝴蝶振翅似的眨了一下,她婉婉转转、轻轻巧巧地说:“在我的名单上还没有美国人,或许你可以来填充一下,这样我就可以在‘美国人’后面打上勾了。以及,你的舌头真的跟你的口音一样么?”她说完扔了即将燃尽的烟头。整个身体颤抖地愈发厉害,脸色在朔风下苍白得很,但鼻尖是红的,耳根也是。 内森尼尔的喉头动了动,声音沙哑而危险,“你可以试试,宝贝。” 作者有话要说:我们搞起吧姑娘们 爱情故事,嗯还有一些别的,不会太长,尝试另一种风格吧 日更,如果更不了会提前说的哈 24小时留言发红包 希望大家支持 ☆、Chapter 2 【喻子】 伦敦与纽约一样,有超过八百万的人口。与同一个人偶遇两次的概率很低。唯一的问题是,真的完全是偶然吗? 距离喻子第一次遇见内森尼尔已经过去差不多两年。 2017年五月,喻子十八岁零两个月。那天,她去洛夫图斯路球场看小哥哥喻子翔的比赛,那也是至今为止,她唯一的一次去看小哥哥的比赛。她不记得那场比赛的比分和细节,也不记得小哥哥踢得如何,如果不是后来小哥哥告诉她,她甚至不知道那是那个一百多年的小球场的告别战。总之她对足球毫无兴趣,总之她那天去了。 她在赛后碰到了球队老板,著名的内森尼尔-劳伦斯。短短的对视之后,他过来问了她一个问题。他那天穿着淡蓝的夏日西装,里面的白衬衫开着领口。高大英俊,彬彬有礼,风度翩翩,可周身都是浪荡的气息。“你好吗,宝贝,克里斯汀或者喻跟你是什么关系?”他问的时候像是笑着的,可仔细看又觉得根本没笑。 在那之前,喻子对内森尼尔的印象主要来自八卦杂志的报道和小哥哥子翔的评价。而内森尼尔那天的开场白证明了无论是八卦杂志的报道还是小哥哥的评价,都属实。所以那时她昂起下巴,板起脸,非常严肃地说:“噢,我来自于一个非常传统的东方家庭,绝对不会在婚前发生性行为。还有,你对我来说,太老了。”她那天很凑巧地穿了一套异常保守的衣服,子翔后来还调侃她就差用头巾把头发包起来。总之她那日的打扮让她的话很有说服力。她说完瞥到了内森尼尔目光中的一点点错愕,她自然很得意。她得把戏演足了,于是转身就走。跟肥皂剧里的不一样,亿万富翁劳伦斯先生当时并没有追上来,后来也没有找过她——如果他想找的话,那是一件极其容易的事情,考虑到她的小哥哥子翔为他的球队效力。 无论如何,那大概是喻子的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的一天之一,偶尔想起,应该是有趣的。但事实是,在今天之前,她从来没想起过那一天。而就在刚刚,他问过之后,她才意识到,她记得如此清楚。 喻子避开内森尼尔的目光,侧开脸时却没忍住扫了一眼他的嘴唇,她希望他没有发现。她望向远处的碎片大厦。模糊的夜幕与厚厚的云层下,那座尖耸的建筑有种光怪陆离的设计感。她知道它就在伦敦桥附近,出了伦敦桥地铁站步行两分钟就到了。而无论是在碎片大厦脚下还是在这个距离,它都让喻子清楚地感知着它是坚硬、财富与权力的象征。人类建立的第一座有这层意义的大楼远在美国纽约,那曾是世界第一摩天大楼,那座大楼的名字叫做帝国大厦。 喻子小心控制着自己的呼吸,重新看向男人。 内森尼尔-劳伦斯就像帝国大厦。 他身着裁剪得体的浅灰色西装。老实说,喻子觉得这套西装其实比较一般,但被他穿的很性感。之前在后台已经让很多喻子的同事惊呼。喻子同样难以否认他有张英俊的过分的脸。不去谈论挺直的鼻梁、恰到好处的胡渣和不可一世的眉形。也不去谈论嘴唇的形状很性感,说话时就很诱人,想必更适合接吻。但必须谈论那双眼睛。他的眼睛很漂亮,微微有些狭长,绿色的,像深秋的湖水,只能看到最浅一层。 她刚才扔了一颗石子进去,探测效果:无。那么,继续扔。 “你猜我刚才在想什么?如果你猜对了,我就吻你。”喻子尝试打开喉咙,好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更成熟些。然而她听到自己的声音,仍然稚嫩、生涩。完全没有达到她脑中幻想的挑逗。 美国男人的唇角往一边扯动了一下,不明显,一点儿也不。但喻子觉得自己读到了一个完整的词、一个完整的情绪:俗套、不屑。 他大概遇到过太多类似情况?他大概认为她像那些姑娘一样,正竭尽所能、挖空心思地在获取他的注意力并且还玩了一招欲擒故纵。喻子不确定,她低着头,等他嘲笑或是走掉。 “甜心。” 地道的纽约口音响起,她低着头,偷偷地笑,她其实有点儿喜欢他发r这个音,似乎能感觉到他的卷起的舌尖。 “你可不能骗我。” 他说的很慢,语气有些无赖。 “没人可以。”他甚至没有加重音,依旧轻佻。这一刻,喻子脑中出现了一副诡异的画面,她被魔鬼的黑影罩住,逃脱不掉。如果现在就跑呢?她没有跑。实际上,她正往魔鬼的怀抱前进。 喻子抿着嘴,抬眸,说:“我保证。” 他盯着她的嘴唇,她情不自禁舔了舔自己有些干燥的嘴唇。他移开视线,微微一笑,一口给出答案:“你在想我的尺寸。” 喻子的脸瞬间红透了,眼睛里充满了愤怒与不可置信。如果先前算是调情,现在则完全是言语性/骚/扰。跨过那条无形的线,就不好玩了。她转身就要走,他也没有拦她,但他快速在她耳边补充道:“你刚才在看碎片大厦,不是么?那就是个巨大的生/殖/器,而类似这样的生/殖/器全世界的大都会至少有一个。” 喻子半侧着身,僵立在原地。某种意义上来说,他猜对了,不可思议的猜对了。她根本不认为他能猜到,那毕竟是她恍惚一瞬间毫无意义的思绪。而她这个一时兴起的小游戏,只是为了让对话进行下去。 “看来我猜对了。” 她听到他自信的声音,她扭头,看他的眼,他的唇。 “我说了,没人可以骗我。”内森尼尔寡淡的薄唇动了几下。他明明说的很轻,却铿锵有力地伴着寒风钻进了喻子的耳朵。 下一秒,内森尼尔-劳伦斯把喻子拉到了怀里,他扶住她的后脑勺,贴住了她的唇。 喻子觉得自己的心跳停止了,只是在某个刹那又被心脏除颤器刺激的重新跳动起来。她大脑晕晕乎乎的,像是喝了好几杯干马蒂尼。男人的嘴唇很柔软,意外的柔软。她的呆滞没有持续太久,她的两片嘴唇轻柔地动着,与他一起缓缓偏转角度。她的心跳在加速,再加速。他一手搂着她的腰,力道刚好,另一只手温柔地摸着她的头发、她的后背,来来回回。她闻到他身上捕猎者的气息,动物香、海盐和烟草随之而来。 她的手不知所措地搭在他宽阔的肩膀上,他的舌尖从在她的舌尖滑过,她从喉咙里发出了一点细微的声音。他似乎愣了一下,接下来,他没有缠绕,没有继续进攻,相反的,他退出了。 喻子睁开眼,惊慌地退出了男人的怀抱。他的怀抱很温暖,尽管他穿的也不多。她小心喘着气,她不知道这个吻持续了多久,她更不知道是该马上离开还是该说点什么。 “还有什么游戏?这一回赌注要大一些。”他看着她的眼眸问道,声音依旧沙哑。 喻子感到浑身滚烫。她侧了侧脸,直到这一刻,她才发现不远处墙边站着一个强壮的混血男人。 内森尼尔也偏了下头,随意解释了一句,“只是我的保镖。” “劳伦斯先生……”喻子看向他,讷讷唤道。 “内特。”他纠正她的称呼,脸上挂着一点轻笑。 “……劳伦斯。” 他没再纠正她,让她继续说下去。 “我得回去……”喻子说。 内森尼尔嘴边那点轻笑没有了。喻子甚至觉得他没有呼吸。他看了她几秒,然后往室内走,背影很孤傲。 但他停了停,慢慢回过头,“我送你,你住哪里?”问完,他越过她,叫了个名字,“钱斯。” 喻子看向那个名叫钱斯的混血保镖。钱斯可能和内森尼尔一样高,但比他壮实一圈,跟巨石强森似的。“巨石强森”穿着黑色的西装,戴着黑色的墨镜,如此经典的造型像是直接从好莱坞电影里走出来的。他听到老板的声音马上一边往这边走一边打电话,应该是叫司机。 喻子一时有些进退两难。 内森尼尔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我先走了,别忘了我的鳄鱼袜子。明天早上见。”他在电话里说,音量适中,显然不介意被她听到。 “鳄鱼袜子?”看到男人挂了电话,喻子奇怪地问。 内森尼尔耸耸肩,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想起点什么似的,问喻子:“对了,什么名单?是我想的那个吗?但我记得你说过你反对婚前性行为。” 喻子同样不答他,也是想起了别的事,“我谢幕时没有看到你。” 这时,车来了。 “看来我们都有很多问题,甜心,我们去车里聊。”内森尼尔朝喻子伸出了手。 喻子看了一眼那辆黑色的limo,没有动。她又看向他,雨点砸在他亚麻色的头发上、深灰的西装上和他伸过来的手上。他没有笑,但他的眼睛里可能有一点笃定的笑意。她想说“不,谢谢”,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你可以等我一下吗?”喻子问。 他很果断,“十分钟。” “好的。”喻子冲男人笑了笑,往室内走。她很清楚,十分钟后如果她没有出现,那辆limo就会离开。 喻子在后台拿了包,又跟几个朋友和同学打招呼,说晚上的派对不去了,没解释原因就往外走。身后有人叫她,她挥挥手,没有回头。当她出来,那辆黑色limo的门开了。帮她开门的是钱斯,他给了喻子一个假微笑,大概维持了半秒。那假笑恐怖得很,好像就算她不上车,“巨石强森”也会把她塞进去。喻子也给了钱斯一个假笑,走了过去。 钻进车里之前,喻子再次望了一眼远处灯火下的碎片大厦。光怪陆离,也是孤独的。 车门关上,钱斯自然没有跟进来,喻子猜他会坐另外一辆车,跟在这辆limo后面。 喻子坐的离内森尼尔很远,她垂着眼,一直没看他。她抿着唇,无所适从的目光最终落到了男人黑色皮鞋与深灰裤脚之间的深绿上。原来鳄鱼袜子就是鳄鱼袜子。喻子笑了出来。她抬起头,发现他正在看最新一期的《经济学人》。 车子开动了。喻子赶忙说:“我住狗岛,离金丝雀码头很近……”她也不知道自己是跟内森尼尔说的还是跟司机说的。 内森尼尔的注意力仍然在《经济学人》上,但他打断了她的话,“真巧,我今晚也住那里。”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么么哒 写完这个故事就写世界杯哈 这个故事里《女王的抉择》里的人物也会出现,子翔出现会很多 ☆、Chapter 3 【内森尼尔】 事实上最新一期的《经济学人》内森尼尔已经看完了,这期内容一般,只有两篇文章他觉得还不错。内森尼尔有个优点,阅读速度很快,而且基本不遗漏重要细节。他的心理医生布拉德说:“人们难以想象劳伦斯会阅读。”内森尼尔说:“人们总忘了我是耶鲁毕业的。”布拉德说:“而我总忘了你毕业了。”是的,布拉德和内森尼尔是校友。 “我可不打算邀请你去我的地方……我有室友。”年轻女孩儿防卫的声音响起。 内森尼尔放下《经济学人》,好笑地看向她,“我从未这么提议,我今晚的确住在金丝雀码头,我在那里有个顶层公寓。不过……”他的笑容变得狡猾起来,声音也更加轻浮,“你有室友是什么意思?我可以假设如果你的室友今晚不在,你会邀请我去你的地方吗?” “……她肯定在。”她一口接道,只是脸上马上出现了失言的懊恼,她装出从容的模样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无论如何我都不会邀请你去我的地方。” “好的。”内森尼尔含着揶揄的笑意点头,又刻意强调了一句,“我了解了。” 她有点儿气急败坏,“劳伦斯……” “也许我会邀请你去我的公寓……” “我不认为……”她刚要反对。 他耸了耸肩,“我还在考虑,你不用着急拒绝。” “你真荒谬!”安妮塔大概被气到了,小鹿眼睛睁的圆溜溜的。 内森尼尔看着她,对一些问题有了答案。 女孩儿的右手朝那本《经济学人》伸去,不情不愿地询问:“你介意吗?” “当然不。” “这期中国专栏的文章我很喜欢,角度新颖,虽然语言刻薄了些。”安妮塔随手翻着,说到这些,她整个人放松了许多,声音变得活泼。“不过你知道英国的学术怪老头们一贯如此。” 内森尼尔看着她的手指,看着她指甲上邪魅的绿,愣了愣。他有些心不在焉地问:“你是兼职模特?” “嗯,我是学生。这是我第一次参加时装周。” “你学什么的?” “经济学与统计学。” “……我想你不用犯愁怎么拒绝我了,我突然失去了所有性趣。” 安妮塔微微笑着,稍稍抬了抬眼,不在意地说,“完全理解,如果你告诉我你大学学的是什么金融数学的话我也是同样的感觉。”这本该是个玩笑,但她说完目光却黯淡下去,像是又说错了什么话。 短暂的寂静之后,内森尼尔问:“为什么是金融数学?” 安妮塔没吭声,她放下《经济学人》往窗外偏了偏头,正在过滑铁卢桥。她转过头,朝他僵硬地笑了笑,“随便的一个例子。”然后她岔开了话题。“你为什么喜欢鳄鱼袜子?” “你为什么说你有个什么名单,装出一副经验丰富的模样?” “你为什么认为我是装的?” “不仅如此,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说反对婚前性行为,也是在撒谎。你是个奇怪的姑娘,安妮塔。” “你是个奇怪的男人,劳伦斯。三十岁的男人穿鳄鱼袜子很幼稚。” “你好像很喜欢叫我劳伦斯?” “你认识几个安妮塔?” 内森尼尔听到这个问题低低笑了一声,女孩儿的表情变得尴尬。 “你好奇心很强吗?”内森尼尔一边问一边往她那边坐了坐。二十岁的姑娘哪怕化了很浓的妆,脸庞也仍然显得稚涩。她垂着眼帘,黑色的睫毛密密长长的,遮住了心思。而她这么坐着,黑色的贴身派对短裙,几乎蜷到了腿根。内森尼尔转开了目光,自觉有些不礼貌。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凑近了些,在她耳畔戏弄地问,“还是只对我好奇?” 安妮塔紧紧抿着唇,她用鼻子轻轻地呼气、吸气,掩饰着自己的紧张。她转过脸,注视着他的眼睛,“我才二十岁,我对世上一切都很好奇。” 内森尼尔确定她这句话不是在撒谎。他用左手贴了贴她的脸颊,他的手掌很大,她的脸很小,她的皮肤很烫。她晃开了他的手臂,他没在意。 “我对你很好奇。”内森尼尔往后坐了坐,轻描淡写地说,“我希望这可以延续一阵,所以别担心,你今晚是自由的。” “我本来就是自由的。”她抬高了音量,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声音有些冷淡。“还有,我不需要你的好奇。” 内森尼尔笑笑,他可以让她那么想。他也明白他刚才的话,任何姑娘听了都不太可能会开心。可是还是有必要说清楚。 “我在下一个路口下车。”安妮塔说。 “好。” 她不再说话。 两分钟后,车停了下来。 安妮塔冲内森尼尔假意咧嘴,“谢谢。” 内森尼尔点了下头。她转过身时,他蓦地拽住她的手腕,她使劲挣脱着,应该是被拽疼了,却不吭声。他于是松了松劲,但没放开她。 “号码。”内森尼尔说。 安妮塔瞪了他一眼。 内森尼尔松了手,无赖地笑着,“你知道无论如何我都会知道,我只是更倾向于从你这里知道。” 她犹豫了一下,快速报了一串数字,目光挑衅,仿佛在问你记得住么。 内森尼尔靠在椅背上,似乎没认真听,他半眯着眼,跟她道别,“晚安,安妮塔。” **** 【喻子】 金丝雀码头是伦敦新的金融中心,位于狗岛的北面,而喻子的住所在一片钢筋混凝土森林之后,在狗岛南面一些。 喻子下车的地方就在金丝雀码头地铁站附近,挨着泰晤士河水域。初春还未到来,从泰晤士河上吹来的河风凛冽又热情。喻子冻得直哆嗦。她先在心里咒骂了几句该死的劳伦斯,接着开始庆幸自己今天穿了过膝的长靴,并不是光着腿。妈妈说如果她总在冬天光着腿,老了以后双腿会肿的像猪蹄。妈妈的刻薄程度不比老教授们低,喻子漫无边际地想着。 她打算走回去,最多十五分钟就到了。她一边走一边掏包里的烟,她拿出烟盒,也发现了内森尼尔的打火机还在她这里。她犹豫了一下,把烟盒放了回去,把打火机拿了出来。是个金色的都彭,做工精致、色泽鲜亮,握在手里的感觉却是冰冷的。她不确定是否还有机会还给那个男人。她把火机放了回去,也失去了抽烟的兴致。包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喻子拿出来看了一眼,是小哥哥打来电话。她身后似乎一直有辆车,喻子一边回头望了一眼一边接通了电话。 “今天的秀怎么样?”小哥哥喻子翔在那头问。 喻子哼了一声,“还不错。” 子翔的笑声传来,“生我气了?不是跟你说了原因么,第一今天派特生日,第二你那场秀有个我的前女友也在……” “显然他们都比你妹妹重要。” “你知道那不是真的。而且公平地说,你也几乎不来看我的比赛。”子翔笑着说,“我现在过去找你,陪你吃饭?对了,你是不是还有个派对?” “我没去。子翔,我快到家了,我没生你的气。”喻子抬头望了望金丝雀码头的泰晤士河岸,夜景很美。从花旗银行到摩根士丹利,还有众多高耸的豪华公寓,夜幕下,楼群耸立。不知道内森尼尔的顶层公寓是在哪座大厦之上。 “你确定?” “我确定。周末见。”那边小哥哥也道了别,喻子便挂了电话。她再次回了回头,没有看到那辆车。 喻子有两个哥哥,大哥哥喻子延就在金丝雀码头的一家投资银行工作,很忙,经常出差,喻子大概半年能见到他一回。子延比喻子大十三岁,性格随喻子的父亲,寡言少语,喻子从小就跟他不亲近。小哥哥喻子翔是足球运动员,为英超的QPR效力,其实应该算大球星了——他自己吹嘘自己是当世第一左后卫,喻子不懂足球也不看足球新闻,不知道子翔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子翔只比她大三岁,长得好看,性格也有趣,喻子从小就喜欢跟在他屁股后面。只是子翔后来也很忙,除了学业和足球,他还忙着泡妞。不过,他们仍然亲密,几乎每周都会见一次。就连喻子现在租住的公寓的租金也是子翔付的。 喻子的妈妈说子翔之所以对她极其宠爱都是因为小时候发生的一件事。但是那件事喻子完全不记得。 喻子四岁的时候进过一次医院。那天喻子的父母去友人家参加晚宴派对,十七岁的子延在家照顾喻子和子翔。子延原本在客厅温书,中途回了趟自己的卧室,他是被喻子的哭声吓出来的。客厅里,四岁的喻子满背满手臂的血痕,哭的声嘶力竭;子翔手里拿着玩具光剑,一副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样子。 喻子的爸爸妈妈,以及大哥哥子延后来都被警察调查,排除嫌疑以后,子翔就成了三个小孩当中的重点看护对象。好在类似的事情再也没发生过。 喻子总觉得这件事像是妈妈编的,但她每次问子翔,子翔的脸色都很差,也不回答她的问题,后来她就不问了。大概那真的发生过。大概那不仅导致了子翔很宠爱她,还导致了他对她有点过度保护。 喻子已经走到了公寓楼下,她一边拿钥匙一边又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什么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狗岛(Isle of Dogs),也译作道格斯岛。 别屯着啦,小冷文作者渴望爱的鼓励(或者吐槽?) ☆、Chapter 4 【李青】 李青过海关时被盘问了很久,那个穿着制服的肥胖的半秃的英国男人每问一个问题都会抬一次眼,有些阴郁的蓝眼睛在他脸上细细扫过,有时甚至会故意盯住他的眼睛一两秒,也不知道究竟想挖掘出点什么。其余时候,英国男人则根本不看李青。 “你英文很好,哪所院校的?” “什么专业?” “你上一次是TIER4学生签证,为什么换了旅游签证?” “为什么休学?” “为什么现在回来?” “打算待多久?” “住在哪里?” …… 统统这些问题,李青只想回答一句“去你妈的,关你屁事”。他没有任何不良记录,持有合法旅游签证,这难道还不足够?他当然没有那么说,也没有表现出一丁点的不满情绪。他今天运气不好,碰到了他最不喜欢的那类英国人,而他知道他们是什么德行。如果他们喜欢周旋,假装职业的刁难你,他很清楚如何奉陪。 终于,李青完成了指纹输入,过了海关。他出去之前回了下头,想着如果对方是个女性,事情可能会简单很多。他去过很多地方,无论在哪儿,他这张脸大部分时候都能给他带来一些便利。 李青没有托运的行李,连登机箱都没有,就一个古奇的双肩包。人们行色匆匆,他格外悠闲。人们或喜或忧,他只是个旁观者。他想起跟喻子一起看过的一部烂俗的英国爱情片,《真爱至上》。在那之前李青一直以为英国人也喜欢这类宣传英国与伦敦的正能量电影,直到喻子在床上蹦着讽刺“太假了,太尴尬了”,他才知道自己可能还是天真了些。不过那部电影至少有一点说对了,机场是个充满故事的地方。老套的离别与重逢嘛。 今天没有重逢,就像他走的时候没有告别一样。 李青一边往外走一边打了个电话。他下飞机前已经换了英国的卡。“刚出来,见着一孙子,他妈的问了一堆……你别过来了,我直接上停车场找你,哪个区?行,一会儿见。” 李青挂了电话,抬了抬头,Pret咖啡厅、BOOTS店以及玻璃窗外夜幕下的霏霏细雨,这是他熟悉的伦敦。他回来了,他没想到这么快。 李青犹豫了一下,没有直接进电梯,而是先去了外面的吸烟区。十个小时的飞行,再加上候机和过海关的时间,憋死他了。 吸烟区三女一男,李青来了,变成了三女两男。李青点了根烟,想着符合他的记忆。英国抽烟的姑娘不比男人少。他吸了口烟,拿出手机,打开微信。有一些信息,他没看,反正他现在懒得回。他拉到很下面找到了喻子。他们上一次微信聊天还是在九个月前。 他们的最后几句对话是: 喻子:【最近还好吗?】 李青:【视频说?】 喻子:【好的】 视频时间:6分23秒。 她的头像没换过,是他们去皇家植物园的时候,他给她拍的,一片郁郁葱葱里纤细漂亮的白裙姑娘。朋友圈仍然没有内容。她微信里人不多,一个是他,还有一个是她的室友汪笳瑶,此外都是通过他和汪笳瑶认识的人。她几乎不用微信。他们刚在一起的时候,都用WhatsApp,但后来李青说微信表情包更有意思,他们才开始更多的用微信…… 李青扔了烟头,退出了微信程序,收起了手机。他走回机场大厅,走向电梯,步伐很快,他估摸着再磨蹭下去,江肖该打电话催他了。 “就知道你他妈抽烟去了。”江肖一见李青就给了个热情的拥抱,“我这儿等了一个小时了,够意思吧?” “够意思。”李青拍了拍江肖的后背,没多说。 江肖放开李青,一边开车门一边问:“今儿住哪?” 李青说:“狗岛。” “哟,一回来就找你前女友?”江肖上了车,李青也上了车。 “不找她。我不在那有套房么。”李青说着打了个哈欠,“困了,先睡一觉,到了叫我。” 李青闭上眼之前歪头看了看窗外,已经开出了停车场,雨水顺着车窗流下。他其实挺想见她的。 * 【喻子】 喻子一开门就闻到了香味。 “亲爱的,你回来啦。”是喻子的室友汪笳瑶的声音。 喻子应了一声,一边脱靴子一边问:“你在做什么啊?好像有点辣。” “麻婆豆腐。你吃吗?” 喻子脱了半天一只也没脱掉。她于是扔了包,弯腰扶住靴底,这才脱了下来。“吃一点,我不能吃多。我后天还有个拍摄。”她说完也换上了拖鞋,捡起包进了客厅,瘫倒在沙发上。 “放心,不是很辣,我也没放很多油,贴心吧?” 笳瑶的声音继续传来,喻子微微笑着看着厨房里室友的背影,“你最好了。” 喻子是在Gumtree(英国最大的分类网站)上找到汪笳瑶的。 事实上最开始的时候,喻子住的是学校的学生公寓。不过仅仅过了一个月,她就搬了出来。倒不是因为学生公寓的质量问题。他们学生公寓是四室一厅(厨房)的高级公寓模式,除了每个房间都自带卫浴,公共区域还有一个卫浴间,厨房超大。而整层公寓的地下室还有个非常宽敞的公共休息室,方便学生小组会议、休闲娱乐之类的。如果不是因为室友问题,喻子会很乐意住在学生公寓里。 喻子当时的三个室友,一个是来自中国的男生,一个是来自巴西的女生,还有一个是苏格兰男生。感谢超大厨房,中国男生喜欢开火锅派对;巴西女生喜欢开派对;而从苏格兰男生房间里传出的大/麻味,喻子关着房门也能闻到。 于是喻子自己找好了房子,开始找室友。小哥哥子翔一开始对于她找室友这件事有点儿反对,他说她又不需要人跟她分担租金。但是喻子说一个人住太孤独了。子翔思量之后也认为她有个室友,他更放心,东伦敦治安一向有些问题,尽管喻子选的是豪华公寓,可谁敢保证。不过,子翔特意强调如果是男生还得通过他的面试。 申请人很多。喻子准备面试几个。第一个来的就是汪笳瑶。所谓一见如故,后面喻子直接给约好的面试者发道歉信息,说室友已经定了。就这样,两个姑娘已经在一起住了一年多。喻子至今记得汪笳瑶见她第一句话就是:“你会说中文啊?”跟李青一模一样,李青跟她说的第一句话也是:“你会说中文啊?”而且,这两个人还有一个共同点:都是奇怪的富二代。 “你们晚上不是有个派对吗?怎么没去?”厨房里的女孩儿回头问了一句,笑意盈盈。 喻子正想着要不要跟笳瑶说实话,门铃就响了。 “你有朋友过来吗?还是叫了外卖?”喻子从沙发上起来。 汪笳瑶说:“都没有。你呢?最近在网上买东西了?” 喻子摇摇头,往门铃走。她拿起听筒问是谁,那头传来的是带着考克尼口音的英语:“有东西给安妮塔-喻。”喻子于是摁了键,让楼下的人上来。她仔细想了想,最近没在网上买什么啊,而且很少有傍晚之后送快递的。 很快,敲门声就响了。 喻子开了门。 站在门口的是一个陌生的年轻男人,他手里捧着一大束香槟色的玫瑰。 喻子愣在原地。她身后,传来汪笳瑶的惊呼:“安妮塔,安妮塔,怎么回事,快点告诉我怎么回事?”笳瑶太激动,开始蹦英语。 “安妮塔-喻?”男人微笑着礼貌地问。 喻子点头。笳瑶已经来到了身后,跟个小兔子似的跳来跳去。 男人把花递了过来,喻子迟疑了一下,接了。他又递给喻子一个白色的小信封,喻子刚想腾出手去拿,被身后的笳瑶抽走。 喻子笑着跟男人说谢谢,男人说不客气。 喻子关上门。 笳瑶晃着白色的小信封,一脸八卦,“老实交代。” 喻子笑了笑,把花塞给笳瑶,笳瑶懵懂地接了过去。然后喻子从笳瑶手里拿过了信封。 “我也不知道情况,我先看一下。”喻子一边说一边从信封里拿出卡片。 卡片上的是漂亮的手写体: 我明晚回纽约,在那之前,一起吃个晚餐。 N.L. 作者有话要说:李青上线,笳瑶上线 感谢大家爱的鼓励,么么哒大家 ☆、Chapter 5 【喻子】 “NL是谁?”汪笳瑶凑上去看到了卡片上的字,“他的手写很好看。” 喻子浅浅地笑,内森尼尔-劳伦斯做事很有效率。从她从他车里下来到现在,还不到半个小时。他已经知道了她住在哪里,并且准备好了花,而如果真的是他的手写体的话,也算很有诚意了。“一个三十岁的男人,挺性感的,算是成功人士?”喻子边说边往客厅走。 汪笳瑶听了稍稍一愣。她手里捧着的玫瑰非常新鲜,甚至趋向完美。她细细看过,没有一片花瓣有枯萎的痕迹。香槟色也很适合喻子,纯真俏皮。结合喻子刚才的笑和给出的年龄、外貌、经济情况信息,这个名字首字母缩写是NL的男人,在汪笳瑶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轮廓。 “亲爱的,你什么都别说,让我猜猜。”汪笳瑶把花放到茶几上,先去厨房关小了火,然后去拿了花瓶。 喻子盯着那捧香槟玫瑰呆呆应了一声,右手拇指与食指夹着白色小卡片扇来扇去。汪笳瑶估摸她正在思考明晚是否赴约。 笳瑶说:“他说回纽约……美国人?” 喻子低着头嗯了一声。 “肯定很高,你一七四,NL先生应该不会低于一八五。李青就挺高的,他得有……” “六尺二寸,一米八八。”喻子接道,又补充了句,“我是说李青。” 汪笳瑶觉得喻子有些恍惚,她连忙转回话题,“NL先生观察力很好,还有什么,噢,看他那句话,可不是征求你的意见,是个强势的男人?还有,我猜他有洁癖,至少是轻微的洁癖。” 喻子抬眼,“怎么判断出来的?” 汪笳瑶自信地笑着道,“香槟色和白色;手写体干净利落,一点多余的痕迹都没有……绝对有轻微的洁癖。你说了性感,我打赌他穿西装很好看。三十岁、成功……”说到这里笳瑶顿了顿,“你对他来说就是猎物啊。可别让你小哥哥知道,不然NL先生有生命危险。” 喻子彻底笑了出来,笳瑶说话总是很有趣。她一边笑着,仍然捏着卡片抖动着,但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她拿起卡片看了看背面,什么都没有,她又去找那个小信封,同样什么都没有。他约她共进晚餐,既没留联系方式,也没留具体的时间地点。 “你继续考虑吧,我是很乐意看到你重新恋爱,只是这个NL哪怕我没见过,我都觉得是个危险的男人。”笳瑶说着回了厨房。 喻子把玫瑰放进花瓶里的时候,想起那个凛风与冰雨里的热吻,想起内森尼尔-劳伦斯的手指在她后背和发丝间来来回回、反反复复,想起在车里,他暧昧的耳语。她脸红了。但她知道那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笳瑶的猜测可能都是对的,还有笳瑶不知道的,NL先生是个比她的小哥哥子翔还要“恶劣”的猎手。 * “内森尼尔-劳伦斯。”喻子放下筷子,突然念出这个名字。 汪笳瑶以为自己听错了,她抬起头,睁大了眼睛,“NL先生?” 喻子点点头。 “我的天。”汪笳瑶喝了一大口苹果汁,脸上的震惊仍旧在。她咕咚吞下,喃喃说道,“不怪你没有马上告诉我。今天秀场认识的?” “算是吧。”喻子想起她在台上时,他坐在台下冲她笑,“抽烟时碰到的。” “所以我和李青教会你抽烟还得了这么个果。”汪笳瑶努努嘴,“你知道他是谁吧?” 喻子拿了个橙子开始剥,橙子有点儿软,她绿色的指甲没怎么费力就嵌入橙皮中,橙香味愈来愈浓。 汪笳瑶见喻子不说话,放下筷子,拿出手机进入推特。她搜索内森尼尔-劳伦斯,忽略其他信息,直接进入内森尼尔的推特个人账号主页。 “你知道他睡过多少好莱坞女明星吗?”笳瑶的拇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着,她看了几条内森尼尔发的推特,继续自言自语,“他好像很关心克里斯汀-陆,对了,我前阵子还看到一个八卦新闻,说劳伦斯一直追求克里斯汀未果,他们去年夏天在夏威夷还被拍到过……” 其实喻子大概知道笳瑶想说什么。她也在刚才的某个瞬间有过那个想法。 “总之,这个男人不谈恋爱的,他好像只睡女人。”汪笳瑶放下手机,夹了块豆腐到嘴里,意味深长地说,“亲爱的,我们都知道,你不是什么派对女孩儿,你别以为你学会了抽烟,剃了个阴阳头,有个小纹身就变了个人。不过说起来,李青真是改变你很多啊。” 喻子剥完橙子皮,把橙子掰成两半,给笳瑶递了一半过去。“他挺好看的。”喻子说。笳瑶接了,喻子又掰了一瓣放到嘴里,酸甜酸甜。 “谁好看?李青好看还是NL先生好看?他们确实都好看,虚荣心得到满足了吧?” 喻子笑了笑,点了两下头,她又思量着说:“也许我也可以只是玩玩。” “祝你好运。”汪笳瑶翻了个白眼。“别到时又要我陪你去纽约。你忘了你在北京首都国际机场哭的跟条狗似的?你怎么老喜欢上流氓?李青也是个流氓。诶,你发现没有,你喜欢上的男人都跟你小哥哥有点儿像……” 喻子吃完了橙子,站了起来,一字一顿地跟笳瑶说:“谢谢,你恶心到我了。还有,我没说我喜欢劳伦斯。” “我看你就是喜欢,提到他都脸红。还有什么没交代?他居然没直接邀请你ONS,我也是很意外。” 这一点,喻子同样意外。他的解释是他想延续好奇。或许笳瑶是对的,她不该参与劳伦斯的游戏。 * 喻子洗完澡拿着手机躺到了床上。她这才看到有条信息。来自陌生号码,英国号码。发送时间是接近一小时前。 【所以你喜欢它吗?】 她回到:【是的,谢谢。】她发完这条,想起点什么,又加了一条:【你的打火机在我这里。】 喻子等了一会儿,没有回复,那头也没有显示他在打字。她于是把手机放到一边,去拿了包。她从包里拿出那个金色的打火机。灯光下,闪闪发光,她玩了一会儿,再次跳下床,又从包里拿出烟,裹了件外套,去了阳台。 笳瑶刚抽完烟,正从阳台进来。 “我睡了,亲爱的,明天有早课。”笳瑶说。“明天别忘了告诉我你的决定。” 喻子答应:“好的。” 汪笳瑶瞥了一眼喻子手里金色的都彭,那绝对不是喻子会买的玩意,也不是李青喜欢的牌子,她不用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她便嘲弄她,“你倒是会顺东西。” 喻子一想,觉得笳瑶说的挺对,“还真是偷来的。” 笳瑶笑着回了房间,又喊了句,“晚安。” “晚安,瑶瑶。” 喻子抽完烟洗了个手,回到了床上。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没有劳伦斯的信息,但WhatsApp有几条新信息。来自伊森-怀特,她的经纪公司的联系人。伊森说想约她明天谈谈,关于几个新的工作的,具体的一些细节已经发到了她的邮箱。喻子明天下午有课,她于是问伊森上午行不行。伊森说没问题,约在了邦德街的一家咖啡厅。 喻子进了邮箱,随意扫了一眼邮件,她没认真看,因为需要比对课程和作业截止日的时间,她准备明早再研究。 过了半个小时,仍然没有劳伦斯的信息,喻子渐渐有了困意。凌晨三点多的时候,她醒了一次,被/干醒的。她起床调低了暖气,又喝了点水,重新睡下之前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那条陌生号码回信息了,两条。 【还回来。】 【晚上七点,我去接你?】 发送时间:02:24 喻子有些生气地把手机扔到了一边。她也不准备马上回他,她可不想让他觉得她一晚上都在等他的信息。而且,他为什么会半夜回信息??她难以想象那个男人身边躺着另外一个甚至两个女人给她发这条“约会”信息。她决定拒绝他。 但她下定决心之后,翻来翻去,有些睡不着。她重新拿起手机刷了会儿Instagram和Snapchat,没什么有意思的。她盯着手机屏幕,犹豫了半秒,点进了微信。 李青的头像没换过,还是那张黑白侧影,笳瑶说他很装。李青的朋友圈只显示最近三天,他最近三天没发东西。喻子放下手机,黑暗中,她调整着呼吸。他肯定早就忘了她了,好在她可能也已经忘了他了。 直到凌晨五点,喻子才迷迷糊糊睡着。 七点半,闹钟响起,喻子抓过手机,取消闹钟。然后,她给内森尼尔-劳伦斯回了信息: 【我今晚没空。还有,我讨厌别人跟踪我。】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故事又名《三城记》,主战场在伦敦,另外是北京和纽约。 ☆、Chapter 6 【内森尼尔】 辛迪进来的时候,内森尼尔正在打领带。阳光穿透巨大的落地窗,有些晃眼。他从镜中看着她一点一点走近。 辛迪喜欢色彩鲜艳的衣服,她应该感谢上帝或是她的父母,给了她漂亮的脸蛋以及模特一般的身材。她总能驾驭那些看上去很夸张的衣服。当然,她也应该感谢自己,十年如一日地保持着吸引力。辛迪今天穿的是明亮的黄色的连体裤,同样明晃晃的金发散在肩头。跟人形金条似的。内森尼尔有点想笑。他打好领带,回了回头,语气调侃,“我一直很好奇,女人穿这种衣服,去洗手间不是会很不方便吗?”而且他觉得也不太好脱,并且脱起来也不够诱惑。 辛迪的嘴角微微弯起,她走到了内森尼尔面前。她穿着白色的高跟鞋,几乎跟他一样高。她盯着他棕色的领带,自然地伸手帮他整了整。“你以前问过,记得吗?对于很多女人来说,这就像高跟鞋和男人,可能是个麻烦,但甘之若饴。” 内森尼尔长长地噢了一声。“谢谢。”他说。鼻间都是女人的香气。辛迪只用香奈儿的香水,各种款,可闻上去总是相似的。她帮他整理完领带却没马上走开。他们离得很近,她的呼吸喷在他的脸上。内森尼尔脸上挂着慵懒的微笑,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胡渣,转过脸,照了照镜子,随意问道,“看上去如何?” “很好。”辛迪说着也转向镜子。 镜中是一对妙人,男人穿着黑色的西装,挺拔性感;女人的美艳程度不会比动作片里最火辣的特工逊色。他们完全可以去翻拍《史密斯夫妇》。 “我进来的时候,钱斯告诉我里面只有你一个,我很意外。”辛迪看着镜中男人的眼睛轻声说道。 内森尼尔抬抬眉,“我总有一个人睡的时候,我又没有性瘾。” “睡的如何?”辛迪柔声问。 内森尼尔不置可否。他转过了身,朝长桌走去。他一边拽着袖口,一边说道,“有件事……我今晚有个约会,有什么伦敦的餐厅推荐吗?最好是中餐厅。” 辛迪的眉头动了动,只在刹那,她马上露出了职业的微笑,“跟克里斯汀吗?你不怕埃弗顿主帅谋杀你?” “不,不是她。”内森尼尔走到桌前拿起手机,没有回头,“记得给我列几个候选,稍微具体一点,我中午之前要。” 辛迪立刻说没问题,又告诉老板他的鳄鱼袜子都准备好了,会送到他在曼哈顿的住处。 内森尼尔应了一声,套上大衣往外走。 辛迪注意到他刚才看过手机之后,脸色有些沉。她当然不会自讨没趣地去询问什么,她走在他身侧稍后一些,开始做最本职的工作。“早午餐会,伦敦市长也会出席,此外有几个基金会的负责人……” * 【喻子】 喻子在底层查了下信箱,虽然她觉得笳瑶早些时候多半也查过,如果有什么重要的信件应该已经发信息告诉她了,但她还是开了信箱。除了银行信和天空的账单,什么都没有。她塞了回去,准备回家时再拿,当然,可能笳瑶会拿。 当喻子转过身,她看到了一个人。是李青的好哥们江肖。他比李青稍微矮一些,也瘦一些,是个挺时尚的男孩儿,也是挺典型的中国留学生。他穿着厚厚的白色棉服,没拉拉链,里面是件纪梵希的卫衣,手里提着M&S的袋子。像是刚从外面进来。 江肖也是一愣。两人四目相对,有些尴尬。 “真巧,安妮塔……我有个朋友住这儿。”江肖憋出这么一句。 “噢,确实挺巧的。”喻子笑了下,开了个玩笑,“我以为你的朋友都住西边。” 江肖嘿嘿乐,“这儿不是有投资价值么?这几年房价涨得都快赶上北京了。” 喻子看了看表。 “赶时间?” 喻子笑着点头。 “那回见?” 喻子说:“回头见。” 江肖似乎有点欲言又止,喻子没在意,走出了公寓。 伦敦是晴日,阳光之下,偶尔会吹过一阵冷风,但温度整体回暖了。不过喻子今天老老实实穿了牛仔裤羽绒服和雪地靴。她决定坐地铁,从金丝雀码头到邦德街,不用换线,最多二十分钟就到了。唯一的问题是现在仍然在高峰期,可能会有点挤。只是叫出租车只会更差劲。她进地铁之前给伊森发了条信息,告诉他,她半个小时之内到。 Jubilee线一如既往的拥挤,喻子拿出手机,对比课业日程表,研究着伊森昨晚发来的工作邮件。很遗憾的是至少有两个工作,她没法接。她觉得颇为可惜,那两个她恰好兴趣极大。一个工作地点在米兰,还有一个在卡迪夫。她琢磨着自己这个学期的出勤率和已经拿到的作业与考试的成绩,仍然没法下定决心。 当喻子从地铁里出来,收到了伊森的信息,伊森说他已经到了,问她想喝什么。喻子于是打了个电话。“虽然我绝望的想来一杯热巧克力,但是你知道我只能喝黑咖啡或者水。所以,黑咖啡吧。”她笑着说。她昨晚睡得不好,的确需要一杯咖啡。不过,她感到心里那点烦躁消失了,在她拒绝内森尼尔之后,消失了。她甚至有点得意自己那么做了,那显然是一个更理性的决定。她不用再期待什么。没有期待就没有失望。 伊森-怀特今年二十六岁,据他自己说他是个双性恋,坚定的LGBT支持者,几乎每年都会参加伦敦同性恋骄傲游/行。喻子隔着玻璃窗跟那个一向精致的淡金头发的男人打招呼。他穿着粉色的毛衣,带着黑色的无镜片框架眼镜,朝她笑着晃动着左手。 喻子坐下之前,左右亲了亲伊森的脸颊。伊森笑着夸张地说:“宝贝,你今天真漂亮。” “你也一样。”喻子一边坐下一边脱了外套。她跟伊森的关系不错,除了工作联系,偶尔也会一起逛街或者去酒吧喝杯小酒。她总觉得比起女人,伊森还是更喜欢男人。她那么告诉过伊森,伊森嗤之以鼻,“宝贝,相信我,我还是很喜欢漂亮女人的。”反正喻子暂时没见过他交女朋友,男朋友倒是换了好几个了。 他们闲聊了几句,开始进入正题。 “邮件看了吗?” 喻子吃着水果沙拉,点点头。她又放下叉子,拿出手机,有条信息。 【但我想见你。】来自NL。 早些时候,喻子回完内森尼尔的信息,存入他的号码时标注的名字是NL。 “怎么了?”伊森问。 喻子摇摇头,没有点进去,直接进了邮箱。“伊森,这两个工作我没法确定,我可能得去趟学生中心,甚至得给我几门课的教授写邮件……” “噢,这就是我想跟你说的。”伊森难得的一脸正色,“宝贝,你有没有考虑过休学?” 喻子瞪大了眼睛。 “别那么惊讶,我以前也跟你提过。”伊森说着塞了一个草莓味的马卡龙到嘴里。他慢慢嚼完,喻子依然没说话,他便喝了口咖啡,继续道,“我是说你很有天赋,漂亮的可塑性强的脸蛋,完美的身材比例……虽然入行比较晚,但你依然很年轻,完全有可能成为超模。你已经推掉不少好机会了……” 喻子叉了一小块猕猴桃到嘴里,不甜,更多的是酸涩。她并非完全没有想过这个可能,但她从未认真去考虑过。 “你不渴望更大的舞台吗?”伊森开始了“谆谆教导”,“我们都知道你在伸展台上,在镜头前完全是另外一番模样,我喜欢那样的你。当然,我不是说我不喜欢你生活中的样子,我也喜欢,但承认吧,另一个你是属于时尚这个行业的。再说了,你真的喜欢经济学和统计学吗?你打算毕业以后做什么,跟你大哥哥一样,在金丝雀码头工作?那的确很好,可是那真的是你想要的人生吗?更不提你还有个是大球星的小哥哥……相信我,宝贝,你比你的竞争者们更有优势,事实上很多品牌和设计师已经在注意你了……” 喻子默默笑了出来,她打断了伊森,“令人印象深刻的演讲。亲爱的,让我想想,好吗?我可能得跟我爸爸妈妈谈谈,尤其我的妈妈。” “噢宝贝,你是成年人,这是你的人生。”伊森说完觉得有些不妥,连忙补充道,“当然,家人的意见很重要。你需要多久?” 喻子想了想,看着伊森的真诚的蓝眼睛,说:“至少一周。” * 下午的课,喻子上的有些心不在焉。再加上她有些饿,更难以集中注意力。下课后,好几个同学问她晚上要不要去一个派对,她都拒绝了。她明天的拍摄很早,她得早点回家休息。 回到狗岛已经是傍晚六点多钟,天完全黑了,冬日的感觉又回来了。喻子从出租车里出来打了个寒颤。她跟司机又道了次谢,转过眼时看到了那辆熟悉的Limo,有个高大的身影开了车门,内森尼尔下了车。 ☆、Chapter 7 【喻子】 喻子捏着挎包的皮肩带看着内森尼尔朝她走来。钱斯跟在他后面,离的不远不近。她可以向他的方向迈几步,或者转身离开,但她都没有,她只是站立在原地。她放在羽绒服口袋里的那只手很暖,甚至出了汗,但捏着皮肩带的手冰凉冰凉。 内森尼尔依然穿着西装,不过是黑色的,且与昨日不同的是,他在西装外面套了件同样漆黑的长款大衣,没有系扣,那让他显得更加高大。他已经走到了喻子身前,还是那副放荡不羁的表情,哪怕他的穿着职业又得体。喻子今天没穿高跟鞋,在他面前,矮了一截。他确实挺高的,她想。她的目光从他的眼睛快速转到他的嘴角,最后落在他大衣的扣子上。那应该是水牛角质地的,亮泽坚硬。 “嗨,宝贝。”男人低低笑着问好。 “嗨。”喻子抓紧了皮肩带,咬着下唇,仍然心若擂鼓,她抬起头,看着内森尼尔湖绿色的眼睛,提醒他,“我有名字。” “好的,宝贝。”他马上答应,但显然她的话对他而言毫无意义。 喻子在心里嘲笑了自己,她松开捏着皮肩带的手,转身往公寓楼走。随口问了句,“你为什么来这里?” 内森尼尔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跟她一起并排走着,走在靠道路的那一侧。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他的胳膊不时会碰到她的。一碰到,她就马上挪开一些。她偷偷去看男人的表情,不出所料揶揄又赖皮。夜色下,他们好像只是一对普通的情侣。偶有行人从他们身后匆匆走过,或是迎面而来。他们侧目,却不细看。这个时间点,人们要么急着归家,要么有什么约会。 喻子回头望了望,钱斯依旧跟在后面,保持着合适的距离。她不太喜欢这种感觉,但终究什么也没说。很快就到了公寓楼下。 喻子停下脚步,跟身边的男人说:“我应该感谢你送我回来吗?我得进去了……” 内森尼尔盯着她的眼睛,微微笑着,得体地问:“不准备邀请我上去喝杯茶?” “我以为美国人讨厌喝茶。”喻子撇了撇嘴,她其实想笑,因为内森尼尔说“喝杯茶”的时候刻意模仿了她的口音,古怪极了,只是古怪里还透着可爱。 “人们还说美国人不喜欢足球,但我买下了一家足球俱乐部。瞧,刻板印象是错的。”他声音低沉,每一个卷舌的发音都很饱满。 喻子没忍住,笑了。她刚想问“你真的想喝杯茶吗”,忽地忆起她为什么拒绝他。她撇开脸,强作正色,“不好意思,我泡的茶很难喝。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在这里等一下吗?我回去拿你的打火机,很抱歉昨晚忘了给你。” “我介意。”内森尼尔说,而后他突然走近了些,在她头顶,垂着眼继续道,“你昨晚告诉我你喜欢我送的花。”也不知言下之意究竟是什么。 喻子却不与他对视,她心里闷闷的,甚至有些委屈。“你为什么那么晚回信息?”她想问这个,但她没有,如果问出来,她就大大处于下风了。他们真正认识也就二十四小时,他们之间除了一个游戏一般的吻,什么都没有。她所有的情绪都是无理取闹。 内森尼尔没等到答复,往后退了一步,他可能准备走了,但他突然说,“我不记得了。” “什么意思?”喻子疑惑地抬眼。 “你问我认识几个安妮塔。”内森尼尔耸耸肩。 喻子讽刺地笑了一声,“谢谢你让我知道。”她只认识一个劳伦斯,无论是作为名字,还是作为姓氏。但她认识两个内特。有人告诉过她,叫内特的男人都是花花公子,之前两个她不熟悉,而这第三个可能是全世界最著名的花花公子内特。这是她为什么叫他劳伦斯。还有别的原因,但她不打算告诉他。 “所以公平起见,你也应该回答我一个问题。”内森尼尔理所当然地说。 喻子看着他轮廓分明的脸,觉得这个男人真是狡猾。她微微昂起头,底气十足,“可我又没有那么想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不算。” “不想知道么?那你想知道什么?” “我昨天在台上的表现好吗?”喻子脱口而出。她一瞬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问这个问题,而她对面的男人眼里也闪过一点惊讶。 内森尼尔笑了笑,淡淡的,“在那个台上,你是另外一个人。非常惊艳。” “谢谢。”喻子有些害羞,她低下头,“我去拿打火机……” “轮到我了。”内森尼尔抓住喻子的手臂。 “什么?” “我可以吻你吗?”他一边问着一边已经缓缓靠近了。 喻子的脸蓦地红了。男人的气息近在咫尺,诱惑的味道越来越浓。喻子连忙用手背挡住自己的嘴唇。内森尼尔一怔,大概觉得她的动作太幼稚,他笑了出来,轻声道,“放轻松,我不是流氓。” “为什么?你想从我这里获得什么?”喻子凝视着男人的眼睛问了出来。美好的性与美丽的女人对他而言都是唾手可得的,她很年轻,可能幼稚,可能天真,但还不至于蠢到相信他对她一见钟情了。 内森尼尔沉思了几秒,眼睛深不见底,“这个问题我下次再回答你,但你得拿东西来换,我是个商人,宝贝。” 喻子张了张嘴,却失声了。他转而快速在她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直到下一次见面。”他温柔说道,“晚安。”然后不等她反应,他就离开了。 喻子转过头,看着他的背影,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那个背影看上去有些寂寞。钱斯不知道从哪里闪身出来,跟在了他后面。内森尼尔-劳伦斯始终没有回头。 他今晚回纽约,他说的,直到下一次见面,他说的。但当他回到曼哈顿,也许很快他就会忘记她。喻子刷了钥匙,进了公寓楼。她仍然没有把打火机还给他。他明明说“还回来”。 * 【李青】 多米诺家的披萨,李青向来是要在原装上加一堆肉的,要不然他总觉得自己只是在啃面疙瘩。他是肉食动物。餐桌上一个大号双层意大利腊肠披萨已经被他吃了大半。他拿纸巾擦了擦手,又喝了一大口啤酒,结束了这顿不健康的晚餐。 浴室的门开了,李青侧了侧脸,江肖腰上围了条浴巾走了出来,他于是笑骂了句,“真他妈辣眼睛。” “滚。”江肖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回敬道。他说着走到了餐桌边,瞟了一眼披萨盒,“晚上就吃这个?不成,我得打电话叫中餐。” “叫呗。”李青站了起来,他依然觉得手油腻腻的,于是又去厨房挤了点洗手液好好洗了洗。洗完他想到什么,吼了声,“哎我说你他妈把我这儿当自己家了是吧?又在我这里洗澡又在我这里叫外卖。” 江肖没应声。过了会儿,江肖换了短裤和长袖卫衣出来了。“你房间除了个床垫什么都没有,我他妈才不住你这儿。” “谢谢。”李青道。他坐到沙发上看电视,天空体育正在播球赛。 江肖在披萨盒里挑了片肉多的咬了一口,有些凉了,他皱了皱眉,嫌恶地扔了回去,不过嘴里的好歹是吞了下去。“跟你说个事儿……”他走到沙发边,犹犹豫豫的模样。 “嗯。”李青盯着电视。 “我今儿一早碰到安妮塔了。”江肖边说边拿眼睛去瞅李青的表情。 李青看了江肖一眼,没说话。 江肖继续说:“她换了个超他妈朋克的发型。” 李青一笑,弯着眼睛,少年气息十足。“嗯,我知道。” “我操,你也碰到她了?”江肖一下抬高了音量,“早说啊。不过我见着她的时候没告诉她你回来了,更没告诉她你住她楼上。” 李青仍然笑着,眼睛却没有离开电视屏幕。“我去楼下拿披萨的时候看到她和她男朋友了。她没看到我。我也没过去打招呼。” “她有男朋友了?中国人?外国人?长什么样?”江肖大惊。 “我他妈哪知道,我就看到他亲她。没细看。”李青不耐烦地说。 ☆、Chapter 8 【李青】 李青趴在阳台上抽烟,眼睛一动不动地望着远处的灯火。高高的楼层上,风声擦过耳边,如哭泣声一样惹人心烦。李青只穿着一件短袖的黑T恤,这会儿却没觉着冷。他吸了口烟,然后回身把小木桌上的烟灰缸拿到了手里。李青弹完烟灰,仍是望着远方。 实际上,整栋公寓楼的室内都是禁烟的。从公寓楼正门入口的外墙到每一层楼的楼梯口,都贴着标语,强调在本楼室内抽烟是违反英国法律的行为。不过阳台是个灰色/区域,到底算不算室内很难说。李青觉得肯定有人在自家屋里抽烟,反正很难被发现,只是在阳台上的同样也不少就是了。 李青听到开门的声音,回了下头,是江肖出来了。江肖虽然穿着短裤,但上身套了件棉服,看上去比他暖和。江肖刚要说话,李青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于是江肖硬生生把一个音节吞了回去。不过江肖马上明白了缘由。他也听到了楼下女孩儿们交谈的声音。虽然听不清具体的聊天内容,但偶尔会有几个词伴随风声钻进耳朵。江肖也知道那是喻子和汪笳瑶在说话。 江肖走到李青身边,贼兮兮地笑,悄声问:“她们说什么呢?” 李青摇了下头,灭了烟,然后把烟灰缸给江肖递了过去。 江肖不接,说:“等会儿,我还没点呢。” 李青便把烟灰缸放回了小木桌上。 江肖点了烟,优哉游哉地吸了一口,问李青,“你他妈不冷么?” 李青还是摇头。 这里离泰晤士河不远,又是二月的夜晚,要说穿着短袖T恤不冷,江肖才不信。在伦敦,就算是七月的夜晚这么穿也冷。江肖都懒得说李青装。李青一向是这个德行。 两个男孩儿谁也没再说话。过了会儿,楼下女孩儿们的声音渐小,最后彻底消失。想必她们已经回屋里了。 江肖这才开了点嗓子,小心问哥们,“你还想着她呐?”倒是一脸关切。 “没。”李青说。他看着江肖手里的烟,风吹散了烟雾,燃的也特别快。他盯着那火光盯了一会儿,突然抬头,跟江肖说:“再碰到她,还是别跟她说我回来了,更别说我住这儿,反正我可能过阵子就搬了或者回国了。” “好。”江肖弹了一大截烟灰,半晌,他又问,“你还打算把书读完么?” “没想好。” “你怎么什么都没想好?”江肖的声音大了一些。“没想好要不要见她,没想好要不要读书……” “哪儿那么多废话。”李青打断了江肖,“明儿晚上踢球,八对八,对面那个队好像还是什么油管上的网红队。你可别丢人。” “你别丢人就行。”江肖掐了烟,“时差倒过来了么你?哎对了,我碰上肯定不会多嘴,但你自己碰上怎么办,就算没碰上安妮塔,碰上汪笳瑶也一样啊……” “那就碰上了呗。”李青推着江肖进了屋。“我看你这状态是要赖我这儿睡觉的节奏。” “嗯,懒得动了。明天上午九点的课,我也不想去。”江肖说着关上了阳台的门。 李青笑他,“你这出勤率迟早要被遣送回国。” 江肖认真想了想,“那倒不至于……”语气却不确定。 说到这个,李青想起件事,他得给辛格先生发封邮件,他希望能订下这周的预约。 第二天踢完球回来,李青累趴下了。他洗完澡躺在床上查邮件,辛格先生回复了,说他下周一下午有空。李青撇撇嘴,在英国谁都不着急,管你是中国人还是印度人。 * 【喻子】 星期五傍晚接近六点,这个时间,可能是滑铁卢火车站一整周里最繁忙的时刻。喻子下午上完课没有回狗岛,直接来了这里。她准备回萨里的家中住两天。她有一个月没回去了,而且她需要跟爸爸妈妈谈谈,关于休学的事情。 喻子坐在座椅上昂头看了看巨大的火车时刻表,很多人都是相同的动作。距离她的那班火车发车只剩十分钟,但站台还未显示。她面前人来人往,她也知道周围杂音很多,但她戴着耳机,音乐声隔开了喧嚣。 喻子的手机屏幕上是内森尼尔-劳伦斯的推特主页。内森尼尔发推不算频繁,而所发内容主要是关于他的两支球队的,一支英超俱乐部和一支NFL俱乐部。他几乎不发商业和私生活相关的内容。但他偶尔会发自己的照片,半裸/照也有。网友们嘲笑他自恋。他回复:我实在算不得自恋,我只是的确性感。 关于这个人的八卦很多很多,喻子以前没关注过,稍微关注了一点发现根本看不过来。据称他与母亲不和,与已去世的老劳伦斯也不和,他睡了半个好莱坞,他奇怪的性癖好、性能力等等。其实很多都是笳瑶告诉喻子的。喻子一开始不知道自己究竟想知道那些还是不想知道。直到昨晚,笳瑶从电脑后面探出头来,一脸惊奇地说:“你知道有个美国的八卦记者粗略统计了一下跟他有过传闻的女明星数量吗?”那时喻子才确定自己不想知道,尤其不想知道那个数字,哪怕只是粗略估计,哪怕那可能是假的。 他是周一晚上离开伦敦的,今天周五。这期间他们没有过任何联系。 喻子再次抬了抬头,屏幕上已经显示第十三站台,她站了起来。上了火车以后,喻子靠窗坐下,很快就会发车,二十五分钟左右就到了。 这趟火车,喻子的父亲喻柏恒坐了很多年。喻柏恒是个小有名气的律师,在华人圈里影响力更大一些。他像无数伦敦人一样,住在伦敦近郊,在城中上班,每天坐火车通勤。喻柏恒是个不苟言笑的男人,对待两个儿子极其严厉,尤其是长子喻子延。但对待小女儿喻子,他要宽容很多,只是父女关系并不绝对亲密。喻子觉得主要原因是爸爸太忙了。不过她还是很喜欢爸爸,比如小时候妈妈逼她学钢琴、芭蕾舞等等,爸爸就会说“学一样就好了”。 喻子的妈妈陈艾莎——喻子觉得BBC的那个什么虎妈节目没请到陈女士简直可惜。没错,喻子来自一个再典型不过的精英主义至上的华人家庭,极其注重教育与个人奋斗。 陈艾莎自己就是剑桥贾吉商学院毕业的,后来还在LSE拿了MBA,生喻子延之前一直在Bank(伦敦老金融区)上班,跟现在喻子的大哥哥喻子延一样,满世界的飞。 陈艾莎和喻柏恒原本只打算要一个孩子,他们的计划是送喻子延从伊顿一路到牛津。这个计划几乎成功了,砰,十年后,子翔意外降生,再然后就是喻子。 所以子延最终没有去成伊顿,虽然后来上的还是私立学校。子翔则完全偏离陈女士和喻先生为他设计的轨道——因为他去踢球了,好消息是他现在已经成为了一名非常成功的球员。喻子觉得自己在陈女士那里,应该勉强算合格。 种种原因,喻子的叛逆期来的很晚,直到十八岁才初现端倪。而按照陈女士的说法,喻子的叛逆期还没过去。不过,陈女士仅仅知道女儿纹身了,她说“感谢上帝是条中国龙,我还可以跟我的朋友们解释你是喜欢中国传统文化”。陈女士也不反对喻子兼职当模特,女儿那么漂亮,不仅值得炫耀,也是她的好基因的体现。但她既不知道女儿抽烟,更没见过女儿的新发型。 喻子摸了摸仍然短的出奇的那边头发,有点期待陈女士和喻先生的反应。 这班火车会经停多站,但仍然比地铁更快。喻子有些困。她偏过头,窗外晃过碎片大厦的尖顶。她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她没精打采地看了一眼。 【最近好吗?宝贝。我3月4日到伦敦。】 喻子低着头,缓缓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在最初的设定里,喻子是毕业于中央圣马丁的天才设计师(也是兼职模特),但是后来真的下笔了,我感觉喻子跟那个感觉不契合。而且,如果把喻子写成设计师的话,这又是个超级长篇。(关于时尚的故事我以后可能会写) 所以在这个故事里,喻子会成为一个超模。四大杂志、六大蓝血和八大品牌都会有的(但不会满,要不就直接封神了)。以及,喻子HF和商业都会发展,但考虑到她的曲线和身高,会更偏商业一些。 啊对的,文案一直改来改去的,可能还会改。 故事确实还没完全展开,不过不会是超长文。爱情故事和喻子的超模之路。 感谢大家的评论、霸王票、营养液,么么哒大家 ☆、Chapter 9 【内森尼尔】 严格意义上来说,内森尼尔-劳伦斯没什么朋友。宽泛点的话,像是著名足球运动员派崔克-安柏和球队的主教练克里斯汀-陆可以算上。而如果他不那么挑剔,曼哈顿和比弗利山庄一半的名流都是他的朋友。在内森尼尔所有的这些朋友和“朋友”里,有一位非常特殊,那就是内森尼尔的大学校友兼心理医生布拉德-杰克逊。内森尼尔在心里认定布拉德是自己“花钱换来的挚友”。 只要内森尼尔在曼哈顿,只要布拉德也没出城,那么每周五下午四点钟到五点钟,在第五大道的某个房间里,两位三十岁的“成功”男士都会进行一番或荒诞或深刻的对话。 二月底,纽约仍然很冷,不过应该不会再有降雪了。这个星期五是阴天,没什么风。美国东部时间下午四点零七分,内森尼尔坐在布拉德办公室的皮椅上晃着腿。他的黑皮鞋锃亮,有些反光。这个房间的灯光很柔和,心理医生的办公室的光线想必也是有讲究的。 “克里斯汀跟那个西班牙人和好了。”内森尼尔原本仰着头看着天花板,这会儿突然冒出一句。 内森尼尔对面的布拉德抬了抬眼皮。布拉德是个有着浓密毛发的男人,浓密的头发、浓密的胡须、浓密的胸毛、浓密的腋毛等等。这个形象可能很符合人们心中心理医生的模样,联系到弗洛伊德、冯特、马斯洛这些家伙们存留的照片。但实际上布拉德的长相可以称得上俊俏,身材也很好。早些年他在耶鲁读书时习惯留清爽的短发,并且会把面部刮的干干净净。乃至他一去酒吧不仅被女孩儿们围住,甚至有男孩儿来搭讪。不过布拉德更喜欢自己现在的模样,那更接近他的本我。 “你上回就说过。”布拉德提醒“病人”,“你对此有什么感觉?” 内森尼尔继续盯着天花板,轻轻笑着,“没什么感觉,我只是不知道该聊什么。你知道我并不真的喜欢她,而我知道她对我没兴趣。” “你的话很矛盾。”布拉德这么指出。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老式的羊皮笔记本,翻了几页,“有三位女性的名字你提的特别频繁。在克里斯汀之前,是你的母亲麦格女士和你的助理麦奎尔小姐。而最近两年,最多的就是克里斯汀了。” “是吗?我每回提你都记下了?从我们在耶鲁时就如此吗?我以为你只是陪我闲聊。”内森尼尔把双手枕在后脑上上,颇为悠然。 “我的收费很高,尤其在你这里还双倍了,我自然得保证职业性。” 内森尼尔笑了出来,他仍然晃着腿,他仍然盯着天花板,声音却飘去了空中。“那你记下这个名字,YUZI。Y-U-Z-I。” “日本人?” “不,中国人,住在伦敦的中国人。YU是姓,ZI是名。你知道什么很有趣吗?” “什么?” “ZI在中文里是儿子的意思。她父母到底怎么想的?” “或许你可以问问她。” “或许我会。” “……YUZI是克里斯汀的替代者?” 内森尼尔哈哈大笑,“噢布拉德,她们完全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我想想……克里斯汀是野生的美洲豹,YUZI是……鹿,家养的。” “什么鹿?” 内森尼尔皱了皱眉,坐起来了些,他看向布拉德探察的灰色眸子,问道:“那重要吗?” “可能重要。”布拉德也锁住内森尼尔绿色的眼睛,“所有的母鹿都不长角,除了驯鹿,尽管比公鹿的小很多。” 内森尼尔略有些惊吓地噢了一声,然后自言自语道:“所以惹急了,她不仅会跑,还有可能拿角攻击我。” 布拉德笑了笑,他有两个浅浅的酒窝,笑起来很有亲和力,看上去也比实际年龄小一些,但他并不经常笑。他拿起笔,一边在笔记本上记录一边说道:“好的,我记下了,2019年2月22日下午四点十四分,你第一次在我这里提到YUZI小姐的名字。” 内森尼尔眯了眯眼,有些狭长的绿眼透出一点狐疑,“我怎么觉得你在给我什么心理暗示?” “请相信我的职业性。”布拉德抬头严肃地说道,“你想继续谈谈这位YUZI小姐吗?” 内森尼尔只思索了半秒,果断回答,“暂时不。不如我们聊聊股市。” 四十六分钟后,内森尼尔从皮座椅上站了起来。布拉德合上笔记本,也站了起来。布拉德换了语气,甚至改变了声音,“内特,我现在不是你的心理医生了,我是你的朋友。 内森尼尔比布拉德高不少,布拉德可能就六尺(182)。内森尼尔此刻脸上的表情显得玩世不恭,他问,“我的朋友,你想说什么?” 布拉德微笑,不再迟疑,“如果真的还有什么让你兴趣浓厚,不如试试保持合适的距离。” “谢谢你的建议。”内森尼尔点了下头,脸上的表情没什么浮动,他知道布拉德在观察他。如果一个心理医生告诉你他并没有在假设什么,千万别信。 从布拉德的办公室出来,内森尼尔拿出了手机。那个女孩儿回信息了: 【今天没下雨。我很好,谢谢。】 纽约也没下雨。内森尼尔想。六小时时差,她现在应该睡了。 【这里也是。晚安,宝贝。】 内森尼尔收起手机,往外走,钱斯跟在他身后。他告诉布拉德的是YUZI这个名字,可他从未那么叫过她。YUZI显然比安妮塔好听多了。他确实不记得自己认识多少安妮塔,但他只认识一个YUZI。只是,说到底,也就是个名字罢了。他望了望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 * 【喻子】 晚餐的时候小哥哥子翔也在,喻子听妈妈说大哥哥子延在纽约出差。纽约是子延最经常出差的城市之一,此外还有上海和香港。又或者,这个地球上哪个大都会子延不常去? 喻子对于餐桌的记忆不太好,小时候无论是学用筷子还是学用刀叉都是很讨厌的事情,陈女士对细枝末节总是要求颇多。餐桌上,喻先生不喜说话,陈女士总问学校的事。大哥哥子延的话也很少,如果不轮到他洗碗的话,他一般快速吃完就回房间。小哥哥子翔的话很多,说话也有趣,即便是严肃的喻先生有时也会被他逗笑。喻子没有小哥哥的语言天赋,经常是喻先生和陈女士问一句,她答一句。再长大些,子延去上大学了,她和子翔轮流负责洗碗。喻子倒是不讨厌洗碗,子翔则憎恨至极。有时候喻子会主动提出她来洗,反正平时小哥哥对她特别好,但陈女士不答应。 “你不能让妹妹帮你洗碗,你的绅士风度呢?” 陈女士那时候不会想到多年后儿子会成为欧洲足坛著名的花花公子。绅士风度?子翔肯定是有的,不然怎么能骗到那么多漂亮姑娘。 今晚陈女士煲了汤。陈女士很爱煲汤,尽管她的三个孩子里只有子延喜欢喝汤。考虑到子延今天还不在,她煲的汤多半都得她一个人喝了。 喻子只吃了一点点,她吃完擦了擦嘴,突然问小哥哥:“你们3月5日主场打葡萄牙体育,对吗?” 子翔原本一动一动的嘴巴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一样,至少五秒之后,他才继续咀嚼。他偏过脸,看着喻子,“你是不是交了个是QPR球迷的男朋友?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干什么的?” 喻先生嘴角微微扯动了一下,陈女士紧抿着嘴故作正经地看着女儿。 “我只是关心你,子翔。”喻子有些无奈。 “我不相信你。”子翔挑了挑眉,“回头偷偷告诉我。”他说着故意瞥了一眼喻先生和陈女士,也不在意他们听到。 陈女士很不满,“安妮塔,是不是你男朋友怂恿你换了这么个发型?” 喻先生则再次看了一眼女儿古怪的阴阳头,之后非常不明显地叹了口气。 喻子心中有些得意,但她淡淡地回应所有人,“我没有男朋友。这个发型只是工作需要。”才不是工作需要,伊森甚至“警告”她作为模特根本不该乱换发型,还是这种很夸张的。喻子觉得时候差不多了,正好小哥哥在,她于是提出了今晚最重要的一个议题。“我想休学。” * 喻子躺在床上。她的房间依然是粉色的,她不在家时,陈女士会把这里收拾的整整齐齐、一尘不染。今天她回来,还换了新的床单与被套。其实喻子很佩服妈妈。在职场雷厉风行,下半生煲汤也得心应手,人生每个阶段都安排的很合理,永远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她就从来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她当然不喜欢经济学与统计学,在兼职当模特之前她最大的爱好是去伦敦各种博物馆、画廊闲逛。但她也不真的热爱艺术,她只是喜欢在那样的宁静和悠然中胡思乱想。她有时候甚至有点后悔小时候没有坚持去学一样东西,钢琴学了两年就扔了,芭蕾多学了几年——好处是她从小就形体优美,也帮助了她快速成为模特。所以乔布斯说的很对,你不可能知道你人生中的某个点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起到什么样的作用。 让喻子意外的是无论是喻先生和陈女士还是小哥哥都没有反对她休学的想法。而她竟然有点不习惯。或许,也就是在那一刻,她意识到,她真的是成年人,以后人生中的众多决定,都会是自己做出。只有她自己能对自己负责。陈女士、喻先生和两个哥哥永远都在,也会提供帮助,但这是她的人生。 喻子的手机震了两下,她看到了来自纽约的信息,仿佛带着某种温度和悸动。她盯了屏幕一会儿,关了灯,安然入睡。 * 周一下午,喻子在学校的学生中心排队。她暂时没有碰到认识的人,但她知道自己在学校里还是有些名气的。除了她长的漂亮,是个兼职模特之外,她应该“感谢”著名英超球员喻子翔。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且很多人都以为那是个传闻。仍然,有学生偷偷瞟她。喻子没在意,低着头在手机上玩糖果传奇。她一边玩一边想起件事。她跟李青在一起的时候,李青说,伦敦地铁里有三种人,一种是看报看书的,一种是玩糖果传奇的。喻子问,还有一种呢?李青凑过来啄了一下她的唇,说,秀恩爱的。 喻子忍俊不禁,她抬起头,看到了李青。 作者有话要说:好像总忘了说,伦敦地铁没信号,所以在女王的第一章里陆灵出了地铁才看到派特给她发的信息。所以李青说伦敦地铁这三种人。 嗯这个故事也跟时尚相关,毕竟喻子会成为超模嘛,但不会细化时尚这个行业,而且跟设计师的角度完全不一样。 其实我真的觉得可能会有姑娘更喜欢李青诶,他挺有意思的。 但是劳伦斯先生是主角啊。 ☆、Chapter 10 【李青】 李青刚从辛格先生的办公室出来。辛格先生没怎么变,那是个矮壮的英籍印度人,头顶光溜溜的,架着一副金丝眼镜,说话腔调与BBC新闻播报无异。辛格身上既有英国人的虚伪,也有印度人的热情。其实算得上李青最喜欢的教授之一。一番客套之后,李青拿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辛格先生也没有拉住他多说,李青知道辛格稍晚时候还有一堂大课,肯定巴不得自己早些离开,好得空休息一会儿。之后,李青拿着被修改过成绩的论文下了楼。也是鬼使神差,他心血来潮去了学生中心,准备问问复学与重新申请学生签证的问题。 李青在门口瞥到排了不算长的队,李青不讨厌排队,但这件事他既没想好又不着急,所以他不太想浪费时间。他探了探头,刚准备走,看到了喻子。喻子也看到了他。 李青觉得人生中总有那么几个刹那让你觉得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明明不过几秒,滴答滴答的功夫。他的前女友穿着蓝的发白的破洞牛仔裤和纯白的运动鞋,短款的军绿色棉服刚刚遮住蛮腰,黑色的头发,褐色的眼睛,化了妆,眼距稍宽,眼线随眼角有些上扬,橘色的嘴唇微动。满是震惊,仍是震惊,她的表情和她的瞳孔都在告诉他,她不敢相信他出现在了这里。 李青便朝她笑,云淡风轻的。短短的时间里,他想过走,想过像没事发生一样打招呼,还想过板起脸装不认识,可到最后,他只是笑了。她马上也笑了。她跟身后的男生说了两句话,李青刚想过去,她已经一边说着抱歉一边绕过几个人走到了他面前。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她声音清甜,但不像甜腻的甜品,而像夏日的冰西瓜。 李青扫了扫她的头发,还是笑着,“前几天。” 她噢了一声,似乎在犹豫,过了一小会儿,才又问,“你家里的事处理好了?” “我也不知道。”李青说完就后悔了,心想这他妈是什么回答。 她可能也是那么想的,往后退了几步,礼貌地点着头笑着说,“好的,那我回去排队了,回头见。”一下就生分了。 李青嗯了一声转身就往外走。 走到走廊里的自动贩卖机前,李青突然停了下来。他买了瓶能量饮料,灌了一大口。然后他握着塑料瓶,盯着深蓝花纹的地毯发了会儿愣。他又买了两块巧克力,坐到了走廊的长凳上。他慢悠悠地撕开包装纸,一口咬了半块。这栋楼古旧而现代,至少有一百年的历史,但他眼睛所到之处却充斥着科技文明的产物。 没过多久,她出来了。她看到他又是一愣。李青早就站了起来,他走过去,凝视着她的眼睛,微微笑着问,“有时间么?喝杯咖啡?” * 【喻子】 这家PRET A MANGER咖啡店就在这个校区附近,喻子和李青一起从楼里出来走了两分钟就到了。 其实这里也是他们认识的地方。 2017年十月,新生周刚过不久,喻子正式开始了大学第一年的课程。一周五天都有课,但课程不满,经常是周二一整天只有上午两小时的大课,然后周三一整天又只有下午一小时的小课,当然也会有那么一天课程从早排到晚。 喻子的课基本集中在这个伦敦西一区的校区,所以她的习惯是上课之前来这家PRET咖啡店买杯咖啡,如果比较靠近用餐时间,她还会买一个龙虾三明治和一根香蕉,然后坐在窗边看着来来往往的车与路人,慢条斯理地吃完。 事实上喻子第一次来这家咖啡店就注意到了李青,她那时怎么也想不到李青是个富二代。 那个高高的帅气的亚裔男孩儿围着红酒色的围裙站在柜台后面,他是做咖啡的那个,收银的是一个跟她年纪相仿、有点胖、长相很可爱的红发女孩儿。喻子听口音像是苏赛克斯人。 喻子付完钱站在旁边等候,她听到红发女孩儿叫那个亚裔男孩儿LEE。她抬眼去看LEE。 LEE第一眼看瘦,但多看一眼他的斜方肌和三角肌就能看出运动或健身的痕迹。他肩膀很宽,留着很短的圆寸,肤色跟她一样偏浅麦色。鼻子高挺,眉眼深刻干净。但让喻子觉得有点惊喜的是他笑起来的模样。他笑起来下眼睑会弯出月牙,他有卧蚕,也跟她一样。 LEE可能知道她在看他,因为他看向她的目光有些玩味,尽管还是很礼貌。他把咖啡放到她面前,朝她微笑,两个月牙儿又出来了。喻子也冲他笑了笑,她低头,看到她那杯外带的卡布奇诺还未盖上盖,上面是一朵似是玫瑰的咖啡雕花。她有些惊讶地抬头,LEE眨了一下左眼,帮她盖上了盖子。她说谢谢,他微笑致意。自始至终没说话。 那是李青送给喻子的第一朵花。 之后整个十月,几乎每次喻子来这家PRET,都会碰上LEE。LEE从来都是做咖啡的那个,每次都会送她一副咖啡雕花,但并不像第一次那样在她面前盖上盖子。第二次喻子是自己打开盖子准备加糖时发现的。她觉得很难办,因为完全不想亲手用搅拌棒把雕花给搅了,所以她那天没加糖。后来都是如此。不过LEE一句话也没跟她说过。她听到过LEE跟其他人说话,同事或者顾客,甚至跟她一起来的同学。他的声音很好听,口音半中式半英式,表达很好,虽然不够地道。喻子不太明白他为什么不跟自己说话。 到了十一月,寒意侵袭伦敦,日出也开始变晚。一个周二的早上下起了雨,喻子出门时没带伞,淋了半湿。她钻进咖啡店,照例要了一杯卡布奇诺。LEE还是做咖啡的那个。等待的功夫喻子跟妈妈通了个电话,基本说英文,最后挂电话时说了几句中文。她收起手机时,她的卡布奇诺也好了。她照例跟LEE说谢谢,LEE这次没有用微笑回应,LEE跟她说话了。 “你会说中文啊?”那是李青跟她说的第一句话。 * 这家店的店员都换了,反正喻子已经很久没见过那个红发女孩儿了。她和李青都要了美式。 他们靠窗坐下后,李青盯着她握着的咖啡杯问:“你不喜欢卡布奇诺了吗?” 喻子看向李青,他不笑的时候就没有月牙。他仍是留着很短的头发,眉眼深刻干净。他今天穿着黑色的牛仔裤和浅V领的灰色针织衫,深蓝色的大衣外套已经脱掉了。她的目光在他露出的锁骨上停留了一会儿,然后转到了他接近深黑的眼睛上,“喜欢啊,只是今天不太想喝。”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比较短,明天继续哈 么么哒大家 ☆、Chapter 11 【李青】 李青噢了一声没再说话。咖啡店里的暖气开的很足,甚至太足了,他以前在这里做兼职的时候就如此。他喝了一口还有些烫的咖啡,感到后背微微沁出了汗。她坐在他对面,一手扶着咖啡,一手托着下巴半侧着脸望着窗外。那个十月她就总坐在这个位置,这么望着窗外,有时候戴着耳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他跟她熟了以后,发现她是一个特别简单的人。只是他仍然不知道这个特别简单的人在想什么。 李青比喻子大两岁。喻子大一时,他读大三,专业是金融数学。这个专业在某种意义上对于李青的未来发展毫无价值。不过换个角度,实际上,他学什么都可以,学什么都没用。他只是选了个他还算有兴趣,而且有点挑战的专业罢了。而他学了之后发现,兴趣的确有,挑战却一点儿也没有。他原本应该在去年夏天轻轻松松拿到一等学位毕业的,原本。 李青的目光定格在了她左耳的耳垂上。她带着一个很小的银色耳钉,不起眼,却很好看。他知道那里柔软而敏感,他也知道几乎所有人都如此。那里是一个开关。他轻轻笑了一声,想远了。 她转过头,有点疑惑地看向他,“什么?”因为是霎时的反应,她说了英文。 李青摇着头,尽量真诚地说,“我刚才不是那个意思,我是真的不知道。” 她垂了垂眼,但马上就抬眼,“好的……我是说我希望你和你的家庭一切顺利。” “谢谢。 “不客气。”她抿着嘴笑,然后抿了口咖啡,问,“你准备复学么?” “我还没想好……可能吧。我现在是旅游签证。” “嗯……”她似乎在犹豫。 说点什么。说点什么。李青跟自己说。再不说点什么,她肯定要说她得走了。 “你知道讽刺的是什么吗?” “……嗯?” 她露出有点灿烂的笑容,但那诡异极了。 “我刚刚递交了休学申请。”她慢悠悠道。 李青的惊讶没有持续太久,他也笑了出来,“是挺讽刺的。”他顿了顿,又问,“准备当全职模特了?” 她点头,笑容不再诡异,很纯真。“你可能会想知道这个,我后天给The North Face拍Lookbook。我记得你说他们的衣服穿的很舒服。” 李青笑了笑。他跟江肖不太一样,可能跟整个圈里的哥们都不太一样。江肖喜欢纪梵希喜欢Supreme,喜欢设计感很强或者很有个性的东西,至于其他人,说简单点就是喜欢贵的。李青喜欢舒服的。 他不知道她是否还记得,他们第二次约会,他就是穿的The North Face的黑色外套。那天伦敦风雨交加,他们去了皇家植物园。她说她以为第二次约会会去什么餐厅或者电影院,她很意外他会带她去植物园。 她看到那辆崭新的保时捷时明显很惊讶,她那时不太清楚他的情况,大概想着他一个在咖啡厅打工的学生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车。他便告诉她是哥们的车,的确是江肖的车。李青不仅一直没买车,就连驾照也是香港的驾照。路上有点堵,但他们路过每一个红灯都会亲吻。 皇家植物园充满着奇奇怪怪的植物和学术气息十足的展览室。原本应该与浪漫不沾边,可事实是那是很浪漫很美好的一天,就连植物园里糟糕的英国食物都成为了独一无二的记忆。尽管下了雨,尽管不是玫瑰与樱花的季节。 “不过伊森说……”她嘟囔着,“我以后不会接这类工作了,高街快速时尚、运动户外品牌。” 李青扬了扬眉,“我很期待看到你出现在维秘的舞台上。”他说着喝了口咖啡,语意调侃,“我以后好跟我哥们们吹嘘我交过维秘女友。” 她也笑,自信满满地接道,“如果是那样的话,我最好成为签约的维密天使,那样你会更有面子。” “我提前谢谢你。”李青也不知道气氛是变好了,还是在往他更坏的方向发展。 果然,两人笑着笑着,又都不说话了。 她从来都不是一个主动的姑娘,那年从十月到十一月,他给她做了十九杯卡布奇诺,送了她十九副不同的咖啡雕花,想着如果继续做下去,得照着漫画书来了。她后来问他为什么不跟她说话,他其实也不知道。他可能有点害怕?害怕她告诉他她有男朋友或者是拒绝他。好在她既没有男朋友,那天也把手机号码告诉他了。所以才有了之后的故事。 “你说你短期内都不会回英国的。”她突然说。 李青沉默了一会儿,“我也没想到。” 她便问了别的,“你现在住哪儿?” “你楼上。”李青想没什么好隐瞒的。 “噢……”她恍然大悟。 “你那天碰到江肖了吧。” “是,但他没告诉我你回来了。” “他不太清楚情况。” 她微笑着问:“是你不让他说吧?” “……没。”李青耸耸肩,“这不还是碰上了么。” 还是碰上了。这是他们分手后第一次见面。 * 【喻子】 喻子最大的疑惑,李青始终没有给出具体答复。她便也没再问。或者,她其实已经不那么想知道答案了。 笳瑶说:“老套的中国留学生的故事,既然是他家出事了,那不是他爸被抓起来了就是他家破产了呗。” 笳瑶言语间多少有些不屑,甚至是冷酷。而笳瑶可能看出了喻子在想什么。所以笳瑶后来又说:“他神神秘秘的,一开始不告诉你他是富二代,后来也没告诉你他家到底什么背景,哪像我,我坦诚多了,我家就是亚洲最大的那什么的制造商。” 那什么可能是圆珠笔的笔珠也可能是汽车的某个零部件。听上去又荒唐又有噱头,实际确实深藏财富。 喻子倒是希望笳瑶的猜测都是错的,她既不希望李青家破产了,也不希望他父亲被抓起来了。但李青不想说,她毫无他法。当她是他女朋友的时候,他都不说,现在更不可能说了。 喻子的咖啡已经喝完了。她看了看表。他们可以一起离开,反正他们住在同一栋楼里,他们也可以在此分开,那样可能更稳妥,会省去不少尴尬。 “Lee...”喻子唤道。 李青盯着她,有点揶揄地笑着问:“跟男朋友有约会?” “嗯?”喻子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她摇摇头,“我没有男朋友。” 李青似乎有点不相信。 喻子说:“我……我可能有喜欢的人了。”她想起劳伦斯,想起她低头看到的深绿黑花纹的袜子,想起他告诉她“这里也是”,想起纽约口音,想起许多,但她仍然一点儿也不确定。 “可能?”李青抬了抬眉。 “我不知道。”喻子也觉得这个答案荒谬了。 “行……”李青喝了口咖啡,“你如果有事就先走吧,我再坐会儿。” “那我先走了。” 李青笑着点点下巴,两个月牙儿都出来了。 喻子便站了起来,李青跟着站了起来。她套上外套,他在一旁帮着她拿了下袖口。喻子拉上拉链,听到他问:“我们还是朋友么?” 喻子想了想,抬起头看向李青,“……当然,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不介意。” “那就是朋友,回头找你玩去。”李青还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 “最近可能不行。”喻子回答的特别认真,“我后天拍完Lookbook就去米兰了,可能去一周。”古奇的一个模特临时出了问题,所以她拿到了一个非常宝贵的面试机会。如果面试通过的话,她会出现在古奇的秋冬发布会上。 “那等你回来再聚。”李青说,“回来差不多就是你二十岁的生日了。” 喻子想说点什么,又觉得没必要,她张嘴,只是道,“那我走了,回头见。” “嗯,路上小心。” 喻子离开了咖啡店。李青说还是碰上了,她觉得其实还是错过了。他没告诉她的很多,但她也没告诉他八个月前她办了中国签证去了北京。 ☆、Chapter 12 【喻子】 “我不要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女。” “你穿的是Gucci,不是那些每年抄袭我们的高街快速时尚。” “告诉我你能带给Gucci什么,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三十九岁的意大利人罗西娜-法其尼在时尚界名声显赫,是当之无愧的女王。作为Gucci女装成衣与配饰的主管,她周身都散发着尖端时尚的味道与绝对的统治力。黑发黑眼、狂野性感的意大利女郎踩着至少四英寸的铆钉金色高跟鞋,穿着自家设计师设计的到膝带有精致刺绣的绸缎绿裙。她无疑是美丽的,但她的美丽与众不同。她并不像好莱坞女星一样有着一张无可挑剔的脸蛋,她的五官甚至呈现出一些怪异,但就像Gucci的标志一样,极具对称性。她像模特儿一样瘦,不算高,可能只有五尺五寸(165)。 不用太久,法其尼女士的脸上就会呈现出不耐烦,或是干脆说道“谢谢,你可以离开了”。现在的情况是,喻子站在这间文艺复兴气息浓厚的房间中央,被法其尼女士的问题惊吓的有点不知所措。而该死的她居然还在观察女王、揣测女王。 十分钟之前,喻子根本想不到自己会在这里见到这个女人。伊森跟她一起来了米兰,他们在飞机上有说有笑。喻子知道伊森在尝试让她不要那么紧张,面试就在当晚,据说候选人不多。在知道其他候选人都是谁之前,喻子的确不紧张。提前十分钟到达面试地点后,喻子才知道包括自己在内只有三个候选人。其他两位分别是: 达利娅-安德烈耶夫娜-列基赫,俄罗斯人,二十一岁,去年九月为Gucci走过春夏发布会。 珍妮-奥布莱恩,美籍非裔,二十岁,刚刚在伦敦时装周上完成了十一场秀。 这两位都是去年MDC(Models.com,最有影响力的全球顶级模特排名网站)Top Newcomers上的人物。喻子无疑是三位候选人中资历最浅也最没有知名度的那一个。MDC恐怕连她的名字都没听说过。她跟俄罗斯人和美国人寒暄着,却突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能拿到这个面试。喻子疑惑地望向伊森,伊森在走廊尽头冲她眨眼,他正要过来,已经有人在叫喻子的名字了。她需要快速换上Gucci成衣,开始面试。 Gucci女装帝国的掌门人优雅地靠在精致奢华的红木长桌边上,睥睨着年轻的亚裔姑娘,她身侧站着的是Gucci的最著名的设计师阿尔瓦罗-里哥尼,此外还有几位女士和先生,其中一位应该是Gucci的御用摄影师,还有一位是模特部门的主管,喻子不确定。 喻子知道自己现在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都会落入法其尼女士以及其他所有人眼中,他们可能会喜欢,可能会厌恶。法其尼女士是最重要的,但喻子不清楚她的真实个性,她对她所有的认知都来源于时尚杂志和维基百科。现在,她只能凭直觉赌一赌。 “法其尼女士,当我在伸展台上的时候,我从来不认为我是个少女,我是一名模特,这毫无疑问。恕我直言,70年代的摇滚气息和充满禁欲的性感,我都能展现出来,我并不是随便说说,我想我刚才已经证明了这一点。至于我想要什么?我还不知道。我一无所有,但我想从Gucci开始。”喻子说到这里其实没有说完,还有一句话她不确定该不该说。 “你说完了吗?”罗西娜-法其尼用意大利口音的英文轻飘飘地问道。 喻子皱着眉,犹豫了可能半秒的功夫,点了头。 罗西娜-法其尼淡漠地说谢谢,喻子说不客气。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出乎喻子的意料。罗西娜-法其尼开始用意大利语与其他几位面试官肆无忌惮的讨论她。 可是……她会说意大利语啊,不仅意大利语,法语她说的也不错。算上中文和英语,她会四国语言。她可是先后放弃了钢琴与芭蕾,以陈女士的个性,怎么可能让她度过一个悠闲的童年。于是她被送去学各种语言和数学。当她身边的同学还在做两位数的乘法的时候她已经学完了二元二次方程。当她身边的同学还在为英文写作课程头痛的时候,她已经可以用法语写《约翰-克里斯朵夫》的读后感了。她很小就能听懂意大利歌剧,在家跟家人有一半的时间都说中文。虽然李青说她写的汉字是鬼画符。 她可能没什么特殊的才能,但如果会读书算是才能的话,她在这方面还是有点天赋的。只是,喻子整个少年时代最痛苦的事情之一就是被当做一个典型的亚裔对待,不断地拿A拿A。她没有去过太多的派对,直到十六岁才有了人生第一次约会——没办法,陈女士说了,十六岁之前约会的话必须带上爸爸或者妈妈。而直到遇到李青,她才真正第一次坠入爱河,并且有了性经历。事实上,喻子只跟李青做过爱。劳伦斯说她是装的,她确实是装的。她不知道自己那时为什么要假扮一个派对女孩儿,她心里并不认为派对女孩儿更酷。也许是该死的同辈压力和这社会愚蠢的价值观在影响她。也许法其尼女士的问题很深刻—— 她确实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喻子一边听着他们谈论自己,一边想起室友笳瑶。汪笳瑶在LCF(伦敦时装学院,伦敦艺术大学学院之一,世界六大时装学院之一)学时尚管理。笳瑶说,“我也想进中央圣马丁学设计啊,可是达不到要求,别人不要我我有什么办法。”笳瑶的自嘲才能是喻子与她一见如故的原因之一。直到现在,笳瑶有时候在阳台上都会叼着根小烟卷,畅谈自己毕业回到中国以后在淘宝开创“美味笳瑶(MWJY)”时尚帝国的宏伟计划。名字都取好了,还说到时要找喻子做主秀,做品牌代言人。笳瑶就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这个女孩儿究竟怎么拿到面试机会的?”法其尼女士拿着iPad问像是模特部门主管的先生。 回答问题的却是另外一个人,“她刚刚在伦敦时装周上走了四场秀,我看了其中一场,雷蒙德-梁的那场……” Gucci女王用嗤笑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两场中央圣马丁的毕业秀,两场PAUL SMITH。” 喻子低着头盯着光滑反光的木质地板。伦敦时装周本身在四大时装周里就是影响力最小的,而毕业秀和PAUL SMITH——在法其尼女士眼里显然是个笑话,哪怕其中一场是被业内最看好的新锐设计师雷蒙德-梁的毕业大秀。她也是在那场秀之后遇到劳伦斯的。 阿尔瓦罗瞥了喻子一眼,跟法其尼女士说:“她的哥哥喻是现在最有市场影响力的足球运动员之一,尤其在亚洲。喻跟我们有很多合作……” “我们跟全球一半的名流都有合作,他们的妹妹都被招来为我们走秀了么?我想没有,对吧?而且她的胸太大了,我不喜欢。”法其尼女士耸了下肩,笑着说。然后她突然转向喻子,“我想你能听懂意大利语,是这样吗,安妮塔?” 喻子诚实地点头,又用意大利语说了抱歉。她说完觉得该道歉的根本不是自己。 “你不用道歉,我不在意你听到。”法其尼女士直视亚裔女孩儿的眼睛,“你可能是个有天赋的模特,你可能有一些特别的气质,但是很抱歉,你不是我寻觅的人,至少现在不是。Gucci不是你用来成长或是寻找自己的舞台。请去更衣室换掉裙子,谢谢。” 喻子刚想说话,法其尼女士用眼神跟门口的助理示意让下一位面试者准备。 * 喻子趴在酒店的床上哭了半小时了。伊森一直在安慰她。 “这个面试本来就只是试试,我没告诉你成功概率不大。” “别哭了,宝贝,我们来米兰本身就不是为了米兰时装周。你后天可是要拍意大利版的《Vogue》内页,这可是了不起的事。” “你再哭下去我会以为你被Lee又甩了一次。” “法其尼女士就是这样的,她是谁啊,Gucci帝国的女王啊。” 喻子突然从床上蹦了起来,满脸泪水。 “我恨她,我恨她,我被羞辱了,我要让她后悔,我要让Gucci后悔。” 她面试时不敢说出来的那句话是,“Gucci有一天会因为拥有她而感到骄傲。” 作者有话要说:high fashion一般不太用胸部丰满的模特 感谢大家支持,么么哒大家 ☆、Chapter 13 【内森尼尔】 二月的最后一天,纽约是晴日。内森尼尔穿着乳白色的高领毛衣坐在位于92街的Sarabeth's店的窗边。他啜着咖啡,漫不经心地看着窗外。稀松的阳光照在已经渐渐繁忙起来的街道上。曼哈顿的工作日一向与他格格不入,他任何时候都是悠闲的,除了他想让自己忙起来的时候。 这家店号称纽约早餐女王,曾是上东区名媛们的最爱。但现在想在这里碰到著名人物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游客很多,其中不乏亚裔学生。他们有些人说中文,有些人说韩语,内森尼尔听不太懂,但能分清。钱斯坐在内森尼尔后面的位置已经开始用餐,而内森尼尔还在等待那个女人。 大约两分钟后,南希-麦格身着浅紫色的收腰大衣挎着Fendi的包面带微笑的走了进来。她的出现引来一阵侧目,但她显然习以为常。内森尼尔松动嘴角站了起来。 南希-麦格看上去四十多,实际年龄是五十一岁。一头金色的卷发浓密闪耀,眼睛也是绿色的,但比内森尼尔的那种湖绿稍稍浅一些。她笑起来时微微凸起的颧骨跟内森尼尔尤其像。她同样不矮,五尺七寸(170)。 “嗨,内森尼尔。” “早安,母亲。” “你看上去很好,你还是那么喜欢白色。” “紫色很适合你。” 他们口音相似,只不过女声还要更婉转一些。他们简易拥抱了一下,内森尼尔又帮母亲脱下外套放好,然后他们坐了下来。坐下后,南希照例点了鲑鱼班尼迪克蛋,又要了一杯果汁。内森尼尔没什么胃口,但同样照例要了一份柠檬里考塔松饼。 南希比现在的内森尼尔还要年轻很多的时候就是这家店的粉丝,年岁更迭,尽管这家店变成了游客店、网红店,她仍然爱他们家的鲑鱼班尼迪克蛋。不过如果不是跟儿子每月一次的早午餐,她一般不来店里吃。南希-麦格以前叫南希-劳伦斯,再之前叫南希-杰弗森,杰弗森是她的娘家姓,这个姓氏在纽约上东区同样著名。 内森尼尔脸上始终带着非常礼貌的微笑,也一直保持着眼神接触,仿佛在认真倾听对面的女士说话,但实际上从南希嘴里蹦出的每一个词都不经过他的大脑。南希很漂亮,现在仍是,就像好莱坞的那些不老神话JLo、詹妮弗-安妮斯顿一样,只不过她比她们更多了一层优雅,又或是更深层的虚伪、更固化的高高在上?内森尼尔不知道,因为他知道自己跟她是很像的,尽管他并不想像她。 早些年,内森尼尔-劳伦斯与父母皆不和的传闻还没传遍八卦媒体的时候,女人们总会自作聪明地夸赞内森尼尔遗传了南希的好样貌,反正是把母亲和儿子都恭维了。不想内森尼尔听到这类话语,从来都是要板起脸的。 时过境迁,没有女人再在内森尼尔面前夸赞他的母亲,而他和母亲每月一次的早午餐似乎也打破了不和的传言。 这世上没有一成不变的人与事,尤其是在纸醉金迷的曼哈顿。 布拉德问内森尼尔每月一次的早午餐的目的是什么。是的,这并不是内森尼尔的心理医生的建议,是内森尼尔自己的主意。持续了快两年了,在那之前他好几年都没跟南希说过一句话。 “我喜欢看着她的眼睛听她说话,她说的是什么内容从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似乎能在那双绿色的眼睛里看到我自己。我说过我上过心理学的课程,我的问题的根源之一就是她。如果我是一名病人,我便不能逃避这个。当然,我不是病人。” “我有时候想,如果我是一个女人,很多事情是不是会更简单一些。我发现女人们很容易让自己高兴起来,比如用一个下午的时间去麦迪逊大道花掉一个中产阶级好几年的积蓄。好了好了,我知道中产阶级这个词已经过时了。我是说我就算给自己买辆崭新的布加迪威龙我也高兴不起来。我好像从来都不那么喜欢车,反正我几乎不开。所以有时候我很羡慕派崔克和克里斯汀,他们有梦想有雄心有物欲,那样活着有意思多了。感谢上帝我的性/欲与食欲还在,酒精也是不错的东西……等等,布拉德,我没说资本不是好东西。” “好了,真实的目的其实只有一个,她看到我会感到愧疚,而她又无法拒绝我,是的,我在折磨她。” 食物送上来之后,南希开始像往常一样聊日常起居和一些新鲜事。内森尼尔多数时间只是看着她微笑点头,偶尔会低头叉一口松饼到嘴里,而如果提到他有那么点兴趣的名字,他会接两句。 这顿早午餐没有持续太久,事实上比上个月、上上个月都要短一些。南希说她又重新开始上瑜伽课了,需要提前回去休息换衣服,不想让新的瑜伽老师久等。内森尼尔说当然,他们起身,他帮她套上外套。 临走前,南希扫了一眼有些英伦风情的店堂,轻声细语,“内森尼尔,或许我们真的应该换个地方吃早午餐了,这里变了很多。” 内森尼尔微微笑着,他注视着南希的面庞,“是吗?我挺喜欢这里的。我觉得这里没有变,只是你在变老。别这样看着我,妈妈,你仍然美丽,不是吗?下个月见,母亲。享受你的瑜伽,也许下个月你可以跟我聊聊你的瑜伽老师。”他说完眨了眨漂亮的左眼。 * 内森尼尔住在57街One 57的顶层公寓。这里很好,唯一不好的是总会遇到熟人。布拉德说,“你如果觉得那样不好为什么要住在那里,我觉得事实是你根本无法离开那个圈子,那是你和你生命的一部分,哪怕你心里认为一切都他妈烂透了。”布拉德说话总跟个哲人似的,而且还总是一会儿扮演心理医生的角色一会儿扮演朋友的角色。内森尼尔好奇他在床上的时候是不是也会这么分析女伴。当然,内森尼尔还是倾向于不去想布拉德在床上的模样。看在上帝的份上,他对男人的身体可没有兴趣。 辛迪送了一幅画过来,说是在最新拍卖会上拍到的。待送达人员离开以后,内森尼尔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看起了那幅画。 又是抽象派。鲜艳的色彩与纷乱的线条,画者就在画布里,嘶鸣着自己的才华与孤独。那究竟是他大脑的一部分还是他看到的世界,内森尼尔不敢确定。又或者,那本来就是重合的。 对的,是他,而不是她。 “男性画家?”内森尼尔转头问助理。 “是的。”辛迪也盯着画作,“又一个出身于布鲁克林的天才。” “老套的故事,我喜欢老套的故事。” “是么?”辛迪笑着偏了下头,“跟麦格女士的早午餐如何?” 内森尼尔努努嘴,转过身,“像往常一样。”他想起点什么,又转过头问,“有一场秀我们在伦敦时装周上看的……” “我知道你说的是哪场。”辛迪打断了老板的话,“是雷蒙德-梁的毕业大秀。雷蒙德现在是最炙手可热的设计师,据说Christian Dior和CHANEL都想要他,不过我也听说他想开创自己的工作室。” 内森尼尔倒了杯白水,慢慢喝了两口,才问,“你跟他很熟?” 辛迪仍是盯着画作,“不算。我喜欢他的作品,所以我才去看他的秀。而你误打误撞,也收获了你想收获的。”她说到这里看向男人,悠扬地调侃,“不是么?” 内森尼尔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的私生活基本不刻意向辛迪隐瞒,只不过他也从来不跟她谈论具体的就是了。但辛迪总是有办法知道一些,他一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有时候,她还会帮他处理一些麻烦。 辛迪见内森尼尔不说话,继续道,“那场秀的After Party我去了,你没去,那个女孩儿也没去。雷蒙德似乎很欣赏她。你知道才华横溢的设计师永远需要一个与之气质相符理念相符的顶级模特,反之亦然。” 内森尼尔放下水杯。阳光正照在晶莹的玻璃杯上,水杯里,水面波纹轻轻晃动。内森尼尔看着这个画面,想着自己或许也可以创作一幅抽象画。他说,“这都被你知道了,还说不熟。我需要他的联系方式。” “噢……”辛迪有些惊讶地望了过去,“我可以帮你办这个,内特。你这是……要当糖爹吗?” 内森尼尔大笑起来,笑过之后,他说:“不,谢谢。还有,虽然不关你的事,但不是你想的那样。”辛迪仍然殷勤,而这次殷勤的时间似乎持续的长了些。他瞥了一眼她的金发,跟南希的一模一样,真他妈晃眼。 作者有话要说:糖爹,sugar daddy,跟干爹一个意思 谢谢大家的评论,么么哒,我尽量每天都更新 ☆、Chapter 14 【喻子】 当喻子坐在台下看着俄罗斯姑娘达利娅穿着那条她面试时同样穿过的裙子走出来时,她在心中附议了罗西娜-法其尼的话。那时伊森坐在她的身边,低沉着声音头头是道地说:“她的胸确实比你小,你知道讽刺的是什么吗,她是金发女郎,你是亚裔少女,明明应该倒过来。” 喻子原本还颇为严肃的脸变得扭曲,因为她在憋笑。伊森的话很冒犯,甚至可以说把她和达利娅一起“歧视”了。所以,金发的都胸大无脑,亚裔女孩儿则都应该是平胸,伊森的话听上去是这个意思。如果喻子不知道伊森是个处处倡导平权,左的有点过分的家伙,她——她大概也不会揍他,她只是再也不会理他了。不过,伊森的那句话似乎被他另外一侧的一个时尚杂志的编辑听到了——传来一声克制警告的咳嗽。 伊森冲喻子做了个鬼脸。等到喻子重新望向伸展台,达利娅只留给了她一个背影。喻子的嘴角往一边扯动了一下,达利娅的确比她更精确丰满地诠释了那条裙子的美与哲。她输的服气,只是不甘心。而理解罗西娜-法其尼,不代表原谅她。 《Vogue》杂志内页的拍摄很顺利,摄影师对喻子赞不绝口,尤其当喻子开始用意大利语跟意大利人交谈后,他就更兴奋了。称谓也从安妮塔变成了宝贝和甜心。那让喻子想到劳伦斯。奇怪的是喻子并不讨厌劳伦斯那么叫她,但很反感意大利人的黏黏糊糊。 跟喻子同期拍摄的还有两个模特,都是新人,其中一个是跟喻子一起参加了Gucci面试但也被拒之门外的非裔美国人珍妮-奥布莱恩,另外一个是日本意大利混血姑娘罗莎-里佐。 女孩儿之间的战争有时候是男人恶意挑起的。好在无论是珍妮还是罗莎似乎都不太在意喻子是更被关注的那一个,至少她们表现的不在意。 结束拍摄以后,一身风流气息的意大利男人问喻子今晚有没有空。喻子先前已经打量过他,如果不跟顶尖男模比,他样貌和身材都很出挑,足够自信、足够性感,而且似乎是个聪明有趣的人。如果这人不是满嘴甜言蜜语,如果不是他询问时直接给了性暗示,喻子可能不会拒绝。她心情仍然糟糕,一个有点风情的约会也许能让她短暂的转移注意力,让她忘记法其尼女士不屑的脸和刻薄的话语。不过最终她还是说了“抱歉”。 珍妮跟喻子一起出来。 珍妮轻笑着说:“所有情人里,意大利男人是最糟糕的,他们除了会说动听的情话,一无是处。”珍妮是纽约人,出身于皇后区。按照那天伊森的调侃,除了肤色,在珍妮身上几乎看不到非裔的痕迹。她的腔调没有节奏感,她的口音跟劳伦斯区别不大。她的用词与做派完完全全就是一个“典型的美国小碧池”,而在人们的印象里那种碧池一般是以经典美国丽人的形象出现的。 伊森的话让喻子想到自己,她好奇别人是否在自己身上看到的是同样的东西。是不是除了外貌差异,她与任何一个生活在英国的高加索年轻姑娘无异。但她很快否定了这个,感谢陈女士她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还是挺典型的亚裔的。 喻子带着点笑意带着点询问看向珍妮。 珍妮调皮地耸动眉毛。“试过。我跟弗兰不是第一次合作了,他第一次见我也是满嘴宝贝和甜心。善意提醒,永远别相信满嘴宝贝和甜心的男人。” 喻子面露惊讶,她刚才完全没看出来弗兰和珍妮之前有过韵事。这两人未免也太会假装了。 珍妮可能知道喻子在想什么,珍妮有些诡异地笑,然后她亲昵地倾身拥抱了喻子,“回头见,安妮塔,我是说我们一定会再见的,我知道。也许还有达利娅。罗莎不行。” 喻子知道珍妮在谈论什么,她的手臂稍稍用了用力,怀中的人极瘦,比她更瘦,“我也这么想。回头见,珍妮。” 那时米兰的天空飘起了雨丝,伊森站在街道对面的雪松下吸烟,他抬头看到喻子,马上扔了烟头冲过来一把抱住了她。 “猜我又给你带了什么好消息?” * 回到伦敦已经是三月。 喻子很小的时候学过一个中文词,叫做“阳春三月”。她当时的中文老师是伦敦大学亚非学院的中国留学生,英文名叫艾玛。艾玛带着窄窄的眼镜,身材娇小,模样可爱,且比陈女士温柔多了。 艾玛说阳春三月是渐渐温暖起来的阳光与微风,是细雨里的绿意与鸟语花香。艾玛说的时候,声音和表情比平日还要温柔。喻子猜艾玛想起了自己的故乡。但喻子一直难以体会阳春三月的感觉。三月的伦敦仍然阴冷,天亮的仍然晚,天黑的也仍然早。绿意倒是一年四季都有,但最多的鸟儿是被面包喂得肥肥的鸽子和叫声懒懒的黑乌鸦——喻子觉得自己很难通过它们感受“鸟语”的诗意。 就像小哥哥子翔小时候因为有两个名字被歧视过一样,喻子小时候也被问过奇怪的问题。 “你觉得自己是中国人吗?” 族裔上毋庸置疑,她很自豪,但她出生在英国,生长在英国,在去年去北京之前,她从来没有踏上过中国的土地……她是那么想的,也是那么说的,最后她反问询问的人,“你认为我是不是?”也许对方的潜台词只是“回到你的国家去”。 喻子从跑步机上下来,法其尼女士和伊森的话在她脑里交替回响,寻找自己是个痛苦的过程。像很多个阴霾的下午她徘徊在特拉法加广场的国家艺廊里,看着忙忙人群与经典画作,心头突生的怅然若失。 “安妮塔。” 喻子有点呆滞地扭过头,是笳瑶在叫她。笳瑶也从跑步机上下来了。她走到喻子身边,问要不要回家了。喻子说,“我想去游泳,一起吗?”笳瑶想了想,答应了。 这幢公寓的健身房和游泳池都在一楼,笳瑶说最棒的是冬天运动完不会被风吹到。笳瑶很讨厌伦敦的风。 当喻子从水里探出头来时,她看到了李青和江肖。 “你好,美人鱼。”李青远远地笑着说。 这一幕应该有些奇怪,但喻子首先想到的是她真的好讨厌美人鱼啊。小时候陈女士给她说那个故事的时候,她就哭着叫唤,“为什么她要爱上王子,为什么王子不爱她,为什么王子不爱她,她还要为了王子牺牲?”直到现在喻子也不能接受这个。 喻子游到池边认真地跟李青说:“我不是美人鱼。” 李青慵懒地笑,“好的,那就不是。” 江肖大声笑了出来,笳瑶也已经游过来了。四人经历了一些尴尬,尴尬的结果却是,两个女孩儿被邀请去李青家吃晚饭。在去李青家之前,两个女孩儿显然需要淋浴换衣服。 跟李青和江肖分开以后,笳瑶问喻子,“你告诉他你去过北京吗?” 喻子摇摇头,“没什么好说的,而且出了首都国际机场以后我就不是为了他去北京的了,我不是还爬了长城吗?” “你只爬了一半。”笳瑶翻了翻白眼,开了门。 “嗯,留个遗憾,以后再完成。”喻子跟着笳瑶进了家门。 【内森尼尔】 布拉德的心情可能有点糟糕,内森尼尔不知道原因,但他不会问,而如果布拉德想跟他说,布拉德会的。不过内森尼尔猜布拉德多半会去找自己的心理医生倾诉。 布拉德心情不好的表现之一是问题会稍微多一些。“跟我聊聊麦格女士。”布拉德摸着自己浓密的胡须正经地问。 内森尼尔脑中闪过南希的脸。“她重新开始学瑜伽了。” “好的。” “我赌100美元她会跟那个瑜伽老师搞起来。”内森尼尔笑着说。 布拉德的神情愈发正经,“你跟麦格女士会谈论麦奎尔小姐吗?” “从来不。” “麦奎尔小姐会主动谈论麦格女士吗?” “经常。”内森尼尔觉得辛迪是伪装大师,“辛迪对我身边的女人都保持着关注。” 布拉德点点头,他思索了一会儿,继续说,“谈谈YUZI小姐吧。这一周你们有过联系吗?” 内森尼尔于是告诉布拉德他跟安妮塔发过两条信息。 【最近好吗?宝贝。我3月4日到伦敦。】 【今天没下雨。我很好,谢谢。】 【这里也是。晚安,宝贝。】 布拉德听完脸上露出轻浅的笑意。内森尼尔却不愿意再谈论女人,他开始跟布拉德滔滔不绝地聊印象派画作。布拉德虽然不是内行,但也颇有研究。之后的对话很愉快,只是当男人谈论艺术,事实上也是在谈论自己。 一个小时的时间很快,内森尼尔起身。他从来不耽误布拉德一分钟的功夫,而且,他好像有个定时开关,关闭时间一到,他便不会再那么诚实。 布拉德罕见地把内森尼尔送到了门边,布拉德突然说:“当一个女人无缘无故告诉你她那里的天气,她其实是在告诉你她想念你。而你当然知道这个……” 内森尼尔微微笑着,不说话。 “不过真正让我惊讶的是你也告诉她纽约的天气了。”布拉德紧紧盯住内森尼尔的眼睛。 内森尼尔仍然不说话,但微笑不变。他打开门,走了出去,才跟布拉德说,“我今天穿的是短吻鳄的袜子。再见,布拉德。” 作者有话要说:很多bbc都有自我认同的问题,以及现在不像以前了,很多二代三代移民从小都会被家庭强制学中文 ☆、Chapter 15 【喻子】 喻子一直记得到达北京的那个午后晴空万里,天空蓝的像画布,跟新闻上说的雾霾一点都不符合。那是去年六月。笳瑶说因为季节的原因,也因为这几年的环境保护做的好,如果是冬日,还是会有显著的霾。 不过,无论如何喻子对北京的第一感觉很好,就像她对Lee的第一感觉一样,干净又深刻。 笳瑶在洗手间化妆的时候,喻子坐在洗手间对面的座椅上连网。而等笳瑶快速化完妆出来,看到的已经是泪流不止的喻子。 去年复活节假期期间,李青接到了家里的电话,然后马上飞回了北京。李青没有告诉喻子他家里发生了什么,每次发信息或者视频都是匆匆问候几句就结束了。五月的一天,李青在视频里跟喻子说他已经提交了休学申请,短期内不会回英国,或许他们应该分手。喻子当时没说话,后来她想起,那算是默认啊。 但或许因为李青说的是或许,所以考完试后,喻子就办了中国签证,在六月,在初夏到来时,从伦敦飞到了北京。 喻子那时认为在这个爱情故事里,男孩子应该有什么难言之隐,分手是无奈之举,她不想就此错过。而且笳瑶也说了“不是破产了就是他爸爸被抓起来了”,喻子觉得自己应该理解。只是这些幻想在喻子连上网看到李青新发的朋友圈的一瞬间破灭。照片里的男孩子还是干净深刻,但她身边有个漂亮的女孩子在亲吻他的脸。是姐姐或者妹妹吗?都不是。是Lee的新女友。“分手”一个月,Lee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在北京的新的生活。而她甚至没接受“分手”这个事实,居然来他的城市找他,可笑又可悲。 一个多小时后,喻子坐在笳瑶叔叔的车里木讷地望着窗外,耳边是笳瑶和叔叔亲昵的交谈声。他们正路过中央电视台总部大楼。那座大楼看上去比碎片大厦还要光怪陆离。 北京有超过两千万的人口。李青和笳瑶都说过开车从东边到西边的时间基本上是从伦敦开车到曼彻斯特的时间。与北京比,伦敦很小,哪怕把整个大伦敦区算上,都很小。这样一个超级大都会里,每天不知道会发生多少故事,创造出多少机会与价值。喻子于是理解了为什么李青和笳瑶都说毕业以后会回国。高速发展中的中国跟散漫悠闲的欧洲有着完全不一样的节奏。 也许笳瑶以后真的会开创自己的时尚帝国,喻子只是不知道李青会成为什么样的人——终于,她也不再好奇这个了。 现在,喻子跟李青都趴在阳台上望着泰晤士河的方向,河两岸楼群耸立,灯火闪耀。 “你好像心情不太好。”李青说。 喻子想起自己在米兰时趴在酒店床上哭,她笑了笑,说,“其实已经好多了。”感谢伊森的好消息。 李青哦了一声。过了一会儿,他笑着问,“生日有安排吗?” 喻子偏过头,“什么意思?” “跟你家里人或者那个你可能喜欢的人……”李青说到“可能”这个词,加了重音,挺调侃的。 喻子觉得聊这个不太好,所以她小声说:“我不知道。”她说完又想,她确实不知道。劳伦斯知道他到达伦敦的那天是她的生日吗?如果他想知道,他会知道。问题在于他想不想。她马上又提醒自己别想太多,他们只见过三次,在一起的时间不超过两个小时。 “所以你和我一样,什么都不知道。”李青嘲讽喻子,也嘲讽自己,“不过有一件事我知道了。” “什么?” “我会把学位读完。” “那很好。”喻子冲李青笑,“不过不是要长距离恋爱了吗?” 李青一愣,低低道,“我就知道你看到了那张照片。”但他马上也笑了,无所谓地说,“分手了。” 喻子点点头,没再问。 两人沉默着,一阵风吹来,喻子提议:“我们进去吧,有点冷。” * 3月4日的上午,喻子收到了学校的邮件,她的休学申请通过了。中午,喻子回了萨里的家中,喻先生、陈女士、大哥哥和小哥哥全都在。她收到了三份礼物,子翔说她开心的像小公主。可是喻子不太想像小公主。子翔又说她不想像小公主已经很小公主了。喻子在心里想,小公主们才不会抽烟才不会纹身才不会把一边头发都剃掉。她当然没说出来,她怕陈女士把礼物收走。 晚上的计划是在狗岛公寓里举行二十岁的生日派对,喻子邀请了很多朋友和同学。原本小哥哥子翔想帮她办这个派对,原本小哥哥子翔想把这个派对搬到他的豪华别墅变成一个超级豪华的派对,原本小哥哥子翔也想参加。喻子没答应。她很喜欢小哥哥,但她也有些恐惧子翔的光环,那让她觉得她只是“喻的妹妹”。她不想做“喻的妹妹”。不过喻子觉得大哥哥子延更郁闷,子延已经够优秀了,但仍被看作“喻的哥哥”。好像全世界只有子翔叫“喻”。所以子延偶尔会挖苦子翔四肢发达、头脑简单。子翔对子延,却是一贯的好脾气…… 喻子拿了杯香槟靠在阳台边上抿着。其实还有一些别的原因……她不能不邀请李青,如果子翔参与进来,子翔就会碰到李青,那很麻烦。而且,万一劳伦斯来找她呢……她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整个公寓都很热闹,在放她喜欢的歌。喻子回了下头,伊森和笳瑶正在打闹。喻子和伊森逛街有时候会叫上笳瑶,喻子和笳瑶逛街有时候会叫上伊森,伊森和笳瑶私下里却不太来往,但一见面又亲热的跟闺蜜似的。不过伊森很讨厌被叫做“Gay蜜”,伊森喜欢强调自己是双性恋。 喻子看了看表,已经快十一点了。她又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有很多信息和社交APP的消息提醒。她全部扫过以后,仍然没有那个人的。她手中的香槟已经喝完了,她决定再去拿一杯。喻子走到厨房,瞥到李青在跟一个她的模特朋友聊天,那是个韩国女孩儿,跟她一样,在Instagram上也有几万粉丝。喻子转回身时,笳瑶和伊森一起过来了。这俩人叽叽喳喳地开始跟她聊星座。 “安妮塔,你是双鱼,你是我见过最典型的双鱼。”伊森的声音。 “对啊对啊,我经常跟她那么说。”笳瑶的附和。 喻子说:“可我根本不信星座啊。” 汪笳瑶神情一变,在吵闹的音乐声下,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说,“NL先生是天蝎。你们很配的。” 还是被伊森听到了,伊森又兴奋又八卦,“NL先生是谁?” NL先生是混蛋。喻子在心里说。然后,她的手机震动起来。她低头,紧紧抿着嘴唇不让自己笑出来。 【宝贝,我在楼下。】 * 喻子在卧室里问笳瑶这条裙子如何。笳瑶说性感。喻子又问会不会太短了?笳瑶说还可以更短一点。喻子问自己现在看上去怎么样。笳瑶说美呆了。喻子说:“全是正面评价,我还不如去问伊森。”笳瑶走过去抱了抱喻子,“你太紧张了。你心里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喻子嗯了一声,最后照了照镜子,准备下楼。她离开前看了一眼梳妆台上那个金色的都彭,决定不还给他。 伊森还想问问题,甚至想跟着下楼,被笳瑶拦住了。笳瑶拦完伊森,又拽住江肖说,“看什么,看什么啊。”喻子听到江肖在身后哇哇叫。“好奇嘛。” * 所以如果内森尼尔-劳伦斯说他在楼下,你绝对不应该假设他靠在墙边或是站在路灯下等你。事实上,在路灯下等喻子的是钱斯。“巨石强森”先生依旧一身黑色,只不过这回没带墨镜。他走过来跟喻子点头打招呼,然后像机器人一样说,“请跟我来。” 劳伦斯的limo停在不远处没有路灯的树下,钱斯帮喻子开门,喻子稍稍迟疑了几秒,钻了进去。 “你好,宝贝。很高兴再次见到你。”熟悉的纽约口音响起。 他没有穿西装,他穿的是乳白色的线衫,不是很紧身,但仍然勾勒出了完美的线条。亚麻色的短发看上去很柔软。他含着笑意看着她,碧绿的眼睛也在笑。 喻子闻到的是与之前三次见面都不同的味道。他好像刚淋过浴,清新又性感。她的眼角再次扫到了《经济学人》,又是新的一期了。她低头看到他黑色牛仔裤和泛旧的橄榄色皮鞋之间的深绿黑。 “See you later, alligator.”喻子笑着轻轻说。 男人贴近过来,搂住她的腰,在她耳边呢喃,“In a while,crocodile.” 温热暧昧的气息让喻子感到整个脖子乃至甚至整个身体都麻了。 他继续在她耳边低声问,“才刚见面,就要道别吗?” 作者有话要说:Alligator是短吻鳄的意思,crocodile是普通鳄鱼,later和-gator押韵,while和-dile押韵。这两句话是英文告别时的俗语(有点像儿歌,成年人正经不这么用)。上一章劳伦斯跟布拉德说的那句话就是开了这个玩笑。(I’m wearing alligator today. See you later, Brad.) 谢谢大家的支持,么么哒 ☆、Chapter 16 【内森尼尔】 她穿着娇艳欲滴、让人滋生欲望的红色短裙,一双修长的双腿裸/露在外,黑色的高跟鞋同样引诱人犯罪。但与之完全相悖的是她绑着一个小女孩儿才会绑的俏皮的小辫子,垂在她左边肩膀上。由于她另外一边的头发还是很短,所以看上去有些古怪。很不对称。内森尼尔在这一刻意识到她对他而言就像一副抽象主义的画作。画作背后,是她挣扎着想要冲破生命原本的轨迹。 她缓缓扭过头,声音微微有些颤抖,“劳伦斯,我时间不多,还有个派对在等着我。”她可能在暗示什么,目光犹豫又躲闪。 内森尼尔仍然搂着她的腰,她的腰很细,他猜她所有衣服都是0码的。等等,考虑到她的胸部和臀部的尺寸,也许有些衣服不行。内森尼尔看着她的脸,叫了个名字,“唐纳德。”前面的司机听到这声马上打开车门出去了。 “我不叫唐纳德。”她朝司机的方向转了转头,转回头时开了个玩笑,眉眼都弯弯的。 “他可能也不叫唐纳德。” 她一脸惊奇,问:“那你为什么叫他唐纳德?” “我不记得他的名字。” 她脸上的惊奇变成了震惊,仿佛不敢相信世界上有他这种人。“……那他怎么知道你是在叫他?” “车里只有我们三个,你不叫唐纳德,我不叫唐纳德,那只能是他了,他又不笨。”内森尼尔的语调懒洋洋的。 她却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她看着他的眼睛道:“你很冷酷。你也不记得你认识几个安妮塔。” 内森尼尔放在她腰间的手松了松,他岔开了话题,微笑着问:“你有多少时间?” 她思索了几秒,“我没有带手机,最多二十分钟。” “给我半小时,好吗?” 她考虑着,这回时间长一些,但她同意了。 内森尼尔道了个歉。 “为什么?”她似乎有些期待。 内森尼尔说:“我应该早点告诉你你今天很漂亮。” “……谢谢。” 忽然之间,整个世界变得寂静无声。彼此的呼吸也几不可闻。她的眼睛亮亮的,里面不再有羞涩或是任何别的情绪,她只是也在看他的眼睛。他想吻她,他可以吻她,那可能是这种情境下更大概率会发生的事情。但内森尼尔-劳伦斯一向喜欢更小概率的事情。 “我输了。”内森尼尔蓦地低声说道。 她眨了眨眼,“什么?” “我先说话了。你惩罚我吧,宝贝。” 她一偏头笑了出来。 “那天纽约真的没有下雨?” “……嗯。”其实下了,但这个问题只有一个答案。所以不算撒谎,宝贝。 她往下拽了拽短裙。内森尼尔松开了放在她腰间的手,他抬起另一只手,礼貌地问,“你介意吗?” 她有些疑惑,但还是选择了相信他,她摇摇头。 内森尼尔小心地慢慢地扯开了一点她的领口,他观察着她的反应,她嘴角弯出了一个俏皮的弧度,看来她已经猜到他要做什么。 内森尼尔的手指滑过她锁骨上的中国龙刺青。那是一条黑色的小龙,仔细看的话,龙的鳞片和眼睛像是活的。他的指尖清晰地触到了她的光滑紧致,与敏感局促。他收回手,安慰地说道,“你是龙纹身的女孩,我可不敢惹。”笑的却有些无赖。 她伸手挠了挠被他碰过的地方,可能有些痒痒。“子翔说如果我纹九条龙在背上就可以去中国城的帮派当老大了。” 内森尼尔笑了出来,他倒是一向知道喻子翔这名球员很有趣。“子翔的建议不错,你准备那么做吗?龙纹身的女孩。” 她有些傻气地摇头。她又说:“你指的是那部小说。《龙纹身的女孩》。可是我不是Lisbeth Salander,我比她幸福,却没有她酷。” 内森尼尔微微笑了笑,他拽了一下她的小辫子,“跟我去河边走走,好吗?” “别拽我的辫子,劳伦斯!”她扬起了声音。 “我知道女孩儿们小时候都很讨厌被男孩儿拽辫子,但长大了情况不是完全相反吗?”内森尼尔情/色地调侃。他看到她红了脸,他笑着先下了车。 他为她扶住车门。她说了声谢谢。 可能是想起了什么,她嘟哝了句,“你不应该坐在车里等我。” “好的,宝贝。下次我会在车外等你。”内森尼尔宠溺地说道。 她惊讶地看向他,路灯下两人的身影被拖得很长。一阵风吹过,她瑟瑟发抖。 内森尼尔回身去车里拿了件自己的外套,他一边帮她披上一边跟她说:“女士提出了合理的要求,作为绅士应该尽量满足。”他停顿了一下,低头到她耳边,“所以如果你喜欢被拽头发,记得告诉我,我也会满足你。” “劳伦斯!” “我没说今晚,宝贝。时间不够。” 【喻子】 河对岸是格林尼治大学,对称的大航海时代的皇室建筑风格,受到过很多好莱坞电影的青睐。 夜已经很深了,河风冰冷。 喻子套着内森尼尔的黑色大衣,转头问他:“你不冷吗?”他可是只穿了件线衫。 男人摇摇头,说,“还好。”他又冲她笑,声音语气都很玩味,“你关心我。” 喻子没否认,即使是普通朋友她也会问一句,她穿了他的衣服,出于礼貌更该问一句。 “所以你来找我,只是为了散步聊天?”喻子的语调有些调侃,她仍然在期待他跟她说“生日快乐”。 但内森尼尔看上去居然在认真思索她的问题。他突然抓住她的手。他的手热热的,反倒是她的手有些凉。他低声说:“我朋友不多,聊聊天很好。” “你朋友不多?” “是的。” “劳伦斯……” “我在听。” “那个小码头……”喻子指了指前边的方向,码头边有一个类似公交站台的玻璃建筑。其实那就是码头站台。泰晤士河上每天都会有很多船经过,载着游客或是坐船通勤的伦敦人。泰晤士河航运也是伦敦公共交通的一部分。“我在那里等过一班船。” “如果要说故事,我想听完整的。” “去年我有一个朋友在城市机场赶飞机,我想去送他,那正是高峰期,我查了所有的路线以后发现坐船竟然是最快的……你知道那几乎不可能,因为一般坐船是最慢的。我就跑来这里想赶那班船,差了一点点,没赶上。” 他握紧了她的手,说了别的,“你的确不像龙纹身的女孩,你更像经典老派的好姑娘。一般在这样的故事里,你会爱上一个叛逆的穷小子,你的家庭无疑要反对,但你们历经千辛最后幸福的生活在了一起。” 喻子不知道他为什么说这个,但她笑着接道,“就像《恋恋记事本》。” “就像《恋恋记事本》。”内森尼尔轻轻笑了。 “我以为你没看过。” “那几乎跟《泰坦尼克号》一样著名,我能说什么呢,我是个俗人。” 喻子觉得被他握住的那只手很暖。她鼻间始终充斥着他大衣上的古龙水味,是他的味道。明明那么陌生遥远的一个人,忽地离她那么近。 他突然问:“你那个朋友学的是金融数学?” 喻子一愣,嗯了一声。 他又笑起来,“在伦敦学金融数学的可不会是穷小子。” 喻子没吭声。 他们停了下来,隔着河遥望着灯火点点下的格林尼治大学。 “我告诉了你一个故事,我要等价交换。”喻子突然道。 内森尼尔又拽了一次她的辫子。“原来这才是你的目的,骗我的故事。”他沉吟了片刻,真的开始说,“几年前的一个冬日的夜晚,我在一间会议室里遇到她。她很漂亮,比电视上更漂亮。我告诉她她的声音对我而言像春/药,她很生气。我当然道歉了,但她没有原谅我。我猜她对我第一印象很差。第二次见到她,我目睹了一出肥皂剧,她当时的男朋友把她的好朋友给揍了。情人节的时候,我送了她红玫瑰,被她扔进垃圾桶。有段时间见到她,我总忍不住跟她调情,但她对我一直都是冷冰冰的……” “克里斯汀?”喻子打断了内森尼尔。 “是。” 喻子觉得心里很堵。 内森尼尔转向喻子,“你想听故事,我随便说了一个。” 喻子知道自己在嫉妒。“劳伦斯。”她叫他的名字。 “是的,宝贝。” “你刚才说你朋友不多,所以我们是朋友关系,是吗?” 内森尼尔笑了一声。“我下飞机前就淋了浴,换了衣服,我的助理甚至以为我有什么她竟然不知道的重要场合需要出席。而一下飞机我就来找你了,你认为我们是什么关系?” 喻子抿着唇。他捧起她的脸,在深夜,在她二十岁生日就要过去之时,在泰晤士河边上,深深吻了她。缠绵的像一场爱情电影。在变成情-色电影之前,他们结束了这个吻。 “我该回去了。”喻子舔了舔嘴唇说,她不再介意他不知道今天是她生日这件事,而确实还有一屋子的人在等着她。 “好。”内森尼尔温柔地亲了亲她的额头,“我送你回去。” 喻子和内森尼尔远远就看到那幢公寓楼周围全是人。 “该死,肯定又是哪家把防火警报弄响了。”喻子咒骂了句。 内森尼尔笑笑,问她,“要我送你过去吗?” 喻子犹豫了一下,说,“谢谢,不用了。”她看向他的眼睛,“我也很高兴见到你。晚安,劳伦斯。”她说完就准备走。 “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他提醒道。 喻子这才想起她还穿着他的大衣,她偷了他一个打火机,不能再偷一件大衣了。她正要解扣子。 “穿着吧,我指的不是这个。”他盯着她,应该是希望她自己想起来。 喻子踌躇了半秒,然后快速碰了一下他的唇。“直到下一次见面。” 他满意地笑了,“直到下一次见面。晚安,宝贝。” 作者有话要说:《加勒比海盗》、《雷神》、《悲惨世界》都在格林尼治取过景 拽辫子这个很多女孩儿在doggy style的时候确实是喜欢的 感谢大家的支持,么么哒大家 ☆、Chapter 17 【内森尼尔】 “所以你知道那天是她生日,但你装作不知道。”布拉德语调平稳,除了一点点询问,他没有掺杂其他任何情绪。至少,他是这么呈现出来的。 内森尼尔了解自己的心理医生。他是布拉德的研究对象没错,但布拉德同样是他的研究对象。他猜作为“朋友”的那个布拉德此刻心中正在感慨“噢典型的内森尼尔-劳伦斯”,而作为“心理医生”的布拉德是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如此轻易的下定义或是评判病人。 “事实上,我有个借口。”内森尼尔盯着布拉德办公桌上的一盆植物漫不经心地说。那盆植物很奇怪,内森尼尔认得,是生石花。他甚至知道它的拉丁学名,但是更多的他就不知道了,比如他就不知道这到底是哪种生石花。他每次来其实都想问问布拉德,可他总是忘了。而且布拉德办公桌上的生石花品种经常变。那也很诡异。好像布拉德是什么“生石花连环杀手”。 “什么借口?”布拉德问。 内森尼尔缓缓移开定格在生石花上的目光,把注意力转回到了先前的谈话内容上。他思衬着,笑了出来,“我那天没有带礼物,我并非没有准备,只是没有准备好。我不习惯跟女人说生日快乐,却什么都不给。” “没有准备好是什么意思?” 内森尼尔耸耸肩,“就是没有准备好的意思。” “客观上的原因还是主观上的?” “都有。” “等准备好了,你仍然会送给她吗?” “当然。” “看来是一份很特殊的礼物。” “我不知道算不算特殊。” “你知道。”布拉德笃定地说,而后他继续道,“好了,你说了这只是借口。你仍然可以跟她说生日快乐,但你没有那么干,在你知道如果你说了她会很高兴的情况下。” 内森尼尔再次看向生石花,他可以现在问布拉德这究竟是什么生石花,但他又没有那么干。他想起那个“龙纹身的女孩”的脸,想起他指尖滑过的皮肤与锁骨,想起她的唇紧紧贴着他的。美妙的吻总是令人难忘。“纽约没有下雨”这件事是真实的。今天同样如此。 “我是个吝啬的人。”内森尼尔朝布拉德露出一贯的玩世不恭的笑容。“也许是全世界最吝啬的亿万富翁,听上去怎么样?” “听上去很矛盾。”布拉德没有纠缠,笑着接道。 “我喜欢矛盾。” “我相信YUZI小姐身上有这个特质。” 内森尼尔盯着布拉德看了几秒。布拉德是个聪明的人。布拉德率先转开了目光,他看了看表,问道:“接下来你想聊股市还是艺术?或者书籍?” “嘿,布拉德,我们两个可都是他妈的美国男人。”内森尼尔把脚架到了布拉德的办公桌上。“上周的比赛你看了吗?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看上了布法罗的一个截锋。”(橄榄球) 【喻子】 喻子二十岁收到的最特别的生日礼物还是李青送的,就像她十九岁收到的最特别的生日礼物来自李青一样。 那晚的防火警报不是假警报,尽管通常情况下都是虚惊。那晚12楼的某个住户离开家时忘了关烤箱,还好每个公寓的防火警报连接走廊里的防火警报,几乎全楼的人听到警报声都下来了,而不到十分钟消防员就已抵达。 当伊森和汪笳瑶都在聚精会神地打量每一个从他们面前经过的消防员时,江肖在揶揄喻子穿着男人的大衣,揶揄她在自己的生日派对上丢下一群人去跟一个男人幽会。 喻子说:“不是幽会。”但她说完又觉得这个词好像很贴切。 江肖撇撇嘴,“对了,李青找你去了。不是跟踪啊,是担心你的安全。” 喻子四处望了望,也有点担心了,“他还没回来吗?” “不知道,可能看到你跟别的男人亲热,跳泰晤士河去了吧。”江肖话音刚落,被身后的李青一巴掌拍在了后脑勺上。“这天儿跳河肯定得冻死。我不怕死,我怕冷。”李青的声音不冷不热的,尽管是在调侃。 三人都笑,有些尴尬。还是伊森和笳瑶打破了尴尬。 “有个消防员超级性感,我觉得我在Po.rnHub上见过!”伊森激动极了。 笳瑶点着头,“我说怎么那么眼熟。” 江肖说的中文,“汪笳瑶,你是不是每天都蹲那网站上?” “好像你不看似的。”笳瑶白了江肖一眼。 伊森:“我听不懂!!请说英文!!” …… 李青微微笑着听着他们说话,突然,他扭头轻声问喻子:“现在不是可能喜欢了吧?” 喻子侧了侧下巴,皮肤蹭到尼龙,仍是满满的劳伦斯的味道。她想说不关你的事,想说不知道,想说不是了,可当她看向Lee,Lee的表情让她觉得他只是随口问问,他可能根本不在意答案,他可能心里已经有答案了。所以她只是笑了笑。 约莫过了二十分钟,警报完全解除。大家回到公寓,派对重新开始,气氛依然不错,一直持续到凌晨一点多钟。因为是周一的晚上,两点之前,除了李青和江肖以及准备睡沙发的伊森,所有人都离开了。 李青的礼物就是那时给的,第二十杯卡布奇诺,照例有一副雕花,像第一杯一样,是朵玫瑰。 喻子那时已经被大量的酒精冲击的头晕目眩,她猜李青也好不到哪里去。她直接问:“什么意思?” 李青却面色如常,说:“没什么意思。”他又建议,“现在别喝了,太晚了。放冰箱里明早喝吧。”说完就拽着江肖出去了。 * 坐在飞往纽约的飞机上,喻子没有再去想李青究竟是什么意思。笳瑶说Lee和劳伦斯都是流氓,未必,至于像小哥哥子翔更是无稽之谈,小哥哥一点儿也不复杂,而那两个人都让她猜不透。 有一个消息,喻子也不知道算不算好消息。是笳瑶告诉她的,笳瑶则是从喝高了的江肖那听来的。 “我知道一点儿,具体的也不太清楚。反正我不能说,要不就不是哥们了。破产?汪笳瑶,你搞笑呢吧。你们楼上那套公寓还在他名下,他诺丁山那套房也在。” 那至少可以证明Lee家既没有破产,他的爸爸也没被抓起来?反正笳瑶推翻了自己先前的臆测。而喻子确定自己已经不想知道答案了。 过去的半个月,喻子跟劳伦斯发过两条信息,打过一通电话。他们在信息里谈论伦敦与纽约的天气,而在电话里,美国人说:“这世上最好预测的事情之一就是猜测一个伦敦人在抱怨什么,无疑是下雨。”喻子没好气,“如果真的那么无趣,你没必要问。”劳伦斯切成了FaceTime,“噢天,宝贝,你看上去比我想象的还要生气一些。”喻子于是被逗笑了。 喻子可以不去想李青究竟在想什么,但她没法不去想劳伦斯究竟在想什么。他们似乎是在约会,处于彼此了解与试探的阶段。似乎。 喻子调正了椅背,揭了眼罩。已经快到JFK了,伊森在另外一边的座椅上伸了个懒腰,广播里美式口音正在播报纽约的天气。纽约没有下雨。喻子微微笑了,她没有告诉劳伦斯她将会在纽约工作半个月。如果他打电话来,她才会告诉他。直到下一次见面——她不想永远不知道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而如果他不在乎,她也可以不在乎,至少她得假装,至少她得尝试。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比较短,明天继续哈。 (诺丁山跟本住的南肯辛顿和派特缇娜住过的骑士桥一样都在西区,全世界房价最高的地方之一吧) 四封情书的“第一封”已经很接近了。(劳伦斯不是sugar daddy啦,我应该不会写sugar baby女主,除非特定的题材) 感谢大家的支持评论,么么哒大家。 ☆、Chapter 18 【喻子】 喻子坐在出租车上,一边打了个哈欠一边望着车窗外的曼哈顿。伊森还在她的耳边喋喋不休。 “据说每个女人都可以在《欲望都市》的四个女主角里找到自己的影子。夏洛特追求完美的婚姻与家庭;萨曼莎代表着女性权利,她崇尚自由和性;米兰达最终的归宿是温暖的陪伴。而凯利呢,女王凯利孜孜以求的是荒诞的、麻烦的、耗尽心力的、少了彼此就活不下去的真爱。宝贝,你认为你跟谁最像?” 喻子又打了个哈欠。由于伊森不厌其烦的推荐,她也看过几眼那部二十年前流行的美剧。第一季出来时,她刚出生。她偏了偏头,对着伊森白净的脸说:“一个都不像。但我知道你像你的女王凯利。” 伊森一点儿也不在意她的嘲讽。“是的,我想要那样的爱情。而且我的确爱她,虽然她是个一团糟的麻烦精,不矫情就活不下去的碧池。”伊森说着说着笑了起来,边笑边继续道,“所以如果有一天你变成了那个样子,我也不会离开你。怎么样,亲爱的,要不要做个君子协定——如果我们四十岁都没觅到良人就去威斯特敏斯特市政厅注册结婚?我打赌我们的孩子一定漂亮极了。” “该死的才不要。太老套啦!”喻子笑着说。她瞄了一眼前排的司机,压低了声线,“我丝毫不觉得你会对我产生欲望……有一回我在后台换衣服,你看光了我也面不更色。” 伊森似乎在回忆那个画面,他半眯起淡蓝的眼睛,若有所思道:“你的身体很漂亮,是我见过最漂亮的身体之一。” 出租车司机这时扶了扶后视镜,从后视镜里打量着两位客人。喻子瞥到,抿着嘴笑,推了推戏弄她的伊森。 伊森还在继续,“我是个绅士,亲爱的,我很内敛,我没表露出来而已。” 喻子一个词都不信,她再次望向窗外,阳光淡淡的,淡淡的,照在这座繁华的充斥着资本与欲望的岛上。那个男人就在这里,这是他的城市。 * 与纽约的模特经纪公司签约是既定的规划,这也是喻子抵达纽约之后的前两天主要在做的事,只不过操心更多的还是伊森。期间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情是与雷蒙德-梁的会面。 雷蒙德已经搬到了纽约,他将在这里开创自己的品牌Rey.L。喻子多少还是有些意外雷蒙德的这一步选择。理论上,包括汲取此前诸多著名设计师的经历来说,雷最好的选择是先去业内大牌任职,然后再创立自己的品牌。但伊森说雷有自己的理念与渠道。理念,喻子在此前合作时就已经有所了解;至于渠道……伊森说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现在曼哈顿的名媛贵妇都很爱他。 喻子是在中城的一家酒店里见到的雷蒙德的。是的,雷蒙德现在仍然住在酒店里,不过他的房间是独立电梯直达的。所以他的工作室事实上也在这里。 喻子跟雷还是通过笳瑶认识的。雷蒙德和笳瑶都是伦艺的,当然,伦艺的学生非常多,除了校友关系,他们应该还有别的关系。笳瑶似乎不太愿意说,所以喻子就没问。有趣的是,喻子跟雷还有一层关系——只是这层关系却是在认识之后彼此才知道的。喻子的小哥哥喻子翔前两年交过一个叫杰西-梁的女友。杰西也是那场秀的模特,而杰西的堂弟就是主设计师雷蒙德-梁。这也是为什么子翔没有去喻子的那场秀。 不管怎样,喻子跟雷的关系不错,合作也很愉快。不过由于她没有参加那场秀的After Party,雷之后甚至专门打了一通电话来抱怨。 * 喻子跟伊森一起从电梯里出来,雷蒙德已经在电梯口等候。 雷蒙德跟杰西一样是中英混血。混血的外貌优势在这两个人身上都体现的淋漓尽致。伊森朝喻子眨了眨眼,正是暗示他们昨天在出租车上的那个玩笑。喻子苦笑,转过脸时,露出甜美的微笑,与雷蒙德拥抱。 “真高兴再次见到你,雷,你好吗?” “是的,我很好,谢谢,我亲爱的最美丽的安妮塔,你怎么样,感谢你来到纽约。” 伊森的表情告诉喻子:你们还能更虚伪和客套一点儿吗?喻子想大概不能,大概这也是雷讨上东区的贵妇与名媛们喜爱的原因之一。除了精致的脸蛋,还有糖衣炮弹。喻子不明白的是,如果笳瑶和雷曾经的关系像她想的那样,那也太不符合笳瑶一贯的择偶风格吧。 喻子和雷蒙德继续寒暄了几句,雷蒙德才转向伊森。前阵子伊森带来的好消息就是这个,雷蒙德准备在六月召开自己的品牌发布会,想找喻子做主秀。而在那之前,第一件事无疑是先看看硬照效果。 当天的见面只是个见面,硬照安排在之后。稍晚时候喻子遇到了另外一个人。雷说希望喻子不要介意,他有个朋友今天过来量尺寸。喻子自然回答不介意。那时她的眼角扫到玻璃茶几面上的一本著名杂志。杂志上的封面人物正是内森尼尔-劳伦斯。 雷蒙德已经起身去电梯口迎接。喻子身旁的伊森附耳过来,“Nathaniel Lawrence,难道这就是你的NL先生?”喻子那一瞬间没做声。伊森的惊呼已经发出。她正想让伊森不要那么大惊小怪,一抬头,看到了一个金发的女人。 那个女人,喻子确认无疑她见过的。就在雷蒙德-梁的毕业大秀上,就坐在劳伦斯的身边。 喻子和伊森一起站了起来。 “辛迪-麦奎尔。安妮塔-喻,伊森-怀特。”雷蒙德介绍的声音。 喻子微笑着朝辛迪伸出手,叫做辛迪的金发女人也微笑着。触到辛迪手的那一刻,喻子感受到了这个女人的力量。辛迪很高很美,每一个细微的举动都矜持典雅。她明明跟罗西娜-法其尼很不一样,但喻子还是觉得面前的这个女人跟那个意大利女人有着共通之处。而喻子觉得自己在这些女人面前就像待宰的羔羊。事实上还有一个女人也有这样的特质,是劳伦斯提到过的女人,克里斯汀-陆。她远远见过一次,并未交谈,也是在洛夫图斯路球场的告别战上。 * 雷蒙德与助理在一旁商量细节的时候,伊森去了洗手间。喻子坐在沙发上翻着杂志,她对面,辛迪也在翻杂志。辛迪翻的那本的封面正是劳伦斯。 “你不觉得他像上个世纪二十年代的纽约吗?浮华浪荡。事实上他的家族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在曼哈顿闯出名声的。”辛迪仍然低着头翻着杂志,一缕金发垂在杂志页上,她浑然不觉,就像刚才那句话不是她说的一样。 喻子当然知道。 如果说伊森的性-爱启蒙《欲望都市》已经过时,那喻子的性-爱启蒙可以算作化石。她之所以叫那个男人劳伦斯跟这个还有很大关系。同样是上个世纪初期,在英格兰,有个著名的作家,也姓劳伦斯。大卫-赫伯特-劳伦斯的书,是喻子的性-爱启蒙。她看向辛迪手里那本杂志的封面,她喜欢他的微笑,尽管他那么复杂虚伪,但他的笑容从来都不是好莱坞式的咧嘴。就像他的鳄鱼袜子,或是短吻鳄袜子。 “你可以跟他上床,却千万别爱上他。切切。”金发女人忽地抬眼,仍是温吞的语气。 ☆、Chapter 19 【喻子】 “你跟很多女孩儿这么说过吗?”喻子看着辛迪,轻声问道,与此同时,她也尽力让自己的情绪与语调保持平稳,她想她应该做到了。她心中有诸多猜测,包括辛迪与劳伦斯的关系、包括辛迪怎么会知道她跟劳伦斯的关系——是劳伦斯告诉她的吗?以及辛迪这么说的目的。辛迪是好心吗?还是,在宣告什么?又或者,这其实是劳伦斯的意思?可她和辛迪是偶遇啊。 辛迪合上劳伦斯封面的杂志,她弯了弯腰,把杂志放回了茶几面上。而后,她带着微微的笑意看向喻子。 辛迪的笑容非常和蔼可亲,喻子甚至觉得自己在这个笑容里读到了年长女性才有的智慧与忠告。喻子心中有一点恐慌,更多的是困惑。 “不,你是第一个。”辛迪的声音也很轻,她仍是笑着,目光里带着点思考与审视。“你不一样的。你是好女孩儿,有趣的好女孩儿,我知道。但好女孩儿有个弱点,她们总是爱上坏男人。”她说着眉峰挑起,“我也曾经是好女孩儿。”垂眸时目光扫过封面上的男人,“于普通人而言,爵士时代的辉煌是虚假的,浮华背后,是冰冷残酷的资本主义。” 喻子的目光跟随辛迪的目光,也落到了杂志封面上,但这一回她的注意力不再是男人的脸,而是那一行字: Old Money, New Story 爵士时代之后的美国历史所有人都知道,禁酒令解除、大萧条时期、二战。似乎有什么永恒不变,似乎那永恒不变的正是高高矗立的帝国大厦。或者,像辛迪说的,实质上他的根基已经腐朽不堪。 喻子侧开目光,伊森从洗手间出来了,正往这边过来,远远的跟她挤眉弄眼。喻子冲伊森抿了抿嘴,然后转向精致的金发女人,她顽皮地眨眼,“麦奎尔小姐,如果你是英国人,我会以为你是工党的拥趸。对了,我没记错的话,美国女性是从爵士时代开始获得投票权的。而且,我不是普通人。”至少我不想是,虽然我知道认为自己不普通正是这世上最普通的。 辛迪的笑容可能有些凝固住,她也抬眼与已经走到他们眼前的伊森打招呼,接着很美利坚地耸肩,“你的选择,甜心,我只是个多舌的陌生人。不是你的敌人。”最后一句话,辛迪是盯着喻子的眼眸说的。 伊森坐下,左右探着两个美丽的女人,“噢请不要告诉我你们在聊政治,这世上没有什么比两位佳人聊政治更性感的了。” 辛迪讳莫如深地笑,“政治最无趣。” 伊森接道,“但要好过无趣的人。” * “他是不能爱上的男人,难道我就长了一张会爱上他的脸?”喻子在自己的酒店房间里嚷嚷道。笳瑶这么说,辛迪如此“忠告”,刚才伊森也说了几乎一样的话,喻子气结。 伊森在笔记本后托着下巴点头。 喻子摊着手睁圆了眼睛望着伊森,伊森也望着她,一副“我只是在陈述事实”的表情。对峙了好几秒,喻子叹了口气转过身,走向镜子。 喻子盯着镜子里的女孩儿。从小到大,她基本上算不得一个自卑的人,只是也算不得特别自信。她当然知道自己聪明漂亮,个性可爱。虽然算不上社交女王,但也从来没被排挤过。事实上她的朋友很多。她或许不是学校里最受欢迎的女孩儿,可也足够受欢迎了。不过,大概是天性使然,大概跟优秀的陈女士和同样优秀的两个哥哥也不无关系,在成为模特之前,她有些拘束。 当你成为模特,你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爱你的脸和身体。而对于喻子来说这个变化的过程不是单一的,与此并行的还有与李青的热恋。也许她应该感谢Lee。他是她第一个男人,他是很好的情人。 “所以你在欣赏你自己吗,小公主?”伊森从笔记本后探出脑袋问道。 “……伊森。”喻子有些犹豫地叫道。 伊森应了一声,他还在处理与纽约经纪公司签约的细节,没太在意喻子语气里的迟疑。过了好一会儿,他都没听到喻子的声音,才再次抬头。喻子仍然在照镜子,他好笑地问道,“爱上镜中的女孩儿了?说真的,到底怎么了?” 喻子转过头,“你说我有一天会不会变成麦奎尔小姐那样?” “麦奎尔小姐是怎样的?” “处事不惊的。你不觉得她跟法其尼女士很像吗?虽然意大利人趾高气扬很多……” “而麦奎尔小姐和蔼的像邻家姐姐。” 喻子点头,伊森的形容很精确。 伊森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然后他合上了笔记本,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喻子走到窗边的沙发上坐下。窗帘开着,她能看到帝国大厦。夕阳下高耸的建筑让她想到一部经典电影,那是一个美女与野兽的故事。那是个悲剧。 “N.L.知道你在纽约吗?”伊森走到喻子身后问。 “我没有告诉他。”喻子说,她依旧望着帝国大厦,声音悬浮着,“伊森,如果我说《欲望都市》里四个女人寻觅的我都想要,是不是很不现实?” 伊森揉了揉她的头发,没有马上回答她。过了一会儿,伊森温和的、甚至带着点怜悯的声音才响起,“是的,亲爱的。而且那代表你可能根本不知道你想要什么。”他稍稍停顿,马上安慰地笑着继续道,“好消息是你才二十岁,你有的是时间去找寻答案。不,我不认为你会变成麦奎尔小姐。” 喻子的目光久久停留在远处的尖利上,她知道伊森说的是对的。 又过了一会儿,伊森的声音再次在她头顶响起。 “辛迪-麦奎尔会告诉他的。不过,别想那位先生了,我们应该把注意力放在工作上。” “当然。”喻子昂起头。 【辛迪】 辛迪-麦奎尔二十岁的时候以为自己是凯利。到了三十岁,她觉得自己可能是米兰达。过了三十四岁生日,辛迪意识到,她越来越像的其实是萨曼莎,尽管她根本不想像她。当然,前提是这是一个必须四选一的问题。而如果可以不选或是做多项选择,那就是另外一个游戏了。 雷蒙德给辛迪量尺寸的时候,称赞不绝。但只有辛迪自己知道在三十四岁仍然保持这样的身材需要付出多少努力。二十岁的女孩儿说自己怎么也吃不胖,她可能是在炫耀,只是那也可能是事实。但人类的身体一旦过了二十五岁,或者再晚一些,过了三十岁,新陈代谢就会开始变慢。你不可能像二十岁的时候一样,在星期五的晚上吃一大块芝士蛋糕,喝好几杯鸡尾酒,周六早晨才睡下,周日继续抱着薯片过活,到了周一还能一磅都不增加。事实上,辛迪现在根本不敢碰芝士。 辛迪在回去57街的途中再次想起了今天遇到的那个女孩儿。她的身材大概让所有女性羡慕。不过一丝赘肉都没有意味着女孩儿的饮食应该也算不上特别愉悦。这是当模特的辛苦,很久以前,辛迪也体会过。 华灯初上,汽车正路过一家精致的甜品店。辛迪终究还是忍住了叫司机停车的欲望。过了这个街区,她拿出手机,拨了个电话。 “你一定猜不到我今天遇到了谁。” ☆、Chapter 20 【布拉德】 2019年3月22日是一个星期五。 大多数纽约年轻人的周五夜晚, 从酒精开始。但对于心理学博士布拉德-杰克逊而言,星期五从来都不是轻松的。因为在狂欢夜开始之前,他必须得应付一位难缠的“病人”。这位“病人”同样是他耶鲁的校友,也是他的“富有的朋友”。 鼎鼎大名的内森尼尔-劳伦斯事实上并不忌讳别人知道他固定看心理医生这件事。在以前, 人们之所以忌讳, 是因为人们害怕被当做“疯子”。但现在,人们更多地说自己在看咨询师, 你有一位心理咨询师意味着你可能是个有钱人, 谁都知道这些该死的喜欢分析人的家伙们按小时甚至按分钟计费。或者,人们会猜测你有一个十分丰富的精神世界, 而即便你是“疯子”, 只要你还没变成“杀手”,听上去也很酷。 总之, 布拉德前阵子才在一个著名的脱口秀节目里看到内特自己跟主持人爆料自己看心理医生。于是立马就有记者开始调查这件事。内特说:“瞧,布拉德,虽然媒体没有公布你的名字, 但已经有不少名流知道我的心理医生是你了,你最近的收入是不是有了显著增加?你应该感谢我,请我喝一杯如何?”是的,在那之后很多名人找到了布拉德,只是布拉德的日程表已经很满了,尤其,布拉德真的很不想再接一个像内森尼尔-劳伦斯这样的“疯子”。 今天的内特有些奇怪。 内森尼尔有时候过来并不会马上说话。他会自己先在皮座椅上晃悠半天,发发愣, 想点乱七八糟的。当然,布拉德知道如果内特那样更多的是在调控自己的一些想法与情绪。过早开始,内森尼尔的失控感会增强。尽管内森尼尔一向吊儿郎当的,谈不上有什么控制欲。他不需要控制,就像他不需要奋斗一样。多数人在乎的,他都不在乎。 不过这个下午,内森尼尔来了已经有半个小时了,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他大概隔几分钟就会看一会儿布拉德桌上的生石花。布拉德同样知道内森尼尔对他桌上的生石花有些好奇,但内特从来不问。那样的好奇心几乎等同于没有,只是内特以为自己有。 布拉德放下笔。双手交握着面向内森尼尔,布拉德两边嘴角都弯了弯,浅浅的酒窝露了出来。 “小时候,我老爸教我投球(棒球)总告诉我正确的姿势是最重要的,我那时候很不理解……”布拉德毫无征兆地说了起来。 内森尼尔抬了抬眼皮,绿色的眼睛里并未显露出太多兴趣,但也没有不耐烦。 布拉德继续,“因为你知道对于小孩子而言,无论是棒球还是篮球,或者橄榄球、冰球,只要能得分就好了,无所谓姿势正确与否。” 内森尼尔笑了一下,没看布拉德,但开始说话,“我小时候,我家老头子跟我说接球(橄榄球)时手型一定要对,不然会很容易掉球。” “他没说错。”布拉德说。 “是的,他没有。只是那对我来说是废话,我接球的手型从来都是标准的。” “我老爸也没说错。”布拉德笑着道,“很多事情,小时候不明白,长大了自然就明白了。” “是么?似乎有些事情是小时候不明白,永远都不明白。” “比如?” 内森尼尔再次抬眼,看向布拉德,他的眼里带着点嘲讽的笑意,“你不需要这样,我知道你认同我的观点,我也知道你更想知道的是我今天为什么不说话。” “为什么?” 内森尼尔只犹豫了一小会儿,就给了答案,并且不是在撒谎。“她在城里。” 布拉德知道“她”是谁,“她”是内特近来才开始谈论的一位女性。“所以让你烦恼的是什么?”布拉德问道。他不会怀疑内森尼尔是为情所困,那可能是个笑话。 内森尼尔脸上的笑容变得轻佻。“这是我的城市,她在这里。你说我在烦恼什么?” 布拉德静静看了一会儿“病人”。内特的表情仍是那般,典型的美式花花公子嘴脸。不过仔细去看他那双森林湖水一般的眼睛,你会知道,他真的在烦恼。布拉德确定了一件事,内特把他的话听进去了,或是内特原本也是那么决定的。内特与那位YUZI小姐认识至今并未发生性关系。而现在,让内森尼尔苦恼的是,他想要那位小姐,却不想早早结束这段“浪漫关系”。 对于一类恋人来说,发生性关系是情感关系的巨大进展,是增强了解与亲密性的重要一步,是从一个层级跳到另一个层级。但对于有一类人,比如内特,性是开始,性是结束。 “她知道你的‘习惯’吗?”布拉德问。 “我想她知道。我想所有女人都知道。” “……你有没有想过你为此烦恼可能说明了一些事。” “没那么复杂。你见到她就明白了。挺有趣的一个女孩儿。跟辛迪或是克里斯汀的那种有趣不太一样。”内森尼尔说到这里可能想起了什么,因为他望着生石花蓦地笑了,“她甚至没告诉我她在这里。辛迪在一个设计师那里碰到了她,我才知道。” “她在这段关系里很被动吗?” “如果我不找她,她不会找我。如果这算被动的话,是的。不过我觉得她很主动。” “因为她告诉你伦敦没有下雨?” 内森尼尔低沉磁性的声音过了很久才响起。“不仅如此。她迫切的想要了解我,她也很想让我了解她。”他说完看了看表。 时间到了。布拉德意识到。布拉德还意识到,内特不想伤那位YUZI小姐的心。只是,时间到了。内特不会再说真话。直到下周五的四点。 “如果晚上碰到,一起喝一杯?” 内森尼尔非常劳伦斯的耸肩,“如果我能认出你,好的。” 果然。 布拉德说我一定能认出你。 【喻子】 硬照的拍摄并不一帆风顺。 雷蒙德的作品一向出的很慢。无论雷蒙德在社交上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当他作为设计师,他是认真的,甚至是偏执与完美主义的。这无可厚非,有些职业人群,如果没有这样的特质,他们不会走向成功。 喻子当时身着的是雷蒙德的最新作品。雷蒙德尝试把一些东方元素与解构主义结合起来。复古与前卫,神秘与疯狂,“性感致死但我就是不与你做/爱”,是Rey.L的签名。喻子身上本身就有这些东西,眼睛里也有。诠释这些本应该不是难事。 但是雷蒙德看完当天拍摄的照片之后,很不满意。他第一次在喻子面前大吼大叫:“我需要的东西是活生生的,是藏匿于面具之后的野心勃勃,是噢我的确很害羞但去你妈的。安妮塔,你知道我在谈论什么吗?” 喻子在那个时刻再次想到了罗西娜-法其尼,还有那个眼神冷漠的俄罗斯女郎达利娅。她原本想跟雷道个歉,但她没有。她跟雷和摄影师说:“我去抽根烟,请你们稍等片刻,我回来马上重新拍。” 伊森陪着喻子一起。冷飕飕的车水马龙的曼哈顿傍晚,夜灯都已点亮。明明有那么多的欲望,明明一切都是未知,荒芜反倒是虚假的。 伊森一边弹着烟灰一边说:“也许麦奎尔小姐并没有告诉N.L. 你一直在想这件事吗?” “不,我在想雷想要的东西。”喻子说着轻轻笑出了声,“幸亏他没有说我胸太大了。讽刺的是我就算想上《太阳报》的第三版,他们一定会建议我去隆胸。” “我几乎没有在第三版上看到过真的胸。” “我以为你没看过。” “最后一次,亲爱的,我真的是双,我对女人的身体很有兴趣。” “好的,我记住了。”喻子掐了烟,很煽动地说,“下次如果你盯着我的胸看,我不会客气。” 伊森配合地哇喔了一声,也掐了烟。“看来你已经进入状态了。宝贝,我们现在回去,让雷闭嘴。” 第二次拍摄,雷蒙德和摄影师都很满意。结束时,喻子与伊森相视一笑。 雷蒙德问喻子星期五晚上有没有什么计划。喻子还没开口,伊森就说准备去一家著名的俱乐部玩。雷蒙德说:“噢那家徒有虚名,别去了。我朋友周五晚在57街有个派对,我可以带两个客人。” 伊森便挖苦了一句,“听上去很高级。” 雷蒙德眨眨眼,“的确很高级。爵士时代主题的假面舞会。”他又转向喻子,“穿上你最华美的裙子和水晶鞋,然后戴上精巧的面具来吧,我的中国小公主。” “所以小公主现在是我的昵称了?”喻子哭笑不得,“要知道就连迪士尼现在都不玩小公主的故事了,我开始觉得这是个糟糕的昵称。” “总有男孩儿想当超级英雄,也总有女孩儿想当小公主,那有什么错呢?”伊森接道,又跟雷蒙德说,“把地址发到我手机上,谢谢。” 雷蒙德说没问题,同样不忘调侃伊森一句,“我好奇你是想当超级英雄还是小公主。” “都想啰。”伊森满不在乎地回答。 这很伊森。喻子看到雷的脸憋得通红。 * 人们只能从上个世纪的经典电影与经典小说中窥视到爵士时代。那似乎是一个神奇的时代,那个时代似乎蕴含着无限魅力。但事实上,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魅力,人们怀念与仰望的可能只是逝去与不可触碰。 车门打开,一只水晶鞋从黑色的凯迪拉克中踏出。带着黑色面具、一身黑色西装的伊森牵出了一席银色裸背深V且右前方开叉长裙的喻子。这么露骨的设计无疑来自于范思哲。喻子也带了面具,白色羽毛质地,遮住了大半张脸。一双漂亮的眼睛也半藏在面具之后。她不仅听从了雷蒙德的建议,还把头发烫成了上个世纪初期最流行的卷曲。不过她实在没办法的是让一边头发快速长出来,她又不想带假发,所以她带了根淡蓝的发带。 伊森说:“我打赌你今晚不会回酒店。” 喻子不服气,“一百镑。” “不赌现金。如果我赢了,你给我买一个月的咖啡。” “成交。” 喻子挽着伊森的手臂,抬头看向那幢房子。褐色的外墙,维多利亚的建筑风格。至少地点已经有点爵士时代的影子了。她闭了闭眼,仿佛能闻到一点芬芳。又或者,只是她自己身上的香水味罢了。她与伊森一起往房子走,越靠近,人越多,所有人都带着面具。 入口处需要报名字。雷蒙德刚才已经打电话过来说了他们的名字在名单上,嘱咐进去之后就没法手机联系了,因为手机必须留在衣帽间。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可是没有手机的!雷说他穿了黑色的西装带了黑色面具,让他们进去找他。喻子那时拿着手机看了看同样符合描述的伊森,预感这个派对上所有男士可能都是这个装扮。 喻子把手机给出去时有些犹豫。伊森那边已经完毕,他凑过来说:“别担心,我不会离开你的。如果我们走散了,你又觉得无聊,就直接回酒店。虽然我觉得那根本不可能发生。”爵士乐已经在他们耳边响起。喻子心中仍旧忐忑,这毕竟是2019年,并不是真正的1920年,手机不在身边,让她缺乏安全感。但她最终点了点头,她已经来了,所有在这个派对上的人都这么做了,不是吗?她把手机放到了写着自己名字的袋子里交给了身材火辣的管理女郎手中。 室内设计与派对布置几乎完美复制了爵士时代。充斥着奢华与享乐主义。这个派对的规模不大不小,这个派对的主人无疑非富即贵,以至于这个派对上的客人应该也是如此。灯光不算晦暗,爵士乐来自于迷你舞台上的乐队——清一色的非裔。尽管符合当时的时代特色,但在这个强调政治正确的时代,喻子觉得很匪夷所思,而伊森的讥讽已经灌入她的耳中。 也许所有人都是虚伪的,也许实际上并没有什么大不了。伊森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因为这个爵士乐队简直棒透了。伊森兴奋地说:“我们去拿杯波本,然后去跳舞。” 如果你去到了一个派对,第一件事,当然是拿酒。 喻子和伊森走到了似乎是吧台的地方。当伊森在跟酒保说话的时候,喻子再次望向迷你舞台。从舞台后方款款走出来一个身着紧身黑色短裙的非裔年轻姑娘。她留着极短的头发,厚厚的嘴唇上抹着鲜红的口红,她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抱着话筒就开始了吟唱。 面具之下,欢呼声四起,跳舞的人忽地多了起来。喻子跟着音乐晃动着身体,同时,她望着那个如梦如幻灯光下同样扭动着身体的歌者。噢她真的想要跳舞了。她仿佛真的穿越到了那个一战后二战前的繁荣时代。她可能真的来到了1920年的纽约。她缓缓往人群走去,往歌者的方向走去。她心里隐隐有个声音,劳伦斯,我在这里,你在哪儿? 有个人影挡在了喻子面前。这个男人不高,或者说,跟穿了高跟鞋的她比,不算高。他留着浓密的黑长卷发,同样浓密的还有那一圈胡须,所以即使他笑起来有迷人的酒窝,喻子也觉得他古怪极了。他没有穿黑色,他穿的是复古的深色格子西装,带着一个狐狸的面具。眼睛似乎是蓝绿色的。他看上去可爱又滑稽。 “小姐,你愿意跟我跳一支舞吗?”美国口音,腔调刻意变换过,可能是在模仿时代感。他的声音非常好听,喻子觉得他像歌手。 喻子笑了笑,没有马上回答,然后她下意识地回了下头,想至少得先跟伊森说一声。但人头攒动,假面一个又一个晃过,她根本无法看到吧台边的伊森。这可能是她今晚犯的第一个错误。她刚刚来到这个派对,还没找到雷,就跟伊森走散了。 “你有男伴?”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不,不是,只是我的朋友,我得找到他……”喻子左右晃着肩膀,有点儿焦急地说。 “好的,别着急,好吗?”留着一圈胡子的男人安慰道,“来自英格兰的小姐,我陪你过去。” 喻子没太在意男人的话,她转身往回走。胡子男人上前去到侧前方帮她说着“借过”让开人群。她有些抱歉与不安,陌生男人献殷勤通常只有一个原因,但她根本不打算在今晚跟谁回家或是带谁回酒店。 等到他们到了吧台,喻子没有看到伊森。喻子低声咒骂了句该死,她真的跟伊森走散了。她连忙问刚才跟伊森说话的酒保。但那根本不是酒保。他只是不住地摇头,跟她说:“抱歉,女士,我们不卖酒,也从来没有人跟我打听过这个。”装的有模有样。 喻子再次咒骂了一句。这个派对的主人可够认真的。这是禁酒的时代,当然不会公开亮出酒精。但她刚才在很多人身上闻到了酒精的味道。 “蜜糖,这是禁酒的时代。”胡子男人在一旁说,他可能眨了下眼,喻子不确定。他接着道,“你那位朋友肯定找酒去了。我们一起去找酒,找到了酒,就找到了你的朋友。” 喻子刚才已经明白了。在这个派对上拿到酒就变成了一个寻宝游戏。 “谢谢你,先生。”喻子不再迟疑,她可以自己开始这个寻宝游戏,“我想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胡子先生似乎有些惊讶,但他没有欣然接受她的提议,反而靠近了一些,“你确定吗?他们肯定把酒藏在了很难找到的地方。我只是好意,如果我们找到你的朋友之后你仍然讨厌我,我保证不再打扰。”他说完露出和善的笑容,那对儿酒窝十分有亲和力。不管面具之下的真实面容是怎样的,至少他现在看上去很有诚意。 喻子刚要说话,有只强壮的手臂从后方箍住了她的腰。她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同样熟悉的还有声音。“她跟我一起。”喻子知道自己不用转头。声音继续在她耳后传来,“你好吗?宝贝。”这样浪荡的气息和这个不可一世的声音只属于一个人。她在这里,劳伦斯也在这里。她滴酒未沾,却浑身都燃烧起来了。而她该死的根本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想让自己的心跳那么快,也不想沉沦在他的怀里。 胡子男人一定惊诧极了。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一边往后推一边诡异地笑着道,“享受你的夜晚。”喻子不知道那话究竟是跟自己说的还是跟劳伦斯说的,亦或是他们两个。 鼓点与萨克斯风交错,女声起起伏伏。胡子男人的身影都看不见了,喻子才在劳伦斯怀里缓缓转身。他温热的大掌隔着薄薄的布料摩挲着她的腰线,当她转过身,他把她又搂近了一些。她控制着呼吸。好在她带了面具,哪怕欲盖弥彰,她也想要隐藏。 喻子这才看到劳伦斯穿的跟她刚才看到的所有男人都不一样。他穿的可能是那个时代的美军军装。那很适合他,可能也没有衣服不适合他。他没有带面具,他只带了一副墨镜。看来他一点儿也不在意人们轻易认出他。 喻子想,如果这是偶遇的话,这已经是他们第三次偶遇了,在一个超过八百万人口的大都会里,尽管是不同的大都会。 “你为什么在这里?”喻子看着墨镜喃喃问。 他来到了她的唇边,浮着笑意,声音低沉诱惑,“不想见到我吗?” 她尽力忽视着感官上的所有反应,继续问,“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你明明知道我在纽约。 “生我气了?”他还是那样笑着。 他总是这样,不认真回答她的问题。转移问题对他而言一直是小菜一碟。 喻子看着那副墨镜看了很久,但她看不清他的眼睛。音乐声不绝于耳。糜烂暧昧的气氛从未退散过。那只手始终在她腰间,指尖不时会动两下,像弹钢琴。 还是他先说话,“我们去拿点酒,宝贝。” * 这是最浮华的时代,却有最严格的禁酒令。这是一个假的爵士时代,却是一个真的假面舞会。一切如此矛盾,就像喻子身边这位痞气十足却总挂着闲适笑容的美国大兵。 跟劳伦斯一起寻酒并不是寻宝游戏,他带她在地下室找到了“地下酒吧”。她心中有个假设。她也许会问,也许不会。答案可能并不重要。 他们一人拿了一杯波本。地下酒吧也有一个爵士乐队,但比起上层那个,他们的风格要放荡得多,从歌者的穿着就可以看出——她身上没有几块布料。粗话与辱骂此起彼伏,似乎只有这样才让游戏更加有趣。 劳伦斯拉着喻子的手去到了光线最昏暗的角落里。这一回,他没有绅士的请她先坐,他自己先坐到了老旧的沙发上。很快,喻子明白了原因,因为她被摁在了他的腿上。她没拒绝,她也根本不想拒绝。她一口喝光了波本。威士忌对她来说从来都不是可口的。她喉咙里一阵火辣辣,胃中也是。 她把杯子重重地放到了木桌上,然后她扭过头,看着抱着自己的带着墨镜的美国大兵有一口没一口地抿着。她伸手去摘他的墨镜。他任她动作,只是环住她腰的那只手臂又紧了紧。她看到了墨镜后性感又叵测的碧眼。目光接触的一刹,他突然一口饮尽了杯中的酒精。他放下杯子,捏住她的下巴开始吻她。 这个吻如同纸醉金迷的旧时代纽约,如同这个无中生有的虚幻夜晚。沾染着浓重的威士忌气息,带着有些年岁的谷物与木桶的味道。她这才深刻地感到他此前吻她是那么克制,而这一回他没有,他不停地进攻进攻,他的另一只手在她几乎露到根部的那条腿上来来回回地抚弄着,撩拨着。每一下触碰都在摧毁她的心理防线。这个吻太烫,他的手心太烫,烫到了她心里。 喻子下定了决心,她可能在今晚第一眼看到他时就这么决定了。她要让这一切结束。她离开他的唇,使劲推开了男人一些。他的眼中掠过稍纵即逝的疑惑,更多的仍是灼烧的欲望。 她不等他问,就露出了甜美的笑容,用同样甜美的有些沙哑的嗓音说,“带我回家,劳伦斯。” 我们结束这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一万,只有七千,明天继续哈 上一章忘了说,old money这个词不太好翻译,有兴趣的可以查一下英文释义,简单理解就是上流阶层,财富延续了至少好几代。 ☆、Chapter 21 【内森尼尔】 内森尼尔看不清白色羽毛面具后的脸, 同样模糊的还有那双褐色的眼睛。但他猜她的脸一定红透了。他捏了捏她的耳垂,果然软软烫烫的。她惯性地缩了缩肩膀,模样很有趣。他的目光慢慢转到了她黑色卷发上那根复古的淡蓝发带上,有点夏日的感觉, 但过于纯真, 与靡靡之音,与寻欢作乐, 毫不相符。 她刚才说了句话。也许因为他没有回应她, 她在他腿上动了动,怂恿着原罪。面具后那双褐色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他, 她甚至青涩地咬了咬红唇。是可爱的, 也是性感的,但是又有点滑稽。可能跟她的年纪和她的天性有关, 怎么着都像是小女孩儿对成熟女人的拙劣模仿。 地下酒吧里萨克斯管发出的颤音从悠扬转向激烈,歌者的哼唱与舞姿也越来越大胆荒淫。内森尼尔瞟了一眼舞台的方向,她有些不满, 用双手扳正了他的脸,倔强地让他对着她。内森尼尔垂眼笑了笑,尔后掐着她柔软的腰肢把她往腿上摁了摁,答应了她,“好的,宝贝,我们回家。” 她从他身上站起来,他也站了起来。内森尼尔拿起木桌上的墨镜, 重新戴上。之后,他揽着她的腰往外走。他们身后面朝舞台的那些桌子上的男人正在朝歌者吹口哨。他们没有回头。 迎面走来一位戴着礼帽的男人,他的打扮颇为精心,不仅面具古旧,他甚至在西服上方口袋里插了朵猩红玫瑰。他一边走一边上下打量着美军军官与他怀里的亚裔女郎,他开起了荤玩笑,是欧洲口音,“哟,长官,现在就带着美人儿离开吗?你们完全可以在这里办事。我很乐意观赏。” 内森尼尔停下了脚步。戴着礼帽的男人只是随口一说,已经猥琐笑着走过了他们身边。内森尼尔怀里的女孩儿很显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停下来,也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她在他怀里拽了他一下,有些怯懦,他没理会,叫住了戴着礼帽的男人。 戴着礼帽的男人回头。 内森尼尔透过墨镜安静地审视着他。 也许他认得内森尼尔,也许他认为内森尼尔明显在体格上更有优势,总之戴着礼帽的男人立马摊手道歉,“对不起,长官,我只是那么一说,别当真。” 内森尼尔没有吭声,但他突然抬起一只手臂,他怀里的姑娘和戴礼帽的男人可能都吓了一跳。但其实,内森尼尔只是抽走了男人西服上方口袋的猩红玫瑰。 “谢谢。”内森尼尔点着下巴说。男人惊愣了片刻,点点头,马上狼狈地溜走了。 “你吓到我了。” 内森尼尔听到她小声埋怨了句。他嘴角一翘,抬手缓缓摘了她头上的淡蓝发带,把红玫瑰留在了她的发间。 “所以你第二次送给我的花是抢来的。”伴随着爵士乐她圈住他的脖子缱绻地说。 “借来的。好听点。”内森尼尔握着她的淡蓝发带,收到了裤子口袋里。他吻了吻她的唇,“抱歉,宝贝。”他贴着她的嘴唇真诚地说,“我又忘了早点告诉你你今晚美极了。真的美极了。” 所以,无论如何,他今晚都想带她回家。 【喻子】 他在车里吻她,在电梯里吻她,他让她感受着他的急不可耐,又让她感到恐慌。起先,她只是觉得他经验丰富,技巧老道。他显然很了解女人,不仅是身体,还有细微的情绪变动,甚至每个阶段的感官反应。他清楚的知道怎么让女人比他自己还要渴望。但越往后,她越觉得他是天生的捕猎者。 有一类捕猎者有一个坏习惯。当他们逮到猎物,他们不会马上吃了,而是一定要先玩尽兴。他们会不断地放你离开,让你觉得你仍然有掌控力,可就在你觉得你可以逃离的时候,他们会再次无情地扑倒你。之所以要称之为坏习惯,当然不止是对于被他们捕捉到的猎物,也是对于他们自己。因为总有失手的时候。那种时候,他们的沮丧可想而知。 不过,今晚,喻子不想逃跑。 她想让这个夜晚开始,她想让这一切结束。她不想再有那么多的辗转反侧和不切实际的期许。她只想及时行乐,她只想记住这个夜晚,然后彻底忘了他,她的劳伦斯。 真的到了One 57的顶层公寓,劳伦斯反倒不急了。像是电影里那般的画面没有发生。他没有一进公寓就迫不及待地扯她的裙子,尽管刚才在电梯里他的手都快去到了禁区。他从电梯里出来甚至慢悠悠地换了鞋。她不确定他是否真的有洁癖,于是轻声问了句。 他走过来亲了亲她的脸,呢喃着,“别担心,宝贝,随意一些,我们到家了。你想脱掉高跟鞋吗?我可以帮你。”他温柔的像是她的丈夫。她居然想到了“丈夫”这个词,她心中一阵惶恐,赶忙说:“我一会儿再脱。” 水晶鞋,喻子还想再穿一会儿。尽管她不是辛德瑞拉,也不喜欢辛德瑞拉的故事。 喻子走进了这间公寓,可能是全世界最昂贵和最豪华的公寓之一。她不知道她之前究竟在期待什么,总之她期待的并未呈现出来。这间公寓没有一处细节可以让她窥视到哪怕一点他的内心。还没有鳄鱼袜子和《经济学人》以及在泰晤士河边谈论起被克里斯汀拒绝来的真实。这只是一间华美的屋子,可以是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亿万富翁的住所。甚至,她的小哥哥子翔也未必就真的买不起,如果不要求短时间内现金交易的话。 “宝贝,你想喝点什么?”劳伦斯在喻子身后问。 喻子对着落地窗的反光平面整了整裙子,头上那朵猩红玫瑰有些刺目。她回了回头,他在吧台那边。她说:“红酒?” 他似乎犹疑了一下,“白葡萄,可以吗?” 喻子没做声,她不那么喜欢白葡萄。 他马上说,“我最喜欢的红酒正好没有,下次吧。白葡萄有很好的。相信我,你会喜欢的。白葡萄适合年轻女孩儿。” 其实,他已经做了决定,他只是礼貌的问询。喻子想,又怎么会有下次。她耸耸肩,仍然没有给出积极的回应。笳瑶喜欢白葡萄。笳瑶偶尔会在周中没有课的下午拿着一瓶白葡萄去国家艺廊转悠一个下午,然后淋着雨在特拉法加广场叼着根小烟喝着小酒,嘲讽那些该死的爬石狮子的游客。汪笳瑶有时候比她更像一个伦敦女孩儿。 喻子走向巨大的落地窗。反光平面上的女孩儿有点儿堕落的味道,她在车里被他吻的晕头转向,她在电梯里体会到了什么是像情/色电影般的激情。但她现在忽然清醒了。如果她想反悔,还来得及。 喻子站在窗边,俯视暗夜里的中央公园,俯视灯火通明的曼哈顿,俯视新约克。可实际上,她有点恐高。 她当然去过旧约克。跟Lee一起。在约克大教堂的顶端,带着酸痛的双腿俯视约克镇。那繁多的台阶和狭窄的上行通道,增添了到达塔楼顶端之后的快感,她气喘吁吁地拉着Lee的手。那天阳光灿烂,砖红色的英格兰小城在眼前展开,一切像是中世纪的罗曼蒂克爱情故事。 她的上一段恋情跟这次完全不一样。虽然李青也是很好的猎手与情人。 她的第一次是偶然。Lee此前完全不知道她是处女。所以当Lee把她压在床上的时候,当她说这是我的第一次的时候,Lee惊诧了半天。搞得她很尴尬。 喻子十六岁的时候,几乎身边所有的女性朋友都在绝望地想要破处,想要结束纯真时代,想要摆脱同辈压力带来的困扰。但她没有。为此她很感谢陈女士的教导。陈女士说第一次首先一定要在十六岁之后,其次要用保护措施,再次一定要跟真的喜欢的人。陈女士可爱起来,喻子简直想引为闺蜜。不过还是算了,陈女士如果知道她抽烟一定会暴跳如雷。 对了,跟Lee的第一次。那也是一个星期五的晚上。凌晨,他们从Fabric出来直接上了出租车。到了狗岛的公寓,酒精与喧闹早已褪去,他们在她卧室里玩闹。 Lee趴在她的床上问她的中文名为什么叫喻子。他说他跟他的哥们说女朋友叫喻子,他妈的他们都以为是个日本妞。 喻子说,我本来叫喻子喻。 Lee笑着说你爸妈真偷懒。又问为什么改成了喻子,只听说过加字的,没听说过减字的。 喻子说,不觉得喻子喻很妙吗,是回文。但是妈妈说喻子喻用中文念出来很奇怪,又没想到更好的,所以暂时叫喻子,叫着叫着觉得很好听,爸爸也说很有诗意,就变成喻子了。 Lee说的确好听。又说就是意思古怪。 喻子说FUCK YOU。 Lee说,说中文,要说干你。 干你。喻子说。 Lee翻了个身把她压到了身下,声音都哑了,谁不干谁孙子。 * “为什么我觉得你在想别的男人?”劳伦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喻子转过头,也没否认,只是笑了笑,她接过他手里的白葡萄,说谢谢。她抿了一口,仍旧望着远方的夜幕与光亮。嘴里是清甜的苦涩。 “味道如何?” “还不错。”喻子说完仿佛是为了验证自己刚刚说的话,一饮而尽。 内森尼尔-劳伦斯也喝完了杯中的液体。 他从她手中拿过玻璃杯,他把两只玻璃杯放到了桌上。 他摘了她的面具,拿掉了那朵玫瑰。抱着她,看着她。她也看着他。她在他怀里伸手解他的军装纽扣。一边解一边说:“我没有太多经验,还有,我不喜欢BJ。” 他的呼吸变重,但还没有别的动作,听到她的话,他低着头笑,揶揄地问,“不是有个名单么?” 如果真的有个名单,劳伦斯也只是第二个名字。但她不知道他的名单上有多少名字,又或者,他自己也不知道。她不说话,继续解扣子。 他抓住她的手,停滞了一会儿。他吻了她。他的舌头的确像他的发音一样,从第一次在伦敦的冬雨里亲吻她就知道。他再次开启了捕猎模式,有一下没一下地撩动着她的神经。但所有一切在极短的时间内变得不可回旋。 他埋首在她颈间,脱掉了那条范思哲的银色长裙。裙子掉落在地板,她也被抱了起来。她的手触了触他亚麻色的卷发,顺滑柔软,居然有点纯真的味道。但她知道,接下来将会发生的一切都不会是纯真的。 整个夜晚坚硬而疯狂,她是悬浮在海上或是空中的物什,被一次又一次地推向快乐与未知的远方。似乎每一个细节都值得铭记,似乎每一个细节都应该遗忘。 她最后倒在了他舒适的床上,她一点儿力气也没有了,她被他抱在怀里。半梦半醒间,她痴痴念了句话,“灼烧一样的疼,好像你仍然在我身体里。”她听到他的笑声,有些得意,他吻着她的发丝说,“睡吧,宝贝。别再引诱我了。” 他的话未落音,她可能就睡着了。 【内森尼尔】 早晨的阳光有时对内森尼尔来说是一种奢侈。 他醒来的时候,身边空空如也。他并不意外。他用了两秒的时间,回想了一下这一觉之前发生的一切。然后他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看了下时间。上午十点十九分。还没睡够五个小时。他下了床,打开了浴室的门。 雾气短暂地迷蒙了内森尼尔的双眼,于是他的耳朵变得灵敏。他听到女孩儿在玻璃门后唱歌。她的歌声轻轻的,像是梦呓,伴着水花的声音,慵懒又调皮。而那明明是首悲伤的老歌。久远到也许南希-麦格听了也会觉得老土。 Though we've got to say goodbye for the summer Darling, I promise you this I'll send you all my love everyday in a letter Sealed with a kiss …… 她发现了他。她在玻璃水珠后,在散去了的水蒸气后朝他笑,年轻美好的身体展露无遗。她并不害羞,但她停止了哼歌。 “宝贝,你是浴室歌手吗?”内森尼尔问。 她耸耸肩,泡沫在她身上,“吵醒你了么?真是抱歉。” “不,别担心。……这还不是夏天呢。” 她愣了下,仍是笑着,但转过了头,过了会儿,她转回头问,“你想加入我吗?” “当然。” 他们在浴室又做了一次。 中午时分,有人送早午餐过来。用餐之前她打了个电话。电话那头应该是她的朋友,她在电话里说她很快就回去。似乎是什么打赌输了,她嘟哝着“买一个月的咖啡就买一个月的咖啡”。内森尼尔吃着华夫饼觉得好笑。而她挂了电话,一边从餐盘里抓食物一边提了个要求。 “我要一双白色的帆布鞋一条浅蓝色的牛仔裤和一件印着New York City的灰色套头衫。” 内森尼尔有些为难,“就不能是一条裙子和一件大衣么?我可以马上让人去麦迪逊大道买。” 她盘着腿坐在他的床上,摇着头,嘴边还有番茄酱,“我想穿的舒服。” 内森尼尔没办法,按照她的要求打了个电话。他挂了电话,她满意的往嘴里塞食物,眨着眼说,“你居然知道我的尺码。” 内森尼尔扔了手机走到她身边抹掉了她嘴边的番茄酱,“我都碰过了。” 她昂着头笑,推开他的手,喝了口咖啡。 “对了。”她认真地说,“如果不麻烦的话,请帮我谢谢麦奎尔小姐。我知道是她让雷邀请我的。不管昨晚有没有碰到你,我都很喜欢那个派对。我喜欢爵士乐。” 内森尼尔看着女孩儿的眼睛,淡淡地笑,“好。”又补充了句,“我也喜欢爵士。” “噢……”她眼里有了一点犹豫,顿了顿,问,“那幢房子到底是你的还是麦奎尔小姐的?” 内森尼尔可以选择不回答,或者敷衍一下,但他说了实话。“是辛迪的。我父亲留给她的。” 她似乎很惊讶。她张了张嘴,却没有再问什么。 他们聊了些别的,墙上的画、英式早餐、美式早餐。像是最寻常不过的一对恋人。约莫一个小时后,她要的东西送来了。她当着他的面换上了那些。她傻气地问她看上去怎么样。 内森尼尔微微笑着说,“你看上去像个经典的乡村女孩儿。” “经典的乡村女孩儿是什么样的?”她有些困惑。 “会跟坏男孩儿私奔。” 她哈哈大笑,蹦到了他面前亲了一下他的脸。“我的确喜欢坏男孩儿,但不会跟他们私奔,我妈妈和我的小哥哥会杀了那个坏男孩儿的。”她又摸了摸他的脸,轻缓道,“我得走了。昨晚很棒,劳伦斯,刚才也是。” 内森尼尔笑着不说话。 “啊对了,别让子翔知道这个。不然他会揍你,虽然他跟你一样。”她一边说一边收拾着她的银色长裙和她的水晶鞋。她收拾好了,拎着那个袋子再次来到了他面前,她想起点什么,问,“昨晚似乎没看到钱斯?” “他一直在。他只是不会打扰。事实上,他现在就在楼下。” 她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又忍着笑道,“钱斯跟巨石强森好像,我Instagram关注了他。噢这可能是句废话,谁没有关注巨石呢。但钱斯像机器人,巨石可不像机器人。” 内森尼尔说:“钱斯以前是海军陆战队的,他并不像看上去那样。” 她没有接话,她的笑容渐渐敛去。她的目光短暂地越过他去到了窗外,但很快又转了回来,她露出浅笑,“内特,那我走了。” 这是她第一次叫他内特。他恍惚了下,点点头。 “等我回到伦敦,我会把你的打火机和你的大衣寄到这里,可以吗?” “谢谢。” 她看着他的眼睛,“应该的。”然后她走进了电梯,最后抬头轻声道,“See you later, alligator.” “In a while,crocodile.”内森尼尔低低接了句。她应该没有听到,电梯门已经关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Fabric是伦敦一家蛮著名的夜店 BJ,blowjob 那首歌是《Sealed With a Kiss》(以吻封缄) 谢谢大家的支持,么么哒大家 ☆、Chapter 22 【喻子】 离开纽约的前一天晚上伊森说想明天上午去92街的Sarabeth's店吃早午餐。 “网上评分很高的!” 喻子原本蜷在沙发上晃着腿看《纽约客》, 听到伊森兴致勃勃的声音,她从杂志页间抬头看了伊森一眼。伊森脸上的表情有些夸张。伊森一向如此,比她还要情绪化。比如那天她穿着“New York City”的套头衫回来告诉伊森发生了什么,她的故事还没说完, 伊森那边已经经历了从唉声叹气到大骂内森尼尔-劳伦斯混蛋, 最后则是盯着她的灰色棉质外衣说“而且作为一个亿万富翁他也太吝啬了”。喻子那时低头看了看胸前那毫无美感的排版和字体,心里想的是, 这可怪不得劳伦斯, 是她自己要求的。但她耸着眉自嘲了句,“现在我也是该死的游客了”。谁又没扮演过该死的游客呢?你总会去到别的城市, 不是去生活, 只是当个过客。 距离那晚过去快一周了,喻子仍然在纽约, 但这是最后一晚。 “我们是明天下午的飞机,时间充裕。陪我一起去吧,小公主, 求你了。”伊森一定很想去,他甚至连哀求都用上了。 喻子差点答应下来。可是,她有她的问题。她抱歉地说:“亲爱的,我明天打算睡到中午。你知道我讨厌长途飞行,你也知道我一向在飞机上难以入眠的。”她边说边看着伊森脸上的表情,她有些于心不忍,又道,“反正我们之后还要来, 到时陪你去啦。” 伊森点点头,声音依旧有点沮丧。“好吧。不过我明天还是打算自己去。我真的很想念他们家的鲑鱼班尼迪克蛋。” 喻子笑了一下,“那么祝你有个愉快的早午餐。”说完她继续看《纽约客》,但她其实停在那一页很久了。 * 第二天,喻子睡到十一点才起床,不过考虑到她大概到凌晨四点才入眠,这一觉她睡的并不好。她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纽约下雨了。她愣愣地望了会儿窗外,想着还不如不睡跟伊森去那家著名的店,那样的话也许下午她一上飞机就能睡着。 喻子的后悔没有持续太久,她叫了客房服务,然后钻进了浴室。等到她裹着浴袍出来,敲门声也响了。她打开门,却不是酒店员工,是淋得半湿的伊森。 “你猜我碰到了谁?” 喻子让出空间让伊森进来,又去浴室给他拿了条干毛巾扔给他。 伊森接过毛巾,竟然不急着擦,仍是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喻子裹了裹浴袍,打趣道:“是碰到你的女神艾梅伯-里维拉了还是碰到哪位经常登上八卦杂志的名媛了?” “都不是。”伊森面色严肃地摇头。 “那就是碰到你最喜欢的百老汇音乐剧的……” 伊森打断了喻子,“劳伦斯。内森尼尔-劳伦斯。”他一边观察着喻子的反应一边小心翼翼地继续说,“当然,他不认得我。他跟一位年长的女性一起吃早午餐。别担心,我查了一下,那应该是南希-麦格,他的母亲。” 喻子噢了一声,说我本来就没担心。她垂了垂眼帘,抬起头,笑着问:“他看上去怎么样?” “他看上去棒极了。”伊森脱口而出,马上又解释,“我的意思是跟杂志上和电视上一样,高大、英俊、性感。” “我想也是。”喻子点着头,能够想象那个男人轻浮的笑着的模样,她低头看了看表,“我叫的客房服务有点儿慢。” “嘿,亲爱的,我说……” “我也很好,不是么?”喻子看着伊森的眼睛道。 “是的。当然。”伊森连连点头,擦起了头发。过了几秒,他似乎是随意地说道,“我觉得我们打的那个赌可以作废了。” “为什么?这才过去一周呢,我至少还要给你买三周的咖啡。还是你同情我?” 伊森拿开毛巾,望了望窗外的雨水,“不,不是。我想发生在纽约的就让它留在纽约吧,等我们回到伦敦……” “伦敦可能也下雨了。”喻子望向窗外,微笑着说。 沉默持续了一会儿。 “我知道你的意思,伊森。”喻子走过去推了推伊森的胳膊,“那可说定了,回了伦敦我就不给你买咖啡了。”她的话落音,敲门声再次响起,她的早午餐总算来了。 * 喻子和伊森从希斯罗出来时已经是伦敦时间的午夜。伦敦并未下雨,只是阴天风大。喻子很累,她在飞机上依然没有睡着。她现在只想快速回到自己的公寓里,自己的床上,倒头大睡。所以即使来接他们的人从笳瑶变成了李青,她也没什么反应。她有些迟钝,无论是肢体还是大脑。 李青仍是开了江肖的车来的,是另一辆宝马。他自己始终没有买车。 喻子坐在后座上闭着眼休息。前排伊森和Lee的对话断断续续传入她的耳中。 伊森问:“等很久了吗?” 李青说:“还好。” “我听说你准备把学位读完。” “嗯,在重新办学生签证。” “你仍然是香港的驾照?” 李青的语调没有变,“是的,不过好像过期了,我也很久没开过车了。” “你是说真的吗?我的上帝!”伊森的声音骤然大了起来,他可能扭过了头,“亲爱的,我们现在下车叫Uber还来得及,我不想死啊。” 喻子闭着眼哼了句,“Lee在开玩笑。” 李青的笑声传来,“你应该看看刚才伊森的表情。” 喻子没睁眼,懒懒接了句,“你别吓他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怕死。”后来李青和伊森又聊了什么喻子听不清了,也可能他们没再聊天。总之,喻子应该是睡着了。她醒来的时候,窗外已经是金丝雀码头。而前排副驾驶上也没有人了。 “伊森回家了?”喻子伸了个懒腰问李青。 李青从后视镜里看她,“嗯。他让我别吵醒你。你刚才都打呼噜了。” “真的吗?”喻子有些难堪,但她问完就看到了李青的笑容,她也被骗了。“你在开玩笑。”她轻声细语。 李青开到了停车场。他们从车里出来,李青帮喻子拿着行李箱,他们边往电梯走边随意聊了聊纽约。可能是看喻子兴致不高,李青后来的话也不多。 电梯到了喻子的那一层,喻子伸手去拿箱子,李青才想起什么来。 “我今天帮你收了个快递。”李青跟她一起从电梯里出来。 喻子露出询问的表情。 李青耸耸肩,“笳瑶今儿一早就出去了,她手机不是绑着门禁么,皇家邮政摁门铃,她给我打电话,我能怎么办,当然是从床上爬起来给你签收咯。你在纽约买什么了吗?是从纽约来的。”阿丑文团队独家整理,所有版权归作者所有 喻子的表情有些古怪。 李青也没再问。他把喻子送到门口又往回走,“你等着,我给你拿去。” “谢谢。”喻子在他身后说。 他回了下头,挑了挑眉,“所以有个朋友住在一幢楼里不错吧。” 喻子笑着点头,尽管她很疲惫。 * 盒子很大,比喻子想象中大。盒子也很漂亮,甚至是精致。但盒子并不重。它被置放在茶几上,喻子看着它很久了。她没有着急拆,她不知道为什么。她其实很好奇。 李青送过来的时候,调侃地问是不是在纽约碰到什么新的追求者了。喻子笑笑,没吭声。李青便往后退着说,“算了,你一副没睡好觉随时会发脾气的样子,我先回去了,有事打我电话。”那一点儿也不符合事实。喻子想着,她几乎没有冲谁发过脾气。 喻子去阳台抽了根烟。回到客厅,她蹲下来开始拆那个盒子。 跟她想的差不多。是一条白色的裙子,准确地说是白色的晚礼服。但不普通。因为一打开就标了是Rey.L的定制。喻子拿着裙子,长长舒了口气,她不知道自己之前到底在紧张什么,或者期许什么。无论是什么,都太荒谬了。但雷无缘无故送她一件定制晚礼服也很诡异。难道是为了感谢她? 喻子想想还是觉得古怪,她于是放下裙子,蹲下来再次确定盒子上的姓名,她担心是雷蒙德送给笳瑶的。 不是笳瑶,是安妮塔-喻。的确是给她的。 喻子喜欢这条白色的裙子,看上去很简约,但又处处藏着Rey.L的精妙。她也喜欢裙子上淡淡的香味,跟她平时用的果香很相似。跟雷喜欢的那种妖娆香却不一样。雷很用心。她想。 喻子决定先给雷打个电话表示感谢,再给伊森打个电话告诉他这个。还要跟两个人开同样的玩笑:收了这条裙子,主秀与代言的费用也没有折扣! 喻子站起来时,看到了盒子里的白信封。她拿了过来,想着看看雷到底搞什么,难不成爱上她啦。她看到白信封上熟悉的字体,再次回到了迟钝的状态。肢体和大脑。 信封上写的是:YUZI 迟钝过后,喻子又变得手忙脚乱。 她打开信封,她抽出里面白色的卡片。 给我的天使, 这是一份迟到的生日礼物。 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你才十八岁,两年过去,你终于不再是少女了。恭喜你。 P.S.你穿白色一定很好看。 你的劳伦斯 雷的作品出的很慢,需要至少一个月的周期。所以他知道那天是她的生日,但他没有跟她说生日快乐。而且,她不知道这封情书,如果这是情书的话,是什么时候写的。 喻子盯着那句“你穿白色一定很好看”。这句话,是会产生误会的。 作者有话要说:过年期间照常更新哈。说起来我很多年没在国内过过年了,只有个模糊的印象,记不起那种感觉了,挺怀念的。 感谢大家的支持,么么哒大家。 ☆、Chapter 23 【内森尼尔】 纽约的春天姗姗来迟。 愚人节的傍晚, 在曼哈顿的一个屋顶派对上,内森尼尔跟在场所有男士一样终于扔掉了厚重的大衣。这个季节,一件衬衫和一件西服外套足够了。而在场的女士可能没有这个困扰,因为无论是什么季节, 当她们出现在派对上, 总是一双高跟鞋和一件薄裙。无需问她们冷不冷,她们必然是冷的。而如果你真的关心或是想要彰显你的风度, 你就挨个冻, 将你的外套借给她们就是了。她们多半不会拒绝。女人披着男人的外套,娇贵又骄傲, 总是性感的。 内森尼尔知道自己这番话若是说给布拉德和克里斯汀听, 前者会剖析他,后者会给他一个中指。他只是不知道如果说给YUZI听, 她会是什么反应。不过,在她生日那晚,她没有拒绝他的外套。他可以假设, 小公主有那么点可能认同他。 古怪的是他觉得她像上个世纪旧电影里的经典乡村女孩儿,也觉得她就是那种在任何时代任何国度都有的衣食无忧但内心藏着叛逆与冒险精神的好姑娘,可在这一瞬间,他想到她,却觉得最精确的描述是,她就是个任性的小公主。可能是因为那天早晨她固执的要灰色的印着New York City的套头衫。她坚定的模样让他觉得如果他不能给她弄来,他根本就不是个有能力的男人。有些荒唐,是的, 有些荒唐。 内森尼尔拿着香槟百无聊赖地望向派对中央的话筒。那是劳伦斯家的另一个男人在说话。内森尼尔-劳伦斯可能是已经去世的内森-劳伦斯的唯一孩子,但这不代表劳伦斯这个大家族里只剩内森尼尔-劳伦斯了。实际上活跃在曼哈顿的劳伦斯可能就有四五个。 辛迪像灵猫一样穿过人群来到了内森尼尔的身边,她在他耳畔提醒他,很快就轮到他致辞。内森尼尔点了下头。他很乐意上去说几句,因为说完他就可以走了。这类社交活动对他来说毫无意义,但是他生活的一部分——布拉德是对的,一切都烂透了,他却离不开他们。 回到One 57,内森尼尔收到了一个快递。来自伦敦。他无需打开,他知道里面是什么,他的打火机和他的大衣。 两天前,她给他发了一条信息:【谢谢。】 内森尼尔是在从布拉德那里回来之后收到的。 那个星期五内森尼尔没有跟布拉德聊YUZI,尽管在上周五的派对上布拉德碰到了YUZI。而如果他没有及时出现,也许他们还会多聊上几句,内森尼尔倒是不认为YUZI会跟布拉德回家。当然不是因为布拉德浓密的毛发,只是YUZI不是那类女孩儿。她缺乏安全感,在她眼里,布拉德大概不仅是个多毛的怪人,甚至还有些像连环杀手。至于布拉德,内森尼尔知道他虽然不是每周都带不同的女孩儿回家,但碰到喜欢的,下手从来不犹豫。 噢对了,那个星期五,布拉德剪了短发还把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看上去至少年轻了五岁。像他在耶鲁抱着一大撂书穿过校园的模样。必须得说,布拉德本来就长了张童稚脸,现在这幅模样一点儿也不像心理学博士了。 “不是说毛越多越接近你的本我吗?”内森尼尔如此嘲讽布拉德。 布拉德摸着光秃秃的下巴,“人偶尔要尝试主动改变自己,走出舒服区域。但是该死的,我现在觉得我跟没穿衣服似的。” “到底为什么?” “我只能说那晚的火辣女孩儿不是第一个被我的长发和大胡子吓跑的。” 还是为了女人。 内森尼尔转移了话题,他笑着道:“有些女人喜欢男人毛发浓密。你不该屈从于世俗审美。” 布拉德应该是在那时候知道他不想聊YUZI的。所以他们聊了聊《南方公园》与共和党。 “十年或者二十年后,你也可以考虑竞选美国总统。”布拉德说。 “我跟那个披着资本家外皮的红脖到底哪里像?!”内森尼尔的语言很幽默,可惜他的表情并不像他的语言那么轻松。“不过,如果我现在娶妻生子,最好是个少数族裔的姑娘,二十年后,我会赢得全美女性的选票,当然我得尽力保持身材。民众都很健忘的,那时候一定没人记得我年轻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混蛋。” 布拉德的笑声很尴尬,内森尼尔不会怀疑他是特朗普的支持者,哪怕他真的是,他也不敢在耶鲁校友面前展现出来。 事实上,那是一个沉闷的周五下午,纽约已经下了一整天的雨。那天早晨,内森尼尔得到了一个消息,礼物已经送达,签收的是住在YUZI楼上的一个中国男孩儿。晚些时候,内森尼尔跟南希照例在92街一起吃了早午餐。让内森尼尔“失望”的是南希没有跟她聊她的新瑜伽老师,不过也许是因为他忘了问,直到南希离开他才想起那件事。四月底的时候再问吧。内森尼尔只是担心自己到时又忘了。 也许他真的得了什么间歇性失忆,也许他只是不在乎,仍然对什么都不在乎。 总之,他直到周六晚上才回YUZI,他说:【不客气。】她当然没有再发信息过来,他也没有再联系她。现在,他收到了她承诺会寄过来的东西。 内森尼尔瞥了一眼那个盒子,上了楼。他需要睡一觉,他马上就要飞伦敦。明晚,他的球队将会在欧冠四分之一决赛上主场对阵巴塞罗那。这两周最劲爆的新闻就是克里斯汀-陆与派崔克-安柏的“内战”。 * 伦敦的春天可能还未到来。内森尼尔下飞机后短暂地感受到了这一点,之后他坐在车里翻《经济学人》和《卫报》又把这个给忘了。 内森尼尔在球队主场新女王公园碰到了最近两年在好莱坞颇有影响力的艾梅伯-里维拉,也是前QPR头号球星现巴塞罗那头号球星派崔克--安柏的现任约会对象。 艾梅伯问内森尼尔是不是已经忘了她的密友的模样。是的,内森尼尔想。而且他真的很难想起他究竟跟艾梅伯的哪个密友睡过。他也不知道是艾梅伯的闺蜜太多,还是他把艾梅伯的闺蜜都睡了。而不管是哪个,可能都是让人沮丧的信息。无疑他和艾梅伯的生活都有些无聊。 后来内森尼尔跟艾梅伯说:“请代我向你的密友道歉。我是个混蛋,我知道。”艾梅伯说要跟他打赌,如果她赢了,他得亲自跟她的密友道歉。内森尼尔直接拒绝。艾梅伯问缘由。 “因为你没有我感兴趣的筹码。” 内森尼尔说完望向被灯光照的通明的球场。他一面想着希望克里斯汀的蓝白军团能够在今夜击败巴塞罗那,一面想着寒风与冰雨里有个女孩儿怯懦又骄傲地说“如果你猜对了我就吻你”。 那是他感兴趣的筹码。并且,他猜对了。 这一夜,内森尼尔的球队在主场赢下了巴塞罗那,但下周在诺坎普的第二回合,才会真正决定哪支球队晋级欧冠四强。 内森尼尔离开新女王公园球场后没有去狗岛,这里离他南肯辛顿的住宅更近。住在哪儿对他来说,好像从来都不重要。 【喻子】 “我喜欢巴黎的春天。当你行走在塞纳河左岸,哪怕你手里没有捧着咖啡,你也已经被那股醇香迷醉。” 喻子在输入框打完这行字,又给自己刚刚拍的照片加了个滤镜,然后更新了Instagram。点赞与评论随之而来。 喻子趴在床上一个一个地看,小腿动来动去。这是她到巴黎的第二天。 网友评论: 【想上你哈哈哈哈哈】 喻子咕哝着,“不,你不能。” 【好巧,我也在巴黎,今天才去了花神咖啡馆。】 喻子点着头,虽然这位网友看不见。 【你不用证明你有脑子,你有胸就可以了。】 喻子继续自言自语:“你也不用证明你会打字,你就是头猪。” …… 喻子的这种状态没有持续太久。首先是因为她饿了,其次是伊森在WhatsApp上敲她。 伊森:【你真的不想出去逛逛吗?】 喻子回到:【准备做个面膜,然后睡觉。明天的拍摄从早到晚,会很累。】 然后,喻子扔了手机,打开了电视。她随意跳着频道,手边的手机又震了一下。她只当是伊森,所以没有马上拿起来看。又震了一下。她这才放下遥控器,拿起了手机。是小哥哥子翔。 【我们今晚主场赢了巴萨,你又没来,我怀疑你是否真的是我妹妹。】 【你真的不打算下周去巴塞罗那支持我吗?我们会闯入欧冠四强的!】 【回我信息!!算了,我给你打电话。】 子翔的电话已经过来了。喻子接通时,抬眼看到了电视屏幕上,在新女王公园球场的贵宾包厢玻璃窗后,模糊又熟悉的身影。她想起她把装着打火机和大衣的盒子交给皇家邮政的员工。她庆幸自己没有误会。毕竟他只是说:【不客气】。 作者有话要说:内特是1989年11月的,他其实是29岁 全文20-30万吧 用手机上才发现保存了囧 还有一个忘了说 大陆的驾照在英国不能用 所以 Lee的驾照是香港驾照 以前可以从香港转 现在必须是香港考的才行 谢谢大家支持 今天比较晚 抱歉啦 嗯 皇家邮政哪有国内快递公司效率高 ☆、Chapter 24 【喻子翔】 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 喻子是喻子翔的骄傲与宝藏,以至于他从来不跟男性友人包括两位挚友伊恩-帕克和派崔克-安柏谈论这个小妹妹。尤其考虑到派特可能对亚裔有偏爱。作为兄长的心理并不复杂,只是想尽力对妹妹好,不让妹妹受到任何伤害。总之, 喻子翔不太能接受自己身边那群“混蛋和蠢蛋们”跟妹妹约会。好在这没有发生, 至少暂时没有。 喻子小时候很不爱弹钢琴,因为她左右手不协调。妈妈说她是找借口, 子翔知道她是真不协调。但他会逗她说“你肯定踢不了足球, 左右路都分不清”。她虽然不服气可碍于陈女士在如果反驳可能会被继续强迫学钢琴,所以哪怕她的脸憋得通红, 也一声不吭。好在最后陈女士没再强迫她。事实上, 喻子直到现在对左右都不敏感。 她芭蕾学的时间长一些,但是也没坚持下去。她的理由是她腿太长了, 不适合做舞蹈演员,她甚至在电脑上搜索好了证据给陈女士看。陈女士很无奈,也得承认女儿说的是对的。 所以, 多年过去,子翔很不理解她为什么会选择当模特。看在上帝的份上,喻子翔很清楚他的很多模特女伴多数时候都是饿着肚子的。女人为了美丽所要付出的代价远远比男人想象的大。另一个事实是,喻子翔是明白这个的,他只是不够在乎那些生命中美丽的过客。他担心妹妹也会遇到他这样的男人,享受她的美丽,却不真的关心。 喻子小时候也问过子翔当足球运动员是不是很辛苦。答案自然是肯定的。只不过很多人付出了也籍籍无名。天赋很美好,现实很残酷。梦想每个人都有, 实现的终究是少数。子翔觉得自己很幸运。喻子翔有了一切之后,很想给家人最好的,但事实是,无论是喻子还是哥哥子延,或是父亲母亲都没有太多需求。这一点跟很多从贫民窟走向富人阶层的球员很不一样。子翔身边多的是一人得道之后养整个家族甚至包括一堆穷哥们的故事。 喻子在电话里犹犹豫豫,最后还是拒绝了他下周去巴塞罗那看比赛的邀请。她的理由是她整个四月都很忙。他虽然担心她,但他也知道她从小就聪慧漂亮,如果她真的想要什么,她一定要,而且她付出努力总能得到。 不过,喻子挂了电话以后,没多久又打了过来。说想要两张VIP的票送给朋友。 “难道是你那个神神秘秘的QPR球迷男友?”喻子翔在电话里问。 “从来就没有QPR球迷的男友!!”她的声音不大,但子翔可以想象她那副“别那么荒谬”的模样,“只是两个同学。记得寄到我在狗岛的公寓。” 小公主下达了“命令”,喻子翔哪里敢敷衍。实际上,那一周他就抽了个时间专门送过去了。尽管喻子还在巴黎,但她的室友在家。喻子翔在汪笳瑶那里又侧敲旁击了半天,仍是没问出什么。似乎,妹妹真的还是单身。 喻子翔后来没再琢磨这件事,他的赛季到了关键时刻,除了欧冠淘汰赛,联赛从来就没有轻松过。此外,喻子翔还在考虑这个夏天转会的事情。包括皇马、曼联、阿森纳在内的多家俱乐部对他有兴趣。他有些舍不得,毕竟西伦敦是他梦想开始的地方。 【喻子】 从伦敦到巴黎,又到米兰,再从米兰回伦敦,四月就要在忙碌中过完了。但喻子在伦敦没有待够一周,又要飞东京。 笳瑶说她正在通往超模的大道上。喻子笑着说,“可能没那么快,在MDC上,我连New Supers的边都没碰到。”笳瑶惯常翻白眼,“你已经在TOP SEXIEST上啦。这次去东京拍日本版的《Vogue》是你的第一个大牌杂志封哦。恐怕等我的时尚帝国崛起,已经请不起你了。啊啊,我还在为考试烦恼。我有两场背靠背的考试,我要死了要死了。” 笳瑶的话多少有些夸张,喻子知道她明年肯定能拿一等学位毕业。不过当天晚上她们跟李青和江肖一起吃饭时,江肖的烦恼就显得很真实了。这位纨绔子弟的出勤率有很大问题,可能真的得面临遣送回国。 “早知道不去巴塞罗那看比赛了,亲眼目睹QPR惨败和我的女神克里斯汀心碎已经够操蛋,我他妈还去马德里待了两周,我疯了简直。不过我怪我们学校复活节假期安排不合理。明明那时候别的学校都在放假。” 江肖一直在抱怨,但李青之前说他只要接下来的课都去就不会有问题。 喻子找小哥哥子翔要的那两张票就是给李青和江肖的。不过这两位严格意义上都不算QPR球迷,江肖算是克里斯汀和派崔克的粉丝,李青则是死忠曼联球迷。不过,在诺坎普的那场比赛是受到全球范围内关注的足球比赛,哪怕不是球迷,可能也想去凑热闹。 “对了,那天我们在休息区碰到了QPR的主席。”江肖终于开始聊别的。 笳瑶不动声色地瞟了喻子一眼,喻子喝着果汁没说话。 “他跟我女神到底有没有奸.情啊?他在推特上说克里斯汀虽然还没加冕,但就是女王,有人问他,他是不是国王,他还转了推,说他没有那么说过……” 李青说:“你是真关心你女神啊,但我记得你女神很多啊。” “对,真他妈的,劳伦斯几乎把我的女神都给睡了!!至少把克里斯汀留给我吧……” 汪笳瑶也不看江肖,直接跟李青说话,“他是哪里来的自信?” 李青摇着头,“我哪儿知道。我倒是有可能是克里斯汀的型……” “你又是哪里来的自信?”笳瑶瞠目结舌。 …… 喻子看了看表,放下杯子,站了起来,说,“我先回去了,明天一早的飞机。” 笳瑶也没留下,跟喻子一起从李青家出来了。直到进了电梯,笳瑶才轻声问了句,“所以你们真的结束了?” 电梯很快就到了,喻子一边走出电梯一边笑着反问笳瑶,“不然呢?” 笳瑶耸耸肩,“现在也挺好,反正你忙。” * 第二天在希斯罗候机时,喻子想起笳瑶那句“反正你忙”,总觉得听上去像她还没忘记他似的。她早就忘了啊。早就忘了。她确实很忙。非常忙。她在巴黎拍完法国版的《ELLE》内页就马不停蹄地飞米兰。而在米兰等待她的是一个更好的消息。她跟范思哲签订了合同,成为了范思哲的签约模特。说起来这件事又蹊跷又尴尬。 那晚在57街褐色别墅里的爵士派对上,喻子和劳伦斯碰到的带着红玫瑰的欧洲男人是范思哲的女装主管。 “我真的不记得我那时喝了多少杯了,酒精和爵士乐迷失人的灵魂,但我很庆幸我记得有位年轻性感的女孩儿穿着我年轻时的作品。那朵红玫瑰即便那位先生不从我这里抢走,我也很乐意送给你。” “借的。好听点。”喻子记得自己是这么纠正意大利人。 * 五月的第一周喻子会在东京,第二周回伦敦有个香水的广告要拍。再之后,她就要去纽约为雷蒙德-梁的品牌发布大秀做准备。到了七月,她将在巴黎的高定时装展上为范思哲开场。在那之后,就是八月维多利亚的秘密的面试了。 她很忙,经历这个四月,她的日程已经排到了年底。伊森说,“我就说你应该早点休学的。感谢上帝你这么干了。伦敦永远不缺banker,但high fashion永远缺超模。” 喻子没有时间想念什么人。不过从米兰回来之后她亲自给辛迪-麦奎尔寄了一张感谢卡,虽然在离开ONE 57之前她已经请劳伦斯帮她感谢了。辛迪-麦奎尔收到后给她发了条信息,说不客气。她们没有聊天,她们不会,那太奇怪了。喻子也无需猜测辛迪从哪里知道的她的手机号,雷和劳伦斯都有可能。 喻子已经登机了。现在她身边不仅有伊森,还有两个助理。 从伦敦飞往东京的航班即将起飞。这是四月的最后一天。 【内森尼尔】 内森尼尔最近比较烦。 首先,他的球队在巴塞罗那被淘汰了。那晚其实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除了在贵宾休息区见到了自家球员喻子翔的父母,也就是YUZI的父母外,内森尼尔还碰到了两个亚裔男孩儿。其中矮一点那个一直盯着他,眼神很不友善。高一点的那个只比内森尼尔矮一点,很英俊,目光也很得体。内森尼尔跟巴萨主席正在聊天,没太在意。直到YUZI这个音钻入他的耳中。他短暂的失了失神,并且做了一个猜测,两位亚裔男孩儿当中的其中一位可能是那个学金融数学的。内森尼尔的注意力没被转移太久,毕竟当晚最重要的事情是球赛。 后来飞回纽约的时候,内森尼尔在自己的私人飞机上没睡着,这更影响了他的情绪。好在他回到One 57吃了安眠药后,一觉睡了十几个小时。 似乎这个世界上任何的不幸与沮丧都可以通过一个好眠得到缓解。总之当辛迪提着内森尼尔要求的甜点来的时候,内森尼尔看上去心情不错。 内森尼尔放下叉子,舔了舔嘴唇,然后拿方巾擦了擦嘴角。他抬眼看向辛迪,笑着道,“这是你出电梯之后第三次看那个盒子了,你到底想说什么?”他说着目光也瞟向电梯口的那个快递盒。 “如果不想打开,为什么不扔了?”辛迪转回目光,微微笑着问,试探的口吻。但她马上又说,“你不仅没扔,还嘱咐了管家不要扔。” 内森尼尔还是笑着,“你究竟想说什么?”更多了一点儿满不在乎。 辛迪站了起来,眉目难得清淡,上下嘴唇动的幅度也小。“如果你想知道的话,她现在是范思哲的签约模特了。我的朋友罗西娜甚至跟我开玩笑,她有点后悔拒绝她。之后可能会有很多像你一样的男人出现在她的世界里。也许现在已经有了。你不担心吗?” 内森尼尔自然也站了起来。他摇摇头,却不是回答辛迪的问题,他说的是,“好像有点太甜了。” “好的,太甜了,我记下了。回头见,内特。”辛迪说完就走向电梯。 这是内森尼尔喜欢辛迪的地方,她很懂得界限。 辛迪离开后,内森尼尔把电梯口的盒子拿了过来。他的犹豫仅仅持续了两秒,他打开了那个盒子。没有多余的东西,但缺了一样东西。 他拿出手机,给她发了条信息。 【你没有把我的打火机还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大家的支持,么么哒大家 ☆、Chapter 25 【喻子】 五月, 东京的樱花谢了。 喻子和李青在皇家植物园没有看到的樱花,一年多后,喻子在樱花的国度同样错过了。喻子望着车窗外川流不息的车辆与人群,很想给Lee发条信息, 跟他说也许她就是跟樱花没有缘分。但她没有那么干, 她知道Lee最近在跟她的那位模特朋友韩国女孩儿约会,她莫名其妙发这么条信息, 会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远远能看到东京铁塔。 劳伦斯说的没错, 在这个星球上,任何一个大都会都有至少一个“巨大的生.殖.器”。巴黎的埃菲尔铁塔;伦敦的碎片大厦, 碎片大厦建成之前是圣玛莉艾克斯30号大楼。而在上海、香港、纽约, 类似的建筑数不胜数。 也许人类最初只是在膜拜天空、挑战自然,后来才变成创造空间。而无论是哪个缘由, 都与文明和生存之延续密不可分。生.殖.器具有同样的内核。 喻子一下飞机就看到了劳伦斯的信息。她记得她明明放进去了啊。劳伦斯在撒谎吗?如果是的话,他为什么要撒这个谎?她没有马上回他的信息。她准备到了酒店给他打个电话。 喻子到了酒店之后,先做了一个Spa。她觉得自己甚至不是简单的讨厌长途飞行, 而是深恶痛绝。这会是个问题,她可是模特,她总是需要从一个城市飞到另一个城市。 现在是东京时间上午十一点。纽约是午夜。喻子不确定他是否在纽约,她也不确定他现在在做什么,是睡了还是在忙什么。喻子拿着手机始终没有拨出那个电话。 东京阳光朗朗,她现在与他隔着整个太平洋和一整块北美大陆,以及十四个小时的时差。 她最后也没有给他打电话,她回了那条信息。 【我发誓我放进去了。你再找找, 也许夹在了大衣里。】 她的信息刚发出去,他的电话就过来了。 【内森尼尔】 “没有,我很确定。”内森尼尔果断生硬地说。 那头沉默了一会儿,才传来她疑惑的声音,仿佛带着新鲜水果的香气。没有太甜,一切都刚刚好。“可是我真的放进去了,我没有必要骗你,我为什么要留着你的打火机呢。”她说。而她不像是在撒谎。 内森尼尔单手抖了抖那件大衣,除了他的古龙的味道,还有她的香水味。他之前已经检查过口袋,他同样确定没有。既然他们都没撒谎,那只剩下一个可能性。但那不是重点。 “你在伦敦吗?”内森尼尔问。 “不,我不在,我在东京。”她顿了顿,同样礼貌地问,“你好吗?” “不坏。谢谢。”内森尼尔说。他放下大衣走到窗边,刚要开口,手机里突然传来她急匆匆的声音: “你等一下,我一会儿打给你。” 然后,电话就挂断了。“Fuck.”内森尼尔看着手机低低咒骂了句。他走到吧台,倒了点波本。他一饮而尽,放下玻璃杯,又倒了点儿。他拿着杯子走到了沙发边,坐了下来。他的右手手指敲打着沙发扶手,他的眼睛盯着墙上的一幅画,他盯了一会儿。这个公寓里的所有布置都是辛迪的品位,从墙上的画到他坐的沙发。大部分,他不喜欢,也不讨厌。 内森尼尔第二杯波尔喝完没多久,他的手机总算震了起来。 “我查了一下,用过的打火机是不能邮寄的,我忘了这个。我当时填的是私人物品,我想应该是扫描的时候被发现的,然后就被皇家邮政的人销毁了。显然,他们有权利这么干并且不提前通知我。不过他们仍然把大衣寄给你了,也许我应该给他们写封感谢信。不然你连大衣都收不到。” 当手机里的女孩儿这么说话,内森尼尔笑了出来,这可能是她第一次让他觉得她很“英国佬”。 她继续道:“我刚才去官网看了一下,没有找到你的那款。如果你记得的话,请把年份和型号告诉我,我赔给你。” 所以她刚才干这个去了。内森尼尔想。“你赔不了。”也许是酒精的缘故,他懒洋洋地说。 她笑了一声,“为什么?你不要告诉我那是什么你的家人或是哪个女人送给你的重要礼物,实在太老套了。” “不,不是。”内森尼尔惊讶于自己还在这个问题上跟她纠缠,“只是定制的。” 她默然了几秒,马上道,“我很抱歉。这样吧,你直接告诉我价格,我给你写张支票。” 内森尼尔摸了摸下巴,沉吟着答应,“可以。下回见面,你别忘了把你的支票本带着。虽然我更喜欢现金。” “……你真是我见过最斤斤计较的亿万富翁。”她开了个玩笑,也是笑着说的,“好的。不过我可不打算就为了给你开张支票去趟纽约。我会寄过去。你那边是深夜吧,我想我应该跟你说晚安……” 她又打算挂电话。 【喻子】 “Fuck,fuck...”耳机里传来男人有些气急败坏的咒骂,“你如果再挂我电话,我向上帝发誓……” 喻子接道,“什么?杀了我、绑架我还是把我揍一顿?” 他失语了。他可能叹了口气,他有些暧昧地笑着说:“绑架是个不错的主意。” 喻子听到这句话,茫然地把头转向窗外。临近正午,阳光愈来愈刺眼,也许她应该把窗帘拉上。也许,这一次,她沉默的时间有些长。他在电话里说了个莫名其妙的词。 “《南方公园》。” “什么?”喻子问。 她确定他的声音透着点无可奈何。“成人动画。”他解释道。 喻子当然知道这个。 他补充道,“我最喜欢的。” “为什么?你为什么喜欢《南方公园》?”喻子笑着问。窗外的阳光忽地就不再那么刺眼了,更多的应该是柔和与安逸。 “语言粗鄙,内容混蛋。”他用了剧集开始的“警告语”,然后说自己的感受,“色彩艳俗,毫无品位,又蠢又荒谬又冷酷。我喜欢这些。” 喻子抿着嘴笑了半天,“就像短吻鳄与鳄鱼袜子。” “就像短吻鳄与鳄鱼袜子。”他可能喝了点什么,喻子猜是酒,可能是波本。 “好了,你得偿所愿了。”他的声音重新变得吊儿郎当。 喻子一瞬间觉得莫名其妙。“我什么都没问。”她“无辜”地说。 “你迫不及待地想了解我,骗我的故事。”他指控着,“但那天早晨你蹦蹦跳跳地像个开心的小驯鹿,还拿角攻击我。” “为什么是驯鹿?” “所有的母鹿都不长角,但你长了,你是驯鹿。你什么都不懂,布拉德就明白我在说什么。果然你们学校的生源质量比耶鲁差很多。”他语速变快,一连串的说道。 喻子的声音也稍稍高昂了一些,“布拉德是谁?我们学校今年的排名比耶鲁高!你为什么突然像上脱口秀节目一样?我不是乔恩-斯图尔特。你不需要在我面前证明你口才很好,你是准备二十年后竞选美国总统吗?你没必要模仿特朗普,你们一点儿也不像。还有,你从耶鲁毕业了吗?” “你还说你什么都没问,你这不是问了很多?承认吧,你就是对我很好奇。布拉德是我的心理医生。就是那晚在爵士派对上你碰到的那个大胡子。不,我不打算当一名政客。感谢上帝总算有人说我跟那个到处盖楼的家伙不像了。” “噢……”喻子想起那晚那个殷勤的有着两个可爱酒窝的胡子男人来。 “不许想他。”劳伦斯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我毕业了。” 但他没好气地说完这句后,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可能很久,可能只有那么一小会儿。这个过程中,喻子下床关上了窗帘。室内一片黑暗,就像纽约此时正是深夜。 “劳伦斯。”喻子躺在床上温柔地叫他的名字。 他很快答应,声音同样温柔,“是的,宝贝?” 喻子吸了口气,“我得睡一会儿了,我刚刚飞了十二个小时,几乎没睡。我得好好休息,我在东京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封面要拍。” “好的,宝贝。”他稍作停顿,“什么时候回伦敦?” “下周。” “我下周在伦敦。”他笑着说,声音不仅温柔还透着宠溺,喻子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他一定知道她在想什么。 因为他说:“我告诉你我喜欢《南方公园》了,所以等我们见面,除了给我开张支票,你还需要告诉我一件关于你的事。”说到这里,空间与时间的距离好像都消失了,一切只是随机漂浮在宇宙中,“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们可以一起看看将会发生什么。” 喻子把脸埋在枕头里。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说:“我打算回伦敦以后给皇家邮政打个电话……” “感谢他们吗?”他玩味地问。 “不!如果说谁需要感谢他们,那也是你。我是说刚才我的室友帮我拆了他们寄给我的信。他们说我再寄危险物品,会纪录我的犯罪记录。” “留个犯罪记录也不错,不是一直想当酷女孩儿吗?” “这个犯罪记录太蠢了。”喻子的声音越来越轻,她眼皮沉沉,“我真的得睡了,那么下周伦敦见。” “伦敦见,宝贝。醒来告诉我,好吗?” 喻子答应了,她预感这一觉可能会是近来最甜美的一觉。只是,她不想梦到他。她仍然害怕。没人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么么哒大家 ☆、Chapter 26 【内森尼尔】 伦敦很少打雷。即使内森尼尔不定居在伦敦也知道这个。 5月7日, 周二,深夜。 当内森尼尔跟俱乐部的董事会成员们在球队的训练基地开会的时候,伦敦打雷了。内森尼尔还好,俱乐部CEO西蒙-杰克逊吓了一跳。西蒙是布拉德的堂兄, 不过两人并不亲密。基本上, 内森尼尔从来不与其中一个人谈论另外一个人。虽然这两个人都频繁出现在他的生活中。 俱乐部的另一位主席,托尼-费尔南德斯咳了一声。外面的风声拍打着哈灵顿基地周围的树, 发出猎猎的声音, 雨很快开始下。 内森尼尔看了下腕上的手表,然后向椅背靠去。他的右手小指哒哒地敲着转椅的扶手, 在这间有点空旷的会议室里清晰地发出回响。 显然, 在过去的三天里,所有人都已经反复看过了菲尔-沃伦在圣詹姆斯公园进球后做出“LL”手势的视频片段, 以及菲尔在赛后的言论——这等于是向公众意外地揭晓了派崔克-安柏曾经惯用手势的真实含义——他过往的进球是献给她的,他曾经的俱乐部主帅的。 内森尼尔在等着其他人的发言,不过除他之外, 托尼和西蒙这两个重量级人物也没有任何表态,所以现在没有人说话。 这件丑闻——说“丑闻”可能有些不精确。而且当事的两人,克里斯汀-陆和派崔克-安柏都没有做出任何回应,另外,克里斯汀的现任男友、埃弗顿主帅尼古拉斯-弗洛雷斯也拒绝点评。但事情的情况还是比较清晰的,在一些媒体的引导下,这件事已经成为最近三天足球世界的最热门话题。也许已经超越了足球世界。 不过,就在两个小时前, 克里斯汀依然带领QPR3:2主场击败了阿森纳,这场关键的胜利保证了球队在英超冠军的争夺中不会掉队——而且还是在先丢两球的情况下完成了大逆转,这至少证明了更衣室内部的确如同克里斯汀昨晚跟内森尼尔说的一样,没有出什么问题。 内森尼尔其实并不怀疑克里斯汀的能力。但是,这件事的曝光以及克里斯汀的父亲病情加重,让内森尼尔很难不对主教练的心理状态产生一些怀疑。 终于有人说话了,是一位叫做露西亚的女性董事。“我认为我们应该给她一个机会。俱乐部的经营情况如此出色,主教练是我们最核心的资产。” 内森尼尔没有抬头。但另一位董事这时说:“这家俱乐部,女王公园巡游者俱乐部才是我们的资产,主教练是我们的雇员之一。” 西蒙开口了,“从收购开始,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俱乐部一直向着正确的方向前进,可能会在这个月首次赢得英超冠军,财务状况没有问题。最近这起事件虽然讨论很多,但我们还需要观望公众的反应,所以不管现在做出什么决定可能都不够理性。球队下周就要跟埃弗顿进行比赛,那场比赛的结果可能会决定这个赛季的英超冠军归属。我比较倾向于在赛季结束之后再做决定。”西蒙说完看向内森尼尔。 内森尼尔微微抬了下头,但没有看西蒙以及其他人。而是看了一眼会议室墙上的钟。时间对他来说又宝贵又无意义。有时候他躺在游艇上看着头顶那没有尽头的蓝天甚至觉得时间停止了,然后辛迪过来说“内特,有个电话……”,他同样不看辛迪,但会摆摆手,理所当然地说我很忙。忙着感受凝结的时间。 内森尼尔把目光从钟上挪开,他转向了大屏幕,那上面是关于球队经营与近年成绩的一堆数据,包括克里斯汀-陆的胜率——高的像他有时候玩的FM。 他知道西蒙是从全盘考虑。QPR的品牌价值处于快速的上升曲线,其中重要的组成部分正是主帅克里斯汀-陆。年轻的女性主帅。亚裔。极为成功的职业生涯开端。与同样是年轻成功的主教练的浪漫情感关系。等等。如果本赛季英超夺冠,还会更传奇。 只是现在加上了和派特的风流轶事……性质就完全不同了。这两个人内森尼尔都很熟悉,他们甚至是他为数不多的朋友,而这一点就足以让很多心怀恶意者做出一些猜想。内森尼尔承认,如果自己只是个看客,可能也会往那些方向想。但他不是看客,他现在需要考虑的是风险。 托尼一直没说话,也靠着椅背,眼睛似乎在斜瞥他,又似乎没有,好像睡着了一样。但内森尼尔知道这个肥胖的马来西亚人心里也在盘算着。只不过,决定权在内森尼尔自己。他停止了手指敲击椅子扶手的哒哒声。 * 5月8日,周三,深夜。 刚从克里斯汀的办公室出来,托尼就说话了。“你觉得她明白了吗?” “很显然,托尼,克里斯汀很聪明。” 他们走到了楼外,内森尼尔拿出打火机,点燃了那根托尼给他的雪茄。 托尼很惊异,“我以为你不抽雪茄。” “我对所有烟草兴趣都不大。”内森尼尔笑笑。他小时候甚至厌恶雪茄,因为该死的老头子。他又想起布拉德的话,随意学着道,“但人应该偶尔尝试主动走出自己的舒服区域。” 托尼憋着笑,“倒是句不错的话,而且抽雪茄的确好过抽烟。”他说完内森尼尔没接话,他于是转回了话题,“关于克里斯汀……有点遗憾。” 内森尼尔耸了耸肩,仍然没说话。他早晚是要把QPR的全部所有权收在手里的,托尼也知道这一点。内森尼尔不认为自己在这件事上跟托尼有共同的看法和立场。 投资QPR,不是短期行为。俱乐部的无形资产无疑会因为这件事受到影响。如果克里斯汀-陆继续任教下去,也许一时不会有什么问题,但在这件事之下,留给她的犯错空间会越来越小。长此以往,就是埋下隐患。 这个赛季如果QPR夺冠,克里斯汀将会站在高处,未来每出现一个挫折与反复,这件“丑闻”的阴影就会重新浮现出来。 这个赛季如果QPR没夺冠,那么就更不用说了。 至于未来……如果聘用的新主帅成功的话,那么一切照常。即便新主帅没有成功,也就是俱乐部出现了暂时的衰弱,内森尼尔也能接受——还是那句话,他是长期投资。 而且谁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西伦敦的另外一支俱乐部,葡萄牙人和俄罗斯人的缘分不是不止一次吗?也许未来,他和克里斯汀还会相遇。 内森尼尔看了看表,掐了雪茄,他冲托尼露出微笑,“好像不太适合我。晚安,托尼。” 【喻子】 午夜的西伦敦街道很空旷。黑色的limo车速适中,只是由于风大,仍然有撕刮的声音。 车内空间是封闭的,喻子在男人怀里被吻的喘不过气来。他嘴里有雪茄的味道,她刚才问了一声,才知道是雪茄。她不讨厌,但感觉极其陌生。或许是因为一个多月没见,或许是他今晚身上的气息就是不一样的。 她上飞机前,他就说了会来希斯罗接她。她刚下飞机就接到了他的电话,他告诉她他已经到了。她撇下了整个助理团队钻进了他的车里。她一上车就被抱到了他腿上。吻到现在。除了那句“焦香的是什么”,他说“雪茄”,他们没有说过别的话。从他的嘴唇到他的手,到她能感知到的一切,都透着强烈的迫切的进攻欲望。罗曼蒂克的色彩变淡,情-欲色彩愈加浓厚。他的呼吸加重再加重,他的手转移了方向,准备脱她的牛仔裤。 喻子一把抓住他的手。总算离开了他的唇。她有气无力地说,“劳伦斯,我好累,而且我不想在这里。” 他抽出被她抓住的手重新握住她的,他调整着呼吸,没有马上说话。过了一会儿,他笑了出来,“好的,宝贝。”喻子想要起身,又被他摁回了腿上。 “我们可以聊聊天。”他贴着她的耳朵说,“只是聊天,我也只是想抱着你。” 喻子点点头,反复呼吸了几次,才道,“你不是说今晚开会吗?” “已经开完了。”他的眼睛没离开过她,透着捕猎者的渴望。 喻子被他盯得心慌,转开眼说:“你车里今天没有《经济学人》。” 他笑了笑。 喻子想起件事,她这几天也看了新闻。她看向他,小心地问,“你们打算解雇克里斯汀吗?” 他仍是笑着,“她自己会走。” “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 喻子舔了舔上唇,说:“你不担心我告诉子翔吗?” “我既然跟你说了,就不担心。告诉一个人一件事,又嘱咐那个人别告诉别人,是小孩子干的事。” 喻子挖苦他,“你那天在电话里就像小孩子。” “是么?”他吻了吻她的侧颔,“你喜欢么?” 喻子诚实地点头。她看到他的笑意又浓厚了些。她皱了皱眉,突兀地说:“你很冷酷。” 他一脸无辜,“我今天没有叫谁唐纳德,我只认识一个YUZI。” 喻子应该被逗笑的,但她没有,她喃喃着:“我以为你喜欢克里斯汀,但你说到她自己会走时像个机器人,她父亲都要死了。” 他依然很无辜,手还掐了掐她的腰。“我是个商人,宝贝。……我父亲已经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么么哒大家 ☆、Chapter 27 【内森尼尔】 她在他怀里很久也不说话, 气氛于是变得有些尴尬。不过内森尼尔有时候很享受尴尬的气氛,比如他跟母亲南希在一起的时候,他经常故意让气氛很尴尬。南希爱他,毋庸置疑, 南希一定也恨他。不知道YUZI会否有一天也会这样。而如果他真的不想让事情变成那样, 那天他根本不该给她发那条信息。YUZI心里一定也明白,那只是个契机罢了。当你真的想让一件事发生, 没有这个契机, 可能也能寻到旁的。或者,寻不到。谁知道呢。总之, 于他们而言, 是寻到了。 她突然从他腿上起来了。这一回,内森尼尔没拦着她。她坐到一边, 拿过她的包,在里面找东西。她很快找到了。是张支票。她递了过来。内森尼尔接过来低头看了一眼,看到数字, 笑了出来,“你多给了50美元,甜心。是小费吗?如果是小费,这可差得远呢,至少15%。还是,你跟我一样吝啬?” 她总算也笑了,可她看上去那么疲惫。“不是小费。是谢谢你来接我的。算我叫了Uber。”她顿了顿,没精神地继续说, “我在飞机上太无聊了写的。长途飞行我总是睡不着,有一回喝了好几杯红酒,仍然睡不着。不但睡不着,身体还更难受了,从那以后我再也不在飞机上喝酒。” 内森尼尔两根手指夹着支票玩,笑着道:“失眠的话喝酒是个坏主意,尽管我也经常那么干。另一件事,我跟你相反,大部分时候,我在飞机上睡的很好。” “整架飞机都是你的,你当然睡得好。”她思索着咕哝着,“也许等我有了私人飞机,我也就没那么讨厌长途飞行了。不过我现在不敢确定。”她说着冲他笑,模样很自信,也很俏皮,尽管憔悴,“到时我会给你更新实验结果。” “非常期待,明日传奇。”内森尼尔恭维着,然后他抖了抖那张支票,一边随手塞进口袋里一边说,“谢谢,宝贝。我很喜欢你的契约精神。” “你是商人嘛……”她接了句,欲言又止。他怀疑她本来想加一句犹太人之类的玩笑,但可能觉得这个种族主义的玩笑不太好,所以停顿地又尴尬起来。只是这一次她没有让这个气氛持续太久,她居然认真道歉了:“抱歉我不该随意评判你,在不够了解你和很多事情的情况下。这已经是我第二次还是第三次在你面前这么干了,我想说我几乎不这么干。如果被我妈妈知道,她会说我的行为既不体面也不理性。以及你父亲的事,我很遗憾。” 内森尼尔耸耸肩,用手背碰了碰她的脸颊,滑的像牛奶,而她身上更滑。他有些走神,于是收回了手。他说道:“你只是从小被教育不能那么干。但如果你心里真的那么想我,我不介意你直接告诉我。被你批判,我很荣幸。”他想起克里斯汀,于是多说了几句,“不过有些信息你确实不清楚,克里斯汀和派崔克的事情我很早就知道,他们也没有瞒我。我仍然留任了克里斯汀,现在也选择了站在她这边。我的确喜欢她。她之后需要离开是我们的共识。有的时候,事情是这样的。就像……” “男女之间的情感关系。”她接道。也许她想到了自己过往的情感经历。内森尼尔不确定。 内森尼尔笑着点了下头,“瞧,你明白。噢对了,不用为我父亲的事感到遗憾,至少我一点儿也不。” 她看着他的眼睛,看了很久,一眨不眨。好像演变成了一场游戏,谁先眨眼谁就输了。 她眨了眨眼,似乎想让自己看上去轻松一些,所以语调也有些调皮,她说:“我们第二次见面的时候你就告诉我你有很多毛病了。我那时不懂,现在明白你说的是真的……你居然还有心理医生。” 内森尼尔看着她笑,不说话,他知道她没说完。 “劳伦斯,我确实想了解你。但我想让你知道的是,我不会尝试去改变你。同样的,我也不会为了你改变。” 内森尼尔凝视着她的眼睛,漂亮的眼睛里有天真,也有热烈。他温柔地揽过她的腰,亲她的脸,低声说,“聪明的姑娘。” “还有一件事,我需要说清楚。”她也没推开他,语气却更严肃了。 “请说,宝贝。”他闻着她身上的味道,有些着迷。 “之前我不知道我们是什么关系,现在我确定我想要的是只属于彼此的情感关系。如果我们想要的是不一样的,如果你仍然认为可以在跟我约会的同时跟别的女人上床,或者调情,我现在就应该下车。无需浪费彼此的时间。” 内森尼尔微微笑着看着她。他说了两句话,她一定觉得莫名其妙极了。 “我上一次认真跟一个女孩儿约会还是2010年,九年前的事情,跟你现在一样大。所以我不是三十岁的男人,我是二十九岁的男人。” 她大概不仅觉得莫名其妙,而且还很惊讶。反正她又像惊慌失措的小鹿了。 “但最近的一次……”他凑近了,含住了她的上唇,缠绵着,又松开,缓缓道,“是现在。今晚去我那里,不许拒绝。” 【喻子】 事实上,还没到内森尼尔的寓所,喻子就睡着了,吻着吻着,她实在太困,趴在他怀里睡着了。这一觉比在东京的那些夜晚的觉还要香甜。虽然她醒过两次。一次是她被他从车里抱出去的时候,她当时迷迷糊糊想的是她虽然瘦,但个子大呀,不知道腿或者头会不会撞到门。那应该没有发生。她第二次醒的时候,是在舒适的床上,他从背后抱住她。她茫然地喃喃问了句什么,他在她耳边说,“宝贝,继续睡,我也睡会儿。” 这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傍晚。喻子觉得自己是被饿醒的。劳伦斯不在床上,也不在房间里。她从床上爬起来,她仍然穿着昨晚的衣服,连帽衫都没脱,真不知道她怎么会睡的那么舒服。坐了一会儿,她完全清醒了。她准备下床的时候,有人推门进来。 是劳伦斯。他似乎刚从外面回来,穿着看上去非常熨帖的淡蓝牛仔衬衫和黑色牛仔裤,跟昨晚一身正式的西装很不一样。他愣了一下,马上朝她笑,跟她说话,“你好,宝贝。你睡了很久。现在感觉怎么样?” 是那晚她摸着他头发的感觉,透着古怪的纯真的味道。她意识到他的笑容为什么跟好莱坞式咧嘴不一样,因为当他笑的时候,他只是在笑,他不在意旁人是怎么看待他的。他可能从小到大也没有必要在意这个。 喻子嘴里和上下嘴唇都干干的,她说话时,他正走过来。 “嘿。”她说,“我感觉很好。就是又渴又饿。” 他走过来倾身亲了亲她的头顶,说我去给你拿水。喻子拉住他的手,没让他走。他便坐到了床边。窗帘完全闭合着,室内没有开灯,光线是有些暗的。静默持续了一会儿,他先说话,“你看上去好多了,昨晚刚下飞机时很憔悴。”他说完皱了下眉,补充,“都很漂亮,别误会我的意思。” “我没刷牙。”喻子奇奇怪怪地说。 他笑着看着她,却不说话。她有点任性地圈住他的脖子,贴上了他的唇。他猛地搂紧她的腰,舌头就这么钻了进去。她原本只是想亲亲他,她真没想在没刷牙的情况下来个法式。总之,吻了又吻,她这一刻终于愿意承认过去的一个多月,她很想念他。他似乎在用热吻告诉她同样的事情。也许昨晚在limo里,两人都已经确定了这个。无论如何,这个吻差点变成前戏。她喘息着推开他,有些不满地问,“怎么不帮我把外套脱了?” 他笑的很无奈,“我试过了,你根本不让我碰你,明明睡的很沉,一直推开我的手。后来我想人在特别困的时候很讨厌被打扰的,就随你去了。”他又捏了捏她的脸,“你很会保护自己,这是好事。” 喻子便笑着说:“我妈妈说……” “噢,又是我妈妈说。”他调侃地打断了她。 喻子有点懊恼。陈女士真讨厌。她抿着嘴,不吭声。 “开玩笑的,我想听。”他不捏她的脸了,开始玩她的头发,一边玩一边意味深长地说,“你确实喜欢我拽你头发。”声音像是某种致幻剂。 喻子耳朵红了。“我不喜欢。至少现在不喜欢。” “好的,反正我知道你什么时候喜欢。”劳伦斯的手指总算离开了她的头发。实际上,他夸张地举起双手,“我不碰你了,我保证。我想听你说你妈妈。” 喻子看着他,告诉自己不要想太多。她舔了舔干干的嘴唇。 他从床边站了起来,“宝贝,你说,我给你拿点水。” 他的背影颀长又挺拔,也有点孤独。她看着他的背影,心不在焉地说,“其实没什么啦,我妈妈说任何时候都要保护好自己,但她又不送我去学跆拳道什么的。钢琴和芭蕾都很无聊。” 他已经拿了水过来。他把水递给她,看着她喝了些,才说话。“我会拉大提琴。” 喻子觉得自己此刻的表情一定很像辛普森。但这个男人喜欢《南方公园》,没有说喜欢《辛普森一家》。所以她不打算这么自嘲。 “我又告诉了你一件关于我的事。轮到你了,小公主。”但他说完又很贴心地笑着道,“我们有的是时间。现在,你是想先淋浴还是先吃点东西?或者,先抽根烟?” “淋浴!”喻子忽然就从床上蹦了起来,“我想吃点心,但我不想去外面吃,你能帮我弄来吗?” “当然,我的小公主。” 【内森尼尔】 她在他旁边狼吞虎咽。他突然羡慕她的好食欲。 他看着她吃,她有些害羞。 她于是义正言辞地说:“真正的绅士不会在女士吃饭的时候盯着她看。” 他好笑道:“你就像个在幼儿园饿了一天的小宝宝。”她一瞬间的表情有些狼狈,他便转移了话题,“宝贝,你在东京的工作都顺利吗?那个很重要的封面拍摄怎么样?” 她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她突然说:“YUZIYU。” 内森尼尔怔了怔,叹了口气,“我刚答应了跟你认真约会,看上去我还得去学中文。” 她把嘴里的食物咽了,喝了口果汁,欢快地笑着说:“我的中文名。我以前叫这个。” “所以不是一直都是YUZI?”他其实也想问这个,他甚至跟布拉德提过。 她点着头,从座位上起来,找到她的包,找到她的手机。弯着腰打字给他看。 “喏,这么写的,我知道你看不懂……” “Palindrome(回文)。”打断了她,他至少知道第一个字和最后一个字的形状是一样的。他抬起左手,指尖拂过她的眉骨,低声絮语,“像是英文的noon,mom,radar,Anna,Otto……喻子喻,是这样吗?” “没错。”她一脸惊喜。 “但你不是对称的。无论是我第一次见你还是第二次,你都不是对称的。喻子比喻子喻更像你。”内森尼尔淡淡笑着。 “你喜欢对称吗?”她看着他的眼睛问。 他看着她的眼睛回答:“我喜欢喻子。” “Did you just say you liked me?”(你刚才是不是说你喜欢我了?) “I DID, DID I?”(我说了,不是吗?) 作者有话要说:I DID, DID I?是回文句。 我比较有自娱自乐精神啦,所以女王里玩了很多文字游戏,英文的可能更多。这个故事尽量不用英文,但有些梗和逻辑是英文的,所以如果有不喜欢中英文混杂的读者请见谅。 不好意思,14日不更新了,15日不一定,16日肯定回来了。 感谢大家的支持,提前祝大家情人节快乐,新年快乐。 新年当然要发个红包啦。 希望大家新年都好运。么么哒大家。 ☆、Chapter 28 【喻子】 这个肯辛顿的早晨从早间性-爱和一杯热茶开始。 喻子换好运动服跳着下了楼。下到最后几层时她意识到什么, 改成了正常下楼。实际上她不确定劳伦斯是否在。这两天都是这样,他从来不说他有工作,大部分时间,他们也确实都在做亲密的事, 不过有时候喻子一觉醒来发现他并不在房子里。比如昨天早上, 他给她留了张字条说出去两个小时,回来才告诉她跟一个朋友打高尔夫球去了。今天早间性-爱结束后, 喻子又睡着了, 醒来劳伦斯跟昨天一样不在床上,但没留字条在床边。所以她猜他今天在的可能性要大一些。 喻子一走进客厅就瞥到他在餐厅桌边靠窗的座位坐着。他穿着浅蓝的牛仔裤, 上身是件白色T恤, 像AJ的模特。可能又不像。High Fashion的男模虽然风格迥异,但普遍具有同一种气息, 那种气息可以是褒义的,也可以是贬义的。劳伦斯身上没有那种气息。 劳伦斯望着窗外,没有笑, 可能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望着。这是一个有些古怪的画面,因为他面前是满满一桌的早餐食物。他没有在吃,看上去也不像想要吃的样子。不过他手边的瓷杯冒着热气,应该是茶。 喻子不觉得他这时心情不好,也不觉得他是个忧郁的男人。他只是就是这样。她还在想是现在打招呼还是走过去打招呼,他扭过头来了。他看到了她,一点儿也不惊讶, 好像早知道她在那里。他冲她露出微笑:“早安,宝贝。”然后站了起来。 喻子也朝他笑。她走了过去,凑到他唇边说,“早安,亲爱的。”他圈住了她的腰。他们亲吻完,他故意从头到尾把她看了一遍,喻子知道他肯定第一眼就注意到了。 他笑着说:“看来你这个小觉很有用,睡之前还说好累,现在已经准备出去跑步了。所以下回你说累,我可能不会那么容易相信你。”一切都很暧昧。他仍然用弹钢琴,不,拨弄大提琴琴弦的指法在她腰间、背脊玩着游戏。如果她不及时推开他,这身运动服就会被脱掉。 “我很久没晨跑了,今天外面天气不错。”喻子退出男人的怀抱,“四十分钟就回来。”她又停顿了一下,看着他的脸,说道,“如果你想,可以等我回来一起吃早餐。” “当然。等你回来我们一起。晨跑愉快,宝贝。”他一边说着一边拉过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缓缓亲了亲她的手背。像王子亲公主。太棒了,喻子想,他这样下去,她会主动把这身运动服脱了。他笑着松开了她的手,说:“去吧。一会儿见。” “一会儿见。”喻子离开了房子。她关上门时突然想起这是他们确定情感关系之后她第一次主动离开他。她皱了下眉,但没再继续想。地上还是湿的,阳光已经出来了。 * 喻子看到一只狐狸。这个城市狐狸很多,不过在白天出没的可不多。它淡然地看了喻子一眼,溜溜跑了。喻子插着耳机边跑边傻笑,当然不是因为那只大胆的狐狸,她只是想到那天劳伦斯跟她说他喜欢她。她不知道是不是她把他想的太复杂,他有时候似乎又很简单。一件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的模样。但有时候她真的不明白他。 昨天上午他打完高尔夫球回来他们一起吃午餐,期间他看了几眼手机。她便问了一句,他笑着说有两只股票跌了。那原本应该是让人沮丧的事情,可他看上去心情根本没有受到影响。喻子还是转移了话题,他们聊起了高尔夫球。他又笑着说刚才跟人打的不好,被嘲弄了很久。跟股票的事一样,他明明输了,模样却像赢了似的。 “我可能是运动员的身材,也喜欢各种运动,但实在没什么运动员的天赋。不过如果有个性-爱奥林匹克,我绝对应该参加。”他那么自嘲和自夸。 喻子觉得他只是不太在乎那些罢了,而他在乎在床上发生的事——又怎么会有男人不在乎这个。至于股票,他有无数专业人士去帮他处理,他所要做的是抉择。最简单,最难。 喻子一边跑过国家自然历史博物馆一边感到汗开始越出越多。她侧侧头,那里已经排起了长队。他们小时候来这里做过科学作业,恐龙区永远是最受欢迎的。另外一边街道上,车辆和人都多了起来,喻子看了看表,决定回去了。 喻子回到劳伦斯的住宅,他依然在餐厅的窗边坐着,不过这一回不是愣愣出神,而是一边看着《泰晤士报》一边喝着咖啡。 喻子在门厅处擦着汗,嘲笑他,“你像个老男人。” 他从报间抬头瞄了她一眼,满满笑意,“你第一次见到我就说我对你来说太老了。” 那是个玩笑。劳伦斯才三十岁,噢不,二十九岁,两年前不过二十七。别说这个年纪,他就是到了五十岁、六十岁,也会有二十岁的女孩儿前仆后继去到他身边,甚至爱上他。 喻子耸着肩:“你记忆力不错。” 他却没有同意她说的,“错误的猜测。去淋浴,宝贝,你应该饿了。” 喻子往浴室走,回头问他:“你不饿吗?” 他不置可否。喻子进了浴室。她想虽然劳伦斯也喜欢美食,但她从来没见过他大快朵颐。跟用餐礼仪无关,而是他的兴趣似乎永远只有那么一点。 等到喻子穿着浴袍来到餐桌,他已经帮她倒好了热茶。他们简单的亲吻,开始用餐。喻子今天同样不能吃太多,她短暂的休假差不多也要结束了,香水广告就在明天。 “劳伦斯,我刚才跑步路过了国家自然历史博物馆,很多人在排队进馆。恐龙区总是很火爆。对了,你们小时候有没有在纽约历史自然博物馆做过科学作业?”喻子一边吃着水果沙拉一边问。 劳伦斯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忆起点什么似的,说:“我在八岁的时候对恐龙如数家珍。” “这是你为什么喜欢鳄鱼吗?鳄鱼和恐龙蛮亲近的。” 他轻轻笑着摇头,“后来就没什么兴趣了,我现在只认识最著名的那几个,就是《侏罗纪公园》里面的那些。不过斯皮尔伯格是个不错的家伙,他把他脑中的奇妙世界带给了全世界的小孩儿。” 这是喻子觉得他很简单,很寻常的时候。也许他小时候也跟她一样,在一堆标本与骨头里乱转,在自然与历史的洪流和奇思中期寄长大。总以为成长漫长,转眼却都不再是青少年。她没说,她怕他笑话她。 过了一会儿,喻子又问:“劳伦斯,你有没有Snapchat?” 喻子确定劳伦斯脸上的表情叫做嫌恶。他的嘴角都透着嘲讽,“我老了,推特和Instagram对我来说足够了。” 喻子叽叽歪歪了几句,他只是笑着看着他。喻子喝完杯中最后一点橙汁,站了起来,郑重宣布:“我今天真的得回自己的公寓了……” 劳伦斯走到她身边,用手指拨了拨她的发,“我送你。” “是唐纳德送我吧?”喻子趴到他肩膀上笑着讽刺了句。 “不,我开车。” 喻子惊讶地从他肩头抬头。 “别那么震惊。”他亲了一下她的鼻子,“不过,宝贝,我很久没开过车了,还有我对靠左行驶并不熟悉。” Lee也说过类似的话,但喻子知道Lee是在开玩笑,而这个男人是说真的。她摇摇头,看着他湖绿色的眼睛,回应的诡异的认真,“我愿意冒险。” * 劳伦斯的车库里只有一辆车。喻子也只认得是阿斯顿马丁的经典款。 “1965年的DB5,如果派崔克知道我的珍藏,一定羡慕至极。他是阿斯顿马丁的狂热粉丝。”劳伦斯在驾驶座上说。 喻子知道著名球星派崔克-安柏与她的小哥哥是挚友,但她跟派崔克本人并不熟悉,他们也没见过几次。不过,她每次见到那个漂亮的金发男人时,他总是彬彬有礼的模样。他有时很像东伦敦人,有时身上又会透出跟劳伦斯相似的气质。喻子说不上来。她晃晃头,说道:“我哥哥说男人开这种车,除了自己喜欢,多数时候,只是为了“pick up”女孩儿们,各种各样的女孩儿。” “你哥哥说的没错。”劳伦斯偏过脸笑了一下,发动了车子。 喻子又道:“不能让子翔知道我们在约会。” 开车的男人盯着前方的路,认真问:“为什么?” “他对我有点保护过度。”喻子叹了口气,“总之暂时不要让他知道,你可以答应这个吗?” 劳伦斯耸了一下左边的肩膀,说:“如果你认为这样更好,那么好的。” 他们聊了一路,喻子发现他们总是有很多可以聊的。他没有太多情绪,也从来不反驳她的观点。她看着他的侧脸,再次深刻地意识到,他就是这样的。他清楚地知道什么时候可以拽女孩子的头发,什么时候可以掐女孩子的屁股,什么时候蜻蜓点水的亲吻最适宜。如果你离座,他一定会站起来;如果你谈论女性权利,他一定会点头附议。脸上的笑容要么闲适要么玩世不恭。他去过太多地方,经历了太多事情,也有过太多女人,他在不断地埋葬过去,却从来不拒绝重新开始。她是他的“重新开始”吗? “California Gurls.”喻子突然说。 “什么,宝贝?”他侧了侧脸,问。 “2010年的热单。全校的女生都会唱。你二十岁时,我十一岁。”喻子说着笑了起来,“我那时就很好奇,现在同样如此,加州女孩儿真的都很火辣吗?” “宝贝,你可以直接一点,我说了我不介意。你想问的其实是另外一个问题。”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祝福,祝大家新春快乐! ☆、Chapter 29 【内森尼尔】 内森尼尔记得自己跟克里斯汀说过艾梅伯-里维拉可能是最后一个他没有睡过的加州美人。但那毕竟是夸张的说法, 而且强调的是艾梅伯的个性。至于YUZI的问题,加州女孩儿未必都很火辣,但多数确实很热情。 他们已经到了金丝雀码头,如果接下来遇到的红灯够少, 很快就会到达她的公寓楼。 “也许以后吧。”她望着窗外说, “似乎不是对的时间。” 内森尼尔腾出一只手刮了刮她的脸颊,含着笑意道, “我会在伦敦待到赛季结束。所以拍完香水广告打给我。” “好的。”她转过脸挤出了一点笑容。也许她现在确实不想问那个问题, 也许她认为不该在车里谈论那个,加上时间紧凑。也许, 她只是想知道一些事情, 又害怕知道一些事情。她犹豫了一下,问了另外的问题, 很直接。“劳伦斯,你为什么喜欢我?是的,我知道, 我年轻漂亮,性感聪明。但你身边不缺这样的女孩儿,不是吗?还是因为那天早晨我主动离开并暗示你可以不用再联系?所以我对你来说不会是个麻烦?” 内森尼尔实实在在笑了出来。女人问男人为什么喜欢自己,要么是因为缺乏自信,YUZI很显然不是;要么是因为想听到赞美,YUZI肯定不介意听到赞美。内森尼尔没有立刻回答她的这些问题,而是在拐了个弯之后问她:“你知道艾梅伯-里维拉?” “当然……”她说着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极为惊讶。 “别误会,我没有睡过她。”内森尼尔说, “只是前阵子她去新女王公园看派崔克的比赛,我们碰到了。她希望我亲自跟她的闺蜜道歉。我没答应。今天早晨你说我记忆力不错,我说错误的猜测……事实是我真的不记得我跟艾梅伯的哪个闺蜜睡过。不过,既然是艾梅伯的闺蜜,多半也是那个行业的。你知道Show Business里的姑娘,她们比我忙多了……忙着积累财富、实现梦想、功成名就什么的,毕竟青春有限。有一回,应该是在维加斯,我跟一个女演员做到一半,她被电话叫走了。瞧,这件事我倒是记得。”他慢慢说着,故意不去看YUZI脸上此时的表情,再有一个街区就到了。“通常情况下,女孩儿们认为我是混蛋并不是因为我睡了她们,而是因为在那之后我不再打给她们。所以,你明白吗?一方面我满足了她们的虚荣心,她们会很得意地告诉她们的朋友,‘我跟内特共度良宵’,但另一方面,我又没有完全满足她们的虚荣心,因为我很快就把她们忘了。” 她安静地听着,始终没有打断她。 内森尼尔把车泊在了路边。他松开安全带,缓缓转过头,看到她低着头,正在用左手玩自己右手的手指。他拉过她的手,她没抗拒,他把她的手捏在手心里,继续说道:“宝贝,你的问题很有趣,是个好问题。我想不是因为某一件事或是你身上的某一个特质,就像你喜欢我也不是因为某个单一的原因一样。还有,你对我来说,永远不会是麻烦。” 她抬起了头。她的头发长长了不少,跟三个月前比。她脸上有淡淡的笑,眼睛里可能有一点点忧伤。她轻轻地说了句有些莫名的话,“那些聪明又漂亮的女孩儿们的奋斗被你说的一文不值。” 内森尼尔笑了一声,道:“我从未说奋斗的人生不好。实际上,我很尊重这样的人。克里斯汀不是Show Business里的,但性质是一样的,她甚至比那些女孩儿们更忙。”内森尼尔捏着她柔软的手,继续笑着调侃,“你以后可能也会比我忙。不是想自己买私人飞机么?” 她说是,然后主动亲了亲他的嘴唇。没亲两下,她想到了什么,说:“布拉德,你的心理医生……” “噢……你还记得他,怎么了?” “晨跑时看到一只小狐狸,他那晚带着狐狸面具,所以想到了。”她笑了笑,继续道,“没什么,其实与他无关,我只是好奇你什么都跟布拉德说吗?” “如果我在城里,如果他也没出城,每周五下午有那么一个小时,我们无所不谈。” “你们……” “谈论过你吗?” 她有些害羞的点头。 “以后告诉你。宝贝。”内森尼尔的声音越来越轻,他贴在她的唇边,低低说道,“现在,你走之前,给我一个火辣的告别吻让我回味一晚。” 【喻子】 喻子从内森尼尔的车里出来。她拖着行李箱走了几步,又回了下头。他还没走。他在车里看着她,对她笑,她也朝他笑,然后继续往前走。直到走到公寓楼下了,她才再次回了回头,她看到他的车调了个头。他还说他不习惯靠左行驶,其实他开的很好。他在车里似乎往这边看了一眼。喻子不确定。不过,那辆阿斯顿马丁很快消失在了路口。而那辆阿斯顿马丁后跟着一辆熟悉的车,喻子知道钱斯肯定在那辆车里。 “你新男朋友不够体贴吧,都没下车。”李青轻飘飘的声音在喻子身后响起。 喻子愣了一下,才笑着回头,“我没让。”她确实没让,而且也没有必要。喻子看到李青穿了件古怪的紧身的漫威T恤。实在是很不像Lee的一贯风格,看上去就不舒服,而且她记得Lee不喜欢主题T恤。 李青注意到她惊奇的目光,耸着肩,无奈地解释道,“崔泰珍昨晚泼了我一身的酒,给我拿了这衣服。大概是她某任前男友的,我估计是个韩国男人,韩国男人现在很喜欢把自己练的跟巨石强森似的。” 喻子再次想到了钱斯,她笑的很欢畅。他们进了楼,李青说要拿信,正在开邮箱,喻子便站在一旁等他。“你也不够体贴,怎么让泰珍喝那么多?”喻子说。 李青回了下头,“她自己要喝。”他停顿了一下,“我们昨晚分手来着。” 喻子噢了一声,完全没想到是这么个答案,她觉得有些尴尬。 李青拿了信,走过来,笑着说,“没事儿,她今早已经把我当哥们了。挺可爱的一个女孩子。” 喻子一听,松了口气,也笑着道,“那当然。我的朋友都很可爱。” 喻子先进了电梯,李青跟着进了电梯。 “你呢?新恋情神神秘秘的。”电梯门关上,李青瞟了她一眼,继续说,“啊对了,我看了你拍的lookbook,泰珍之前拿给我看的。很好看。你们都很好看。她说你现在的发展方向是直奔超模去的,很羡慕的样子。” 喻子突然说:“其实你见过他。” 李青沉默了一会儿,转过头,笑着问:“谁?你男朋友?” 喻子看着李青补充着,“在巴塞罗那。” 李青脸上的笑容渐渐散去,他认真想着,眉头紧皱。电梯门这时开了,他似乎也想到了。“难怪那天在休息区我跟江肖提到你名字时,他回了下头。还有你去东京之前江肖说到他,你一直不吭声。其实我刚刚看到那辆车来着,好像是1965年的DB5,全世界只剩二十辆,还是三十辆。我早该想到的。” 喻子走出了电梯,李青用手臂挡着电梯门。 喻子看着李青黑色的眼睛,诚恳地说:“Lee,我不想瞒着你。但别告诉别人,好吗?”她说完就想到了劳伦斯的话。告诉一个人一件事,又嘱咐那个人别告诉别人,是小孩子干的事。也许她确实还是小孩子。 李青微微一笑,说没问题。他刚准备收回挡着电梯门的手,又有点担忧地问:“你知道劳伦斯是什么样的人吧?” 喻子笑笑,“我是个大女孩儿,我会照顾好我自己。” “那我就放心了。”李青收回了挡住电梯门的手,在电梯门关上之前,调侃了句,“我猜你小哥哥现在还不知道,他知道时,我真希望我在现场。” 喻子没来得及说别的,电梯门关上了,她只看到了李青笑起来时的月牙儿。喻子愣了愣,Lee曾经对她而言就够复杂和神秘的了,但Lee跟劳伦斯相比,就变成了简单纯粹的男孩儿。但也许,十年后,Lee也会变成劳伦斯那样的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我今天状态不好,hangover...明天继续,么么哒 ☆、Chapter 30 【喻子】 喻子要拍的那支香水广告, 她并不是女主角。早在试镜时,她就跟伊森开玩笑说,她的角色存在一定是为了符合当下的“多元文化价值观”和“无差别种族审美”,即所谓政治正确, 要不然为什么最初就定了她的这个角色一定得是亚裔或者非裔?事实上, 现在任何一部英语电影或是英语电视剧,都不会是全白人的主角组合了。伊森说, 不管怎么样, 这更公平,她的好机遇会更多。喻子想, 外部环境的确更好了, 但很多机遇,还是需要个体足够优秀。 而喻子和伊森都没想到的是, 那支广告在拍摄时出了一些意外。 那事实上是一支古龙水的广告。男主角用的是品牌的当家男模,丹麦人,托米-拉森, 二十六岁,也是目前最顶级的男模之一。女主角用的是现在在MDC上排名前50的模特,苏格兰人,薇薇安-莱特,二十五岁。 理论上,这款古龙的基调和主题与两人的气质应该是高度相符的。但拍摄过程中,这两人一直擦不出火花。讽刺的是,这两人其实在另外一个商业拍摄时合作过, 那时明明有的化学反应,现在全无,拍摄现场一度冷的像北极。 喻子盯着两人拍摄的方向,正思考着问题出在哪儿。伊森来到她身侧,在她耳边说:“我打赌那两人睡了,而且结束的不好看。” 喻子偏过头,伊森一副又笃定又八卦的模样,她捂着嘴,笑着小声说:“你哪来的消息?我以为托米是同性恋。” 伊森哼了一声,“我还觉得薇薇安是同性恋呢。你自己在这一行,还不清楚么,不管男模、女模,性向从来都是模糊的,你以为、我以为都没用。你要注意观察他们看彼此的目光。这两位明明都是高度职业的模特,但就是没有火花。除了我说的那个原因,我想不到别的。”伊森说完又瞟了一眼拍摄的方向,“他们在伦敦的代理经纪公司是一家……” 伊森还未说完,喻子刚想打断,导演喊她过去了。她冲伊森挑挑眉,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伊森用嘴型说完了想说的话:“做掉她!” 喻子皱了下眉,不过她的疑惑没有持续下去,导演让她试薇薇安的角色。所以伊森过来其实是想跟她说这个的,说了半天全说八卦了。真是职业经纪人! 可结果是,喻子跟托米也没有化学反应。 这一整天的拍摄以极夜般的冷气氛结束。喻子跟伊森一起从摄影棚出来,上车前,感受到,伦敦的春天可能来了,在五月中旬。 “也许是托米的问题,最好明天把他换了,你和薇薇安拍。我瞧你跟薇薇安聊的挺好的。你试她角色的时候,她都懒得看,一直在那玩手机。” 喻子难以置信地看向伊森:“这是古龙水的广告!” 伊森笑着道:“亲爱的,我开玩笑呢。说真的,明天做掉薇薇安。我看品牌商的意思是让你明天继续试。回家好好想想怎么拍。托米就是那种最典型的北欧男模,头发金的像小孩子,眼睛蓝汪汪的,瘦长,有些病态,抱起来肯定不舒服。你不能把他当N.L.先生那种经典情人,把他当害羞的小情人试试。当然这只是我的意见。” 喻子想起托米确实有些害羞的海蓝眼睛和被他抱在怀里的生硬感,伊森说的很有可能是对的。 下车前伊森又叮嘱:“睡前千万别喝多水!” 喻子不满地摊手,“别把我当小孩子。” “那就别像个小孩子一样。”伊森晃着脑袋,与她道晚安。 * 劳伦斯的FaceTime邀请过来的时候,喻子吓了一跳。缘由是她刚刚跟小哥哥子翔通完电话。她瞄了一眼缩在笔记本后复习的笳瑶,准备接受邀请。不想笳瑶正在笔记本后偷偷看她,目光“不怀好意”。 喻子说:“我不打扰你复习啦,我去我的房间。” 笳瑶昂起头乜斜喻子,“去吧,一会儿出来汇报情况。” “你好像陈女士……” “你快接吧,要断了都。”笳瑶摆摆头,啪啪开始打字。 喻子一边接通一边进了房间。那头劳伦斯的声音传来:“你好,宝贝。” 视频里劳伦斯没有穿上衣,喻子从前些天的朝夕相处推测,他也许连内裤都没有穿。这个男人对自己裸/体的坦然程度不比男模们低。喻子想幸亏自己回房间了。而尽管她不想,她的脸还是红透了。 “我认为你应该把上衣脱了,这样公平一点。”他换了只手,一边走一边吃着什么,喻子看清楚了,是黑巧克力。他这个爱好和Lee一样,可能健身的男人都有这个爱好?他的笑容非常灿烂,可以去给那款黑巧克力做广告了。总之喻子手机里的画面很可口,无论是他的肌肉线条还是他手中的甜食。 “我认为你不应该诱惑你的女朋友……”喻子假意嘟囔。 他马上打断了她,“错误的回答,我绝对应该这么做。所以你是希望我过去接你来这儿,还是希望我到你那里过夜,你还没邀请我去过你的公寓,非常没有诚意,我可是你的男友。”他说着又咬了一口巧克力,“该死,我有一百年没当过什么人的男朋友了。” 喻子抿着嘴尽量不让自己笑出来,她刚刚真正想“埋怨”的其实是他不该在她面前吃黑巧克力,但裸/体和吃黑巧克力这两样他可能都不应该,又或者只是她在装模作样。 “你得习惯这个。”喻子一边说一边摸了摸自己烫烫的脸,“我是说习惯我的男朋友这个身份。” “我在努力。”他一口吃掉了剩余的黑巧克力,碧绿的眼睛眨了眨,“你脸红的样子很可爱……说真的,宝贝,你不觉得尴尬吗,我们两个当中只有我一个没穿衣服。你真的应该把上衣脱了。” “脱了我才会觉得尴尬!”喻子蹦到了床上。 他可能预料到了这个答案,笑的格外无赖,“你等在那儿,宝贝,什么地方也不许去,我现在就过去,等我到了那里,我帮你脱。” “不,你别过来,我明天还有工作。而且我今晚有些事情要想。”喻子翻了个身,面朝着天花板,脑中闪过伊森的话。公平地说,托米和手机里的这个男人都很可口,但气质与味道截然不同。托米自然不是她的菜,实际上大部分男模都不是她的菜。这可能是模特圈的一个规律,男模嫌女模太瘦,女模也嫌男模太瘦,所以虽然男模和女模一起拍照好看极了,但私下不太会约会。伊森说托米和薇薇安睡过,喻子始终不太相信。 “我不会耽误你太久……”男人在那边鼓动着。 喻子才不信,“你每次都很久!” “噢……”劳伦斯音节拖得很长,“我喜欢这个赞美。” “我是认真的,劳伦斯先生。”喻子试着板起脸。 他在那头仍然微笑着,而且也躺到了床上。“好的,宝贝。”他说,“等待时间越长我会越想要你。” 他的声音和口音都很性感,很多时候,他根本不用刻意压低更不用改变语气就足够诱惑了。事实上,他说那句话的模样好像在说“刚刚那块黑巧克力味道真不错”。喻子心跳加速的同时难以抑制地去想他跟多少女孩儿这么调过情。她知道自己这样很荒谬,她不想表现的脆弱又敏感,所以她说:“那你就等久一些。”其实他们才分开三十个小时。其实喻子也很想念他。 这大概是热恋了。 “……我等不了太久。”他暧昧地哼了一句。 然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两人都不说话,只是看着彼此。 而热恋的极致就像性高-潮。那么极致的痛苦,那么极致的渴望,以及那么极致的快乐。最后的最后你会想流泪。可哪怕是女性的多重高-潮,持续时间也是有限的。转瞬即逝,就是热恋。 “劳伦斯……”喻子率先打破了沉默。 “是的,宝贝。”他总是这么回应她。 “我明天要当一回‘碧池’了。” “是吗?我想听细节。”手机屏幕上的男人看上去真的兴致盎然起来。 喻子于是把香水广告拍摄的情况告诉了他。她原本有些犹豫,因为他几乎不跟她谈论工作,她觉得自己最好也不跟他谈工作。可是似乎,他作为她的男朋友,应该有权利知道她明天要去“勾引”另外一个男人。 他听完以后没有马上说话。他认真想了想,才说:“你还记得那晚你在我腿上,跟我说‘带我回家’吗?” 当然记得。永远也不会忘。喻子浅浅笑着点头。 “你年纪比托米小,不要尝试去扮演一个熟女的角色,那不适合你,尝试当一个……” “危险的、神秘的带着强烈欲望的却纯真的女孩儿?” “没错。”他接道,“瞧,你知道男人想要什么。没有男人会拒绝这个,至少我没有,至少我坚信托米也不会。” 喻子张了张嘴,有个问题,她早就想问,已经几度咽了回去。最终,她还是想问,于是她问了:“你就不嫉妒么?一点儿都不?” 没想到劳伦斯在那头大笑,直到她在这头看上去真的生气了,他才敛去笑意,轻轻点了点头,颇为艰难地承认:“有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的评论和支持 后面大家会知道李青的另一层意义,他现在只是喻子的朋友、喻子的过去、不讨厌的前男友。(有些人,哪怕你们分开了,会在你身上和你生活中留下痕迹的)(不过别担心哈,李青扮演的不是尼克的角色,我不会写重复的角色和剧情的) ☆、Chapter 31 【喻子】 喻子第二天早晨在摄影棚外面抽烟的时候, 想起劳伦斯那句“有一点”还会傻笑。他别扭的承认后又补充道:“但那是你的工作,我又不能禁止你那么干,我能吗?”他反问她时的表情让她觉得如果她点头他真的会下达那么一道禁令。他很少命令她,她也从未问过他他是否是一个和善的老板。他总说自己是商人, 他不介意别人认为他冷酷, 但她其实很难想象他刻薄的模样。 “早安,安妮塔。” 听到这声, 喻子转过头, 是薇薇安在叫她。她于是也跟薇薇安道早安。 薇薇安比喻子高一寸,五官精致, 气质清冷。薇薇安在这一行很有名声, 光是维秘的秀就走了三年。之前的约会对象包括一个美国的当红男歌手和一个现役的英超球星。她平时说话都是正统口音,但跟喻子聊天时会回归苏格兰口音, 整个人的气质也跟镜头前不同。她私下里是个很热情的姑娘。喻子也不意外,多数苏格兰人比英格人要热情一些的。 “他们会换掉我。”薇薇安一边点了根烟一边笑着斜着眼看着喻子说道,语气随和。 喻子弹了弹烟灰, 也是笑着,她问她,“你不生气吗?” 薇薇安吸了口烟,吞云吐雾中撇撇嘴,“我不能说我完全不生气,但这类狗屎的事总会发生。不过,他们也未必会用你,只是他们肯定是要换掉我的。我在想……”她说到一半又把烟蒂放在了唇间, 过后再继续,“你的角色也不错。所以你最好拿到我的角色,因为我想要你的角色。” 喻子掐了烟,她本来还有些惺惺地为自己今天要干的事内疚,但薇薇安一番话打消了那些。她清了清嗓子,半开玩笑着问,“有没有什么建议,比如托米喜欢什么?” 薇薇安打开肩膀,笑的洒脱又有点儿深意,“你是个聪明的女孩儿,是吗?别太过分了……”她尽管这么说,最后却道,“跟这种小男孩儿在一起很累,噢天他还比我大一岁,我也不知道他喜欢什么,这就是问题。” 喻子选择相信薇薇安。她也选择相信劳伦斯和伊森。他们从不同的角度给了她有用的意见和信息。 * 喻子猜托米昨晚没睡好,不过他并没有水肿,看上去仍然迷人性感。开始拍摄前,喻子在跟他聊天。 她尝试让自己进入他的世界。她看着他的眼睛,想象自己深陷深蓝的海底。她不会溺水,她不用害怕死去,她一定是鲜活的。 “丹麦的春天是什么样的?”喻子问。 “我出生在哥本哈根。”托米说,“春天,风永远是凛冽的。” 喻子微笑,“奇怪的是我觉得伦敦同样如此,所以我总是穿帽衫。” “我也是,总是穿帽衫。”托米的欧洲口音很轻,基本就是英式口音。他的声音是青涩的嘶哑,仔细听的话,跟Lee有时候有一点像。那很诡异,因为母语不同,人们用到的发音部位是不一样的。他腼腆的笑,他明明二十六岁,但这一刻喻子觉得托米的心理年龄可能比自己小。他继续说话,“我有一对敏感的耳朵,冷风总是让它们疼痛。”他也盯着她的眼睛看,轻声加了句,“安妮塔,你有双漂亮的眼睛。” “看来我们有不少共同点,你也有双漂亮的眼睛。”她也有对敏感的耳朵,但托米不用知道。 开始拍摄了。一切忽然顺畅起来。 托米的味道确实就像这款古龙,透着清冷的情/欲,节制的诱惑。那应该是一幅油画,是北欧针叶林与篝火边全身赤/裸的金发男子,眼睛像波罗的海。他不会变,永远年轻。他疼痛时眉头会微微蹙起,他也许比豌豆公主还敏感。 托米。托米。喻子在他耳边呢喃着他的名字。她不用扮演熟女,也不是劳伦斯怀抱里的小女孩儿,她是个二十岁的漂亮姑娘,就是这么简单。她离他那么近,却那么遥远地问他:你想带我回家吗?我们可以依偎在壁炉边看《龙纹身的女孩》。 那个故事发生在瑞典。那是个有点惊悚的故事。那里面有个酷女孩儿。那么酷那么酷的女孩儿啊。我最讨厌的故事就是酷女孩儿坠入爱河却心碎了。 托米,我有点冷,抱紧我一点儿好吗? 托米的怀抱似乎永远都是生硬的,他有肌肉,但他仍然太瘦了。可是在生硬的背后,有一丝暖意。还有一点用力过猛的欲望。 一切不仅顺畅起来,一切都棒极了。 * 伊森问喻子托米最后跟她说什么了。喻子呆呆地回想着。 “你刚才说‘带我回家’,不是跟我说的,是吗?” “当然是跟你说的,只是不是认真的。” “撒谎。” “你为什么这么认为?” “人们撒谎,我总是可以闻出来。” “好吧,你闻到的是对的。” 托米很自得,却用忧伤的声音说,“你的男朋友很幸运。” “我会告诉他这个。” “下次见面时也请记得告诉我他是怎么回应的。” “没问题。” “薇薇安跟你说什么了吗?” “没有。” “又撒谎。算了,我猜这回你什么都不打算告诉我。对了,我看过《龙纹身的女孩》。不过刚才在我脑海里,我们又一起看了一遍。期待跟你再次合作,安妮塔。” “我也是,托米。” 就是这些。 伊森听罢沉默了许久才道:“他真脆弱。” 喻子重重呼了口气,“有些男孩儿永远是男孩儿,是吗?跟年龄无关。” “我想是的。” 喻子抿抿嘴,难怪薇薇安说跟托米在一起很累。薇薇安无疑是对的。 “亲爱的,我们应该高兴一点,你可是抢了薇薇安的活儿。” 如果说喻子一点得意的心情都没有,那肯定是在撒谎。“以后我还会挤掉很多人的位置,当然,也可能会被人挤掉。” “竞争就是这样的,欢迎来到这个世界。残酷但棒透了。” 喻子想,她还没感受到残酷,也许是因为薇薇安的态度和与托米合作的顺利。但未来必然是残酷的吧。她得做好这种心理准备。 【内森尼尔】 内森尼尔去利物浦的前一晚与喻子FaceTime,他问她要不要跟他一起去古迪逊公园看比赛。那是QPR本赛季最重要的一战,将会直接决定英超冠军归属。YUZI不出预料的拒绝了。 “你广告不是拍完了吗?” “还有别的工作啊。”她在视频里说。“而且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跟你一起坐在包厢里。除了子翔会知道,我还会成为‘劳伦斯的新女孩儿’,《太阳报》的头版。” “我很好奇子翔会谋杀我还是如何?《太阳报》的头版恐怕暂时轮不到你,克里斯汀是他们的宠儿。” 她在那头大笑,“总之我会关注那场比赛的,但不会去看。我当然也希望子翔赢下比赛。我已经跟我小哥哥说了好运,现在也要跟你说,祝你好运。” “谢谢,宝贝……所以我到底什么时候能见到你?” “我不确定。” “我说等待游戏有趣,可没说等待没有期限。”内森尼尔控制着自己的嗓音。 她狡诈地笑,“等等吧,babyboy。” “Babygirl,你不该这么称呼我,我更喜欢你称呼我劳伦斯先生。还有,这是不是你拍广告时给那个什么托米起的昵称?” “噢……这次听上去不是只有一点嫉妒。” 他们分开还不到一周,内森尼尔发现这个小女孩儿发生了一些改变。他很难解释那种感觉,也不能完全确定是好的方向还是坏的。又或者,好的、坏的其实都是好的。 “你真的那么叫托米了?” “没有。”她的小舌头舔了舔上下唇,“babyboy是个很亲近的词,哪怕是演戏,我也觉得太暧昧了。而且我不认为托米会喜欢我那么叫他。”她可能来了兴致,滔滔不绝起来,“男孩儿不喜欢被叫男孩儿,就像女孩儿们总想快点变成女人一样。我们从小就爱穿妈妈的高跟鞋,不到七年级就开始化妆,期待身体的变化,期待第一次约会、第一次接吻、失去童真……” 内森尼尔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好奇这个,直到他问出口。 “宝贝,你第一次是什么时候?” 她犹豫了一会儿才回答。“十九岁,我生日那天。”她垂了下眼帘,再次看向镜头,笑的有点茫然,“像是一个生日礼物,或是迟到了整整一年的成人礼。你呢?” “十五岁。”内森尼尔也笑了笑。“不是愉快的记忆。但你的似乎不错。” “我不太想谈论这个。我也不认为你想听。”她直接这么说。 内森尼尔知道自己没有在笑了,他问,“那个学金融数学的?” 她点了点头,尽管迟疑了片刻。 内森尼尔露出微笑,“第一次跟自己很喜欢的人是很美妙的事,我为你感到高兴。” “谢谢。”她也笑。 内森尼尔看着她的笑颜,严肃地说:“明晚我从利物浦回来去接你。” “让我想想,劳伦斯……我得跟伊森确认……” “我不是在问你,我是在告诉你。”内森尼尔喝了口茶,凉了之后,奶味有点儿恶心。 ☆、Chapter 32 【内森尼尔】 内森尼尔扫了一眼车窗外, 看到了那个男人。那个男人他见过,在92街的Sarabeth's店。当时他正在听南希说她之前参加的一个慈善晚宴。无聊的话题加上外面淅淅沥沥的雨水,让内森尼尔昏昏欲睡。内森尼尔使劲睁了睁眼皮,抬眼时看到, 南希桌后, 有个男人直直盯着他。 内森尼尔一向认为自己能闻到真正危险的气息,所以哪怕钱斯不在他的身后, 他也不觉得那个打扮与举止都很像同性恋的男人是个威胁。他想他可能认出了他, 或是单纯的对他有兴趣。这些当然不让内森尼尔意外,因为无时不刻不在发生。 直到此刻, 内森尼尔才知道那个男人是YUZI的经纪人, 伊森-怀特。所以她离开纽约的那个早晨,她的经纪人去了那家店吃早午餐, 但她没去。内森尼尔不知道如果她去了会发生什么,更好奇自己会如何介绍她和南希。 内森尼尔的父亲内森-劳伦斯和南希离婚之后找的第一个女朋友就是亚裔,一个越南女人, 当时在华尔街的一家银行工作。两人可能是在工作场所相遇的,少年内森尼尔不得而知。那段恋情当然没有持续多久。内森尼尔还记得越南女人跟父亲分手时的歇斯底里,他那时站在楼上看热闹,嘴边噙着冷笑。越南女人突然抬头,她朝他投来的目光悲伤又愤怒。难道她天真的以为自己会成为新的劳伦斯夫人?内森尼尔没有动,冷笑消失了,但也没有别的表情。其实他当时也觉得那个越南女人好看的。跟美丽优雅的母亲南希是完全不同的风情。 越南女人和美国男人,若再加上一段越战的背景, 听上去是个不错的故事,而如果还能挖掘出战争与文明的内核,便可以拍成一部可歌可泣的电影。可惜内森和那个越南女人只能算得上露水情缘。 这件事最大的后续影响其实是南希那一整年每次见到内森尼尔都要用体面又不屑的语言嘲弄亚裔女人。在内森尼尔的印象里,南希似乎没有亚裔朋友,她应该也恨透了亚裔女人,或者更具体一点,是越南女人? 也许南希见到YUZI会觉得往日重现,会觉得儿子跟父亲一个混蛋样。但是YUZI不是越南女人,扮演的更不是那个越南女人当时扮演的角色。再说了,从头到尾,南希也不是无辜的。 内森尼尔没有继续想南希。今天是很愉快的一天,他的球队赢下了最大的竞争对手,基本已经把英超冠军收入囊中。这也是让内森尼尔感到很有成就感的一件事,他入股这家俱乐部时的野心与梦想实现了一半,而他却没有如同另一支西伦敦的球队老板,那个俄罗斯人那样付出很多金钱的代价。他只是赌对了,相信了对的人。 车窗外,YUZI应该已经跟伊森说完了。她跟伊森最后拥抱着在彼此的两边面颊各亲了一口,然后,她放开伊森,朝他的车走了过来。伊森仍旧望着这边,带着人们常有的好奇。 * 她钻进了车里,钱斯关上了门。 “好久不见,宝贝。”内森尼尔朝她偏过头,微笑着跟她说。 这是一件很有趣的事。刚刚确定情感关系不久分开,再重新见到的话,会有一丝尴尬。明明之前已经足够亲昵了,这时又显得两人之间仍然是陌生的。 她果然有些害羞,坐的也离他有些远。她看向他,说:“只有一周没见,而且昨晚才FaceTime了啊。” 内森尼尔微笑着点头。车已经开动了。他打量着她,他明明对她的身体那么熟悉了,对她的个性就算谈不上了如指掌,也是知道一些的,而这时生出的生疏感从何而来,让他感到困惑。也许他真的太久没有过认真的情感关系。 “对了,恭喜你!”她低了低头,又昂起头畅快地说。 “谢谢。”内森尼尔礼貌地点了下头。 “你现在是不是很高兴?”她可能不知道说什么,问了这么一个问题。 内森尼尔扬了扬眉。 “我也为你们感到高兴……对了,你为什么今晚一定要见我……” 内森尼尔把她拽到了怀里,以吻封缄。他想,这才是正确的应该干的事。柔软的嘴唇和湿滑温软的舌头,断断续续的从喉咙里发出的声音,永远不知道该放在哪里的女孩儿的手,他确定他想念这些。他吻了她很久才缓缓放开了她些。 “仍然觉得没有话跟我说么?”他深深浅浅地呼吸着问她。 她舔着嘴唇咕哝着,“我还在想你到底准备什么时候吻我。” 听上去有些委屈,也可能是埋怨。内森尼尔没说话,又吻了她。后来一路上两人都没再正经交谈,一直在热吻,时而温柔时而激烈。离最想做的事只差一步。可惜她坚持不在车里。内森尼尔能想到原因,她可能认为他跟太多女孩子那么干过。他也没勉强她,也许以后他们可以谈谈这件事。 * 结束以后,她趴在床上玩手机,查看她的Instagram又增加了多少粉丝、评论和赞。偶尔会点出去看看Snapchat上又有谁发了新的有趣的东西。她跟她这个年纪的所有女孩儿一样,依赖喜爱社交媒体。 内森尼尔则在一旁抚摸着她光滑的皮肤,如果她感到痒痒,或是他的手去到了很隐秘的地方,她就会哼哼着推开他,说不上来是真的拒绝还是只是习惯性的保护自己。 她忽然扭过头来,跟他说话,“托米让我告诉你,你很幸运。”脸上有顽皮的笑,可能也有些得意,以及在期待他的反应。 内森尼尔也笑着,声音却是有些不屑的,“我不需要别人告诉我这个,我是否幸运我自己很清楚。而且,他又不是你什么人,他没有立场说这个。他不过是恭维你罢了。” 她耸耸肩,努力不显露出不满的表情。她继续玩自己的手机,嘴里却说着,“我也答应了托米下回见到他会告诉他你的反应。也许他同样会剖析你是什么心理。” 内森尼尔于是掐了一下她的屁股,力道不小。 她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声音不大,却趾高气扬的像小公主:“你也应该恭维我,你应该说你的确很幸运,是全世界最幸运的男人。” 内森尼尔没做声,他一边压到她身上一边抓起她的手机扔到了一边。 她抬了抬手想阻止他,抗议着,“不……” 然后她两只手都被他缚到了背后。他趴在她背上,贴着她的耳朵说:“我是很幸运,我只是不喜欢别的男人跟你说这个。而且,我好像没有那个学金融数学的幸运。” “学金融数学的有名字,他叫……” 他没让她说完,他的下一个动作让她叫了出来。显然,他不需要知道也不想知道这个信息。他现在只关注一件事。 * 内森尼尔觉得自己这一回在伦敦待的够久了。以至于他开始想念布拉德和辛迪,甚至南希。球队英超正式夺冠那天,球队主帅克里斯汀的父亲去世了。于是内森尼尔不得不把回纽约的时间又延后了一天。参加完克里斯汀父亲在墓地的葬礼,他就上了车。他在车里给YUZI打了个电话,告诉她,他今晚回纽约。 YUZI那边有些吵闹,似乎是在一个日间派对上。内森尼尔望了望窗外那群全是黑衣的人,觉得世间的事情就是如此讽刺与真实。有人正在经历悲痛,有人正在寻欢作乐。内森尼尔出于对主帅的尊重出席了这个葬礼,他当然不悲痛,尽管他短暂的想到了内森-劳伦斯去世时的光景。他现在比较想寻欢作乐。YUZI要到六月才会去纽约,他们会分开一周多,接近两周。 【喻子】 喻子邀请劳伦斯去自己的公寓。他先前说的话,她一直记着。她的确还没有邀请过他去她的公寓。他说他现在就过去,她同样在返回公寓的路上。她知道今天是克里斯汀的父亲的葬礼,她有些虚伪地想一会儿见面是不是应该问问劳伦斯这件事。或者还是不问,毕竟那跟她没有关系,她跟克里斯汀甚至算不上认识。 劳伦斯知道她跟克里斯汀不认识还笑了很久。喻子不知道那有什么好笑的。难道全世界的中国人都应该认识? 劳伦斯说:“你们毕竟都是生活在伦敦的著名中国女性,更不提你的哥哥是她的球员,你哥哥的好朋友是她的前男友……” 喻子说:“她的确很著名,我实在算不上。至于其他的那些关系,我根本不在我哥哥的社交圈里。”或许以后会认识,喻子想,谁不想认识克里斯汀-陆呢? * 喻子跟内森尼尔几乎同时到达公寓楼下。钱斯跟着他们一起进了电梯。事实上不只有钱斯,还有两个跟钱斯一样高大的男人。喻子在电梯里觉得有些喘不过气。但她什么也没有说。 钱斯先进喻子的公寓快速查探了一切,确定没有威胁之后,跟老板点了点头。然后,喻子才跟劳伦斯一起进了屋。 “我难道会在自己的公寓里放个炸-弹吗?”喻子一边关上门一边不高兴地说。她知道钱斯还会在门外待着,就算钱斯不在,别的保镖也会在。 劳伦斯过来搂住她的腰,眼神迷离,不太在意她的语气,随口说着,“你得习惯这个,宝贝。钱斯只是在做自己的工作。” 喻子被他热切地吻着脖子,却还是忍不住挖苦了一句,“你真怕死。” 劳伦斯在她脖间笑,像逗孩子一样问她,“所以你不怕死?” 喻子绷紧的脸一下笑了出来,“我也怕的。”她小声说。 他低低笑了一声,有些嘲弄,重新开始吻她,扒她的衣服。 * 后来高-潮的时候,喻子觉得她就像真的短暂的死去了一样,整个世界都不复存在。她缩在他怀里,突然很舍不得他离开。所有的被她刻意忽略的那些小情绪都在高-潮过后涌上心头。 门铃声响起的异常突兀。 “你的室友?”劳伦斯在喻子头顶轻轻地问。 喻子摇着头,笳瑶考完试已经回中国度假了,所以她刚才才无所顾忌。难道是Lee,或者江肖?她想,那也太戏剧化了。她仍然在他怀里,没有急着起身去开门。 劳伦斯的手机震了起来。劳伦斯拿起来,看了一眼,是钱斯打过来的。他接了这个电话。 喻子一瞬间心提到了嗓子眼,难道真的有什么安全隐患?难道真的要上演动作片里的情节了? 劳伦斯听着手机那头的声音,露出一抹怪异的笑。他捂住听筒,跟怀里紧张的小驯鹿说:“是你的小哥哥。” ☆、Chapter 33 【内森尼尔】 YUZI几乎是直直从床上蹦起来的。内森尼尔挂了电话, 悠闲地靠在床上看着她的一系列动作。 她先从抽屉里拿了条黑色的内裤穿上,然后晃悠着可爱的屁股拿了件白T恤出来,刚套好她又脱了下来。她太着急,忘了穿胸罩。她一边扣内衣扣一边骂了句该死, 手忙脚乱下, 她再次套上白T恤,但穿反了。于是她不得不第二次脱了下来, 这一回仔细确认了一下, 总算穿对了。她头发有些乱,她想到了什么, 抬起头, 瞪圆了眼睛:“劳伦斯,别像个木乃伊似的坐着, 快点穿衣服,躲起来!”她一边说一边开始穿牛仔裤,“你躲到笳瑶……就是我的室友房间里去, 子翔不会去她的房间的。快!把你的屁股从我床上抬起来!” 内森尼尔不知道该说什么,理论上、技术上、事实上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是你的情夫吗?我为什么要躲?你说不想让你小哥哥知道,没问题。但现在他已经知道了,接受这个吧。”而且无论怎么样,内森尼尔-劳伦斯也不会躲到一个小女孩儿的房间里去。他实在不明白YUZI到底把他当什么人。 YUZI正低头扣牛仔裤的纽扣,这时猛地抬头,“他知道了?他知道了?他还在楼下等我开门呢,他怎么会知道?” 内森尼尔耸着肩, “钱斯说楼下的家伙看到他进来了,他摁完门铃正好有住户进楼,还请求与他签名合影呢。我猜他现在,可能就在你公寓门口跟钱斯聊着天。噢他当然认得钱斯是我的人。”内森尼尔说到这,发现她的表情更惊恐了,于是安慰道,“嘿,宝贝,没必要那么紧张……”内森尼尔想,我毕竟是他的老板,他每周的高薪都是我开的。内森尼尔没说完,也没想完,因为他突然被YUZI一手捏住了脸颊。这一定是内森尼尔-劳伦斯人生中最糟糕的一个画面之一。 “劳伦斯,你听着,你根本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YUZI的语速前所未有的快,而且仍然捏着内森尼尔的脸,“我十六岁的时候第一次跟男生去Nando’s约会,当时子翔还在QPR预备队踢球,但他从妈妈那里知道这个消息后直接翘掉了当天的训练课,全程等在Nando’s外面,后来我跟那个男生从Nando’s出来,他问了那个男生二十个问题,真正的二十个问题。我十七岁的时候,有个男生送我回家,在车里亲了我,正好被子翔看到,他直接把那个男生从车里拽出来揍了那个男生一拳……所以我跟Lee在一起的时候根本不敢让他知道。你还不明白吗?任何男人想要跟我在一起都得先通过他,我是说,他的拳头。”她正经说完,看着快被自己捏成本尼迪克特-康伯巴奇的脸的男人,蓦地笑了出来,她连忙松开手,声音重新变得温柔甜美,还带着歉意,“疼吗?” 内森尼尔没跟她废话,摁着她的脖子吻了她。吻了一会儿,他警告她,“你下回再捏我的脸,得让我打你的屁股补回来。” 她还来不及反对,敲门声响了。敲门声。她是草原上突然警觉起来的小鹿,似乎耳朵都立起来了。 内森尼尔放开了YUZI。他慢悠悠地穿着衬衫,自信又慵懒地说:“别担心,宝贝,他不会揍我的。我跟他谈谈。” 她仍是一脸担忧,但点了点头。她去客厅把两人之前玩闹的痕迹收拾了一遍。 内森尼尔基本上穿好了衣服。这个过程中敲门声一声比一声急促,门外的人倒是没大呼小叫,但确实有随时破门而入的可能性。 “你先不要说话,劳伦斯,站在我后面,让我先跟子翔解释。”YUZI开门之前再三叮咛。 让内森尼尔-劳伦斯躲在一个小女孩儿后面?YUZI一定疯了。 YUZI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强行让自己露出微笑,然后打开了门。 内森尼尔想起有件事忘记提醒YUZI了。她白T恤上蹭了很多粉……那一看就是穿穿脱脱的啊。尽管刚才被他脱掉的根本不是这件T恤。 内森尼尔的思维停在了这里。因为门开的一刹那,一个结实的拳头狠狠地揍在了他的左脸。他懵了一秒,下一拳又过来了。 挥拳的人正是一脸怒气冲冲的英超第一左后卫。事实上,今天早些时候他们才在墓地见过。想必那时候,两人都没想到今天还会再见,而且还是以这种方式。 这两下之后YUZI一把抱住了自己的小哥哥。 “你疯了吗?子翔!什么都没发生!” “你看看你自己的衣服,安妮塔!我是智障吗?” YUZI被推开了。内森尼尔倒抽了口冷气。钱斯也进了屋,关上了门。 “我记得他是足球运动员,不是拳手啊……”显然内森尼尔从未忘记自己是个美国人,此时也不会忘记美式幽默。只是他这句话就连他自己也不确定是跟钱斯说的,还是跟YUZI说的,总之不是跟喻子翔说的。下一句,他确定自己是跟YUZI说的,“宝贝,我让他揍了两拳了,我想我可以还手了。” 【喻子】 劳伦斯那句宝贝一定激怒了子翔。子翔可能拿出了踢世界杯决赛的血性,再次扑了上去,而劳伦斯也确如他自己所说,没再客气。客厅里,两个男人扭打成一团。 喻子快哭出来了。真的快哭出来了。而比客厅里的那个画面更荒谬的一幕是,劳伦斯的保安部门主管钱斯-伍德沃德靠在厨房的长桌上一边吃着笳瑶从中国超市买的浪味仙一边欣赏着客厅里发生的一切。看在上帝的份上!汪笳瑶从中国超市买的所有零食喻子都没有吃过!而且,汪笳瑶不喜欢别人随便动她的东西。钱斯究竟是在哪里找到又是什么时候拆的? “钱斯,在有人受伤之前,赶紧分开他们啊。你不是劳伦斯的保镖吗?”喻子跑到钱斯身边焦急地指着客厅里的两个男人说道。 “再等等,YUZI小姐,我相信劳伦斯先生很乐意在自己的女人面前展示自己的力量。我现在过去会抢了他的风头,他事后没准会扣我年假。”钱斯说着把蓝色的袋子递了过去,很礼貌地问询喻子是否要来点。 喻子摊摊手。钱斯见喻子没兴趣,收回了浪味仙。他看了看包装袋,若有所思点评道,“味道不错,很适合看运动的时候吃,如果有点啤酒就更棒了。YUZI小姐,冒昧问一句,你这里有啤酒吗?” 喻子想到劳伦斯告诉她,钱斯以前是海军陆战队的,他并不像看上去那样。所以钱斯实质上是威尔-史密斯吗?还是跟巨石强森在动作电影里那样有古怪的幽默感? “你看WWE吗?”钱斯见喻子不回答啤酒的问题,继续边往嘴里塞着膨化食品边问了更莫名其妙的问题。 喻子没有钱斯那么乐观。她想着既然钱斯不帮忙,她只能自己去了。 钱斯在她身后说:“你应该看看,YUZI小姐,如果你真的觉得我跟巨石像的话。” ……好的,劳伦斯还告诉钱斯这个了。 下一秒,钱斯闯入了客厅扭打的画面,在喻子准备去拉扯两个男人之前。 实际上,劳伦斯和喻子翔如果参加WWE的话,肯定不在一个量级。考虑到劳伦斯的身高是六尺三寸,而子翔还不到五尺十一寸。不过前者虽然身高体格占优,但敏捷性显然不如子翔。所以扭打情况为均势。钱斯一边轻而易举地隔开两个人一边又跟一脸焦急的喻子说:“嘿,你瞧,他们就像超弱版的杰森-斯坦森和巨石的对垒。说真的,YUZI小姐,如果不是怕你受伤,我真想多看一会儿。” 隔着钱斯,劳伦斯和喻子翔仍旧在尝试攻击对方。 喻子板着脸跟钱斯说了声谢谢。然后她朝喻子翔大喊了一声,她可能从来没有这么生气过。 “停下来,好吗?这太荒谬了,子翔!如果你想谈谈,来我房间,我们谈谈。如果你想要继续打的话,我现在就走,而且今年一整年我都不会见你了。” 喻子翔思索了两秒,松开了揪住美国人衬衫的手,劳伦斯也松开了他的。 * 喻子刚准备打开自己房间的门,突然想到她房间还是一片情-欲狼藉,让子翔看到无疑又尴尬又让他火大。 她转回身,讷讷地跟小哥哥说:“我们去阳台。” 子翔勉强地点了点头。他大概已经猜到了缘由,因为他又狠狠瞪了一眼客厅里正在拿冰敷脸的劳伦斯。 路过客厅时,钱斯给子翔扔了一袋冰过来。子翔一手捞了下来,说了声谢谢。 来到阳台,喻子长长舒了口气。她真的觉得自己刚才提心吊胆地随时会吓晕或者气晕过去。 子翔还穿着一身黑西装,里面是白衬衫,先前应该打了领带,现在已经拿掉了。喻子猜他是刚从克里斯汀那里过来的。当然,他这一身,基本毁了。 喻子看着小哥哥英俊的脸全花了,有些心疼。她轻声问道:“疼吗?要不要去医院?” “显然你更关心里面的那个男人。我提前告诉你,他肯定比我糟糕。”喻子翔没好气,用冰块贴上自己的脸,不看妹妹。 喻子于是不说话了。她背过身,趴在阳台上望着远处。 过了好一会儿,小哥哥在她身后叹了口气。 “好了好了,安妮塔,我不生你气了。但你不能跟他在一起。”子翔走到喻子身边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这是第33章,我觉得这章应该叫2333333 哈哈,谢谢大家,么么哒大家 ☆、Chapter 34 【内森尼尔】 钱斯手里的那袋垃圾食品应该是快吃完了, 所以他干脆竖起来往嘴里倒,倒不出什么了还意犹未尽地往袋子里面瞅,看上去恨不得钻进去舔一舔。这画面其实挺滑稽的,可惜内森尼尔没心思取笑自己的安保主管。内森尼尔用冰袋摁着脸再次回了回头。他的眉头深皱着, 显然刚才发生的事情和之后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让他有些焦躁。 “很美味……”钱斯一边哼唧了一句一边随意瞟了一眼阳台方向,阳台上的俩人似乎发生了争吵。钱斯收回目光, 看向老板, 压低了声线,“我预感不太好。” 内森尼尔的眉头缓缓松动, 他变得面无表情。他没有继续关注阳台上的二人, 也没有看钱斯。他只是盯着地板。 钱斯看老板没说话,继续嘀咕, “子翔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或许YUZI是收养的,他‘爱’上了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 “所以伍德沃德先生,你不仅喜欢WWE, 还喜欢西班牙肥皂剧是吗?背景调查难道不是你做的?”内森尼尔可以不应声,也可以摆出老板的姿态让钱斯闭嘴,他偏偏选了第三项——接了安保主管这个糟糕的玩笑,而且声音颇大。而当他看到钱斯飘向他身后的目光和脸上尴尬的表情,他明白,那两位进来了,而且至少听到了他最后的那句话。 “瞧,安妮塔, 跟我们的劳伦斯先生约会还需要被调查背景。”喻子翔怪腔怪调。 内森尼尔不在乎这个。内森尼尔起身,回过头,微笑地看向YUZI,若无其事地问:“嘿宝贝,我还有几个小时就回纽约了,我就想知道在那之前我们仍然有时间单独待会儿么?” YUZI安静地看了内森尼尔几秒,她的模样并不惊讶,更像是……失望。“你让钱斯调查我了?”她的语气很犹豫。 内森尼尔耸耸肩。这是个毫无意义的问题。而这个毫无意义的问题有一个显而易见的答案。“我很怕死。”他无所谓地答道。 接着传来喻子翔的冷笑声。那不重要。内森尼尔装作没看到YUZI脸上更深一层的失望,他跟YUZI和喻子翔都点了点头,他说:“到了纽约给我电话。”这句话当然是跟YUZI说的,但他没有等答复,他说完冲钱斯一歪下巴,往门外走去。直到门关上,也没有传来YUZI的声音。 钱斯可能叹了口气。 【李青】 江肖回国度假了,两辆车的车钥匙都扔给了李青,随他用。不过李青在英国不爱开车,尤其伦敦,公共交通系统做的很成熟,地铁、火车有时候比开车更高效。江肖倒是觉得在伦敦开车比在北京方便多了,堵车少不说,自行车、小摩托也都很少,人也没那么多,而且大家都不是很着急。完全不同的节奏。 或许是八百万人口与两千万人口的区别,或许是发展滞缓与发展高速的区别。 李青以前从来没有想过在伦敦定居,读完书回国子承父业或是自己创业是他的计划。他的圈子里也几乎没有毕业后想要留在英国的哥们。李青唯一一次萌生留在英国生活的想法是在跟喻子恋爱的那几个月。午后稀松并不温暖的阳光下,他们躺在碧绿的草地上,头顶是蓝天白云,不远处,天鹅浮荡在水面,悠哉悠哉。一个足球突然砸过来——伦敦口音的男童声响起,“抱歉,可以请你踢过来吗?”他从草地上爬起来,望向二十米外各种肤色各种头发颜色的小男孩儿们,把球踢给了他们。那边传来“不错,伙计”时,喻子欢畅地笑,说:“如果你是我孩子的父亲,你可以教他们踢球,不过子翔一定会跟你抢这份工作。” 李青了解喻子。安妮塔-喻那句话可不是在暗示什么,她大概只是刚好那么想的,就说了。但至少也代表那时候,安妮塔并不排斥那样的可能性。李青后来想象了一个画面。西伦敦的别墅小花园里,他和安妮塔,以及三个漂亮的小孩子。那也是不错的未来。 如今看来,那是不可能的未来了。 安妮塔-喻未来会成为超模,正在跟全世界最英俊的亿万富翁约会。至于他李青,过得也很不错。李青可能暂时还不是亿万富翁,但他跟劳伦斯一样,同样应该感谢父辈们,早已实现财富自由。如果他足够努力足够幸运,未来也未必就没有可能与劳伦斯比一比资产。 李青从车里出来,关上门,锁了车,看了看天空,觉得自己的想法挺飘的。他又想起后备箱的包没拿,也懒得拿了。反正晚些时候他还要出去。他刚去见了一个教授,下午校队踢球。李青一边走一边点了根烟。英国的烟大部分都是生烟丝,味道浓厚。他一边走一边抽了一口,想起句话。 “我们都是自己身份的囚徒,被囚禁在自己创造的监狱里。” 李青低头笑了笑,弹了弹烟灰,抬起头时看到了楼口两个异常高大强壮的男人,他一愣,回了下头,果然离他那辆车不远的一棵树下停了辆limo,车头金色的flying lady异常刺眼。 【内森尼尔】 那是一个非常年轻的亚裔男人,也许称他为男孩儿更精确。内森尼尔只看了他一眼,是在电梯门打开的时候。他见过他一次,在巴塞罗那的诺坎普球场。因为认出了他,所以内森尼尔点了下头。而这个高大英俊的亚裔男孩儿对于他这个举动感到惊讶。 学金融数学的。内森尼尔想。 至于其他,内森尼尔一无所知,如果他想知道,钱斯很快就能交出一份详尽的资料。实际上钱斯对YUZI做的背景调查非常全面,内森尼尔只选择看了他认为他需要知道的。以及,很多事情,他想听她亲口告诉他。 男孩儿还在惊讶,内森尼尔已经跟他错身而过。 “LEE GREEN.” 内森尼尔听到了这一声,但他没有回头。如果男孩儿过来,钱斯可能会直接把他架走。不过男孩儿只是喊了这么一声,没有过来也没有再说话。 走出去以后,钱斯上前说道:“他似乎是在告诉你他的名字。不过他并不真的叫那个。LEE实际上是他的姓氏……” “我问你了吗,伍德沃德先生?我看上去想知道吗?”内森尼尔打断了保安主管。 “你迟早会知道的。”钱斯耸耸肩。 “你今天废话很多,钱斯。”内森尼尔朝自己的limo走去。 伦敦起风了。 “抱歉,先生。”短暂的沉默后,钱斯回到了机器人模样。 内森尼尔还是更喜欢这样的钱斯,至少这一刻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先这样,很抱歉,实在没时间。 之后可能还是一两周更新一次,我尽量一次多更新一些,感谢大家的喜欢和支持 ☆、Chapter 35 【李青】 李青喜欢戴帽。考虑到李青喜欢踢球, 他当然期待进三个球,但就算在野球场上那也不容易发生。实际上,李青就是喜欢戴帽子,除了绿帽子——安妮塔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不太能理解这个。直到现在李青也不确定安妮塔-喻是否搞清楚了。而那已经不重要, 因为她没有“机会”对他那么干了。 北京的天气缘故, 戴帽子是个不错的选择,在伦敦也如此, 虽然伦敦没有沙尘暴和雾霾, 可是风大啊,还经常下雨。不过李青在伦敦待久了, 早已懒得出门扣顶帽子在头上, 尽管他有很多很潮的帽子——那时候安妮塔作为半个时尚界人士也对他的品味赞赏有加。总之,李青现在更喜欢帽衫, 像无数的伦敦青年那样。 但此时此刻,李青痛恨帽衫。痛恨他现在看上去像个男孩儿。或许女孩儿从三岁到八十岁都乐意被称作女孩儿——他才不管安妮塔会反对这个论调,男孩儿们可不是这样的。李青只知道刚才的那个瞬间, 在气势上,他完全输了。 输给了著名的内森尼尔-劳伦斯。 电梯在一层一层地向上。李青不敢肯定自己是嫉妒或是什么,但好胜心这个东西他从小就有。就算他恨安妮塔,他也不想输给前女友的现男友。 李青挠了挠鼻头,又摁了一下电梯,他选择去安妮塔-喻住的那层。他知道他将会面对什么。除了安妮塔的哥哥,子翔,谁敢揍劳伦斯呢?他又不是没有看到劳伦斯的脸。他有没有可能也挨揍?如果安妮塔的哥哥知道李青是他妹妹的第一个男人。 应该不会知道吧, 安妮塔变态才告诉她哥哥这个! 【喻子】 喻子翔一开门看到一个人,穿着黑色帽衫的,很帅气的亚裔男孩儿。喻子翔停顿了几秒,然后撇了下嘴,回头看了看喻子,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再然后,他一边揉着拳头一边说:“没想到还有第二回合。别告诉我还有第三回合就行了。” 喻子显然不欣赏他的幽默感,李青也是。喻子今天接受不了太多的戏剧,好在所谓的第二回合也没有发生,但子翔是阴着脸离开的,还撂下一句话。 “我不会待在西伦敦了,无论如何。你明白我是什么意思。” 这不公平!喻子靠在沙发上想。 子翔也许早就想离开QPR,反正父亲一直希望他去更大的足球俱乐部,再加上他最好的伙计已经离开QPR了,他迟早都是要离开的。现在,看上去,好像他是因为这个才想走。好像一切都是她的错! “这不公平!”喻子嘟囔出声来。 李青坐在对面,抬了下眼皮。 “你走吧。”喻子说。 李青便站了起来。他看上去像想说点什么。 他还是那么好看,笑起来有月牙儿。喻子也没有忘记他第一次亲吻她的模样。他又紧张又娴熟,脸通红,后来还发信息用英文告诉她,那时候他觉得他的心脏都要从胸口蹦出来了。喻子看到那条信息,想到那个吻,耳朵根也是火辣辣的。 可是那些都过去了。她现在只当他是朋友,如果他不想做朋友,她也可以走出他的生活——反正从她登上北京飞往伦敦的航班,一切都结束了。 人们总说第一个爱人总是刻骨铭心的,可是时间可以淡化一切。或者,另外一个人可以抹去一切。 这也许更不公平。 “我毕业了就回中国了。”李青说。 喻子知道这个。她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有什么需要我知道的或是帮忙的吗?”李青又问。 喻子摇摇头。 “……那行,我走了。噢对了,我下午踢球,好像有个富勒姆的球员也会来,也是我们学校的,叫什么汉密尔顿,就在哈灵顿,你有兴趣……” “Lee,你知道我对足球没什么兴趣。” “也是。有事给我电话吧。” 喻子笑了笑。 关门的时候,李青最后回头说:“我刚碰到劳伦斯了……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我觉得你们应该多沟通,别像咱俩那时候那样。” 喻子很想假装李青说的时候是不悲伤的,但事实相反。而且,李青说得对。 “谢谢你。”喻子由衷地说。她也只能说这个。 李青便笑,月牙儿像太阳雨。“我可不是韩国爱情剧男配。”他说着推开了防火门。 喻子没看过韩国爱情剧,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内森尼尔】 见到睽违已久的布拉德无疑是件开心的事。 “我真想念你,亲爱的布拉德。” “去你妈的,内特,去你妈的。” 可惜心理医生并不领情。内森尼尔淡然地笑。布拉德一眼就能看出他的假意,如果所有的漂亮姑娘都像布拉德一样聪明,内森尼尔可能从此只能靠金钱获取性。好在更多的漂亮姑娘依旧愿意听劳伦斯的奉承。又或者,她们知道,她们只是心甘情愿地被著名的花花公子欺骗,好成为日后炫耀的资本。反正她们也会获得很棒的性体验,以及甜蜜的假象。 极少有女人明白,一个男人在床上的温柔与热情,未必出自真心,也有可能他只是天生的好情人。 “你的伦敦假日如何?”布拉德的左手晃悠着笔杆,一本正经地问道。阳光从帘缝穿过,照在他细长的手指上。这是个左撇子。 内森尼尔诚实的不带任何感情的回答:“一开始很顺利,但后来出了一些问题。我把子翔给揍了。”内森尼尔倒是知道自己诚实起来一向很诚实,而且简单粗暴。不过他仍然不愿意告诉布拉德他先挨了两拳。 布拉德看上去可算不上惊讶。 缄默持续。 内森尼尔旋了旋座椅,望向窗外。 纽约。成千上万的旅人们来到这里,跟自由女神合影,去到时代广场,在布鲁克林大桥这一边和那一边穿梭,试图捕捉布鲁克林与曼哈顿的天壤之别。或许,他们也会去他和南希约早午餐的那家店,谁知道呢。 但事实上纽约跟他们想的不一样。 只是真实的纽约是什么样的,内森尼尔也无法描述,即使他七年级的时候,他的英文老师说他在语言上有天赋。可又有谁知道那个和善的女性是否是因为他是姓劳伦斯才会那么说。 这恰恰是个问题。就是因为这个姓氏,内森尼尔很难完全相信谁。 回到纽约。 八百万人口的城市,八百万个故事。 当数字到达一定的量级,变得毫无意义,你唯一的感觉是:多。 纽约没有下雨,亲爱的YUZI。这是一句真话。 “所以呢?”布拉德问道。 内森尼尔转回头,眉毛轻轻挑起,“所以我最好的球员之一现在想离开我的俱乐部。” “你知道我不是在问这个。” 内森尼尔答非所问。“我约了南希明早见。我想念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又隔了很久,下一章过几天就更新,谢谢你们么么哒 ☆、Chapter 36 【李青】 那个下午, 哈灵顿的草场在伦敦五月下旬的阳光下熠熠生辉,但随着英超赛季的结束,QPR的多数球员与员工都已离开度假,翠绿的草叶上看不到几个人。而在英格兰, 晴好的日子里, 没有人群的草地显得异常奇异且孤独。 李青到的比较早。事实上,这个学期的课程已基本结束, 校队没怎么安排比赛和训练, 再加上他离开了一段时日,都没正式复课, 也没正式归队。所以那天下午的那场球怎么着都像是一场野球。至少校队的教练没有来。 那个时候, 李青单肩挎着包站在校队一般会使用的那块草地的边缘往另一块场地张望。那几天克里斯汀-陆离开的消息铺天盖地,也早有新闻透露陆的父亲的葬礼就在那天早晨。李青抵达哈灵顿前的一个小时还看到推特上有记者发出消息称不少QPR球员包括球队主席内森尼尔-劳伦斯都参加了那场葬礼。或许下午克里斯汀会来收拾东西?可能是抱着这样的想法, 李青望了一阵。 但一个鬼影都没见着。 李青于是低头点了根烟。他手掌很大,又因为经常举铁,骨节分明, 甚至有些粗糙。Super King Size的香烟在他指间依旧显得小。很多女孩儿握着他的手,说他的手像蓝领的手。唯独安妮塔不那么说,她说working class是一种既过时又缺乏尊重的说法。亏是没给江肖听见,不然江肖能想出一堆词儿挖苦安妮塔。 李青弹了弹烟灰,转过身时看到一双绿眼睛,跟内森尼尔-劳伦斯似的。但无论是眼睛形状还是色彩深浅都不一样,相似的是,眼睛里疏远的礼貌得体与克制的高高在上。李青对这个可不陌生, 他知道,如果他想,他眼睛里可以透出同样的东西。那装不出来,是由你从小到大的经历决定的。 “我不认为陆今天下午会出现在哈灵顿。”正统的标准口音。“我开车进来的时候看到不少记者在门口等候……或许她会让她的助理或是经纪人来帮她收拾东西,或许她已经收拾完毕。”标准口音的主人耸耸肩,看上去对于谈论克里斯汀兴趣缺失。他的身高应该不到六尺一寸,想到这里时,李青在心里说了句“我/操/我/他/妈被英国人同化了”,总之,黑色卷发的英格兰年轻人肯定不到185,比他矮不少。 李青笑笑,声音随意,“我也不认为会碰到她,不过如果碰上我很有兴趣问她几个问题。”李青说到这里停了停,抽了口烟才继续,“当然,她很聪明,选择这个时候离开是对她很有利的决定。” 阳光下,黑发碧眼的年轻英格兰男孩儿只是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并没有回应李青对克里斯汀的“评价”。 “抱歉,本杰明-汉密尔顿。”他做了自我介绍,并且友善地伸出手来。而本杰明-汉密尔顿这句话里的高高在上无需解读,因为根本无法隐藏。 李青于是握住了那双伸过来的手,两个年轻男人的手都很有力度。而或许是懒散的阳光的缘故,李青的声音也格外的懒散。后来李青想起来,觉得跟他妈男版王菲似的。特别是他刻意收起学的很不错的英式口音,用了京腔。 “Lee Green.” 难怪江肖总说他骨子里就是个痞子。而安妮塔对他这种对自己中文名的调侃,一向是哭笑不得的。 李青的声音还未落下,对面灰绿的眼睛里已经透出一点适宜的嘲弄。很好,不用解释这个笑话了。 至于后来那天下午在球场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李青不太想谈论。反正开车回去的时候,他也学着英国人长吁一口气:“感谢上帝那家伙不是校队的!”本杰明-汉密尔顿下个赛季就会回富勒姆,自然不可能踢校队。 不过,本杰明-汉密尔顿还是成为了李青WhatsApp里的联系人。尽管李青完全不确定他们会否联系。又尽管,比起男性朋友,李青那个下午无疑更需要一个“女性朋友”。 【南希】 那不是计划中的会面,所以整个过程有些混乱。 一开始,南希像往常一样絮叨近来的社交生活与生活,内森尼尔也一如既往地心不在焉地听。南希一向觉得此事可笑,他知道她知道他没有兴趣,她们却默契地周而复始的如此。 但后来,内森尼尔开始频繁打电话和接电话。 那不是在92街,而是在57街,就在内森尼尔的顶层公寓里。下午茶的时间。公寓里除了电梯口的钱斯没有第四个人。所以内森尼尔也没有离开接电话。 南希听到的内容大致如下: 足球俱乐部那边有一个球员希望离开,但内森尼尔似乎不想让他离开; 橄榄球俱乐部里的球员交易也不顺畅,上个赛季战绩不佳,内森尼尔对此不满意; 一个视频会议,他说改期; 一个慈善晚宴,他让另外一位先生出席; 一个脱口秀节目的邀请,他拒绝了; 以及他比较看重的一件事是足球俱乐部那边新任主帅的人选以及他确定去马德里观看欧冠决赛。 内森尼尔很少在南希面前处理公务。这显然不寻常。由于电话接连不断,所以又显得混乱。南希一方面觉得好教养的自己不该去听,她甚至应该主动说去洗手间补补妆;但另一方面,她很好奇儿子的工作与生活。他却从来不真正透露。作为母亲,她像城里其他人一样,只能从八卦杂志和坊间传闻里听到他的一切。所以南希最后选择了在一边倒茶,加奶,加糖,加蜂蜜,拿甜点…… “母亲,我记得你从来都只放一块糖,而且不吃草莓味的马卡龙。” 南希于是有些窘迫,但她抬起头时已是从容的笑脸,“我感觉我需要更甜一点。” 内森尼尔点了下头,明显无意戳破。 “也许我可以跟你一起去马德里。”南希慢悠悠地说。“也许那个女孩儿也会出现在马德里,也许我们会碰面。” 内森尼尔嘴角泛起微弱的笑意,碧绿的眼睛里闪着狡黠与不屑,他轻佻地问:“哪一个?” 南希愣了半秒,想着,真是冷漠啊。哪一个呢?也许他自己也不知道。 沉默了一阵,南希拿起茶杯,抿了口茶,轻声说:“我的女朋友们总觉得我是因为年轻的时候有过几个英国情人……”南希无需去看内森尼尔的脸,他若不是一脸嫌恶就是一脸嘲讽,她继续着话头,“我才喜欢喝茶。其实我从来不真的喜欢喝茶,我只是可以接受这个。你就像我一样,从来不真的喜欢什么……” 他也不打断她,南希原本以为他听到她说“他像她”会反驳她或讽刺她。但他没有,他只是弯腰从抽屉里拿了根烟。 “你知道吗,内特,你刚才打电话的模样,跟你父亲很像。”犹豫过后,南希更进一步。 内森尼尔点燃了烟,抬了抬眼,漫不经心地应道:“好的。”一副听了一句废话的模样。 他说好的。南希悲伤地意识到她大概永远也不可能了解儿子了。她的目光变得飘忽且茫然起来,但只有几秒,最后,落在了他的打火机上。极其复古的样式,像是上个世纪三十年代的作品。金铜色的外壳上刻着一个卷发女郎,古怪的是她只有一半的头发,而看眼睛的形状,那应该是个亚洲姑娘。 噢,真的有那么一个女孩儿。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忘了说故事里把IC和UCL合并了,跟《颐和园》里的北清大学似的哈哈哈 故事在展开,还未展开,我尽量保持进度,么么大家 ☆、Chapter 37 【内森尼尔】 比喻子翔想离开球队更糟糕的事情是什么?那还用说么?内森尼尔凝了下眉头, 当然是队内头号球星莱昂-费雷拉也想走! 或者,不是。内森尼尔又凝了下眉。 而是他妈的球队的主教练还未敲定! 事实上自从那晚与马来西亚人一起跟克里斯汀谈过之后,内森尼尔就开始物色新主帅人选了。目前,球队与一位西班牙人走的比较近。那是个秃顶的、身躯宽厚的中年男人, 留着两撇奇怪的小胡子, 浑身上下充满学究气。老实说,内森尼尔可不是这类主教练的粉丝, 但西班牙人拿过欧冠冠军、西甲冠军, 也曾离英超冠军很近。现阶段,他可能是球队最好的选择。 内森尼尔正在飞往马德里的途中, 除了观看欧冠决赛, 还会见见这位西班牙人。很少有他这样的老板,毕竟对方既不是穆里尼奥也不是瓜迪奥拉, 如此“追逐”似乎过于“热情”。内森尼尔倒是不在乎英国媒体到时候会这么评价他,反正只要关乎到劳伦斯,事情总是会被夸大。他早已习惯了。 飞往马德里的途中, 内森尼尔没有碰酒精。 随行的辛迪仍然在旁边的座椅安然地翻着杂志内页,她给出了中肯的评价:“我可没料到这个,本来只是想搭乘你的飞机省张头等舱的机票钱,没想到还能看到你在飞行途中不喝酒,这可是奇迹。” 内森尼尔望着窗外,飞机在下降高度。马德里烈日当空,他可以想象地表温度。他没太理会助手的讽刺,而是笑着道, “我发觉保持清醒的感觉不错。”说完还打了半个哈欠。这趟飞行他不仅没有喝酒,且全程没有睡着。这也让他见识了辛迪为了保持精致的妆容和一丝不苟的发型得费多少功夫。 “听上去好像几杯香槟对你能产生任何影响一样。”辛迪说完笑了一声,然后她打了个响指,抬高了音量,“罗曼,请给我来杯……波本。” 后舱传来欧洲口音的年轻温和男声,“是的,麦奎尔女士。” “你真是我见过的最糟糕的担保人。”内森尼尔的声音有些飘,他很困,他必须承认这个。他原本可以把这句话说的更有趣一些。 “噢,我们加入AA(匿名戒酒会)了吗?我从不知道这个。但我不认为我适合当你的担保人,你知道如果不是为了我的皮肤,我对酒精的热爱可以有多疯狂。布拉德是个不错的人选,或者YUZI小姐。”辛迪露出“你知道我在假笑但我才不在乎”的假笑。 内森尼尔盯着辛迪看了两秒。刚才辛迪的那个响指让他想起一些过去的事情。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了。他差点忘了,十年前的内森尼尔-劳伦斯认为辛迪-麦奎尔是他见过的最酷最性感最美丽最聪明却永不可得的女孩儿。那个女孩儿总是绑着个金色的马尾,从不穿遮住肚脐的上衣。那个女孩儿该死的爱上了一个比她大二十岁的亿万富翁,也就是他的父亲。后来内森尼尔跟布拉德说起这个故事,跟克里斯汀说起这个故事的时候,总觉得自己在说一部西班牙语伦理剧,大家都知道拉丁人最爱这个。——他尽力说服自己这不是种族主义。 内森尼尔回过神,也露出跟辛迪类似的假笑,“那个在桌子上摆又丑又蠢的花、刮了胡子像个高中生的酒鬼心理医生吗?还是算了。” “那么那个对你来说显然比著名的克里斯汀还要更有吸引力的女孩儿呢?她也是酒鬼吗?即使她是也不要紧,所有担保人都曾是酒鬼,不是么?” 内森尼尔系上了安全带,仿佛没有听到助理的话。 一分钟后,辛迪的酒送过来了。送酒的是一位年轻英俊的乌克兰小伙子,有着一头与辛迪一样闪耀的金发,叫罗曼,是辛迪的助理。辛迪从来没记住过他的姓氏,那太难了。辛迪闻着波本醇厚的香味,而后果断喝掉了一半。她想,至少自己比内特好,内特到现在也不知道罗曼叫罗曼。 “那个男孩儿不错。”内森尼尔突然说。 “罗曼?是的。” “你的新约会对象?” 辛迪犹豫了下,没有否认。 “……我猜他告诉过你你是全世界最美的姑娘。”内森尼尔调笑了句。 辛迪饮尽了酒精,然后对着镜子拿纸巾擦着唇角。她擦完,看着镜中的女人,反问老板,“我难道不是?” 辛迪没有等到即时的答复,直到飞机落地滑行,她已经重新抹上了口红,内森尼尔才扭过头,莫名地说:“对派崔克来说,克里斯汀曾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姑娘。对我来说,你曾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姑娘……” 辛迪打断了他,“I WAS.”或是重复了他。 内森尼尔低着头笑了很久。 飞机滑行的速度变为匀速。 辛迪也微笑着,她感到保持这样的微笑很累,她只是不知道除此之外她还能如何。 内森尼尔止住了笑,他看向辛迪,眨了眨眼,揶揄着,“相信劳尔会让你此行非常愉悦。” “罗曼。”辛迪拨了拨耳边的发丝,声音小了些,语气变得关切,“你从伦敦回来后我从未问过,钱斯的嘴巴也真牢靠,所以……你和安妮塔……” 内森尼尔抓了抓亚麻色的短发,表情古怪,颇为为难地回答了这个问题。“小公主可能在生我的气。” 飞机停住了。 辛迪翻了翻白眼。她站起来,用手背拍了一下老板宽厚强壮的肩膀,“打给她,拜托,你是男人。” “我以为你是女性主义者!” “我是啊,所以你才应该打给她。道个歉,诚心诚意的。这事我没法帮你做。” “可我没做错什么。” “你揍了她哥哥!” “钱斯别想要他的年假了。” 钱斯淡定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我什么都没说,老板。” 辛迪耸耸肩,“我有眼睛,我看新闻,你从伦敦回来脸是肿着的,视频会议都推迟了,之后就传出子翔想要离开球队的消息,这不很显然吗?” “是,你有一个学位,你可以推理。……我才不会跟她道歉。” “好的,那就别。你的小公主会先打给你的。” “她最好先打给我,成千上万的女人……”内森尼尔说到这没有继续,他叹了口气,也站了起来,“那很不合理,那天明明一切都很顺利,都怪该死的子翔,也许她现在正跟那个更该死的学金融数学的在喝更更该死的茶……” “我得走了,内特,钱斯会继续聆听你的爱情困扰,真遗憾你没有把布拉德骗上飞机,我强烈建议你给钱斯加薪,保安主管和心理咨询师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工作。” 钱斯机械的声音跟着传来:“谢谢,辛迪。” “不客气,钱斯。”辛迪拿起她的香奈儿,她闻上去依旧是香奈儿。她注视着内森尼尔的眼睛,忽地凑近了些。她低声问:“抱歉刚才打断了你的话,我很好奇,你到底想说什么?” 内森尼尔微微一笑,“对派崔克来说,克里斯汀曾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姑娘。对我来说,你曾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姑娘……但我现在是个快三十岁的男人,我想我永远也不会对哪个姑娘说你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姑娘了。那是只属于年轻男孩儿的谎言。” “或是热情。”辛迪快速接道,“派崔克六十岁也会觉得六十八岁的克里斯汀是全世界最美的姑娘,所以你刚才说的不对,对派崔克来说,克里斯汀永远是,而不是曾是,赌一把吗?” 内森尼尔无赖地撇了撇嘴,“好的,哪天我喝多了会问他这个。上帝,那可真丢人,好像我是《太阳报》的记者。” “一架私人飞机?” “好像你有一架似的。一百美刀。我是个吝啬的富翁。” “成交。”辛迪说完往机舱门走去。“还有,等我度假回来,我们得谈谈,内特。” 当辛迪的声音越来越远,钱斯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是见证人。” 内森尼尔看了看报纸后面的钱斯,又打了个哈欠。真他妈困。他又想,等辛迪度假回来,他就知道她为什么殷勤了这么久了。尽管他一点儿也不好奇。 内森尼尔一边走下飞机一边掏出手机,他在通讯录里滑动了一下拇指,有个名字一晃而过,他还是没有拨出电话。兴许只是因为他们都很忙,兴许小公主并没有生气。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的更新频率应该是一周一次 ☆、Chapter 38 作者有话要说:这两天还有一章,最近也在想《世界杯特辑》的事,还没想好…… 以下内容是《女王的抉择》里的,因为接的是这个时间线,补充一下,不看也不要紧,不影响剧情理解。 ** 会议室的钟坏了,停在了下午五点三十九分,内森尼尔盯着它,那上面停着一只苍蝇,他甚至可以看到那只该死的苍蝇在搓脚。 真恶心,他想。会议室的窗户开着,他能感觉到空气的流动。这个季节的伦敦并不炎热,不需要开冷气,甚至在晚上还有些冷,但昆虫活动增多了,似乎在提醒你,夏天到了。 夏天到了,意味着整个欧洲足坛的俱乐部都在蠢蠢欲动。 如果你看了昨天的《邮报》、《泰晤士报》、《曼彻斯特晚报》、《镜报》、《电讯报》你就知道所有的大俱乐部都野心勃勃。这个夏天的转会市场会有一番巨大的风云变幻。 蝴蝶效应。 内森尼尔想到了这个。他只是不知道苍蝇搓脚是否也会带来同样的影响。 “曼联想要内马尔,如果这笔交易成功,那意味着巴塞罗那会拿到一大笔现金,以及他们需要一个巴西人的替代者。乌拉圭人无疑是他们最好的选择。几个月前,球队在欧冠上与他们相遇的时候,他们就向莱昂-费雷拉示过好。我记得那时克里斯汀跟我说不用太担心,莱昂的心还在这家俱乐部,现在来看,那个男孩儿的心早就飞到加泰罗尼亚去了。你能怪他吗?他是个南美人,他最终都要去巴萨或者皇马。” 足球总监蒙奇在内森尼尔身后说道。 “听说曼联那边至少愿意掏出一亿三千万欧元,考虑到内马尔这两年的表现,我得说格雷泽家族真是阔气。”西蒙一边说一边用钢笔头敲着桌子。 “我能说什么呢?艾德(伍德沃德,曼联执行副主席)很会谈生意。哪怕红魔成绩不好,他们也总能签到足球俱乐部里最高层级的合同。总有人愿意给他们送钱。”蒙奇笑道,“反正以现在的形势来看,巴塞罗那正在考量是否放走内马尔,以及试探我们……更有趣的是,我听说弗洛雷斯想要热苏斯,那么曼城也需要考虑热苏斯的替代者了,是内马尔?还是费雷拉?对于桑保利来说,内马尔会是一个更简单的选择。” “所以他们四家俱乐部的复杂恋情,无论如何也要把我们的乌拉圭男孩儿带上,是这样吗?”西蒙停止了用钢笔敲打桌子,那可能率先把他自己敲烦了。 终于,那只苍蝇慢悠悠地飞走了。 内森尼尔转过身,问了一个问题: “一个才二十一岁并且刚刚拿到英超冠军和英超最佳射手的球员,你们说多少钱我愿意放走?” 西蒙耸了下肩,“一亿五千万?” 蒙奇加了一句,“英镑?” 内森尼尔露出颇为诡异的笑容,摇了摇头,果断地说:“出多少钱我也不卖。切尔西会在2005年卖掉德罗巴吗?热刺一个亿卖掉了贝尔换来了什么?曼联卖了罗纳尔多,拿到了八千万镑,又换来了什么?在我们没找到完美的替代者之前,莱昂-费雷拉烂也要烂在我的球队。贝尼特斯也说了,这个球员他一定要留下。所以无论那四家俱乐部怎么玩,我们不奉陪。” 西蒙与蒙奇对视了一眼,他们先前聊过,都认为莱昂-费雷拉不能走,但最大的决定权始终在内森尼尔-劳伦斯手上,既然他这么说了,那么这事就定下来了。 只是…… “我担心那个男孩儿铁了心要走,就像喻一样。”西蒙担忧道。 “喻可以走,但我需要看到皇马的诚意。我知道他这么一闹,我们没法抬价了,但是皇马如果不给足诚意,那么我们的亚裔黄金男孩儿明年欧洲杯就乖乖坐在家里看电视吧。”内森尼尔在这件事上不愿多谈,他吹了口气,冲西蒙道,“嘿,跟莱昂的经纪人好谈谈,提供给他一个不能拒绝的合同。” “你是说?”西蒙皱起眉。 “就是你想的。”内森尼尔笑着说,他又冲蒙奇道,“拉法明天过来,我得说,跟他比起来,克里斯汀算比较灵活了。蒙奇,你跟提姆好好跟他谈谈引援,好吗?钱不是问题,但我不想让别人觉得我们是个傻瓜。他要至少一周之后才会正式上任,在那之前,辛苦你们了。” 内森尼尔语闭往会议室外走,快走到门边时,他又看到了那只苍蝇,停在门把手上。他的眉头动了动,下一秒,他抽出西服上口袋的紫色方巾,包住门把手开了门。 “西蒙,那个墙上的钟坏了。还有,你觉得重新装修一下主教练的办公室怎么样?比如加个淋浴间。”内森尼尔一边把方巾扔进垃圾桶一边回了下头说道。 【喻子】 晴朗的早晨, 和煦的阳光洒在公园的每一处,模糊的人声与偶尔的狗叫声掺杂在这一片静谧之中。 喻子戴着耳机,耳机里传出的音乐是躁动的,她眼前的一切是祥和的——她试图这么说服自己。但当她缓缓停下脚步, 摘掉耳机, 她的耳朵接收到的第一个声音却是由巨大的螺旋桨转动所发出的噪音。她一边用手背擦着汗一边昂头看向澈蓝的天空,一架直升机正飞过。她努了努嘴, 这一刻, 她甚至荒谬地想,没准是那个男人的直升机。她听说他在欧冠决赛之后又从马德里飞来伦敦了。她听小哥哥子翔说的。她一直对这个消息持怀疑态度, 直到刚才。刚才, 她在路口的Sainsbury买咖啡,买完绕过报刊区的时候在某份报纸的头版看到了劳伦斯的名字和照片。 是的, 他的确在伦敦。但这一回,他没有告诉她。 “安妮塔,我跟你说过多少次, 如果你约我晨跑,你至少应该等等我。”伊森沉重的脚步声和急促的喘息声越来越近,话音落下时,他的巴掌也落在了喻子的肩膀上。 阳光穿透密密的深绿的树叶缝隙,像是初夏的剪影。一阵风吹过,剪影变成了幻影。凉飕飕的。 喻子扭过头,若无其事地说:“你真的应该提高体能,伊森。” 伊森的手从喻子的肩头移到了自己的膝盖上, 他平复着呼吸,而后掀起T恤擦拭汗水,暂时没有气力说话。过了几秒,他从T恤里抬头问道:“我们到底为什么在下午有航班并且是长途飞行的情况下约晨跑的?” “因为这是我的习惯,因为你说你也很久没有跑了,我没有主动约你,记得吗?亲爱的。”喻子说着准备戴上耳机,但被伊森一把抓住了手腕。 “当你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全世界都知道。” 喻子抿了下嘴唇,严肃地说:“可是真的什么都没发生啊,还有人在纽约等我……”她顿住了,一瞬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说,她所期待的在纽约等她的人事实上现在在伦敦。“我是说,那场秀之后我会比现在更出名,也许我得戴着口罩和帽子在中央公园跑步。所以那场秀是我现在唯一关注的事。”她说完甩开了伊森的手,重新戴上了耳机。 伊森叫了她一声,又叫了一声,女孩儿没停下,背影越来越远。伊森站直了,吁了口气,也迈出了步子。“算了,我自找的。” * 一个小时后,伊森只裹着条浴巾躺在了喻子公寓的沙发上。他半眯着眼看茶几上的花瓶。花瓶是透明的,总是装着花儿。他知道无论是安妮塔还是嘉瑶都不缺乏追求者。但今天这个花瓶是空的,而且瓶口有个缺口。 “你不回家整理行李吗?”喻子端着沙拉碗从厨房走过来,正往嘴里塞绿色的叶子。 伊森使劲够了够脖子,哼唧着道:“一块肌肉都动不了了。噢……那天他们打架的时候就没弄坏什么吗?我是说除了这个花瓶。” 喻子环顾了一下四周,认真想了想,摇了摇头,“这个花瓶滚到墙角磕了一下留下了这个裂痕。真可惜,嘉瑶一直很喜欢它。”她的目光最后落在花瓶上,那天的场景在她脑中一晃而过。 “这是你担心的?”伊森无比艰难地爬起来,拉过茶几上的报纸,边翻边问,“你的小哥哥是真的想离开QPR吗,或者只是他的经纪人在捣鬼……想要个大合同?” “我不知道。”喻子低着头继续吃蔬菜沙拉。她还没有淋浴,跑完之后她有些饥肠辘辘。 “这些天报纸上都是你的小哥哥。你得承认,你的小哥哥在这个国家的名声只比派崔克差那么一点点。” 喻子没有接话,她坐到了伊森旁边的沙发上,低脂的沙拉酱尝起来可不怎么样,不过总比没有好,最严格的时候她根本不能放任何佐料。多一点盐、多一点水,都有可能是负荷。 “你们在冷战吗?”伊森仍然盯着报纸,“我总算明白你为什么那么奇怪,他在伦敦,但没打给你,是这样吗?” 喻子沉思了一会儿,抬起头看向伊森询问的眼睛,“我们没在冷战。”A_C_T_D_D_J_Z_L “那你们为什么不联系?你们不是在约会了吗?我是说约会的约会,不是闹着玩的约会,虽然好像也没有进展到认真的情感关系……对了,你们到底为什么开始冷战?真的是因为那场荒谬的架?是不是如果你们分手了,你的小哥哥就不离开QPR了?” “我们没在冷战。”喻子重复道,然后她低头搅着碗里的叶子,又说了一遍,“我们没在冷战。而且,无论如何,子翔都会走。”说完她突然放下沙拉碗,“我得打个电话。” “打给N.L吗?” 喻子没有回答伊森的问题,关上了房门。 * “这对我不公平!你做的很多事情看上去都是为了我,但事实上是为了你自己。我早就成年了,我跟谁约会,我的约会对象是否是个混蛋,都与你无关。如果你想离开现在的俱乐部,你就离开,别因为你的老板睡了你的小妹妹……” “闭嘴,安妮塔!” “你让我闭嘴?” “……我是你的哥哥,你是我的责任。” “谢谢,但我不认为我需要这个。我不想每一次约会都很忐忑地想如果被你发现会怎么样。所以,请放手,好吗?”喻子深呼吸着,缓和了语气。 一阵安静。 “……你真的很喜欢劳伦斯,是这样吗?”很久以后,喻子翔在电话里问。 “不关你的事。”喻子能感觉到小哥哥的怒气,但她还是很想说这句话,“是的,我真的很喜欢他。”她说完笑了出来,尽管心跳得很快,尽管有点痛。 她和劳伦斯没有吵架,没有冷战,也没有分手,不是么?劳伦斯也喜欢她。他们在一起时,他对她很好,他还会嫉妒…… 他只是劳伦斯。他对什么都没那么在乎,包括她。她也知道这个。 “好,我只希望你来向我哭诉的那一天不要来的太早。噢该死,我其实期待那天的到来……” 喻子挂断了电话。 因为你们是一类人吗?她本可以这么反问,但她不想继续吵下去了。下午的航班飞往纽约,还有一份重要的工作在等她。 飞行的途中,喻子戴着眼罩,无论如何也睡不着。她怀念与李青分手后又没有遇见劳伦斯的日子。她认真上课,认真工作,为即将到来的伦敦时装周兴奋不已。还剪了奇怪的发型,她觉得自己看上去危险又冷酷,虽然实际上她既幼稚又不够勇敢。或者更早之前,她只是个想方设法逃掉钢琴课和芭蕾课的小女孩儿,还不知道这世界上有王子、骑士与木匠。 而如果她是公主,劳伦斯是什么? ☆、Chapter 39 【内森尼尔】 “我喜欢他们, 我真的喜欢,尤其是他们发育不良的前爪。” 内森尼尔跟钱斯说这番话时正双手抱胸,探着头,透过墨镜看那个身躯庞大的假霸王龙诡异地动着与他气质非常不符的前爪。“嘿, 钱斯, 你想想,这就像你的两只手只有刚出生的婴儿那么大。实在太滑稽了!”内森尼尔没得到回应, 扭过头, 继续跟自己的保镖说道。 站在内森尼尔身后同样戴着墨镜的钱斯可能翻了翻白眼?内森尼尔不确定。不过即使内森尼尔无法看清钱斯的眼睛,他也能猜测到钱斯心里在说什么。 看在上帝的份上, 老板, 我们离开这个鬼地方吧!万一出了什么事,我一整年都不用休假了。 内森尼尔满不在乎地瞟了瞟四周。目前, 他身边是一群十几岁的意大利青少年,应该是来伦敦夏令营的?其实已经换过一批。在他们之前是两个美国家庭。他们用内森尼尔最熟悉的口音说着内森尼尔最熟悉的语言,就连肢体语言也让内森尼尔觉得“噢我们美国佬嘛”。 国家历史博物馆的恐龙区果然永远都是爆满的。内森尼尔想。他拉低了帽檐, 随着拥挤的人流往出口的方向走去,钱斯紧随其后。内森尼尔看到远处那几个潜伏在人群中的保镖松了一口气。 谁让你们摊上我这个任性的老板。内森尼尔双手插在米色裤子的口袋里,而藏在深色镜片后碧绿的眼睛透出了一点笑意。 这是伦敦早夏的午后,内森尼尔晚些时候有个晚宴派对。由于时间还早,他在花园里打迷你高尔夫,挥杆时忽然想起YUZI问他少年时代有没有去过纽约的自然历史博物馆。他当时没有正面回答那个问题。答案是显然的,尽管后来的很多年他都没去过公共的博物馆、画廊。于是,他来到了这里, 度过了愉快的一个小时。 内森尼尔在纷扰的人群中回头,看到了一个可能五岁或者六岁的亚裔小女孩儿。小女孩儿的眼睛亮亮的,绑着两个马尾,正蹦蹦跳跳地指着霸王龙问她爸爸问题。她的声音清脆高昂,透着好奇与懵懂。 “为什么霸王龙的前爪那么小?” “霸王龙是不是坏恐龙?” “恐龙的皮厚?还是鳄鱼的皮厚?” …… 第一个问题尚可,内森尼尔想着,至于后面的问题……嗯,小朋友都很蠢的。他转回头,他发现人群中有那么多的小YUZI。也许,他们中的其中一个多年后会成为科学家。在他们身上,仍然有无数的可能性。而他们也终将发现,随着年龄的增大,所有的可能性都会缩减。 “老板,你看上去很喜欢孩子。”钱斯用低沉的嗓音冷不丁说道。 “不,不,他们看上去可怕极了。”内森尼尔矢口否认。然后他低头看了看表,离开之前他还有件事要做。 * 两个小时后,内森尼尔在汉密尔顿酒店见到了酒店的持有者布兰登-汉密尔顿。 曼哈顿的劳伦斯家族跟肯辛顿的汉密尔顿家族此前并非没有打过交道,但直接的联系确实可以追溯到好几十年前了。又由于汉密尔顿家族和劳伦斯家族都产业庞大,在全球很多公司持有股份,所以其实间接上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不过,直到今晚,内森尼尔和布兰登才迎来了第一次会面。 在几乎所有的晚宴派对上,内森尼尔都是被巴结的对象。当内森尼尔看到布兰登,随即明白了,对于那个极其装模作样的肯辛顿人,情况同样如此。如果没有第三方,两个年轻的富有男人哪怕撞个正着,也只会对彼此奉上虚伪的、礼貌的微笑,最多举举香槟杯,点个头。即使内森尼尔对布兰登有兴趣,乐意“屈尊”,他也不会直接上去自我介绍,以内森尼尔对英格兰上流阶层的了解,他们多半会觉得这样很粗鲁。 事情是宴会的女主人介绍了他们。内森尼尔与布兰登握手,他打量着布兰登,想必布兰登也在干同样的事情。严格意义上来说,布兰登的样貌是没有他那身高级定制出色的,但内森尼尔也愿意承认这是一个从头到脚都很体面的男人,从他一开口你就能感受到他的魅力。而这个魅力又与他那身价值不菲的西装没什么关系了。 “QPR这个赛季的成绩太让人惊叹了,尽管我对足球无甚兴趣。不过我的弟弟跟我刚好相反,他甚至选择了当一名职业球员……” 内森尼尔发誓他对布兰登是有兴趣的,但另外两个男人这时闯入了他的视线。由于他的身高,他的视野一向很好。 学金融数学的和…… 他的父亲或者叔叔? 内森尼尔想起了学金融数学的男孩儿的名字,他叫Lee,至于是姓还是名,内森尼尔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了。 【李青】 李建蓝,这是李青的父亲的名字。所以就不难理解为什么李青叫李青了。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李青保守估计他小时候听过至少一千遍这句话。李青对此很无奈,但也很庆幸。反正叫李青比叫什么李五一、李抗美要好。等等,也许,也许叫李抗美也没那么差劲。 李建蓝最近来英国了。不是来看儿子的,是来谈生意的。就在昨天,李青陪他爸爸去了金丝雀码头附近的一个楼盘。这倒没什么新鲜,新鲜的是李建蓝问他英超和英冠一些问题。李青大抵知道他家老头在想什么。他直言不讳,尽管李建蓝说话喜欢拐弯抹角。事实是投资足球的大环境已经过去了,且现在值得收购的英格兰球队凤毛麟角。如果不能带来利益,这件事就不要做。很简单。李建蓝没打断儿子,但也没表态,只告诉李青今天有个晚宴派对,让他也出席。 于是李青在肯辛顿的汉密尔顿酒店见到了内森尼尔-劳伦斯。他正抿着香槟,一抬眼,愣了半秒,然后就给了美国佬一个灿烂的微笑。老头倒是没说这个。他现在比较好奇,老头此行到底是为了劳伦斯还是为了汉密尔顿。只是说到汉密尔顿,李青没见到那个踢球的汉密尔顿。兴许是度假去了。而踢球的汉密尔顿的哥哥明显是个不太讨人喜欢的哥们。 李青很快意识到自己有点走神,他跟父亲低语了几句,然后朝内森尼尔走去。 【喻子】 喻子早年很喜欢凯特-莫斯,她甚至一度认为没有人不喜欢。这还得感谢子翔,因为最初是小哥哥让喻子知道这位美人儿的。 喻子翔从十四岁开始就有个名单,上面写着他想上的女孩儿的名字。不分族裔、年龄和时代,更不谈单身与否。像是梦露这种入土多年的也在其列。只是彼时子翔还是个小男孩儿,后来的名单变了与否,喻子就无从知晓了。凯特-莫斯显然在少年子翔的名单上。必须得说,凯特还是名单上可能性很大的女孩儿之一,考虑到她还活着以及是个伦敦妞。 喻子靠着墙壁抽烟时想的就是这些。她又思索,自己抽烟是否跟凯特有很大关系。那年Louis Vuitton的秋冬发布会,在卢浮宫,那个叼着香烟吞云吐雾的婀娜姑娘,是少女喻子心里挥之不去的影像。 但她才不会模仿她。那太蠢了! 无论你怎么模仿,你是你,她是她。喻子自觉自己至少有这个觉悟。这根烟是为了消除紧张。一场大秀即将开始。 雷蒙德最近像疯了一样。伊森说,天才与疯子根本不是一线之隔,天才就是疯子,只不过疯子未必是天才。喻子没有去想伊森的话的逻辑,因为雷蒙德自己疯了,也想把她逼疯。 “甜心,你是我的缪斯。如果你是一个玩偶,我确信金发的玩偶仍然是人们更喜欢的——是的该死的我知道这话听上去像什么,去他妈的政/治正确,事实如此。” 雷蒙德贴心的时候让喻子觉得他简直爱上了他,但发火的时候,喻子一点都不怀疑他会拿他点燃的那根烟烫自己。他的情绪极其不稳定。下一秒,他的手温柔地滑过她的发丝,迷恋地说,我喜欢你的纹身,我一直喜欢中国龙,因为没有逻辑。 没有逻辑。 劳伦斯也这么说过。 劳伦斯用食指摩挲着她的锁骨说:“我觉得很奇怪,中国龙没有翅膀,它们怎么能飞起来?” 那时喻子刚从极乐中清醒,根本没办法思考这个问题。 不,不,喻子弹着烟灰,她现在最不想想的就是劳伦斯。因为疯子雷蒙德她最近都没有时间和精力想那个混蛋。无论如何不能在大秀之前分散注意力。 她其实回应了雷蒙德。 “理性与逻辑是科学的基础,但你是个艺术家。” 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东西是无法用逻辑解释的,比如中国龙,比如爱。 “蜜糖,你准备好了吗?”这是伊森的声音,隔着门传来。 喻子吐出烟,应了一声,“一分钟。” 门后的伊森顿了顿,“我等你。” 喻子没再回话。她昂起头,纽约的夏天不比伦敦的夏天。这里的夏天就是夏天,一天当中也没有那么多的晴雨循环。人们行色匆匆,脸上透着疲惫与欲望。远处的霓虹与眼前的黑暗都那么真实。雷蒙德说,我们一起开创一个时代。 任何时代都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狄更斯如果还活着,也许也会认同这个。 性和美是一回事。劳伦斯这么说。 该死的。不是那个劳伦斯,是那个劳伦斯。 喻子还想再抽一口烟,递到嘴边,发现燃到了烟蒂。她怕是爱上他了,而她他妈的不知道为什么。就像子翔说的,那个混蛋有什么好。 他好看啊,他让她快乐啊。她又想,我原本幼稚而浅薄,我只是个年轻女孩儿罢了,又不是人人都是克里斯汀-陆。 喻子掐了烟,决定走完雷蒙德的大秀就给劳伦斯打电话。她得告诉他,她爱他。 喻子转过身握住门把手,身后传来一点声响。也许是野猫吧。她回头。 “人们说‘再次见到你真好’通常只是客套,而我是认真的。再次见到你真好,宝贝。”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我们先讲这个故事吧,世界杯我会琢磨,等我准备好了,会开始的 ☆、Chapter 40 【内森尼尔】 YUZI回头时吓了一跳, 着实吓了一跳,所以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可能踩到了石子还是什么,她的身体失去了平衡。好在内森尼尔反应很快, 离得也近, 他抓住了她的手臂,顺势将她拉入了怀中。 “你吓死我了!劳伦斯!你是鬼魂吗?你知道如果我现在崴脚了, 会是一场巨大的灾难吗?”YUZI在内森尼尔怀里吼叫道。 通常情况下, 内森尼尔非常厌恶吼叫的女人。他跟布拉德说:所有男人都厌恶这个。不仅仅是一场噩梦,而是一场你无法醒来的噩梦。“她们会瞬间失去所有的魅力, 你无法想象跟她们上床, 更重要的是,当她们气急败坏地朝你吼叫, 她们也失去了你对她们最后的尊重。”内森尼尔试着不去回想脑中那些女人们歇斯底里的吼叫的记忆,包括如今宠辱不惊的辛迪-麦奎尔。而如果要追溯,最早应该是那个越南女人, 或者其实是母亲?他并不确定。他确定的是,他最早的时候只是个旁观者,而父亲才是那个被吼叫的对象。 不必惊讶,YUZI吼叫的时候也是可爱的。不是亚洲式的可爱,那在如今的环境下可能会被视为刻板印象甚至种族主义,也不是英国女人的“假正经”,是的,效果同样如此。她只是很可爱, YUZI式的可爱。所以,黑暗里,这个时刻,内森尼尔做出了让自己惊讶的举动。他很耐心的轻轻拍了拍女孩儿的后背。“我很抱歉,宝贝,我以为这很罗曼蒂克,而且是个惊喜,你的脚还好吗……”他温柔又诚挚地说。他好奇他到底在为什么道歉。他根本不是来道歉的。 “闭嘴。”YUZI让他闭嘴。 YUZI让他闭嘴! “你让我闭嘴?你不想见到我?”内森尼尔低声问,并且放开了怀里的姑娘。 她向后退了一步。“闭嘴。”她又说。“闭嘴。”她好像只会说这句话了,只是声音轻地像初冬的小雪花。 内森尼尔盯着女孩儿的眼睛,想要探寻出点什么,但那就像你尝试在暗夜中去寻找啮齿动物一样有难度。你唯一知道的只是,她在那里。他于是做了一件很蠢的事,反正他来找她已经够蠢的了。他轻佻地说,“甜心,如果你想让人闭嘴,你得有点力度。”是的,他在激怒她。也许她再朝他吼叫一次,他会失去所有兴趣。那样也不错。那样也不错。 “……闭嘴。”她在片刻的寂静之后说道,但声音仍然轻柔。 音落下来,她的两片嘴唇贴在了内森尼尔的嘴唇上。 内森尼尔笑了,他抱紧了女孩儿,深深地吻她。而且,他意识到一件事:他他妈的刚才像个忐忑的该死的初次坠入爱河的小男孩儿。一定是跟派崔克-安柏那小子混多了!他需要一个脱/衣/舞派对,立刻! 但事实上…… “我喜欢你让我闭嘴的方式。”内森尼尔说完又亲了亲小公主。 YUZI抿着唇笑,她可能有点害羞,内森尼尔猜测着。 她突然说:“我得走了,劳伦斯,你知道所有人都在等我,雷可能……”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她犹豫起来,她的手抓着他的胳膊,有了一些力度,“你会参加After party的,对吗?” “当然。”内森尼尔好奇她在纠结什么。 “……我需要告诉你一件事。等着我,好吗?” “当然。”内森尼尔还想说话,她转过了身。 YUZI去到了门边,她快速输入密码,荧光闪烁,门开了。门后的是她的经纪人,伊森-怀特。 如果你看到一张脸上的表情在半秒内由焦急变成震惊,那也是件很有趣的事情。 “再次见到你真好,YUZI。”内森尼尔又说了一遍。这是实话。 她回过头,这回他终于能看清她漂亮的亮闪闪的眼睛。 “我也是,劳伦斯。”她刚说完,门就被伊森-怀特关上了。在那之前,内森尼尔望到了走廊尽头人头攒动,也望到了无数镜头,但他不太在乎。 也许偶尔听取布拉德的意见也不是件坏事,但内森尼尔不准备告诉布拉德这个。此刻,没准布拉德已经搭上了某位秀场台下的时尚编辑了。 【喻子】 雷蒙德跟喻子说起过一次自己的梦想。当然不是在这场大秀开始之前。大秀开始之前只有紧张和忙碌。谈梦想?那是编剧们的趣味。 应该是喻子抵达纽约的第一晚。他们开了一瓶好红酒,一开始只是一瓶好红酒,最后是四瓶。需要说明的是,无论是雷蒙德还是喻子,或是伊森,酒量都很差劲。 “你没必要让它成为一个秘密,我是说劳伦斯先生亲自打电话给我让我给你缝条裙子!说真的,那条裙子大部分都是我亲手做的。他为你疯狂。一个亿万富翁为你疯狂,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你就是下一个米兰达-可儿,甜心。你可以很简单地让梦想成真。你会成为无数女孩儿们嫉妒和崇拜的对象。” 喻子的脸很小,所以当时那个巨大的高脚杯杯口罩住了她的半张脸。她想的是,如果如此,她可能会失去劳伦斯对她所有的尊重。她最终会成为他无数情史里最平庸的一段,甚至不会被他允许写入回忆录。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那么笃定,也许是因为她知道他很欣赏克里斯汀-陆,也许是因为那个早晨她远远看着他望着肯辛顿的花园的沉静。她喝完杯中酒,放下高脚杯,把话题转到了雷的身上:“那么告诉我,雷,你的梦想是什么?” 雷蒙德的眼睛已经有些迷蒙,他把头转向灯火辉煌的窗外,而后,他像诸多的艺术家那样消沉地说:“我的梦想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模糊了。我只剩下野心。” 喻子很努力才让自己不把嘴里的酒喷出来。想来伊森当时也是那样的。无论如何,那句话听上去太戏剧化了。 雷蒙德接着说:“当嘉瑶还是我的女朋友的时候,她躺在我怀里问过我同样的问题,我跟她说,我希望有一年奥斯卡的红毯上,当记者问那些该死的名人们‘你穿的是谁的作品’时,他们会骄傲地说‘雷蒙德-梁’。很俗气,是吗?是的,可我就是那么想的。” 伊森很显然完全不了解汪嘉瑶是个什么样的姑娘。因为伊森马上口齿不清地问:“嘉瑶是因为这个离开你的吗?” 上帝啊,当然不是。汪嘉瑶爱死务实的男人了。 “噢不,我出轨了。”雷蒙德晃着高脚杯,笑了笑。两个抱枕砸向他,伴随着“Asshole”。 * 今晚,嘉瑶也在。不仅嘉瑶,子翔、子延、陈女士和喻先生,以及李青、江肖都来了!喻子在最后补妆的时候想起了这件事,然而已经没有任何时间让她去畅想after party会多么“美妙”了。因为如果她搞糟了,雷蒙德会杀了她。也许被谋杀也不是件坏事。 喻子对着镜子深呼吸了一口气。 她没有想过自己的梦想是什么,反正他妈的那也不是很重要,就像伊森说的,她有的是时间去琢磨。她也不想当米兰达-可儿,好像她的眼睛能睁那么大似的,虽然确实有人说过她的眼睛也是doe eyes。你知道,女孩儿们想装无辜,总是有办法的。但她确实喜欢伸展台,喜欢经典与潮流。喜欢美。像无数的小女孩儿一样,当她还不知道什么是时尚的时候,她就偷穿过陈女士的高跟鞋了。 “安妮塔——” 喻子转过身,她已经忘了今晚台下会坐着哪些人。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大家,大家久等,尽量恢复日更,尽量两个月内写完,之后写世界杯。 夏日愉快,么么哒大家。 ☆、Chapter 41 【布拉德】 一个新锐设计师的after party原本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排场。毕竟纽约有无数的艺术家。他们都自以为才华横溢, 他们无不期待一飞升天。美国梦、纽约梦什么的。那听上去很激励人心。不过他们不会知道,一个曼哈顿的茶话会上的一个贵妇嗤之以鼻的一句话就可能毁掉他们的梦想。 布拉德也不知道这个社会怎么了。他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下巴,他逐渐又习惯了不留胡子的感觉。就像那些男士须后水广告里所说的,非常清新。而且, 很多女人喜欢须后水的味道。这算是一个附加价值。 这个夏日夜晚, 布拉德的原始计划是坐在家中的沙发上享受一个双层芝士汉堡和一罐冰啤酒,看一部法语片。他甚至可以想象当他的双脚架在玻璃茶几上的那种惬意。但他没有按照他的原始计划开始这个夜晚。都怪内特。 现在, 布拉德正靠着白墙, 远远看着内森尼尔。 内特在人群中总是最出众的,无需找寻, 就像帝国大厦那般。布拉德经常觉得即便是在他们这个圈子, 内特也是最幸运的那一个。家世显赫,生来就是好样貌, 成年以后还有希腊神袛一样的身材,聪明、风趣,没有大家长左右人生等等。也就不必责怪女人们争先恐后地想要爬上他的床。更容易理解的是, 他自己对什么都不太上心。 那还是耶鲁时代,有过那么一个女孩儿,想通过布拉德接近内森尼尔。布拉德仍然记得那个女孩儿的名字,叫比安卡。比安卡是个颇有城府的德州妞。实际上,比安卡的德克萨斯口音隐藏的很好,总之布拉德没有从口音判断出她是一个不那么富有的农场主的女儿。比安卡说自己有抑郁症,想从布拉德这里寻求帮助。布拉德乐于助人没错,布拉德那时非常渴望有一个研究对象也没错。但比安卡搞错了另外两件事。第一, 布拉德的善意来源于他的好教养,他并不是蠢瓜;第二,那时候布拉德不过是一个心理学学生,他所学习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这一行的职业素养非常重要——他没有执照,他不可能随便给一个声称自己有抑郁症的同学提供建议。比安卡没有走通这条路,最终内特也不知道比安卡的存在。内特怎么可能注意到那个德州女孩儿?比安卡连“高校甜心”都算不上,而像她一样聪明一样有个性却比她漂亮的姑娘,布拉德不敢说耶鲁遍地都是,但比例绝对远远高于其他地方。 那么,安妮塔-喻又有什么特别的呢? 布拉德换了一只手拿酒杯。鸡尾酒总是容易让他的中枢神经活跃,淡啤酒则不然。布拉德把目光转向了今晚的第三主角。是的,在这个派对上,第一主角是劳伦斯先生,第二主角是那位新锐设计师雷蒙德-梁,主秀安妮塔-喻只是第三主角。 安妮塔已经换上了金色的派对短裙,黑色的卷发梳向左侧,再加上复古的红唇——她仍然是有些爵士时代的打扮,就像布拉德第一次见她时一样。不过今晚她并没有带发带。她无疑是个美人儿,只是布拉德不确定这样的美人儿内特见过多少。以及,从数据上来说,内特可能更偏好经典的金发丽人——他母亲形象的复刻。 说到内特的母亲,布拉德再一次转移了视线。内特的妈妈南希今晚并没有来,但辛迪来了。辛迪很像南希。尽管南希不会承认,南希大概会认为辛迪的出身远远不能跟自己相比较,更不谈辛迪偷走了她亿万富翁的丈夫。这是内特说过的,不是布拉德的猜测。 辛迪同样是after party上的焦点,事实上,也是方才秀场上的焦点。辛迪是今天的走秀嘉宾之一。你甚至难以区分她跟那些模特们。你当然难以区分,十多年前也有一场这样的大秀,辛迪-麦奎尔那时就是台上的模特,她也是那样认识内特的父亲和内特的。 辛迪仍然穿着她在台上走秀时的那条裙子。布拉德听说作为嘉宾可以保留裙子——想来辛迪是很喜欢雷蒙德-梁的作品了。那条红色的裙子也确实很适合她。 布拉德心不在焉地喝了口酒,一眼扫过内特、安妮塔和辛迪。他们三人并不在一起,他们分别被人群包围着。安妮塔身边的应该是她的家人,因为全是亚裔。内特身边有一个橄榄球球员、一个顶级时尚杂志的主编、一个导演和两个模特。辛迪则跟雷蒙德-梁以及Gucci帝国的女王罗西娜-法其尼正交谈甚欢。 “你他妈到底在看什么?”浑厚的男声在布拉德脑后响起。 布拉德不用回头,还能是谁,当然是内特的保安主管钱斯。布拉德朝安妮塔的方向抬了抬下巴。“我们今晚的明星有一个庞大的家族,不是吗?你知道什么很有意思,钱斯。直到几年前中国为了控制人口增长都实行一个孩子的政策,当然,我当然知道安妮塔出生在英国,我是说,我在耶鲁时认识的好几个中国朋友都是家中唯一的孩子,从心理学角度来说,唯一的孩子……” 钱斯咳嗽了一声,伴随着一声“nerd”成功打断了布拉德。 布拉德这才回头,笑着耸肩,装作抱歉地说:“噢,我无聊到你了吗?是你他妈先突然出现在我身后的!” 钱斯无所谓地道了个歉,他也望着安妮塔的方向。“那不都是她的家人,有些是朋友、前任男友什么的。”钱斯嘀咕道。 布拉德皱了下眉,仔细看了过去。他想如果他没猜错应该是那个很高的穿着一件很简单的黑色T恤的男孩儿。那个男孩儿的体格很像运动员,尽管他身边就站着一个职业运动员。布拉德当然认得出喻子翔。大秀开始之前,布拉德还去要了个签名——帮一个足球迷朋友要的。布拉德喜欢棒球。当时很多人围着喻子翔,包括记者,布拉德没有做详细的自我介绍,他也认为最好不要那么干,喻子翔可能不会喜欢内特的朋友。 安妮塔这时朝这边望了过来,然后她笑着点了下头。布拉德愣了一下。但他马上意识到安妮塔并不是认出了他,而是在跟他身后的钱斯打招呼。她应该没认出他,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留着大胡子呢。 “小公主笑起来就像她活在迪士尼的童话世界里一样。”钱斯做完一个“嗨”的口型后跟布拉德说。 布拉德回忆了一下今晚的主秀在台上时的模样,并不能跟刚才那个钱斯口中的小公主重合。布拉德有一点理解内特为什么喜欢她了。 “小公主,huh?”布拉德揶揄道。 钱斯摊了摊手,“嘿,我只是跟着老板叫。”钱斯说罢琢磨了一会儿,语调开始有节奏感,“只是安妮塔是小公主,那内特是什么?他不可能是王子或者骑士,你瞧他那副德行,也不是国王,他跟史莱克也不那么像……” “可能是恶龙吧,不是她锁骨上那条,中国龙没有翅膀,我很确定内特是有翅膀的那种。虽然那家伙总说自己喜欢鳄鱼……”布拉德低着头笑着接道,但他说完想起件事。很久以前,内特说过,他觉得当一个木匠很不错。那阵子内特痴迷于湖边的小木屋,穿的像个伐木工人,拖着一棵树就以为自己能打个柜子出来。 布拉德走了神,他再抬头,发现那三人身边的人都换了。 安妮塔跟罗西娜-法其尼和那个时尚杂志主编在交谈,除此之外还有一位男士,应该是安妮塔的经纪人。喻子翔正在朝内特走过去,而内特身边此刻只剩下几位模特,好像有一个是演员,布拉德不确定。辛迪则跟她带来的男伴在一起,她似乎正等着看好戏。 “钱斯,我们是不是应该过去……”布拉德犹豫着。 “他妈的当然!趁这个after party还没变成一个犯罪现场!”钱斯留给了布拉德一个背影。 布拉德连忙跟了上去,他就知道他应该在家与反式脂肪作伴,而不是跟内特来这场秀。尽管他跟内特说,你至少应该让YUZI知道她跟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作者有话要说:每次写布拉德、钱斯以及喻子的家人我都很愉悦哈哈哈不知道大家的阅读感如何 ☆、Chapter 42 【喻子】 在喻子的记忆里有无数个童话故事。讲故事的人一般都是陈女士。陈女士会抱着图画书讲, 会昏昏欲睡的讲,会不耐烦的讲,也会温柔的讲。她再大一些以后,陈女士把这个哄女儿睡觉的任务交给了大哥哥子延。那对子延来说可能是比线性代数难得多的事情。所以子延买了一本厚厚的童话故事书, 生硬地读出每一个单词。但喻子仍然听得津津有味, 有时候子延的故事没有讲完,她会在熄灯以后, 闭上眼睛在心里把故事编完。再后来, 子翔承接了这个工作。子翔的故事永远是这样的: 从前,有一只小白兔, 她很勇敢, 有一天,她一个人去了森林里, 找到了一大块胡萝卜,吃了。 从前,有一只小猴子, 她很聪明,她从来不吃香蕉,她喜欢吃炸鸡,有一天,她吃了十块炸鸡,然后睡着了。 从前,有一只老鼠,她喜欢踢足球, 有一天,她进了三个球,她很高兴,她那天晚上很早就睡觉了。 …… 喻子后来想起来,觉得子翔的故事简直是儿童虐待。好在她很快就长大了,她不用再听着子翔那些简单敷衍毫无逻辑的故事进入梦乡,她可以自己看书了。 至于喻子的爸爸喻先生,几乎没有给喻子讲过故事。有时候喻子睡着了,他都没有回家。他的工作非常繁忙。可是,有过那么一个故事,是爸爸讲给喻子听的。 那晚喻先生完成了一个大案子,几乎所有伦敦中文报纸都登载了那条新闻,喻先生自然非常高兴。于是那晚在全家人开开心心地吃完晚饭后,喻先生自告奋勇地说今晚他给喻子讲故事。 爸爸的故事很短,但很古怪。 在遥远的山林里,住着一个小木匠。小木匠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爸爸妈妈在哪里,从他有记忆开始,他就是一个人,他就是一个木匠。 小木匠最拿手的手工是梳妆台,村里所有的女孩儿都喜欢小木匠打的梳妆台。渐渐地,小木匠因为手工出色,成为了王国里最著名的木匠。当然,小木匠也从小木匠成了木匠。 王国的公主要结婚了,娶她的是邻国的王子。邻国的王子慕名前来找木匠打造一个精致的梳妆台送给公主,作为订婚礼物。 木匠于是潜心打造了一个完美的梳妆台。镜面如王国中最纯净的湖水,木头边缘打磨得比少女的皮肤还要细腻,鹅黄色的油漆散发着水果的香甜。木匠按照王子的要求,在订婚典礼当天把梳妆台送到了城堡。 那天,木匠也第一次见到了传闻中的王国第一美人,公主殿下。 木匠第一眼看到公主就爱上了公主。但他知道这不是属于他的一天。 木匠把梳妆台送给了公主,离开了城堡。 木匠仍然是整个王国最厉害的木匠,但他再也不打造梳妆台。 木匠只跟公主说过一句话:This is for you. “难道不是邻国的王子是坏人,木匠才是真正的王子,木匠最后打败坏人,娶了公主吗?” 喻先生摇摇头。 喻子不喜欢这个故事。后来也忘了这个故事。不过爸爸那晚亲吻她的额头的情形她始终没有忘记。她知道爸爸很爱她,他只是很忙,就像妈妈说的,他要支撑整个家庭的经济状况。同样的,刻板的读着故事书的子延和敷衍了事的子翔也很爱她。不然,他们今晚都不会出现在这个秀场。 * “我没有告诉爸爸妈妈你在跟那个混蛋约会——虽然我以为你们已经分手了,但他今天来了,看来我的愿望没有达成。不过我告诉了子延,他一会儿想跟你聊聊。”子翔在喻子耳边说完这番话就不见了。 喻子瞪圆了眼睛看向大哥哥时,也看到了朝她走过来的伊森、法其尼女士和美国版《VOGUE》的主编安妮-戈登。她知道,现在绝对不是为自己的“drama”烦心的时候。尽管她心里惦念着劳伦斯,想着从大秀结束到现在她都没来得及好好看他一眼。她记得跟雷一起谢幕的时候他坐在左侧第一排靠近伸展台尽头的位置朝她眨眼。没错,他很擅长这个,女孩儿们也很难抗拒这个。 对的,法其尼女士和戈登女士!糟糕的是,喻子从来都不是一个s.mall talks的好手。喻子看到了伊森安慰和激励的目光——噢反正几个月前她就跟GUCCI帝国的女王有过一场尴尬的对话了,不会比那更糟。 事实证明,进行的的确没有那么差劲。 在如今的时尚圈有一句话,如果你能俘获法其尼女士和戈登女士中的其中一位,那你可能就是下一个传奇。这句话适用于设计师,也适用于模特。只是,更多的是对这两位女王的恭维。 喻子可不敢说她俘获了罗西娜或者安妮。罗西娜仍旧那么高高在上,而安妮给人的压迫感一点儿也不比罗西娜少。只是一个是意大利式的,一个是美国式的。不过,她确实得到了两位女王吝啬的赞赏,而那听上去并不像是在客套。 “雷很有个性,我很喜欢。很多亚裔设计师并不喜欢用亚裔做主秀,就像很多亚裔导演(好莱坞的)不喜欢用亚裔做主演一样,他们似乎在刻意避开什么。你知道那完全没有必要,数不清的白人设计师用白人做主秀,不是么?”法其尼女士说话还是这么直白,喻子觉得她如果叼根烟卷说这句话就更像时尚界的教母了。 戈登女士扬了扬眉,“罗西娜亲爱的,我觉得你想多了,很多时候,设计师们只是在找寻适合自己的缪斯。你自己就是天才设计师出身,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懂得这个。” 喻子有点觉得这个对话会走向跟她没什么关系的方向。 没想到戈登女士继续说:“安妮塔,你就是雷的缪斯。”她说完看了看腕表,似乎赶时间,心不在焉地发出邀请,“明天下午两点,我的办公室,听上去如何?” 疯了才会拒绝! 伊森迫不及待地说:“我们会准时到达,戈登女士!” 喻子正要说话,但由于法其尼女士侧头,她也侧了下头。她看到了什么?她看到子翔与劳伦斯之间只有两个人的距离,她也看到钱斯在这一刻挡在了二人之间。噢天。子翔不会这么荒谬吧! 法其尼女士咕哝了句,“希望不是出了什么安全问题……” “戈登女士,我很荣幸,我绝对会准时出现,非常感谢!”喻子说完就消失了,消失在了安妮和罗西娜眼前。 * “你究竟认为我是蠢蛋还是疯子?”喻子翔拍了拍脑门无奈地问。 喻子看了看子翔,又看了看子延,有些尴尬。刚才发生了什么?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事情是,子翔只是过去找劳伦斯身边的模特,他看上那位模特了!但这又不是只吓到了喻子,吓到了很多人。内森尼尔-劳伦斯的保镖突然出现,一脸紧张,谁都会认为出什么事了。 “我的转会已经在进行了,史蒂夫说俱乐部的意思是只要皇马出到合适的价钱,不会阻拦。我没有必要再跟劳伦斯有任何冲突。安妮塔,你说得对,我想走跟这件事没有关系。但我的态度你也明白……”子翔说到这看向子延,把话头交给了子延。他又回了回头,那位模特在等他。他耸耸肩,离开了阳台。 剩下喻子和大哥哥,剩下非常怪异的气氛。 喻子抬头看了看大哥哥。子延跟子翔是完全不一样的人,从小就是。比如今晚,子翔穿的像个时尚界人士,子延则西装革履——你甚至觉得他从头到脚都散发着banker的气息。 子延皱着眉,像谈生意那样开口:“他比你大十岁,他从小就是那种想要什么就有什么,得到了也不会珍惜的类型,他的身边永远不缺乏诱惑。安妮塔,你自己想清楚。” 喻子觉得嘴巴干干的,她咬了下上唇,问大哥哥,“你说完了?” 子延点头,眉头依然深皱着。他犹豫了一下,再次开口,“还有件事,你应该知道,刚才子翔就是去找劳伦斯的……” “是的,我知道。”喻子打断了哥哥的话。她也许不太了解子延,但子翔是什么样的人,她还是清楚的。但子翔为什么改变了主意,她就不那么确定了。 “他不想毁掉你的夜晚。我想他最后想明白了这个。” 子延就像会读心术一样,解开了喻子的疑惑。 这时候,子延往身后望了望,喻子也望到了那个人。子延没有再说话,甚至没有再看喻子,他离开了阳台,跟那个人擦肩而过,没有打招呼。 * 整个夜晚似乎被拖得无限长。喧闹与酒精被关在玻璃门后,钱斯则站在玻璃门后,甚至窗帘都被拉上了。一只飞蛾趴在玻璃窗上,在那之前,它已经撞了好几次玻璃门了。很恼人。 “如果我们是在《南方公园》里,我应该脱掉皮鞋拍死它。”劳伦斯的声音听上去又近又远,喻子确定的只是他是笑着说的。 他很风趣,跟他在一起一点也不无聊。喻子想着也笑了。 “我很想念你。”喻子突然说。 “宝贝,我……” 喻子打断他:“闭嘴。”她看着他碧绿的眼睛,他的眼睛在笑,她甚至觉得他在用眼睛诱惑她重新让他闭嘴一次,用之前那个他说他喜欢的方式。但她有话想跟他说。她吁了口气,盯紧他的眼睛,真的说了出来,“我爱你。” 他的眼睛不再笑了,那证明他听清了她说的是什么。他却不说话。他面无表情。过了一会儿,他从裤子口袋里拿出烟盒,他抽出一根烟,又把烟盒递向她,他甚至不看她。喻子摆了摆头,她觉得自己要哭了。然后,他把烟盒放回了口袋,拿出打火机,点燃了那根烟。直到他抽完那根烟他都没有说任何话。他在阳台上做的最后一件事是把那个打火机塞到了她手里。他这时候说话了,他说:This is for you.仍是没有看她。 他离开了阳台,喻子抓着打火机哭了出来。她在这一瞬间想起了那个木匠的故事。 * 喻子回到派对上没有再见到劳伦斯,他已经离开了这个派对,也许还带走了一个模特,谁知道呢?但她知道自己失魂落魄,而这原本是属于她的夜晚。她不记得这个派对是怎么结束的,她又跟哪些人说了些什么。她没有心思去掩盖自己的心碎,她也知道爸爸妈妈都看出来她的不对劲了,可她不在乎。 喻子在午夜时分走出了这幢今晚受尽时尚界瞩目的建筑。李青在她身旁问她冷不冷,她说她热的好像身体里有个太阳。她恍恍惚惚拿出那个打火机。丑的要死的颜色,丑的要死的女人,丑的要死的设计。这算是分手礼物吗?提醒他们是如何重逢的?提醒她有一个坏习惯?或许她该把烟戒了,反正她也没抽多久,很容易的。 喻子使劲握了握打火机,准备扔出去。她最后看了一眼。在黄晕的路灯下,她翻转了这个打火机,看到了打火机底部刻的字。她在刹那间笑了出来,伴随着眼泪。 喻子踩着高跟鞋焦急地跑到了街道上,一辆yellow cab正好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她跳上那辆车跟司机说去57街的One 57。李青在她身后叫她,陈女士也在叫她。她打开车窗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爸爸妈妈、李青和嘉瑶喊道:“我很好,我明天中午去酒店找你们,还有,告诉伊森,明天下午时代广场见。” 伊森的声音居然远远传来:“不要迟到,亲爱的!” 喻子抹了抹泪水,呢喃着“我才不会迟到”。她紧紧握着打火机,她舍不得看第二眼,她怕那行字消失了。 他是劳伦斯,他可能永远都不会说那句话。 但他确实给了她第二封情书。喻子摊开掌心,她知道不会消失的。 “LET IT BURN YOUR HEART MY SOUL”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封情书,故事过半了。 这章长一些,明天休息一天,后天继续。 ☆、Chapter 43 【内森尼尔】 早些年, 当内森尼尔-劳伦斯还是个天真无邪的孩童的时候,他也像这个世界上多数的小朋友一样有他的睡前故事。不过,讲故事的人不是他的父亲也不是他的母亲,而是一个而今他记不起名字的保姆。那是一个加拿大女人, 出生在加拿大的法语区。这亦是她被雇佣的原因之一, 她同样是内森尼尔的第一个法语老师。所以多数时候,她会用法语讲故事给小内森尼尔听。小内森尼尔好奇保姆哪里来的那么多神奇的故事, 她是否像圣诞老人一样有个神奇的口袋, 装满无数的可能性。 小内森尼尔并没有用太长时间搞清这个问题的真实答案。他的加拿大保姆有两个儿童教育相关的学位,除了精通英语与法语, 还会说西班牙语和日语, 爱好非常广泛,其中一项是漫画书。她有一头火红的秀发, 高挑纤细。在一次父母激烈的争吵过后,加拿大女人离开了小内森尼尔。她陪伴了他两年。小内森尼尔那时候以为自己永远也不会忘记这个红发女人的名字,结果是, 他像他父亲一样,很快就把她忘了。在她之后内森尼尔又有过六位保姆,直到他去上中学。不过,后来的那些保姆都不用再给小内森尼尔讲睡前故事了。 内森尼尔开始对女孩儿感兴趣的年龄跟多数男孩儿差不多,十三岁。在那之前,如果有漂亮的小女孩儿想拉他的手,总会被他甩开,他急着去跟男孩儿们踢足球、玩橄榄球、打棒球、打网球、骑马, 就算不运动,也有很多他感兴趣的电子游戏和他不感兴趣的社交活动等着他。如果说他父母除了“偷吃”之外还有什么共同点,那就是时不时的强迫他穿着正式的出现在一些场合。也许,在任何一个家庭,聪明漂亮的孩子都曾被父母这样拽出去当作物品炫耀过。 内森尼尔从小就是个漂亮的爱运动的男孩儿,这意味着他从小就受欢迎。除此之外,他还很聪明。“他甚至打败了那个日本女孩儿成为了第一名。说真的,我都不知道他已经在学高中数学了。”这是老劳伦斯的原话。 受欢迎和聪明并存,噢,那在大学之前的美国校园里,几乎不存在。但内森尼尔-劳伦斯真实存在。在所有人眼里,内森尼尔都是完美的。男孩儿们仰视他,女孩儿们梦想着与他约会,老师们希望有一天《时代周刊》采访他的时候能被他哪怕是随口提到。内森尼尔自己也享受着自己完美的青少年时光。可惜他很快就厌倦了。 他不再是那个成绩最好的学生,也退出了橄榄球队。但就像他多年后跟他自己所拥有的那家足球俱乐部的主教练说的,他仍然睡了学校里最受欢迎的女孩儿。 就像他没有花太长时间想明白加拿大女人离开的缘由一样,他也没有花太长时间明白,哪怕他不聪明、不玩橄榄球,哪怕他是个怪人,他仍然能得到他想要的。这不是一场公平的游戏,在他知道之前他就赢了。他真的很需要在有限的生命里寻找出一些乐趣。不是意义,是乐趣。 他当然不是永生的,被人在脑门开一枪也会死。钱斯-伍德沃德就是在内森尼尔十八岁的时候出现的,几乎同时出现的还有辛迪-麦奎尔。 * 维克多-雨果说:The first symptom of true love in a young man is timidity; in a young woman, it is boldness. 年轻的内森尼尔曾经认为那是鬼扯。倒也不必跟那时的他争论,他那时甚至连真爱都不相信。漂亮的女孩儿到处都是,每一个吻都很甜蜜,每一个吻都让人难以忘记,每一个吻都一样,最后,也都忘记了。 爱上辛迪是件偶然的事。她可曾是全世界最美的姑娘啊。去他妈的选美比赛和时尚杂志最美女人排名,在十八岁的内森尼尔-劳伦斯心里,辛迪-麦奎尔就是世界的女王。 “我爱你”并不难说出口,如果辛迪愿意听,让内森尼尔背十四行诗都没问题。这也让年轻的内森尼尔更坚定地认为,维克多-雨果是个骗子。 * 维克多-雨果可能不是个骗子。 今夜,当YUZI说完“我爱你”之后,内森尼尔抽烟时想的就是这个。也许他该更早明白,毕竟很多女人告诉过他,爱他,他或者付之一笑“你他妈一定是在开玩笑”或者漠然地说“你应该离开了”。 不过,他也不认为维克多-雨果就完全是对的。他离开可不是因为timidity。他难以描述他是什么感觉。他确定不是电影里或是经典心理学案例中经常出现的“噢有个女孩儿爱上我了,这太可怕了,我可有亲密关系障碍,我得赶紧逃跑”。他也同样很确定,他在那一刻说不出“我也爱你,宝贝”。他说不出。 他需要一杯波本,坐下来,想一想。但如果他那么告诉YUZI,她一定会很伤心。他不想让她伤心,所以他给了她那个打火机。 至于他离开after party的原因则是完全的另一码事。 【喻子】 直到电梯门打开之前,喻子都没有受到任何阻碍。劳伦斯的所有保安都认识她。她在电梯里一直在思考她见到他第一句话该说什么,还是,戏剧化一点,直接蹦到他身上亲吻他? “安妮塔,现在可能不是对的时间。” 当喻子走出电梯时,电梯口的钱斯用一只手臂拦住了她。钱斯声音低沉,一副无意惊扰公寓里的人的模样。喻子握着打火机慌张起来。难道她误会了?难道打火机下刻的那句话只是一句广告语?劳伦斯正在跟另外一位模特享受夜晚?她的情绪变化很快,慌张过去,是愤怒。也许她应该冲进去质问他为什么给了她这个打火机又“逃跑”?如果他床上真的有个女人…… “……老板在接受采访。”钱斯解释道。 喻子的表情变得古怪,她怀疑地问:“这么晚?” 钱斯耸了耸肩,侧过身,让喻子自己看。 喻子望了过去。 那个男人的确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在他对面坐着一个女人,另外还有两位摄影师站在一旁拍照。半堵白墙和半个延伸的吧台可能挡住了他的视野,他没有发现她。他穿着白衬衫,开着领口,脸上没有他一贯的轻浮的微笑,她看不出来他是在什么样的情绪里。他声音适中、语速适中,但喻子也听不清他具体在谈论什么,只有几个词会偶尔清晰地钻进她的耳朵。她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他似乎并非在认真的接受采访,但所有一切都让他意外的显得非常职业。她从未见过他这幅模样。她有一回撞见他跟股东开视频会议,他都是玩世不恭的。 喻子不知道自己看了他多久,在某一个时刻,他的目光往她的方向转了过来。他们目光相触,他明显愣了一下,而他对面的女人和那两个摄影师立刻,几乎同时,回头了。 从这三人的反应来看,喻子知道,她被认出来了。喻子局促起来,她僵硬地冲他们笑了笑,有些抱歉的意思,准备退回电梯里。 “安妮塔。”劳伦斯一边站起来一边叫了她的名字。“等等,宝贝。” “Shit.” 喻子轻声嘟哝了句。劳伦斯的这声“宝贝”让她正式成为“内特的女孩们俱乐部”的会员。 “《名利场》。”钱斯应该是听到了喻子的抱怨,压低声线给了她一个提示。喻子朝钱斯扁嘴,已经无关痛痒了。 然后,喻子听到劳伦斯说:“今晚就到这里,你可以打给我的助理,我们再安排。” 喻子瞥向客厅的方向。 《名利场》的记者看了看喻子,又看了看劳伦斯,而她来回指着的手指暴露了她对这件事感到不可思议,或者她也不想掩饰,因为她马上直白地问:“所以,你们在约会?” ☆、Chapter 44 【内森尼尔】 妮可-查普曼, 问问题的女人,《名利场》的记者,也是耶鲁毕业的。回到大学时代,内森尼尔、布拉德和妮可有段时间经常一起鬼混。说起来滑稽, 妮可那时候既对old money持批判态度又热衷于嘲笑shrink, 但每次布拉德给她发信息约她出来,她一定会出来。而且, 酒过三巡之后, 她要么扒着内森尼尔的脖子不放,要么赖在布拉德的怀里, 推都不推不开。 其实, 布拉德那时候喜欢妮可。至于内森尼尔,那时刚从辛迪的情伤中缓过来, 被汉堡与酒精填充的肚腩都没完全消失。所以那段时间,布拉德是个纯情小子,内森尼尔则活的像个修士。而妮可, 妮可是个棕色头发、身材丰满的女人,疯狂的奥巴马信徒。内森尼尔当着妮可的面调侃过她假正经,布拉德事后差点为这跟内森尼尔动手。内森尼尔于是知道了布拉德的心思,也知道了困扰布拉德的是什么了。布拉德困扰妮可到底喜欢他们中的哪一个。 有一回,内森尼尔看妮可在他和布拉德之间周旋的调情看烦了,直接问出了布拉德的困惑。 “你到底想上我俩当中的哪一个?” 内森尼尔刚问完,布拉德就喊道,“去你妈的, 内特,去你妈的。”布拉德总这么说,“去你妈的,内特”,好像那是一句咒语。内森尼尔也不生气,他觉得好笑,因为马上,布拉德就转过红透了的脸咬着牙跟妮可说,“选一个,妮可。” 妮可眨了两下眼,睫毛忽闪忽闪的,突然,她看上去像个邪恶又淫/荡的女巫。“你们要去外面为我打一架吗?” 内森尼尔点了根烟,眼睛都不抬,“放轻松,甜心,我永远不会为争与一个女人的交/配权打架,永远不。” “没错,你的姓氏是劳伦斯,女人们会为了上你打架。”妮可上扬的语调,透着满满的讥讽。 内森尼尔吐了个烟圈,看着漂浮着飘远了的烟圈很“劳伦斯”地说:“不。因为我们是人,不是猩猩。” 布拉德无疑只想知道那个问题的答案,不然以内森尼尔对他的了解,他多半已经开始谈论生物本能。 妮可应了一声“好吧”,之后声音变得喑哑暧昧,“或者我不选,仍然有另外一个选择。” 内森尼尔起身就走,布拉德也是。他们对分享一个女人一点兴趣都没有。这算是这段没有成型的“三人行”的尴尬结尾。 过了几年,内森尼尔有一次跟布拉德聊天时听布拉德说,后来他还是跟妮可上床了。俩人保持了一段时间的不稳定关系,但由于俩人都没有确定下来的意思,新鲜感过后就结束了。倒是成为了不错的朋友。 内森尼尔从耶鲁毕业后就没有再见过妮可,他从来不参加什么同学聚会。几周前,妮可通过布拉德想要跟内森尼尔约一个专访。内森尼尔一直没定下专访的时间,今晚在after party上撞上,内森尼尔从阳台回到派对正有些恍惚,都没听清妮可具体说了什么就鬼使神差答应了。妮可一如既往的疯狂,她一听内森尼尔答应,直接打了几个电话叫来了摄影师,她的原话是“上帝知道过了今晚你会在这个世界的哪个地方”。内森尼尔也得承认,妮可说的没错。再加上,这算是他欠布拉德的。在他问妮可那个问题之前,布拉德是真的爱慕着妮可的,而他的那个问题让布拉德和妮可之间失去了很多玄妙与神秘。 现在,妮可似乎已经从惊讶中清醒过来,她朝内森尼尔眨了眨深蓝的眼睛,就像那时候在酒馆里一样,不知道这个女巫又在心底酝酿什么。 内森尼尔瞥过妮可,朝YUZI走了过去,他看着离他越来越近的女孩儿,一边嘴角翘了起来,“是,她是我的姑娘。”然后,他看到YUZI的表情有些古怪,但只有一瞬,她的脸上已经是他所熟悉的笑。他走到她面前,吻了吻她的额头,“没想到你会来,准备在采访之后打给你的。” “你留下了一个糟糕透顶的‘分手礼物’。”她极力压低声音说道。又抓住他的手,把一个金属的东西塞到了他的手心里。 内森尼尔抓紧她来不及缩回去的手,细细看了看她的眼睛,之后盯着她的眼睛莫名说道,“防水效果不好。” “什么?”她惊奇的模样总是很可爱。 内森尼尔看着她笑,不说话。 “噢——”她反应过来,有点难堪,“实际上没那么差吧,我们用的应该是防水效果最好的眼妆set。” 内森尼尔仍是看着她,她左右扭着头,可能是想找镜面。 “我想我们应该走了。”从他们身后传来布拉德的声音。布拉德之前去了洗手间,看来出来了。 YUZI看向内森尼尔的身后,内森尼尔也转过了头。YUZI又看向内森尼尔,她在用目光询问。内森尼尔自然知道她在问什么。他于是拉着她的手,介绍道,“布拉德,安妮塔,安妮塔,布拉德。我跟你们都提过彼此。噢,抱歉,还有妮可,《名利场》的记者。妮可也是耶鲁的。” 布拉德朝YUZI伸出手,“嗨。第三次见面,YUZI。” YUZI握住布拉德的手,困惑地歪了下头,“嘿,布拉德。我想……是第二次?顺便说一下,安妮塔就可以了,你的发音……有点奇怪。” 内森尼尔于是贴着YUZI的耳朵说:“我之前的发音还不错?” YUZI给了内森尼尔一个“拜托”的眼神,咕哝了句,“我教过你。” “抱歉,我会试着提高我的中文发音。”布拉德松开了YUZI的手,很礼貌。 YUZI跟妮可握着手,妮可开了个玩笑。但妮可的玩笑,YUZI似乎没什么兴趣。 妮可应该也看出来了,所以她机敏地又开了个玩笑,“我和布拉德一会儿还有个hot date。”暗示跟自己有过关系的是布拉德。 但YUZI的心不在焉好像不是因为这个。内森尼尔想了想,大概想到了缘由。 临进电梯,妮可忽然转过头提到了当年那个尴尬的结尾。 “你仍然不会为了女人打架吗?”一点玩笑一点认真。 内森尼尔怔了半秒,而后无所谓地耸耸肩,眼神已经飘向另外一个人,“他教了我怎么打。” 电梯门关上,钱斯打了个哈欠,“我真不想承认这个。考虑到你那天被安妮塔的哥哥揍得那么惨。” 噢,这真的是一个绝佳的提这件事的时机。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比较少,明天继续。么么哒大家 ☆、Chapter 45 【喻子】 “直说了吧, 那天我赢了。”劳伦斯说。“你应该为有我这么个学生自豪。” “不,你没有。”钱斯板着脸非常坚定地摇了摇头。 “他根本没揍疼我,他的拳头像女孩儿的小粉拳。”劳伦斯一定是在说谎,喻子记得他当时捂着冰袋龇牙咧嘴的模样。而且, 什么叫子翔的拳头像女孩儿的小粉拳?喻子不喜欢这个说法, 一点儿也不喜欢。 “噢,女孩儿的小粉拳?有趣。”钱斯看向喻子, 目光不怀好意。“也许你应该让安妮塔……” 钱斯甚至用不着完成那个句子, 喻子的拳头已经朝内森尼尔挥了过去。她嘴上振振有词:“拇指朝外,握实拳头, 用最大的力气, 用拳头最坚硬的部位去揍那个混蛋的脸。”她八岁的时候,子翔就教过她怎么出拳。小哥哥说了, 如果他和子延不在,她得学会保护自己。这招之外,还有一招, 你知道,对付男人最经典的那一招。 喻子揉了揉拳头,“所以,劳伦斯先生,女孩儿的小粉拳如何?” 劳伦斯莫名其妙挨了一拳。懵了两秒后,他不可思议地看向喻子,“你才告诉我你爱我!你这个小骗子!” “永远别相信一个爱你的女人不会伤害你这种鬼话。”喻子露出甜美的笑,仍然像个穿着新裙子的小公主。 钱斯的双唇紧紧抿着, 他的脸憋得通红,他张嘴,继续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维持在一个硬汉应该有的表情范围,“Well,劳伦斯先生,我的确教过你怎么躲拳,但你一直学的不怎么样。” 喻子看着劳伦斯,似乎,她太用力了,他右侧脸蛋的下部被她揍肿了。而他的表情,有点阴郁,这个小气的商人也许生气了。她抬起手臂,想要查看一下他的伤势,“你还好吗?” 钱斯把手挡在嘴边咳嗽了一声,顺便嘲笑了一声,“Bruised like a peach.(像桃子一样容易瘀青。)” 接下来发生的事让喻子确信劳伦斯真的生气了,非常生气。因为劳伦斯甩开了她的胳膊,严肃地跟钱斯说: “该死的,钱斯,你被解雇了!听到了吗?你他妈被解雇了!滚出我的公寓!” 喻子没想到会造成这么一个结果,她看着劳伦斯怒气冲冲的脸,她尝试解释:“我以为我们都认同这是一个玩笑……” 劳伦斯没有让她完成句子,她被他扛到了肩膀上,“他被解雇了,你被囚禁了。如果你以为你揍了我一拳就可以跑,你就太天真了,小公主。” “不,劳伦斯,放我下来。我明天下午和《Vouge》有约,戈登女士会在她的办公室等我……” “想都别想。” “钱斯,帮帮我!”喻子头朝下,这会儿一边蹬着腿一边努力想要抬起头,但无论是紧身短裙还是她抹了很多定型水的头发都是负担。 “我明天来解救你,安妮塔。现在,我被解雇了,记得吗?对了,漂亮的勾拳,非常漂亮。”钱斯的声音越来越远,然后,喻子听到了电梯门关上的声音。 喻子仍然蹬着腿,用拳头、手掌奋力打着劳伦斯的后背。但她的腿被男人用手抓着,至于他的另外一只手不时会在她的屁股上安抚安抚。 “我们是成年人,劳伦斯,你不能因为我揍了你一拳就囚禁我,我们不是在演电影,你太幼稚了!有种我们打一架,我赢了你就放我走!” “你先跟我说说谁教你出拳的。” 劳伦斯扛着喻子往上楼,像扛着个枕头那么轻松。 “我脑子充血了,真的充血了!” “那还不赶紧回答问题,小公主,如果你的答案让我高兴,我才会放你下来。” “好了好了,子翔!子翔教我的。他还教了我怎么攻击男孩儿的重要部位,你要不要试试?” “回答的不错,可惜提了不该提的名字。” 他们已经来到了劳伦斯的卧室门口。 “你真是个不讲理的人,劳伦斯!” “你现在才知道?” “钱斯不该被解雇,他没做错任何事!” “他不该嘲笑给他发薪水的人。成为职业女性以后,你什么都没学到吗?”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揍你,我向你道歉,真的,对不起!现在,你能不能让钱斯回来?” “太晚了,他已经被解雇了。真可惜,他跟了我十一年。” 喻子在劳伦斯的肩头安静下来,她停止了所有动作,像个真正的尸体一样。 过了一会儿,她开始哭泣。 【内森尼尔】 内森尼尔发誓他没有想把小公主逗哭。既然是玩笑,不如玩大一点是吗? 如果说内森尼尔-劳伦斯对女人吼叫厌恶至极,那么女人哭泣只能是更糟糕。 他拍了拍安妮塔的屁股,不色/情的。他的声音别扭,“嘿,别哭了,女孩儿。” 她还在哭。 “你是二十岁,不是四岁,这招对我不管用。” 她继续哭。 “拜托,你揍了我一拳,那下疼死我了,我都没哭。” 她总算说话了,带着哭腔,“女孩儿的小粉拳不是对你没有威胁吗?” “那也是拳头。我完全没想到你会给我一下,直到现在都很疼。你不能刚刚告诉一个男人爱他,又揍他一拳,你是有什么毛病?” “我有很多毛病。”她哭哭唧唧的跟他对话。“这只是其中之一。” 内森尼尔叹了口气,把小公主放到了床上。他正发愁怎么安慰她,但她一到床上就不哭了。事实上,这一刻,她脸上的笑容极其邪恶,比妮可的女巫眨眼可怕多了。“我有两个哥哥,你以为我从小怎么获得我想要的一切的。” “小骗子。”内森尼尔低声吐出这两个单词,推倒了装哭的女孩儿。 “钱斯……”她被他压在身下,从她嘴里冒出的却是该死的伍德沃德的名字。 “这不是第一次了。他今晚被解雇了,明早会被重新雇佣。” 她一脸恍然大悟,“这是为什么他刚才说明早来解救我……”她呢喃完,摸了摸内森尼尔的脸,她揍的那个地方,一副赢得了比赛的模样,“我赢了,现在你永远都不会忘了我了。我爱你,内森尼尔-劳伦斯。” 内森尼尔盯着她的眼睛,勇敢的纯真的傻气的漂亮的眼睛。可这不是一场竞赛啊。“Silly girl.”最后他轻轻笑着轻轻说,堵住了她的唇。 作者有话要说:钱斯:我只是识趣的把夜晚留给你们:P ☆、Chapter 46 【喻子】 “我第一次见你, 你看着我笑,但你的眼睛不笑。我猜你跟很多女孩儿那么说过话。女孩儿们一不小心就会觉得你把注意力放在她们身上,事实上你并没有。” “我第二次见你,在你的车上, 有一份最新一期的《经济学人》, 可能是因为那也是我爸爸和大哥哥最喜欢的读物,我觉得你并不像看上去那么浅薄。你穿的像个亿万富翁, 但你同样穿着幼稚的鳄鱼袜子。对我来说, 你太神秘了。如果说在那之前的吻,只是因为你确实很有吸引力, 多数女孩儿都不会拒绝, 那之后在车里发生的事情,才真的让我对你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而当我意识到我总在想你的时候, 我知道糟糕极了。” “我第三次见你……那天我并不想见你。不难看出来,你想做什么就会去做,没有什么能成为你的阻碍。你很喜欢捉弄女孩子, 想必女孩子们也喜欢被你捉弄。我得承认,我也是其中之一。” “我第四次见你,你闻起来像个……footballer……”喻子说到这里笑了出来。 “等等!”劳伦斯也就是在这时候打断了喻子的絮叨。 喻子正在回忆中,被打断后,她撑着下巴看向双手枕在枕头上懒散的像个大树懒的家伙,他的绿眼睛在这一刻蒙上了一点警惕,诡异得很。 “先说清楚了,哪个football?” 待他问完, 喻子推了他一下,“如果我管football叫soccer,相信我,子翔会揍我。还有,这重要吗?我正在告诉你我对你的感觉,等我说完,你也得说。” 劳伦斯摆摆头,笑得很淡定,“不,你不可能是认真的。” “我是认真的!我不准备强迫你说你也爱我,但你至少得告诉我你对我的感觉。”喻子尽最大努力把眼睛睁大,想要让这个男人明白自己有多认真。 劳伦斯盯着她看了两秒,果断道,“OK. 我第一次见你,我觉得你很美;我第二次见你,我觉得你很美;我第三次见你……” “嘿!”喻子骑到了劳伦斯的身上,捂住了他的嘴巴,“我不蠢!别试着用这些敷衍我。” 被捂住嘴的男人,眨了眨眼,表示他很无辜。 “如果我松开手,你答应我好好回答我的问题?” 点头。 “保证?” 犹豫了一下,点头。 喻子于是缓缓松开了手,劳伦斯夸张地喘了口气,“先是揍我,然后是想谋杀我。为什么我之前没看出来你有暴力倾向?也许第二回合,我应该全程让你主动,只要你手里还没有鞭子……” “别转移话题。” 劳伦斯于是坐起来了些。他两只手放在她的腰肢上,他的髋部动了几下。在她的反对声音发出之前,他停止了。他抓了抓自己亚麻色的头发,眼睛望向了天花板,似乎陷入一种思考当中。他不再看她,仿佛她赤/裸的身体对他不再有吸引力。 那真的只是一秒中的转变。他一秒钟前还像圣诞喜剧电影里的男主角,英俊、风趣,行事乖张、搞笑,下一秒,他又变成了那个她完全没有办法捕捉情绪的男人。 喻子忽然意识到他们之间还有很多问题没有解决。包括他让钱斯调查过她的背景。那不是完全在她意料之外的事情,但仍然有些伤害她。而他始终没有解释。他觉得没必要做的事情,他永远不会做。 喻子小心碰了碰他的腹部,他的腹肌很结实,温暖的沾着彼此汗液的皮肤,让她确定他毕竟是个人。但她觉得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很温暖的人。甚至有时候像冰冷的钢筋混凝土。 LET IT BURN YOUR HAERT MY SOUL 她脑子里闪过这句话。 “噢,我那天碰到了Lee。”劳伦斯突然说。 “什么?”喻子以为自己听错了。 劳伦斯瞥了一眼喻子,“你没听错。今晚我们还打了个招呼。” 喻子紧张起来,有些语无伦次,“在哪儿?我是说,什么时候……” “在伦敦,一个英国人的派对上。Lee的父亲是做房地产生意的。我想你应该比我清楚。他的父亲在中国挺著名的。”劳伦斯说完,探寻地看向喻子。 喻子呆滞地摇头。“Lee从来没跟我谈过他的家庭。”而那个时候,他果然在伦敦。他见了LEE都不打电话给她。 “听上去好像很典型。他的父亲很强势,他又是唯一的儿子……” “为什么跟我说这个,劳伦斯,你还在转移话题。” “不,只是突然想到了。我们那天聊得不错,放轻松,我们没聊你,我们聊了聊足球和房价。” “好的。”喻子说着从他身上起身,躺到了他的身边。 房间里变得寂静,寂静的可怕。就在喻子想要翻身起来穿衣服的时候,身边的男人突然哼起了小曲。一首她从来没听过的小曲,可能是80年代甚至更早的。他的声音很好听,节奏把控的也很好。他告诉过她,他会拉大提琴。大部分从小学习乐器的人,乐感都不错的。这首小曲缠绵又悠扬。她想问他到底在想什么,又觉得很不公平,他应该主动告诉她。 “你揍我那一拳是因为你有点生我的气吧。”他把脸转向她这边。 “我为什么生你的气?” “很多原因。我在伦敦却不打给你;我没有告诉你我让钱斯调查过你——其实那是钱斯的日常工作之一,确保我的安全;你告诉我你爱我,我没有说同样的话;还有,告诉妮可我们的关系,在没有跟你商量之前。” “你全都知道。”喻子也把脸转向男人,他被她揍过的地方还没有完全消肿。 “这是我为什么不喜欢稳定的情感关系。遇到问题,要说很多话才能解决一个问题。我有时候不那么喜欢说话。” 喻子的眼泪就这么下来了。 “现在我知道你是真的有点伤心。”他抹去那滴泪,倾身吻了吻她的眼睛,“防水效果不好。” “你为什么非得像个混蛋一样,我爱的男人根本不是这样的。他给了我一个打火机,跟我说,让它燃烧,你的心,我的灵魂。难道那只是一句广告语吗?”喻子边哭边说,她其实不想哭,但她控制不住眼泪往下掉。 劳伦斯把喻子揽进怀里。然后关了灯。黑暗袭来,他的怀抱成为了她唯一觉得安全的地方,但仍然不是温暖的。 “已经很晚了,好好睡一觉,明天不是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预约吗?” “……我想做/爱!” “我也想。但你累了。” “劳伦斯……” “什么?” “给我讲个故事。” “……我真的不那么喜欢说话。”他叹了口气,“我不能成为你想让我成为的样子,我很抱歉。我永远也无法描述我第一次见你第二次见你是什么感觉,如果我能,我想你可能也不会爱上我。但有件事,我想告诉你,当你告诉我你爱我,我觉得很快乐,当然还有一些别的。重要的是,我已经很久没这么快乐了。谢谢你让我这么快乐,宝贝。” “你说了很多。” “是。” “我爱你。给我讲个故事。” “我已经睡着了。” “不,你这个骗子,你没有!劳伦斯!劳伦斯!” 他不再说话,她于是也安静下来。 过了很久,他真的睡着了,有轻微的鼾声。她于是亲了亲他的下巴,“你说的对。我也告诉过你,我不想改变你,也不想为了你改变自己。I love you the way you are. 但我仍然希望有一天你也会跟我说这句话。” ☆、Chapter 47 【内森尼尔】 内森尼尔起床后一直在看一本书。戴维-赫伯特-劳伦斯的《恋爱中的女人》。他看得并不入迷, 实际上这本书让他昏昏欲睡,可他知道他如果躺下也睡不着,而他又不太想马上起床。他身边躺着个打呼的女孩儿,原本应该让他产生反感, 他的第一反应也确实是反感, 但当他看了一眼她的脸后,他发觉这件事的有趣程度要高于他的反感。 互联网上流传甚广的一个视频:熊猫妈妈正在吃竹子, 小熊猫在熊猫妈妈的怀里突然打了个喷嚏, 熊猫妈妈吓出屎来了。 比较像这种感觉。想想都会笑。内森尼尔用眼角又瞥了一眼打呼的女孩儿,再一次忍不住笑了出来。他不想吵醒她, 小心不发出声音。他又想, 她最好别流口水。 界限。情人之间的界限很微妙。打呼、打喷嚏、醉酒等等可能都尚可接受,但涉及到放屁、拉屎、情绪完全失控这些则很有可能让彼此之间爱情的化学反应消失殆尽。诚然, 夫妻俩一起生活多年,难免要面对这些问题,但那本身已经是在罗曼蒂克之外讨论这个了。总之亲密不意味着毫无隐私, 更不意味着缺失尊重的与另一个人一起生活。真正的亲密是生活的细枝末节,也是灵魂的高度契合。 该死。内森尼尔猛地合上书,如果不是他最近看劳伦斯的书看多了,就是他跟布拉德在一起鬼混的太多了。他还不如打开电视看会儿球赛。或者先淋个浴?等等,今天星期几?内森尼尔还没想起来今天星期几,已经有只手放在了他的大腿上。他扭过头,一双稚嫩的眼睛正看着他。而她看上去可不像刚刚醒来。 “早安,劳伦斯。” “早安, 宝贝。” 两人问候完,都没再说话。 而她的手在被子下游走了几下后离开了。内森尼尔听到她自言自语地嘀咕了句,“你也早安,小内特。” “Little…Nate?我不确定他喜欢这个称呼。” 她翻了个身,精神抖擞的坐了起来,饶有兴致地看着内森尼尔,问:“那你管他叫什么?你一定给他起过名字啦,告诉我。” 内森尼尔开始觉得这个上午可能会有个荒唐的开端。“我不准备跟你聊这个。”他神色淡然地说。 让人惊讶的是她也没有执着于这个问题,她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她看着床头柜上的书,猛然朝他偏过头,“你在看《恋爱中的女人》?你还好吗?还有,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对DH劳伦斯有兴趣的?” “我刚才无聊,既然你醒了……”内森尼尔凑近了些,声音渐渐低沉。 她快速亲了一下他的嘴唇,跳下了床。一边往洗手间走一边拒绝了他的邀请,“我爸爸妈妈在酒店等我,还有,我得回去准备一下,下午有个很重要的预约。”她进了洗手间,她的声音继续传来,“你这儿有多余的电动牙刷头吗?噢,我找到了。你应该不介意我用吧。” “不,当然不介意。” 过了一小会儿,内森尼尔听到了电动牙刷的声音。他也想了起来今天礼拜几。 “劳伦斯,我需要衣服……对了……”她一手握着牙刷,从洗手间探了个头出来,“妮可会公布我们的恋爱关系,是吗?” “你有你的房间,在走廊尽头,我确信你可以在那个房间的衣帽间里找到你可以穿的衣服。应该都是你的尺寸,但如果你觉得不满意,不要找我抱怨。” “那找谁抱怨?” “我不确定,辛迪接了这个活儿,但我想她还没有耐心到亲自给你挑衣服。” 她于是拿着牙刷跑过来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你很贴心,谢谢。”她亲完,又看着他的脸补了句,“还有点肿,不过你可以化个妆掩盖一下。” 内森尼尔拍了下她可爱的屁股,“别这么调皮。去淋浴,否则我把你扔到床上。” 她快速跑回洗手间,又折回来了一点,“妮可……” 内森尼尔想了想,说:“我可以打个电话,只要还来得及。妮可虽然是个固执的人,但这毕竟不是什么惊天阴谋,只是一条八卦,她又不可能凭借这个拿到普利策奖。” “所以你也认为这最好是一个秘密?” 内森尼尔抹掉脸上的牙膏沫,“这只是我私人的事情,我没有兴趣开个发布会告诉所有人,也没有兴趣跟我女友偷偷摸摸。” “迟早的事情?” 内森尼尔耸了耸肩。 “……别打给妮可了,顺其自然吧。”她用手指戳了戳他的方向,“还有一点。” 内森尼尔又抹了抹脸,他再抬头,洗手间的门关上了。 【喻子】 喻子从洗手间出来,劳伦斯已经不在房间里了。她光着脚穿着浴袍走到床头拿起那本书翻了翻。她闻到印刷品的气味,她喜欢这个气味,而无需询问,她知道他也喜欢。她放下书,往房间外走,顺直走到了走廊尽头的房间。 这个客房是属于她的,按照劳伦斯所说。她推开门。浅粉与乳白扑面而来,但并不像小女孩儿的房间,那样就太恐怖了——她可能不得不怀疑劳伦斯有什么病态嗜好。只是女孩儿的房间而已。 她看到一个梳妆台,梳妆台既不是浅粉色也不是乳白色,而是淡淡的鹅黄,就像那个故事里的梳妆台一样。 喻子一直很喜欢梳妆台,尽管现在很多家庭的装潢里都摒弃了这个元素,但在她对未来的家的构想中,梳妆台是一定要的,就像壁炉一样。再说了,谁不喜欢壁炉? 接着,她走进了衣帽间,像她想象中一样,从内衣到袜子都是合适她的尺寸。她在她的房间里吹干了头发,用了梳妆台上那瓶未开封过的Chanel。她觉得自己闻起来像辛迪。她能理解辛迪。如果她为另外一个姑娘准备这一切,而她又不知道那个姑娘的香水喜好,她多半也会为她准备她喜欢的。其实是好意,不是吗? * “你闻上去……”劳伦斯甚至没转身。 喻子接过了话:“像辛迪。” 劳伦斯回过头笑着说:“其实没那么像。” “为什么?”明明很像。 “你们的原始气味不一样,你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你像香水商人。” 劳伦斯一副随便你怎么说的德行,然后,他圈住她的腰身,温柔地告诉她,早餐在桌上。 “你不跟我一起吃吗?” “我忘了是今天,我跟我母亲有个早午餐会面。” 喻子凝视着男人的眼睛,他说这句话时非常随意,也许太随意了,尤其是联系到坊间传闻。 “想问什么?”他一定觉得她疑神疑鬼的模样滑稽,或是讨人厌。 “不,我没什么想问的。” 他却露出一副失策了的表情,“噢,抱歉,我应该问你的,你想一起吗?” “什么?!” “跟我一起去。” 仍然是随意到可疑的地步,喻子好奇他是真的一点儿也不在乎,还是他表演的太好?她还想知道如果她真的答应了,会发生什么? “爸爸妈妈们一般都很喜欢我。”喻子眨着眼说。 “你的意思是如果我妈妈见了你,会催促我赶紧娶你?” “我才没有那么说!”喻子红了脸。 他不再逗她,看了看表,正经说道:“好了,告诉我,你有时间吗?你想去吗?” 喻子摇着头,“不,谢谢。”哪怕她有时间,她也不会去。爸爸妈妈们确实喜欢她,但那是在她十八岁之前,而且,是见劳伦斯的妈妈耶!!她完全没有做好准备。 劳伦斯的表情就像预知了答案一样,可喻子同样觉得如果她说她去,他也会是现在这个表情。 他们吻别,他跟她说晚些时候等她有时间告诉他。电梯门打开,钱斯像个机器人一样站在里面。 “早上好,老板。早上好,安妮塔,你还需要我解救你吗?” 喻子手里拿着咖啡,抿着嘴笑,“不用了,谢谢你,钱斯。” 劳伦斯走了进去。 “噢,宝贝,你应该看一下手机。”劳伦斯突然说。 “怎么了?以及,为什么所有人都喜欢进电梯以后再说重要的事?无论是电梯里的还是电梯外的。” “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只是觉得你应该知道。” “应该知道什么?” 没人回答。 是的,电梯门关上了。 ☆、Chapter 48 【喻子】 “永远别让你的手机离开你的视线超过一分钟, 真棒,我已经有差不多十个小时没有见着它了。”喻子嘀咕着走到桌边,在一桌食物里拿了一个迷你三明治塞到嘴里,又喝了口鲜橙汁。只要穿好鞋她就可以随时离开这里, 在那之前, 她得先找到她的小皮包。这花去了她一点时间,索性是找到了。她从皮包里拿出手机, 一边下楼一边看手机。 劳伦斯的话果然信不得!这叫没什么大不了的? “早安, 安妮塔。” 喻子听到这声猛地抬头,楼梯口的辛迪-麦奎尔给了她一个灿烂的微笑。她假装镇定, 道早安问好, 踩着高跟鞋继续往楼下走。辛迪的笑容始终挂在脸上,喻子觉得辛迪可以保持这样的笑容一整天。 “我真喜欢你的步伐, 亲爱的,很遗憾昨晚没有机会祝贺你,很棒的秀!” 喻子已经走到了最后一阶楼梯, 她瞥了一眼手中的手机屏幕,想要让自己露出与辛迪相似的得体的笑容,但她咧了咧嘴,发现自己真的做不到。他们,劳伦斯、辛迪他们,当他们想要掩饰情绪,他们总是掩饰的很好。这种能力,喻子一直感到陌生又羡慕。 “谢谢, 麦奎尔小姐。”喻子这么说,她本想也恭维一下辛迪昨天在台上的表现,可她一时没搜寻到合适的词。 “别客气。”辛迪说,她的目光在喻子的手机屏幕上轻轻一瞥。“烦人的媒体,不是吗?忽视他们就是了。”之后没等喻子做出任何回应,她的目光又在喻子身上上上下下逡巡了一番,脸上的笑容仿佛没变,又仿佛淡了一些,“它们很适合你,我的助理的眼光不算坏。当然,你穿什么都好看。噢这句话有些熟悉,上一次……我想是对克里斯汀说的。你知道她虽然不是模特,但也是时尚圈的宠儿,罗西娜跟她是不错的朋友。” 喻子看着辛迪。想起伊森的话:二十岁的女孩儿和三十多岁的女人是宿敌,前者建立心理优势的核心是年轻,后者是经验。喻子不知道那是伊森从哪部祖母级的肥皂剧里偷来的理论,但比起辛迪说“她不是她的敌人”,伊森的理论似乎更符合实际。 每一次她见到辛迪,她都会被“教育”,而辛迪那些听上去没有恶意的话,都让她感到自己的爱情岌岌可危。更让她沮丧的是,辛迪对于媒体的淡然跟劳伦斯极其相似,那让他们更像是一个世界的人。然后辛迪又提到了克里斯汀和罗西娜,尽管喻子内心很不想承认,但她有时候隐隐觉得,那样的女人对劳伦斯更有诱惑力。又或者,根本无关劳伦斯,而是她性格对立面的女人们,她们对世界和对自己的人生有更多的预知与掌控。她甚至想到了一个她很久没有想起的小学同学,她们的妈妈是朋友,小时候经常在一起玩。那个女孩儿,十五岁就进了剑桥商学院,上个月成为了什么最年轻投资人,还被评为了什么杰出青年。 “甜心,你还好吗?” 喻子回过神,脑袋很疼。她说服自己辛迪是和善的,辛迪只是在分享经验,而作为二十岁的女孩儿,她可能很需要这些经验。她从小就希望有个姐姐,如果她有个姐姐,她就可以问姐姐,该死的男人们到底在想什么?或者姐姐可以完成陈女士的一些对女儿的期许,姐姐可以去剑桥,成为陈女士和霍金的校友……噢对,陈女士和喻先生,他们应该也知道了,他们在等她。 “我很好。”喻子声音高昂,“我刚才只是在查看我的Instagram又增加了多少粉丝。你知道吗?艾梅伯-里维拉好像关注我了。Yeeee!” “那真不错。” “谢谢你的衣服,还有香水。”喻子早已闻到辛迪身上与自己相似又不似的气味。劳伦斯是对的,她们的原始气味不一样。“我必须得走了。” “很高兴能帮得上忙。我的司机在楼下,如果你需要的话。” 喻子没有拒绝辛迪的好意,“谢谢,辛迪。那实在太棒了。回头见。” “我喜欢你叫我的名字,你每次称呼我麦奎尔小姐,我都觉得我快一百岁了。” 喻子回了下头,辛迪脸上依然是得体的微笑。这个女人跟劳伦斯一样难以捉摸,而在某个时刻,他们会突然的可爱的想让人奉上最热情的拥抱。喻子走进电梯,愈加沮丧,等到她从电梯出来,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沮丧的到底是什么。 纽约又是晴朗炎热的一天。 辛迪的司机和劳伦斯的司机同时下车为喻子打开车门,俩人都贴心周到。喻子犹豫了一下,走向了辛迪的司机。 车里的冷气让喻子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她打开Instagram,先回关了一下里维拉,然后点进了妮可的主页。妮可的最新一条更新时间是今天早晨,准确的说,三个小时前。 图片:劳伦斯昨晚穿着白衬衫坐在沙发上接受采访的照片。 附加的文字:【在看了一场惊艳的时尚秀之后又采访到一位迷人复杂的绅士,多么神奇的一个夜晚。@内特劳伦斯JR 就在我觉得这个夜晚不可能变得更令人难以置信之后,我又在采访现场邂逅了@安妮塔ZY 猜猜他们是什么关系?】 喻子随便扫了一眼评论: 【他们相爱啦!他妈的才不可能。】 【只有我一个人这么觉得吗?安妮塔和克里斯汀长得很像。】 【@喻子翔】 【又一位内特的受害者。】 【@喻子翔 劳伦斯在搞你妹妹,来切尔西吧,伙计!】 【他们很般配!】 【我觉得@喻子翔 肯定会离开QPR】 【我以为安妮塔和雷是一对儿】 【他妈的这个亚洲妞又是谁?】 【哈哈哈哈哈,我有安妮塔的裸/照。看我主页】 …… 这些都不算糟糕,喻子收到了雷的一条信息:【你非得在我的品牌发布秀的同一个晚上公开你和劳伦斯的恋爱关系?你毁了一切。】喻子不确定雷有多生气。也许一会儿她可以问问伊森。没错,伊森也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以及爸爸妈妈、子翔、嘉瑶的未接来电。一些模特朋友和同学的私信和信息。 喻子略过那些,再一次查看妮可的更新时间。她的思考能力好像回来了,如果她的推断是对的,那妮可可能是在一整晚没有接到劳伦斯或者任何公关的电话之后选择了公布这件事。换言之,妮可无可指摘。再换言之,她自己的确默许甚至侧面推动了这件事的发生。她不能责怪任何人。 想通这个之后,喻子给伊森打了个电话。不出她所料,伊森的团队已经联系了曼哈顿最好的公关公司。而据伊森说早些时候辛迪-麦奎尔已经给他打过电话,推荐了这家公关公司。那无疑是劳伦斯的授意。 所以,劳伦斯和辛迪的态度是一样的。劳伦斯甚至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随意的邀请她与他一起去跟他母亲吃早午餐。 喻子望向窗外,阳光与阴影在楼群中错落有致。一件对她生活产生很大冲击的事情,在劳伦斯的生活里激不起太多水花。他们的确生活在两个世界。 喻子转回头,跟司机说:“请开快一点,我有点赶时间。”之后她再次望向窗外,她惊讶的发现自己不再失落,或是陷入什么情绪里。她其实有点期待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一切。 这个早晨,在一切看上去都还很平静的时候,劳伦斯在看另一个劳伦斯的《恋爱中的女人》,他是那么聪明的一个男人,他肯定琢磨出了她为什么固执地叫他劳伦斯,那么他看那本书的初始原因只能是,他想要更了解她。这一点他们是一样的。她也想更了解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的评论都很可爱贴心,谢谢大家,么么哒 照这个速度应该能在夏天结束之前写完这个故事,哈哈,到时再说点关于这个故事的一些琐碎 ☆、Chapter 49 【内森尼尔】 “所以是真的吗, 内森尼尔?” “跟我说说这个姑娘。我知道她有个哥哥为你踢球,他们家的其他人呢?” “你们怎么认识的?我猜不会是她哥哥介绍你们认识的。” “她是个模特,是吗?这一个跟其他那些模特和女演员有什么不一样?” 南希今天显然很兴奋,就像所有母亲那样关心儿子的情感生活。内森尼尔喝了口咖啡, 对她的问题有些犯困。让他感到不可思议的是, 南希居然真的期望他回答那些问题。所以如果YUZI真的在这儿会很不错。南希可以自己做出判断,或者YUZI可以说些什么让南希的脸抽搐几下。他还挺期待那一幕的。 “我听说她的父母昨晚去看了她的秀, 你也在那儿, 你已经见过她的父母了。” 噢这个问题,跟他乐意带YUZI见南希, 可是完全两码事。虽然内森尼尔从来没有主动带女孩儿见过南希, 但是南希确实在一些社交场合偶遇过几次他带着女伴——当然每次都不一样。钱斯说如果是他的妈妈每次都撞上他跟不同的女人在一起,他的妈妈一定会不留情面的批判指责一番。“你有个‘开明’的妈妈, 多好的家庭教育。”南希确实很“开明”,她就像没这回事儿一样。如果那个女孩儿她看得过去,她会称赞两句女孩儿的发型、项链不错, 如果那个女孩儿她不喜欢,她则选择忽视她,好像她根本不存在。反正南希知道那些女孩儿就算她还会遇到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站在儿子身边了。所以就算撞上了又有什么重要? 内森尼尔当然听得出钱斯的冷嘲,所以他也嘲讽,“我是个‘开明’的儿子,她有时候甚至换的比我还快,就好像这是一场比赛一样。有次舞会派对,我进去时她还跟一个荷兰男人在一起, 等到舞会快结束的时候,我再碰到她,她介绍跟她一起的男人已经变成了上帝知道什么国家的大使。” “阿尔及利亚。”该死的。内森尼尔这会儿想了起来。阿尔及利亚。 “什么?”南希脸上原本雍容的笑变得有些僵硬。 内森尼尔无意提起那件事。他冲母亲笑了笑,把头偏向窗外,隔着玻璃窗隔着街道,有人朝他们的方向举着手机。这让他想起他还不知道YUZI对于事情接受的如何。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妮可刚给他发了条信息。【我是第一个爆出这条八卦的,我的老板爱死我了!谢谢你没有阻止我,内特。此外,我已经把下次访谈的内容发给辛迪了,我知道你很忙,拜托抽点空给我,看在耶鲁的份上。】他看完随手回了个没问题。 但小公主,没有打来电话或者发来信息,他猜他正在面对父母的“质问”。不知道她的家庭教育又是什么样的。 “内森尼尔,你至少得回答一个我的问题。”南希说着,她放在桌上的手突然抓住内森尼尔的手。 内森尼尔皱着眉垂眼去看那双又熟悉又陌生的正抓着自己的手。南希的手白而细长,干净且光滑,但能看出那不是一只年轻的手。她的指甲是淡蓝色,指甲长度适中,无名指上戴着一枚亮闪闪的钻戒。那枚戒指内森尼尔认得,是她的第二任丈夫送的,并不是多么夸张的“鸽子蛋”,可也足够大了。很漂亮的一枚戒指,所以南希总戴着。内森尼尔不会假设妈妈是因为对麦格先生情有独钟才这么做。 这么多年来,内森尼尔跟母亲会礼貌的拥抱会象征性的亲吻面颊,但抓着手显然不在他们都觉得舒服的区域里。所以没等内森尼尔抽回自己的手,南希自己就慢慢的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把手放到了自己的咖啡杯的手柄上。 “不,我没有跟她的父母打招呼。如果她的父母对我还有一点了解,我猜子翔已经做了他的工作了,他们就不可能喜欢我。她可是他们的小公主。”内森尼尔笑着说。他又想,如果他有个妹妹,或是有个女儿,他也不希望她们跟他这样的男人约会。是了,这就是子翔像个疯子一样的原因。 南希不屑,“你可能是他们的女儿最好的选择。” 南希用了可能,已经很委婉了。 【喻子】 墙上的钟显示已经接近正午了。 所以上一次陈女士和喻先生这么板着脸以及这么长久的不说话是什么时候?喻子想不起来。过了会儿,当她自然而然拿出烟盒,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来用劳伦斯的打火机点上的时候,她想起来了。陈女士和喻先生从来没有这样过,当对象是她的时候。而她记忆里出现的那些,对象要么是子延要么是子翔。 而她当然知道,她做这一系列动作的过程中,爸爸妈妈和子翔都睁大了眼睛盯着她。还好子延已经回伦敦了,要不然还要多一双眼睛。 “真的吗?安妮塔?喻子!”陈女士声音不大,但语气无疑是歇斯底里的。 子翔坐在另外一边的沙发上,从未有过的严厉,“你非得在这个时候告诉我们你还有这个坏习惯?!” 喻子站起来去垃圾桶边弹了弹烟灰,问了个不相关的问题,“你们这个套间是可以抽烟的对吧,我可不想一会儿听到烟雾警报的声音。” 陈女士看了看儿子,喻子翔勉强点了下头。 喻子抽了两口,感到口干舌燥,她干脆把烟灭了。 “安妮塔,你坐下,我想跟你谈谈。”喻先生终于说话了。 喻子乖乖坐了回去,但同样强硬地做了声明:“我不会跟他分手的。”她说完看了看爸爸,又看了看妈妈,最后看了看小哥哥。她无法从他们脸上读出太多,但她不断告诉自己,她是个成年人,她可以独立做出决定。无论是职业道路还是男朋友。 “好的,你可以离开了。”喻先生点点头,说道。 这回,不仅喻子,喻子翔和陈女士也都很惊讶。 爸爸这是不再理她的意思吗?喻子张了张嘴,心里满是委屈。 喻先生干脆站起来,走到门边。这已经是轰她走了。 “我仍然是你们的小女儿,仍然是那个A-level考试拿了三个A、昨晚也获得很多褒奖的女孩儿,是的,我的男朋友名声不太好……但他不是个坏人。子翔,你告诉爸爸,劳伦斯不是一个完全的……” “安妮塔。”喻子翔打断了妹妹,“你真的希望爸爸听我的意见?” “这不公平,你们看看子翔,他是你们教育出来的,他可能对一些女孩儿来说是个混蛋,但他并不是一个糟糕的人。不是吗?” “我从来没有为子翔的那些事情骄傲过。”陈女士说。 “不错的尝试,安妮塔。”喻子翔闷声道。 喻子望向爸爸。 “你是个成年人,安妮塔,你一定也这么想。你刚才已经说了你不会和他分手,我想你把你的立场表达的很清楚了。所以我们谈完了。真正让我失望的是,这件事我们是从网络上知道的。你应该想想这个。你的经纪人还在等你。”爸爸说完为她打开了门。伊森确实就在门外。 喻子不知道说什么。在她离开房间之前,妈妈又说了一些让她更不知道说什么的话。 “你知道吗?昨晚他有很多机会来向我们介绍他自己,哪怕不提他是你的男朋友,但他没有。我诚心希望你们对事情的认知是一致的。” 作者有话要说:周末愉快,大家。 ☆、Chapter 50 【李青】 江肖问李青什么感觉, 李青说不知道。同一时刻,汪嘉瑶蹲在沙发上捧着一盘芝士蛋糕吃的非常香。电视上,HBO频道正在播一部非常老的剧。 电视声音突然大了一些,李青转了转眼, 是因为暴力镜头。就这时候, 江肖坐到了汪嘉瑶身边,跟她一起看电视。汪嘉瑶往江肖嘴里塞了一块芝士蛋糕, 江肖一边吃一边问剧情。两人很亲密, 像所有热恋中的情侣。 李青也坐了过去。他眼睛虽然盯着电视,但没在看。他意识到自己根本提不起兴趣之后拿出了手机。他随便刷着推特, 也在听嘉瑶和江肖闲聊。 “你觉得安妮塔跟克里斯汀像吗?”汪嘉瑶问。 江肖说:“像个屁。” 汪嘉瑶哈哈大笑, 说:“我看到网上好多人那么说。” “老外里头吧有些傻逼看亚洲人都觉得长一个样,甭搭理他们。” “他挺好玩儿的。”李青突然说。 汪嘉瑶和江肖一起扭头, 几乎一起问:“谁?” “劳伦斯啊。”李青满不在乎地说,“我们碰到过一次,聊的挺好。” 汪嘉瑶开始鼓掌, 江肖连忙跟上。 “您真大方!”江肖配了音。 李青笑了出来。特别奇怪的是他一直觉得这事儿让他不那么舒服,但主动谈起,反倒顺畅了。 汪嘉瑶拿起遥控器摁了暂停,又把盘子塞到了江肖手里,然后,她把整个身体都转向李青,异常认真地说:“我告诉你一件事,你绝对不能告诉安妮塔是我说的。” 李青说:“求您别说。” 汪嘉瑶一向知道李青的德行, 没太在意,“但你能不能先告诉我和江肖你家当时到底出什么事了?” 李青不说话。 汪嘉瑶叹气,深呼吸,“算了。我告诉你,安妮塔去年这个时候去北京找过你。” “我操!”江肖震惊完,嘿嘿乐,“也许现在还有机会上演一场横刀夺爱!” 李青心里也是一惊,半天都不说话。过了会儿,他特释然地说,“她不是那个一年前去北京找我的姑娘了。而且就算没有劳伦斯,我也没想和好。” “那你之前……”汪嘉瑶推了李青一把。 “我只是没忘了她,想看到她,跟她呆着。”李青说完觉得怪尴尬的,拿起遥控器重新播放。 江肖又抢过遥控器,摁了暂停。“说说,说说,你到底有什么难言之隐、不可抗力?” 李青便站了起来,“没你们想的那么复杂,但我懒得说。咱能不提这事儿了吗?”他说完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他一看,是安妮塔的信息。好像汪嘉瑶也收到了。 【喻子】 喻子下午与戈登女士谈的很好,让她暂时忘了中午发生的事情。另外一件让喻子感到高兴的事是,那个公关公司承诺他们会解决掉所有麻烦,把负面影响降低到最低。他们很有可能会和她长期合作。 离开时代广场之前,喻子给嘉瑶和Lee发了信息,约他们一起吃晚餐。她知道他们明天就会飞去迈阿密继续假期。 上了车,伊森看喻子似乎仍然有心事,所以开着玩笑问她是不是昨晚与NL折腾了一晚上现在累了。喻子摇摇头,都没说话。伊森便正经问是不是还在为中午发生的事郁闷。喻子说是,又说还有一件事。她把雷蒙德给她发的那条信息给伊森看。 伊森看完阴了脸。 喻子愈加担心起来,”或许我们现在应该去雷那里?” 伊森朝她转过脸,目光像看小猫小狗。喻子感到有些莫名其妙,而且不太舒服。 “亲爱的,你知道昨晚的秀还没结束,雷蒙德就拿到了多少订单吗?你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但我敢肯定,很可观。昨晚,他高兴疯了。这个你肯定知道。” 喻子皱起了眉,一动不动地看着伊森。她不知道伊森想说什么。 伊森在车里点了根烟,一瞬间像个女王,“雷蒙德-梁绝对没有生你的气,他应该感谢你,如果不是你,内森尼尔-劳伦斯会专门去看他的秀?以及你的这条八卦,给他增加了多少曝光?你以为他不知道这些吗?雷蒙德给你发这条信息只是为了让你觉得你欠他的。因为他还知道,很快,非常快,他就请不起你了。他的确是个很有天赋的设计师,但如果他想创造的是一个时尚帝国,他的品牌至少需要经营二十年才有可能跻身一线。你认为安妮塔-喻这个品牌需要多久?你自己刚刚听到戈登女士说了,法国高定展之后的那期封面是你的。想想吧,美版《Vogue》封面,你才二十岁!你比我更清楚,从妮可-查普曼放出消息到现在,你的名字出现在各种社交媒体和搜索引擎上的数量,你增加的粉丝数量,以及,我和公司收到的,说真的,我不知道多少,商业合作电话和电子邮件。”伊森喘了口气,继续,“亲爱的,你肯定是明天《太阳报》的头版!看来除了克里斯汀,他们又多了一个让他们又爱又恨的亚裔女孩儿了。” 喻子也点了根烟,她吸了一口,仍有些困惑地说:“但雷是我们的朋友啊,他不必这样……” “新模特和新设计师的关系跟新导演和新演员的关系是一样的,双方都在赌。你和雷都赌赢了,但他选了最蠢的一个方式来维持继续合作的可能性。” “可是……” “甜心,认真听我说。”伊森掐了烟,一把扼住喻子的手腕,“这是一个巨大的资本市场,这是厮杀惨烈的名利场,我没有带过超模,但我知道这一行的规则,我们拍那只古龙水广告的时候我就说过了。现在,你更应该明白,如果别人喊你甜心,你也喊别人甜心,如果别人把你当傻瓜,你得让人知道’这个碧池不好惹’。” 喻子忘了弹烟灰,烟灰掉在了车上,她没有去管。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伊森,她有点被吓到了。 伊森松开了手,缓和了语气。“我爱你的纯真,我相信你的劳伦斯先生也很看重这个,你可以永远保留,只要你能做到。但你别忘了,这个世界上纯真的年轻女孩儿很多,你能在这么短的时间走到这里不只是因为这个。我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如果你不想告诉我,也没问题。但老实说,我很高兴这件事发生了,我甚至一直在期待这件事的发生。你仔细想想,亲爱的,劳伦斯也并没有把你当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儿,他很清楚他在跟一个独立的有才华的有智慧的女性进行情感关系。还有,罗西娜-法其尼可能是个恶魔,但她不蠢。安妮-戈登同样如此。” 喻子把烟头扔进车载的烟灰缸里,又挤了点洗手液在手中,她搓完手拿纸巾擦了擦手。然后,她抬眸看着伊森,缓缓说道:“所以这又是一课。”接着,她拿出手机,给雷回了信息:【我记得你说过‘你没必要让它成为一个秘密’。】 伊森看着喻子发出这条信息,脸上带了一点微笑,“你学的很快,宝贝。那么跟雷蒙德的合作关系……” “我们已经签了这一季的合同。我不想把事情搞复杂。” 伊森耸肩,“如果你坚持的话。噢对了,你在伦敦的新房子已经找好了,照片和视频在你的邮箱里,如果没问题我会让律师在我们回伦敦前敲定。” * 嘉瑶听说喻子要搬走之后一点儿也不惊讶,她说:“我也在想狗岛有点远,只是我一直喜欢那里晚上的宁静,还有泰晤士河上的风。不过最后一年课程、作业、考试都更多,我想我会在学校附近找房子。” Lee往嘴里灌了一大口啤酒,说:“来诺丁山跟我住呗,行行,江肖你也可以来。放心,你俩我只收一人的房租。” 喻子笑了出来,这是典型的Lee。喻子当然知道嘉瑶和江肖在恋爱。她笑着扫了一眼三个朋友,过去一年,好像过的很快,又好像过的很慢。然而无论如何,所有一切都变了。他们三个可能也都知道。 晚餐结束分开的时候,喻子分别跟他们拥抱。她知道大家还会联系,以后还会再见,但她也知道不会像以前那么频繁了。 嘉瑶问:“我的MWJY帝国的deal还在吗?” “当然。”喻子使劲搂了搂她。 喻子最后拥抱了Lee,祝他在迈阿密玩的开心。 Lee用英语说:“我知道我们早就分手了,但我现在才觉得我们的故事真正终结。而你的故事,才刚刚开始。安妮塔,希望你一切顺利。”他说完放开了她。 喻子没有看到她所熟悉的月牙儿,Lee没有笑。她直到这一刻才想起整整一年前,她去北京找过他。 喻子有点想哭,这是正式的道别,不是跟嘉瑶,不是跟Lee,是跟一段平静的生活,是跟她的纯真岁月。她感到未来那么陌生,充满恐惧,同时,她又在拥抱这种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上一章: 一般来说,在一段双方认可的认真稳定的情感关系里,介绍对方给自己很重要的朋友和家人认识的意义挺大的,那意味着更加走近对方的生活,更加了解彼此。还有就是英语文化里的女婿岳父梗(参见各类喜剧)。理论上,如果内特真的很在乎喻子,在这种父母已经在场的场合,他肯定是会对她的父母很尊重很有礼的。但是内特和喻子两人的情感关系有些复杂,包括俩人的背景和个性也都比较特别。喻子父母不了解内特,更不了解两人的感情状况,又是站在父母的角度,所以会有很多担心。 关于接下来: 剧透一点点,李青没有完全退场。但是绝对不会是我在其他故事里写过的情节啦,之前好像说过哈哈哈 (我实在太困了,么么哒大家,天热注意避暑啊) ☆、Chapter 51 【内森尼尔】 仲夏来了, 女孩儿走了。 不必悲伤,一周后,内森尼尔也将启程前往巴黎。他当然会去看她的第一场高定秀。 城里没什么人,很多都去汉普顿的度假别墅了, 包括南希-麦格。仲夏时节, 汉普顿每晚都有热闹的派对,像滚烫锅炉一样的曼哈顿反倒清静。 这个早晨, 内森尼尔刚刚打完壁球, 浑身被汗水浸透。他淋完浴乘电梯回到了自己的顶层公寓。辛迪已经来了,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沙发上还放着两套西装。内森尼尔道了声早安, 径直往饭厅走。他站在餐桌前,感到饿, 却没有食欲。最后他从水果盘里拿了个青苹果。他咬了一口,这一口的清脆与香气让他想到了那个正在巴黎工作的女孩儿。他微微笑了。他转过身,辛迪就站在他身后, 他吓了一跳。 “你什么时候走路开始带消/音/器的?”内森尼尔绕过穿着时尚的女人,她身上的色彩永远鲜艳,像他们都喜欢的抽象主义画作。但辛迪本人并不像抽象画,内森尼尔以前觉得她像上个世纪的好莱坞经典电影海报,现在他则没什么特别的感触。他知道她每天都穿的不一样,但他实在记不起来她昨天穿的什么,所以他的大脑图画印象更偏向于她昨天穿的跟今天一样。“噢还有为什么你仍然在城里?”内森尼尔问道。然后他继续吃着苹果走到了沙发前。 辛迪穿着高跟鞋,走路是有声音的。内森尼尔没有听到是因为刚才他在想别的。内森尼尔坐到沙发上才意识到有什么不一样。他回过头, 看着短发的辛迪说,“你提醒了我我也该剪头发了。” 辛迪的肩膀优雅的动了动,眉毛轻挑。这个动作对于内森尼尔来说太熟悉了。这是他的妈妈南希的经典动作。他小时候如果说了或做了什么妈妈没有兴趣或是反感的事情,南希就会给他这个回应。内森尼尔不觉得辛迪是在模仿南希,那更像是在这个圈子里积年累月最后养成的习惯。不想过于粗鲁,但也表达了自己的姿态。辛迪用了超过十年的时间,从一个普通的美国乡村姑娘来到了曼哈顿的中心。 “你知道如果在好莱坞你没有在第一眼发现哪个女演员剪短了头发,她可能会尖叫着拿把枪指着你吗?”辛迪捧着杯咖啡走了过来。 内森尼尔津津有味的嚼苹果,嚼完才道,“所以每次我都会在最开始的时候告诉她们,发型不错,我甚至不用看。不过你说的那个画面,类似的事情,确实发生过,几年前,不愉快的记忆。为什么你们对这种事这么执着?如果YUZI认为我每次都穿的是一样的西装和袜子,我就一点儿也不介意。”他说着拿起茶几上的一份报纸开始看。是《太阳报》,刚才他进来时,辛迪就在看这个。 辛迪的反应不太像她这个年纪的反应,至少增加了一百岁,她感叹,“男人。女人。” 内森尼尔看着报纸,没抬眼。还好辛迪没继续发表男人与女人的哲学观点。那些东西,他最近看DH劳伦斯的小说看得够多了。让人生烦。 “所以……”辛迪清了清嗓子,“你会答应妮可吗?” 《太阳报》做了YUZI的专题,放了不少她的照片,她看上去美极了。内森尼尔快速翻完,苹果也吃完了。他放下报纸,把苹果核立着放在报纸上。青色与黑白灰,残缺和从窗外射进来的阳光,是他最喜欢的构图。“我没问题,下周到了巴黎我会跟她说。至少妮可写的会比《太阳报》的高级。” 辛迪点点头。之后她走到茶几前,放下手中的咖啡杯,用报纸包着苹果核,把它们一起扔进了垃圾桶。她看上去不打算喝完她的那杯咖啡了。她提醒内森尼尔下午有个投资人的会议。内森尼尔说他记得。 接下来,辛迪有些犹豫,内森尼尔猜到她有话想说,没有催促她。 约莫过了几分钟,内森尼尔已经在推特上看完了自己的两支俱乐部的最新新闻,她终于开口了。 “我一直在等你问,但你没有。这件事我想了很久,所以这不是一个草率的决定。我想辞职。我可能会跟一个朋友一起开一个公关公司,还没定。就算不那么干,你知道我这些年也投资了一些项目,我并不需要这份工作。我不想给你造成麻烦,内特,所以任何时候你准备好了,我才会走。” 内森尼尔放下手机,靠到了沙发上。他洗完澡后换的依旧是舒适的运动服,他看起来像个网球运动员。他观察着金色短发的女人,没有马上说话。这些年他已经很习惯这个女人在他身边了。她的职位虽然是他的私人助理,但人人都知道,辛迪有时候甚至会替他出席非常重要的会议。他去白宫时带的女伴也是她。人们不知道他们的历史,辛迪与他父亲的事情也只是传闻,所以甚至很多人觉得辛迪是他的小辣椒,无论内森尼尔-劳伦斯身边有多少女人,他最后会跟他的助理在一起。 内森尼尔抬了抬下巴,问:“所以这是为什么这半年你很殷勤?” “你以为是什么原因?我爱上你了?”辛迪尖酸地问,脸上却仍是带着微笑。 “我从来不假设女人们爱上我。” “因为没必要。总之让我知道。”辛迪说着拿起那两套西装往楼上走,“噢,我今晚就去汉普顿,所以我不跟你去巴黎。还有之前我帮你拿去洗的两套西装,我顺便帮你拿过来了。”她难得絮叨了几句,“不过你也从来不知道你是不是丢了什么。” 内森尼尔耸耸肩,重新拿起手机,“如果见到我母亲,记得代我跟她问好。” 辛迪站在楼上往下望了一眼仍然靠在沙发上的男人,自嘲了一句,“好像她会跟我说话似的。” 内森尼尔抬头时,辛迪已经进了房间。辛迪说的没错,这么多年,哪怕辛迪在好莱坞和时尚圈都结交了不少密友,南希仍然把她看作最初的那个普通乡村女孩儿。 * 由于那个投资人会议结束的较晚,内森尼尔直到快四点半才到达布拉德的办公室。布拉德说我还以为你去度假了今天不会来。 内森尼尔松了松领带,躺到了皮椅上。布拉德的办公室是让他感到轻松的地方,也许这是绝大多数人看心理咨询师的原因。有些人认为我们受到的创伤永远不会痊愈,只是时间教会了我们掩盖。 “猎鹰(NFL的一支俱乐部)想用那个矮halfback换我们的杰弗逊,我还没想好,但那家伙真的快,上个赛季我看了几场他现场的比赛,我几乎以为他能飞起来。可惜后来受了伤。”内森尼尔盯着天花板说。 布拉德:“他们管他叫‘火箭人吉姆’,我也很喜欢他。所以你还等什么,让(纽约)喷气机(内特所持有的NFL俱乐部)的医疗组和体能组给他做个测试呗。” “球队经理也这么说,但是杰弗逊好像不想去亚特兰大。噢我他妈在乎这个做什么。”内森尼尔摸了摸口袋,“介意我抽根烟吗?” “你知道我的办公室不能抽烟。” “你一会儿还有病人?” “没有。只是这很不职业。” 内森尼尔没再执着,他也不是那么想抽。他看了看表,还有二十分钟。 “我读了你的推特。”布拉德说。“大家都觉得这件事很有趣。很多人在打赌你跟YUZI的亲密关系能维持多久。” 内森尼尔笑着瞥了一眼布拉德,“你押的什么?” 布拉德摇头,“我没有参与,不过如果你不是我的客户,我肯定会凑热闹。” “你不赌我赌。” “作为你的咨询师,我不建议你这么做。” “心理暗示。我明白。”内森尼尔拿出手机进入自己的推特。他最近发的那一条是: 【巴黎再见,已经想念你了,宝贝。@安妮塔ZY】 这也是妮可发布了他跟YUZI的疑似暧昧关系之后,当事人首次提到这件事。他发完这条推特没多久,YUZI就给他打了电话。事实上就在他来布拉德这里之前。 “你知道你可以打给我。” “事情是这样的,我刚开完一个无聊到死的会,坐到车里时想到了你,我的手机正好在推特的界面,我懒得切换程序,所以一切就这么发生了。” “非常有理由!” “其实你很高兴我这么做了。” 她顿了一会儿,放弃了抵抗,“是的,虽然我不想承认。还有,我也想念你,想念极了。” 那是一通短促甜蜜的通话,发生在巴黎的早晨,纽约的下午。他甚至可以闻到她身上的慵懒与光滑,而窗外是曼哈顿的车流和燥热,一切都让他的想念真实而具体。他想起昨晚早些时候,她去赶飞机之前,他们做完爱,他搂着她看喷气机上赛季的一场比赛的重播,看完第一节她也没搞明白美式足球的规则。他于是提前定下了一个约会,等到八月NFL新赛季开始,他带她去现场看。反正那时候她会来纽约参加维秘的面试。 内森尼尔把手机放回了桌上,打了个哈欠,问布拉德:“你真的不想知道我会怎么赌吗?” “除非你现在解雇我。”看得出来布拉德是好奇的,但该死的他的职业意见与此相悖。 内森尼尔说:“算了,我不想发两份招聘启事。” “两份?” “辛迪今天上午告诉我她不想要这份工作了。” “你对此感受如何?” 内森尼尔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Chapter 52 【喻子】 “如果说那天还有什么比安妮塔-喻的定点更糟糕, 那一定是安妮塔-喻的台步。她的基本功不够好几乎是一个公认的事实。她直到十八岁,也就是两年前,才有了她模特职业生涯的第一场秀——我不会推荐你们去看她的第一次登台,我的祖母也比她懂得怎么使用髋部。而如果她只是这场时尚盛宴的一个普通模特, 我可能也不会如此严苛, 但看在上帝的份上,她为范思哲开场。我真的不知道该责怪她还是范思哲自己了。同样让我觉得难以理解的是, 她在自己的Instagram上发布了那么多她生活中的照片。很显然, 喻在生活中是个爱笑的女孩儿,她确实有很甜美的笑容, 我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High Fashion的模特开始走甜美路线了?所以当我在台下看着她拼命板起的脸时, 我很担心她会突然像高校甜心一样冲我笑出来,那可能比在台上摔倒更恐怖。一定要让我说出一个满意的部分, 那就是她的节奏感不错。至于当晚的高光,无疑是当台上的安妮塔-喻和台下的内森尼尔-劳伦斯处于同一个画面的时刻。我在现场原本没有注意,不过通过当晚晚些时候流出的照片和视频, 我确定了这个。还好内森尼尔-劳伦斯没有像那年维多利亚的秘密秀场台下的奥兰多-布鲁姆一样起身为自己的女孩儿欢呼鼓掌,考虑到那段恋情后来的发展方向,如今谈起,扼腕与尴尬都是有的。也许美国人考虑了这个。总之,全世界无数摄影师和摄像师都把聚焦给了这对情侣,介于台下昏暗,也是难为他们了。我更想知道的是,范思哲是乐于见到被自家签约模特和美国亿万富翁抢了风头, 考虑这可能是共赢;还是有些后悔——他们这一季的工作实际上非常出色。是的,范思哲这一季的作品我是欣赏的,就像我在另外一篇文章里写的,那个充满致命诱惑、让人欲生欲死的奢华范思哲又回来了。” ——伊莲娜-奥热尔,法国著名时尚评论人,前法国时尚杂志《ELLE》编辑,现已创建自己的品牌 “老实说,因为知道AY(Anita Yu)经验不足,所以我并没有对范思哲的开场抱有很高期待。而实际情况就像那个老套的理论一样,当你不抱有期待,你多半不会失望。我之前对AY的台步有很大质疑,我一直在尝试搞清楚她到底想要模仿的是谁,凯特-莫斯还是内奥米-坎贝尔?前者一向不被认为以台步见长,后者则是当之无愧的台步女王。所以我才如此困惑。AY在以前的采访中倒也确实说过,这两位都是她最喜欢的超模。或许她自己也搞不清她想模仿谁。身高不是AY的优势,至于天生的曲线直到现在我也不敢确定在High Fashion界算不算得上绝对长板,毕竟吉赛尔-邦辰只有一个。就我个人而言,我很喜欢AY的长相,尤其是她的眼睛。可惜只有脸蛋漂亮,是当不了超模的。超模是对美的极致追求,却也在不断颠覆美学观点。当然,现在称AY为超模可能为时尚早。对髋部的精确使用是完美台步的精髓,从AY以往的秀来看,包括最近在纽约举行的那场人尽皆知的新品牌发布秀,她的扭胯都显得很生硬。所以很多人认为AY基本功不好,我是认同的。我同样必须承认她是有天赋的,至少从这场范思哲的秀来看,她对于前辈超模们的模仿痕迹没有那么明显了,她似乎找寻到了她自己的步伐。尽管她的大幅度摆胯和略有些夸张的交叉步仍然让我感到难言的别扭,但这种别扭里已经有打动我的部分了。而当她定在伸展台的最前端,卢浮宫的奢华光影下,她裸露的皮肤和她那身经典的范思哲皮草在我看来是绝妙的组合。我完全忘记了她那些糟糕自拍里的甜美微笑。恭喜范思哲找到了新一代的女神。” ——詹妮弗-格林,现美版《Vogue》编辑 * “我的自拍真的那么糟糕吗?”喻子抬了抬眼,劳伦斯裹着浴巾正从浴室出来。她又低下头,她的食指继续在手机屏幕上滑动着,界面正是她自己的Instagram主页。她得承认,她以前没想过这个问题。但主体观点截然不同的评论者都在这一观点上达成了共识,那么她有必要好好想想。 劳伦斯擦着头发走到了床边。喻子趴在床上抬头看他,他垂着目光,正在看她的手机界面。他撇撇嘴,说:“我挺喜欢的,很真实。” 喻子用手掌撑着下巴,不太满意这个答案。“但是,客观上来说呢?” “我没法客观,宝贝。”劳伦斯好笑道,“你还在想那些评论?”他继续擦着头发,有水滴到了手机屏幕上。 喻子抹掉水滴,没吭声,继续看自己以往的自拍。 伊森说奥热尔一向不满意现在的模特。“在她心里,二十年前随便一个著名模特都比现在MDC上排名前五的有格调。她活在九十年代,我惊讶的是她居然还能在这个时间原本就比别的领域更快的行业生存。”伊森说,“你不是她第一个瞧不上的,我猜她绞尽脑汁才想出了夸你的那句话。但我们的确得好好想想怎么经营你的社交媒体了。” 所以事实上,不仅是奥热尔、格林,包括伊森,都对她的那些自拍是有质疑的。她是模特,她跟很多品牌有商业合作,只要是在公共场合,她就必须得考虑她的形象和品牌价值的相关性。在这个行业里,在生活之中真的不在乎自身形象的少之又少,所以大部分模特的街拍仍然完美。再加上,他们本身就有时尚嗅觉,搭配是件简单的事。 “你自己怎么想?”劳伦斯扔了擦头发的毛巾,坐到了喻子身边,他抓了抓她的头发,很温柔地问。 喻子说:“我以前很喜欢,就像你说的,那很真实。可是我现在看,觉得有些傻。” 劳伦斯俯身亲了亲喻子的肩膀,他的嘴唇很软,他的气息很近,他的声音低沉,“你在让别人的观点影响你,做你自己就好。” 喻子朝劳伦斯扭过头,他又靠近了些,鼻尖相碰,她闭了闭眼,她被分了神,一时也不知道是眼前这个诱惑萦绕在心,还是人们对她的看法在她脑里挥之不去。 “It’s just so hard.”喻子呢喃着,碰了碰他的嘴唇。 劳伦斯咬着她的上唇,“Ye, so hard.” 显然他们谈论的不是同一件事,可能又是了。 作者有话要说:先这样,明天继续,么么哒大家 ☆、Chapter 53 * 劳伦斯宽阔强壮的臂膀可以把喻子完全纳入怀中, 他也喜欢那么干,尤其当他发现她很喜欢以后。有时甚至比拽头发更让她激动。她喜欢更加贴近彼此身体的姿势而不是远离。她甚至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那源于她一定意义上无法把爱与性彻底分开。再说了,她就是爱他啊。 喻子对性开始产生好奇的年龄其实不算晚, 那时她也像很多朋友一样喜欢在体育馆里或者球场上观察男孩儿们渐渐不一样的身体。就像男孩儿们觉得女孩儿们一夜之间有胸了一样, 女孩儿们也发现男孩儿们在一个夏天之后长高了。又过了两年,女孩儿们发觉他们不仅长高了, 肩膀也宽了, 有些还有很不错的肌肉线条。踢足球的男孩儿是最多的,女孩儿们也喜欢运动的男孩儿。喻子高中时的一个好朋友就偷偷跟她说想睡她哥哥。喻子听了浑身激灵, 此后反倒小心避开踢足球的男孩儿们。 喻子的第一个正式的男朋友也是喻子的初吻对象是她的同班同学。那是个学习有点糟糕、黑头发的、在英格兰低级别英式橄榄球队效力的家伙, 叫哈利-莫里森。也就是被子翔揍过的那个男孩儿。在揍完莫里森之后,子翔问她到底喜欢莫里森什么。喻子还没来得及回答, 刚被揍了的莫里森又折了回来,很勇猛地说:“我是个good kisser。”不用怀疑,往后继续是闹剧。只能说子翔对付比他高大的选手是有经验的。 事实是, 喻子喜欢莫里森可爱的性格,那跟他高高壮壮的形象形成了很大的反差。他在第二天跟她说:“我很尊重你的哥哥,我也有个妹妹,所以我理解他。但既然我让他揍的那么惨,我今晚可以翻窗户去你房间吗?”喻子说:“我爸爸是律师。”莫里森连忙摆手,“好的,谢谢,我想我今晚还是不去了。”另外, 喻子喜欢莫里森的身体。他们几乎就做了,但连续好几次总被一些意外情况打断。之后,莫里森去了伦敦之外的英式橄榄球俱乐部,喻子就跟他分了手。莫里森尝试过跟她和好,但那时候她已经认识在咖啡店做咖啡的Lee了。而从莫里森给她发的那些信息来看,他还是颇有遗憾的。喻子后来想过那些意外情况,比如没有安全套,比如她突然肚子疼,比如她和莫里森的手机响了……其实都非不可抗力,本质原因应该是她没有准备好。而跟Lee的第一次就很自然,很理所应当,很美好。 到了劳伦斯,似乎就变成了梦幻。就像她在秀场一样。不断地积累经验、突破自我、完成想象、与之融合。一切都是让人沉沦的。 好比此刻,他的眼眸和他的动作和他的声音组合在一起成了魔法,她知道最顶级最玄妙的快乐就要到来,她开始尖叫、催促、快速的配合…… 去到了另一个世界,又回到了这个世界。她仍然在他的怀抱里。她睁开眼,重新感知这个世界,每一个细节都变得更加具体。乳白色的床单,银色的吊灯,银色吊灯的暖光,空气里漂浮着欲/望的味道,他滚烫的皮肤,他身体的一部分重量,被她扔到地毯上的手机和被他扔到地毯上的浴巾、镜子上的一个小斑点、镜子里女孩儿褐色的眼睛和男人绿色的眼睛。她把头转向他,捧着他的脸激烈的亲吻他。她想起他到巴黎的那天,天空飘着小雨,他戴着墨镜,穿着丝绸衬衫、扣子开到胸口,像个放荡不羁的毒/枭,可她再看他有点湿的亚麻色头发,又想哪里是毒/枭,明明是个总爱偷吃的来自中世纪的吸血鬼,还是不对,他戴着墨镜呢……他其实只是她的劳伦斯,也曾是很多女人的内特。这话如果反过来讲,会罗曼蒂克很多。他曾经是很多女人的内特,现在只是她的劳伦斯。 喻子突然咬了一下劳伦斯的脖子。 “你又想玩什么?”他在她身上的手也用了力。 “我有24个人格。”她来到他的唇边,舔了舔他柔软的唇,笑着说。 劳伦斯居然认真想了想,“哪有那么多,也就三个或者四个。” 喻子推开劳伦斯,自己躺到了一边。 “我是《睡美人》里的公主。”喻子望着吊灯的灯火说。 劳伦斯压到了她身上。“好的,我会把你吻醒。” “我是She-Hulk。” “为什么?” “因为她很厉害,而且我喜欢绿色。” “理由充分。” “我是……” “宝贝,你不是真的准备数完你的24个人格吧?我不是shrink,我倒是可以把布拉德引荐给你。” “不,那样你就睡着了。我的意思是,我就是我。我不是只是甜美的,当我不笑的时候……” “你是绿的。” “劳伦斯!错误的笑话时间!” “抱歉宝贝,你重新来一遍。但最好快一点,still so hard.” “当我不笑的时候……我是绿的。” “绿的,黑的,粉的,都是你,我都喜欢……” 劳伦斯的声音越来越小,喻子皱了下眉,咬着下唇吞掉了满足的声音也吞掉了其他的话。 * 第二天下午,喻子穿着劳伦斯的丝绸衬衫端着早餐盘爬到了床上叫醒了男人。劳伦斯睡眼惺忪的亲了亲喻子的脸,翻身就打算继续睡。喻子于是先把餐盘放到了一边,骑到了他身上摇晃他。他仍旧不睁眼,可嘴角有笑意,也任她晃着。 “我要去秀场了。我没有时间,劳伦斯,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喻子说完看他还是不睁眼,下了床。马上,她的一只衣袖就被拽住了。她被拉了回去。 “你今天没有秀。”他仍旧懒得睁眼,但箍紧了她不让她走。 “我去看Gucci的秀。” “我不去有问题吗?” “我邀请你了吗?” “等你回来叫醒我。”他这才睁了眼,吻了吻她的嘴唇,声音沙哑地问,“什么问题?” “你准备睡一天吗?你昨晚那么累吗?” “是的。不。只是巴黎让人想睡觉。” “为什么?所有人都爱巴黎。” “我不是其中之一。我把这当作度假,度假主要就是睡觉,不是在海边就是在游艇上,要么就是床上……” “我以为你度假不是在跟一个女人派对就是跟一群女人派对。” “我通常还会邀请几个有趣的男性。” 喻子感到这个话题继续下去,会增添自己的烦恼。他可能也意识到了什么。 “什么问题,宝贝?”劳伦斯放开了她,努力打起精神问道。 “我在想……我准备发一张我们的自拍。我觉得你应该提前知道……” 劳伦斯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他眼睛里更深的那层虹膜显示他完全清醒了,他露出一点点微笑说:“嘿,宝贝,听着,我的确没有跟你说过那句话,但你知道我是认真的。实际上,如果你现在发,我现在就点赞。” “我还没有想好发哪一张,用哪个滤镜……” “是的,这可是件大事,你一定得好好考虑,可能需要一个月。”他严肃地挖苦她。 她也没客气,“继续睡吧,睡美人!”说完翻身就从床上跳下去了,没再给他机会把她拽回去。 “你回来我再拽你头发当作你这么叫我的惩罚。”他含糊了这么一句睡了过去。 * 离卢浮宫越来越近,喻子身边的伊森还在打电话。从她从酒店的房间出来跟伊森汇合,伊森就在打电话。商业合作、与经纪公司那边商定接下来的日程、与其他代理经纪公司的分成等等。伊森有时候会捂住听筒问喻子的意见,有些她直接就给答复了,有些不能定下来的,伊森会先让他的助理珍记下。 珍刚从LCF毕业,说起来还是嘉瑶的学姐,拿到这份实习工作以后很认真,也机灵勤快,喻子和伊森都蛮喜欢她的,但喻子也看到过伊森训斥她。喻子跟珍直接交流不算多,她连珍的姓氏都不记得。她发现这个以后,先是觉得自己好像变“冷漠”了,而后是理解了劳伦斯。伊森团队的人很多,她身边来来去去的人也开始越来越多,她不可能记得每个人的全名。 喻子拿出手机在相册里查看着她和劳伦斯仅有的几张自拍。这个男人不喜欢自拍,好在那几张看上去都还不错。最重要的是,上面她的笑容依然甜美。不过直到车停了,伊森的电话都挂了,她还是没想好发哪张。劳伦斯的嘲讽又在她耳边响了起来。仿佛有个小小的劳伦斯正在她的肩膀上说话。 伊森的脑袋这时凑了过来,“就这张,我觉得棒极了。亲爱的,你早该这么干了。还有,我想我也明白了你的意思,你是想告诉他们,这就是你的一部分,是吗?” “不,我只是在做我自己。”喻子说。她选定了那张,她穿着New York City的套头衫,劳伦斯穿着QPR的球衣,那是五月在伦敦的时候,在肯辛顿的花园里。他当时问她怎么在行李箱里带着这件丑衣服,他不知道她到哪儿都带着,她也不可能告诉他,所以她搪塞了过去,说因为穿着睡觉很舒服。倒是他,穿着自己俱乐部的球衣,那很罕见,几乎没人见过内森尼尔-劳伦斯穿着QPR球衣的模样。他则说,我们这赛季他妈的要拿到英超冠军!而QPR后来真的拿到了。所以,是很合适的一张,不是吗?根本不需要滤镜,那天伦敦的阳光很好,他们身后红砖墙上密密麻麻布满绿色的植物,她的黑发被风吹乱,他的嘴角弯着,她很庆幸记录下了那一刻。 喻子打了一些字,更新了Instagram。她有点紧张,更多的是兴奋。她把手机塞进包里,伊森正好为她打开了车门。 喻子一从车里出来就看到了之前跟她合作过的珍妮-奥布莱恩。她还没来得及跟珍妮打招呼,又看到了另外一个合作过的对象,托米-拉森。 作者有话要说:补完上一章,依然是喻子视角。 ☆、Chapter 54 * 喻子自从二月跟珍妮-奥布莱恩在米兰分开后就没有再见过她。但她们偶尔会互发信息, 在社交媒体上互相点赞。珍妮总是主动告诉喻子她的情况。比如珍妮在春天被Gucci拒绝之后没多久又参加了Gucci七月巴黎高定的面试,且通过了。据珍妮自己说,法其尼女士那回面试时并不在,后来再撞上时夸了她, 大概意思是喜欢她不放弃的精神。珍妮还告诉喻子, 那个挤掉她们的达利娅-安德烈耶夫娜是个碧池而且是个种族主义者,珍妮称俄罗斯人就那德行。再比如珍妮告诉喻子她很喜欢她的日本版《Vogue》封面等等。相比之下, 喻子觉得自己没什么诚意, 总是珍妮问什么,她如实回答, 且她很少主动找珍妮。后来《名利场》的妮可曝光了她和劳伦斯的暧昧关系, 珍妮又发信息来问,像是闺蜜般开玩笑的语气。喻子想起伊森的话, 也称呼珍妮“亲爱的”随便跟她开着玩笑,但并没有正面回答。那种感觉有些糟糕,让喻子觉得自己很虚伪, 可她实在不知道珍妮是否值得信赖。她当然不讨厌珍妮,却也没有跟嘉瑶之间那种一见如故的感觉。她今天来看Gucci的秀,也是想见到珍妮,没想到没进秀场就碰上了。 珍妮显然是到晚了,正急匆匆地往入口去,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她一回头看到是喻子,一脸的惊喜与兴奋。她也没犹豫, 加快了步伐往喻子这边走。喻子被珍妮抱到了怀里。珍妮语速很快,而且是典型的美式甜心的那套见面打招呼方式,头几句,喻子根本没听清。等到喻子以为自己总算有机会开口了,珍妮却突然放开了喻子,望向她身后,喻子于是跟着偏转了目光。 “嘿,托米!噢,最好的托米,你一定是来看我的!”珍妮又去热情的拥抱托米-拉森。 喻子也不奇怪珍妮认识托米,珍妮可能谁都认得。 “嗨,珍妮。”托米轻拍珍妮的后背,目光往喻子身上飘了飘,“嗨,安妮塔。”他的声音很柔和,跟炎热的天气有些格格不入。 “嗨,托米。”喻子笑着冲托米点了下头。 珍妮放开托米,再次用惊人的语速跟喻子和托米说道:“我真的得赶紧进去了,晚些时候我再找你们。太高兴见到你们了!噢,安妮塔,你一定得跟我聊聊那个,就是那个,我是说所有细节。” 喻子也没有费神去想怎么答复,珍妮真的非常着急,已经不见踪影。 “我刚才看见你了。”喻子跟托米说。他们一起往另一个入口走,人很多,却不喧闹,喻子又觉得或者是因为她跟托米这个安静的冰人在一起。“你最近怎么样?”她问道。 托米淡淡地回答,“忙碌。”也没转头看她,只看着前方,好像前方是一片迷雾森林。 喻子等了两秒,不意外的没等到别的,她于是看了看伊森。伊森一副吃了咖喱辣椒的模样,无疑在憋笑。 “我也是。”喻子于是随便接了句,也没再找话题。但他们继续走着,托米和他的一位朋友却也没有不跟他们同行的意思。一路都有摄影师在拍他们,也碰到不少熟面孔,他们偶尔会停下来打招呼,摆个造型,寒暄几句。喻子发现跟托米在一起,这些事情变得简单。因为他很轻易就让别人不想说话了。 “他们昨天给我发了广告最后的样片。”进去之后,由于时间还早,没有那么多人了,托米的那个朋友也遇到了别的朋友,托米这时突然看向喻子说道。 这个丹麦男人精致的像个假人,尤其在卢浮宫内,像是油画里走出来的。喻子想他一定经常敷面膜。马上,她又听到他问:“你没收到吗?” “我收到了,也看过了,我很喜欢。你认为呢?”喻子直到今天下午发型师帮她弄头发时才看,但确如她所说,她很喜欢。伊森说经纪公司那边认为可能会成为一支经典男士香广告,而且Burberry之后可能还会找她谈更多的合作。只是考虑到他们跟克里斯汀的合作关系,他们必然也会有一些顾虑。 “我也是。”托米说。“……很快就会播出了。” “期待。”喻子说完发现她被托米传染了。她听到了笑声,不是来自伊森,伊森现在有点忙,而是珍。 托米蓦地也笑了,就像在一片雪原中忽现一株绿色的植物一样。他又忽然问了个怪异的问题,“所以,他什么反应?” “什么?” “你答应我再次见到我会告诉我他的反应。” 噢,那个。那只是个笑话啊。喻子耸耸肩,“他说不需要别人告诉他这个。” 托米怔了一下,微微张了张嘴唇,却没有再说话。喻子感到有些尴尬。 伊森这时忙完了,过来用一个问题填满了尴尬,“托米,你是来看薇薇安的吗?” 薇薇安-莱特,那支古龙水广告的原定女主角,也是范思哲的签约模特之一,且今天还会出现在Gucci的秀上。喻子到了巴黎之后,跟薇薇安经常见面经常聊天,但默契的谁也没提起过那支广告。毕竟喻子最后拿了原本属于她的位置,尽管拍摄期间,薇薇安表现的不以为意。以及,喻子从她和薇薇安聊天的感觉来看,薇薇安好像有些嫉妒她。因为薇薇安说,“我真羡慕你,安妮塔亲爱的,你根本不在乎你今年走多少场秀,我们一直在数。” 托米的表情变得有点古怪,他喃喃着,“是的,薇薇安。” “你们和好了?我还在想约你出去。”伊森开着玩笑,甚至暧昧地眨了眨眼。 “我不是同性恋。”托米说这话时还是轻轻的,也没什么情绪,就是扫了一眼喻子。“还有,薇薇安也不是我的女朋友。”他说到这里,把脸彻底转向了喻子,“她不喜欢你。” 喻子一愣。伊森也惊了一下。 伊森一脸严肃地问,“她那么告诉你的吗?” 喻子试图让气氛正常点,“你一定是在开玩笑。” 两人异口同声。声音有些大,引人侧目。 “她不用说。我听到她跟别人打电话,她说如果‘他们’签你,她就不签。”托米用说“你好谢谢再见”的语气说着这些话。 喻子深吸了一口气。这个男人不喜欢说话,大概是因为他不知道怎么与人交谈吧。她摆着头,看了一眼伊森,伊森可能跟她想的一样,可能不是。总之,托米用寥寥几句话就毁掉了她看秀的心情。这个丹麦男孩儿要么是童话故事里漂亮的恶魔,要么是没有任何社交技巧的反社会人格。 “为什么?托米,为什么告诉我这个?薇薇安不会希望你告诉我的,我其实也不那么想知道,我是说,我最好不知道。现在,我也不喜欢薇薇安了。我可能一会儿见着她还会毁掉她的裙子,这就是你想要的?”喻子摆着头,愈发激动起来。“还有,他们是谁?” 伊森:“他们是谁?” 最后一个问题,喻子又和伊森一起问了出来。 托米一脸无辜,不明所以,他冰蓝的眼睛在喻子和伊森两个人的脸上来来回回晃着,终于,他的目光定在了喻子的眸子里。 他的嘴角抽动了一下,脸瞬间红了,耳朵根也是。他告诉过喻子,他有一对敏感的耳朵。看来他没说谎。他低下头,声音像冬日的哈气一样一点一点传出,“我喜欢你,安妮塔,所以我才告诉你这个。我刚才撒了谎,我不是来看薇薇安的,我是为你来的,我在名单上看到了你的名字。”他似乎是逼迫自己看她,强行让自己的声音更加坚定,“你也看了样片,不是吗,我们应该在一起。” * 秀场的灯光暗了下来。喻子的心还悬着。 伊森在她身旁悠悠地说:“这就像一个五岁的小男孩儿抢了一个四岁的小女孩儿的娃娃送给了另外一个三岁的小女孩儿。这个五岁的小男孩儿一定觉得自己勇敢聪明浪漫极了。” 喻子感到后背凉凉的,不知道是秀场的温度太低,布景太迷幻,还是伊森的比喻太恐怖。 “但托米说的‘他们’究竟是谁?我猜托米也不知道,不然肯定邀功一样告诉你了。”伊森仍在自言自语。 珍坐在另外一边这时也弯下腰,捂着嘴,说了话:“如果托米在撒谎呢?” “很难知道了,除非你自己去问薇薇安。但我觉得不明智。”伊森跟喻子说。 喻子暂时完全没有主意,只是说:“秀快开始了。”然后她拿出了手机,打开了Instagram。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接喻子视角。 八月愉快,大家。 ☆、Chapter 55 * 【AY的官方!】 【上帝, 你俩太可爱了!】 【祝福你们!】 【安妮塔,你真漂亮,我喜欢你的笑容。】 【@喻子翔 没有喜欢这张照片】 【QPR球衣……从未见劳伦斯穿过】 【为什么亿万富翁都喜欢找亚裔女孩儿?是因为她们很好操纵吗?还是恋/童倾向?】 【安妮塔的品味……我宁愿死也不穿这个。】 【请发更多你们的自拍!!】 【AWWWWWWWW】 【为什么范思哲会找你?】 【这个女的到底是谁?为什么突然到处都是她?内特跟她是什么关系?】 【看上去他们在一起很久了】 【@喻子翔 Your boss is shagging your lil sis!!!!!hahahahah】 【内特没点赞 @内特劳伦斯JR】 【她是克里斯汀的表妹?】 【不觉得安妮塔有吸引力,内特看上去不错。】 【哇喔, 派特(派崔克-安柏)和安比(艾梅伯-里维拉)都喜欢了这张照片!】 【我也有件NYC的T恤, 我去纽约时买的】 …… 信息爆炸!这是喻子的Instagram第一次信息爆炸,是的, 跟这次比, 妮可那次不算什么。不过,劳伦斯应该还没醒, 因为他没有给她的自拍点赞, 而他说他会的。到目前为止,几乎所有喻子在Instagram上关注的人都喜欢了她的最新更新。就连在准备秀的珍妮和薇薇安都点赞了。喻子得承认, 她有些没想到薇薇安会喜欢她的照片。看来薇薇安不想把“战争”明面化,那也许明智的做法是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反正托米说的也不一定是真的,虽然托米看上去不像在撒谎, 且没有撒谎的必要。点赞的还包括派崔克-安柏、艾梅伯-里维拉,不过不包括子翔。也许小哥哥会打电话把著名的漂亮男孩儿骂一顿?托米同样没有喜欢她的自拍。 托米…… 托米说完那些话就用他纯净的眼睛看着她,等待她的答复,似乎她不给出答复他就不眨眼。喻子只能从嘴里一点一点挤出词来,“谢谢你,托米,我想……我明白你的动机了。但你知道我有男朋友的……实际上,我才在Instagram上更新了我们的自拍。”她说完这些就走了, 不知道托米的反应,据伊森说托米低着头,他也没看到他的表情。 喻子当然希望托米就此放弃,但她不了解托米,她无法做出合理的推测。 秀场的音乐声响起,喻子抬起头,告诉自己尽力专注,她需要了解Gucci,也需要了解她未来的同事和竞争对手们。 * 如果要追溯现代高级时装的产生,距离今天已经过去一百多年了。众所周知,这一个多世纪人类产出的文明成果碾压了前人的总和,且是数据上没有比较意义的碾压。时尚工业也在这一个多世纪蓬勃发展,不过就像现代时装诞生于女装一样,直至今日,无论是男装还是男模都无法撼动女装和女模在这个行业的绝对价值和统治地位。四大时装周也好,巴黎高定也好,亦或是一年一度的维秘大秀,无疑都是女性时尚的盛宴。Gucci此前并非Chambre Syndicale de la Haute Couture的会员,所以事实上这是这个著名的意大利奢侈品牌第一次以海外会员的身份参加法国高定,罗西娜-法其尼声称要带领Gucci进入一个全新的纪元。这也是为什么这场秀吸引了全球无数时尚圈的人士。 当薇薇安-莱特穿着绝美的Gucci首席女装设计师的作品从绮丽的帘布后走出来,喻子又想起了薇薇安跟她说的那句话。 “你根本不在乎你今年走多少场秀,我们一直在数。” 如果别人很在乎的东西,你不在乎,人们多半会恨你。在名利场里更是。而在名利场里,实际情况也确实是有太多太多这个女孩儿苦苦求而不得的机会那个女孩儿不费吹灰之力就拿到了还不知珍惜的故事。薇薇安如果知道那个五岁的小男孩儿把娃娃给了她,恐怕会更讨厌她。喻子不在乎薇薇安讨厌她,喻子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薇薇安说她不在乎。她认为自己是在乎的。不然她不会坐在这里。 珍妮-奥布莱恩是下一个,她是台上那颗闪耀的黑珍珠。尽管这个圈里出过内奥米-坎贝尔那样的传奇,仍然,在这个行业的从业人数中,非裔和亚裔要远远少于白人与拉丁裔。也许,比之过去,她们拿到了更多的机会,但一切依旧是艰难的。 在喻子看来,珍妮同样出色,无论是台步定点还是全局都不逊色于经验更丰富名气更大的薇薇安。喻子又想到,法其尼女士欣赏珍妮不放弃的精神,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是不是她没有再去参加Gucci的面试,会让人觉得她没有那么在乎。所以尽管在雷的After Party上,意大利人给了她吝啬的褒奖,但并未像安妮-戈登一样直接朝她伸出橄榄枝。也许Gucci帝国的女王认为,她作为曾经的失败者应该更主动?老实说,那对于安妮塔-喻来说,可能有些困难。她此前二十年的人生中,失败的经验实在不多,Gucci应该是第一个如此不留情面拒绝她的。她此后参加的迪奥和艾利-萨博的高定面试,都通过了,只是不同于跟范思哲的签约关系,她在那些品牌的秀上不会是主角。 达利娅-安德烈耶夫娜是Gucci的闭场模特,她身上的是Gucci今天的重头戏之一,设计师阿尔瓦罗-里哥尼牵着她出来的。看来春天过后,Gucci不仅签下了这个俄罗斯姑娘,还非常看重她。她的高级蕾丝无袖多层次长裙同样融合了狂野的元素,尽管与喻子那身范思哲皮草完全不同,但也许就像那些时尚评论家们预言的,野性风回来了。 喻子跟随全场一起鼓掌的时候,伊森在她耳边问:“你想要她那个位置吗?” 喻子想都没有想就给出了答案。“当然。而且不必非得是Gucci。” 伊森神神秘秘地笑了两声,“Gucci可以是其中之一。还好虽然你错过了Gucci,还有迪奥和艾利-萨博。”他说着从下到上扫了一眼喻子,“亲爱的,你这两天最好少吃点。” 喻子也感到自己的腰后侧和大腿内侧多了一点点脂肪,真的是很不明显的一点点,她得在24小时内抛掉它们。尽管她已经饿了。 * 或许,After Party对模特们是一种折磨,无论是酒精还是派对上的精致食物,都对她们没有好处。当超级模特们面对镜头,她们往往都表现的很洒脱,且传授着对公众更有益处的信息:“我们吃的很健康!关键是多运动!”不,她们也是人,她们也会长胖,她们那么瘦是有原因的。 喻子拿了一杯果汁,一小口一小口地喝。很多人过来跟她打招呼,与她交谈,有些她甚至不确定她见过,更不提知道名字。由于伊森同样忙碌,珍在这个时候起到了作用,她会用心记下每一个人的名字、长相和国籍,有时会提醒喻子对方刚介绍完的名字。原来真的会忘记名字。喻子再次想到了劳伦斯。难怪他不记得他认识多少安妮塔。而他又去过多少这种派对?喻子趁着眼前这个著名摄影师被别的人和别的话题吸引了注意力,转身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劳伦斯没有喜欢那张自拍!懒男人仍然没有起床! “安妮塔!” “蜜糖!安妮塔!”acdj 这两声同时响起,喻子抬眼,看到了珍妮和薇薇安,以及达利娅。达利娅没有叫喻子的名字,只给了她一个假意的笑容。喻子没太在意,跟三人都打了招呼。女孩儿们在一起可以看上去很美,可以看上去很亲密,无论实际情况如何。她们聊了聊今天几场秀上的风潮、别的模特们、以及八卦。 “他是什么样的?我当然知道内森尼尔-劳伦斯长什么样,即便我不想知道,我是说那些八卦新闻上写的关于他的那些事情是真的吗?”珍妮很罗嗦,也是真的很好奇。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达利娅这时主动回答了这个问题,就像不知道珍妮问的是喻子一样。“我有个朋友,我就不在这里说她的名字了,总之是内特的女孩儿之一,据她说……”达利娅的俄式口音在这里加了重音,以表示自己只是援引,不对接下来的话负责任,“他确实身材很好,且让人惊讶的和善……但他似乎不是很喜欢说话,做的更多。”达利娅说完有些夸张地笑了出来。 薇薇安也笑,说:“听上去有点像托米,只不过托米可一点儿都不和善。” 珍妮观察着喻子的反应,没有笑,而是说:“有些男人是这样的,我觉得好过一直说的。不过也许你那个朋友根本不了解他,只是跟他上过一次床。” 喻子其实也勉强笑了笑。她原本在心里琢磨怎么回应达利娅以宣称自己的地盘,后来她又想她为什么要回应?那太蠢了。无论劳伦斯是什么样的,都跟她们没有关系。而无论她说什么,都只会显得她才是绝望的那一个。再说了,珍妮已经为她说话了。她冲珍妮眨了眨眼,决定离开这个女孩儿俱乐部。 “薇薇安,托米过来了。”达利娅低声道。“你们和好了吗?” “没有,我们只是睡了一次。”薇薇安同样小声说。 喻子不知道她们是以为她们的音量别人听不到还是她们根本不介意被珍妮和她听到。她跟珍妮面面相觑,默契的装作没听到。喻子侧过头,瞟了一眼越来越近的托米。 托米六尺二寸,跟Lee差不多高。他一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卷卷的金发乱糟糟的,当然,是发型师打理好的那种混乱。他穿着琥珀色的V领上衣,锁骨的形状很深刻,他皮肤苍白,胡子刮得干干净净,更凸显了眉眼和嘴唇的颜色。 珍妮依旧热情地扑了上去。喻子想了想,也许这正是为什么托米性格奇怪却依旧招一些人喜欢。他浑身上下透着清冷的情/欲,他们显然把他当作漂亮精致的男人,他唯一的工作就是漂亮精致。喻子只祈祷托米不要再做出任何奇怪的事以及说出任何奇怪的话。 托米没有。就像之前的事情没有发生一样,托米仍然是托米。女孩儿们很热情,他最多说一个简单句子,多数时候只是一个词。而托米的加入,让喻子更有理由离开了。相对而言,她跟托米是最不熟的。喻子一边跟背后的珍说着话,一边往后退了两步,眼看就要走出这个圈子了,托米叫住了她。几个女孩儿也都看向她。 “我们拍张照。”托米像秒针滴答滴答似的说。 “对,我们应该自拍。”达利娅和珍妮都这么说。 “我是说我和安妮塔。”这一回托米的语速很快,但他立刻又回到了他的节奏里,“那之后,我们再拍。”自然是跟达利娅和珍妮说的。 喻子耸了下肩表示无不可,而后小心把脸凑进了托米的镜头里。托米按下快门,什么也没发生。他没有突然亲她,也没有突然贴近她的脸。喻子吁了口气,在心里自嘲自己想多了。托米不会缺女人,他没有必要在被彻底拒绝后还不走开。 喻子总算离开了那几个人,她找到伊森,跟伊森说她累了想回去,明天还有秀。伊森请她稍等片刻。她于是又去拿了一杯果汁,珍始终跟着她,她想应该是伊森交给珍的工作了。她找了一个人相对较少的空间站着,环视了一周,这个伊森口中的名利场,人们脸上的表情各异,而她不再怀疑,那些都是面具,因为她也有了她的。她再次拿出手机,她短暂地摘掉了那张面具,露出了真正的笑,不仅因为劳伦斯喜欢了她的照片,还有一个他的未接来电。她刚想给他打过去,一抬眼看到了一个人,她考虑了几秒还是走过去主动介绍了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说点有意思的: 1 就像文中说的,Gucci并不是巴黎高定的海外会员,小说里为了安排剧情所以这么写。 2 以前看过一篇文章(偏学术),其中一个观点是很多欧美国家的男人喜欢亚裔女孩儿是源于他们的恋/童倾向(普遍认为亚裔长相低龄化,男女皆是),欧美对这块儿的法律管制比较严格大家都知道,所以这些有恋/童倾向的男人把“魔爪”伸向亚洲,以求得到合法的性/满足。我算是认同一小部分吧,确实有这种的。 3 白人男性与亚裔女性的组合应该是最常见(似乎比黑白配高,肯定远高于其他)的跨种族配对。这其中肯定是有很多原因的,就不在这里具体聊了,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不过,白人(无论男女)是知道他们在亚洲(不仅是中国,包括日韩东南亚等等)的审美观不对等优势的。简而言之,长相普通甚至偏下的,在我们审美文化里依然容易被认为是帅哥美女。 4 这章才说了人那么瘦是有原因的,我就吃了半盒12寸的全肉披萨,你们别学我…… ☆、Chapter 56 【内森尼尔】 内森尼尔睡的不好, 做了很多古怪的梦。吵醒他的是辛迪的电话。他趴在床上迷迷糊糊睁开眼只看到一片暗沉中手机在地毯上震动,屏幕的光忽闪忽闪的,他呆滞了一秒,伸出手去抓手机, 也打翻了餐盘。他没管餐盘, 接通了电话。从手机听筒里传出来自汉普顿的熟悉女声,内森尼尔像是自言自语似的说了句, “真奇怪, 我刚正梦到你。”他一开口,惊觉自己的声音沙哑的像寒冷的夜晚秋风刮擦着黄叶。可能是中央空调的温度太低了。那头辛迪长久的不说话。内森尼尔已经彻底醒了过来。他下了床, 去到冰箱拿了瓶水, 咕咚喝了大半瓶,电话那头仍然没传来声音。他舔了舔不再那么干燥的嘴唇, 恢复了往日懒散的语气,“最好是重要的事,你需要知道我在度假, 麦奎尔小姐。” “第一次吗?” “什么?” “这是你第一次梦到我吗?自从……” 内森尼尔开了灯,房间瞬间光明,他瞧到地毯上一片狼藉,皱了下眉。他有些不耐烦地跟辛迪说:“我也梦到了钱斯和布拉德。到底什么事?” 那边辛迪顿了顿,马上也恢复了往日的从容,“没什么。……我原本想提醒你接下来的日程,但我确信你带的人会做好这些工作。噢对了,安妮塔发了你们的自拍, 想必你已经知道了。有没有什么需要我处理的?” “噢她已经发了吗?”内森尼尔问道。他又感到渴了,一口喝光了瓶里的水。电话里,辛迪确认了此事。他便笑着说,“有的话我会让你知道。还有什么事么?” “……我昨晚碰到了南希,等你回来我们可以聊聊褐色房子的事,你在度假,想必现在对此不会有兴趣。” 内森尼尔说好,准备挂电话。电话那头,辛迪说等等。他等了两秒,没等到人声,有些烦躁。 这时,女声似是压抑着情绪快速地说道:“内特,你知道吗你真是个自私的人。你不应该随随便便告诉一个跟你有历史的女人你梦到了她,然后假装你根本没说过。”她说完就匆忙挂了电话。 内森尼尔努了下嘴,走到床边,捡起地上的一个甜甜圈,一边咬了一口一边在手机上进入Instagram点赞了一张照片,接着他又打了个电话,但没人接。他于是给另外一位助理唐纳德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他已经起床了,需要客房服务,他不希望淋完浴之后出来看到房间还是现在这个样子。唐纳德在电话里显得有些慌张,内森尼尔没管他。他扔了手机,也没有再吃第二口甜甜圈,已经干的像石头了。 * 《名利场》一百周年出了本纪念册,叫《从爵士时代到我们的时代》;《名利场》杂志一百周年封面是又一个“梦露”。内森尼尔-劳伦斯和辛迪-麦奎尔的故事本该拍成一部好莱坞烂俗爱情电影。像梦露一样性感美丽的乡村金发女郎来到纽约城寻梦却邂逅了从爵士时代就兴起的大家族的继承人从而坠入爱河的故事。 然而故事并非如此。 二十三岁的辛迪从纽约大学商学院毕业后在布鲁克林一家普通的广告公司找到了一份文职工作。高额房租、未还完的助学贷款和内心奔腾的野心都驱使辛迪去冒险,所以她辞去了广告公司的文职工作,成为了纽约万千模特当中的一员。模特这份工作在你成名之前是不稳定的,有时候接一个活儿的收入可以让你把半年的房租都交了,有时候你一整个月都无事可干。辛迪的运气非常好,她在一场秀之后认识了内森尼尔的父亲也认识了内森尼尔。之后,她成为了一个亿万富翁的秘书,和情人。 年轻的内森尼尔问过辛迪如果再来一次,她是否还会那么选。当年的辛迪说即便重复一百次,她也会那么选,除非她也一出生就有信托基金。 年轻的内森尼尔唾弃这个拜金的女人,认为这个拜金的女人侮辱了他纯洁的爱情。但爱情是什么?是你知道那个人很糟糕,你还是无可救药的爱上了她。是年轻躁动的心,也是自身强加的求而不得的深情。 渐渐的,年轻的内森尼尔发觉这个漂亮的拜金女人其实很酷很有趣。她会说流利的法语,她的架子鼓打的不比布鲁克林任何一个酒吧里的摇滚乐队的鼓手差,她会在冰球比赛打架的时候吹响亮的口哨,她还会朝他眨眼。 一个寒冷的夜晚,他们都喝了酒,她把他带到她的高级公寓。是的,那时候辛迪已经在曼哈顿有自己的单身公寓了,不是租的,是买的。他们在落地窗前做/爱,亲昵地称对方宝贝。三个小时后,两人筋疲力尽,酒也醒了。辛迪突然变得神经质且惊恐起来。 “你应该走。求求你不要告诉你的父亲。”她是那么高傲的一个姑娘,她从来没有用那样的语气说过话。 年轻的内森尼尔说的话很老套,“我爸爸给你的我都可以给你。” 辛迪茫然地摇头,只是赶他走,嘱咐他忘记今晚的事情,以后也不要再找她。 心碎的内森尼尔到了楼下发现钱斯在等他。他跟钱斯说,“不要告诉我爸爸。”钱斯说:“太晚了,我已经汇报了。劳伦斯先生让我送你回家,他说他会当作这件事没有发生。” 内森尼尔没有回家,他在酒店里住了四周。四周后他回到耶鲁,仍然失魂落魄。大概半年后,他像先前忘记所有不需要记得的人一样忘记了辛迪。他仍然经常见到辛迪,只是他不再爱她。父亲猝死以后,他留用了辛迪。 很多当时不明白的事情,内森尼尔后来想明白了一部分。比如父亲是真的喜欢经典的金发女郎辛迪,一如父亲当年很喜欢母亲一样。比如辛迪父子俩都喜欢。比如辛迪为什么选父亲不选他。因为辛迪认为他还年轻,他的爱炽热而短暂。这个世界很大,诱惑很多,她没有信心,他也没有给她足够的信心。 而从结果看,辛迪是对的。 * 当内森尼尔围着浴巾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房间已经焕然一新。他看了一眼唐纳德,称赞了一句,“不赖。”唐纳德的衬衫像他的脸一样工整,这同样让内森尼尔舒心。唐纳德连忙说谢谢。内森尼尔瞥了他一眼,正瞥到他小心喘了口气。 这个唐纳德真的叫唐纳德,但由于内森尼尔不想给他在伦敦的司机换名字,他准备叫这个真的唐纳德唐。“唐,你可以出去了,谢谢。”唐纳德点了下头,离开了房间。 换了一个人进来。 原本坐在沙发上发愣的内森尼尔看到女孩儿,露出了微笑。她全身上下显然都精心打理过,裙子、高跟鞋、皮包、发型、妆容、首饰等等,赞助商的赞助,每一个小细节的用意。她越来越像show business里的女孩儿。 “就像我说的,你已经比我忙了。”内森尼尔仍旧笑着说。他站了起来,走到她面前,手指从她的发丝来到她的耳廓,他看着她的眼睛,她也并没有变得更陌生。 她微微侧首,亲了一下他的脸,嘴唇柔软湿润。他还来不及搂住她的腰,她就开始踢高跟鞋,摘夸张的耳环和项链,扔掉皮包,又去餐桌上拿了颗樱桃往嘴里塞,边吃边嘟哝:“你不知道我有多饿……我怀疑名利场里被淘汰的都是饿死的!” ☆、Chapter 57 * “你为什么想当模特?”内森尼尔问女孩儿。其实内森尼尔也饿了, 但他的常态是看着一桌食物没什么特别的食欲。他告诉布拉德他的食欲还在,事实却是吃什么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不过他心情好的时候,也会吩咐厨师加这个不要那个,什么放多少, 最好是哪个产地的。他毕竟是南希的儿子, 南希在餐桌上的挑剔程度也许比对男人的挑剔程度更高。 YUZI跳到了餐桌上,嘴巴一直在动, 悬空的两条腿也在晃动。她身上那条淡绿色的设计师抹胸长裙在她的世界里似乎突然变成了棉布睡衣。有了褶皱, 也有了生气。因为这样的冲突,这个还在从青涩女孩儿向成熟女人蜕变的小公主看上去格外的俏皮性感。有些艺术家喜欢这样的冲突, 内森尼尔也是这样的艺术家。他拿手机给她拍了张照, 她正把嘴里的樱桃核拿出来。他放下手机,往前走了几步, 靠在墙边抱胸看着她。 “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问。”她看着他说,她又侧过头在餐桌上找寻她认为适合吃的食物,她可能很想吃草莓慕斯蛋糕, 她盯着看了很久,最终还是作罢。她于是倒了点果汁在玻璃杯里,她喝了一口,重新看向他,问道,“劳伦斯,你有没有很喜欢的模特?不是你睡过的,我是说你认为很美的。” “甜心, 你真是不了解男人。或者其实你根本不喜欢DH劳伦斯。”内森尼尔挑了下眉,相信她能自己想明白。 她果然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是。性和美是一回事。如果你认为她很美,你会想跟她上床。”她粉色的舌头舔了舔上下嘴唇,表情认真,“我很喜欢凯特-莫斯。”接下来的话她不像在跟他说,更像是自言自语。她的眼睛并不聚焦在某一个物体上,两条美腿也停止了晃动。她双手握着果汁杯,梦呓似的说着:“还有内奥米-坎贝尔、辛迪-克劳馥、吉赛尔-邦辰,都是金光闪闪的名字。我也喜欢Burberry、Gucci、Prada、Dior、LouisVuitton……我小时候听到妈妈跟她的好朋友说她有孩子之前一个月买两个包眼睛都不眨一下,有了孩子之后光是保姆的薪水就需要至少一个包,还要送孩子去学各种各样的东西……我那时候当然不懂,后来懂了一点觉得妈妈好像牺牲了很多。”她说到这里笑了一下,仍然没看他,但她的手指开始有节奏的敲着玻璃杯,“我不知道。”她耸了耸肩,“我想穿的超级漂亮的拍照、走秀,镁光灯下,万众瞩目,应该是很多人的梦想。如果你还有你自己的style,甚至能引领一个时代的潮流,多年以后哪怕你已经老去,但当人们谈论起你,仍然认为你是美的代表,你定义了一种美,那不是件很了不起的事吗?我小时候去自然历史博物馆做科学作业时以为自己长大了能当改变世界的科学家,但结果是我没有真的爱上科学,也算不上出类拔萃,我只是读书还不错,我其实很普通。那我想,不如换个方式对这个世界产生一点影响力。”她发现了他玩味的笑,有些不好意思,“好了,劳伦斯,别这么看着我,我也不明白我在说什么。”她偏过视线,小心翼翼的把玻璃杯放回桌上。 内森尼尔之所以笑是因为他想起他去伦敦自然历史博物馆的时候想到的事,原来她真的曾是那样的小女孩儿,真的做过彻底改变世界的梦。他难掩笑意,走了过去,走到了她面前。 她马上推远了玻璃杯,然后用她纤细的手臂环住了他,她贴近他,用嘴唇和鼻尖在他的脖子、侧脸来来回回摩挲着,她甚至主动分开了双腿夹住了他的腰,她的手指抓着他的头发,她学习的很快,已经很清楚的知道怎么让一个男人陷入疯狂。“我猜只是因为我是个虚荣浅薄的女人。我想这个答案可能更准确。”而在做着这一切的时候,她如此说。 内森尼尔一只手搂着她的腰,另一只手绕到她的背后缓缓地拉下她的长裙拉链。他也用嘴唇调戏着她的神经,在她脖颈、耳朵上轻轻撕咬着。而他说的话与他做的事同样没什么关系。他说:“会进行自我道德贬低的人通常把道德看得很透彻,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这种人要么道德自信很高,要么认为道德就是坨屎。宝贝,你是哪种?” 她的大腿稍稍用力,他也已经拉下了拉链。所有一切一触即发。 “我聪明的劳伦斯,你说是哪种便是哪种……”她在他怀里呢喃着、喘息着。 其实他们都知道答案。 内森尼尔脱掉了她的长裙,而后他的手再次绕到她的背后,他拿了什么东西回来。她看到后正要惊呼。他露出一抹戏谑的笑。他舔了一口慕斯蛋糕,上下嘴唇都沾到了,他声音低沉,语调却是轻佻的、上扬的。 “宝贝,你可以不吃它,但你得吃我。” * 由于YUZI第二天还有秀,这场游戏没有持续整晚。YUZI去淋浴前,内森尼尔问她想吃什么,她果断摇头,反复叮嘱不要为她点餐。内森尼尔仍旧点了两份。一番剧烈运动后,他真的饿了。 内森尼尔点的晚餐送到没多久,YUZI裹着浴袍敷着面膜从浴室出来了。 内森尼尔看到她这副模样,愣了一下。她看上去很陌生——内森尼尔想了想,不,不,不是她看上去很陌生。而是这个画面前所未有。有个敷着面膜的女人在他的空间里这么恣意地活动着。他得承认他有点不习惯,但好在这个感觉并不差劲。事实上,他觉得看到她这幅模样很有趣。 她慢慢走到餐桌边,瞟了一眼他的食物和他的红酒,又走了。因为在敷面膜,她没有任何表情表情,但内森尼尔猜她有点嫉妒他。 “你需要吃点东西,宝贝。”内森尼尔喝了口红酒跟她说。 她躺在沙发上玩着手机,这时抬起头冲他坚决地摇头。 “你确定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对吗?我不想看到你生病。”内森尼尔觉得自己变得啰嗦。 “非常清楚,而且你刚才逼我吃了很多甜点了。我不饿。”她继续玩手机,都没抬头。不过因为敷着面膜说话,她的声音听上去很滑稽。 噢,刚才发生的。内森尼尔感觉自己的胃口很好。 “对了,劳伦斯,辛迪这次怎么没有跟你一起来?”她突然问。 内森尼尔的刀叉都在空中停了一下,但很快,他就泰然地叉起一块鸭胸肉到嘴边。“辛迪在汉普顿过夏天,那是她的传统。”这是真的,父亲还在的时候,每年夏天都会带辛迪去汉普顿过夏天。有一年碰到母亲南希带着一个纽约大学的男孩儿,四个人还坐在一起吃了顿饭。他们巧遇时内森尼尔也在场,但他觉得无论如何也太荒谬了,他当然没有加入饭局。他都能想象如果碰到熟人他们会怎么说。我的助理;我朋友的儿子——一个非常有天赋的年轻导演。尽管那也是事实。后来父亲去世,无论是母亲还是辛迪仍然会每年夏天都去汉普顿住一阵,或长或短。内森尼尔嚼完香嫩的鸭胸肉,慢悠悠地说道,“我同样怀疑她想让我开始习惯她不在我身边。” YUZI这时放下了手机,她没有再管她还敷着面膜这件事。她正常问道:“什么意思?” “辛迪想要辞职。”内森尼尔又喝了点酒。 YUZI盯着他看了很久。终于,她撕掉了脸上的面膜,直接说道:“你看上去不太希望这件事发生。关于你跟辛迪,有什么我需要知道的吗?我是说,除了你父亲把那幢褐色的房子留给她。我想也不会是因为她工作出色吧。” “实际上,有。”内森尼尔点了两下下巴,“我今天做了古怪的梦,梦到了以前的一些事,包括辛迪。” YUZI听他这么说,调整了一下呼吸。 “别这么紧张,宝贝。”内森尼尔喝完最后一口酒,拿餐巾擦了擦嘴角,站了起来。他思索了片刻,说:“你可以去找布拉德,我会签一份保密协议特权给他,你想知道的,他都会告诉你。” 她也站了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情绪稍稍有些激动,“你为什么不能亲自告诉我,我想从你这里知道,而不是你的什么心理医生那里。” 内森尼尔走过去,安抚的抱了抱她,声音依旧平和温柔,“虽然我从未说过,但这是事实,布拉德不仅是我的心理咨询师,也是我最亲近的人之一,相信我,你会想跟他谈谈的。” 她沉默着,好几分钟后,她答应了。 “你享受你的晚餐吗?”她在他怀里问。 “是的。这个酒店做法餐的厨师其实很著名,我每次来巴黎都会至少尝一次他做的食物。” “能让你念念不忘,想必真的很好了。对了,劳伦斯,我一直忘了告诉你,你吃饭的样子很好看。” “谢谢,宝贝。” “也许我妈妈会因为这个喜欢你。” “噢,所以你妈妈喜欢吃饭好看的人?”内森尼尔好笑道。 但YUZI很正经地回答:“她喜欢正派的人,高级的事物。你很高级,不太正派。” “是,正派的男人刚才不会那样对一个女孩子。”内森尼尔说的抑扬顿挫,也看到女孩儿立刻就害羞了。他还有些意犹未尽,尝试问道:“今晚还有时间留给我吗?” “我应该现在就去睡了。我最好回我的房间。”她把他推开了些,“你是引诱女孩儿的魔鬼。” “而你是She-hulk。”内森尼尔说着看了一眼还在地毯上的绿裙,严肃的说着笑话,“我没想到你今天穿了制服去看秀,我以为你们超级英雄都不能暴露身份的。” “哈哈!非常好笑!”她假笑了两声,又道:“一会儿会有人来拿我的东西,我实在太累了。” “我的错。”内森尼尔虽然这么说,脸上的表情却很自得。他又想起件事来,“我跟妮可的专访还没做完,她很想做一个我们一起的,你有兴趣吗?” 她眼睛亮了起来,“所以这将会是我们第一次一起面对媒体?” 内森尼尔微微笑着,“我想是的。还有,我也忘了告诉你,我的确很喜欢那张自拍。Andthehashtag...Ifeelthesame.” 她配的文字是:【Beautifulsummerday.#Overdose】 她给了他一个甜美的笑容。洁白的牙齿,还有眼下的月牙儿。都让内森尼尔感到怦然心动。 她依依不舍地说:“我真的得去睡了,你做什么?” “既然你去睡了,我又睡够了,我如果不想太无聊,可能会找几个纽约的家伙开个视频会议,谈谈生意。瞧,这是时差的好处。”内森尼尔说着抬头看了看时间,垂眼时看到她放在沙发上的手机亮了一下。 “你无聊了才会工作。”她感叹道,又踮起脚亲了一下他的脸,“晚安,我亲爱的劳伦斯。” “等等,宝贝。最后一个问题,托米-拉森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接内特视角 overdose用的当然不是原意,用在爱情里就是沉沦、上瘾、无法自拔的意思 么么哒大家 ☆、Chapter 58 【喻子】 喻子听到从劳伦斯嘴里蹦出这个名字时, 先是一愣,马上笑了出来,“你居然记得他的名字?”她有些不敢相信。她没有把今天发生的事告诉劳伦斯,主要她觉得他不会有兴趣, 他大概也不会把托米当作威胁。而且, 她根本没有机会说。 劳伦斯用下巴点了点她放在沙发扶手上的手机。“他是谁?他刚才好像给你发了条信息。” 喻子恍然大悟。以及,劳伦斯果然根本不记得托米是谁。“丹麦男模, 我跟你提过他的。差不多两个月前, 我跟他合作拍了一支古龙水的广告。我们今天在秀场碰到了。”喻子一边说一边拿起了手机。托米的确给她发了条信息。 【我看到你跟杰米在一起。我猜很快我们就会再见。】 杰米-罗克福德,Burberry的女装设计师, 也是喻子今晚在派对上主动前去打招呼的对象。这个男人同样在时尚圈有着无与伦比的影响力。她之所以过去, 首先因为对方是英国人——这会简单很多;其次就像她说的她爱Burberry;以及,她在心里还是对托米说的薇薇安口中的“他们”进行了假设。那支古龙水的品牌商Burberry仍然是最有可能的。薇薇安曾是Burberry的签约模特, 但薇薇安跟Burberry似乎没有续约,加上伊森说Burberry有跟她再次合作的意向,那么很有可能是薇薇安的“威胁”没有起到作用。喻子不太清楚Burberry的商业计划、战略, 她也不可能知道。但为什么一个品牌可以有多位Blonde,却只能有一位Asian?再说了,克里斯汀甚至不是模特,更不应该是阻碍。排除所有这些,喻子想向自己证明她是在乎的,她也可以主动去给自己寻求机会,而不是只等着机会来找她。又尽管,因为与劳伦斯恋情的曝光, 她迅猛攀升的知名度给她带来了诸多机会。 “噢——”劳伦斯可能想起来了,“你‘勾引’的那个男孩儿。” 喻子随手回了托米:【我不确定】然后她抬起头看劳伦斯,他一副意兴阑珊的模样。 “那么晚安,宝贝,好梦。”劳伦斯说。 他们给了彼此一个晚安吻,喻子离开了劳伦斯的房间。她其实有一点点失落。 * 接下来的几天,喻子仍然是媒体关注的焦点。除了在迪奥和艾利萨博的高定秀上的惊艳表现,除了她和劳伦斯仍在轰动中的恋情,除了她的小哥哥即将转会皇马的新闻,还因为她被动物保护协会盯上了——显然她在范思哲高定秀上的那身皮草不仅给她带来了赞誉,还带来了麻烦。伊森让她别放在心上,承诺他会处理。喻子也确实没什么时间去琢磨这件事。 离开巴黎的那天,原定计划是喻子会跟劳伦斯一起直接飞纽约,《Vogue》的封面、《名利场》的专访和维多利亚的秘密的面试都在纽约等着她。但在他们前往机场之前,喻子接到了杰米的电话。于是计划出现了变动,她跟伊森一起回伦敦,劳伦斯自己回纽约。 飞机腾空的时刻,喻子仍然在想劳伦斯与她吻别,特别温柔的跟她说,他在纽约等她。其实那时候她很想告诉他,她更希望他跟她同行,如果他回纽约也没什么紧要的事的话。但理智又告诉她,他有他自己的生活,她也有她的,有了交集并不代表重合。 现在,她跟自己说,所有一切都很甜蜜,患得患失只会让她看上去像个无理取闹、黏人的小女孩儿。而事实上,劳伦斯的确是把她当一个成熟女人对待的。 他不会逼着她吃东西,他只会问“你确定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对吗”;他也没有多问一句托米的情况,哪怕那时候在伦敦他说他有点嫉妒,这是好的,这代表他很信赖她;她突然有了别的工作,他没有为她改变他的行程。 不过,他仍然专门来巴黎看她的秀,他说过他不喜欢巴黎;他在媒体和公众面前表现的对这段恋情很认真很投入,所有人都知道这前所未有,他甚至主动提出跟她一起接受专访;而当他和她在一起时,他总是充满激情、言语甜蜜风趣;他想要了解她,也想让她了解他。 如果不是劳伦斯,而是任何一个别的男人,喻子会很满意这个男朋友的分寸感,大概所有女人都会。可是,是劳伦斯,事情就有些不一样。 唯一的解释是,她过分投入了。问题出在她这里。好在她已经找到了最好的转移注意力的方式,工作。 飞机很快在希斯罗降落。想通所有这些,喻子往外看到伦敦的夏日阳光,生气盎然。 在希斯罗机场的航站楼里,那支古龙水广告的巨幅海报已经挂起来了。海报里,喻子和托米亲密的站在一起。喻子透过墨镜看到人们也在对那张海报侧目,她听到人们说她和托米看上去很登对。 她脑里闪过托米冰蓝的眸子和小孩子一样金的头发,画面一转,就变成了托米抢走薇薇安的娃娃,塞给了她。而她根本不想要。 * 喻子的新寓所离她的小哥哥子翔的别墅不算远,不过夏天过后子翔应该不会再住在那里了,他在电话里告诉她,他即将搬去马德里。李青和嘉瑶他们都还在美国,喻子之前在巴黎时和他们视过频,他们在视频里很夸张地说她是大明星了,她的名字跟许许多多曾经很遥远的闪闪发光的名字放在一起,哪怕是为了贬低她,也证明她的知名度跟一个月前比,没有可比性。 喻子到达新寓所的第一件事是睡觉,伊森也建议她这么做。晚些时候,他们约了杰米-罗克福德。杰米也住在这附近,所以他们就约在了喻子家。今晚还将是那支古龙水广告在英国首播。 喻子只睡着了约莫半个小时,但做了压抑的梦,梦到了辛迪和托米,还有薇薇安,还有Lee,唯独没有梦到劳伦斯。她望着仍然阳光灿烂的窗外,不得不承认自己对于生活的巨大改变适应的并不好。那个她想梦到却没有梦到的男人,大概正在他的私人飞机上悠闲地看着《经济学人》吧。她甚至可以想象他的鳄鱼袜子抖啊抖的。 喻子在楼梯上看到伊森正在客厅进行紧张的布置,珍在一旁也是手忙脚乱的。珍抬头看到她,冲她礼貌的微笑。那天晚上,最后是珍去劳伦斯的房间拿回了她的东西。珍回来的时候,满脸通红。喻子躺在床上都快睡着了,但看到珍的模样,她有些疑心,她故作轻松地问:“他调戏你啦?” 像是: 你好,宝贝。 别那么紧张,甜心。 嘿,我只是在开玩笑,亲爱的。 珍连忙摇头,“不,不是,请不要误会。只是劳伦斯先生说话很有趣。” 听上去就很像劳伦斯。喻子想。她又觉得自己的疑心莫名其妙,她第一次见到他就知道他是什么样了,他喜欢的是她,他们刚刚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她憎恨自己如此,变得敏感又善妒。 趁着还有些时间,喻子跟爸爸妈妈视了频,聊了聊高定周上的事情,也尝试聊聊自己的男朋友。但父母兴趣不大,只是跟她说既然在伦敦有时间的话回家吃饭。喻子想了想,答应明天中午过去。她明天中午应该是有空的。这一切结束,门铃声响了。 杰米带着他的两个助理到了,一起的还有托米和托米的那个朋友,到此为止,喻子总算知道了那个托米的朋友应该是托米的助理。 * Burberry一向喜欢用具有高傲、清冷长相和气质的模特,有时甚至连童装模特都有这个特质。杰米说,他一开始对她的印象总是停留在她甜美的笑容上,并非不好看,而是与多数的设计师品牌理念不符。后来他看了这个广告和她在纽约的那场秀,才对她有了诸多改观,等到高定秀上,他已经可以理解生活中和伸展台上的AY是两个人了。 “并非没有这样的,不管是模特还是演员。尽管这个行业,工作和生活无法分开,但我理解有些人想要把它们分开。”杰米说罢喝了口啤酒。他年近四十,身材匀称,棕色卷发,蓝眼睛。仅说样貌,普通人中算英俊的,在时尚圈里,有些平庸。胜在气质和品味都不凡。 电视上,那个广告开始了。 切割的两个画面,一个年轻男人的过去和现在。过去是薇薇安,现在是喻子。最后一个画面是,托米穿着驼色的风衣站在天台,站在伦敦清冷的晨光中,他回过头,是寻着那款古龙的气味而来的喻子。他们缠绵拥抱。广告结束在一个热吻到来之时。 他们拍的时候并没有接吻,却也做了足够亲密的很多事情。比如需要男女主拥抱时女主角整个背部裸露的画面,所以当时喻子确实是和同样裸/着上身的托米拥抱在一起。 这些如果出现在喻子的职业初始阶段,她会觉得尴尬,甚至会拒绝,但经历了太多后台男模女模都半/裸的情况,她早已习惯了。这很普通。他们贩卖的东西之一就是人体之美。 “噢,我爱你们的化学反应。我得说你们做的太棒了,这款古龙的设计师也叮嘱我一定要把他的感谢和喜爱带到。”杰米说。 托米说谢谢,淡淡的。喻子刚想说话,她的手机响了,她看到来电显示,心想劳伦斯大概是到纽约了。她摁掉了电话,准备晚些时候给他打回去。 ☆、Chapter 59 * 前院向阳, 白日最后的阳光穿透玻璃照了进来。窗户探出墙壁,象牙白的窗框干净陈旧。玻璃不久前才擦过,反射的阳光有些刺眼。客厅的壁炉也有年头了,但房屋主人说不影响使用, 这也是当时喻子看过邮件之后唯一问过的问题。她总想着在绵绵冬雨的冬日里坐在羊绒毯上, 烤着炉火看书。而如果被动物保护协会的人知道了她的这个想法,恐怕又要万般指责了。她想到这儿笑了出来。托米问她笑什么 。 喻子的目光便落到托米细长的手指上。托米的手跟Lee的手有些像, 但Lee的手要更粗糙一些, 托米的手则像弹钢琴的男人的手。喻子也不知道为什么人们一谈到男人的手好看就说他们的手应该弹钢琴,你需要知道也有建筑工人的手好看的, 粗糙的好看。而托米的, 确实是精致的好看。总之,这只好看的手的中指和食指夹着半根白色的香烟, 他熟练的有节奏的弹掉烟灰。喻子的目光顺着这只手往上,手的主人却没有把烟递到嘴边。喻子的目光稍稍上抬,托米那双有些慎人的蓝眼睛正盯着她。 “安妮塔, 你在看什么?” 托米问问题的时候,一点儿好奇的表情和语气都没有,让人怀疑他只是礼貌的询问一声,根本没有想知道答案的意思。 喻子倾过身,从桌上的烟盒里拿出一根烟,很老道的点上,又像所有老烟枪那样吸了一口,然后她模仿着劳伦斯的语气问托米:“你为什么想当模特?”她问完就想如果劳伦斯在这里, 肯定会捧腹大笑。或者,其实,劳伦斯就在这里,他变成了她的手掌那么大,正站在她的肩膀上,一边蹦一边嘲讽她,“Silly girl, silly girl”。 “Live fast, die young.”托米回答。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这个漂亮的像剪了头发、没有胸的芭比娃娃的男人,又一次让喻子目瞪口呆。 紧接着,另外一个男声响起。 “And leave behind a good-looking corpse.” 那是杰米的声音。 托米的前半句是不折不扣的假英式口音配上一点点烟火从腾空到燃尽的复杂情绪,杰米的后半句则是偏正统口音里夹带的埃塞克斯口音配上积极向上的欢喜情绪。这便变成了一个异常完整的sarcas.m。可能又根本不是sarcas.m,而是他们共同的认真的观点。 喻子把烟放到唇间,狠狠吸了一口,烟蒂上留下一圈红印。烟雾从她的唇间吐出,缓缓向前向上飘散,她的眼睛透过散开的烟雾在托米没有表情和杰米似笑非笑的脸上来去着,也短暂的在重新回到客厅的一脸茫然的伊森的脸上做了停留。这微不足道的时间里,她感觉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似乎与她无关,似乎与她相关。似乎他们说的跟她告诉劳伦斯的本质上没有任何不一样,似乎又有着根本的不一样。 “就像你的纹身一样,dragon girl.”托米突然说道,声音带着烟味的沙哑。而他说这句话时终于有了表情,他是带着轻微的调情似的笑意的。他的眼睛盯着她的锁骨,那里面不再是清冷的情/欲,而是清晰可见的。 杰米可能轻易就听出了托米的弦外之音。他手里仍旧拿着那罐啤酒,他好像一直在喝,可一直没见底。先前托米短暂离开的时间,喻子和他已经有了九月底举行的Burberry 2020春夏发布会的口头协议,但具体合同细节会留到明天试成衣和拍照之后再定。杰米马上机智幽默的说:“噢托米存着这些化学反应到拍摄的时候吧,你会吓到我们的dragon girl,我们都知道她已经被有史以来最性感的亿万富翁拿下了。” 托米安静地慢慢地眨了两下眼,没有笑,没有说话,也没有尴尬。他指间那根香烟就要完全燃尽,他没有再抽,在烟灰缸里掐灭了。 喻子这一刻觉得托米只是入戏太深,他可能是那种会轻易“爱上”合作对象的人。他难以分清真假,或者他也不想分清,他不过是在享受珍贵的有限的青春与美好,享受当下。就像他说的。 【内森尼尔】 老实说,电话被掐断时,内森尼尔是有些不悦的。倒不是针对YUZI,任何人摁掉他的电话,他都会有这样的情绪,尽管那其实很少发生。而反倒因为是YUZI,他愿意假设她正忙于工作。他相信她晚些时候会再打过来,所以他没再打过去,也没有发信息。 内森尼尔下了飞机,让他意外的是,辛迪在车里等他。 纽约是中午,辛迪说她刚吃过午饭。内森尼尔没什么兴致听她说她中午吃了什么,一个月听一次南希说她的饮食已经足够了,他实在不需要另外一位金发女郎再对他这么干。他于是打断辛迪,问她怎么这么快就从汉普顿回来了。 辛迪耸耸肩,新的发型她好像也不太适应,因为她去拨头发时动作显得很别扭。“……我想跟你谈谈那幢房子的事,越快越好。”她说这些时的表情像是做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内森尼尔偏过头,望向窗外,“我在听。”他说。 褐色房子是内森尼尔童年的记忆。准确的说是从他有记忆开始到十三岁最固定的住所。后来父亲和母亲分居,婚姻关系名存实亡,他就从褐色房子搬了出去。有时候住在母亲的高级公寓里,有时候住在父亲的豪华别墅里,有时候住在表亲家,反正劳伦斯家族在纽约有多处房产,他想住哪儿住哪儿,哪儿都不想住了,他就住酒店,只要不让他撞上父母和他们的情人在一起就行。 褐色房子隶属父亲名下,父亲在遗嘱里把褐色房子留给了辛迪-麦奎尔。而那是母亲最后的底线。也因此,母亲把辛迪放在了黑名单的第一位。更糟糕的是,老劳伦斯死了,小劳伦斯还和辛迪“纠缠不清”。内森尼尔有时候觉得母亲那句“让那个贱人滚远点”就要呼之欲出,但她这些年仍然什么都没说。 不过,南希-麦格做了另外一件事,一件真正让辛迪-麦奎尔痛苦的事。 “我打算放弃了。”辛迪轻微的叹气,声音忽然变得软弱,“但我不想给你母亲,你出一个合适的价格,我卖给你。” 仍然望着窗外的内森尼尔讽刺的勾起了嘴角。“所以最终还是我妈妈赢了?” “我没有别的办法,内特。而且那房子太大了,有时候我一个人睡在里面,深夜醒来,总觉得还能听到你爸爸和你妈妈说话的声音,还有小男孩儿跑来跑去的脚步声,我是说你。” “你一定听错了,我小时候从来不跑来跑去。”内森尼尔笑了一声。诡异的是他想到一个跳着上下楼梯却怕被他发现的女孩儿。那只是两个月前的事,而那个女孩儿忽然就长大了,不再跳着上下楼梯,世界看到的是她婀娜冷艳的身影。迪奥的高定秀上,她戴着华丽的羽毛宽帽,穿着金色的拖地长裙,再加上白色的长手套和随意把玩的蕾丝花边雨伞,当她微微昂起下巴,睥睨着从楼梯上缓缓走下,她是最傲慢性感的中世纪女爵。他却没有告诉她,他那时跟在场所有人一样,屏住呼吸长达十几秒。 “内特,你一定要我求你吗?南希想让我承认我就是个whore,她赢了!你呢?还是你跟她一样?” 辛迪歇斯底里的话中断了内森尼尔脑中的画面。他于是把脸转向辛迪,她漂亮的脸蛋因为近乎崩溃的情绪失控变得扭曲。其实,她仍然在最好的时光里。他亦知道仍然有二十岁的英俊男孩儿为她心动、告诉她她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辛迪-麦奎尔永远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她想要的也从来没有变过。他问辛迪:“我母亲是怎么跟你承诺的?” 辛迪不着痕迹地咬了咬下唇,没有看他,声音重新变得柔弱,“她说她会考虑邀请我参加她的生日派对。” 内森尼尔抬了抬眉。噢,那将意味着,南希对辛迪的上流阶层封锁解除。辛迪-麦奎尔从此可以真的在她所期待和需要的世界里任意走动。 “你去跟他们谈价格,如果是桩合适的生意,我会买。但不是为了帮你,我没有兴趣掺合你跟我母亲的小游戏。” “我明白,那是你长大的地方。” 内森尼尔没有做声,他再次把头偏向窗外,他的脸上有很模糊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live fast, die young 不太好翻译,有极强的及时行乐理念在里边。 leave behind a good-looking corpse.这句话没什么疑问,就是留下一具漂亮的尸体。 ☆、Chapter 60 【喻子】 “拦住那个motherfucker!该死的!拦住他!”劳伦斯大声喊道。 喻子偏头去看男人, 他手里拿着香槟杯,但这一档进攻重新开始以后他还没喝过,杯中晶莹的淡黄色液体因为他有些夸张的肢体动作摇晃出了一些气泡。他的表情真严肃,噢不, 准确的说是焦躁。他的注意力显然完全在比赛上, 看上去他恨不得冲进球场亲自拦住对方那个跑锋——应该是叫这个。不过考虑他今天的穿着,纯手工缝制的蓝绿色夏日西装配以奶油色的角扣, 西装里面搭了一件简易的水蓝圆领T恤, 以及,黑色鳄鱼皮绑带皮鞋——是的, 一个声称喜欢鳄鱼的人却经常穿它们的皮制品, 喻子打赌他如果真的跑进场内一定会很有观赏性。还有,他理发了。亚麻色微卷的短发看上去很柔软, 没有抹发蜡,像他的着装一样,是天然有格调的夏日气息。她怀疑他是不是有一个好莱坞的顶级造型团队每天跟着他。而这个该死的男人的神秘感在于, 无论他有还是没有,她都觉得是合理的。喻子舔了口自己杯里的香槟,把目光转向了球场。 金色的阳光下,对手的跑锋达阵了。 劳伦斯这才一口喝光了杯里的香槟,愤愤的又咒骂了好几句。球场上,前来做客的迈阿密海豚的球员正在庆祝。喻子记得之后好像还有罚球(追加得分)。 无论如何,纽约喷气机落后了。好在比赛才进行到第二节。喻子庆幸自己至少知道这个,也有些郁闷自己知道这个, 这意味着她还得看接近两个小时的比赛。足球比赛对她来说已经够长的了,她没想到一场美式橄榄的整体耗时更夸张。她突然想起小哥哥子翔说“一个用手玩的运动还老歇着到底谁他妈是娘炮运动”,不知道如果说给劳伦斯听,他会有什么看法。那大概不会是个好主意,介于子翔和他打过一架,介于子翔已经从伦敦去马德里了。 场上,罚球罚进,比分牌上的比分再次改写,变成6:14。 劳伦斯这才搂过喻子的腰,微微低头亲昵的跟她说话,“感觉无聊了?” “……我还是不太明白规则。还有,我很遗憾你们落后了。”喻子诚实道。她抬眼看他,他眼里有笑意,但她也能看得出来他有些心不在焉,他的心思仍在比赛上。 “别担心,我们会赢的。”劳伦斯说,“任何不明白的,你尽管问我,宝贝,这是我为什么带你来看比赛。” “你在看比赛,我觉得你会不想被打扰。”喻子轻声说,从他手中拿过空的香槟杯,转身走到桌前,帮两人都续上。她再回头,他已经昂起头在看包厢里电视的回放了,他甚至拿遥控器调大了点声音,听评论员们的分析。 喻子笑笑,给他递过香槟杯,他垂了下眼,接了过去,目光马上回到了电视上,他嘴里说着“谢谢,宝贝”,甚至嘴唇都往她的头顶歪了歪似乎想亲一下她,但就是没有看她。喻子难得看到他这么关注一项事物,她觉得很有趣。 场上,比赛又即将重新开始。 这是八月下旬的纽约,NFL的新赛季到来了。不仅如此,在英格兰,英超联赛的新赛季也到来了。作为在两个联赛都持有一家俱乐部的内森尼尔-劳伦斯最近比较忙。 这一个多月,喻子也很忙。这是一个难得悠闲的周末下午。 * 喻子最终与Burberry达成了很好的协议,Burberry 2020的春夏发布会、新一季的广告、硬照拍摄,她都会是首推。而Burberry那款古龙水的推出,则让从初夏才被广泛熟知的AY彻底成为目前最炙手可热的模特。她的邀约采访商业合作不断,她在社交媒体上的粉丝数量暴增,她的社交圈开始包含众多她以前只是单向关注的名流们。质疑与赞美的声音都还来不及扩大,她又登上了2019年8月的美版《Vogue》封面,而这仅仅是她自6月登上日本版《Vogue》封面之后的第二封。 人们说AY的第二封像是上帝恩赐的。那个上帝的名字叫安妮-戈登。 “安妮-戈登的挑剔与独立在遇到AY之后大打折扣。我的消息源是AY在法国高定周之前已经拿到了口头协议,联系AY此前那份薄薄的履历,我不得不怀疑戈登女士看重的是AY的其他身份背景,比如少数族裔,比如从名校休学,比如超级足球明星的妹妹,比如亿万富翁的女友。需要申明的是,我不是在批判这个,我甚至很理解。这个行业就是如此,互相成就更高的名声。因为无论如何,有一点可以确定,这个年仅二十岁的女孩儿已经成为时尚圈新的宠儿。她证明了,这个世界上有些人的成功,是轻而易举的。” ——伊莲娜-奥热尔 喻子觉得奥热尔这个法国女人尖酸刻薄,她同样觉得,奥热尔很犀利。而就像奥热尔自己说的,她谈论她本身就是在“互相成就更高的名声”。奥热尔自己当然也明白。 至于喻子自己不是没有想过奥热尔说的那些问题。那晚戈登女士约第二天见面时可能还没有给她封面的意思,她也许只是想跟她谈谈未来的合作,或是拍摄与品牌商合作的杂志内页。但《名利场》的妮可一条Instagram的更新改变了戈登女士的想法。仍然,戈登女士说的是高定周之后。显然,戈登女士需要看到她在高定秀上的表现。之后就顺理成章,好的连锁反应。 而在几周前的维多利亚的秘密的面试上,喻子遇到了不少熟人。 喻子是跟珍妮一起去复试的,她俩关系愈加交好。伊森开玩笑说“我们三个站在一起包含了几乎所有的政治正确元素,亚裔女性、非裔女性、双性恋白人男性”。不过珍妮听了还是有些不悦尽管她尽力克制。喻子便跟珍妮解释伊森说话一向如此,她又说了伊森说的那个“亚裔就该平胸,金发的就该胸大无脑”的刻板印象笑话。谁知珍妮听了更加惊讶,并且直接表示伊森不可以开这种玩笑,哪怕是跟亲近的朋友。喻子果断放弃了继续解释,那可能只会更糟糕,反正伊森道过谦了。她当时倒是多琢磨了一下这个问题。似乎非裔的种族意识要强于其他的少数族裔。 不管怎样,喻子见到珍妮很高兴。她很高兴珍妮也通过了维多利亚的秘密的复试——尽管那几乎是确定无疑的,她也很高兴珍妮会真心诚意地告诉她“我为你高兴但我嫉妒你我他妈嫉妒死你了安妮塔”。喻子开始觉得这个来自纽约皇后区的女孩儿可能会成为她很亲近的一个朋友。 喻子没有见到薇薇安,她听达利娅说薇薇安不需要面试。尽管薇薇安不是签约天使,但她是维密的亲密合作对象。达利娅自然也通过了复试。喻子没想到达利娅后来会主动过来跟自己说话。达利娅问她托米最近怎么样。她问达利娅,为什么问她托米的情况。达利娅理所当然的说,“拜托,托米会跟他的大多数合作对象上床。薇薇安,还有那边那几位。是的,我知道,他看上去很冷,但据薇薇安说,他在床上是个疯子。看来你们什么都没发生,噢我忘了你有男朋友,你们是认真的关系对吧……” 所以无论是托米还是达利娅,还是话不那么多的时候,更可爱? 喻子当然知道达利娅在刺探什么。达利娅想知道的,那天复试的众多同行和无数媒体、粉丝也许都想知道。原本他们可以知道。但喻子推掉了《名利场》的采访。那个采访最终还是劳伦斯一个人做的。劳伦斯在采访里简单回应了这段恋情,他说:她是个才华横溢的女人,我很享受与她一起的时光。 劳伦斯没有问她为什么拒绝,她知道他知道。 奥热尔说的从来都没错,与很多人相比,她的成功——如果她现在的状况能称之为成功的话,确实是轻易的。奥热尔同样没说错的另一个事实是她也确实没有太多的作品。 法其尼女士二月份的问题,喻子在八月份有了更确切的答案。她不是“内特的女孩儿”。她是AY,她要带去AY的style。就像那句著名的话,fashions fade, style is eternal. 如果她现在死了,她想留下足够美丽且不腐烂的尸体。 * 纽约喷气机逆转了比赛。 喻子看着男人狂热的挥着拳头,想起小时候坐在沙发上看书时,爸爸和两个哥哥在电视机前跳起来的模样——他们为之疯狂的当然是足球,咳,真的那个。她无声笑了出来,所以男人们真的很需要这个,一项足够有魅力的运动,去释放他们内心的野兽或是小男孩儿。 劳伦斯兴奋的转回身,猝不及防地把喻子整个人抱离了地面,她刚“喔”一声,他吻了她。 “幸运女神,答应我你还会来看我们的比赛。” “三个小时!我宁愿去看子翔的比赛,那才两个小时。” “抱歉,宝贝,我有点忽视你,让你无聊了,但我保证你最终会爱上它的……而且,如果我们在欧洲,我们当然可以去看足球比赛,你可能忘了,我有一支英超俱乐部。”他把她小心放下,眨着眼,跟她开玩笑。 喻子认真问道:“这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他微微笑着,给了她最简短的回答:“是的。” 不知道为什么,喻子觉得他这一刻的表情有些古怪。但他马上说他需要出去跟董事会和球队经理、教练聊几句,问她是一起还是在这等他。由于这算是一个约会,所以他们在单独的包厢,而非跟球队的众多高层一起。喻子说在这等他。他说他会很快,接着又吻了吻她,这回是法式。她搂住他的脖子时感到他突然激动起来,像是欲望被点燃了,又极力忍耐压抑。他离开她的唇,低低说,“最多半小时。”他说完,重重呼了口气,吐出一个fuck. ☆、Chapter 61 【内森尼尔】 内森尼尔每次见到联盟总裁罗基-古德曼都不大舒服, 哪怕他原本心情很好,但只要见到罗基那张假硬汉微笑脸,他的内心一定会奔腾出一句“这个狗娘养的”。 若要追溯他们的恩怨起源,那可够久远的, 可能得回到他们还在罗基的祖父家玩橄榄球的年代。有一回, 罗基这个大块头在场上狠狠放倒了当时还远没有长到六尺的内森尼尔。受伤是小事,主要是内森尼尔的自尊受到了重大的打击, 而且还导致内森尼尔被父亲奚落——在他小时候, 老劳伦斯可不太干那档子事。罗基事实上比内森尼尔大六岁,当年事情发生的时候, 内森尼尔不过十岁, 而罗基都读高中了。可老劳伦斯仍然认为他在场上应该更强硬,不能让古德曼家的人占了便宜。内森尼尔自然觉得不公平。 再后来, 内森尼尔去了耶鲁,罗基则去了联盟任职。终于,罗基在内森尼尔买下纽约喷气机的次年成为了联盟总裁。 其实罗基的自我奋斗很好理解。首先, 古德曼家族和劳伦斯家族在财富上有一定差距;其次,内森尼尔听南希说过,罗基的信托基金出了一些问题。那么,罗基如果还想留在这个圈子,只能自我奋斗了。内森尼尔承认,罗基做的不错。他当然不是仅仅因为这些厌烦罗基。尽管罗基每次见到他的嘴脸都活该被他直接拿皮鞋蹬。 两年前,纽约喷气机的几名球员在派对上生出了一些事,事情不算特别糟糕, 但收到的联盟处罚却前所未有的严格,那几名球员全都被禁赛半年以上。 是因为这个。 所以有时候内森尼尔觉得,比起他烦罗基,罗基可能更恨他。 小时候那场橄榄球比赛,罗基的英勇表现当然没有得到他的祖父的赞赏,内森尼尔认为那跟自己的年纪没什么关系,只是罗基从来都不是古德曼家招人喜欢的那个。似乎无论罗基怎么努力都没有当时作为客人的小内森尼尔-劳伦斯受到的关注多。 * 内森尼尔没想到会在赛后撞见罗基,他没听说他会来看这场比赛,也可能唐提过,但他忘了,他不确定。 罗基老远就冲他咂嘴,拿着香槟快步过来,脸上依旧是假硬汉微笑。内森尼尔有时真的很想让钱斯教教罗基到底该怎么笑才真的硬汉。 “我就知道你会来看这场比赛,哈哈,好久不见,内特,你最近怎么样?”罗基爽朗的笑着说。 内森尼尔表现的同样爽快,“还不错。你怎么样?什么时候到的?”内森尼尔张开双臂,拥抱了罗基。他如今比罗基还要稍高一些,但没有罗基块头大。罗基大概顾及自己的联盟总裁的形象,把自己练的跟在职截锋似的。 俩人寒暄起来,球队的其他高层和迈阿密海豚的一个董事会成员后来也加入了他们。一群男人喝着香槟聊着联盟新赛季的一些规则修订和夏天时的几桩大交易。 内森尼尔这时低头看了看表,他抬眼发现罗基正有些猥琐的看着他。 果然,罗基用鼻音哼出假笑,又假意看了看他身后,小声开了个玩笑。“有人在等你吗?我听说你带了你的女孩儿来,怎么,她已经被比赛无聊到先走了?” 内森尼尔抿了口香槟,没什么表情地说:“她在包厢等我。” “仍然是那个……抱歉,我不记得她的名字……她的哥哥好像在英超踢球,噢好像就是你的球队……” 内森尼尔不太在乎罗基是真的不记得还是假的不记得,他打断了他,“她哥哥已经去了皇马。她叫安妮塔-喻。” 罗基听罢飞快的眨了下左眼,一副他心知肚明的模样,他又调侃了几句,比如,“虽然你跟我一起长大,但我绝对不建议我妹妹跟你出去”。不过他见内森尼尔不像从前那样很乐于接他的调侃马上就转回了话题,“漂亮的逆转,恭喜了,内特!我想我不能拖着你让你的女孩儿久等,那我们回头开会的时候再见。” 过阵子,联盟32家球队的老板会一起开个会,讨论一些事情,重点应该是之后要重新谈判的与CBS、FOX、NBC和ESPN的新合同。 内森尼尔应了一声,跟罗基举了举杯。他又看了一眼手表,已经超过半小时了。 * 内森尼尔和YUZI去了曼哈顿目前最火的一家法国餐厅。由于钱斯团队的妥善安排,他们没有遇到什么阻碍,直接入座点餐。餐厅里有一些客人,但整体比较安静,装修是经典的巴洛克风格。气氛很浪漫,很适合约会。 YUZI坐在她的对面低声用法语跟服务生咨询着今日的食物。内森尼尔一边看着她一边还在想刚才的一些事。 她说的比较流利,但口音一听就是英语母语的人在说法语。仍然,那很可爱。罗基为什么来看这场比赛?他不是声称自己忙的都没时间去参加女儿的幼儿园毕业典礼吗?她的嘴唇上下动着,脸上的表情也很丰富。她今天穿的是象牙白的无袖收腰连衣裙,裙摆很有旧日巴黎的味道。她穿白色确实很好看。罗基这个狗娘养的到底在搞什么?她可能已经问完服务生了,服务生直起腰来。他盯着她的胸口,想念那个触感。 “劳伦斯。” 内森尼尔回过神来,“宝贝。噢。”他看了一眼服务生,快速问了几句,很快确定了需要什么。 她应该是看出了他的心不在焉,所以好奇地问道:“那个罗基到底是谁?你说你碰到了他,然后从我们上车到在这里坐下,你看上去就一直在想着他了。” 内森尼尔说:“他是联盟的总裁。”又补了句,“我们家庭认识好几代了。” “罗密欧和朱丽叶?”她俏皮地说。 内森尼尔没笑,而是认真想了想,回答,“正好相反。我们家庭关系不错,只是我跟他不对付。” “为什么?” “他认为我是个继承了巨额财富的混蛋和废物,我认为他是个小心眼、能力有限的傻X。差不多是这样。” “你是吗?他是吗?” “他是。”内森尼尔回答的很干脆,“至于我是不是无所谓,我不是因为他那么看待我所以讨厌他。” 她点点头,说我明白。内森尼尔于是告诉了YUZI他和罗基小时候的事,还有他的多名球员拜罗基所赐被联盟禁赛半年以上。 “我的球员在自家脱/衣/舞派队上闹出的事,休赛期!他们是一群喝多了靠打橄榄球才进大学的二十多岁的睾丸酮分泌过盛的男人,你能指望他们有什么脑子和分寸!?他们的确该被禁赛,但绝对不是半年。这是私人恩怨。”内森尼尔说完喝了口红酒,但刚沾到液体,他又拿离了,“嘿,宝贝,抱歉,我不想毁掉这个约会。我们应该聊聊别的。” 她说没事,又说:“刚才伊森打电话给我,我需要尽快回伦敦工作,不过我可能会去马德里待一天,我很久没见到子翔了。” 她最近确实很忙,哪怕她多数时候就在纽约,他也经常见不到她。甚至,他是在推特上看到她穿了什么衣服去维多利亚的秘密的面试的。她登上了《Vogue》的封面,人们都在讨论她,南希-麦格问了两次什么时候带她见见她。南希说:“我很好奇,我的两个女朋友说她很有风格。”而在越来越多的场合,当他出现,开始有人询问她的情况,比如今天的罗基。一开始内森尼尔不太习惯,后来他就很自然的说,“我最近没见到她,她好像又飞去L.A.了。” 事情是,她昨天才从L.A.飞回来。 内森尼尔问:“什么时候?” “可能后天。” “从现在开始到明天午夜,你都是我的。” 她有点兴奋地说:“没问题,不过我跟布拉德预约了明天下午。” 内森尼尔听到这个怔了怔,他略微皱起眉凝视着YUZI。她原本是笑着的,现在神情正经了些,褐色的眼睛也盯着他。内森尼尔缓缓露出一点笑意,“好的。但你回来不可以谈论布拉德告诉你的,所有一切。” 她看着他,也微笑,“我保证。” * 回到公寓他们第一次在完全的黑暗里做/爱。那种感觉很不一样。在内森尼尔的记忆里,他好像还没有干过这种事。是的,他尝试过各种各样的性/爱游戏。但没有跟女人在完全的黑暗中做过爱。而且他也不管那叫做/爱,那实在不是个适合他的表达。 是YUZI提出来的。他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对内森尼尔而言,黑暗中的亲密感和不可预测性都增强了。他感到她也更渴望贴近再贴近一些,疯狂再疯狂一些。她的气味与触感都更加生动,她的喘息声和尖叫声像催/情/药/水,她的腿,她的手臂,她的嘴唇,潮湿的一切,紧紧缠着他。他比以往容易失去控制,他无法思考,却清晰的感知到这远远不够。 第一回合结束后,他开了灯。他看着她光着脚赤身裸体的去吧台倒水,身姿曼妙,他也走了过去。他从背后贴住她,圈住她纤细的腰身,擦着她的耳朵问了个问题:“宝贝,你当时上身真的什么都没穿吗?” “什么?”她朝他偏了偏脸,一副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的模样。 内森尼尔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圈住她的手臂不自觉的收紧,他有些僵硬地说:“那个古龙水广告里,当你跟托米-拉森拥抱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old money,可以去看wikipedia,里面的描述和释义比较具体。 里面有一段如下: From a private wealth manager's perspective, "old money" can be classified into two: active "old money" and passive "old money". The former includes inheritors who, despite the inherited wealth at their disposal or that which they can access in the future, choose to pursue their own career or set up their own businesses.On the other hand, passive "old money" are those who are the idle rich or those who are not wealth producers. 内特居于二者之间,就像我在文案中说的,他想干什么干什么,或者什么都不用干。事实上如果他不是收购了两家俱乐部(俱乐部还有CEO管着),标榜自己是个商人,随便谈谈生意,他就是第二种(passive "old money")。 我们日常生活中那些比较常见的美国的billionaire(比如著名的比尔盖茨,忙碌的企业家形象),很多都不是old money。 这个阶层其实有些神秘,像内特这么爱蹦达的不多。 我想还是需要介绍一下这个背景,正是这样的背景造就了内特的性格和人生,也才有了这个故事。 在这个故事里,男女主角的需求都在马洛斯需求的最顶层。所以这本质上可能并不是个霸道总裁的故事。 看到这里,你可能会觉得这个故事太YY了。 这是很有趣的一件事,太YY了的话一定意义上失去了YY的价值,因为太虚无缥缈,太扯淡,没有代入感等等。 说真的,我可能不擅长写一个纯粹的爱情故事,所以我在这个故事里尝试去寻求一些别的。这也是为什么这个故事最早我还想叫它三城记。我想写三个不同国家文化(不同的发展状态)不同阶层背景之下孕育出的不同的人生结构和思维方式。但写着写着感到李青的没法写,太敏感了,甚至劳伦斯的也不能细写,同样太敏感了。所以李青渐渐淡出了视野。他还会回来,当他回来,我写的东西不会那么敏感,但也会尽力表达。 而内特这个人身上事实上是有一些清教徒精神的(这是为什么有那个木匠的童话,也是为什么他投资了两家运动俱乐部),但这又与他富裕空洞的生活现状矛盾。这是小说里慢慢在揭开讲述的一些东西。 喻子这个人没有原型,但喻子的家庭背景和李青嘉瑶一定程度上是有原型的。实际上,喻子的人生开不开挂,最终都会走向精英主义阶层,这是众多的二代以上的华裔移民的现状。(精英主义理念、极度重视教育这个我在文中都提过了) 以上可以看作废话,总之,我希望这是一个让我自己满意的故事,也是一个大家看完觉得好看的故事。 ☆、Chapter 62 【喻子】 劳伦斯强壮的胸肌、腹肌、大腿紧紧贴住喻子单薄的脊背和紧俏的臀部。她感受到也闻到了满满的男性荷尔蒙的气息, 不仅仅是情/欲,还有占有欲。他的手臂结实有力,她的身体完全在他的掌控之中。好像如果她回答是,他会勒断她的肋骨或是直接掐死她。这是个身高六尺三寸体重达到一百八十磅的年轻男人, 她一点也不怀疑他可以轻而易举的做到。但她不感到害怕, 反而因为这些荒谬的想法愈加兴奋了。也不是受虐者心态,更接近在爱人怀里死去的极致罗曼蒂克念想, 又或者只是一种坠入爱河的愚蠢罢了。 “我当然带了乳贴, 你在想什么啊?”喻子的语调上扬,带着一点取笑的笑意。她想在劳伦斯的怀里转身, 可他没让她那么干。他没有做声, 呼吸沉重混乱。他接下来的动作很粗鲁,尽管他温软的唇舌始终逗弄着她的耳朵、脖子, 之后就是骤不及防的闯入。她还没来得及喝口水。 这天晚上,喻子没有问劳伦斯是否是嫉妒,他记得托米-拉森的姓与名已经证明了很多东西了。她在明亮的灯光下找寻他的眼眸, 那里是一片燃烧的碧绿,她摇摇欲坠,终于身陷深海,在晕眩与抽搐中希冀永不结束的夏天。 * 托米-拉森本人后来并没有给喻子造成什么困扰。实际上,自伦敦那个下午过后,他们没有再见过,也没有私下的联系。所以其实当达利娅问喻子托米的情况时,喻子的真实答案是她不知道。不过因为古龙水广告里两个人着实亲密, 化学反应十足,所以有粉丝在他们的Instagram底下留言说很希望再次看到两人的合作。那确实有可能,而且会很快。 第二天早午餐时,喻子犹犹豫豫的告诉劳伦斯,托米之前对她表达过倾慕。她没有说的很具体,她不想把工作或者说女孩儿们之间的竞争放到餐桌上,那不体面,也让人丧失食欲。又尽管,她猜测,在劳伦斯所知的世界里,这很常见。毕竟无论是珠光宝气的好莱坞还是纸醉金迷的曼哈顿,最不缺的就是勾心斗角。 劳伦斯的反应很平和,他塞了块黑巧克力到嘴里,是的,他又在她面前吃巧克力。他慢慢咀嚼完,微笑着说:“好的,我知道了,宝贝。” 这样的语气让喻子怀疑他是否之前就知道。她于是朝电梯口望去,钱斯不在那里,那么钱斯应该在楼下。 “我没有让钱斯跟踪你。”劳伦斯说道,他并没有看她,“我看了广告……不止一次。我知道当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人是什么模样。”他说完喝了口咖啡,脸上的表情是对咖啡的满意。 喻子突然站了起来,去到了男人的身侧,她弯腰亲了一下他的脸,“你真可爱,亲爱的。” 他抓着她的手吻了吻她的手背,而后面无表情地说,“甜心,上次是牙膏沫,这回是番茄酱。你爸爸妈妈没教你正确的餐桌礼仪吗?” 她小时候可没少因为餐桌礼仪受罪。但劳伦斯的话还是让喻子瞬间脸红了,他严苛的语气好像他真的觉得她很没有教养。她赌气的说道:“我嘴唇上才没有番茄酱,事实上我刚才根本就没有蘸番茄酱。我现在不觉得你可爱了,你很刻薄。” 劳伦斯的反应仍然很平和,他先拿纸巾擦了擦嘴角,又拿热毛巾擦了擦手,然后他也站了起来。他面对着她,居高临下,脸上的笑容有些狡诈。“这不是刻薄,这是教育。那么让我来教你。” 喻子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他倾过身,在她耳边继续说着话:“你得舔了,用你的舌头,像这样……”他的舌尖钻入她的耳朵,她整个人都软了。 现在她知道他要做什么。 她踮起脚,环住他的脖子,在他的肩头眺望窗外的阳光。她忍不住哼了一声,缓缓闭上了眼。 【布拉德】 “这个花我在皇家植物园里见过!叫Lithops……” 进来的女孩儿穿着蓝色的牛仔短裤和简单的白T恤,白T恤嵌入牛仔短裤里,于是纤细的腰肢和修长的双腿展露无遗。与大部分模特比,她还很丰满。她戴着墨镜,这时看到办公桌上的生石花,激动的摘掉了墨镜。 布拉德先前已经跟她握过手,彼此又进行了一回自我介绍,尽管这不是两人第一次见面了。 布拉德得承认他这间办公室在此之前还没有迎来过情绪这么积极的“病人”。虽然YUZI并不是病人。她也不是客户,她是客人。的确是头一遭。 “我记得当时我和Lee一起研究了半天,Lee说它们开花之前长得像玉。你知道玉吗,布拉德,是一种石头……” 布拉德微微笑着点头,“我知道,我对东方文化有一点了解。”他说着看了一眼自己的办公桌,“它们的确有点像。”然后他示意她可以坐下。 YUZI看了一眼皮椅,有些踌躇,不过还是说着谢谢坐了下来。坐下后,她好奇地嘟囔道:“为什么会是皮椅,我觉得皮椅的感觉太冰冷了,似乎不适合进行心理咨询。” 布拉德开始觉得接下来的时间会很有趣,她几乎是直中要害。“这是一位客户的特殊要求,我考虑了一段时间,答应了。只有他会坐这个椅子,你是第二个。” 她愣了一下,马上了然一笑,念了个名字,“劳伦斯。” 布拉德对这个称呼并不惊讶。很多人会给心爱的情人一个特殊一些的称呼,背后原因各异,但本质的原因基本都是因为他们希望那个情人是特殊的,同样希望对于情人来说自己是特殊的。在跟内特聊了很多次YUZI之后,布拉德已经在心里建立了一个YUZI的模型。他此前见过她三次,每次的情境都不太一样,她呈现的状态也都不一样。今天同样如此。 “嘿,布拉德。”她俏皮地唤道,“我今天是来问你问题的,不是你的研究对象。” 她洞穿了他。布拉德致以歉意的笑容,然后他抬了抬手,绅士地说:“任何问题。我已经拿到了内特签署的特别协议,我很乐意回答。” “谢谢。你知道吗,我来之前,我跟劳伦斯开了个玩笑……”她靠在皮椅上说着,她的姿势显示她在这个环境里很舒适。而很多人却表示只要去到心理医生的办公室哪怕心理没问题都会感到格外的沉重。她不是的。“我说,我跟布拉德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布拉德的意图很明显,当时的环境,以及我们彼此都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他对我展示了他的兴趣。” “我可没预料到这个。”布拉德想起那个夜晚,想起那个穿着火辣戴着淡蓝发带和羽毛面具的女孩儿,他当时确实被吸引了。他笑了笑,“这真是一点儿也不尴尬。所以,内特什么反应?” “他告诉我你们有一个君子协议,就是绝对不跟对方有兴趣的女人发生什么。” “噢是的。”布拉德摸了摸鼻头,坦然道,“那还是在耶鲁的时候,妮可的事情之后。其实是我单方面强烈要求的。”他又自嘲的耸耸肩,“我没什么法子,内特太有魅力了,女孩儿们围着他转,如果没有这个,我在他身边永远都没有机会。” “所以他很自信,他从来不担心女孩儿们从他身边离开?” “是的。实际情形也总是反过来。”布拉德说,他犹豫了一下,又道,“我觉得我最好回答一些事实,而不是我对他的看法,尽管他可能不介意我告诉你。你认为呢,安妮塔?” “你可以叫我YUZI。关于发音,我上次是开玩笑的。我尊重你的意见。”她说着深呼吸了一口气,“妮可的事情你可以以后告诉我。现在,我想知道他跟辛迪的事情。他跟辛迪在一起过,对吗?” 布拉德看着YUZI褐色的瞳仁,慎重地点了下头。她并不惊讶,而是稍稍坐正了些,耐心等待着。 这会是一个冗长的故事。布拉德不确定YUZI听完以后是否还会在皮椅上如此舒适,但他知道这对于内特来说,对于她来说,如果发生在他们身上的事情真实而深刻的话,这是他们必须经历的。 作者有话要说:么么哒大家 ☆、Chapter 63 【内森尼尔】 理查德是内森尼尔最喜欢的一个司机, 他身上有旧时代司机的所有优点。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驾驶风格可平稳可狂野。理查德也是内森尼尔的驾驶老师。实际上, 理查德只教了一回,内森尼尔就会了, 且完全继承了理查德的驾驶风格。那时候理查德还年轻, 话也比现在稍微多一些,他开玩笑说他应该去当职业车手。一方面是赞赏, 一方面那的确是个笑话。劳伦斯家的男孩儿去当职业车手?天方夜谭吧。理查德还说过一句话, 内森尼尔也一直记得。 “你知道你不必非得会开车,你永远不需要自己开, 也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你不会开。” 就是理查德的这句话,让内森尼尔思考自己的父亲到底会不会开车。但那是无意义的,就像理查德说的, 他从未见过父亲开车,鬼知道老头子会不会。至于内森尼尔想学开车,就是因为他想,跟是否必须没什么关系。他可能不是汽车爱好者,但速度本身和对方向盘的掌控他还是喜欢的。有时候,似乎什么都可以联系到男性的性本能驱使。 纽约的盛夏已经过去,很多去度假的人都回城了。如今在夏天的尾巴上,上周下了几场雨, 凉快了几天,不过这两天又热了起来。 窗外阳光正盛,车里温度很低,内森尼尔从《时代周刊》中抬眼,盯着前方的后视镜看了几秒。理查德应该注意到了他的目光,但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内森尼尔不知道理查德的年龄。如今的理查德两鬓都有了白发,年轻时炯炯有神的蓝眼睛也略略有些浑浊。不过爱尔兰人的手依旧很稳,内森尼尔也没听说他的眼睛出问题。他的司机每个季度都要做全面体检,眼睛不好是过不了的。他倒是知道他是爱尔兰人,因为口音。这么多年理查德始终都带着爱尔兰口音。他同样不知道理查德的姓氏,他肯定听别人叫过他的姓氏,但他想不起来究竟是什么。 内森尼尔放下杂志,看了看表,马上就是下班时间,人流车流都会多起来。他们已经到了目的地,内森尼尔让理查德泊边,但车停好后,他没有下去。 等待的时间里内森尼尔接了三个电话,分别来自他的俱乐部CEO、他的财务经理和他的一个表兄。电话都很简短,他的思考速度和决策力一向很好。也许理查德当年是对的,他会是一个不错的车手。敏锐在他的基因里,在他的成长环境里。犹豫是一个商人的大忌。尽管这些同样不是必须的。 终于,内森尼尔透过车窗看到他的女孩儿从大楼里走了出来。她的穿着像她的年纪一样朝气蓬勃,也许这是为什么男人们无法拒绝二十岁的女孩儿。不过她脸上的表情并不像她出门时那么愉悦。 内森尼尔拨了电话,眼睛始终盯着她。他不怕她淹没在人流里,她那么出类拔萃。而这是必须的。他看到她停步接电话,她的助理就在她的身侧。 “嘿,宝贝,我在街对面。” 她马上朝这边张望,他的窗户也摇了下来。隔着车流与人流,他冲她眨眼,她愣了一下,朝他笑了。他在电话里跟她说,“过来,宝贝。” 内森尼尔挂了电话,打开了车门。他打开车门的同时,他后面那辆黑色的梅赛德斯-奔驰SLR迈凯伦的车门也打开了。钱斯从车里出来,把钥匙扔向内森尼尔,内森尼尔从空中捞了下来。他们一起扭头看向往他们这边过来的女孩儿。 她的目光在两辆车之间流转,等到她走到内森尼尔身边,她已经搞明白了他的意图。 她摊开手心,扬着眉说:“我来开。” 内森尼尔毫不犹豫的把车钥匙拍到了她的手心上,也顺势把她拉到了怀里。 女孩儿穿着牛仔短裤和白T恤,穿着牛仔裤和灰色羊绒针织衫的高大男人搂紧她的腰低头吻了她的红唇。这是一个快速的轻轻的吻,发生在曼哈顿的街头,落日的余晖下。 “我跟你说过你的嘴唇非常柔软且非常丰满吗?”为YUZI打开车门时内森尼尔这么说。 YUZI一边嘴角弯起,给了他一个噢拜托的眼神,钻进了车里。 有点陌生。但内森尼尔喜欢她这个样子,好像从楼梯上走下的那个高贵性感的女爵和他昨夜抱在怀里支离破碎的姑娘终于有了某种重合。他绕过车头,坐进副驾驶之前,告诉钱斯让理查德不用跟着。 上车之后,内森尼尔点出了几个操作要点,YUZI没说话,耐心听着。他说完,她发动了车子,踩动油门时莫名道:“我午夜之前要抵达JFK。” “Fine.”内森尼尔系上安全带,向后捋了捋头发,很无赖地说,“记得留给我一只水晶鞋。” “从来没喜欢过辛德瑞拉,从来没有。”她不看他,不住的摇头。 “抱歉,忘了你是Dragon Girl,或者She-hulk,或者睡美人。”内森尼尔意识到这种无意义的对话可以一直进行下去,重要的是他并不觉得无聊。另外一件让他有点惊讶却最好不要表露出来的事情是,她的驾驶技术很棒。 她总算朝他偏过脸微微笑了笑。她的笑容一向甜美,就像那些不喜欢她的评论家们说的。但今天不一样。从他在车里看到她的第一眼,到此时此刻,她都跟平日不一样。 “我们去哪儿?”她问。 “科尼岛。” 她设定了导航,然后嘲讽道:“我们要进行一场青少年约会吗?噢拜托那样的话我应该找一个比我小一岁或者两岁的,你实在太老了,劳伦斯。” 内森尼尔沉默了几秒。“所以这是你全副武装的样子?” “……我的问题。”她的手抓紧了方向盘,眼睛盯着前方,“我答应了你我们不谈论我跟布拉德谈论的,但我需要一些时间。” 内森尼尔没再说话,她说了她需要一些时间。他看向窗外,他的城市。他的余光扫到自己右手的手腕上,时间滴答滴答。他改变了主意,在车载媒体库里找到了他的播放列表。Chic(Nile Rodgers & Chic)的歌流出,他开始摇晃身体,不时跟着哼几句,他又想若是来杯波本就更棒了。 “子翔教过我开车。”她突然说。 内森尼尔调低了音量。 “你还记得我跟你提过子翔揍了在车里吻我的男孩儿吗?他的名字叫哈利-莫里森,他玩英式橄榄球,他也陪我练过车。我开过Lee的车,准确的说是Lee的朋友的车。莫里森、Lee,在你之前,能称得上男朋友的就这两个。而除了你,我只跟Lee做过爱。你没有具体问过我这些,但我想告诉你。”她说着转了下头,“人们总说不要在意你的情人的过去,现在与未来更重要。我同意。只是了解一个人的过去也是在了解这个人,不是吗?无论如何,我很高兴你愿意让我了解你的过去。” 内森尼尔以为她说完了。 “我们来自不同的国家,年龄相差差不多十岁。California gurls,记得吗?当我还只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儿的时候你已经坠入爱河了……” “宝贝,我们有deal。”他得提醒她这个。 “当然。我们重新来……”她说,她反复呼吸了几次,似乎调整好了,她用接近雀跃的语气问,“……我们去科尼岛做什么?” “Cut off the ten fucking years.”他告诉她,“理查德教我开的车,他说我应该去当F1车手,我不想当F1车手,但我买了这辆车。” 他看到她嘴角慢慢漾开的笑意,终于弯成了畅快的笑容。下一个红灯时,她过来抱着他的脖子深深吻他。 他们吃了热狗和冰淇淋,尽管她都只尝了一口。他们没有去游乐场,他们在游乐场附近的海滩散步。远处是五光十色的摩天轮和不时就传来尖叫声的过山车,以及旋转木马的欢歌。 “《Notebook》。”她笑了起来,她的模样仿佛觉得这一切很荒诞。 “或者你更喜欢《Fifty Shades of Grey》?好的,我多的是直升机和私人飞机。是的,我也会开。不,我没撒谎。没错,那样的话你就得做性/奴了。” “劳伦斯。” 内森尼尔看向她。她的眼睛今天蒙上了一点忧伤。 她期许地问:“你会吊在摩天轮上求我跟你约会吗?” “Ahh…小女孩儿的问题。”内森尼尔耸着肩,“我一分钟能做三十一,或者三十二个引体向上,考虑到我的体重,这很了不起了。所以……”内森尼尔认真计算着,“我能吊……大概三分钟?三分钟之内你不答应,我就摔死了,遗嘱里没分你钱,你看着办吧。” “单手呢?” “恶毒的女人。”内森尼尔再次进行了“精密”的计算,“三十秒,我猜,最多了。” “我跟你出去。”她连忙说,就好像他真的单手吊在摩天轮上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好像比较晚,故事九月份能写完 ☆、Chapter 64 【喻子翔】 西甲这轮联赛结束后, 喻子翔就要去英格兰国家队报道了。在那之前他有一天的假期。他在马德里还没有找到满意的房子,暂时住在酒店。他其实不讨厌住在酒店,他是个懒家伙,可能是三兄妹里最懒的, 也可能是“三个蠢蛋组合”里最懒的。他隐隐为此骄傲, 他不想当个典型的勤勉的亚裔,尽管父亲说让别人的眼光轻易左右自己是最愚蠢的。 喻柏恒这个人要说古板可能是喻子翔见过最古板的, 甚至比他小时候的一些老派英式教练还古板。但如果只用古板去定义这个在伦敦小有名气(如今自然是很著名)的律师那就不对了。他的职业是律师, 他当然有懂得变通的一面,且异常精明诡诈。喻子翔小时候没少通过研究父亲的行为模式跟他斗智斗勇。喻柏恒实际上也是很有远见的一个人, 至少他愿意送喻子翔这个身体天赋很高的儿子去踢足球。当然了, 也因为喻柏恒自己就是球迷。不过以喻子翔对父亲的了解,父亲最初选择成为球迷应该完全是实用主义考虑。喻柏恒作为第二代移民, 他的父亲,也就是喻子翔的祖父,只是个中餐馆的厨师, 喻柏恒的成长经历还是颇为艰辛的。喜欢足球在英国社会有诸多好处,说到底是为了彻底融入。 喻子翔虽然经常在伙计们面前抱怨这个严厉的父亲,但实际上他是感谢他、尊重他的。没有喻柏恒就没有喻子翔,妈妈陈艾莎当然也很伟大,可得往父亲后面挪一挪。毕竟小时候陈艾莎会在学校组织去野营的时候塞给他一些数学题,叮嘱他每天都要做一点,而喻柏恒则会说:“你这样是让你儿子成为被欺凌的对象,等他再大一些, 没有漂亮女孩儿会跟他出去。”喻柏恒的建议当然不会是不做,而是回家再做。不过据喻子延说,喻柏恒只是吸取教训罢了,毕竟喻子翔是第二个儿子。陈艾莎则是无法切身体会这个社会环境里,同为亚裔,男性所面对的竞争要更苛刻。 喻子翔后来想,这其实与父亲说别让别人的眼光轻易左右自己是相悖的。再后来,他认为并不是相悖,而是需要找到一种平衡。 还有一件事也让喻子翔很感谢父亲,他从小就学搏击。最直接的好处是没人敢欺负他。另外一个价值是,谁欺负妹妹,他就揍谁。而且,他本来就是因为跟安妮塔相关的原因才被送去学搏击。 这天早晨,喻子翔在酒店套间的餐桌上吃着早餐看着《马卡报》时想的就是这些。 《马卡报》转载了《太阳报》的文章与图片。曼哈顿街头,经典超跑黑色梅赛德斯-奔驰SLR迈凯伦前拥吻的男女占据了很大的版面。文章中提到:据悉这也是喻转会皇马的重要原因之一,喻对妹妹和前俱乐部老板的恋情并不满意。 “亲爱的——”苏格兰口音的女声传来,几乎同时,女人的纤细手臂就抱住了喻子翔的肩头。她吻了吻他的下巴,“早安。” 喻子翔也亲了亲她,她坐到了他腿上,两人缠绵了一会儿。 过后,她在他怀里指着报纸上的图片说:“你妹妹看上去很幸福。但他们说的是真的吗?你不喜欢内森尼尔-劳伦斯?” 喻子翔没吭声。门铃响了,他猛然想起可能会是谁。 女人从他腿上跳了起来。“我去开门。” 十秒过后。 “嘿,安妮塔,早安!” “早安……薇薇安。” 喻子翔确定妹妹的声音听上去十分震惊。 * 喻子翔前阵子在一个商业活动上与薇薇安碰到了,在那之前两人都只是听过对方名字。喻子翔原本考虑对方是妹妹的朋友且以前跟一个英超球员约过会,所以并不打算采取行动,尽管他觉得姜红头发的苏格兰女人很有吸引力。但薇薇安主动找了他。两人在视频和电话里打得火热,皇马这轮联赛结束当晚,薇薇安就飞到了马德里。于是两人一起度过了一个美妙的夜晚。也就是这个美妙的夜晚让喻子翔短暂忘记了安妮塔说她今天到马德里。 这可能会有点尴尬。喻子翔站起来转过身时想着。 “子翔,该死的,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安妮塔激动的问道,也许还有怒气夹杂。 但也没必要如此吧,喻子翔皱了下眉,怎么跟当初他发现安妮塔跟小劳伦斯在一起时的反应一样?难道薇薇安跟安妮塔的关系比他想象的更亲密?不,不,薇薇安说她跟安妮塔只是普通朋友,拍摄那个古龙水广告时认识的。 薇薇安现在身上只穿着喻子翔的黑色宽松T恤和一条黑色的丁字裤,她朝安妮塔妩媚一笑,走到了只穿着灰色运动长裤裸着上身的喻子翔身边。她不穿高跟鞋跟喻子翔身高差不多,现在看上去两人很登对且画面香艳。 喻子翔冲妹妹耸耸肩,“就像你看到的。”他又拍了拍薇薇安的屁股,“宝贝,去换衣服。噢还有,T恤给我。” 薇薇安很果断,直接脱掉了黑色T恤塞到了喻子翔怀里,然后就只穿着丁字裤优哉游哉地晃去了卧室。嘴里还轻飘飘说着:“安妮塔,很高兴见到你,我很快就好。” 安妮塔无疑是目瞪口呆的。 喻子翔套上了黑色T恤,咳嗽了一声,脸上堆满假笑地说道:“她就是这样,相信你比我更清楚。你怎么来的这么早?”喻子翔看了看时间,“噢,不早了。” 安妮塔摊了摊手,又摊了摊手,总之肢体言语很夸张,嘴里一直在无声的嘟囔着。 喻子翔无法辨识口型。他困惑地问:“什么?” 安妮塔最后摊了摊手,翻着白眼道:“她是个碧池!!” 喻子翔再次皱起了眉,“什么?为什么?我以为你们是朋友。” 这时薇薇安从卧室出来了。她仍然穿的很性感,一条红色的短裙,跟她的红发很配。她走到酒店套件的客厅拿了包,又慢悠悠地晃到喻子翔和安妮塔面前,微笑着说:“我想我还是先走了。子翔,打给我。安妮塔,我猜我们伦敦见。”然后她又去到喻子翔面前,奉上一枚香吻,最后往门厅走去。 喻子翔完全不确定薇薇安是否听到了安妮塔管她叫碧池。且气氛实在诡异。他现在唯一确定的是,安妮塔和薇薇安绝对不是什么朋友。 “等等,薇薇安。”安妮塔叫道。 薇薇安已经穿好了高跟鞋,她回过头,脸上的表情显示她正等着她叫她。 安妮塔往薇薇安那边走,走了几步,她又回头用命令的语气跟喻子翔说:“你待在这儿!我跟她聊几句。” 喻子翔耸了下肩。女孩儿们到底在想什么,他一直搞不清楚,他也懒得搞清楚。他回到餐桌前,又看了一眼《马卡报》上的图片,心想他还没有质问安妮塔这个呢。他百无聊赖,也有点担心和好奇,他于是伸着脖子去看门厅那两个女孩儿。她们说话声音实在不大,他什么也听不清。但从她们脸上的表情来看,她们的聊天内容并不愉悦。 等到关门声响起,安妮塔心事重重地走过来,喻子翔连忙问道:“你们是竞争对手,是这样吗?你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你?” 安妮塔没回答这个问题,安妮塔问:“你们是认真的吗?” 喻子翔认为安妮塔问了一个荒谬的问题,他老实说:“我们刚刚第一次一起度过一个夜晚。” “你还会打给她?” “我不知道,应该会。不过你先告诉我你跟她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你说她是碧池?你们聊了什么?” 安妮塔的眼珠转了转,“她也觉得我是碧池。没什么,你想打给她就打给她吧。” “我是说我确实挺喜欢她的,她是苏格兰人,性格很可爱,虽然跟我的好伙计苏格兰人伊恩-帕克那种不一样……” “别说了,我知道她是什么样。瞧,子翔,我没有反对你和她在一起,更没有揍她。”她讽刺道。 “……你可能也打不过她,无意冒犯。” “我是你妹妹!她甚至连你的女朋友都算不上,你到底站在哪边?” “抱歉,但你真的打不过她,以我昨晚和今早的经验,她是个强壮的瘦姑娘……” “我不想听到这些!!我是你妹妹!!我也很强壮,你可以问劳伦斯!!” 喻子翔本来觉得确实不大合适,感到一点内疚,听到最后他也怒了:“我是你哥哥,我阻止不了你跟那个混蛋在一起,但我至少有权利要求不提起这个人!” “FINE!”她大声说道。 喻子翔最后谨慎的确认:“你真的对我跟她在一起没有意见?” “没有。”安妮塔回答的非常干脆,并配以甜美微笑。 喻子翔觉得妹妹脸上的笑容很诡异,甚至是狡猾。他突然明白过来。如果这是场游戏,谁甩谁现在完全无法确定,但安妮塔无疑想要看这么一场游戏,任何结果都是她乐于见到的。 ☆、Chapter 65 【喻子】 九月, 各大时尚杂志封面出炉。红了一整个夏天的AY“出乎意料”的只拿下了一封,就是英国时尚杂志《Glamour》的封面。原本有人猜测这个准超模、新晋名媛一回伦敦就会登上英国版的《Vogue》,但英国版的《Vogue》垂青的是最近正有电影上映的美国女星艾梅伯-里维拉。 但无论如何喻子完全成为了英国八卦媒体的新宠,就连她之前的约会、男友情况也被挖出。受到最多关注的无疑是Lee。《OK!》称Lee是香港某富豪的独生子, 现在仍然在伦敦大学某学院进行本科学习。《每日星报》则撰文称有AY的密友爆料:AY是在跟Lee还没分手的情况下就上了小劳伦斯的床。以及AY与小劳伦斯是在一个满是富豪与超模的豪华游艇派对上认识的。《太阳报》主要把关注点放在了AY的成长经历和她此前在美国的商业活动上。于是看上去这家一向以八卦精准度敏锐度著称的世界知名英国小报反倒成了八卦媒体里最不务正业的。有《太阳报》的记者在推特上开玩笑说:克里斯汀安静了一整个夏天, 但另一个年轻版的她占据了一整个夏天的八卦杂志头版,也许克里斯汀为了证明她仍然有影响力, 所以才让我们知道她跟漂亮男孩儿派崔克-安柏有一对情侣纹身。如果说这个调侃还算没有恶意, 另外一种声音就不是了,即从AY与劳伦斯的恋情曝光就有的声音, “劳伦斯显然是去年夏天追求克里斯汀未果才退而求其次选了喻的妹妹”。 喻子在上著名脱口秀节目《The Graham Norton Show》时就被直接问到了对这种声音的看法。同期嘉宾还有正在宣传新电影的艾梅伯-里维拉和一个最近非常火的rapper。 格拉汉姆-诺顿的秀是喻子还是个默默无闻的少女时就很喜欢的电视节目, 伊森告诉她她会上这档节目时她很兴奋。而艾梅伯-里维拉,喻子此前在L.A.时已经在一个派对上结识了, 那也是两人在Instagram上互相关注以后首次见面。二人谈不上一见如故,但愿意在公开场合称对方为朋友。艾梅伯甚至开了个玩笑说“我闺蜜说如果你能把内特甩了她愿意把她的全球仅有的华伦天奴高级定制礼服送你,堪比一辆珍藏版超跑的价格, 最重要的是你不可能从别处拿到第二件一模一样的”。喻子自然也用玩笑回应,“如果那真的发生我保证会让你知道,尽管我不算华伦天奴的头号粉丝,但我可不会对高级定制说不”。 格拉汉姆问完,艾梅伯和那个rapper就摆出了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喻子有所准备,她浮夸又自如地说:“好吧,我现在必须说出真相了,事情是我追求派崔克-安柏未果, 退而求其次选了内森尼尔-劳伦斯。”说完她就把揶揄的目光投向派崔克的前女友艾梅伯。 艾梅伯大笑着点头附议:“是,派特是个很难搞的家伙。”她之后说的话并不好笑,但她佯装暗示的模样很惹人发笑,她眨着眼故作神秘,“我们都知道他的心在哪儿。” 喻子当然也笑了。艾梅伯是对的,所有人都知道艾梅伯是什么意思。笑过之后,喻子觉得自己有些嫉妒克里斯汀。 那天节目录制完,艾梅伯半正经地问喻子对媒体的调侃适应的如何。喻子那时很累,不太确切的知道艾梅伯究竟想问的是什么。所以她说:他们永远不可能知道事情的真实面目与细节,我们也永远不可能完全说出那些,我们在节目里开着玩笑,开开心心的,而只要人们看的时候能笑出来,至少他们会认为我们是有趣的。没想到艾梅伯很同意。 九月结束时,伦敦时装周也结束了。嘉瑶、父母、子延来看了几场喻子的秀,Lee没有来,喻子听嘉瑶说Lee以后都不会来了。嘉瑶没说原因,原因大家都清楚,Lee肯定不想被英国小报继续跟踪挖掘。喻子觉得那样也挺好。 喻子没有数自己走了几场秀,也许就像薇薇安说,她真的没那么在乎那个数字。她在乎的是一些其他的东西。 当喻子准备从希斯罗启程飞往米兰时,她接到了劳伦斯的电话。 他们有段时间没见面了。他们会视频、发信息、打电话,像所有热恋时分开的情侣那样。不过,分开也有分开的乐趣。他们尝试了cam sex、phone sex,她会很调皮的给他发裸/照或是一段挑逗的视频,有次他收到后说他现在就要来找她。喻子一点也不怀疑他真的会那么干,但她拒绝了。她享受他在电话或是视频里呈现出的难以忍耐或是即将被激怒的状态,她于是坚定的想让这场等待的游戏继续下去。 劳伦斯是那种你拒绝了他,他不会再苦苦哀求你的人。他要么会很快忘了这件事,要么直接按照他的想法来。所以喻子有时也会担心他会突然出现在秀场或是拍摄现场。但那没有发生。她庆幸又失望。永远是复杂的情绪。 更多的时候,在伦敦的秋天来临的时候,她坐在车里看着街上红色的双层巴士上越来越多的自己,她只是感到那种思念无处不在,有时甚至胸口会疼。她想知道他是否也是如此,又或者,她清楚的知道答案,只是不愿去那么假设。 劳伦斯在电话里说他也许最近会去伦敦,她告诉他她正要飞米兰之后是巴黎。他们如往常一样,简单的调情、开着玩笑,他们仍然没提见面的事。她跟他说她得准备登机了,他说好的,让她睡前给他电话。她答应。 喻子挂了电话,低着头发了会儿愣。她抬头,盯着巨幅的Burberry海报上的自己和托米看了很久。她侧开了些目光,又看到她、薇薇安和托米的古龙水广告,那是另外一张宣传照,托米在中间,她和薇薇安分别在左右。 她与托米的再次合作一度引起热议。有时采访中她会被问道跟托米是不是很好的朋友。她总是含混的回答他们当然是朋友。有一回撞上托米也在,托米主动回答了这个问题,托米说:我们不仅是朋友。说的很是暧昧。这个视频片段流出后,自然又让不少八卦媒体和喜欢他们在一起的粉丝兴奋了很久。 托米本质上是个跟任何人都有距离感的人,即便他仍然会在某些时刻让喻子感觉到他对她的兴趣且似乎更多的是纯肉体上的兴趣,但托米始终没有做出或说出过让彼此难堪的事和话。那句暧昧的我们不仅是朋友是极限了。 喻子想的是,如果她爱上的是托米,事情也不会更简单。就像她喜欢Lee的时候一样,那时她的生活还更简单呢,不是也在北京的机场里流泪了吗。 也许这正是她想要的人生与爱情。有些人则会在做出每一个选择时尽最大可能规避风险。尽管人生不是规划出来的,但概率是有意义的。比如子延,比如Lee。但不是她和子翔。 薇薇安和子翔的恋情,还未曝光。喻子前天在后台见到薇薇安正碰到她打亲密电话,喻子还没来得及躲远,薇薇安就眨着眼主动说,“你的小哥哥。” 喻子点着头退了几步。她不在乎薇薇安是为了报复她才跟子翔在一起,还是为了日后恋情曝光与子翔互惠互利的绑定。她原本是生气的。但那天早晨她很快就想明白了这件事上自己不管怎样都不会是受害者。也许薇薇安也是这么想的。在这个行业里,一个虚伪的朋友要好过一个绝望的敌人。 机场广播响起,喻子从座位上站了起来。米兰时装周在等她,尽管Gucci的秀上依然不会有她。 * 结束巴黎的工作之后,喻子就要飞纽约了。她发觉事情很讽刺。劳伦斯在伦敦的那几天,她在巴黎。等到她要飞纽约了,按理说他也应该回纽约了。噢不,他居然去了阿布扎比,据说是为了生意。喻子实在很难相信内森尼尔-劳伦斯有什么非赚不可的钱。尽管如此,她很理解他的行程。反正纽约时装周后她可以喘口气了,这场等待的游戏也总算可以暂时告一段落。 辛迪来看了喻子的一场秀。她们在After Party上碰到,喻子这才知道辛迪没有跟劳伦斯去阿布扎比。似乎就像劳伦斯说的,辛迪正在渐渐远离他的生活。喻子感到开心但也困惑,她却不会问出来。 辛迪说她成熟很多,又恭喜她最近的一些工作上的成就,比如她拿到了Chanel 5的代言。喻子确定她在辛迪眼睛里看到了一丝羡慕,虽然并不明显。只是她依旧看不清辛迪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就像她不明白的另外一件事。她在布拉德办公室里问布拉德,为什么劳伦斯要把辛迪留在身边。布拉德建议她自己去问劳伦斯。布拉德说:“我有一些猜测,但内特不是一个可以按照常理推断的人。” “你为什么不去One 57住着?”辛迪拿着香槟似是随意地问,“你知道你在那里有你的房间,我觉得内特不仅不会介意,他会很高兴你这么做。在你之前,很多女人想那么干也没有资格。” 这是喻子很厌烦的一件事,把她与劳伦斯此前的众多女人比较,然后得出一个结论,好像她与内森尼尔-劳伦斯的情感关系是某种恩赐。 “我喜欢住在酒店。”喻子学会了撒显而易见的谎,多数情况下,人们不会戳破。 果然,辛迪只是优雅的动了动肩头。 “嘿,安妮塔,甜心,我们总算见面了。”这个有条不紊的温和女声从辛迪背后传来。 喻子越过辛迪的肩头望过去,同时,她也看到了辛迪脸上难以言喻的神色。她无需假设,她已经知道辛迪背后那个美丽雍容的金发女郎是谁。她永远也不会想到她会在这样的情境下见到劳伦斯的母亲。 ☆、Chapter 66 【辛迪】 直到多年以后的今天, 辛迪仍然清晰的记得她第一次在褐色房子里见到南希-麦格,噢那时是南希-劳伦斯的那个早晨。她当时穿着前一天在布鲁明戴尔打折买的2号精品女士套装,脚上那双高跟鞋也价值四百美元,她一头闪耀的金发和勾人的蓝眼睛同样给了她充足的自信, 她出门前对着镜子告诉自己你不比任何一个曼哈顿的名媛逊色。然而这些在她回头看到从外面进来的南希时全都消失殆尽, 只剩下跌落至无穷深渊的绝望与失落。不是因为南希的样貌,她比南希年轻苗条却也绝对不比南希姿色差;也不是因为南希身上的那条她根本猜不出价格的紫色连衣裙;更不是因为南希的身份。她感受到的是一种她无法理解的鸿沟。是她脑中突然闪现的画面对比。那个画面是, 当南希坐在劳斯莱斯的车里翻着童话书时, 她正在父母的便利店里摆着货物。总之,她在那一刻确信无疑的知道, 哪怕她有一天拥有南希拥有的一切, 她也不会成为她。南希身上有的某些东西,她永远都不会有。而那绝对不是她的错。 南希跟辛迪说的第一句话是:你会跟我的丈夫上床。非常笃定的口吻。当时辛迪紧紧抿着唇, 不确定自己应该怎么反击。但她确定自己不会逃跑或者丢掉这份工作。南希没再看她,去了饭厅。扔下另外一句话:因为你长得跟我像。 后来辛迪才知道南希不住在褐色房子里。那时辛迪还没有跟内森-劳伦斯在一起,她只是幸运的, 也许有些好女孩儿并不认为是幸运的,被内森聘用为助理。那天是她第一天上班,内森要求她九点钟来他家等他。不管后来内森对她的感情是否有真挚的成分,那个早晨,她只是有钱人消遣彼此的玩具。冰冷又残酷。 多年后辛迪见到安妮塔-喻又有了另外一层感悟。有些女孩儿之所以是好女孩儿,只是因为她们不必做坏女孩儿。其实好与坏的定义很模糊。安妮塔可能会认为她是个坏女人,但安妮塔不会知道她养了不少流浪猫和流浪狗,还曾奉劝过内特主动给她打电话。当然, 她也永远不会告诉安妮塔这些。这些是无意义的。 * 辛迪回过头,一如当年,一如这些年,南希用透视的目光看她。好像她在,好像她不在,好像无论她在与不在,对南希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不过过去的岁月至少教会了辛迪一件事,那就是无论事情的真实面貌如何,你所需要展现出来的一定得是云淡风轻的。她知道她对于南希来说她是存在的,且是非常厌恶的存在。褐色房子的交易还在谈判中,南希亦是知道这件事的。 辛迪又看向安妮塔。这是一个浑身上下散发着青春与性感气息的年轻姑娘,她在过去大半年的时光里不断成长着,但依旧有一些稚嫩、生涩的味道,也就是这样的味道让很多男人,尤其是那些所谓的成功男人更加无法拒绝。辛迪认为自己曾经也是这样的,至少她曾经可以假装是这样的。辛迪没有再继续思考下去,她对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更有兴趣。 南希礼貌的打量着安妮塔,那种目光辛迪是熟悉的,她被这样打量过,如今也可以这样打量别人。 安妮塔伸出手,非常礼貌的微笑着,带着一点虚伪的困惑,或者她学习的很快,这种虚伪本身就是一种礼貌,“嗨。你是?” 南希握住她的手,自我介绍:“我是内森尼尔的母亲,南希-麦格,他父亲去世后我又结婚了。内森尼尔经常提起你。” “噢!”安妮塔看上去略微有些惊讶,得体的惊讶,紧接着她诙谐地说,“谢谢,南希。我想我现在有点紧张了。” 南希和善的轻轻的笑了笑,“亲爱的,你看上去可不紧张,事实上你看上去棒极了。” 安妮塔也恭维南希,“我想我总算知道内特遗传了谁。很高兴见到你,南希。” 她们后来的谈话,辛迪没再用心听,也没什么实质内容。南希是否是真的喜欢安妮塔,她无从得知,南希这个人不好判断。但南希的态度表明了一件事,她知道自己的儿子是真的喜欢安妮塔的。而且安妮塔的家庭背景也不会让南希过于不满意,差强人意的富有中产有时候可能还好过声名狼藉的大家庭。凯特王妃嫁入皇室之前,英国人也认为凯特是富有中产出身。当然了,富有中产与富有中产还有区别。只是辛迪突然有种奇异的感觉,若是把安妮塔换成是克里斯汀,南希也许会很嫌恶。辛迪莫名笑了,很不明显的那种,但正碰到南希投过来的目光,她便自然地把那莫名的笑意换成了微笑。以前的南希会装作没看到,今天的南希也冲她笑了,尽管是人人皆能看出来的虚假微笑。可在这个名利场里,谁的微笑又不虚假呢?纯真的小公主不也难以免俗么。 喝完香槟,辛迪委婉的退离。她最后回了回头,心里很平静,也很满意自己目前的状况。否则,她有多大概率会出现在这个派对上? 【喻子】 去往机场的路上喻子才发现今晚纽约上空有一轮巨大的月亮。从她的视角望去,那轮月亮在两座高楼之间,很像漫画书里的插图。喻子靠在窗户上望着那轮圆月,蓦地有点傻气的笑了出来。伊森问她笑什么。她很诚实地说:“辛迪跟南希太像了,模样、举止。” 伊森很聪明,他问:“但是?” “不算但是吧。”喻子喃喃着,“我也不觉得辛迪是刻意模仿南希,她比这聪明多了,只是仍然很怪异,尤其当她们同时拨头发时我感到尴尬极了。” 换伊森笑出来。他又去抓喻子的手,喻子的手冰凉冰凉的。他使劲握了握,很贴心的说,“是不是最近太忙,有些累?亲爱的,你刚才第一次见到你亿万富翁男友的母亲,你琢磨的居然都是这些。” 事实上,喻子跟南希聊完以后,整个后背都湿透了,好在她身上这条裙子的设计和颜色不至于让人看出来。她也不知道她的思绪怎么这么乱。她扭过头跟伊森说:“别担心,我很好。”她刚说完她很好,她的手机就震动起来。她看到名字,有一刹那不想接。随后,她就真的只任它在她手里震动着。有一种奇异的不真实的远离感。 一旁的伊森看不过去,松了握住喻子的手,给她摁了接听。喻子皱着眉头看向伊森,伊森用目光催促她赶紧说话。喻子犹豫了半秒把手机放到了耳边。 “你好,宝贝。” 听到这个人声音的瞬间,喻子承认自己先前的倔强无比脆弱。她轻声说话,带着一点调侃和引诱,“你好,劳伦斯先生。” “听到你的声音真好。”他在电话里笑着说,“我母亲刚才打电话给我说你们碰到了。所以,你感觉怎么样?” 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喻子感觉南希是比辛迪还要复杂的人。她照实说道:“我不知道。她很和蔼,还有些别的……她怎么说的?” “她说你是个好女孩儿。” 喻子一愣,然后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反问,“意思是我很无聊?” 那头传来劳伦斯一贯的轻浮的笑声,“我知道你不无聊,相反的,你很淘气。宝贝,猜我现在在哪?” “纽约?” “回答正确。今晚过来吗?” “我正在去机场的路上。” 他沉默了片刻,再说话时仍然是笑着的,“你不想念我?” 他明明知道答案。喻子想。她也笑,用调情的语调说:“我很忙,你忘了我在为我的第一架私人飞机努力吗?” “Hmm…”他拖长了音,似乎在思考,之后变得果断,“那等你不忙了,打给我。” “没问题。”喻子爽快答应,没等他说话,她挂了电话。 车里一度很安静。伊森忍不住了,憋出一句,“甜心,你这是在玩hard to get吗?我们可以晚一天过去,节目录制是在后天。让司机掉头,给他一个惊喜,如何?” 如果hard to get对劳伦斯有用的话,喻子一定毫不犹豫那么干。她不是的,她只是需要给自己一些时间去适应劳伦斯的步调。她走的太快了,而他太慢,也没有意愿追上来。如果持续下去,他们会走散的。 “不,我更想念L.A.的棕榈树和阳光。”她跟伊森说。 纽约的秋天跟伦敦的秋天一样,凉飕飕的。她要去温暖的地方。而他都没有问她又要飞去哪里。 * L.A.有无尽的派对,无尽的名流,无尽的机会。抓住一个,人生就有可能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所以众多的年轻的俊男美女来到这里寻梦。这就像买彩票一样,一定有人会中奖,只是在发生之前谁也不知道会轮到谁。 喻子觉得自己很幸运。几年前她还只是个普通的伦敦女孩儿,彼时子翔也只是个英冠球队的预备队球员,谁能想到几年后兄妹俩的名字都登上了英国报纸头版。但这就是经典故事。世界期许这样的经典故事,世界上也不断的在发生这种经典故事。 《Ellen Show》的录制现场,喻子在热烈的欢呼中走了出来。那个著名的帅气的女人正在她熟悉的位置等着她,并开着玩笑,“我期待的是你扭着胯走过来。” 喻子今天穿了复古的低腰浅蓝牛仔喇叭裤和遮不住肚脐的红白格子上衣,非常70S,非常可爱,也非常性感。 事实上,关于着装与风格,喻子与伊森的团队有过很多次讨论。她不想彻底改变自己在Instagram上的一贯形象,也就是说那种甜美微笑(傻笑)自拍仍然会有,但她同样是性感的。用喜欢她的时尚评论家的话说,她生来sexy as hell。所以人们看到的更多的她出街或是参加活动的照片,她的打扮都很性感,甜美的性感、热情的性感、禁欲的性感…… 配合音乐声和台下的起哄声,台上的喻子撩了下头发,真的扭动了胯部与腰肢,走了两步台步。这几步让台下观众彻底沸腾了,她脸上的笑容也更加灿烂。她享受掌声与尖叫声,享受聚光灯,这毋庸置疑。 最后几步,喻子变回了普通年轻女孩儿,她快步走到艾伦面前,和艾伦亲密的握手拥抱,互相开着玩笑,入座。 这不是一个正经的访谈节目,时间也不会太长,不过喻子和艾伦聊的话题很广泛,从她年初休学到她刚刚拿下的Chanel 5代言,当然还有不可能撇开的与劳伦斯的恋情。 “好的,好的,我想所有人都很好奇你跟内特的罗曼蒂克爱情故事,我是说,拜托,那张你们在曼哈顿街头被拍到的照片——你真的应该翘起脚尖,安妮塔,那就像现实版的迪士尼爱情童话。所以,你们最近怎么样?是的,最近我们没怎么看到你们在一起,我们可担心了,我不得不替大家问这个问题。” 艾伦一本正经的表情逗笑了底下观众也逗笑了喻子。 喻子调整了下坐姿,她想尽量轻松一些,于是她把左胳膊肘搭在了沙发扶手上。过去的几秒,她想她可以转移话题可以开玩笑带过,但当她开口她发现自己想认真回答这个问题,“谢谢大家。我猜我们挺好的。我是说,我最后一次见他,我们仍然在一起。” 笑声,口哨声。 “不过我最近真的很忙,所以没怎么见着他。”喻子继续开着玩笑,“如果有谁最近看到他了,请在我的Instagram下面留言告诉我,我好知道他还活着。” 艾伦接了这个玩笑,跟观众说:“你们都听到她了。” 台下又是一阵笑声。 艾伦转向喻子,脸上的笑容变得戏谑。她说:“我在以前的节目里问过嘉宾类似的问题,安妮塔,我今天也想问问你……按照你说的,你们现在是长距离恋爱,你们打电话或者视频时会不会,我是说,拜托,你这么性感……” 台下立刻尖叫声四起。显然所有人都知道艾伦在问什么! 喻子也大笑,脸瞬间通红,她右手食指抵着鼻子挡着嘴唇,难以完整说出句子,“噢上帝,我不敢相信……我不敢相信你真的问了,之前有人告诉我你可能会问,我以为他们在开玩笑……我的上帝,你是我妈妈最喜欢的主持人,我来参加节目,她比我更兴奋,我希望我妈妈不会看这期节目……” “所以答案是YES?”艾伦说完又把目光转向镜头,诚恳地说:“AY的母亲,请继续喜欢我。” 喻子感到自己不仅脸红了,连脖子都红了。她笑着摇头,尝试否认这个。 艾伦明显对喻子的反应不满意。“我不相信你。我有别的信息来源。” 台下声音实在太大,喻子都听不清艾伦在说什么了。 艾伦突然站了起来,一边鼓掌一边大声说道:“我们来听听内特-劳伦斯是怎么说这件事的!!欢迎内特!!” 喻子懵了。喻子完全的彻底的懵了。 台下的声音足以让她耳鸣,但艾伦说的话又让所有声音都消失了。她脸上的表情无比震惊,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看到台下伊森做着手势让她站起来。而她发誓,如果这是一场恶作剧,她会恨死艾伦的。她不知所措的站了起来,与此同时,她的听觉又回来了,她也不知道艾伦是怎么在这样的尖叫声和掌声中没有耳聋的。 喻子僵硬的缓缓的转过身,那个该死的她想念至极的男人真的从门后走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Ellen曾经问过嘉宾“你们给别人发过裸/照吗”RiRi回答:YES ☆、Chapter 67 【内森尼尔】 YUZI离开的那晚, 纽约上空有一轮明月。内森尼尔被挂掉电话后透过玻璃车窗在楼宇之间看到它,他隐约觉得在哪里见过这样的画面。他于是认真想了想,没有具体想起来。他推测应该是很多年前的一本漫画书里。他又觉得可笑,那样的寂静在这座岛上几乎是不存在的。他转开眼, 把手机放到一旁, 不紧不慢的点了根烟。 “理查德,你抽烟吗?”内森尼尔蓦地问。 理查德等了两秒, 方才回答, “抽过,先生。” “为什么戒了?” 这回间隔要更长一些。“我那时还是个青少年, 成年了发现自己其实不喜欢。” “噢。”内森尼尔了然的笑了一声, “没有阻碍就没有乐趣了。” “是的,先生。” 内森尼尔弹了弹烟灰, 他很清醒,一点也不困,他在飞机上睡的不错。他抽完那根烟打了个电话, 挂断后他等它重新响起。在他到达One 57楼下之前,他已经接到了他等的电话。 * 此时此刻,夸张的掌声欢呼声口哨声仿佛随时能掀翻屋顶。而全场似乎只有YUZI一个人仍然处于极度的震惊当中。那让内森尼尔有种怪诞的预感,受惊的母驯鹿原地蹬腿,扭头就跑,或者,直接冲过来拿角撞他。 事实是,内森尼尔的预感非常准。他的女孩儿先是后退了几步, 但马上踩着高跟鞋像……She-hulk那样快步上前,狠狠当胸推了他一把。他高大强壮,重要的是他有所预料,所以当她的手掌触到他的胸膛就像触到了一堵墙。他自然立刻蛮横的把她搂到了怀里,让这一切看上去都只像是调情了。 “Asshole!”她极力压低声音,嘴唇朝着他脖子的方向,尽力避开了摄像头。但无论是语气还是用词,以及足够近的距离,都让内森尼尔感觉像是她在公然勾引他。有那么一秒,他想直接把她拦腰抱起来离开这里。 “我也很高兴见到你,宝贝。”他大方地说,完全不在意收音和被镜头捕捉到。她仍起伏不定的胸口贴着他坚硬的胸膛,他温热的手掌扶在她微微出了些汗的裸露的光滑的侧腰和后腰上,for fuck’s sake,他感觉自己有三辈子没碰过她了……这他妈绝对不是个好主意,绝对不是。他即刻放开了她,走向艾伦,热情的拥抱了艾伦。 他们入座,第一件事,艾伦很不留情面的嘲讽了内森尼尔的着装。蓝色的Polo衫和卡其色的长裤——艾伦问他是刚打完高尔夫过来还是准备录完节目直接去打高尔夫。“我们都知道亿万富翁们喜欢把生意及所有一切留在高尔夫球场上。” 内森尼尔是个捉摸不定的人,有时候他很乐意穿的很有格调很时尚,有时候他则跟大多数美国人一样不修边幅。当然了,他这一身无论如何也不能算作不修边幅,只是在这个场合给足了笑料。 “但你得承认,我看上去仍然很好。”内森尼尔跟艾伦说。 艾伦很给面子的耸肩,“是的,尽管我很想否认。你跟安妮塔一样,穿什么都可以直接上时尚杂志封面。” 内森尼尔理所当然的说谢谢,大笑着靠到沙发上,一只手随意的搭在YUZI的背后,两人看上去很亲密。台下仍然起哄声不断。 “乔恩说跟你做节目很讨厌,因为你轻而易举就掌控全场了,让人觉得你不是来当嘉宾的而是来跟我们抢工作的。”艾伦开着玩笑。 内森尼尔以前上过乔恩-斯图尔特的脱口秀节目,那期节目很火爆,他确实闹翻整场。他瞥了一眼YUZI,装模作样的说:“我今天最好收敛一点。”他又突然想起什么,向YUZI侧过身,特别严肃的问:“宝贝,派特那个矮子到底哪里比我好?我【(他妈的)被消音】只是你的次选?” 艾伦无奈的看了看内森尼尔,又看向观众,“我们没有安排这个,我说了,他有自己的剧本,这已经不是我的秀了,这是内特的秀。” 内森尼尔则完全不打算就此打住,他继续,表情严肃,“噢,差点忘了,关于那个问题,我出来之前的那个……我得澄清一下,AY是个非常非常正派的女孩儿,只是有时候非常非常naughty!’” 台下观众已经疯了,这一回的噪音比先前还大。 YUZI朝他转过了头,配合的大笑,带着适宜的害羞与责怪,既不至于让人觉得她扭捏作态又不会让人觉得她对于公开谈论隐蔽的私生活毫不在意。只是他从她眼睛里第一次看到了一点疏离,就像她不认识他一样,转瞬即逝,他再看,她又像有了某种领悟。 * 录制完节目,内森尼尔拉着YUZI就走,根本没回后台甚至没有跟节目组的人打个招呼。她有些担心,他不耐烦地说,会有人处理好。 一上车他就开始吻她。车已启动,所有窗户都关上了。他把她压在座位上,埋进她的颈窝,一手从她的低腰牛仔裤里勾出她的红色蕾丝丁字裤的细边反复拽着,一手直接撕破了她的薄上衣。 他异常急躁暴力,她有些呼吸不过来,可能还有点被吓到了,她的双手放在他的强壮的胸肌上绵软的推他,这个动作他很不喜欢。他干脆起了些身,抓住她的手腕,盯着她的眼睛,让她选择:“Just say no.” 她定定看了他一秒,没有说,而是猛地抽出手笨拙的急切的去脱他的裤子。他深深吸了口气,随后扯下她的胸罩,低头哼着,“That’s right...babe...that’s right...” 她让他更加贴近,手指抠着他的皮肤,微微反弓纤腰咬住他的耳垂挑衅的说:“Fuck me like you love me, baby, if you dare.” 她咬的有些用力,该死的他竟然爱死了这个感觉,窒息边缘,爆炸边缘。 “Shut up! You have no fucking idea what the fuck you are talking about! I won’t stop, not even if you begged me...” 她一开始还不知死活的喊“harder please”,很快她就后悔了。 “Harder, huh” 她叫着他的名字,嗓子嘶哑,求他结束,而就像他承诺的,直到车子停下不动了,他都不肯停下来。 【喻子】 喻子套上劳伦斯的那件蓝色Polo衫走出了LIMO,他抓着她的手。他先前已经跟她说了他们到了他在比弗利山庄的别墅的车库。他们甚至可以光着从车里出来,不会有别人。即使司机没有脑子,钱斯也知道该怎么办。而司机根本不会没有脑子,除非他是第一天为劳伦斯开车。 已是深夜。一处宁静一处似乎还能隐隐听到派对的欢歌笑语。喻子不确定,也可能只是她的臆想。被劳伦斯牵着的手暖暖的痒痒的,另外一只手却冰凉冰凉。他们进了别墅里面,他问她想喝点什么,是否需要淋浴。 他冷静的就像刚刚在车里发生的从未发生过一样,又尽管他的手仍然放在她的屁股上,不时会动一下,透着即兴与欲望,只是不再那么急躁。他传达的信息简单清晰,这个夜晚远没有结束,但如果她想休息一会儿或是坐下来谈谈,也未尝不可。他湖绿色的眼睛性感又狡诈。最好的猎手既要懂得抓准时机一蹴而就也要有足够的耐心。那是在One 57 的第一晚,他就让她看到的。 “红酒,谢谢。”喻子听到自己这么说。她还记得那晚他给了她白葡萄,他说没有他喜欢的红酒且白葡萄更适合年轻女孩儿,下次再喝红酒。那个夜晚她以为不会有下次。 他的手上移至她的腰,搂紧了,低头吻了吻她的鼻梁,说没问题。他放开她,她看着他的背影在这个华丽的空荡的房子里越来越远,又孤独又匹配。 他上节目的时候是一个人,在车里是一个人,进了别墅,又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有二十四重人格的从来都不只是她。 房子里所有的灯光忽地在同一时刻黯淡了些,却绝对不昏暗,很罗曼蒂克。是劳伦斯干的。 有些人对罗曼蒂克嗤之以鼻,很本质的一个原因是没钱没时间,劳伦斯有钱有时间,所以他有时很乐于制造罗曼蒂克。比如他找雷蒙德给她赶工定制了一条裙子,比如他送给了她一个刻着情话的打火机,比如他出现在艾伦的节目里。诚然,他所做的一切可能都是出自对她的喜欢,但另外一个重点是他觉得有趣,这样的情况下,她是否会喜欢他所制造的罗曼蒂克则变得不那么重要。几年前,劳伦斯在情人节送了克里斯汀一捧玫瑰被克里斯汀扔进了垃圾桶。他在泰晤士河边上告诉她的。他丝毫不感到难堪,他把那当作一次有趣的体验。 喻子没意识到自己在原地站了很久,劳伦斯再过来看到她呆愣的模样有点惊讶,他温柔的问她是不是困了。喻子说我们一起淋浴然后去花园里坐着喝酒好不好。他笑着答应。淋浴又折腾了很久,倒是幸亏没有听他的去那个超大的豪华浴缸,不然也不用出去了。 他们都裹着深灰色的浴袍,质地非常柔软,喻子穿上竟然觉得有了一点倦意。他们坐到花园的木椅上。她接过他递过来的酒杯,他们安静的撞杯,又各自安静的抿上一口。喻子也不知道现在是凌晨几点,是否天很快就会亮。 “你怎么会出现在节目里?” “艾伦欠我一个人情……不对,好像是我欠艾伦一个人情……我记不清了。” “我问的不是这个。” 他不说话。他在节目里话那么多。 喻子以为他会一直沉默下去。他突然问:“为什么那么看我?在节目里。” 他问的模糊,但不知道为什么,喻子马上明白了他指的是什么。她淡淡的笑,坦白道:“我那时突然意识到你是个美国人。A talker, a Yankee。”她说着转头看他,“你知道吗,我其实不那么喜欢油嘴滑舌、喋喋不休、自大的Yankee,且这个Yankee还是个有钱的懒惰的fuck boy。” 他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我也不喜欢笑容甜美却不真实的亚裔女孩儿,我挺烦她们化妆成白人女孩儿的模样,声音却跟吸了氦气似的,感谢上帝你不是其中之一。我似乎更偏爱blonde,梦露、斯嘉丽-约翰逊那样的。别批判我。而且你能说我是Yankee,可就因为我是个有钱有教养的白人男人,我就不能表达我的真实喜好了?好吧我承认,大多数时候我得维持体面和教养。”他说到这停了下来。 他看着她,她也盯着他湖绿色的眼睛,等待他说完。她知道他没说完。 他嘴角扯动,转开目光,“我这么说不是你应该很荣幸的意思……只是事实。”他说着喝了口酒。 一阵风吹过,树影婆娑。 她还是淡淡的笑:“我明白。我们都有偏爱与骄傲。”慢慢的,她的笑容变大,“难怪你喜欢《南方公园》。还有,你刚才抱怨的模样真的有点像唐纳德-川/普。” “我希望你的意思是我们都是种族主义者,而非我们模样相似。” “噢,绝对是前者,否则我不会跟你睡。” 他笑了出来,过来揽着她的肩膀亲了亲她的发。 喻子喝了口酒。这一刻的感觉很好,他们有点像两个朋友在聊天。她又想起,泰晤士河边上,他跟她说他朋友不多聊聊天挺好,也许按照他的标准,她其实也没什么朋友的。她拿起红酒瓶又给自己倒了点,然后问:“介意告诉我去阿布扎比做什么吗?” 作者有话要说:英文都很简单就不翻译了 “我希望你的意思是我们都是种族主义者,而非我们模样相似。” “噢,绝对是前者,否则我不会跟你睡。” 这两句话是典型的sarcas.m,不是字面的意思 我在想,我以后可能会写英文小说... ☆、Chapter 68 【内森尼尔】 曾经有段时间, 内森尼尔想过离开曼哈顿。他可以去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地方安家,继续他花天酒地的生活或是从此当个隐士和禁欲者。 伦敦?除非他热爱阴天与下雨。 迪拜?太热。 上海?听上去不错,但人太多了。 京都?开什么玩笑,他看上去像喜欢古老东方城市的人吗? L.A.?他一年里统共有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会住在比弗利山庄, 即使是他也有厌烦派对和比基尼美人儿的时候。 夏威夷!还是算了, 住在天堂,天堂就不是天堂了。他想给生活再留点欲望 约翰内斯堡?他必须得说他不喜欢南半球。所以同样得跟墨尔本、圣保罗和南极说抱歉, 他们没有机会拥有有史以来最英俊的亿万富翁了。 …… 那个有些遥远的下午, 内森尼尔在布拉德的新办公室里咕哝了一个小时,那时布拉德刚刚拿到从业执照。一个小时后, 布拉德得出了一个伟大的结论:内特, 你他妈的地理比百分之九十九的美国人都好。内森尼尔说谢谢,直到离开时他仍然在认真思考到底搬去哪里这个问题。 那是内森尼尔的父亲老劳伦斯去世后的第一周, 入秋不久,红叶遍布新英格兰地区,纽约曼哈顿的中央公园同样正是盛景。那年秋天, 雨水不少,内森尼尔还记得那天他们从墓地往回走的时候,他的鳄鱼皮系带皮鞋上沾了一片红叶。他弯腰默默拾起,戴着黑帽黑网丝面罩的母亲过来低声跟他讲话。“他真的走了。”他则说了一句不相关的,“我会留用辛迪。”然后他在细雨中拿着那片红叶回头,看到众多姓劳伦斯的家伙们,他从那些表亲的眼睛里看到得体的同情和隐蔽的羡慕。他的目光掠过那些人,定格在仍然站在墓前低泣的辛迪身上。母亲没有说话, 继续往前走了。内森尼尔扔掉了那片红叶,拿灰色的方巾擦了擦沾了泥水的手指。雨渐大,钱斯撑着黑伞走到了他身边。他跟钱斯说,“没关系。” 内森尼尔最终没有离开曼哈顿,他喜欢安静也喜欢热闹,去到任何一个地方,可能都没有曼哈顿带给他的归属感强。而不管他对这里是虚伪的厌恶还是真实的早已与之融为一体,这里于他而言就是最接近家的概念的地方。后来的几年,他在这里过的也很好。 今年秋天,雨水依旧不少,有时候,大西洋上的风吹来,会下一整夜的雨,一夜红叶遍地。 内森-劳伦斯五周年忌日那天,内森尼尔独自去了墓地,他在墓前看到了很多鲜花,他知道其中肯定有母亲和辛迪的。他没带花,站在墓前点了根烟。钱斯还是如五年前那样,在雨渐大时撑着黑伞过来。他掐了烟,没管头顶的黑伞,弯腰捡了片红叶带给了YUZI。YUZI兴奋的问他去了哪里为什么会想到给她带这个。他只是笑不说话,她又讥讽他装成落魄的诗人。那晚睡前他才跟她说是父亲的忌日,去了墓地,红叶是在墓地捡的。原本想吓唬她,但她说她真的很喜欢,又说我爱你劳伦斯。他细致的缠绵的吻她,搂着她温暖的柔软的身体入睡。第二天,她飞去了意大利,三天后,又回了纽约。最近一个月她都是这样,全世界的飞,在那些城市工作几天,再回到纽约。他们没有具体聊过这个,只是那晚在比弗利山庄她说她很喜欢One 57的她的房间的装修风格。他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告诉她,那是她的房间没错但那也是客房,而没人会无缘无故住在自家的客房里。她显然明白了他的意思,盯着他的眼睛,一点一点笑了出来。 * 十一月悄然无声的来了,这个城市在感恩节的月份像所有美国城市一样弥漫起温馨的俗气的团聚气氛。 这个礼拜一的上午,内森尼尔正在跟罗基-古德曼以及其他家NFL俱乐部的老板开会。会议在劳伦斯家族位于曼哈顿的Crossbow酒店的最大会议厅举行。 内森尼尔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坐在长桌尽头,长桌另外一头的正是罗基-古德曼。内森尼尔耷拉着眼皮,右手手指快速动着:【我无聊了,宝贝,让我猜一下你今天穿了什么颜色的丁字裤。黑色?】 会议室里回荡着南方佬的声音。 “他们想得美!那是五年前的价格!五年前,奥马巴还住在白宫里,我老妈还活着,《权力的游戏》还没烂尾,一美元还是一美元……他们得把这当作未来五年的最大项目,赢得这个竞争就他妈的像民主党拿下加州一样……” 她很快回了:【你看着我穿的,还有,你不是在开会吗?】 内森尼尔:【这是我为什么无聊。所以我猜对了,有奖赏吗?】内森尼尔回完抬了下眼,罗基正盯着他。内森尼尔满不在乎的挑了挑眉。罗基面无表情的转过脸。那家伙知道他在做什么。只可惜小公主没有再理他。后来的时间内森尼尔都在刷推特。 会议结束后,罗基找到内森尼尔,问他为什么在会议上几乎没说话。 “NBC、FOX、CBS知道要做什么,你们也知道要做什么,我不需要说什么。”内森尼尔这么说。 罗基夸张的大笑,“你原本也不指望纽约喷气机给你赚钱,你不过是给自己买了个消遣。”他说完,转了话题,“我听说QPR这个赛季成绩也一般?还有,在阿布扎比的生意谈的如何?” “你真是关心我,罗基。”内森尼尔道,“下回你带你妻子孩子去阿布扎比度假,记得给我写点客户体验。”他说着看了看表,“得走了,我的女孩儿在等我。”他朝罗基眨了下眼,实在懒得周旋下去。 罗基不依不饶,跟着内森尼尔一起走出会议厅,继续道:“感恩节来我祖父家?我祖父前阵子还念叨你,他说如果能让他再看一回我们玩橄榄球,他就能安心进棺材了。” “告诉他别着急。”内森尼尔拍着罗基的肩膀,“帮我感谢他,不过我今年有安排了。”他的确有安排了,今年感恩节他不是一个人。 内森尼尔上车后拨通了YUZI的电话。 “宝贝,你还没告诉我奖赏是什么?” “你作弊。” “我的确答对了。” “……你回来就知道。” “迫不及待。”他说着从旁边的座位上拿过了那本十一月的意大利版的《Vogue》,封面正是她。漆黑的发,冷漠的眼,饱满的胸、光滑的背,以及古怪的龙纹身和触不可及的红唇,像暗夜精灵。“噢对了,我喜欢你的新封面,难以形容的性感。” “噢,谢谢。你看到了?” “是的,唐没有让我失望,尽管辛迪可能会比他效率更高一点。” “听上去你很舍不得你的旧助理。” 辛迪-麦奎尔昨天正式辞职了。内森尼尔感谢了她,没有说别的。褐色房子的交易也于昨天正式完成。辛迪感谢了他,没有说别的。他们扯平了。 “我的意思是唐已然不错,但可以更好。我永远不会拒绝更好的。” “我也不会。我还在弄头发,一会儿见?” “一会儿见,宝贝。” 【喻子】 纽约入秋以后很快转冷,喻子前二十年的人生里还没有在除了伦敦之外的城市度过过秋天。秋天在她的印象里有无尽的风和雨水,以及阴霾的天空下缓慢驶过的红色双层巴士。当然,也不是没有好天气的日子。日落之前,微暖的阳光、蓝色的天空、白色的流云,凛冽的风不解风情的吹过,她会跟女朋友们去青翠的草地上野餐,聊学校里最英俊的男孩儿、嘲笑某位老师的着装,经常会有遛狗的老头经过,或是玩滑板的少年,不时传来几声乌鸦叫和口哨声。生活就像伦敦这座城市,平静里夹杂着乐趣,以及一点点未可知。明天依旧下雨,明天会有阳光,总之明天暂未到来。 但在她二十岁这年的秋天,她选择把大多数时间留在纽约。时间在这里变快,大西洋上的风同样会带来雨水,街头也像伦敦这时候一样,越来越多的人裹起风衣。此外,尽管伦敦也在万圣节之后就开始酝酿圣诞-新年的节日气氛,但在美国,在纽约,在圣诞来临之前,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节日,感恩节。 喻子像绝大多数英国人一样对这个节日没有什么特别的认知,无非就是美国人的另外一个圣诞节,也是要团聚的也是要吃火鸡的。可她现在有一个Yankee男友呀,她早早就问劳伦斯有什么计划、想要什么礼物,他只说记得把时间留给他就行,一副神秘的模样。她又问是不是跟南希一起过,他说他很多年没有跟母亲一起过感恩节了,今年更不会。她便没再继续问下去,只是提前跟伊森打了招呼,感恩节那一周不工作。伊森心领神会,要么推掉了一些要么提前或延后了。 造型师离开之后,喻子倒了一指的波本站到了窗前。这里可以俯瞰中央公园,中央公园仍在五彩斑斓中,红色尤为明显。她想到那片红叶,微笑难以控制的浮现在她脸上。 这个秋天对于喻子而言,不仅因为纽约和劳伦斯变得五彩斑斓,也因为她成为了家喻户晓的AY变得跌宕起伏。 格拉汉姆-诺顿的秀播出以后,很多人问喻子是否真的追求过派崔克-安柏。噢天,那只是个笑话啊。珍妮在电话里的语气非常怀疑;嘉瑶打电话过来,江肖说的话,“不要抢我女神的黑桃国王”,她还来不及说话,就听到那头嘉瑶气呼呼地问江肖,“谁是你女神,克里斯汀是我女神”;子翔则说,“派特?!派特!?”……不过最让她意外的还是派崔克-安柏和克里斯汀-陆都在Instagram上关注了她。 至于艾伦的秀则引发了一系列的“灾难”。那可是她第一次和劳伦斯在公开场合以情侣的身份出现,也是他们第一次一起上脱口秀节目,总之诸多的第一次。拜艾伦和劳伦斯所赐,这期节目播出以后,她成为了话题女王。子翔又打电话过来吼她,就连Lee都给她发了条信息调侃劳伦斯说的没错她有时候确实很naughty。她回他,你是我的朋友你究竟站在哪边。Lee说我是你的ex你看不出来我在哭着开玩笑吗,仍是开玩笑的语气。但她怕他有那么一点认真,岔开了话题问起了他的近况。 比较意外的是,陈女士和喻先生看了那期节目后的反应居然是问她要不要邀请劳伦斯跟她一起回伦敦过圣诞。她想都没想就拒绝了,她说没到那一步。陈女士问,没到哪一步?她像所有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儿一样夸张得说:“我们甚至还没度过过anniversary,无论是什么的anniversary。”陈女士没再勉强,只叮嘱她一定要回伦敦过圣诞-新年。 “宝贝——” 他回来了。 喻子回头,他愣了下,说:“很美。” 喻子说谢谢,走向他。他仍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盯着她。 她走到他身前,勾住他的脖子,他搂住她的腰,她闻到他身上的味道,一如既往地让她沉迷,她在他唇边问:“你要换衣服吗?” “是的。”他说,贴着她的唇,“Tuxedo派对我穿这套去,我妈妈会觉得我在故意让她难堪,尽管我经常那么做,但我今晚没有兴趣。”他说完含住了她的唇。 吻的时间太久了,而且他的身体越来越紧绷,动作越来越狂野,她就快站不住了,剩下一点理智,连忙推开他,催促他去换衣服。 “我的奖赏呢?”他低声问。 她于是在他耳边说了句话。 他满意的捏了下她的屁股,往楼上走。 继续传来他轻浮的声音,“我喜欢这个奖赏,不过我更高兴的是你终于意识到在这件事上你应该更主动且需要多练习。” 喻子看着楼梯上的他的背影撇嘴,“我确信多的是专业人士愿意为你提供免费服务。” “该死的你是对的,宝贝,可我真正想要的是你柔软湿润的嘴唇。” ☆、Chapter 69 【南希】 整五十二岁的南希穿着淡紫色的抹胸长裙站在楼梯上从上往下看, 水晶吊灯让她满意,一尘不染的地板让她满意,晶莹剔透的玻璃杯让她满意,精致的瓷器让她满意, 紫色绣球属最让她满意。 南希的世界曾经都是紫色的。很多年前也是这样的一个派对上, 有个富有英俊又体面的男人说她穿淡紫最好看。后来她嫁给了那个男人,他们很快有了一个小男孩儿, 他固执的让那个小男孩儿叫跟他一模一样的名字。再后来, 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他们不再相爱。南希已经不记得究竟是谁先背叛了谁, 更不知道谁伤害对方更多,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和内森都失去了那个小男孩儿…… “麦格女士,麦格先生问他打什么颜色的领带?” 南希身后传来年轻女人的声音, 她回神,随口道,“深蓝条纹。”才说完她又回头叫住年轻女人, “等等。”这两秒,南希认真想了想,深蓝条纹确实很合适,搭配她的淡紫。她于是朝年轻的女人点了下头,“深蓝条纹。” 楼下已经陆陆续续有客人来了,南希摸了摸自己的耳环,又沿着侧颔碰了碰自己的脸,她不觉得自己老, 只是越来越多的人比她年轻。 * “……我一直为此自豪,我在欧洲的时候看到所有人都在抽烟,男人、女人、老人、小孩,但在美国街头你看不到这个,美国抽烟人群的比例每年都在下降。甜心,我诚挚地建议你把烟戒了,那是死亡的味道。死亡,是的,那可一点儿都不酷,而且,在美国,你甚至还没到达买烟的年纪,我没记错的话,你是二十岁,对吧?”汤姆-麦格的声音沉稳,语速不快,说什么都是娓娓道来的感觉,只是说久了,也显得冗长,且透出了一点遭人烦的老气横秋和典型的美国人的优越感。 南希扫过丈夫的侧脸,一瞬间想的是若是内森见着安妮塔,肯定不会聊抽烟的事情,他会夸她漂亮,甚至可能把她骗到他的床上去——是的,他干得出来的,他才不管她是不是自己的儿子喜欢的女人。 安妮塔礼貌的笑,说:“是的,麦格先生,我二十岁。”好像刚才汤姆说了那么多话,她只听到了这一个问题。 南希自己脸上露出笑意的同时也看到内森尼尔嘴边泛起一点笑,她知道他是很满意安妮塔的回应。 其实南希说不上来自己是否喜欢AY,从她第一次在After Party上见她,她就觉得这个女孩儿很难让人讨厌起来。AY身姿纤细又恰到好处的丰满,她今天穿着无袖白绸贴身长裙,妖娆典雅;脸蛋还有些稚嫩,但杂志封面上又会呈现出别样的效果,所以她能驾驭大场面衣服;言行举止都体现了很好的教养。换了另外一个女孩儿,南希会觉得一个中产家庭养出这样一个女儿就是为了嫁入豪门的,良好的教育背景也好,让人艳羡的工作也罢,不过都是Pre-marrige。但AY没有给她这个感觉。古怪得很。南希自然也明白了,这肯定是内森尼尔喜欢她的原因之一。 汤姆努努嘴,突然想起点什么似的,转向内森尼尔,“内特,我记得你的生日跟南希的离的很近,是已经过了还是……” “11月22日。”南希接了话,手中的香槟杯微微晃了下,“内森尼尔的生日在这个礼拜五。” 内森尼尔点了下头,南希以为他会说话,但他没有。他一手插在裤子口袋里随意的转了转头,脸上的表情叫人猜不透。只不过你刚觉得你猜不透,他又会给你一个或绅士或玩世不恭的笑。比如现在。他跟内森实在太像了,这样的派对上,他们看似总是游离状态,但实际上什么都在他们掌控之中。 “噢——我没听说你的生日派对,还是我们没有被邀请?”汤姆开着玩笑,目光在内森尼尔和安妮塔脸上逡巡,见两人没有马上说话,他又说,“也许你们更倾向一些私人时光。” 内森尼尔这才说了句,“是的,就是这样。”他说罢举了举香槟杯,“汤姆,那边有个朋友,我想介绍给安妮塔认识,晚点聊。” 南希最后看到的儿子脸上的表情带着很深的玩味,仿佛在说“噢母亲看看你的丈夫”。南希心里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她习惯了。汤姆-麦格可能没那么有魅力,但还是聪明的体面的,待她也好,而且富有。 南希的目光原本只是在内森尼尔和安妮塔的背影上稍作停留,不想看到了另外一个人,辛迪-麦奎尔。多年以来,南希见到这个女人的感觉没变过,永远是厌恶,今天还有点生气,她凭什么出现在这里?不过南希马上意识到是自己邀请了她,待辛迪撞上她的目光,南希已经给出了一点微笑。辛迪不过是这个派对上又一个光鲜亮丽其实过的不那么幸福但对自己的选择绝不后悔的女人罢了。 【喻子】 南希-麦格看上去无论如何也不像五十二岁,不过喻子自己的妈妈陈女士看着也不像五十六岁。喻子很小就听妈妈跟她的女朋友们讲,女人保持年轻的两个关键词无非就是金钱和压力,有钱没压力,想老也老不了。当然了,无论是金钱的多少,还是压力的大小,陈女士都是不能跟麦格女士比的。不过陈女士的婚姻生活很风顺很美满,喻先生虽然工作繁忙,也算不上什么浪漫先生,可对陈女士却是多年如一日的贴心。尽管喻子知道自己不想要爸爸妈妈那样的婚姻,但她知道很多人是想要的。也许南希也不想要,她想。 今晚南希的生日派对可能是喻子参加过的规格最高的派对,相比之下,她在L.A.去过的那几场虽然也不乏名流巨星,但身家加起来肯定是不如她眼前这些人的。这不是一个她熟悉的场合,好在多数时候,她可以只是挽着劳伦斯的胳膊笑笑不说话。她不介意别人把她当害羞少言的亚裔年轻女孩儿,更重要的是,不说话比犯错要好。 应付完一个什么议员之后,劳伦斯问她要不要出去抽根烟。他脸上的笑暴露了他还在嘲讽刚才麦格先生那番长篇大论。喻子说好。他们便去了花园,找了个人少的阴暗处。 点烟之前,劳伦斯先把他的外套脱给了她。喻子没有拒绝,今天很冷,她的外套进来时脱给了管家,现在只穿着一条薄裙,到了室外,全身都在抖。 两人点上烟之后,谁也没说话,周围的音乐声和人声依然在,又仿佛消失了。他们之间的静默也不尴尬,只是很默契。 烟快抽完了,劳伦斯突然揽住喻子的肩膀,用手指点了点玻璃门前的一个人说,“那个就是我的表兄克里斯托弗-劳伦斯。” 喻子望了过去。那是一个瘦高的男人,乍一看跟她平日里常见的男模很像,细看则不像。很根本的一个原因是男模们虽然瘦,但很匀称,均是宽肩翘臀,克里斯托弗显然没有这些优点。仍然,他遗传了劳伦斯家的身高,也并非瘦的像个病人。他穿着讲究,戴着细黑框的眼镜,同样是亚麻色头发,面容文质彬彬的,倒是有些像IT geek。她是这么想的,于是这么说了出来。 “克里斯可不是个geek,我甚至怀疑他是否真的近视。”劳伦斯笑着说。 喻子仍然望着那个方向。克里斯托弗正在跟先前跟她和劳伦斯寒暄的议员聊天。她当然知道克里斯托弗不是个geek。那晚她问劳伦斯他去阿布扎比做什么,劳伦斯第一次聊了聊自己的“工作”,也第一次提到了这个表兄。 五年前,老劳伦斯是心肌梗塞猝死的,所以很多事情根本来不及安排妥当。不过这些亿万富翁们富可敌国,早早安排好了遗嘱是肯定的。没什么意外,老劳伦斯基本上把一切都留给了自己的独生子,这让当时还未满二十五岁的小劳伦斯成为了最年轻的亿万富翁之一。 “我父亲是个聪明勤奋又野心勃勃的男人,如果你读过任何一本亿万富翁的传记,他就是他们当中的一员。这也是为什么他成为了劳伦斯家族里最有钱的那一个。他死之前还在酝酿一个大项目,Crossbow。Crossbow事实上是我祖父创建的酒店,但没人知道为什么在酒店业兴起的时代没有一个子孙想过把它扩大。似乎大家默认了Crossbow只属于曼哈顿。我父亲自然是Crossbow最大的股东,他的目标是把它做成下一个Hyatt。但他死了。原本故事结束,不过结果是有这个野心的不仅只有他,克里斯托弗也是这么想的。葬礼的第二天,克里斯托弗就找到我说了这件事,我无心实业,且hotel business非常繁琐,所以我告诉他我这个最大股东会全力支持他,意思是我不想要实权但也不会让出股份,他想做什么都是他的事,我的钱不能因此减少。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我相信克里斯托弗,他能力很强,他是哈佛商学院毕业的……宝贝,你知不知道我在耶鲁学的什么?”在比弗利山庄的那个夜晚,劳伦斯这么告诉喻子。 喻子当然知道,这个男人在耶鲁学的是建筑设计。 “你的答案是正确的,我一会儿再奖励你。我们刚刚说到哪儿了……”他当时喝了口酒才继续,“五年的时间,Crossbow并没有像克里斯托弗所预期的那样遍布这个世界上的每一个大都会,事实上到目前为止全美也只有四家,分别在纽约、洛杉矶、维加斯和火奴鲁鲁。他在我父亲原始的计划上做了诸多改动——是的,我看了我父亲生前的企划,我一定是那天太无聊了……总之,克里斯托弗做的不算糟糕只是遭遇到了瓶颈,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能看着那个死了的老混蛋的计划就这么坍圮,克里斯托弗又正好打电话来,就是我们去科尼岛的那天,所以我去了趟阿布扎比。在那里,会有第五家Crossbow。就连设计图纸我都看过了,主设计师也是耶鲁的,当然了,他是大师,我大概连学徒都算不上,所以我憋住没提建议,就像我不会去教QPR和纽约喷气机的教练怎么排兵布阵一样……” 也就是那个时候,喻子又看到了劳伦斯的另外一面。所以,也许,每一个人,都有二十四重人格,只不过大多数的我们和大多数的人格,我们无法去面对,也不想去释放。 克里斯托弗往这边瞄了一眼,喻子和劳伦斯正好掐了烟。劳伦斯低声问喻子有兴趣去打个招呼吗,喻子耸耸肩,觉得没什么不可以。 * 这天晚上,喻子认识了很多人,又由于没有伊森和珍跟着,她总是上一个的姓氏都没记住,这一对才介绍的身份也忘了。 “我早跟你说了,宝贝,记名字很难的。”劳伦斯看出了她的郁闷,贴着她的耳朵如此调侃。 喻子不得不同意他,另外一面,她也感到自己的记忆力变差了。她十五岁的时候,一首诗看两三遍就能基本背下来。但说到底,人脸不是文字。又或者,这不是她所擅长的。 派对的高/潮无疑是麦格先生示爱麦格女士,南希自己发表五十二岁感言,所有人祝福他们。 喻子问劳伦斯是不是很不喜欢汤姆-麦格。劳伦斯说这里大多数人他都不喜欢,汤姆算没那么讨厌的。 “那为什么你刚才对他的态度有些粗鲁?” “因为他在假装我的继父,我他妈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是准备分点遗产给我吗?那他的四个儿女一定恨死我。” 喻子笑了出来,劳伦斯亲了亲她的头顶,说去帮她取外套,让她等着。 也就是在这时候,喻子碰到了辛迪。说也奇怪,她和劳伦斯整晚都没跟辛迪说过话,似乎也没有故意避开彼此,远远看到了还会微笑致意。其实喻子来之前根本不知道辛迪会来,在派对上第一眼看到还有些惊讶。劳伦斯只是说这是辛迪梦寐以求的场合,没有批判也没讽刺,只是叙述。那么他是知道的。 作者有话要说:1,之前忘了说NFL最大的收入来源跟英超一样,都是电视转播,且国内是大头 2,Crossbow在女王里出现过,Pat和Tina当时去纽约住的就是这家,俩人房间还是通的,记得吗,哈哈 3,还有一个是表兄表亲这个用法,前面没太注意,因为心里想的都是cousin,这里正确的应该是堂兄,大家见谅,我可能还是会延用表兄表亲,反正对应cousin这个意思 4,谢谢大家,周末愉快 ☆、Chapter 70 【喻子】 最近一个月, 喻子绞尽脑汁的在想究竟该送内森尼尔-劳伦斯什么生日礼物,他三十岁的生日礼物。不像感恩节与圣诞-新年礼物,她觉得自己可以直接问他,反正以后还有那么多的节日要一起度过, 而他三十岁生日是不一样的。 劳伦斯什么都有, 这还不是最要命的,他什么都不想要。喻子想不到, 只能换个角度, 想想自己的欲望。礼物就是这么回事,如果你想不到对方想要什么, 就想想你想让他拥有什么, 你自己喜欢什么。不想不要紧,真的开始想了, 喻子发现自己快被这个问题逼成一个哲学家。她有很多欲望,且很杂乱。 她想让法其尼女士来求她;她想有架自己的私人飞机;她希望陈女士和喻先生身体健康,子延的工作不要那么忙, 子翔拿到他想拿到的所有荣誉;她希望嘉瑶、Lee、伊森、珍妮这些朋友们都好好的……她也不是那么善良,她其实有点想看薇薇安出丑,别太严重的那种;她希望不喜欢她的那些人突然幡然醒悟的意识到:“啊原来AY这么棒”…… 她想让劳伦斯爱她,永远爱她。 喻子便想,她要是能把这个“潜意识”送给劳伦斯就好了。 有天晚上,她躺在床上想到这个莫名笑了出来。那时候,劳伦斯快睡着了,被她诡异的笑声惊醒, 他翻了个身抱住她的腰在她耳后用有点恼火的语气跟她说话:“Don’t be silly!”她还来不及解释和反驳,他的手就开始乱摸,最后演变成睡前Sex。他终于沉沉睡去以后,喻子反思了一下自己的那个想法,是的,像个神经兮兮的女巫,想要熬出神奇的爱情药水,让心爱的人对自己意乱情迷,永不离开。 第二天早上,喻子醒来以后爬到劳伦斯身上把他叫醒,严肃的甚至是生气的跟他说:“我想了一整晚,不,不是一整晚,想了一个月,实在想不到你想要什么,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他原本迷迷糊糊的,一下清醒了,双手往后脑勺上一枕,理所当然又浪荡地说:“Morning sex, babe.”喻子双手撑在他强壮的胸肌上,强调道:“我是说你的生日礼物!”他的眼睛望向天花板,艰难的思考着,然后他也放弃了,“我没什么特别想要的。宝贝,你不用送我生日礼物,我是说如果你真的很想送,随便什么都行。小提示:morning sex、BJ、role play...”喻子眼睛一亮,“你想玩什么角色扮演?”他凝视着她的眼睛,用她难以描述的认真的口吻说:“亿万富翁和超模?” …… 那可能是发生在他们身上最无聊的一段对话,不过确实是个激情四射的早晨。 很多次,喻子坐在飞机上望着窗外,心想干脆就按他说的做得了。送不送无所谓,或者随便送什么。他都不在乎,她为什么要? 直到今天晚上,汤姆-麦格问劳伦斯生日是不是只准备跟她度过,他说是的就是这样,喻子才确定他把他的三十岁生日计划和感恩节计划放在一起了,尽管她还不知道是什么。 回去的车上,喻子有些心不在焉,而劳伦斯就像知道她为什么心不在焉一样,没有吻她,没有说话,他跟她一样也只是安静地望着窗外。只不过他们一个往左看,一个往右看。车里很暖和,以至于会让人忘记这是深秋,冬天就要来了。 辛迪刚才跟她说:“你出现在了对的时间。你真年轻,你才二十岁,别让你的世界只有他。” 辛迪说的时候那么云淡风轻显得那么充满智慧,可喻子就是觉得辛迪只是想让她离开劳伦斯。也许辛迪没有骗过她,她从来不是她的敌人,但也许,辛迪自己得不到的也不希望别人得到。喻子又在心里暗暗发誓,她过了三十岁才不要变成那个样子,用那种经历了一切的语气跟二十岁的女孩儿说话。一点儿都不酷。 “你知道辛迪会来?”喻子扭过头问劳伦斯。 他也转过头,看着她,说:“算是她跟我母亲的一个deal。”模糊不清的回答。 喻子张了张嘴,一瞬间也懒得问了。她知道如果她问,他就会说,但他肯定认为不是什么值得说的事情。 还是那样的,他都不在乎,她为什么要? * 礼拜二早上,劳伦斯还在睡觉,喻子已经登上了去L.A.的飞机,她在那里连续工作了三天,周四晚上飞回了纽约。她想接下来一周多的时间她都不会离开纽约了。事实是,当天晚上晚些时候她就和劳伦斯搭乘劳伦斯的私人飞机离开了纽约。目的地是密歇根州。 整个旅途不算漫长,也绝对算不得辛苦,但可能是喻子连续工作了几天,她感到身体很疲惫,所以无论是在飞机上还是随后在车里,她都是昏昏欲睡的状态。偶尔醒来,劳伦斯都正看着她,他会抚着她的脸温柔地说,“我们还没到,继续睡,宝贝。”她则嘟囔一句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话睡过去。 喻子真正完全清醒过来已经是在劳伦斯的臂弯里,他刚把她从车里抱下来。 “噢感谢上帝你醒了,你知道吗你虽然不重,但抱个死人还担心会吵醒这个死人真是一件麻烦事。”他无赖的开着玩笑。 喻子这才发现自己身上有条毯子,但一阵风吹来,她还是抖了一下,她连忙往他怀里缩缩,抱紧了他的脖子。她知道他们到了。周围的一切不是她想象中的黑灯瞎火,跟恐怖片里的场景似的,而是前后都有人打着探照灯,光明的像是白天。她可以看到高大的枯黄的树木和不远处碧绿的宁静的湖水,不知道什么小动物正从草丛中穿过,发出一点窸窣的声音。 紧跟在他们侧后方的是钱斯,钱斯手里提着她的Gucci的行李箱,那精巧的皮箱拎在他手里显得很滑稽,好像玩具。最重要的是,喻子感到Gucci的logo与这个环境格格不入。她没继续想下去,而是故作尖酸的调侃:“劳伦斯,你六尺三寸、一百八十磅,我五尺九寸、一百一十磅,你就是太懒了,承认吧。” 她说完,只听到钱斯和劳伦斯自己笑了。 喻子继续:“所以这个罗曼蒂克的湖边小屋计划还有钱斯团队是吗?” 她再次听到劳伦斯的笑声,然后是钱斯的声音:“我可以听到你,安妮塔,还有,你们摆脱不了我的。我真是活该,为一个亿万富翁工作……” 这时候,喻子看到了“湖边小屋”。说是小屋,不是不精确,而是肯定是错的。那是幢灰色的超大别墅。从外头看过去,里边灯火通明,喻子又忽然听到了狗叫声。这一声让她兴奋起来,“放我下来,劳伦斯。”她喊道。他还没完全放低,她就自己蹦了下去,穿了高跟鞋,差点摔倒。不过她还是没让人扶就站稳了。她也不觉得冷,捡起掉落在地上的毯子抬眼时,那只拉布拉多已经蹿了过来,但没往喻子身上蹦,而是扑到了劳伦斯的怀里。 “嘿,伙计,好久不见,你怎么样?” 喻子听到劳伦斯跟拉布拉多说。她于是仔细去看那只拉布拉多,颜色是最常见的暖黄色,正常体型的成年犬,非常热情,非常友好。 “你从来没告诉我你有一只拉布拉多。”喻子有点不满,她半蹲下去,手也探到了拉布拉多的脑袋上。 “拉波尔不是我的。”劳伦斯直起腰,低头笑着看着她,“是威尔森夫妇的,威尔森先生是我的管家。”他的目光往她身后飘去。 喻子放开拉波尔,缓缓起身,她顺着劳伦斯的目光转头看到了一对打着照明灯正朝他们走来看上去很和善的中年夫妇,想必就是劳伦斯嘴里的威尔森夫妇。她打了招呼,脑子里还在想,她在想什么呢,这个男人哪里像会养狗的样子。 到达别墅,劳伦斯把所有人都赶走了。威尔森夫妇原本就不住在别墅里,而是住在一英里外他们自己的房子里,至于整个钱斯的团队则会住在半英里外的房车里,但会有人轮流在别墅周围转悠。她没有批判,也没有荣幸,更接近于啼笑皆非。 喻子好奇的在客厅四处转悠看着,这幢别墅的外观、装修风格及所有一切都跟劳伦斯的其他房子很不一样。这像是一座真正的不带有二十一世纪味道的房子。她转过身时看到劳伦斯倒了两杯红酒走过来。“你究竟做了什么坏事,带我躲到这里,那么担心有人来谋杀你吗?”喻子开始觉得挖苦他是件很有趣的事情,难怪社交媒体上那么多人喜欢这么干。 他竟然楞了一下,正经说道:“你如果不喜欢我可以让钱斯他们离开,房子有安保系统,屋子里也有枪,我和你都学过搏击,我们会活下来的。”只是说到最后,还是变成了玩笑的语气。他把酒杯递给她,再次回归正经,“但威尔森夫妇不能走,我什么都不想干,也没试过,我是说洗衣做饭,我更不指望你照顾我一周。没有他们,我们真的可能活不下来。” 他又狡猾的眨眼,“也许我杀了一个人,一个很重要的人,举个例子,唐纳德。” 劳伦斯说的理直气壮,丝毫不脸红,他认为他的生活琐碎就是需要有人照顾的。以及,喻子不得不郁闷的承认,劳伦斯是对的,她也做不来那些,陈女士只教了她洗碗。她跟嘉瑶住一起时,她们要么是吃外卖,要么是嘉瑶做。嘉瑶甚至很不满意的抱怨过:“我才是货真价实的富二代啊,为什么你跟个小公主似的。”喻子总是说:“我洗碗。”洗碗最没技术含量了。 “他们都可以留下,我不在乎。你杀了唐纳德,我也不在乎。”喻子一口喝光了杯里的酒,她把酒杯放到了茶几上,又拿走劳伦斯手里的酒杯。她的手臂缠上他的脖子,他立刻搂紧了她,她盯着他略狭长的捉弄的绿眼睛说:“我唯一在乎的是现在只有你和我在这个房子里。生日快乐,宝贝。”她贴住了他的嘴唇,用她知道的最狂野最性感的方式吻他。 客厅里古老质朴的红木落地钟显示早已过了午夜,已经是11月22日了。 接近十个月前,她还未满二十周岁,他们在伦敦的细雨中“重逢”时,她没有想过她会陪他一起度过他三十岁的生日。 ☆、Chapter 71 【内森尼尔】 一声枪响, 林子里的草丛中好几处窜动,动静最大的还是树木高处惊慌失措的鸟群。内森尼尔放下猎/枪,仍然抬头望着灰蒙蒙阴沉沉的天空,他眼睛里没什么特别的情绪, 目光短暂跟随了那几只还在奋力飞向天空的可怜的鸟儿, 立刻,他的眼睛就转回到那棵最高的杉木顶端, 灰色尖枝直戳天空, 脆弱而孤独。他愣愣出神时,身后传来一些声音, 踩在枯草上小心翼翼, 踩着硬土地上时则很活泼。内森尼尔没有回头,他知道是她。 深秋的早晨, 温度有些低,这里又毗邻湖水,起风时还要更冷一些。早些时候起了一点雾气, 现在已经散尽了。内森尼尔穿着有些旧的黑牛仔裤和深蓝的牛仔衬衫,衬衫外面罩着一件深灰色的棉外套,她从来没见过他这副模样,肯定很惊讶,也许最让她惊讶的应该是他的深灰雨靴。他知道她此刻已经在他身后,他仍然没回头,想象她惊讶的模样,总是很有趣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惊吓的鸟儿可能都飞回来了吧,内森尼尔才转过身。就像他想的那样,她就在他身后,但又跟他想的不一样,她坐在一块冰冷的石头上单手支着下巴呆滞地望着天空。她穿的不多,只在黑丝睡裙外套了件长及脚踝的驼色风衣,光着腿,没穿高跟鞋,脚上是一双黑色的羊绒平底靴。她发现他回头了,马上朝他笑,“早安,猎人。我不敢做声,怕惊扰你狩猎。” 内森尼尔嘴角一弯,笑了出来。他走过去,冲她伸手,把她从石头上拉了起来。 “早安,宝贝。冷不冷?睡的好吗?” 她说不冷,睡的很好,又说她去年秋冬天经常在周五的夜晚出去玩时这么穿,腿很抗冻。她的兴趣现在显然全在他的猎/枪上。“我以为你说有枪是指手/枪,我没想到是猎/枪,而且这把枪看上去好老。我可以看看吗?” 内森尼尔上了保险,枪口朝下给她递了过去,“是我父亲的。”他说。 “哇喔,比我想象的还沉。”她接过去翻来覆去研究了半天,而后用期待的目光问:“我可以开一枪吗?” “当然。”内森尼尔笑了笑,把她揽过来,开始细致的跟她说怎么使用。他原本想搂着她开第一枪,被她拒绝了。他只能提醒她,“后坐力很强。” 她点点头,有些紧张的模样,又不确定地问:“往天上开?” “你也可以打松鼠。”内森尼尔建议。 她连忙摇头,“我想往天上开。” 他便说:“你的选择,宝贝。” 她架起枪,反复呼吸了几次,可能手臂都酸了,总算开出了一枪。这一枪的后坐力直接把她整个人向后推,不过内森尼尔有所预料在她后面扶住了她,不至于让她摔倒或是伤到肩膀。 “你的手没事?”他连忙问。 她摇头,像是吓懵了一样,很久不说话,再说话就很兴奋,声音很大,并像小孩儿一样蹦了起来,“这太神奇了!这是我第一次开枪!声音好大,我刚才差点以为我聋了。” 内森尼尔亲了亲她的额头,笑着低声说,“你就像我十岁时候的样子。” “十岁?”她很吃惊。 “……我父亲教我的,也是在这。他是个不喜欢遵循很多原则的人。” 她想了想,说:“是的,他还让十岁的你对抗十六岁的罗基。” “对,就是那一年。不过实际上他不是一个严厉的父亲,也没时间管我,只是他自己是个典型的老派美国男人,很强硬,有冒险精神,所以看不得儿子怯懦。” 她却问:“……你恨他吗?”又吃力的把枪往上拖了拖。 内森尼尔点头,依然带着平静的笑意说:“如果他还活着,也许也会把你抢走。”他说着拿走了她手里的猎/枪,她肯定早就拿不动了,一直没说。 “我又不是辛迪。”她撇嘴,很不屑。 “他是个混蛋没错,但他很有魅力,很多跟他只有过一夜缘分的女人都爱上了他。” “我不会,因为我爱你。”她固执地说。 内森尼尔低头吻了吻她的唇,还是微微笑着,“我知道。而且如果他真的把你带走,我会把你抢回来的。” 她听到后很开心,在他嘴唇上啄了好几下。之后想到什么似的,皱起眉说:“我猜他希望看到事情这样发展,拿走你喜欢的东西,让你自己再抢回来。” 内森尼尔注视着她褐色的眼睛,那里闪闪发光,他没有笑,缓慢说道:“是的,我很久以后才明白这个,只不过那时候我已经不喜欢辛迪了,而他是真的喜欢上了。”他意识到自己没有避讳谈论这件事,但他没有兴趣继续,这些是没意义的,于是他说:“我们回去吃早餐,威尔森太太肯定准备好了一切。” “你不打猎吗?” “我原本就没有打算打猎,宝贝你是真的不知道打猎是怎么回事,这里不合适,以后有机会带你去打猎。” “那你刚才在做什么?还有,你穿的很像猎人,你的雨靴很奇怪。” “很久没碰猎/枪了,有点想念。” “明天还来吗?” “也许。” “叫上我一起。” “我不认为你明天早上能起床。” “为什么?” 内森尼尔给了她一个你明知故问的眼神。 她已经反应过来,脸红了,嘴里却说:“Try me.” “你知道你这么说我只会变本加厉。” “也许这正是我想要的。”她咬了咬下唇,已经开始勾引他了。 “早餐延后,很确定。如果不是太冷,我们应该在这里试一次。” “你疯了,钱斯在附近,别以为我没看到他就不知道他在。”她故意大声说。 她的声音回荡在空旷的树林里,那么不真实,仿佛梦境。 钱斯浑厚的声音传来:“我非常职业,你们想做什么请随意。” 这个时刻,她像在艾伦秀上一样,脖子都红透了。她刚才可能只是试探,她没想到钱斯真的在。 “你真怕死!!”她压低声音有点生气地说。 “万一我碰到熊呢?一个亿万富翁死于北美棕熊掌下,听上去太蠢了,而且不可能好看,如果我现在就死,我想死的体面一点,留下个漂亮的尸体。” 她转头怔怔看着他。 “我开玩笑的,这里没有熊。”内森尼尔以为她吓到了。 她只是轻声用法语说:“Carpe diem.” 他握紧了她的手。无非如此,不是吗? * 他们早午餐是一并吃的,那时候已经接近中午了。之后,他们带着拉波尔去森林徒步,去湖上泛舟。有时候两人话都很多,有时候两人都不说话,有时候他们只是亲吻。拉波尔很乖,总是跟着,一点都不闹,哪怕在船上的时候也只是兴奋又好奇的站在船头吐着舌头,但YUZI好像很怕他掉下去,一直谨慎的看着。 没有阳光,天黑得也早,一整个下午过去,他们也饿了。回到别墅,威尔森夫妇已经备好了晚餐。威尔森夫妇询问是否还有别的需要,内森尼尔感谢了他们,表示他们可以带拉波尔离开。YUZI看上去有些舍不得拉波尔,内森尼尔既不想把拉波尔的名字换成“damn dog”,也不想让拉波尔今晚留在这里。不过还好她只是又揉了揉拉波尔的下巴,就跟威尔森夫妇说感谢道晚安了。 房子里又只剩下他们俩。饭厅里红木长桌上蜡烛已经点上了,内森尼尔先前吩咐好的红酒威尔森也已经帮他从酒窖里找了出来。 “我去换衣服,你也去。”她说着就往楼上走。 内森尼尔没有反对,这应该是顿正式的罗曼蒂克的晚餐。他恍惚意识到自己真的三十岁了,好像二十年前跟父亲来到这里,他教他开枪,还发生在昨天。他没有让这种古怪的情绪延续下去,他从来不是那样的人。 内森尼尔换好衣服打开了门,另外一个房间的门还关着,他笑了笑往楼下走,本以为他会需要等她一阵,但当他下楼,她已经穿着性感的绿色短裙站在那里了。她确实很喜欢绿色,她也很适合绿色。 “生日快乐,劳伦斯,我有礼物给你。”她昂着头跟他说。 内森尼尔有点惊讶,转而坏笑,加快了步伐走到她面前,暧昧地说:“我以为今天凌晨你已经送过了。” 她轻轻笑着摇头,递给他一个尺寸不大的包装好了的盒子。内森尼尔接了过去,黑色花纹的包装纸,无论是图案方向还是边角处的裁剪都不算齐整,他猜测是她亲手包的。其实盒子被他拿在手里以后,他已经知道是什么了。那是种很怪异的感觉,他并不失望,仍然有一丝好奇,但另外一个层面,他又觉得,这个世界上适合男人的高级礼物,无非就是那几样。他们来这里之前,他才收到了一个,他都没打开看,是辛迪让她以前的助理送过来的。 “打开。”她催促着,可也没那么兴奋,就像她知道他可能对此是什么态度一样。 内森尼尔拆开包装纸,PIAGET的字样已经露了出来,他稍稍抬了下眼皮,观察她的反应,她仍然只是盯着他的手。他继续,任包装纸掉落在地上,打开了盒子。 其实是块挺好看的腕表。深厚的松绿色的表带,渐变的比那种松绿稍淡的贝壳表盘上镶了钻石,黄金表框。表盘上还有一个日期,显示22。整体来说细节处理到位,应该也是限量版。内森尼尔推测这块表的价格接近三万美元。对普通人来说是挺贵的,对现在的她来说,这已经不是一个夸张的数字,但真要与内森尼尔手上带的那块表比,就没什么意义。 也许刻了字,他翻过来看了看,并没有,表带上也没有。 他抬起头笑了笑,“我很喜欢,谢谢你,宝贝。” 她的眼睛里这才显露出一点狡黠,“你一定在想‘我他妈有一百块表,而且都比这个好’!比如你手上那个。”她说着瞟了一眼他的手腕。 内森尼尔亲了一下她的额头,淡淡地说:“你给我的礼物我肯定是喜欢的。手表只是一个看时间的工具,我可以负担好的,所以我用好的。而且,我没有一百块表。” 她捡起地上的包装纸,郑重其事地跟他说:“劳伦斯,如果你真的喜欢,证明给我看。不用每天都戴着,刻点东西在上面,那已经像是我们的传统了,而我想不到刻什么,‘我爱你’太俗气。” “你怎么知道我想的就不俗气?” “你是诗人。”她笑着说,还不像是开玩笑。 内森尼尔故意板起脸,“我不是那个死了一百年的的英国人,我不是DH劳伦斯。” “我知道。”她吻了吻他的嘴唇,“但这对我来说很重要,没有那个,它就只是一个普通的礼物,任何一个你睡过的女人都可以送你。” 他也吻住了她,低低地说:“你知道是不一样的。不过我答应你。” 【喻子】 劳伦斯三十岁的第二天,喻子醒来又没见着他。她坐在床上看着墙上的钟,已经接近中午,她想也许他都打死十二只小松鼠了。她身体还有些疲惫,淋完浴精神了一些。她下楼时闻到了奶油的香味,想必是威尔森夫妇在厨房忙活。拉波尔没在,应该是被劳伦斯带去林子里了。她没去跟威尔森夫妇打招呼,走出了房子。 天气依旧很冷,温度可能比昨天还低一些,喻子庆幸自己今天没像昨天一样光着腿出来,她洗完澡后换上了牛仔裤、羽绒服、羊绒靴,还戴了帽子裹了围巾,她很暖和。景色很美,湖水像那个男人的眼睛一样平静而深不可测,她走在林子里渐渐听到了让她感到冷的声音。 那是电锯声。喻子吓了一跳,湖边别墅、电锯、一对热恋的情侣、一对和蔼可亲的夫妇和一条可爱的拉布拉多……这些词汇组合在一起难道不是一部老套恐怖片的开端? 而即便排除所有这些不切实际的臆测,电锯声本身就让人不寒而栗。它是噪音,也是摧毁生灵的声音,不带丝毫的怜悯。 寻着电锯声,喻子找到了劳伦斯。拉波尔站在远处聚精会神地盯着那个方向,可能也是被吓到了。 那个男人,穿着深灰的连体工服,正在伐树。 喻子觉得如果这不是她的噩梦,就是他彻底疯了。 她在他身后大声叫他,他都听不见,她绕到他身前,他总算停了下来。他放下电锯,摘了护目镜,像没事发生一样,跟她道早安,“宝贝,你醒了,吃过早餐了吗?” 喻子盯着电锯,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是的,这可一点儿都不诡异,这真他妈一点儿都不诡异。 * 喻子跟在劳伦斯后面。她依旧觉得这是她有生以来见过最古怪的画面。 方才钱斯和几个壮汉一起帮劳伦斯把他伐下的两棵杉木抬上了拖车,现在他跟钱斯一人背着根粗麻绳拖着拖车往回走。 “你知道吗,劳伦斯,一般人想做手工是去宜家,而不是去砍两棵树。你会被抓起来的。”喻子总算忍不住了。 “宝贝,我既不是一般人,也不喜欢宜家,而且我在我家里砍两棵树,白宫的那个唐纳德管不了。”懒懒的语气,但有些喘息,他累的够呛。 “好像你又准备火力全开的跟我辩论。” “不是的,宝贝。最好的木匠跟最好的厨师一样,材料需亲自准备。” 喻子一恍惚,又想起那句this is for you,特别想问他小时候是不是也听过那个木匠的童话。她又觉得自己多心了,那是爸爸自己编的故事,他怎么可能听过,只是巧合罢了。世上诸多巧合之一。 她没再说话,带着拉波尔跟着他们慢慢往回走。 往后的几天,劳伦斯沉浸在他的电锯和木头里。那些声音喻子依然不喜欢,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可以在这样的声音里安静的看书或是看电影。有时候她瞥向窗外,看到那个高大的身影叼着根雪茄一副很是踌躇的模样,她会无声的笑出来。 感恩节大餐,他们是跟钱斯团队和威尔森夫妇一起吃的。一个大火鸡被分光,喻子嚼完最后一片火鸡肉意识到这个梦幻假期就要结束了。 晚些时候,人们都离开了,喻子和劳伦斯坐在客厅的老沙发上喝红酒。 她喝完一杯之后,问了一个她从来没想过会问劳伦斯的问题。“你有什么梦想吗?” 这个问题像个完整的笑话。他们都笑了,笑了很久。 但他真的回答了,特别诚实,他摇着头说:“我没有梦想。” 她一点也不意外,只是想到自己爱上的是个没有梦想的男人,她有些难过。 他看出了她的难过,温柔又置身事外地说:“我希望纽约喷气机拿超级碗,我希望QPR拿欧冠冠军,我希望Crossbow走上正轨,好让克里斯别他妈老来烦我,我希望我投给GOP的那些钱别他妈打了水漂,我希望美国继续伟大下去……但我没有梦想。” “你有那么多钱,你可以改变世界啊。”她脱口而出。 他讽刺的笑声传进了她的耳朵里,很刺耳。 “宝贝,我早就改变世界了。”他拿起桌上那根抽了一半的雪茄,重新点上,吸了一口到嘴里,过了一会儿才吐出来,“我每年花费在慈善上的钱你难以想象,但我确实不在乎那些钱是用在了环境保护还是穷人身上,你瞧我前几天还砍了树;QPR在切尔西和曼城之后再次改变了英超格局,你不会真的天真的以为那是克里斯汀-陆一个人做到的吧?还有很多,我想你已经明白我的意思了。” “资本的力量。”她喃喃道。“资本与才华一起改变世界。”这个刹那,喻子耳边仿佛响起了电锯的声音,她又想到辛迪的话,浮华背后是冰冷残酷的资本主义。劳伦斯真的跟他的父亲很像,有点老派也可称之为经典,喜欢猎/枪,喜欢传统运动,认为美国很伟大,对communist嗤之以鼻,支持GOP,跟谁都可以开玩笑,但骨子里比谁都强硬。 她从他嘴里拿过雪茄,“我记得你不喜欢雪茄。” 他耸耸肩,“我父亲在这个房子里有三个雪茄柜,无数的雪茄,他死了,我不能浪费。” 她把雪茄放到唇边,大力吸了一口,在此之前,她从未试过。她感受到与香烟不一样的一些东西,更加自然,更加凶猛与立体,更加让人晕头转向。 他从她手里拿走雪茄,莫名其妙地说,“汤姆是对的,在美国,你既没到抽烟的年纪,也没到饮酒的年纪。而且,你抽雪茄的方式根本不对。” 她爬到他身上,捧着他的脸胡乱亲吻着,任性地说:“可你就喜欢我这样的,根本没有什么好女孩儿与坏女孩儿之分,你只是喜欢我这样的。” “是的,宝贝,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你可以再热情再疯狂一点。”他把雪茄放到烟灰缸上,抓着她的屁股,让这个夜晚开始。 * 礼拜六离开的时候,劳伦斯的木工连成型的模样都没有,喻子问他到底是准备做什么,他说没想好,下回来再继续。 拉波尔送了他们很远,碧绿湖水和灰色别墅也越来越远了,那一刻,喻子感觉他们可能很久都不会再来这里。她打开手机,回到现实世界。十二月的维秘大秀,回伦敦过圣诞-新年、为明年二月的时装周做准备。她握紧了劳伦斯的手,他也握紧了她的。 ☆、Chapter 72 【内森尼尔】 十二月初的某一天, 内森尼尔在参加一个慈善活动时接到YUZI的电话,她那头非常吵闹且背景音里的人声全都是年轻女孩儿说话的声音和笑声,相对比他这边完全是另外一个世界,一个穿的像他的祖母但却可能与他同龄的女性正对着话筒用有些悲悯的语气描述一个她亲眼所见的悲剧, 倒也不算煽情, 是恰到好处的同理心呈现——她显然明白怎么做更能打动人,更有格调, 也更有机会让他以及其他跟他一样的人掏钱。 “我刚才被告知我有三套衣服, 还有,我可能是开场第三个模特,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劳伦斯?噢有点遗憾的是我没有分到翅膀,但这才是我的第一次, 我已经很满意了……” YUZI的声音十分兴奋,至于她的问题,意味着什么, 无非意味着品牌商很看重她。他瞄了台上一眼,笑着说:“我为你高兴,宝贝。不过,如果是我的决定,我会在今年就把所有翅膀都给你。”他说完想象了一下她穿着性感内衣背着各种各样的翅膀的画面……咳,坏主意。他连忙看向台上的女士,非常管用。 “所有翅膀?噢你真的什么都不懂,劳伦斯。”她顿了一下, 似乎还准备说什么,但应该是那头太吵了,她说,“我发信息给你。我得挂了,你知道你应该说什么。” “你不必每回都提醒我。”内森尼尔有点无奈,“我当然想念你,宝贝。” “我也想念你,宝贝。记得看我信息。”她笑着说,匆忙挂了电话。 内森尼尔抬了下头,台上的女士往这边看了一眼,他冲她微微笑了笑,表示了一点歉意。很快,他就收到了YUZI的信息。 【你会来吗?】 内森尼尔回道:【你不希望我去?】 【不,在一个完美的世界中,我希望你出现在我每一场秀的台下。】 【没问题,宝贝,我可以把票送给你父母,如果他们还没拿到的话。】 【谢谢,只是那不是好主意,他们坐在台下我会很难堪的。嘿,请别误会我的意思,你要是想来就来吧,我猜没有我你也可能会来,不是吗?】 【你是错的,二月你在伦敦时装周上的那场秀是我第二次去看秀。】 【第一次发生在超过十年前,那可能是偶然,那么第二次呢,你那天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 内森尼尔于是回想了一下。他的原定计划是在伦敦待几天,那几天恰逢伦敦时装周。在飞往伦敦的飞机上辛迪就曾兴致勃勃的跟他说伦敦时装周上每隔几年就会冒出几个天才设计师今年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惊喜云云。内森尼尔随意听着开两句玩笑,他虽然学过建筑设计,听上去似乎跟时装设计有那么一点点联系,但实质上他跟多数男人一样,对模特的兴趣要远大于时尚,只是他还不至于专门去秀场打猎。再后来他又听克里斯汀的经纪人史蒂夫说克里斯汀会去看Burberry的秀,他才打了个电话邀请克里斯汀做他的女伴,反正距离他第一次看秀都过去十年了,有克里斯汀作伴肯定是件有趣的事,他又想偶尔换个狩猎场所也不是什么坏主意。不出意外,他被克里斯汀拒绝了,并且是斥责的语气。不过,他最终还是去了,于是在一场天才设计师的秀上再次见到了YUZI。 【我不知道,我就是去了。】 内森尼尔回复完,台上的女士的演讲也差不多结束了。他把唐叫过来,交待了几句,之后他准备跟几个老朋友打个招呼就离开这里,这也是他来这的目的之一,他得不时地在这种场合露露面。无意义,但也很有意义。直到内森尼尔准备离开,他才收到YUZI的回复。 【我刚听了一个笑话,跟之前在L.A.的一个派对上听得那个一模一样,两个新朋友告诉我你们三个人分享过一张床。LMAO】 【如果你真的笑了的话。】 内森尼尔走了出去,寒风刺骨,冬天已经来了。他很清楚自己没有做错什么,也不对做过的事情后悔,他只是很遗憾那个爱她的姑娘得接受他的历史,尤其是她自己没有类似的经历可能会让她更加难以理解那些。 几天之后,维多利亚的秘密年度大秀在巴黎大皇宫落下帷幕,首次登上维密舞台、没有分到翅膀、换了三套衣服、第一套全场第三位出场的AY受尽关注,尽管她的男友著名的内森尼尔-劳伦斯并没有出现在现场。时尚媒体评论普遍认为她是全场大秀表现最抢眼的模特之一,无论是台步定点还是整体感都褪去了青涩,“她就像是为这个舞台而生的”、“她彻底改变了我对亚裔模特的一些刻板印象”这类评价频繁出现。 不过,据传,当晚晚些时候内森尼尔-劳伦斯“空降”在了After Party上。更有内部人士透露,他是真正的“空降”,因为他的直升机就降落在酒店顶层。另外一个引起关注的新闻则是这场时尚性感大秀上由某位维密签约天使穿戴的fantasy bra在大秀结束之前就已经被预定售出。内森尼尔自然成为了人们猜测中可能性最大的神秘买家。 事实是,内森尼尔不是买家,但空降After Party是真的。他完全理解他的dragon girl不想被“抢走风头”或是不断地被贴上“内特的女孩儿”这个标签,但作为男友该出现的时候还是应该出现。在After Party上,内森尼尔自然也见到了几年前与他共度良宵的两位模特,事情原本不尴尬,直到其中一位暗示的开了个今晚要不要尝试foursome的玩笑,YUZI居然跃跃欲试地说:“我不介意,听上去不错……” “我介意。”内森尼尔板着脸拽着YUZI离开了派对。 后来在直升机上两人都不说话。但他猜她有点恐高,要么就是她生气极了,因为她死死抓着他的手。 巨大的螺旋桨发出的噪音足以毁掉这个美妙的夜晚。 她却突然说:“我想到那个悲伤的故事,罗伊-雷蒙德创立了维多利亚的秘密,公司资金出现问题他不得不一百万美元卖给了莱斯利-维克斯纳,仅仅两年后,维多利亚的秘密的市场估值就达到了五亿美元,又过了很多年,罗伊从金门大桥上跳了下去。” 他便说:“人们总是这么说这个故事,好像这就是事情的全部,可其中诸多的细节是人们不知道的。” “正因为人们不可能知道诸多的细节,对于他们来说,这就是故事的全部了。” “我只在乎事情的真相。” 她继续握紧他的手,“其实我也是。谢谢你今晚没有出现,也谢谢你今晚出现了,我刚才看到薇薇安和达利娅的脸,你难以想象我有多得意。” “小女孩儿。所以我现在是你炫耀的工具了?” “是的,也是泄欲的。” “我很荣幸。宝贝,你这么霸道,看来你不是真的不介意跟别人分享我。” 她没有说话,凑过来吻他、咬他。 后来内森尼尔看了那场秀的AY全集锦,他告诉她,她整个人都在发光,他又问她当时在台上是什么感觉。她说:“从夏天开始,每次我完全在状态的时候,我感到我可以现在就死了而没有遗憾。人们会记得我,而且记得的会是我最美的模样且只有最美的模样。” * 圣诞-新年,内森尼尔是一个人度过的。 布拉德打来电话嘲笑他,“原本以为你有了女友今年会没那么孤独,不至于又去新女王公园球场度过,看来很多事情是不变的。不过,安妮塔没有邀请你去她家过圣诞吗?”内森尼尔说没有。布拉德继续嘲笑,这回语气认真一些,“是不是你早早给了她你绝对不会跟她回家的暗示?”内森尼尔想了下,没有啊。“那她就是怕你跟她小哥哥又打起来。没准你真去了,她两个哥哥揍你一个,你很难占上风吧,她又不能跟你一起揍她的哥哥们。”内森尼尔便说,“我很高兴她没有提出邀请,不然怎么拒绝都会很尴尬。我认为我跟她的事情还是维持在我们之间比较好。”布拉德没再嘲讽和开玩笑,而是说:“你带她去了南希的生日派对,又带她去了湖边别墅,你确定你是那么想的吗?”内森尼尔说确定。 他想让她了解他,也不介意她进入他的生活,但这与他去见她的家庭,是两码事。YUZI知道这一点,所以她没有提出邀请,她在圣诞的夜晚和新年的夜晚都跟他视频了,她显然没有任何失望的情绪,她倒是有点为他是一个人度过感到难过。内森尼尔喜欢这种共识与默契。如果她能抛弃她的家庭跟他在一起,他可能会很高兴,但那不公平,圣诞-新年于YUZI的家庭是有意义的,于他却是没什么意义的。 2020年的第一分钟,内森尼尔在肯辛顿的家中度过,他给自己倒了一指的苏格兰威士忌,一口喝光,得出一个结论,他还是更爱波本。他的手机响了,他接通电话,听到她在电话里说,“我爱你,新年快乐。” 所以,布拉德说的不对,有些事情终究是改变了。 然而之后的一个多月内森尼尔都心烦气躁,他的英超俱乐部QPR在联赛里掉队了,不仅本赛季夺冠无望,保住前四的欧冠资格都很悬。实际上,如果不是QPR仍然在欧冠当中,内森尼尔恨不得现在就解雇那个西班牙人。但也许,他应该等等,也许,擅长杯赛的贝尼特斯会在欧冠中给他惊喜,比如干掉拜仁慕尼黑。 新年过后,内森尼尔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伦敦,除了关心球队成绩,还有另外一个原因。虽然阿布扎比的Crossbow工程还未竣工,但集团已经定下第六家Crossbow将会开在伦敦,在那之前,这里需要打通的关系太多,选址只是第一个问题。讽刺的是,当内森尼尔在伦敦,YUZI这期间都在米兰,直到伦敦时装周前夕她才会返回伦敦。 启程去慕尼黑观看球队的欧冠比赛之前,内森尼尔先去了趟米兰。 【喻子】 子翔曾经说过,任何工作都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无论那份工作多么需要创造力,多么受尽瞩目。在喻子成为职业模特之前,她体会不到子翔到底想表达什么,她更倾向于认为他对周而复始的赛季开始厌倦了。在周而复始开始之前是梦想之初,经历周而复始的过程则容易让人失掉梦想,忘记自己最初为什么选择做这件事。整整一年过去了,如果说喻子的职业开端始于去年此时的四大时装周的话。她想起子翔的话,体会到了相同的东西。那不是厌倦,更多的是对自己的一种警醒。 米兰城跟伦敦一样,很容易就能看到她的大幅海报。最新的英国版《Harper’s Bazaar》她是封面人物,她在马尔彭萨机场让珍帮她买了一本,伊森瞟了一眼说仅仅一年前她还在拍高街时尚的产品目录,她是这一年蹿升最快的模特,一切都顺利的像好莱坞的美国梦电影。珍很机灵地补充,还有个完美男主角。 劳伦斯完美吗?劳伦斯不完美。如果劳伦斯是完美的,喻子大概不会爱上他。而且,美国梦电影的结局虽然是好的,但过程往往艰辛。她还没有遭遇艰辛。 傍晚,喻子从摄影棚出来,有辆车在等她,不是她自己的那辆。她知道是他到了。他还给她带了一捧香槟玫瑰,跟他第一次送给她的一模一样。因为之后半个月她都会非常忙,他几天后又要去趟阿布扎比,所以他说他们提前庆祝anniversary。这也是喻子心里最重要的anniversary,他们“重逢”,第一次接吻,他们故事的开始。 之后俩人在酒店里度过了非常美妙的一个夜晚。两天之后,喻子跟全世界的足球媒体和球迷一样,知道了那个消息,QPR在欧冠八分之一决赛的首回合惨败给拜仁慕尼黑,俱乐部当晚就解雇了西班牙籍主教练拉法-贝尼特斯。她再给他打电话时,他说他正前往L.A.见一个很重要的老朋友,让她猜是谁。 那还需要猜吗?别人可能不知道,艾梅伯早早就告诉喻子,克里斯汀租了她在比弗利山庄的别墅,仍在享受假期。喻子一直觉得艾梅伯对克里斯汀的态度很复杂,肯定不是喜欢,却有欣赏的成分,未尝又没有点嫉妒和厌恶。就像她对辛迪一样。 看来劳伦斯和克里斯汀的第二次缘分就这么到来了。 等到劳伦斯从阿布扎比回来,他们一起在伦敦庆祝了她的生日。二十一岁,即使在美国,她也到达饮酒与抽烟的年纪了。回到纽约,她的生日还没过,劳伦斯为她办了一场盛大的派对。她收到了有生以来最昂贵的礼物,2018年维多利亚的秘密的fantasy bra。他说他原本确实想买下去年的,但没有联系到那位神秘买家,维密高层无论如何都拒绝透露,还好2018年的既没有被买走,也尚未拆除,他很幸运。 也许是她很幸运。 到此为止,AY的事业与爱情都仿若来自天堂。只有在极少数的时候,她碰到他过往的一些特别的“朋友”,她的心还是会疼一下。 * 在这个夏日来临的时候,喻子去学校参加了嘉瑶和Lee的毕业典礼。她看着他们身穿学士服,竟然有些羡慕。而这原本应该是一场有点伤感的送别,这两位和江肖都会在毕业典礼之后回中国开始自己新的人生篇章,但由于她来参加毕业典礼的消息提前走漏,来了很多八卦记者,包括中国和美国的,她最后基本上就跟就跟他们合了个影就匆匆离开了。 而后的整个夏天如去年夏天一样繁忙而甜蜜,他们不时会出现在八卦杂志上、社交媒体上。她往返于伦敦和纽约,他也如此,有时候一起,有时候分开行动。对于英国人来说,整个夏天从欧洲杯开始,在黑桃女王和黑桃国王轰轰烈烈的回归新闻中结束。当然,美国报纸上最多的还是年底的美国大/选相关新闻,繁杂的国际关系,中东局势,难民问题,某位著名的好莱坞巨星再婚…… 有一天,喻子拿着半杯波本在One 57窗边俯瞰中央公园时,她才突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秋天到了。劳伦斯去看纽约喷气机的比赛了,而她因为几个小时后就要离开去巴黎,所以没有跟他一起。他才发信息过来跟她说上飞机之前给他电话,又调侃她早就有足够的钱买私人飞机了,为什么还没有行动。喻子说,买完就没钱了,再等等。他在电话里继续开玩笑,说她可以把他送给她的fantasy bra卖了凑一凑。其实他知道她在撒谎。她也知道他知道。她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迟迟没有行动,也许在她内心深处,她从来都没有那么想要一架自己的私人飞机。又或者,在她知道自己可以负担那个的时候,她的心愿已经达成了。 电梯门突然开了,钱斯从里面走出来。喻子见着他愣了一下,他也愣了一下。 “我以为你已经走了,安妮塔。”钱斯脸上的表情很古怪。“看来你也爱上了波本。”他用下巴点了点她手上的玻璃杯。 喻子有两个月没见着钱斯了,劳伦斯说他去休两年的年假了。看来这个年假结束于今天。 “就快了。”喻子说,见钱斯脸上仍是那副表情,她连忙问,“怎么回事?劳伦斯出事了吗?” “不,不。”钱斯凝着眉,非常犹豫。 “告诉我!Please!”喻子真的慌了,大声说。 钱斯不敢看她,别扭道:“真的没事,只是……你好像胖了一点?” 她懊恼地说:“这可比劳伦斯被绑架糟糕多了。” 钱斯张着嘴又怔了一秒才道,“你真是个该死的英国佬。” “那么明显吗?” “不,你看上去显然更像中国人!” “我是说我胖了这件事,或者你只是开了个刻薄的玩笑?”喻子心怀侥幸。 “没人跟你说过吗?我是说你看上去仍然棒极了……但是拜托,你的胸增加了一个cup吧,我不相信内特没发现。而且,你的腰……” “够了!他确实说我的胸大了,我也觉得大了,或许只是因为排卵期……”她说到这里,刚刚入胃的波本汹涌的往上反,她捂着嘴往洗手间跑,这一瞬间钱斯比她更紧张。她吐完,抬头看了镜子里的钱斯一眼,她知道他们想到的是同一个可能性。这还没完,她又开始吐了。 * 喻子在洗手间,钱斯在门外。两人隔着门交谈着。 “我给你买了十个验孕棒,安妮塔,我猜那家便利店的收银员认为我搞大了十个女孩儿的肚子,请你告诉我,是否有一个显示你没有怀孕?” “我只用了三个。” “有好消息吗?或者我该问,坏消息?” “有两个刚沾到我的尿就显示怀孕了,有一个我等了两分钟,也显示我怀孕了。” …… 钱斯可能叹了口气,“你在哭吗?需要我打电话给内特吗?” “不,让我想想。”喻子确实有点哽咽,但她发现她根本哭不出来,尽管她现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大哭一场。 她盯着三根验孕棒,闭了闭眼,希望自己一睁眼就变成没有怀孕。那当然没有发生。她仍然处于震惊当中,可是如果细细往回想,她跟劳伦斯从来没谈过避孕的事。如果旁边正好有避孕套,他们会用,如果没有,他们也会做,他并非每次都cum inside,也从来不问她是否吃药,长效短效或是紧急的。她吃过一次紧急避孕药后,开始服用短效避孕药,一直都没有什么问题。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怀孕,她才二十一岁。她这次去巴黎正是为了一个重要会面,七月迪奥的高定秀之后,迪奥方面表示很喜欢她,她要去巴黎跟设计师面谈;之后还有时装周,回伦敦拍摄新一季的Burberry硬照;以及八月份的维密面试她又通过了,十二月的维秘大秀也在朝她招手……实际上她的工作已经排到了明年。 她根本不可能要这个宝宝……不,不是宝宝,还不是,现在应该还没有指甲壳那么大。所以她得拿掉,越快越好,越快越好。 喻子猛地打开洗手间的门,钱斯看上去倒是镇定,估计她在里面每一个声响他都听着,他毕竟是海军陆战队出身,最职业的保镖。 “我得拿掉它,就在今天。”喻子坚定地说。“我有这个权利不跟劳伦斯商量做这个决定,我知道。而且,我也不认为他想要。拜托,你认为他像一个父亲吗?你认为他想成为一个父亲吗?” 钱斯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像她第一次见到他时那样,像个机器人。 很久以后,他开始说话:“我认识一个医生,你的秘密在她那里肯定安全,如果你已经做了决定,请一定要让我帮你,否则我现在就打电话告诉内特。还有一点,你需要知道,我帮了你,我可能会丢掉这份工作,事情结束之后就算你不告诉内特我也得告诉他。我从内特十八岁开始就为他工作,据我所知这是他第一次可能成为一个父亲,我不知道他会是什么反应,他是个难以预料的小孩儿。所以,你确定吗?” 钱斯说完就从口袋里拿出手套收拾卫生间的残局。这一刻,喻子觉得很安心,她想就算她杀了一个人钱斯也会帮她处理好。她确实是要杀一个人。不!那还不是生命!它只是个指甲壳!该死的! “我确定,钱斯,请给那个医生打电话。我现在给伊森打电话告诉他我延后一天飞巴黎。” 钱斯已经处理妥当,他手里拎着垃圾袋,点了点头。 喻子又说了声谢谢,觉得有点难堪。 * 到达那家私人诊所时天快黑了。喻子在车里吐个不停,好像她身体里有扇门,那扇门突然开了,那个指甲壳开始了它的活动,它的影响。喻子恨恨地想,你越活跃,我只会越想摆脱你。 钱斯帮她打开车门,她戴上帽子、墨镜、口罩晕晕沉沉、恍恍惚惚地进门,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到一间办公室门口。除了几个护士,她没见到什么人。钱斯轻轻地捏了捏她的肩膀,说,“我在外面等你。别紧张,我已经跟茜茜说了情况,茜茜很和善,不会批判。” 喻子敲了敲门,里面说请进,她推开门,看到一个朝她微笑的年纪与钱斯差不多的漂亮的混血女郎在办公桌后,那就是茜茜了。随着她推门,茜茜已经站了起来。 她们握手,寒暄了几句。喻子始终忘记摘帽子、墨镜和口罩。 茜茜也看出来她很紧张了,握着她的手说,“放轻松,我们先检查一下,你不需要做任何决定。” 喻子却马上说:“不,我已经做了决定,我今晚就要甩掉这个包袱,它害我一直吐,我宿醉也没这么吐过,该死的太难受了。” 茜茜笑笑,请她躺到床上。又问了她是否抽烟喝酒这些例行的问题。 喻子站在床前没动,这样的床,床头的各类仪器,她在电视上见过无数回,她一直以为当她躺在这样的床上,她身边一定有个爱她的男人紧紧抓着她的手,陪着她。想到这,她才摘了墨镜,接着是口罩和帽子。她总算哭出来了,泪流不止。klzl 她躺在了床上,茜茜的声音和动作都很轻柔,她闭上眼,紧张的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又仿佛,随时会睡着。 当那股凉凉的液体触上她的肚皮,她一下清醒了。茜茜的声音清明地传进她的耳朵里: “六周,没什么问题……” 是那晚。在伦敦的那晚。派崔克乘坐劳伦斯的直升机到达伦敦的那晚。那晚的所有细节都回到了喻子的脑里。她仍然在流泪,却猛地抓住茜茜的手,“我决定了,茜茜,我要生下来。” 她看到茜茜了然的目光,想必这已经不是茜茜第一次经历这样的情况。 * 喻子打开门,钱斯从座位上站起来。她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钱斯看她那一眼已经知道了她的决定,她扑到钱斯怀里,像小哥哥子翔一样让她安心的怀抱,尽管子翔比钱斯矮多了也瘦多了。 “我今晚告诉劳伦斯。”喻子说。 钱斯笑着问:“我给你留了一个验孕棒,要我帮你买个蝴蝶结绑上吗?” “如果他像小孩子一样勃然大怒或者死不承认,那就太尴尬了。” “我虽然不知道他会是什么反应,但你说的那两个都不是他,你知道的。” 喻子从钱斯怀里出来,刚想说话,又想吐了。 她赶紧往洗手间跑,茜茜在后面给她指路。她边跑边哭,该死的荷尔蒙! 她不知道今晚会发生什么,未来会发生什么,她只知道她的人生从这一刻开始彻底改变了。 ☆、Chapter 73 【内森尼尔】 纽约喷气机输了球, 内森尼尔的心情不怎么样。理查德可能听说了输球,所以在他上车之前就帮他买好了几本杂志。内森尼尔跟理查德说谢谢。他喜欢理查德,不仅因为理查德有旧时代司机的所有优点,还因为理查德熟悉他的一部分, 理查德知道他心情不怎么样的时候会阅读。随便什么, 哪怕是好莱坞的八卦。 内森尼尔不是个念旧的人,他只是如果习惯了一种模式, 就不会轻易去改变一个模式。改变一个模式通常需要很多的成本, 经济成本、时间成本、情感成本,他自诩为商人, 自然不喜欢做投入产出比不高的事情。所以当初辛迪说要离开的时候, 他还是有些烦躁的,好在唐没有让他失望。他其实有很多助理, 辛迪是近五年来跟他最亲密的一个,也是权限最大的一个,唐同样为他工作了好几年, 他从来不需要没有能力的人,回过头来想,事情的发展总是有迹可循的。 他随便翻开一本杂志,正好看到一则八卦,子翔和一个叫薇薇安的苏格兰女模特的恋情曝光了,标题用了YU’S GIRL。瞧,去到马德里,还不是找了个英国姑娘。时事版头条仍然是唐纳德, 他从上任开始,几乎每周都出现在头条上,这也是理所应当的,如果美国/总/统不上头条,还有谁更应该上呢?翻完这一本,内森尼尔开始翻另外一本,新的这一本上说了克里斯汀的八卦和他的八卦,这没什么重要的,同样常见。不过,有一篇文章引起了内森尼尔的兴趣。 文章称:Crossbow酒店集团从伦敦汉密尔顿家族那里拿到了一块地皮,三年内那块地皮上将建起一座四十层的摩天大厦,其中有十九层将为Crossbow酒店使用,其余的二十一层则会用于商业出租。 是的,这件事总算谈妥了,原本没有那么困难,但汉密尔顿家族实在难打交道。内森尼尔想起那个装模作样的肯辛顿人,布兰登-汉密尔顿,他每次见他都会嘲讽他几句,以及,想象一下布兰登和罗基这两个家伙如果碰上会发生什么的画面,每次都不一样…… 让内森尼尔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上个赛季在英冠出尽风头的本杰明-汉密尔顿是布兰登的弟弟,这还不算最鬼扯的,最鬼扯的是本杰明现在为QPR效力,也是克里斯汀回归后的第一签。 内森尼尔在交易达成的晚宴派对上见过本杰明之后,心中难得有了点感慨,汉密尔顿家居然出了个踢足球的且踢到了英超级别,那跟他去当F1车手且当成了一样荒诞。所以,这个世界上总有人是有梦想的,无论是菲尔-沃伦(QPR球员)那样的穷小子,还是本杰明-汉密尔顿这样的富家小子。 甚至,那个学金融数学的Lee。 事实上正是因为Lee的父亲是竞争者,布兰登那边才一直有恃无恐的拖着。不过应该是发生了什么,布兰登那边突然又把所有障碍都扫除了。内森尼尔已经让人去查了,他直觉这件事应该与Lee有关。 YUZI从来没有问过他,去年在汉密尔顿家的晚宴派对上,他与Lee偶遇他们具体聊了什么,他只告诉了她他们聊了聊足球和股票。确实是这样。Lee声称自己的父亲和父亲的朋友可能对投资足球有兴趣,问了他几个似是而非的问题。内森尼尔根本不信Lee的父亲真的会投资足球,显然最好的环境与时机已经过去了。至于股票,Lee很有自己的想法,但观点稍显稚嫩,或者说学院。所以内森尼尔问了Lee一个问题,他问他为什么学金融数学。据内森尼尔所知,金融数学是个有点尴尬的专业,以Lee的背景,他完全可以学个更有意思的或者更加符合他未来发展的,毕竟有人会为他干这个专业毕业以后干的事情。 Lee说:“说起来很蠢,我想证明我很聪明。” 内森尼尔随口开了个玩笑,“那样的话,你应该学量子物理。” Lee耸耸肩,“相信我,我确实那么打算过,结果是我没那么聪明。” 跟YUZI一样坦诚又自信。内森尼尔也耸肩,结束了那次谈话。 快到达One 57的时候,内森尼尔接到一个电话,这个电话解释了一些事情。唐告诉他,李建蓝的集团接洽了Crossbow,问询他们近期在东亚是否有发展计划。 直到这个时候,内森尼尔才想起来,YUZI没有给他打电话。也许她忘了,她有时确实会忘。他决定回到公寓以后给她打电话。还有一件事,钱斯今天回来,他应该已经在公寓等他了。 * 电梯门打开,钱斯就像内森尼尔所想的一样,站在电梯口。钱斯的表情比较严肃,内森尼尔不知道他是度假回来第一天上班心情不佳还是板着脸玩。不过当内森尼尔看到YUZI从客厅的沙发上站起来时,他知道二者都不是,而是发生了什么。 “嘿,宝贝,你没走,你和那个什么设计师的会面取消了吗?”他也知道不会这么简单,但他还是像往常一样开着玩笑朝她走过去。他这一刻想到的是钱斯告诉他父亲猝死的消息时他的状态,跟这几乎如出一辙。该死的,如果YUZI告诉他她得了什么癌症,他一定…… “我怀孕了。”她僵硬的微微笑着说。 内森尼尔停住了脚步,定定望着她。她没有动,仍然站在沙发前。公寓里所有的灯都关着,只除了客厅的灯。不那么明亮,可也绝对算不上晦暗。他知道有什么不对劲,他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他这才发现,她整个人确实跟几周前是不一样的。他的目光落下,茶几上有一根验孕棒和一杯果汁。 “我生理期一向不稳定,而且我一直吃药,所以我跟你一样根本没预料到这个,我也是今天下午才发现的。”她撇撇嘴,一副推卸责任的模样,她其实在假意轻松,她吸了口气,继续说,“噢,你不用问我确定吗,我很确定,我用了三根验孕棒,钱斯帮我买的,我也已经去过诊所,医生说目前一切稳定。对的,这就是我要告诉你的第二个坏消息,我怀孕了是第一个……”她说到这弯腰拿起茶几上的果汁喝了一大口,强行镇定,却还是有些颤抖地说:“我打算生下来。这是个意外,如果你不想做父亲,我可以理解,但我也得老实说,我不确定这是否会影响我们的关系……” 内森尼尔依然盯着她,只不过视线出现了一点点转移,他盯着她下巴左侧的一颗痣,很小,很淡的颜色,但就是很可爱,他第一次发现时就告诉她了。 “你应该说点什么,内特。”这是身后钱斯的声音。 “闭嘴!你们俩!”内森尼尔忽地大声吼道。 她脸上的表情一瞬间极其失望,他同时听到钱斯说“你这个狗娘养的”。 内森尼尔快步走了过去,一把抱住了YUZI。他又想,会不会抱的太紧了,连忙松了手。 他看着她的眼睛,轻声问她:“你还记不记得大概一年前,我们第一次一起去看纽约喷气机的比赛?” 她点头。 “我说你应该再跟我去,你问那对我重要吗,我说重要,你知道为什么吗?” 她摇头。 “因为那个时候我就想如果我们有一个男孩儿,我会带他来看比赛,我会教他怎么抛球。我并非在告诉你我一直在期待这件事的发生,在这方面,一直以来我都是个很谨慎的人,但在我们之间,我从很早开始就没有主观阻碍它发生的可能性。” 她惊讶地看着他,眼睛里渐渐有了惊喜,和眼泪。 “太感人了!”钱斯由衷地说。 内森尼尔回了下头,“拜托,钱斯,我们需要一点私人空间,你介意吗?” 钱斯说我现在就去楼下。 电梯门开了又关。 内森尼尔吻去她的泪水,吻了她的唇。他想起来,是在伦敦,是那天晚上。 她又笑又哭,开着玩笑,“所以你从来没跟我说过我爱你,却想跟我一起生个宝宝,你真是个混蛋。” 内森尼尔重复着“我是个混蛋”,一下瘫倒到沙发上,天啊,发生了什么,九个月后,他会成为一个父亲。这是真的。 【喻子】 伦敦。 那是秋日的一个午后,没有刮风亦没有下雨,天空湛蓝,阳光温煦。喻子坐在父母家中的沙发上,劳伦斯坐在她身边握着她的手,陈女士和喻先生则坐在他们对面的沙发上。四个人这么坐着没说话至少有一分钟了。不知道为什么,喻子感到内心无比平静。她曾经在脑中无数次描绘她带着劳伦斯回家见陈女士和喻先生的场景,有好的,有坏的,唯独没有这个。有趣的是,她此时此刻的情绪状态比她所有的描绘都更加成熟。 陈女士的泪水在眼眶里转悠,始终没落下,她背过身维持了那个姿势几秒,再回来泪水渐渐没了。喻先生眉头始终皱着,不时会喝口咖啡。 还是妈妈先说话的,怀着一点期许,却用了陈述的语气。“我猜你们并不打算结婚。” 喻子说:“是的。”她说完觉得妈妈又要哭了。 爸爸抓过妈妈的手握住,声音与语气前所未有的轻柔,“我为你们高兴。”妈妈连忙说,“我也是。” 不是嘲讽,是真的为他们高兴的意思,喻子知道。可能跟他们想象当中听到自己成为外公外婆的情境不一样,但仍然,他们很高兴。因为她怀孕了啊。九个月后,会有一个新生命降临。这个新生命会改变一切。 “我希望是个女孩儿。”喻子雀跃地说。“但劳伦斯希望是个男孩儿。我们都很自私,他希望是男孩儿可以陪他玩,我希望是女孩儿可以陪我玩。” 这回妈妈没忍住,哭了,“宝贝,你自己还是个小女孩儿……你的房间还是粉的,你不在家的时候我每周都会打扫一次。” 这样下去,陈先生都有可能会哭。喻子一下子慌了。 劳伦斯这时诚恳又古怪地说:“YUZI是个成年人,你们可以放心,她会是个很棒的母亲的,我也会努力试着成为一个好的父亲。” 喻子直接笑了出来,劳伦斯这副模样实在太好笑了。她偏过脑袋,看向窗外的阳光,虚幻的不像是在伦敦。她到这时,才在心里问了自己那个问题,“你准备好了吗?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 怀孕是件很辛苦的事情。 喻子之前以为自己可以基本保持体型继续工作几个月,事实却是从很早开始就确定了那是不可能的。她吐得非常厉害,什么也不想吃。她就是孕期反应巨大的那种孕妇。没办法,她只能让伊森帮她处理掉所有的工作。遗憾肯定是有的,但这是那个傍晚她做出那个决定之后必须要面对的。好在有很多超模生完宝宝成功复出的先例,她不算很担心。 她和劳伦斯仍然住在纽约,直到第九周,她怀孕的消息都还没有走漏。她经常想,伊森也如此建议,她应该自己在社交媒体上公布这件事。而且,这样做的另外一个好处是她不用挨个告诉朋友们。但她一直拖着没有那么做,她想也许等确定了性别以后。 子翔打电话来不再吼她,他甚至在只有两天假期的情况下飞了一趟纽约,他礼貌地跟劳伦斯说,请务必一定要照顾好我的妹妹。子延也来过一次,说了差不多的话。两个哥哥离开的时候都是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 喻子不知道他们究竟担心什么,她到目前为止,除了孕期反应大之外,一切都好。劳伦斯到目前为止,也是个非常合格的准爸爸。 她睡前起床都能看到劳伦斯,他跟她几乎形影不离,她如果哪天一整天都不想出去,除非有必要他那一天也不出去。以至于她有时看着他,感到无比怪异,好像怀孕改变的不仅仅是她的体型,还有他身上的一些东西。因为她不能再抽烟喝酒,所以他绝对不在她面前抽烟喝酒。 初始那段时间她不稳定,医生建议最好不要做/爱,如果要做一定要很小心,但荷尔蒙又总让她很有兴致,他则经常盯着她越来越大的胸部看很久。两人都受尽折磨,偶尔来一次两人又都胆战心惊。三个月后,她基本稳定了,他们做了更多的尝试,但仍然非常煎熬。他们之间温柔的性/爱一直是少数,这就像一个肉食主义者被硬改成素食主义者,无论是身体还是心理上,都没那么容易接受的。 宝宝十三周的时候,大选已经结束,唐纳德没有意外依旧住在白宫,只是劳伦斯说的关于唐纳德的笑话似乎没那么好笑了。而喻子怀孕的消息终于还是被媒体曝光。只要出去记者与镜头总是很多,她于是愈加不愿出门,不喜去参加社交活动,有时她甚至连社交媒体都不想看,当她看到过往自己更新的那些自拍,她会觉得那个笑容甜美的女孩儿根本不是她,或者离她好远好远了。 劳伦斯三十一岁的生日他们一起度过,喻子没有像去年一样为他的生日礼物烦恼,让她烦恼的只有越来越大的肚子。他们在One 57共进晚餐,之后温柔的做/爱。他一直没有告诉她,她送他的那只松绿手表他究竟有没有刻东西上去,她也就没问。 知道性别已经是年末了。在那之前,喻子很想再去一次湖边别墅,但每次话到嘴边她都会咽回去。就像那只腕表一样,变得没有意义。 怀孕改变的不仅是她的体型、他的生活方式,还是一切。 那究竟是种什么感觉啊? 好像你一直期待的事情总算成真了,却又跟你想的完全不一样。你以为你最终会准备好,但一周接一周,一切都太快了。 喻子觉得劳伦斯很开心,又觉得他很不开心。就像她自己一样。 【是个男孩儿!@内特-劳伦斯JR】 喻子最终还是在Instagram上亲自公布了这件事。她收到了无数的赞与祝福,来自朋友、泛泛之交或者陌生人。也有人问什么时候结婚。她不屑一顾,为什么怀孕了就一定要结婚? “你想结婚吗?”新年前夜,劳伦斯搂着她忽地问她。 “我不想。”她说。 “为什么?” “其中一个原因是你不想。” 他淡淡笑着问:“你怎么知道我不想?” “你想你就会直接求婚,而不是来问我,你们美国人不是很喜欢制造惊喜吗?” 他就没有再说话。 她确实不想结婚,她思索的一直是另外一件事,又或者,这些都是有联系的。 宝宝快七个月的时候,她跟他说,“我们搬去伦敦吧。” “没问题,宝贝。”从怀孕到现在,他从来没有拒绝过她。 “这个赛季QPR的成绩很好,我想你一定不想错过赛季末期的比赛。” 他顿了一下才说,“谢谢,宝贝。” 那个时候,克里斯汀和派崔克再次在一起的消息传遍大街小巷,所有人都在谈论他们的童话故事。在那个轰轰烈烈的故事中,喻子迎来了自己二十二岁的生日。她那几天情绪很糟糕,有天晚上她看了一篇很没格调但很煽情的文章居然哭的停不下来,劳伦斯问她怎么了,她说是该死的荷尔蒙。的确是该死的荷尔蒙,但也不纯粹是该死的荷尔蒙。直到看到别人的童话故事,她才恍惚意识到,就像她一直强调的,她真的从来都不是小公主,没有小公主没有结婚就怀孕的。 她拒绝了劳伦斯的生日礼物,她其实根本不知道他准备没有,她只是告诉他,她不想过生日。 从伦敦到纽约,从纽约到伦敦,从冬天到春天,又从春天到夏天,其实只是三个月的跨度,总之,当伦敦有了那么一点点虚假的夏天的味道的时候,那一天到来了。 从羊水破到生下丹尼尔,一共花去了七个小时。那是喻子此生最煎熬的七个小时。但当看到脏兮兮的皱皱的健康的丹尼尔晃动着那么小的手,睁开他褐色的眼眸时,她知道一切都是值得的。 “宝贝,现在确定是男孩儿了,叫丹尼尔怎么样?”去年年末的时候劳伦斯问她。 那个名字喻子一听就很喜欢,但她还是问,为什么,为什么叫丹尼尔? 他给她哼了一段歌: The summer\'s gone And all the flowers are dying \'Tis you \'tis you must go And I must bide But come ye back When summer\'s in the meadow Or when the valley\'s hushed And white with snow \'Tis I\'ll be here In Sunshine or in shadow Oh Danny boy oh Danny boy I love you so 他说:“我一直喜欢《Danny Boy》,从我还是个小男孩儿的时候。” 她也喜欢《Danny Boy》。 他们的丹尼男孩还会有个中文名,但她还没有想好。 晨光的病房中,她最爱的人都在这里。她多想就此沉沉睡去,但她还有件事要做。 她轻声跟抱着丹尼的劳伦斯说:“劳伦斯,我有话跟你说。”又转向妈妈,“妈妈,你能抱着丹尼吗,你们可以先出去一下吗?” 爸爸妈妈,两个哥哥和丹尼都出去了。 劳伦斯坐到她的床边,捏着她的手,亲吻她的额头,就像他无数次这么干那样。他留在她额头上的吻缠绵而带着某种温度。亲了一下又一下。这样下去她会软弱的。 她叫他,“劳伦斯。” 他凝视着她。 喻子别开眼,“我想了很久,想了九个月。一直在等这一天的到来,一直在害怕这一天的到来,但我知道这是我必须做的一件事。劳伦斯,我爱你,如果没有丹尼,我不在乎你什么时候跟我说你爱我,我知道你爱我。如果没有丹尼,我们可以一直及时行乐下去,让所有一切顺其自然……但是我们现在有了丹尼,我们不能再这样了。我不想在丹尼三岁或者五岁的时候再接受必须跟爸爸过感恩节,跟妈妈过圣诞节这样的事实,也许他仍然还小,不在乎,但对于我而言……这个过程就像是在等待一个宣判。”她不敢停下来不敢看他的眼睛,病房里安静的可怕,她垂下眼眸,继续,“通常情况下,一段感情走向何方是不确定的,可能是好的,可能是坏的,但对于我们,好像永远只有一个可能性,只有时机是唯一不确定的。你曾经是那个决定时机的人,现在是我了,我想就是现在。我们仍然可以一起养育丹尼,你是父亲,我是母亲,这是永远不会改变的。”终于,她说完了,这才鼓起勇气抬眼看他,她想知道他的眼睛里此刻有什么。她知道自己的眼睛里已经全是泪水。 她看不到,他低着头,她甚至怀疑他是否听到了。 很久很久以后,敲门声响起了,他才抬头看着她问:“你确定这是你想要的?” 喻子点头,眼泪不断地往下掉,她没有管它,缩回了被他握着的手。她始终没有看清他的眼睛,那双她爱上的眼睛。 “我要抚养权。”他说,声音不带一点波动与感情。 喻子惊诧地看向他,如果刚才是心碎,现在她觉得自己的心被捅了一刀,她果断摇头,“不可能。” “听我说,宝贝。我尊重你的决定。”他没有改变称呼,但声音依旧冰冷,“你接下来的打算是什么?恢复身材,复出,对不对?你不会有太多时间陪在丹尼身边,而我,多的是时间,我会陪伴他长大,我会尽全力做一个好父亲,我向你保证我不会再出现在八卦杂志上,我不是说我从此不约会、不have sex,但不是像从前那样。我会教他玩橄榄球、踢足球、开车,等到他成年,我会送他一把猎/枪,告诉他我们是怎么相遇的。我忘了告诉你,他的信托基金已经拟好。明天会有律师过来,你也应该得到你的那一份。你的权利是你可以在任何时候来看望他,One 57属于你的房间永远是你的,假期的时候,丹尼可以跟你回伦敦或者去度假。就像你说的,我们仍然会一起养育丹尼。但丹尼必须在纽约长大,跟我在一起。” 喻子像不认识这个男人一样看着他,她该感到惊讶吗,或者,辛迪早已告诉过她,他自己也早已让她看到他的这一面。她内心深处应该是有预期的。她抹掉了泪水,尽力平和地说:“我不要你的钱,我很有钱,虽然没有你有钱。我会考虑,我需要一些时间。在我做出任何决定之前,我希望你能配合我演戏,我不想让我爸爸妈妈和哥哥们担心。等我们回到纽约,你我都自由了。” “我们有丹尼,宝贝,我们永远都不会是自由的了。”劳伦斯站了起来,犹豫了一下,亲了亲她的头顶,他的声音不大,但像电锯一样有摧毁的力量,“我很坚决,关于抚养权。我希望我们不必走到那一步,你是母亲,且我们没有结婚,我胜诉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但如果有必要,我仍然会请最好的律师,竭尽全力去争取这个。……你知道我最不想做的事就是伤害你。” 敲门声又响了几下,喻子一把抹掉眼泪,调整了几秒,音色正常地说,“请进来。” 劳伦斯弯腰吻了她的唇,在她唇边低声说,“这不是演戏,我真的想吻你。Happy anniversary, mommy!” 喻子偏过头,笑了笑,冲妈妈,“我想抱抱丹尼。” 他记得。她看着怀里小小的丹尼,今天是2021年5月21日,整整四年前的今天,QPR从洛夫图斯路球场搬走,她在那里见证了那个一百一十三年的球场最后的谢幕,如今那座球场已经不复存在了。她还记得有球迷举着蓝白的写着Farewell的横幅,她看到觉得有点伤感,她转过身,第一次见到著名的内森尼尔-劳伦斯。 丹尼迟到了一周,折腾了一整个晚上,选择了今天。 作者有话要说:1,24小时那个上章就写了啊,是因为在米兰提前跟喻子过重逢与第一次接吻的anniversary,看过女王的可以翻回去看看内特在LA跟克里斯汀聊天的语气,俩人扯了点博弈论,内特还开了Tina和Nick俩人都是DOM的玩笑,内特心情很不错的。 2,避孕方式很多,相较而言,我个人认为最适合女孩儿、副作用最少的还是避孕套,不过长效短效紧急避孕药也没有那么可怕(我在国外吃的,不清楚国内情况),从成功率上来说,部分避孕药比避孕套成功率更高,医生同样建议。还有就是小说里,喻子是意外怀孕,第六周才知道,此前抽烟喝酒都是有风险的,怀孕期间当然不能如此。 3,喻子没有去看欧冠决赛的原因大家都知道了,她刚生完宝宝。女王里当然不会提这件事,我记得我很早就在女王的作者有话里说过,喻子不会在女王里正面出现。 4,这几天不更新了,周一见,回来后时间线差不多就超过女王了,女王结束在2021年夏天。 5,建议听一下《Danny Boy》 6,谢谢大家 ☆、Chapter 74 【内森尼尔】 哈灵顿一线队训练场的草叶长长了一些, 就像人的头发一样,用肉眼看很明显,但如果真的用尺子去量,也许连半英寸的差距都没有。六月中旬, 俱乐部的球员教练员工多数都度假去了, 草坪管理员可能也是其中之一,训练场的维护没有赛季期间那么频繁。这是个绿色植物野蛮生长的季节, 即便是在这个纬度超过50度的北半球城市, 只需一场傍晚的太阳雨和一个短暂的黑夜,也足以让草地参差不齐。 训练场上只有一个身影, 他穿着俱乐部的训练服, 白衣蓝裤,侧边都有三道杠, 亚麻色的头发在阳光底下明晃晃的,长手长脚,像踢中后卫的, 或者门将。其他位置的球员显有这个身高,那会阻碍他们的灵活性。 内森尼尔再次随意颠了两下球后射门,空门,离得也近,显然进了。他身后传来几声掌声,在这个空旷宁静的午后很是突兀。他没回头,反正不是西蒙就是钱斯。前者虽然是球队CEO,但根本不会踢球。当然, 一个足球俱乐部的CEO本也不需要会踢球。西蒙运营体育俱乐部的经验和能力无可挑剔,不仅如此,西蒙处理事情干净。有些俱乐部一到夏天就上演《纸牌屋》,跟CEO是脱不开干系的。至于钱斯,钱斯对足球毫无兴趣。所以如果真的是钱斯在鼓掌,这家伙一定是又想被解雇了。 “我原本以为是汉斯,也就只有他可能在假期的时候还来训练,但我走近了些以后又想汉斯虽然是守门员,可脚下技术还是很有准头的,你先前那个射门可不怎么样。而且汉斯刚做了手术,不可能恢复的这么快。我真没想到是你,内特。” 内森尼尔没说话,黑色球鞋的鞋尖一挑,球到了空中,他的髋部紧跟一个九十度的旋转,这个抽射勉强算流畅,但对面跟他穿着相似、比他稍矮一些、模样俊朗的年轻人轻描淡写的后退几步卸了下来,然后给了他一个教科书式的凌空远射,皮球直挂球门死角。 内森尼尔望着球门的方向撇了下嘴,这才跟来人说话,“瞧,你才是职业球员。我也没想到会在这见到你,本。”内森尼尔说着往白球门走去,在门柱边捡起烟盒和打火机,点了根烟。 本杰明-汉密尔顿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往内森尼尔这边走,脸上是一贯的礼貌的微笑,“我不记得我认识哪个美国人抽烟,他们总想活久一点。还有,如果克里斯汀看到你在她的训练场抽烟,她多半会跳起来揍你一拳。” 内森尼尔听到微微一愣,他确实被女孩儿揍过脸,但不是克里斯汀。他继续往训练场外走,声音随意,“现在你认识了。我确定她会,只不过这不是她的训练场了。她和派特还在南海岸度假吧。”他走到了场边,回头看本杰明,想着他的年纪跟YUZI差不多大。 本杰明笑笑,没回答,而是问:“一个人踢球不无聊吗?” “有点。”内森尼尔呼出口烟,“但我也不能把那些正躺在海边喝冰啤酒享受假期的家伙们拽回来,就为了跟我踢场球。对了,你怎么没去度假?” “我刚从伯恩茅斯回来。”本杰明说,“克里斯汀和派特今天飞去西西里了。菲尔想带着缇安娜跟着去,被派特踹出门的……” 内森尼尔想到什么,打断了本杰明,“菲尔是单身父亲,是吗?你和他都是2000年出生的?” “是的。”本杰明脸上的表情有点奇怪,不知道是因为俱乐部老板的问题,还是因为谈到菲尔。 他们比YUZI还小一岁,内森尼尔想。他在欧冠决赛现场和英超夺冠日见过菲尔的女儿缇安娜,一岁多,刚会走路,那么菲尔成为父亲的时候还是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子,货真价实的青少年父亲。 “他是个很不错的父亲,他给缇安娜换尿布的速度和严谨程度,克里斯汀都看呆了。”本杰明看向内森尼尔,迟疑了一下,才说,“我想你也会是很不错的父亲,安妮塔和丹尼最近怎么样?” 人们仍然认为他们在一起。 “谢谢,他们不错。”内森尼尔简洁地回答。本杰明和子翔虽然是英格兰国家队队友,但他跟YUZI应该不熟悉,也许都没见过,他大概只是出于礼节问候一句。内森尼尔掐了烟,跟本杰明道别,“享受你的训练,回头见,本。” * 内森尼尔没在哈灵顿淋浴,时间有点不够,上车以后他吩咐唐纳德开快一点。等到他到达YUZI的别墅,离约定好的时间还差五分钟,他在车里又坐了一会儿才下去。他身上的汗已经干了,但因为没淋浴,他感到很不舒服。他的律师琼恩拿着公文包正在门口等他。他知道密码也有钥匙,还是摁了门铃。 YUZI亲自开的门,她看上去倒是像刚淋完浴不久,半湿的中长黑发散落在肩头,穿着条夏日白裙,没有化妆。她的身材当然还没完全恢复,距离生产过去不到四周,但如果不以她的职业为标准,她看上去足够好了,事实上她怀孕期间最重也就一百四十磅。他的目光瞥过她的胸部,很快转移开。 她说她的律师还没来,随时会到。他问丹尼呢?她说在她爸爸妈妈家,傍晚过来,保姆也傍晚过来,又问他们想喝点什么。他跟琼恩都说不用,门口的钱斯说冰苏打。她笑着给钱斯拿了一罐无糖可乐,钱斯问有没有含糖的,她说厨房有白糖,钱斯真的去加了。她跟在钱斯后面一起去厨房,之后还是给他和琼恩端来两杯咖啡,说是伊森之前煮的,很好喝。 内森尼尔加了奶和棕糖,喝了一口,味道确实还不错。 “你看上去像个足球运动员,去踢球了?没打高尔夫?今天天气很好。”她挖苦他,笑起来还是那样的,好像什么也没改变。 内森尼尔抬头,脸上也有淡淡的笑,“刚在哈灵顿,还没来得及淋浴、换衣服。” “闻上去也像。”她说着低头看了看手机,“文恺叔叔说他们那个街区出了车祸,可能得晚半个小时。”她抬头跟他和琼恩道了个歉,琼恩连忙说没关系可以理解。她跟琼恩说谢谢,又把目光转向他,“你可以在我这淋浴,你之前留在这的衣物还有一些。” 内森尼尔站起来,说,“那太好了,宝贝。你可以过来一下吗?” 她说没问题,走到他身边,又低声提醒他,“你真的需要改一下称呼。” 内森尼尔说:“好的,宝贝。” 她斜了他一眼,边往楼上走边说,“应该就在客房的衣柜里,你去淋浴吧,我找好了放在床上。” “你的普拉提教练刚走?” “你怎么知道?” “你闻上去像……青苹果,混合着奶味的青苹果。”他们一前一后已经走到一间客房门口,她这时驻足扭头看他,离得很近,那种香气更浓郁了。对视是很短暂的事情,他们同时转开眼。 “听上去我像苹果味的牛奶。”她硬生生地开了个玩笑。 内森尼尔咧了下嘴角,“我可以吃吗?”她瞪向他时,他已经转开了话题,“你叫你的律师叔叔,听名字像中国人,他是你爸爸的朋友,是吗?你告诉你爸爸妈妈了?” “我妈妈是个聪明的女人,她猜出来了,我没有否认。”她说,“他们的反应比我想象的平和一点……我跟他们说了这是我的决定,所以别担心,他们不会找你麻烦……” 她说话时,内森尼尔忽然凑近了一些,她不知道他想做什么,往后退了一步,退到门框上,她赶紧用手去推他的胸口,皱着眉说:“你臭死了!” 她手心的温度隔着聚酯纤维传到他的胸肌上,内森尼尔笑了出来,抬手拨了下她的发,“你的发梢还是湿的……” 她松了手,连忙低头看,红色的内衣透的很明显。 “既然是你父亲的朋友,你可能也需要换个衣服。把头发吹干,宝贝,你会受凉的。”内森尼尔说完往浴室走,听到她低声说了句该死。 当内森尼尔淋完浴出来,衣服已经放在床上了,皮鞋也放在床边,都是黑白系,只除了那双鳄鱼袜子。他换好所有,往楼下去,在楼梯上就看到她换了条半正式的黑裙,以及她口中的那个叔叔律师也到了。 * 南希听说他们短期内不会回纽约,几天后来了伦敦。她到达的那天晚上,YUZI的父母和YUZI带着丹尼应邀来到了内森尼尔在肯辛顿的别墅,两个家庭第一次一起共进晚餐。这无疑是件荒诞的事情,介于实质上他们已经分手。但又合乎情理,他们是丹尼最亲的人。 席间主要是艾莎和南希在聊天,他和YUZI不时会加入她们。YUZI的父亲确实如她描述的,是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吃完晚饭后,内森尼尔去花园抽了根烟。回来时,那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在花园出口等他。 “我看了你们拟定的条款,我希望你能做到你承诺的。”喻先生并非一个绝对自信的男人,说话也不是很喜欢看着别人的眼睛,不过多年的职业经验让他说话很有气势,声音也沉稳。 YUZI确实考虑了很久,但结果内森尼尔很满意,或者说,正是他想要的。琼恩说,这是目前情况下,他可以拿到的最好deal。他当然清楚这个。 条款的主要内容是: 直到YUZI正式回去工作之前,她和丹尼都会住在伦敦。由于内森尼尔也不准备离开伦敦,所以,内森尼尔每天都可以去看望丹尼;按照YUZI的计划,她会在六个月后回去工作,他们可以在那时候搬去纽约,YUZI会暂时在纽约定居,因为她的工作还是会经常往返于欧洲和美国,所以丹尼会跟内森尼尔住在一起,她可以在任何时候探望丹尼,如果她想带丹尼回她的住处,内森尼尔不能阻拦。未来,如果两人的工作、健康、居住地点、婚姻状况等发生重大变化,再重新商议抚养权的问题。 YUZI愿意在之后搬去纽约,就是做出了巨大让步。两位律师离开以后,内森尼尔很诚挚的感谢了她。他们拥抱,又都像触电一样弹开。这样的时刻分手以后很多,最好的解决方法是尽力避免肢体接触。 “当然,喻先生。”内森尼尔看着YUZI的父亲说,“他们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无论未来发生什么,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喻先生沉默了一会儿,蓦地笑了,“有趣的是我居然相信你,内特。” 内森尼尔也笑,“谢谢,喻先生。我没必要撒谎。” 喻先生点点头,内森尼尔以为这个谈话已经结束了。 喻先生又说:“先给出一个对方不可能答应的提议,再告诉对方拒绝提议的最坏结果,然后就可以从容的逐步达成自己真正想要的,这是谈判桌上很常见的伎俩,想必你经常跟你的商业伙伴们玩。” 内森尼尔自嘲地笑了笑,低声道,“原来她知道。” 喻先生看向内森尼尔,他的瞳仁比之女儿要更深一些,“她错了吗?她还说你没骗她,你的确是个商人。” “我很抱歉,但我必须这么做。只是既然如此,她为什么让步?” “这是一个你应该自己去问她的问题。” 喻先生说完转过了身,内森尼尔知道这个谈话结束了。 * 南希很喜欢丹尼,没有人不喜欢丹尼。丹尼四周了,非常健康,每个人都说他漂亮。褐色的眼睛,像妈妈,亚麻色的头发,像爸爸。不过其实内森尼尔小时候头发是淡金色,跟南希一样,长大了才渐渐变成了现在的发色。 南希说丹尼长得跟他小时候很像,眨眼睛的模样让人无法拒绝。内森尼尔很不习惯这样的南希,她好像摘下了无数层面具,又或者戴上了那个叫做母亲的面具。 YUZI在一旁突然问:“南希,劳伦斯什么时候会叫妈咪的?” “大概九个月。”南希一口答道。 艾莎跟着说:“你也是九个月。” 内森尼尔听到YUZI郁闷的声音,“还要等八个月啊……” 艾莎是对的,她自己还是个小女孩儿。只是这个小女孩儿已经是母亲了,哪怕丹尼八个月后才会叫妈咪。 内森尼尔抱起丹尼,他长得很快,不像刚出生时那么皱巴巴的,两只小手在空中抓着,皮肤光滑,眼睛明亮又灵动。他始于那个夜晚,现在是如此真实鲜活的一个存在,原来上帝真的是存在的。 “喻伦。YuLun。丹尼的中文名,我想你应该知道。”YUZI凑过来说。 艾莎说:“这里其实有个笑话……” YUZI连忙打断艾莎,“妈妈,那是个无聊的笑话,他们不会懂的。” “我想听。”内森尼尔抬头,看向艾莎,“真的,我想听,跟Yulun和YUZI有关,不是吗?” 艾莎笑着点头,“安妮塔给丹尼起的中文名原本是喻子伦,YuZilun,他爸爸说她中文学的很差劲,YUZI是她的名字,不是什么family name,懂中文的一听这个名字会以为丹尼是她弟弟。所以我们去掉了ZI,所以丹尼现在才叫YuLun。” 内森尼尔笑了,南希一脸茫然。 “我不懂中文,但我想这一定很好笑。”内森尼尔转向YUZI,看着她的眼睛问她,“Lun是什么意思?” “伦敦。”她看着他怀里的丹尼,轻声说,“丹尼出生的地方。” 不,不仅是丹尼出生的地方,是所有故事开始的地方。 * 夏日是伦敦天气最宜人的时候,如果这里有夏日的话。 八月初始,内森尼尔在温布利大球场看了社区盾的比赛,见证了球队新帅提姆-路易斯拿到职业生涯第一个冠军。自然也碰到了前球队主帅和现任国家队主帅克里斯汀。颁奖仪式结束后,他和西蒙在温布利的餐厅跟众多足坛名宿和足总官员喝了杯香槟。临走,克里斯汀过来跟他说她很遗憾他和安妮塔的事情。他短促地发出一个”Ye”的音。而这一声“Ye”对于对他一贯行为模式有点了解的人来说已经足够反常了。所以他看到了克里斯汀惊讶的表情。 两天前,YUZI在社交媒体上发表了她和他已经分手的声明,称不会忘记在一起的时光,两人仍然是朋友,会一起养育丹尼,云云。这个时代,你隔阵子就能在社交媒体上看到哪位名人的恋爱声明或者哪对著名情侣的分手声明。热度高低、持续时长根据名人们的受欢迎程度不一,但最终会被另外一个更有噱头的新闻淹没。他们的故事也成为了其中之一。 内森尼尔没有在社交媒体上说什么,也没喜欢YUZI的那条更新。又因为他没喜欢,娱乐媒体自行酝酿了一轮小劳伦斯与AY尴尬分手的新闻。YUZI昨天也问是不是她的措辞有什么问题所以他不喜欢。他没正面回答。她说你应该喜欢一下。他仍然没喜欢,留了个莫名其妙的鳄鱼的emoji表情。继续带来新一轮的猜测。 “他们是不是真的没什么事情可干?”从车里下来,内森尼尔一本正经地问钱斯。 钱斯挠了挠耳朵,说:“我有时候也会去YouTube评论JB的新歌。” “真的?”内森尼尔十分惊讶。 “是的,我是说人们有这个权利。” “我是说你喜欢JB?” “噢不,我只是去骂骂他。你知道最有趣的是什么吗?我根本不讨厌他,他的有些歌其实还挺好听的。但你别误会,那些在你推特下面骂你的,是真的讨厌你,你知道为什么吗,内特?” “因为我是个混蛋?” “Bingo.” 内森尼尔挑了下眉,跟钱斯闲扯这么几句,他们已经到了YUZI家门口。他摁了门铃,接通后他像往常一样说“宝贝是我,开门”。那头却没有声音,但前门自动开了。过后,打开大门的是个瘦瘦高高的长得很漂亮的男人,他有一头金的像小孩子一样的头发,比南希和辛迪那种还要更纯粹,真他妈金。内森尼尔觉得真他妈金非常眼熟,一时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吉米。”钱斯在他身后提醒,“那个丹麦男模。” 真他妈金更正,“托米。”脸上没什么表情。 ☆、Chapter 75 * 真他妈金又说, “你一定是劳伦斯先生,安妮塔在给丹尼喂奶。”他说完侧了侧身,脸上仍然没什么表情。 内森尼尔盯着他看了半秒,没说话, 走了进去。 YUZI的确在喂奶, 用她的乳.房。除了刚生产那几天,内森尼尔几乎没见过YUZI这样喂奶。她似乎更喜欢提前把奶水挤好, 那样当然更方便, 谁都可以喂,内森尼尔自然也试过。在看到眼前这一幕之前, 内森尼尔甚至以为她不会这样喂奶。 这两个多月来, 如无意外,内森尼尔每天都会来她这里看望丹尼, 根据两人当天的安排,时间不等。有时他只会待半小时,有时他会待一整个下午。一开始YUZI每次都在, 大概从七月的某一天开始,YUZI偶尔会不在。那种情况她会提前告知他:她带着丹尼去了哪个朋友家喝下午茶;或是她在外面,丹尼和保姆在艾莎那里;又或者她不在家,保姆带着丹尼在家。 这是分手以后的一个基本情况,他们不再清楚的知道对方在做什么,跟谁在一起。其实以前也并非真的清清楚楚,且两人都不会细问,但这是不一样的。 现在内森尼尔意识到另外一个情况, 他不知道那些更多的他不在的时间里,她和丹尼在做什么?比如她是怎么挤奶的?丹尼半夜会哭吗?如果丹尼半夜哭的话,是保姆起床热奶,还是她会把丹尼抱到怀里,用更直接更温热的方式? 他感到自己被剥夺了某项权利,同时想起来他也从未主动问过。 她抬起头看到他,朝她笑了下,做了个“嘿”的口型,之后低头继续哄怀里的丹尼喝奶。 内森尼尔走了过去,坐到了她身边,他看着这个画面,丹尼可爱的脸和她可口的胸,丹尼的嘴巴动的很有趣。内森尼尔弯了下嘴角,目光往上,落到了她垂在耳边的发丝上,她曾经是那么自由、简单的一个女孩儿,不到二十岁,他盯着她看,她会脸红。她的耳朵、她的脸现在也是粉的。他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更觉得不合时宜,他尴尬的转开目光,但没过一会儿又转了回来。 “你像个妈咪。”内森尼尔忽然说。 她没看他,声音很轻,“我就是妈咪啊。” “他会这么吃多久?” 她没回答,过了会儿,丹尼主动转开了脸,一副“行啦我饱啦”的表情。有什么在内森尼尔眼前一晃而过,跟他记忆中的好像有点不一样,尽管他的记忆深刻的像是炭笔素描。他记得他对她们做过的每一件事,也记得她的所有反应,更记得当他做那些事的时候看着她的那些反应的时候,他自己的交感神经处于一种怎样的状态。 她已经单手快速整理好衣服,然后她转过头严肃地跟他说:“这是一件很自然的事,你看到了,没问题,但你不应该一直盯着看,你不觉得有点粗鲁吗?” 内森尼尔凝视着她的眼睛,也很认真,“是的,我道歉。” “安妮塔,我先走了,等你决定了,打电话给我。” 直到这个男声响起,内森尼尔才想起来屋里还有两个男人。 “没问题,托米。”YUZI抱着丹尼站了起来。丹尼刚吃饱,很是活跃,在她怀里动来动去。内森尼尔向她示意想要接过丹尼,她犹豫了一下,缓缓交到了他怀里。丹尼有点不乐意,可怜巴巴的大眼睛仍然朝着她的方向。 内森尼尔于是跟丹尼说:“嘿,小伙计,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了,拜托,你不可能一直得到你想要的。”YUZI笑着看了他一眼,往丹麦人那边走。 钱斯:“你知道丹尼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对吧,内特?” 内森尼尔没理钱斯,他望向YUZI的方向。 她跟丹麦人低语着,一直走到门口,她打开门,跟丹麦人拥抱,丹麦人抱着她又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她微微一笑,松开了丹麦人。丹麦人看了内森尼尔一眼,丹麦人走了。 YUZI关上门,回来跟内森尼尔说,“丹尼好像困了。” 丹尼确实困了,明明一分钟前还很亢奋。 他们一起把丹尼送回房间,放回摇篮,他们看着丹尼入睡,直到确定丹尼睡熟了,他们才拿着宝宝监视器,关上门,离开了房间。 她走在前面,他在她身后忽然说:“所以你才回到市场,真他妈金就迫不及待的来敲响你家门了?” 她回过头,凝神看了他一会儿,才说:“托米在附近,打电话约我喝杯咖啡,他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事想跟我说……保姆今天早上发烧,我让她回去休息了,你又随时可能会到,所以我才邀请托米过来……”她说到这自嘲地笑了笑,“是的,我知道这听上去像什么。”她把头发拨到耳后,显露出一点倦态,“我第一次一个人照顾丹尼超过八小时,手忙脚乱的,连挤奶的时间都没有……我不想给妈妈打电话,她一定会说‘我告诉过你’……感谢上帝丹尼吃饱了总算睡着了。” 他走到她面前抱住她,“你可以打给我,宝贝,你应该打给我。” “我是个糟糕透了的母亲……” “那么我也是个糟糕透了的父亲。” 她在他肩头笑了出来,说,“丹尼真是个不走运的男孩儿。”她推开他,犹豫了一下,说道,“杰米要结婚了,托米邀请我做他的女伴,我还没决定,要去法国两天,我不太想离开丹尼。” 内森尼尔沉默了片刻,冲她伸手,“把宝宝监视器给我,你去睡吧,别担心,我和钱斯能搞定,就算你不相信我,相信钱斯,他好歹曾经是海军陆战队的。” 她把监视器递给了他,嘀咕着,“海军陆战队又没教过照顾宝宝……我的确得去睡会儿,但在那之前我得把奶挤了,丹尼醒了会需要,再加上,我也很难受……” “需要我帮忙吗?”内森尼尔发誓他不是在调情。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他,皱着眉言辞果断的拒绝了他。 半小时后,她把两瓶奶递给他。她又问他知不知道怎么加热、加热到多少度,他无可奈何地说,“丹尼出生之前我们一起上过课的,你都忘了吗?我是个认真的学生。而且我之前做过,艾莎、南希、你都教过我。老实说,我不是很擅长换尿布,但有钱斯不是吗,他是……” “海军陆战队的。”她往楼下瞥了一眼钱斯,钱斯朝她比了个大拇指,非常自信,她笑了,转回目光跟他说:“总之小心一点,如果不行,叫醒我。” 内森尼尔答应。 她往卧室走,想起什么似的,蓦地回头,边想边说,“真奇怪,我好像真的忘了……你在干什么,劳伦斯?!” 内森尼尔舔了手背上的奶汁,细细回味了一下才说,“这一次比上一次尝起来更像你,带着你的温度。” 她涨红了脸,吸了口气,竭力控制情绪,“那是给你儿子的,请你给他留一些。” “我会的。” “……劳伦斯,你是不是有什么‘母亲问题’?” “如果我有,现在站在我面前的应该是一个长得像辛迪或者南希的姑娘,你觉得你跟她们像吗?”内森尼尔讽刺的翘了下嘴角,不知道是对她还是对自己,他又想起来她刚刚似乎想说什么,于是问,“你忘了什么,宝贝?” 她摇摇头,目光从他脸上落到了地板上。地板是在丹尼出生一个月前换的,这个房子里原本铺的是地毯,由于房子较老,那种地毯的甲醛含量超标,且不易察觉的脏物更多,所以他们换成了地板。地板选的是细纹浅黄的软木地板,温暖的颜色,踩在上面也很安静。 也许那时候她就决定了等丹尼出生就离开。内森尼尔的目光也落到了地板上。 “我不确定我是否已经准备好往前走了,但我真的需要去尝试。”她轻轻叹了口气,“总之你迟早会的,不是吗?” 内森尼尔拿着奶瓶转身下楼,声音滞缓传出,平静疏离,“这不是一场竞赛。做你想做的……我不想知道。” * 一周后,YUZI跟丹麦人一起出席了一场在法国皮拉沙丘举办的婚礼,那是Burberry女装设计师杰米-罗克福德的婚礼。托米是杰米的伴郎。由于那是一场小规模的相当私人的婚礼,所以媒体们并不知道。不过,丹麦人在自己的Instagram上更新了一张与YUZI的合照,没什么特殊叙述。 照片里,一面是海,一面是森林,一面是沙漠,她戴着墨镜,嘴边有微微的笑意,她的头顶上方是不含一丝杂质的湛蓝天空。 人们看到照片后的反应完全是可以预料的,只是那从来都不重要。内森尼尔不知道她在皮拉沙丘的两天究竟有没有跟丹麦人发生什么,就像他说的,他不想知道。 而也许更重要的一件事是,时隔一年,AY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内特视角,补完上一章 ☆、Chapter 76 【喻子】 “妈妈, 对于你来说,选择成为母亲真的只是意味着放弃了自由买包吗?” “当然不是。这有点复杂,而且有一个孩子和有三个孩子区别也很大。我想……我放弃了一些可能性,或者说, 另外一种人生。你知道吗, 我经常去偷看我的一个大学同学的Facebook,她现在是一个美国公司的亚太区总裁, 没有结婚, 没有孩子。我不是说如果我没有嫁给你父亲或者结婚了一直没有孩子就一定能获得她一样的事业成就,事实上就算我结婚生孩子了只要我没有选择成为一个家庭主妇我也有可能在事业上有所成就。只是……当我看到她在Facebook上更新的她的生活状态, 我会想也许那是我人生的另外一种可能。她跟我同龄, 身材仍然保持得很好,开一辆银色的帕加尼, 跟三十岁的男人约会,休年假的时候住最好的酒店,好像她上周还去跳伞了……总之, 看上去她拥有着那种完美的梦幻的人生,当然,只是看上去,我不知道她的人生实际上是什么样的,我也没有兴趣知道。反正我的人生永远不可能是那样的了。……但成为母亲也让我获得了很多可能性,获得了很多难以描述的幸福,比如现在,你抱着丹尼坐在这里问我这个问题, 我回答你。” “妈妈,你现在也可以去跳伞!叫上爸爸一起。” “第一,我刚才跟你说的你一个词都不要告诉你爸爸;第二,我恐高,跳伞啊,我想想就行了。” “好吧……我可以给你买辆帕加尼。” “跑车不适合我,我倒是一直想要辆路虎揽胜,丹尼坐在后座,我看上去一定是个很酷的外婆,到时候提醒我拍张照片放在Facebook上,也许有人会想要我的人生……就这么定了,明年生日的时候送我吧。等等,我好像跟子翔也提过这个……” “别担心,我回头跟子翔商量。说真的,妈妈,我以前从来不知道你这么酷,我小时候,你逼我学钢琴和芭蕾,逼我做数学题,我直到十六岁你才让我去约会,我跟劳伦斯刚在一起的时候,你和爸爸的态度,好像他是什么精神变态……可你自己居然在五十七岁的时候想跟三十岁的男人约会……” “不,我不想,而且这些根本不是重点!安妮塔,你究竟明不明白我在说什么?你到底是不是我陈艾莎的女儿?” “当然,妈妈。重点是你的人生原本有另外一种可能,你可以有那些选择,重点是你自己给你自己买帕加尼。” “感谢上帝你听懂了。” “你后悔吗?” “当然不。当我决定生下子翔的时候,我就明白什么是我更想要的了,后来又有了你。而你现在在这里,还有我亲爱的小丹尼,我怎么可能后悔。” “仍然,妈妈,你刚才说你也想跟三十岁的男人约会。” “嘿,安妮塔,我至少结婚了才生子延,你老公呢?” 陈女士说完自觉太把女儿当闺蜜了,而且暴露了她一直对于女儿未婚先孕耿耿于怀,尽管这是一个恋爱、婚姻、生子可以完全没有联系的时代,但她始终是她的小公主。 喻子知道妈妈的想法,连忙岔开了话题,“我在法国的两天,劳伦斯可能会过来看丹尼。” “放心,我和你爸爸都是体面人。不过,你真的准备好……”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喻子如实跟妈妈说。 但喻子知道她答应做托米的女伴去参加杰米的婚礼,不仅是为了换一种心情、做往前迈一步的尝试,她需要在正式回去工作之前渐渐回到人们的视野,快速的适应、更新行业内的最新环境和信息。托米当然也明白这个。托米只是不在乎,就像他那个时候理所当然地告诉她薇薇安讨厌她一样。 一年的时间很短,但行业内发生了很多事。 Gucci的设计师阿尔瓦罗-里哥尼去了范思哲,Gucci的新任设计师克劳迪亚-瓦罗内毕业于罗马服装学院,在Gucci内部摸爬滚打学习多年,终于在阿尔瓦罗离开后成功上位;雷蒙德-梁这一年的发展也有所突破,据传他正在跟拉夫-劳伦谈合作;维多利亚的秘密高调签下史上首位亚裔天使,那是来自中国山西的一个姑娘,名字叫周周(ChouChou),年仅二十一岁;达利娅和珍妮的蹿升速度都很快,她们各自拿下好几场备受瞩目的秀的开场闭场以及几项重要代言,达利娅去年跻身全球收入最高的模特前五,珍妮也终于在去年年末时拿到了她的首个美版《Vogue》封面,很多人看好她成为内奥米-坎贝尔那样的传奇,珍妮还有一条轰动一时的新闻,她的最新约会对象是时下NFL最火的一个四分卫罗伊-格兰特…… 至于薇薇安,这一年绝对是焦点超模,除了重要秀一场没缺、几乎上尽时尚娱乐杂志,还客串了一部超级英雄的电影。不过,她最惹人瞩目的是她跟史上第一个亚裔超级球星喻子翔分分合合的恋情。由于他们这段恋情还牵扯一个这几年很红的美国rapper和一个好莱坞的华裔女演员,噱头十足,热度居高不下。 喻子后来回忆了一下,好像她怀孕的新闻正是被《薇薇安“劈腿”喻,与下一个格莱美奖得主后台热吻》的新闻盖过去的。这事她至今没有仔细问过子翔,所以她也不知真假。不过子翔不像心碎了的样子,因为没过多久又传出子翔有了新约会对象的新闻,然后又有《皇马主帅更衣室冲亚洲贝克汉姆发飙》的新闻,这个是假的,喻子知道,子翔和俱乐部主帅尼克-弗洛雷斯关系很好,虽然她也不明白他的小哥哥是怎么做到跟一对情敌(尼克和派特)关系都好的。再后来就是她生产后不久,《太阳报》率先爆出《子翔和薇薇安在塔希提度假疑似和好》的新闻,她还没来得及打电话问子翔,子翔就和那个美国华裔女演员手拉手出现在了一部电影在伦敦的首映式上。 喻子最近一次见到小哥哥正是首映式的第二天下午,她当时抱着丹尼一脸兴奋的问八卦,子翔则强行板着脸问她跟劳伦斯是怎么回事。最后俩人推来推去,都没得到想要的答案,他们于是约定等喻子能喝酒了再好好聊这些感情问题。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绰号是‘八卦队长’。”喻子跟小哥哥说。 “你可以叫我的昵称,队长。还有,我能说当我听妈妈说是你甩了小劳伦斯时我总算松了口气吗?” 小哥哥当时的表情很夸张。喻子则笑的很酸涩。谁甩谁,可能永远是一个一点都不重要却又至关重要的矛盾点。 * 当喻子从法国回来,所有人都问她那个问题: “你跟托米到底怎么回事?” 从回国创业现在正在欧洲度假顺便来伦敦看望丹尼的嘉瑶到一如既往的热情又八卦的珍妮,甚至与喻子关系从来不算亲密的达利娅。当然少不了她的经纪人伊森、正在国家队进行比赛的子翔和爸爸妈妈…… 不管报纸上怎么写,人们怎么猜测,喻子总是说:“我跟托米只是朋友。” 只除了劳伦斯。他说了他不想知道。 九月就在伦敦一点一点的日出变晚日落变早的日升日降中过去了。 喻子去伦敦时装周上看了几场秀。当她坐在台下看着伸展台上的一些新面孔,有些还怯生生的,完全没有找到自己的步伐,她想到了曾经的自己,尽管才不到三年的时光。她在Burberry的发布会上再次见到了托米。后来的After Party上,只要她跟托米说话,就有好奇暧昧的目光抛过来。托米从来都视而不见。托米带着稀有的微笑柔声问她去不去巴黎和米兰,她摇摇头。托米说那也许纽约再见,他脸上的微笑已经褪去,又回到了那个冰冷精致的模样。喻子说,也许纽约再见。 * 十月,南希和布拉德各造访过一次伦敦。布拉德回纽约后,劳伦斯去阿布扎比待了一周。他只告诉了喻子他去阿布扎比待几天,没说具体的,喻子看新闻知道是Crossbow竣工了。 劳伦斯在阿布扎比的时候,喻子带着丹尼去了趟马德里,看了一场国家德比,见了几个西班牙的模特朋友和设计师,参加了两个活动。 他和她的生活就这么平行着,又因为丹尼交织着。比如他每天都会给她打电话,问问丹尼的情况,叮嘱她出行一定要注意安全。那种时候,喻子会突然清醒的意识到丹尼是姓喻劳伦斯(Yu-Lawrence)的,也就是说丹尼长大后会被更多的叫做劳伦斯。 劳伦斯从阿布扎比回来的那晚,他们一起共进晚餐。 保姆带着丹尼去了楼上丹尼的房间。餐桌上,只有他们两个。 由于之前劳伦斯的特殊吩咐,厨师做了广东菜,喻子也不知道他怎么心血来潮想吃广东菜,不过她无所谓,广东菜她一向是很喜欢的。 劳伦斯的筷子用的很好,跟用刀叉一样,慢条斯理的,很是优雅。她记得她跟他说过,他吃饭的样子很好看,开玩笑说陈女士也许会因为这个喜欢他。后来陈女士第一次跟劳伦斯一起吃饭还真说了这个。那是七个月前,那时他们还在一起,刚从纽约搬到伦敦,他坐在她身边偷偷朝她眨了下眼,很得意的模样。 “国家德比好看吗?”现在他微微笑着问她。 “平了。子翔有一个助攻。我不知道,我想算好看吧。”她说。厨师做的广东菜味道很好,只是她没什么胃口。“你在阿布扎比一切顺利吗?” 他回答,“是的。”顿了下,又问,“你去过沙漠吗?皮拉沙丘不算。” 他说皮拉沙丘的时候卡壳了,像是不太熟悉那个地名。 “维加斯,我为《Elle》拍过一组在沙漠里的照片,你不记得了吗?” “噢是的,很性感的一组照片。”他放下筷子,喝了口红酒,看向她,绿色虹膜中间的黑点闪了闪,“有件事,如果你还没有在纽约找房子,你可以先住在One 57。” “劳伦斯,我认为……” “我的意思是,你住在One 57,我和丹尼会住在褐色房子。” “跟辛迪住一起?”喻子扬起了声音。 他愣了愣,一点一点笑了出来,“噢,我忘了告诉你,辛迪把褐色房子卖给我了,那现在是我的了。她也是个生意人,卖了个好价格。” 喻子急速跳动的心脏这才缓了下来,“你更喜欢褐色房子?” “不,只是那是我长大的地方,现在可以是丹尼的。你也去过,宝贝,你喜欢吗?” 那个爵士派对,他们的第一晚。 “拜托,我去的那次,那里正在举办一个糜烂的派对!” 他大笑,“等我们回纽约,你再去看看。”他重新拿起筷子,似乎心情变得很好,“所以,就这么定了,你住在One 57 ,我回头给你一个账户,记得每个月月初准时交房租,有点贵,但是你应该负担得起。噢对了,不可以带人回去过夜。” 她瞪着他,“你真是不可理喻!” “只是正常的房东规定,我又没有说有门禁或者你不可以夜不归宿,那才叫不合理。你应该感谢我,回到纽约你不必搬家了。老实说,宝贝,你东西不少。很多衣服我觉得很性感,你都没再穿过,难道它们被浣熊叼走了?” 喻子低了低头,笑了。也许是个坏主意,也许不是。“你不可以想过来就过来,我会改密码。” “当然,只是别让我猜到。”他狡黠地朝她眨了下左眼,带着循循善诱。 她想起南希说他眨眼总叫人没法拒绝。 “还有就是宝贝虽然你没能赶上今年的时装周和维密,但恭喜你拿到一份新的工作。” 喻子眼睛一亮,他也听说了。是的,那是个棒极了的工作,她复出的第一份工作。 作者有话要说:1,如果内特是英国人,托米多半是bloody blonde,但内特是美国人,所以托米是fucking blonde,不过无论是哪个,翻译过来都是真他妈金,哈哈哈哈 2,父母姓氏连在一起在任何语言里都蛮常见的了,英文里的话父亲的姓氏拖后,仍然惯用父姓 3,感谢大家,故事肯定会交待完整的,很多东西还没写到,但九月份肯定能写完,么么哒大家 ☆、Chapter 77 【内森尼尔】 2021年10月28日晚, 国际足联年度世界足球先生颁奖典礼将会在伦敦举行。 这是一件内森尼尔原本就会关注的事情,他的俱乐部QPR的球员派崔克-安柏是确定无疑的2020-2021年度世界足球先生获奖人,尽管奖项还未揭晓。此外,前俱乐部主帅克里斯汀-陆不出意外也会获得年度最佳教练, 而年度最佳阵容, QPR所有位置全部进入候选,据称有望拿下八个席位。上个赛季, 是QPR具有绝对统治力的一个赛季, 也被人们成为蓝白帝国真正的开端。 除了以上所有,今年颁奖典礼的女司仪是AY。 国际足联早有使用著名模特在此类颁奖典礼或是世界杯抽签仪式上担任司仪或者嘉宾的先例, 媒体称是AY健康性感的形象、会多国语言以及有一个超级球星的哥哥和一个足球俱乐部老板的前男友让FIFA尤其青睐, 不过介于AY生产之前就达到了顶级超模的身价,这又是AY生产后的第一次正式亮相, FIFA也为此付出了超高的费用。 由于今年FIFA颁奖典礼最佳球员和最佳教练候选人的特殊性和特殊关系,加上FIFA又请来了过去两年最有话题性和占据头版最多的超模AY,所以这项一年一度的足坛盛事的影响力全方位扩张到了各个领域。《名利场》在谈论这件事, 《Vogue》在谈论这件事,《时代周刊》在谈论这件事,《纽约时报》也在谈论这件事。 用内森尼尔的话说,“你得知道,除了我,美国人真的不那么看足球的。” 那是距离颁奖典礼三天前的下午,YUZI正在一旁紧张地对着IPAD记那些足坛著名人物的脸、名字和事迹。 “宝贝,你到底是怎么得到这份工作的?你既不是球迷, 也没担任过司仪。”内森尼尔抱着丹尼颠啊颠,一副很乐于看她笑话的模样。 “闭嘴,你闭嘴,你带丹尼去外面。”她头也不抬,说完嘴唇还在动,是在默记。 “外面在下雨!而且风很大!我和丹尼都不喜欢下雨天,更不喜欢大风。”内森尼尔说着询问了一下有点流口水一脸懵懂的儿子,“是吧,小牛仔?” “牛仔?”她抬了下头。 “丹尼-劳伦斯当然是美国人,你也可以叫他Little Yankee,我不介意,我把那当做一种褒奖。” 她漫不经心的讥笑道:“牛仔还害怕恶劣天气?还有,他叫丹尼-伦-喻劳伦斯,不是你一个人有丝分裂出来的,而且,他出生在伦敦,至今没去过纽约,更不知道扬基是个棒球队的名字。” 内森尼尔被嘲讽了心情依旧很好,“宝贝,我得承认你还是有当司仪的天赋的,至少反应很快,我不用担心那些荷尔蒙过剩的球员们挤兑你了。实际上,如果你跟克里斯汀吵一架,应该会很有看头。正好,你过几天能见着她……你认为我的提议怎么样?” 她放下IPAD,几乎是从他怀里把丹尼抢走了。然后她指着大门说:“丹尼要睡觉,我很忙,你应该回家了。” 内森尼尔于是去看丹尼,丹尼正在扒她胸口。他便也盯着她的胸口,“看上去丹尼想做的是他只会做的三件事当中的另外一样。” “OUT!”她喊道,丹尼吓一跳,她赶忙轻轻拍了拍,说了声抱歉。 内森尼尔无所谓地耸耸肩,“那么明天见,明天我来考你记的如何。” 他快走到门口时听到她在身后问,“还有一样是什么?” “弄脏尿不湿咯。”内森尼尔回头坏笑,“你还是先给丹尼换一个吧。” 她低头检查了一下,抬头脸色又变了,她尽力控制着音量,“劳伦斯,你知道吗你确实是一个糟糕透了的父亲……” “我也可以留下来帮你换,上次钱斯和艾莎又都教了我……” “LEAVE!” 内森尼尔用手指点了点空中,无辜的强调着:“这可是你强烈要求的,宝贝,你可不能在丹尼长大以后告诉他我从来没有给他换过尿不湿……” 抱枕已经朝他砸了过来,内森尼尔夸张的躲开,心情愉悦的打开了门。 * 10月28日早晨,YUZI把丹尼送到了内森尼尔的房子,临走叮嘱他:不要带着丹尼一起看《南方公园》;母乳是给丹尼的,不是给他的;别总让丹尼醒着,他需要睡足14个小时;千万别用F-Word!钱斯表示他会监督内森尼尔,内森尼尔则信誓旦旦承诺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这是内森尼尔第一次全天候照顾丹尼,当然会有保姆在,最重要的是钱斯在。不过YUZI还是有些不放心的样子。她可能想到了之后他们回到纽约,她工作真正忙起来,这样的时候会很多,所以又鼓励了一句内森尼尔:“我相信你,而且丹尼好像很喜欢跟你在一起。” “那是当然,我是世界上最酷最性感的爸爸。”内森尼尔逗着怀里的丹尼。 YUZI无奈地笑,“如果你这么认为的话。总之,别塞给丹尼一把枪。” 钱斯说:“我不会给他的,内特在英国也没有持枪证。” 内森尼尔看向YUZI,她此刻穿的只是普通的牛仔裤风衣,还未换晚礼服,他有点期待地说:“我和丹尼会在电视机前看直播。……见到派特和克里斯汀,代我问好祝贺,算了,我自己给他们打电话吧……也提前祝贺你的小哥哥,他肯定会在最佳阵容里,尽管我们的冈萨洛要失望了。最重要的,祝你好运,宝贝。” “谢谢。我倒是奇怪你今晚不出席,你的球队是最大赢家。”她看着他,微微笑着说,又低头亲了亲丹尼才离开。 * 离颁奖典礼还有一个小时。内森尼尔早早吃过了晚饭,然后打开了电视。 保姆把热过了的母乳递给内森尼尔,内森尼尔照例挤了一些在手背上尝了尝,温度和口感都没有问题。 保姆看到这一幕,小心翼翼地说:“劳伦斯先生,你可以相信我……” 钱斯打断了保姆,“别担心,亲爱的,我确定你对温度把控的很好。你去休息会儿吧。” 内森尼尔没说话,看着怀里的小丹尼咕咚咕咚的喝奶。 电视上,BBC的主持人正在说今年的国际足联颁奖典礼是有史以来最受关注的一次,到场的媒体超过了以往历届,预计收看人数也会达到历史新高。 “你妈咪,AY,她说她奇怪我不去,我当然不能去啊,我一去,她的风头,克里斯汀的风头,派特的风头都被我抢走了,那又不是我的错,你老爹,内森尼尔-劳伦斯,史上最英俊的亿万富翁,好了好了,等你长大了你可以拿走这个头衔……” 丹尼继续喝奶。电视上现场记者很兴奋地说来了无数的球迷。电视画面中扫过球迷手中各种各样的横幅,大部分都是球员的名字,也有克里斯汀的,还有AY的。 “那对他们不公平。我跟你一样,丹尼尔-劳伦斯,我们一出生就什么都有了,他们是努力奋斗才获得这些,我们应该谦逊低调一点。” 丹尼停了停,有些奶汁顺着他的嘴角流了出来,内森尼尔用拇指给他擦了,又舔了舔自己的拇指。丹尼看上去歇够了,再次喝了起来。 “你妈咪AY是个非常小气的女人,你又喝不完,专家说剩奶是不建议再加热给你的,我只能喝了,又不能浪费。你也同意?这才是我的牛仔。没问题,等你再大一些,我教你骑马。” “噢,至于我和你妈咪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很显然她仍然为我倾倒,我当然也对她有感觉,但是成年人的事情非常复杂,你也可以说我们都是笨蛋。这样吧,等有女孩儿找你要commitment,我们父子俩再好好聊聊……” “丹尼,你猜你妈咪今晚会穿什么礼服……” 丹尼不喝了,内森尼尔喝掉最后一点,扔了奶瓶。 “什么?你说你想去?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们去了会抢走那些人的风头的,对他们来说今晚可是big night……Oh fuck it我们父子俩天生就是焦点。”内森尼尔决定了。 “内特,F-WORD!”钱斯提醒道。 内森尼尔把丹尼塞到钱斯怀里,“给唐打个电话,我要一个靠前的座位,我不管谁给我让位置。告诉唐纳德,我要用车。我现在去换衣服,时间紧急,你跟保姆负责给丹尼换衣服,让他看上去别那么像个宝宝,也许抹点发胶?” 钱斯翻了翻白眼,“老板,你儿子甚至算不上有头发!” 内森尼尔看了看儿子的脑袋,点了两下头,“你是对的,钱斯,而且化学物对他不好。总之,帮丹尼选一套成熟一点的衣服,我记得YUZI准备了很多衣服留在这个房子里没带走,你和保姆认真挑挑。” “他才五个月,你告诉我怎么打扮才能成熟一点?也许你该选套成熟一点的衣服。”钱斯瞄了一眼电视,“他们似乎都快走红毯了。” “我们不走红毯,我们不需要那个。钱斯,如果你现在马上着手你的工作,我确定我和丹尼还来得及。”内森尼尔说完快速朝楼上走。 一个半小时后,世界足球先生颁奖典礼现场的开场演出正在进行中,台下一阵骚动,内森尼尔穿着黑色无尾礼服绑着黑色的蝴蝶结带着穿着仍然很不成熟的丹尼坐到了第三排,就在派崔克和克里斯汀身后。至于内森尼尔身后,坐着丹尼的外婆和丹尼的叔叔子翔。 【喻子】 那个夜晚发生了很多事,颁奖典礼在场的多数人肯定都不会忘记,他们中的大多数也都是当晚的赢家。对于喻子来说,那同样是个非凡的夜晚,她做的是一份全新的工作,她完成的不错,且她见证了足球史上最罗曼蒂克的时刻,以及她的小哥哥子翔也确如劳伦斯所说入选了年度最佳阵容。仍然有一个惊险的小插曲,那就是当她在台上第一眼看到台下的劳伦斯和丹尼的时候,从她嘴里差点蹦出WTF,好在这几个月她的情绪控制已经被劳伦斯和丹尼锤炼的炉火纯青,她露出点笑意瞥过那个位置继续跟搭档莱因克尔侃侃而谈。 颁奖典礼结束后,喻子也接受了媒体的采访,并跟当晚的众多赢家和足坛名宿合影。再之后,她只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丹尼,以及丹尼真的应该睡觉了!也许丹尼不仅困了,还饿了! 劳伦斯给她发了信息,告诉她他和丹尼在limo里等她,并表示丹尼一切都好。她才不信,正往外面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把她叫住。 喻子回过头,朝那个女人微笑。她们以前在Burberry的一些活动中见过,私下里也碰到过两次,社交媒体上早就是互相关注和会互相点赞的关系。喻子的小哥哥和她的男朋友是很好的朋友,也是国家队队友。她还是喻子的小哥哥的国家队主帅。她跟劳伦斯关系也不错。又因为劳伦斯和子翔的关系,丹尼出生时她还送了礼物。 媒体们一向喜欢把她们放在一起比较,以前是因为劳伦斯,后来则是人们理所当然地认为她们都是“亚裔成功女性的典型代表”所以关系一定很亲密。 事实却是喻子和著名的克里斯汀-陆实在算不上亲密,每次见面都聊不上几句,不过也有可能是她们每次见面都很匆忙,今晚同样如此。喻子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她们肯定不讨厌彼此。刚才她已经跟很多人一样祝贺了她,现在她被克里斯汀叫住,她完全不知道她想跟她说什么。 “你今晚太棒了,安妮塔。”克里斯汀已经走到了喻子面前,很客气地说。 喻子说谢谢,又真诚的祝贺、恭维了克里斯汀,克里斯汀也说谢谢。 接下来有两秒两人都不吭声,气氛自然有点尴尬。 还是克里斯汀先开口,她这回干脆很多,“内特应该在等你,我尽量长话短说。我不太清楚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你我也不算很熟悉,所以尽管我不想太冒犯,但好像无论如何都有一点。”她笑了笑,继续道,“我很偶然的知道了一件事,也许你已经知道,也许你还不知道,我感觉我有必要告诉你。噢天,我太啰嗦了。” 喻子连忙说,“没什么,克里斯汀,任何事,你想告诉我,告诉我。” “大概两个月前的一个晚上,内特来了我家,他那晚心情看上去很差,所以我没有把他拒之门外,而且他本来也不是来找我的,他是来找派特的,他们的关系我不知道怎么说,bromance?那晚,内特带了一块松绿的手表,我之所以会注意到是因为跟他奇怪的袜子品味很像,所以我又多看了一眼,松绿的表带上用经典花体刻了一句话,那句话挺罗曼蒂克的,我想应该是你送给他的……后来我听派特说,你那时候在法国……” 喻子低头沉思着,忽然打断了克里斯汀,问道:“那句话是什么?” “There is no remedy for love but to love more.” 喻子愣了很久才僵硬地笑着说,“梭罗。……实际上,那块表的确是我送的,但那句话不是我刻上去的。很感谢你告诉我,解开了我的一个疑惑。” 克里斯汀显然很惊讶,她好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于是开了个玩笑,“内特告诉过派特一个我的秘密,这算是他欠我的。那么,我就不打扰你了,晚安,安妮塔。” “克里斯汀……” “什么?” “我有一个冒犯的问题……” “尽管问。” “你们这类人是不是永远都觉得未来是不确定的,婚姻毫无意义?”喻子没有开玩笑,这确实是个很冒犯的问题。 不过克里斯汀没生气,很爽朗地笑了起来,“我们这类人?内特倒是确实说过我和他都是damaged goods……我并不觉得被冒犯了或是怎么样,我以前确实是这么认为的,甚至现在也不相信婚姻,但我可以回答你另一个问题,我确定我会永远爱他。”她说着回了下头,喻子也往那个方向看,派崔克正在跟喻子的小哥哥子翔还有其他的一些球员聊天。 “我知道了,谢谢你。还有我必须得再说一次,祝贺你,克里斯汀。如果你和派崔克结婚……” “当然,我当然会邀请你的。”她笑着打断了她,“噢亲爱的,你绝对想不到有多少人跟我们说过这个。很遗憾,暂时没有求婚也没有婚礼。” 喻子也笑,“期待那一天的到来。晚安,克里斯汀。” * 当喻子回到limo,丹尼已经睡着了。劳伦斯轻声问她怎么这么久。她看着他,有很多问题想问,最终只是说:“遇到一个朋友,聊了几句。我累了,想睡一会儿,到了叫我。”他犹豫了一下,过来亲了亲她的额头,她没推开他,但在他亲完过后把头偏向了车窗,他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从当晚直播到第二天,新闻铺天盖地。更多的关注点当然没有给喻子和劳伦斯,不过AY生产过后强势回归还是引起了相当的轰动。 喻子在之后的两周里又在伦敦出席了几个活动,他们在十一月的第三周正式搬回纽约。 【布拉德】 布拉德后来回忆起那个夜晚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当时他和妮可刚结束一场大战,妮可正在穿衣服,她从来不在他那里过夜,他一开始还虚伪地邀请她留下,之后就只是问她是否开车了,如果她没开车又叫不到出租车,他会送她回去。他们恢复这样的关系有一阵了,各取所需,各得其乐,暂时没什么问题。 内特的电话打过来时,妮可已经穿好了鞋。布拉德盯着手机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妮可喊了他一声,他才回过神。他马上接通,走向另外一个房间,并在关上房门之前提醒妮可出去时记得关上他家的门。 按照妮可的个性和职业,她绝对做得出偷听这种事,不过布拉德家的墙壁和门隔音效果都很好,除非妮可提前带了窃听工具,不然她多半什么都听不到。 内特在电话里的声音很不稳定,不是那种显而易见的慌张,而是竭力控制的犹豫与担忧。 “我对着手机说不清楚,我现在去你家。”最后内特在电话里说。 不到半个小时,布拉德家的门铃就响了。那时接近午夜。布拉德打开门,内特像一阵疾风一样钻了进来,钱斯紧随其后。 钱斯说:“我真的觉得这不是个好主意,你今晚应该待在家里。” 内特声音不大,摇着头说,“没事,她已经睡着了。”然后他深呼吸了一口气,看着布拉德,艰难地开口,“我怀疑YUZI有产前抑郁症。” 那是去年十一月,他们还没有从纽约搬去伦敦。 * 一年后,丹尼已经是个半岁的非常健康的小男孩儿,YUZI同样很健康。他们从伦敦搬回了纽约。但是YUZI也和内特分手了。 布拉德在同一天分别接到这两个人的电话,他们各自跟他预约了时间,YUZI是先打电话的那个。 礼拜三的上午,YUZI来到了布拉德的办公室,她是他今天的第一位客户。不同于之前的几次,这一次她是付费的。 她的身材基本恢复了,生产过后,她甚至变得更加光彩照人。上个月,布拉德在伦敦见到她的时候就有这种感觉了。 她像内特一样,坐在那个皮椅上。同样跟内特一样,她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始说话。 “他跟你提过那晚发生的事情吗?”她问道。 布拉德明知故问,“哪个晚上?” “去年十一月的一个夜晚。那天是南希的生日,我和劳伦斯都准备去参加她的生日派对的。一切发生的没有任何征兆。我换了衣服到楼下,他夸我很漂亮,我歇斯底里地问他为什么讽刺我,那时候我已经穿不下以前的衣服了,那条裙子是4号的,我从来没有穿过4号的衣服,从来没有。他当然完全没有预料到我会是那样的反应。他说宝贝你别激动。我说明明是你的问题,为什么你认为我情绪失控了。总之他每说一句话,我都会像打网球一样,狠狠挥拍回去。最后他说,你需要休息,我们今晚哪儿也不去了。我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他过来抱我,说睡一觉就好了。之后我开始哭。又推开他,回到房间,他过来,我仍然使劲推他。后来我累了,在他怀里睡着了。半夜醒来他就在我身边,屋里很黑,他过来抱着我问,觉得怎么样。我说我没事了,又跟他道了歉。我们再也没提过那个夜晚发生的事情。” 布拉德说:“你想告诉我什么?” “两个多月前,劳伦斯问我是不是忘了我怀孕的时候我们一起上过照顾宝宝的课,我忽然意识到我就像忘了一样。比如刚才我跟你描述的那个夜晚,它既深刻又模糊。事实上,从去年九月到今年五月发生了很多很多的事情,时间过得飞快,偶尔又趋向于静止。如果我现在慢慢回忆,能够想起来所有的事情,甚至每个微小的细节,但在我的整体概念里,那九个月就像空白一样。”她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产前抑郁症。但事实是,我没有产前抑郁,或者说,只在一段时间内出现了极其轻微的症状。我怀孕的时候,你见过我很多次,甚至那晚之后的第二天你还来了One 57,如果我有问题,你应该早就看出来了。整体而言,我很健康。那九个月,我和劳伦斯会做/爱,我们找来了很多专家学习生产和喂养宝宝的课程,我们会抱在一起看电视,我们偶尔会一起去社交,我们都很期待丹尼的到来……只是我们也从来不讨论以后会发生什么……”她说到这停了下来,眉头紧皱。 布拉德等了一会儿,才道:“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你想告诉我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是想到那个夜晚。在那几天后就是他三十一岁的生日,我们度过了很温馨的另外一个夜晚,但我始终觉得缺了点什么。我不知道,很多怀孕的时候忘记了的事情,看不到的事情,在丹尼出生以后一点一点回到了我的脑子里,你知道一件事情过去一段时间以后再看,感觉是不一样的,某种意义上,看到的会更多,更偏向于理性。” “你在重新思考你是否应该跟他分手的问题?” “不,不是。无论如何,我们的感情都到了一个困境。丹尼的到来强行把我们不确定的未来绑在了一起。他没有准备好,我也从来不希望因为这个才让我们彼此不可能再走出彼此的生命。尽管从我爱上他,我最害怕的事情就是他离开,这也是为什么他三十岁生日的时候我费尽心思送了他一块手表,希望他能够在那块手表上留下一点什么,好让他永远记得我记得那一年的那一日,那个时刻,他没有说爱我但确实爱着我的时刻。前阵子,因为克里斯汀,我总算知道他刻了什么,我想他原本可能打算在他三十一岁生日的时候告诉我的,没想到在那之前发生了那件事,他一定觉得时机不对……他也许再也没有找到他认为对的时机。”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一直都很好,我不是病人,我只是需要找个人说出这些。”她站了起来,布拉德也站了起来。 她又说:“早在有丹尼之前,辛迪就跟我说,我还很年轻,别让我的世界只有劳伦斯,辛迪是对的,不管她出自什么缘由那么说。我还很年轻,我的世界不能只有劳伦斯。”她微微一笑,像她很多照片里那样甜美,“我有丹尼、有事业、有家庭和朋友。讽刺的是,劳伦斯也永远不会彻底走出我的生命了,他是丹尼的父亲。我其实一点也不喜欢他刻在手表上的那句话,无论如何那更像是他希望我为他做到的,我更不希望他是因为我是个温暖的女孩儿、我爱他,他才爱我,我希望他无论如何都爱我,我希望他认为我是the one the only。这是我想要的。”Ugliness 布拉德长久的沉默,当他开口,他问:“你知道我为什么在办公桌上放生石花吗?” “因为你喜欢?” “对,就是这么简单,就像人们喜欢百合、玫瑰一样,不管我说出多么完美的理由,一切仍然是非常主观的,折射的不过还是我自己。” “我也如此认为。”她盯着那些花看了一会儿,然后看向布拉德,“很感谢你,布拉德,可能会有一阵子见不到了,我下周去北京,要在那里工作一段时间。”她不再那么严肃,低声嘟囔,“我都想把丹尼带去北京了,劳伦斯真是个不能被信任的家伙,前天他自己过生日,你也在的,他买了个超大的蛋糕,糊了丹尼一脸奶油……” 布拉德回忆了一下那个画面,他笑着说:“你们现在关系不错!” 她耸了下肩,“他朋友不多,我朋友也不多,有个能互相挖苦的朋友挺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颁奖典礼具体的会在世界杯特辑里写,这里就不占用篇幅了。 这几天不更新了哈,可能周日更新,最晚周一吧,感谢大家,么么哒大家~ ☆、Chapter 78 【南希】 南希的第一次婚姻始于1988年的夏天, 婚后她跟内森-劳伦斯住在位于74街的褐色别墅里,那也是内森的父亲送给他们的新婚礼物。他们在那里度过了无比美好的新婚岁月。1989年深秋,他们的第一个孩子也是唯一的一个孩子内森尼尔降临。此后几年,他们仍然在这座房子里留下了诸多值得回味的记忆。再往后就是南希不太愿意去回忆的日子了。她于2001年搬出褐色房子, 内森尼尔则在一年后搬走。母子俩都离开后, 内森自己也不经常住那。如果南希的记忆没有出现问题,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 褐色房子甚至不住人。 那幢五层八个卧室的别墅建造于1920年, 外观尤其是窗户偏向维多利亚时代的建筑风格,同时带着深刻的爵士时代烙印, 内部有电梯, 也有旋转楼梯。内森的祖父威廉-劳伦斯是房子的第一个主人,此后它的主人也都姓劳伦斯, 直至内森-劳伦斯在遗嘱里把它留给辛迪-麦奎尔。 当时听到律师念出这一条时,南希浑身气的发抖。沙发另一头,那个长得酷似自己比自己年轻十七岁的获利者则在低头哭泣, 就像她在内森墓前干的那样。 多年以后,当南希已经晋升为祖母,别墅的主人再次易主,回到了姓劳伦斯的人的名下,她总算可以释怀。她的儿子内森尼尔是在这里长大的,她的孙子丹尼尔也将会在这里长大。这是南希所希望看到的一种弥补与传承。 花园里的女贞树比二十年前粗壮,即便是在初冬,枝叶仍然翠绿有光泽。南希她还记得那个时候内森抱着他跟她说, 女贞的花语是永远不变的爱。 人们总说不断地想起从前的事情是变老的一个特征。南希不会承认这个,而且她其实也算不得一个多愁善感的女人。当年跟内森较劲的时候,若是他睡了一个二十岁的小姑娘,她便也去找个二十岁的小伙子。内森不提离婚,她也照样听别人称自己劳伦斯太太。她名声一直不算好,但人前照样是体面模样,没有人敢当着她的面笑话她。而且,不管风言风语如何,她就是风光,人们就是会巴结她。辛迪-麦奎尔就是最好的例子,不然她如今怎么会站在这里看着这株女贞树。 内森尼尔和丹尼尔还住在伦敦的时候,按照内森尼尔的一些要求,南希将褐色房子做了彻底的修葺和清扫。一切竣工后,这里一丝辛迪的气味都没有了。其实辛迪住在这里时,又能有多少麦奎尔的气息?南希惬意的想。 丹尼的哭声突然传到了南希的耳朵里。她转过身,往饭厅走,看到是丹尼贴着安妮塔不愿意去保姆怀中。 南希知道安妮塔今天去北京,似乎最快也要到圣诞节前才能回来。也就是母子俩会分开三周左右。噢,南希还能想起那些日子。内森尼尔三岁之前,她都很不愿意离开他,而没有婴孩愿意离开母亲。 安妮塔早已恢复了生产前的身材,甚至比那时更窈窕动人。她抱着丹尼,两眼泛着泪光。内森尼尔则坐长桌尽头跟他父亲一样,看似漫不经心的喝了口咖啡,手边放着份报纸。但之后他站了起来,走到安妮塔身边,朝丹尼伸出手。丹尼倒是乐意被他抱,主动贴了过去,而且丹尼一到内森尼尔怀里,哭声骤然就停了。安妮塔吻了吻丹尼还带着泪水的脸,竭力不让自己的眼泪掉下来。内森尼尔一手抱住丹尼,空了只手出来,搂过安妮塔的腰,看着她很温柔地说:“别挂念丹尼,我会照顾好他……你照顾好自己。”他的嘴唇无限贴近她的眼睫她的脸她的唇,但始终没碰到。安妮塔没说话,也没看内森尼尔,只是低了低头,看着丹尼出神。然后她转身就要走,内森尼尔却没松开他放在她腰间的手,事实上在那个时刻反倒搂得更紧了,但下一秒,他放了手。 南希知道如果安妮塔再停留,还得继续演一番戏剧,母子俩必然又要眼泪横飞。 狠狠心,走了就走了。 安妮塔离开以后,保姆过来说丹尼真的需要睡上午觉了,内森尼尔又抱了一会儿丹尼才把他交给保姆。南希跟保姆一起去了丹尼的房间,等到南希再回到饭厅,内森尼尔也已经回到餐桌前继续看他之前没看完的《纽约时报》。 “你看上去不太好。”南希若有似无的叹了口气,轻轻地说。 “是么?”内森尼尔没抬眼皮,带着点笑意反问。 “我不知道……”南希欲言又止,“……你最近有跟谁约会吗?” 内森尼尔没做声,仿佛没听见。 “安妮塔呢?她跟那个模特还在一起吗?”南希也听说了这个事情。 内森尼尔这才抬起头,嘴边还是有笑意,“谢谢你今天过来,母亲,你带来的那幅画我很喜欢,之后我的会计会联系你的会计。” 南希想自己究竟在做什么,明知道他不会回答,即使他回答也不会讲真话。她的目光落在他的棕色衬衫上,衬衫通体熨帖,领口棱角分明。他毕竟是她的儿子,从小就容不得衬衫有一点褶皱的。像是得到一种安慰,南希默默笑了笑,“那是我给你和丹尼尔的乔迁礼物。再说了,你也知道那幅画原本就属于这里。” “好的,谢谢,妈妈。下个月早午餐见。”内森尼尔放下《纽约时报》,站了起来,是送客的意思。 南希说好的,转过身,犹豫了下,又缓缓回身问,“……如果我想过来看丹尼尔呢?” 内森尼尔稍稍皱了下眉,很快便道:“当然,那是你的权利,记得提前告诉我。”他开了个玩笑,也许不是玩笑,“别是每天。” 南希意会,“我有自己的生活。回头见,内森尼尔。” “回头见,妈妈。”内森尼尔咧了咧嘴,南希知道待她转过身,那丝假笑就会不见。 直到快走到门廊南希才回了下头,内森尼尔仍是站着,没有笑没有皱眉,没有任何表情的望着窗外。他很高,比他爸爸还高,眼睛碧绿,就像花园里那株女贞树一样,漂亮却孤零零的。 南希扭头走了出去,纽约的冬天已经到了,外面除了寒冷还是寒冷。 【内森尼尔】 傍晚时分,内森尼尔从雪茄俱乐部出来的时候碰到了罗基。 罗基戴着个可笑的黑色呢帽,正低头搓着手哈着气疾步往屋里走,差点就撞在了内森尼尔身上。他一抬头,看到他,立马露出他的标志“硬汉笑”,“内特!好久不见!” 确实是挺久的了,反正内森尼尔没想起来上一次见是什么时候。 接着,罗基作为联盟总裁,再次在内森尼尔面前展示了他惊人的口才。内森尼尔盯着罗基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的嘴巴,想的是YUZI是没见过真正的美式talker。跟罗基比,他可以算作哑巴。 “丹尼尔,这名字太棒了。我妻子前几天才见过南希,听南希说丹尼长得很漂亮,比照片上还漂亮。要不,这么着,什么时候你带着丹尼来我家,我女儿,夏洛特,三岁,他们可以一起玩,没准等他们长大了,咱们还能做亲家。” 内森尼尔在记忆中搜索了一下,他应该是见过夏洛特的,但他就是想不起来夏洛特长什么模样,于是他看着罗基的脸,进行了美化,仍然对丹尼会喜欢夏洛特没什么信心。而且,是什么让罗基认为内森尼尔-劳伦斯会是喜欢家长联谊的人? 罗基见他没马上说话,继续哼哼哈哈笑着道,“真遗憾你跟AY的事情,瞧,你们分手了,我倒是记住了你的女孩儿的名字。她最近怎么样,她在纽约吗?” 内森尼尔的目光飘过罗基的头顶,他这才注意到罗基有点脱发,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理查德到了,且为他打开了车门。内森尼尔于是拍了下罗基的臂膀,说了声回头见就下了台阶。罗基明显没反应过来,内森尼尔快走到车前才听到罗基说回头见,并跟了句,“你从来不来雪茄俱乐部,内特。” “生意。”内森尼尔的声音堙没在寒风中,他才懒得管罗基听到没有,直接钻进了车里。 * 当天晚些时候,布拉德比约定的时间提前十分钟到达内森尼尔家。从YUZI怀孕之后,内森尼尔就把与布拉德的会面,从一周一见改成了一月一见,甚至有时候会让布拉德上门。至于内森尼尔在伦敦期间,他则是通过视频完成“疗程”。 丹尼的到来改变了很多事情。而这不是一桩可以去预估去量化去计算成本与收益的买卖,更不是一个内森尼尔会后悔的决定,且这从来都不是只关乎他自己。 丹尼六个多月了,除了母乳,还需要辅食。布拉德到的时候,内森尼尔正在喂辅食,不过丹尼兴趣不大,也许是母乳喝够了。保姆说不必强求,内森尼尔也这么想,把丹尼交给了保姆。回头跟布拉德说去书房。 褐色房子的书房是一个内森尼尔记忆非常深刻的场所。当他还是个小男孩,他经常拿着恐龙玩具、穿着蝙蝠侠的制服在这里进进出出,也曾站在木梯上找一本书。他父亲并不常在这里办公,老劳伦斯更喜欢由钢筋混凝土、落地窗包围的可以俯瞰曼哈顿的办公室。这里对老劳伦斯而言更像是一个享受雪茄时光和会见非常重要的客人的地方。以至于内森尼尔小时候一直觉得这个地方有点神圣,是“男人的领地”。那时候他既不会想到他十三岁就会搬走,更想不到他再回来第一次使用这个书房是会见自己的心理医生。 布拉德说我们开始吧。 内森尼尔靠在古老厚重的书桌边盯着第一排书架,发自肺腑地感叹道:“原来它们没那么高的,我小时候觉得我站的木梯简直是攻城的云梯。” 布拉德坐在同样像是古董的木椅上,用他一贯的语气回应:“你长高了,而且比这个地球上绝大部分人都高。” 内森尼尔笑了一声,坐到了布拉德对面的木椅上。 “克里斯托弗很快就可以去纳斯达克敲钟了,这很不错……” “提姆比我想象中有领导能力,不过他不是克里斯汀那种类型,他是管家型的,倒也是个有脾气有能力的管家……” “我在想喷气机的首席数据分析师他妈的以前到底是不是真的在博/彩公司供职过,因为按照我现在看到的他的专业水平足以让他之前在的那家博/彩公司倒闭……” “罗基一如既往的虚伪、混蛋、废话多,我今天还发现他开始秃了……” “对了,南希送了一幅画过来。我在想也许我不会把它挂起来。”紧接着,内森尼尔又说,“丹尼今天早晨不让她走。” 布拉德一直认真听着,这时嘴角抽动了一下。他又抬头瞟了一眼墙上的圆钟,说:“她应该快到北京了。” 内森尼尔嗯了一声,偏过头,目光再次落到第一排书架上。过了片刻,他漫无边际地说:“那个上午,我们从这里离开回One57度过我们第一个夜晚的第二天上午,她找我要了一件NYC的套头衫。” “噢,是的,后来她在Instagram上公布你们在一起了的那张照片上,她就穿着那件灰色的NYC的套头衫。”布拉德陈述道。 “那衣服可真丑。” “她是个模特,理论上她穿什么都好看。” “她从东京回来,行李箱里放着那件衣服,她跟我说穿着睡觉很舒服。我从来没有见她穿着睡觉过。” “我们都知道她必然是到哪里都带着。对于她来说,你就是NYC,NYC就是你。从最初的时候她就告诉你她想要什么了。” “……但她现在只想杀了那个为我疯狂的姑娘。” ☆、Chapter 79 【喻子】 这是一场让人筋疲力尽的飞行。 喻子在飞行途中缺乏睡眠, 缺乏食欲,半梦半醒间对丹尼牵肠挂肚,耳畔和脑中还有那个人模糊的声音和眼、若即若离的唇。她有一次醒来突然问一旁正在优哉游哉敷着面膜的伊森今年是哪一年,但问完她就想起来了, 今年是2021年, 年末。她又想起来自己是二十二岁,而她的二十一岁就像被偷走了一样。被丹尼尔-劳伦斯那个小混蛋偷走的。在之前的那个梦里她才十五岁。 喻子十五岁的时候五尺七寸, 纤细高挑, 胸部发育的也不错,她很得意。在学校里, 总有男孩儿扭头看她, 他们中很自信的会过来跟她说话逗她笑,问她周末要不要一起去看电影或者打保龄球, 也总有很酷的女孩儿喊她一起出去玩跟她说她的鞋子很漂亮,还有普通的女孩儿想要讨好她。英文老师跟陈女士说你女儿很棒,文章幽默且有自己的观点和风格, 数学老师跟她开玩笑说她很快就教不了她了。当然也有不那么友善的人,他们有的会嘲笑她有两个名字,有的会污蔑她往胸罩里塞水袋,还有的会直接说她很丑而且很蠢只是每天在家被喜欢体罚的父母逼着学习。她当然为此困扰过,伤心过,但整体而言,她的十五岁很美好。 她第一次知道内森尼尔-劳伦斯的名字就是在十五岁,从爸爸经常看的一份报纸上, 《每日电讯报》。那个阴雨绵绵的早晨,她在饭厅一边吃着原味酸奶一边随意翻着报纸内页,有一个年轻的美国富豪的姓名与照片占据了其中一个版面的大半。她没细看,她只是记住了那个名字和那张脸。而那个十五岁的女孩儿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后来她会跟报纸上那个年轻的美国人发生那么多故事,并且有了一个漂亮的小男孩儿。 伊森很关心地问喻子怎么样,喻子喝了些水,跟伊森说她就是想睡觉,不想吃东西,直到飞机快降落再叫醒她。她看得出来伊森仍然有些担心,她却没有力气再多说一句,她重新戴上眼罩,希望一觉之后就在北京上空了。那是一种奢望,她仍然在半梦半醒,毫无食欲与饥饿之间挣扎着。 等到飞机巨大的滚轮终于亲吻硬水泥地的声音沉重地传进喻子的耳朵,她甚至有一种重生了的感觉。 这是北京十二月的第一天,纽约十一月的最后一天。 冬令时,时差十三个小时。 北京时间,已过正午。纽约,已过午夜。 * 出境很顺利,耗时比喻子和伊森想象中都要短。 喻子第一次来北京是跟汪嘉瑶一起,彼时两人走的不同通道,嘉瑶早早出去,在外足足等了喻子四十分钟;后来俩人飞回希斯罗,情况又倒了过来。喻子还记得嘉瑶感叹,这种时候,她会更深刻的感到她们确实是两个不同国家的人。 来接机的是喻子在伦敦的经纪公司的合作方,也是她这次中国行的全权代理方。喻子先前听伊森和珍说过,中国这边负责跟他们联络并且有一定决策权的是一个在英国留学过的年轻中国女人,名字叫琳达-林。 琳达当然不是一个人来的,但她带来了四个助理,两个保镖。喻子预感不太好,这个预感还没有在她脑中具体化,她就看到了不少她的粉丝,有些看上去很是狂热。接下来,喻子的心理就很复杂了。她很感谢那些喜欢她的人来机场欢迎她,心中不是没有惊喜的,她知道她在中国也有粉丝,可没想到这么热情;但她很不满意琳达没有提前告诉伊森中国这边的合作方故意走漏了消息。她身体与精神都很疲惫,没有做好心理准备应付这些,再加上她心里一直有惦念的人和事,所以很难把情绪调整的很好。 喻子总算坐到了车里。她还没开口,伊森就把一部手机塞到了她手里。 “琳达给的,VPN已经挂好了,你需要的APP也都有。她真让人印象深刻,不是么?”伊森说的抑扬顿挫,有讽刺,可也透出了点赞赏。 喻子想起琳达娇小的身躯和妆容浓厚立体的面庞,感受到的是跟伊森一模一样的东西。只是她现在没有心情去聊这个让人一言难尽的女人,她只有一件事想做。 【我到北京了,一切都好。我现在在车里,丹尼一切都好吗?】 丹尼肯定睡了,劳伦斯未必。 喻子很快收到一张照片,是丹尼睡熟的模样,她总算踏实了,又有一条信息过来。 【丹尼很好,睡的像个宝宝。】 喻子:【他就是个宝宝!如果你方便的话,北京时间今晚,纽约时间明天早晨,我想视频看看丹尼。】 劳伦斯:【9.00am?】 喻子:【好的】 劳伦斯没有再回信息。 喻子锁了屏,望向窗外。这是冬天的北京,风大,温度低,干燥,阴霾,与她第一次来时完全不一样,更像Lee描述过的北京。她整个人轻飘飘的,她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感觉。恍惚了一阵后,她从包里拿出自己的手机,对着通讯录的一个手机号用琳达给的手机拨通了这个手机号。嘉瑶很快接了,喻子刚说完自己到北京了,那边嘉瑶就说我知道,我和李青在酒店等你呢。嘉瑶又说,“不好意思不能去机场接你。”喻子说没关系,一会儿见。她们又聊了几句才挂电话,喻子忽地兴奋起来,尽管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快到酒店时喻子总算琢磨出来是哪里不对劲,嘉瑶说的是不能。 下车前,喻子的手机震了一下。 劳伦斯:【晚安,宝贝。】 喻子:【晚安。】 【李青】 “李总今天人模狗样啊。”汪嘉瑶叼着根烟,笑得很猥琐。 李青掐了烟,没搭理这句,马上又点了一根。 其实汪嘉瑶这么说对李青不太公平,李青一向人模狗样,只能说今天尤其人模狗样。他身材好,穿西装和大衣都好看,正逢冬天,搭配在一起,跟设计师品牌硬照上的模特似的。再加上他还搭了条骚气十足很有质感的围巾,随便抹了点发胶在黑色的短发上,难免让人觉得刻意。 “青爷,你今天是要出道啊?嗳,这暖气这么足,你不热吗?”汪嘉瑶继续调侃李青。这是她男朋友江肖没来,不然俩人一唱一和,更热闹。 不过李青这个人有一点好,开得起玩笑,就是搭理你与否全凭心情。所以汪嘉瑶和江肖没讨到过什么便宜。 李青弹了弹烟灰说了句毫不相关的,“你家江总就这么放心你跟我一个屋待着?” 汪嘉瑶假惺惺叹了口气,“我也不知道他是觉得你没有魅力,还是我没有魅力。” 李青笑了两声,掐了烟,又伸手去拿烟盒。汪嘉瑶拿着手机走过来摁住了烟盒,语气陡然变得认真起来,“我知道你紧张,别抽了,她到了。她现在可是单身啊,这可是你的地盘啊,别说我没鼓励你啊……” 李青松了手,嘴角一弯,又往前伸手,“您先走,汪总。” 汪嘉瑶上前,李青走在后边,他总觉得领带打得太紧了。安妮塔以前给他打过领带,也打过领结,她的手法总是刚刚好,他每次都想好好学学,但只要她指间触到他的脖子,他就没法想正经的了。他有时候甚至觉得她是故意的,她经验不丰富,却很会撩动人心。 李青跟汪嘉瑶刚走出别墅,一辆白色林肯停在了他们面前。两秒后,后边的车门开了,里面的人正想往外推车门,马上有人在外面打开了车门,安妮塔从车里走了出来。她看到他们愣了一下,立刻展颜亲昵的叫他俩的名字。 李青有些迟钝,他看着她跟汪嘉瑶拥抱,左右脸颊都亲了一下。两个女人仍然抱着笑着细细碎碎地说了会儿话,她才放开女朋友,走到他面前,歪了歪脑袋,张开双臂,笑着跟他说好久不见。 李青上一次见到她是在去年的毕业典礼上,一年多,也不算太久吧。但那之后发生了很多事情,很多很多。他没吭声,抱了她,很绅士地没抱实,手掌在她单薄的背部象征性的拍了两下。她可能感觉到了他的客气,就要松手。 李青这时夸张地努嘴,“别呀,AY,左边一下,右边一下,快。” 她没反应过来。 汪嘉瑶说话了,“青爷,你这不对啊,占人超模便宜。” 她这时反应过来,笑了出来,然后真的在他左脸右脸假模假式地各亲了一下,当然了,她的嘴唇根本没碰到他的脸,但她发出一点点亲吻的声音,那声音萦绕在李青耳畔,他感到心里痒痒的。他估摸着她根本没完全听懂汪嘉瑶的揶揄。没听懂挺好,听懂了就不会亲了。其实从她到他怀里,从他闻到熟悉的香味,他心里就平静不下来了。 她放开他,立刻就学着汪嘉瑶贱贱的模样叫了声:“青爷?” 李青听她这么叫,心跳也不知道是慢了还是快了。 她继续说话,“那是什么意思?我是不是也应该这么叫你?” “你都当妈了,我总得有点长进。”李青随口开了个玩笑,脸上却一点笑意都没有,声音低沉夹在刀锋似的寒风中,莫名透出了温柔,“Lee,李青,随便你。”他说完第一次正眼看她,她穿着过膝的平底黑靴,黑色的紧身牛仔裤,黑色的短款毛衣,又没遮住腰,曲线好的他只有一个感叹词“我操”。还没来得及披上外套,她身后一个外国妞帮她拿着。她的头发有点乱也有点油,她没有化妆,长途飞行让她看上去有点憔悴,眼睛还是那样的,撩动人心。他转开眼,听到她叫他Lee,他仿佛能感受到她微微卷起的舌尖去轻触上牙床。 “李总,我们先进去吧,AY穿的少,别冻着了。”后面一辆车早就到了,琳达走过来说。琳达说完又用英语提示她身后的助理,让她穿上外套。 她接过自己的助理递过来的外套,边穿边好奇地问:“Lee,李总是在叫你吗?那又是什么意思?”李青微微偏头看她,她问这个问题的模样像个小朋友。 除了那几个不懂中文的外国人,所有人都笑了。 她身后的琳达挑了挑眉,说:“他是我们公司的李总,也是这家酒店的。” ☆、Chapter 80 【喻子】 琳达安排的酒店伊森在纽约时就看过, 是北京新开的一家精品酒店,最大特色就是有别墅区。伊森当时看地理位置有些不满意,北京本来就够大了,伊森也对交通状况有所耳闻, 住得远意味着去哪儿都不会太方便, 所以还跟喻子商量不如直接住Park Hyatt得了。喻子本来对住哪里无所谓,但听说合作方安排的是别墅, 反倒不愿意更换了。别墅的隐私效果和自由空间显然更有保障。而且, 与高楼大厦相比,她从来都更喜欢有花园的住处。所以比起One 57的顶层公寓, 她也更喜欢位于74街的那幢褐色别墅。尽管前者是她租的公寓, 后者是她儿子的住所,都不是她的个人资产。 喻子对那幢褐色建筑的第二印象很好, 它不再是一个单层次单色彩的举办过糜烂派对的场所,它是多层次的,且带着某种她极其熟悉和喜欢的特质, 她没有去细想,她知道如果深究最终会跟劳伦斯这个人联系在一起。总之,除了大的惊人,那是个适合丹尼长大的地方。可她也有一些也许为之过早的担忧,她担忧十八年后丹尼会否变成另一个孤独的劳伦斯。但这对劳伦斯不公平,他只是像他的父亲,他不是他的父亲。 她还记得劳伦斯带她去他小时候住的房间,他推开书架, 惊喜的发现他童年时代的秘密还在。他蹲下来,她抱着丹尼在他身后,一瞬间觉得他那么大的个子可其实就是个小男孩儿。他站起来转过身,手里拿着的东西,吓坏了喻子。至于她怀里的丹尼,对事物还没有太多认知,反倒没有被吓到。 当时劳伦斯手里拿着一个蛇玩具,那跟真蛇非常像,所以哪怕喻子知道是玩具,且上面蒙着厚厚的一层灰,她还是被吓到了。 “我小时候喜欢爬行动物,恐龙、鳄鱼、蛇……”他解释道,但脸上的表情很快就变得索然无味,“可我的兴趣也没持续多久。” 喻子那时候想起来他跟她说过,他八岁的时候对各种各样的恐龙如数家珍,后来就只记得著名的霸王龙、迅猛龙之类的了。也许就是这些琐碎留在她的脑中,她才会觉得于他们而言,未来的可能性似乎永远只有那一种。他总有一天会失去对她的兴趣。 “你倒是喜欢了很久鳄鱼。”她抱着丹尼说。丹尼脚上也穿着绿黑花纹的袜子,劳伦斯给他准备了十二双一模一样的。据劳伦斯说,丹尼穿的是短吻鳄,她是分不清的。她怀疑他也分不清,只是鬼扯。 “算不上喜欢吧。”他笑了下,眨着绿色的眼睛,挺顽皮的,“我穿鳄鱼皮的皮鞋,配个鳄鱼的袜子理所当然。”然后他捏了捏丹尼的脚,自大的说,“我们父子俩的品味真好。” 喻子自然也笑了,他的逻辑有时候很诡异的。 * 琳达跟珍交待清楚所有事情以后带着她的助理先走了。伊森的整个团队这时候都犯困了,反倒是在飞机上睡的一点都不好的喻子处于一种伪亢奋状态。喻子今天是没有工作的,第一个活动在明天中午。她于是打发他们去睡觉,反正她也想跟Lee和嘉瑶单独待会儿。 客厅真的就剩三个人了,反倒半天没有人说话。喻子跟嘉瑶一直都有联系,几个月前也才在伦敦见过,嘉瑶还给丹尼带了礼物——她自己设计、缝制的衣服,算是丹尼收到的礼物里最贴心的之一了。 “对了,嘉瑶,丹尼很喜欢那几件衣服。”喻子说。不如从丹尼开始,反正这是发生在她身上最大的变化,就像Lee说的,她成为了一个母亲。 Lee靠在沙发上,突然笑了,“我也给喻伦小朋友准备了点东西,回头给你。” 嘉瑶:“我还是觉得挺神奇的,你就这么莫名其妙生了宝宝。” 是啊,莫名其妙生了宝宝。喻子耸耸肩,“我还记得我跟你住一起时说三十岁以后才会考虑怀孕呢。” Lee接道:“你也跟我说过这个。” 喻子看向Lee,想了起来。她在遇到劳伦斯之后,之前的很多记忆就像被封锁了一样,包括曾经带给她很多快乐与悲伤的跟Lee一起的记忆。她也一直以为她都忘了,事实是她并没有,记忆仍旧在那里,只是她不主动想起。 “不说这个了,我知道跟没有宝宝的人聊宝宝,你们会觉得无聊。”喻子主动转移了话题,然后戏谑地看着Lee说:“所以,李总?酒店?经纪公司?” “挂名。”Lee懒散地说,“我没什么实权的。酒店我爸是股东,经纪公司是我一发小开的,知道你和我的事情,所以在你来之前给了我一头衔,让我有点儿面子。” 嘉瑶摸出烟盒,拿了根烟出来,一副看戏的模样。又问喻子要不要,问完她想起来喻子现在不抽烟了,于是自顾自点上。 喻子看Lee还有点困惑,解释道:“我怀孕的时候不能抽,干脆戒了。”她还在想Lee的话是什么意思,她便问,“那你现在到底做什么工作?”难道Lee也跟劳伦斯一样游手好闲,做什么都是随便玩玩? 嘉瑶点上烟以后,回答了这个问题,“青爷谦虚呢,他很忙,要不是你来北京我想见他一面都难。酒店很多杂七杂八的事他都管,经纪公司那边他也是股东,他最近还准备投一部电影,想跟你谈谈客串的事情。别跟他客气,多要点。” Lee脸上浮现出一点喻子很陌生的笑容,他无赖地说,“别听汪总的,千万别多要,给不起,真不行我只能卖身了。不过你验过货,那时可是很满意的。” 喻子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说话。他们以前在一起时,大家也都开玩笑,插科打诨的,但这一回不太一样,好像很多东西都变了。嘉瑶变了,Lee也变了,他们不再简简单单是她大学时代认识的朋友,而是带着这个社会的身份标识。所以嘉瑶说不能去机场接她,所以Lee说话半真半假的。不过,她自己也变了,她不仅当了妈妈,她是AY。 而且,她实际上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Lee。她跟他在一起以后很久才知道他家很有钱,但他从来没跟她说过为什么他说话带北京口音,拿的却是香港的驾照,她直到现在也不知道他那时候紧急回中国是因为什么,又过了很久她才知道他父亲不是一般的有钱,是超级巨富系列,不然不会跟劳伦斯在一个晚宴派对上碰到。这是一个信息相对已经非常开放的时代,但网络上能搜到的关于Lee的新闻和背景却非常有限。 至少有一点,Lee是没变的,他仍然很神秘和低调。 “按照江湖传闻……”嘉瑶嘿嘿笑了笑,“NL先生X大X好,AY的标准肯定升高了,你还那么自信,青爷?” “你都叫我青爷了,这点自信总得有吧。”Lee说完猫过腰从烟盒里拿了根烟,他没着急点,在手上磕了几下,才慢吞吞点上。 喻子被这一阵烟雾缭绕和她感到陌生的谈话环境刺激的犯晕。后来话题又转到了嘉瑶的女装公司上,她的公司已经进行了两轮融资,她之前去欧洲也是做多方面的考察和约见一些有意向来中国发展的新锐设计师,她说也许还会去纽约找雷蒙德-梁谈合作。具体的嘉瑶都没说,喻子也没什么兴趣问。最后嘉瑶还是那句话问她万一以后真的有需要,当初的deal还在不在,喻子说永远都在的。大概就是这番谈话结束后,江肖的电话过来了。喻子在电话里跟江肖打了个招呼,江肖倒是没什么变化,想什么说什么。 “我让嘉瑶先回来,你跟我青爷培养培养感情,好不容易你俩又都单身了,他身家比不过劳伦斯,但肯定比那个丹麦模特有钱,虽然长得是没丹麦人漂亮,可男人要那么漂亮做什么……” “说的好像我他妈很丑似的。”Lee笑着骂了一句。 嘉瑶附和,“青爷明明很帅好吧。” 江肖就在电话里吼:“你说他长得帅,我吃醋了,你赶紧回来,晚上还有一饭局呢,你不去我可不去,反正是你的局……” 喻子听了有点尴尬,又觉得好笑,她去瞥Lee。Lee正看着她,此刻他脸上的笑容她是熟悉的,眼下的月牙弯弯,干净又深刻,一双眸子里好像真的有某种渴求。 嘉瑶挂了江肖电话,又约了喻子和Lee过几天一起吃饭,然后就真的先走了。 Lee关上门,转过身跟喻子说:“我从一朋友那拿了几瓶红酒过来,都是他多年的珍藏,你肯定喜欢。就在厨房的柜子里,开一瓶么?别告诉我你戒了烟也不喝酒了。” 喻子还在犹豫。 “要不算了,回头吧。你刚下飞机,肯定累了,纽约这会儿深更半夜呢,你不困吗?” “你要走吗?”喻子问。 他站在门口,方才的大衣围巾早就拿掉了,就穿着套笔挺的西装,还打了领带,或许他也还有事情。 “不想走,就想在这儿待着。”他笑嘻嘻地说,像是开玩笑,又不像。 “嘉瑶和江肖说的是真的?”喻子问的有些模糊,但Lee应该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从她见到嘉瑶,再到江肖的那个电话,这两个人都一直在说同一件事。 Lee讳莫如深地盯着她看,没做声。她转开眼,他也转开了眼。 马上,他又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说,“你歇会儿。晚上想吃什么跟管家说。” 喻子答应。 “有事给我打电话。” 喻子说好。 “明天活动我也在。明天见。” 喻子说明天见。 他点了个头,突然一把抱住了她,这回他结结实实把她抱进了怀里,但也很快松了手。然后他拿了大衣围巾转身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是北京话痨跟纽约话痨吧哈哈哈 ☆、Chapter 81 【内森尼尔】 丹尼又怎么都不愿意看镜头了, 屏幕里的YUZI很无奈,内森尼尔同样很无奈。 这两周他们每天都会视频,时间固定在最初约好的那个时间,纽约时间早晨九点钟, 北京时间晚上十点钟。基本上视频完YUZI就睡觉了, 内森尼尔和丹尼开始新的一天。 视频时,他们的话题只围绕丹尼, 她不问他的情况, 他也不问她的。也有某些时刻,他们会突然陷入沉默。并不是没话说了, 也没有尴尬, 内森尼尔不知道那是什么。反正他们中总有一个人会再开口,还是聊丹尼。或是, 丹尼会突然去抓屏幕,打破宁静。 不再是伦敦下雨了纽约天气好吗的时光里,也不再是曼哈顿楼群里一轮明月的确切, 相隔大半个地球和十三个小时,很多东西比那些时候更深刻也更难以给出答案。她每天都会问丹尼想念我了吗,你替我吻丹尼了吗,他每天都告诉她,丹尼很想念她,他代替不了她吻丹尼。内森尼尔不确定他们谈论的究竟是不是一件事。他亦没告诉她,有时候夜里丹尼会哭,无论是他还是保姆, 总是很难让丹尼安静下来。有天晚上,丹尼总算止住哭声再次睡着了,但他回到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满脑子想的都是“她已经把她杀了,她已经把她杀了”。 “明天可能要晚一点,我约了朋友一起吃饭,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我尽量早一些。”她在视频里说。 内森尼尔低头给丹尼擦了擦嘴角,似是随意地问:“跟Lee?” 最近两周,中国的社交媒体上有很多关于她和Lee的传闻,英文媒体也都密切关注着,甚至在推特和IG上引发的讨论比中国国内还要火爆。当然有人去内森尼尔的推特下面挖苦他,语气内容很是幸灾乐祸。类似“AY已经换了好几个了,你怎么这么安静”这种已经算是很有善意的了。 那头她犹豫了下,回答他:“还有别人。”接着她盯着镜头说,“你说你不想知道。” 内森尼尔给丹尼擦完嘴,也看着镜头,讥讽道:“这件事不太一样,宝贝。Lee不再是那个在伦敦读金融数学的中国留学生。” 她皱起眉,“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真他妈金可能只是想睡你,但Lee想的比他多多了。”内森尼尔有点不屑于多说,“不过你比这聪明,你别忘了你跟我有个儿子,而那个自称Lee Green的人是个非常成功的中国商人的儿子。” 她的愤怒在内森尼尔的预料之中。他没有道歉,也没有说几句折中安抚的话,更没有做更多的解释,只是又耐着性子叮嘱道:“别还像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儿似的,我是个商人,他现在也是了,而商人说话做事都是有明确的目的的。” “你现在的目的又是什么?你到底知不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她渐渐平和下来,用有些疏离的语气问他。 “嘿,宝贝,听着,我很遗憾拿走你第一次的男人不是你以为的王子或者骑士……” “不,跟这个没有关系。”视频里她不住地摇着头打断了他,“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知道我在面对什么!就像我知道当初在丹尼的事情上你在玩什么一样。” “那你为什么愿意让步?”这是喻先生建议内森尼尔直接问她的问题,他终于问了。 “因为你需要丹尼,丹尼也需要父亲。你把辛迪留在身边从来都不是因为辛迪,是因为你的父亲。”她的声音很柔软,“总之……答应我别让丹尼成为你,你不是你的父亲。” “他不会的。我不是我的父亲,但最重要的,你永远不会变成南希。”内森尼尔说,“晚安宝贝,明天别太晚。”他没等她的回应,挂断了视频。丹尼在他怀里很不安分,他有些木讷地安抚着丹尼。他知道自己内心远没有看上去那么沉静。 * 一个小时后,内森尼尔第一次带着丹尼去了92街那家著名的早餐店。这一回,南希在那里等他。他到了以后,道了个歉,让女士等待总是不好的,何况这位女士还是他的母亲、丹尼的祖母,又尽管他算不上喜欢这位女士。 钱斯照例坐在内森尼尔和南希的餐桌后面的那桌,但今天钱斯连咖啡都来不及喝上一口。 事实证明丹尼尔-劳伦斯从小就是个明星,几乎每一位到店的客人都会看他;几乎每一个店里的女孩儿都会很兴奋地过来说“噢上帝他好可爱啊”,用各种各样的口音;而认出他们的人则直接请求合影留念。 内森尼尔连餐都没有点就跟南希说:“你是对的,母亲,这个地方我绝对不会再来了,我们去Crossbow吧。克里斯托弗换了主厨,我觉得不错,我想你也会喜欢。” 南希答应。最后离开时恋恋不舍。想必对于她而言,这是一个时代的终结。又或者,那个时代早已终结了,只是她不愿意接受。现在,她不得不接受。 Crossbow的用餐环境总算让内森尼尔满意了,但这个有点戏剧化和焦躁的上午也让内森尼尔失去了所有的食欲。 南希倒是因为早午餐质量让她惊喜,滔滔不绝。她甚至长久以来第一次主动谈到了辛迪。 “我在一个朋友的派对上碰到她,她过得不错。她还过来感谢了我,问我丹尼和你的情况。你们没碰到过吗?” 如果南希不提,内森尼尔都忘了辛迪这个人。曾经在他生活中留下诸多痕迹的一个女人,说消失就消失了,好像从来没有出现过。曼哈顿那么小,他的社交活动在回来以后也没有比之从前明显减少,他们又有不少共同的朋友,没碰到过确实有点稀奇。或许辛迪在刻意躲着他,或许只是没碰到而已。 “丹尼出生的时候,她托人带了一份礼物到伦敦。我很久没见过她了。”内森尼尔说。 南希难得直言不讳:“我倒是很高兴她终于不在你的生活中了。” 内森尼尔笑了笑,他没在意过这件事。 “我看新闻说AY在中国也有男朋友了。”南希似问似述。 内森尼尔把丹尼从车里抱了出来,逗了丹尼一会儿,才瞟了一眼母亲,“你究竟开始看什么杂志了,妈妈?” “我也有推特的。”南希有些哀怨地说,“我只是关心你,像所有母亲那样。” 内森尼尔似乎没听见,继续逗着丹尼,过了很久,他也没看南希,有些冰冷地说:“别再问我关于她的问题。”他偏了偏头,望向窗外,到处都是浓郁的圣诞气氛,圣诞将至。已经过去两周,才过去两周。 【李青】 天很冷,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雪。北京今冬的第一场雪还没来。李青靠在自己那辆银色的捷豹上点了根烟,抬头望了望天,估摸着这雪肯定还是下不下来。 门开了,她挎着个银色的小皮包走了出来,整个人都在抖。李青扔了烟,往前走了两步,跟她说话,“穿少了吧?”她还是在伦敦时的穿衣习惯,冬天去夜店或者去派对穿裙子从来不穿丝袜,有时候甚至连外套都不裹一件。但北京的冬天比伦敦冷多了啊。她就穿着条薄裙,披了件大衣,这不找死吗。 她笑着摆摆头,说:“没事的,反正又不在室外待很久。” 李青叹了口气,为她开了车门,还是忍不住多说了两句,“你就是穿红棉袄绿棉裤也好看,明儿别这么穿了,冻着我心疼。”最后一句声音小,他也不知道他是想让她听见还是不想。他又想,她也未必知道心疼是什么概念。但她好像真的听到而且听懂了,她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古怪,不是害羞,就是古怪。 上了车,车里还没完全暖和。李青把自己的大衣给了她,让她先盖住腿。 “两分钟就暖和了。”李青说。他听到她嗯了一声,目光还是有些躲闪,他不清楚怎么回事。猜测也许跟社交媒体上他俩的那些传闻有点关系。 她这两周很忙,主要在北京,也飞了两次上海。她在的活动,他也都在场。有一些比较资深的记者是认识他的,尽管他们没有胡写,但网络上关于他俩的话题还是越来越多。以前的一些事情也被挖了出来,还有当时在他们学校的中国留学生出来爆料什么的。李青其实可以堵住这些,但他没有。她的态度也让他捉摸不透,她好像不太在乎。但就像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他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跟你说个事。”李青拐出别墅区时说。 “嗯?”她朝他偏了下头,车里已经暖和了,她还盖着他的大衣。 “今晚就咱俩,去我那,嘉瑶和江肖不来。粤菜,行吗?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妈妈喜欢煲汤,她那边应该是广东人?” 她没说话。过了一会儿,她把他的大衣放到了后座,问了李青一个问题:“你是不是认识本杰明-汉密尔顿和克里斯托弗-劳伦斯?” 李青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脖后瞬间出了汗,暖气似乎太足了。他没着急说话,稍微调低了一点温度,才压低了声音,沉沉思索着说:“你都知道什么?” “我跟本在FIFA颁奖典礼上碰到聊了几句,他跟我提了你。”她淡淡笑了笑,“Crossbow下个月就上市了。你们做的都是精品酒店。” “所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没有假设任何事情,我只是想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你得承认我们很久没联系,我来北京之后,你很殷勤……琳达做的所有事情都是你授意的吧,包括有我的粉丝去机场迎接我。”她声音平稳,不像是生气,也没什么别的特别的情绪,可能就像她说的,她只是在寻求一个答案。 李青自嘲地笑了笑,没否认她说的。过了会儿,他才悠悠说道:“如果你真要把你和我的关系跟这些事联系在一起,那看上去可就是一场大阴谋了。” “是吗?”她把脸转向他,认真地问。 “我爸没必要干这种事,他也支配不了我。但我确实得考虑一些东西。”李青回答的很干脆,但还是模糊。 她顿了顿,轻声说,“你以前从来不谈你爸爸。……你变了很多。” 李青加了速,很久很久也不说话,直到一个红绿灯口等待一个超长的红灯,他忽然说:“这就像开车,我如果在北京开车还像在伦敦那样,那他妈是在害人,会造成更多的交通堵塞。在你看来,我也许变了,汪嘉瑶也变了,但也许我们一直都是这样。伦敦是伦敦,北京是北京。不同的社会环境,规则是不一样的,如果我还是那个在伦敦给你做咖啡的Lee,我就不是我爸的儿子,在北京也就是一废物。我不知道你听懂了没有。” 李青说完,红灯变绿灯,他踩油门的节奏暴露了他的烦躁。他意识到他其实不是在说服她,而是在说服自己,这是他很早以前就选定了的路,也是他更想要的人生。 她把头扭向窗外,像是自言自语,“这不是我第一次来北京。” 李青没应声。他把车开进自家别墅,他停好车,她解开安全带。他猛地拉住她的手,问她,“你还想知道我家当时出了什么事吗?” 窗外,雪花点子飞舞,北京今冬的第一场雪居然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周五周六不更新了哈,周日见吧。 ☆、Chapter 82 【喻子】 喻子站在窗边看着窗外, 开阔的水泥地上多个地灯开着,是有些泛紫的白光,灯光照着雪花越来越大,越来越密, 有些会猛然砸向玻璃窗, 她明知摸不着,还是用指尖去触, 仿佛能感应到什么。她站在窗边看久了恍惚觉得天地之间似乎只剩下雪了, 再无其他。她忽地想到丹尼还没见过雪,她又想起她以前看过的YouTube上小宝宝、小狗、小猫第一次见到雪的视频, 他们的模样都惊喜可爱极了, 她有点期待丹尼第一次见到雪时的反应。 成为母亲半年多之后,喻子开始理解陈女士的一些话, 也开始同意劳伦斯在他们分手的时候说的话,她永远的失去了一些东西,比如某种心灵上的自由, 但她也获得了一些无与伦比的快乐。她低了低头,默默笑了,当她再抬头,她的目光不再聚焦在窗外地灯反向笼罩的漫天雪花上,而是直直盯着黑色的光滑的反光平面,窗外的雪花似乎渐渐消失了。她看着镜面上自己有些模糊的影像,还有那个影像背后更模糊的那个影像。他在那里站了多久呢?他刚才拉着她的手问她还想不想知道,她很久以前就不想知道了, 他知道的。他凭什么认为她现在会想知道? 她以为两年前的夏天他们已经做了很好的告别,他那么真诚的祝福了她,原来那只是当时的情境成就了当时的一个“仪式”。她还以为她告别的是她的纯真年代,原来还有他们的。 镜面里,那个影像往她的影像移动过来。在离她可能一步的距离时,他停下了,她始终没有回头。他实际比她高五英寸,可因为她总穿高跟鞋,所以当他们站在一起时,不显得他很高。今天也是这样。 他脱掉了西装外套,只穿着白衬衫,开着领口,袖子卷到了胳膊肘上边一点,他身上除了古龙的味道还有一点厨房的味道,不完全是油烟味,夹杂了她不知道名字或是知道名字也分不清的香料的味道。某些时刻,比如此刻,喻子会觉得Lee其实没有变。他除了会做馥郁的咖啡,也擅长烹饪。不过他们在一起时,他做饭不多,原因跟劳伦斯基本不开车应该差不多,没有必要。他们大概只在需要取悦女性时才会露一手。有趣的是,他们都开过这是一种生存技能的玩笑,劳伦斯说万一有一天我需要逃亡呢我还是得会开车,Lee说万一我被人扔在孤岛上呢,会做饭饿不死。他们俩人当时的表情认真的好像那真有可能发生似的。 他们始终没有交谈,这种寂静持续了一段时间。他们的目光有时候会在镜面中相遇,有时候是她先垂眸,有时候则是他。这么绵长又短暂的时间里,喻子想起了很多从前的事情。那时候她才十八岁,Lee拉着她的手从邦德街的Forever 21路过,她还觉得二十一岁离自己很远。转眼她都快二十三岁了。 又过了一阵,Lee突然用英语说:“我是个糟糕的厨师,我可能得回去重新来过。你饿了吗,亲爱的?我过来其实是想问你红酒产地有没有偏好?或者你还是不在乎,好喝就可以。”他的声音温柔的就像这是一场罗曼蒂克的约会。他说着往她这边贴近了些。 喻子在同一时刻转过身,说的是中文,“不好意思,Lee,我想回去了……我晚点要跟丹尼视频。你不用送我,我给伊森打个电话,他会安排车来接我的。” 他听到她说的了,他看着她的眼睛,紧闭着嘴唇笑了笑。然后他说:“开玩笑呢吧,我送你回去。”接着,他去了趟厨房,很快回来,他从西裤口袋里拿出车钥匙,说我们走吧,脸上表情很平常。 喻子拿了外套和包,他瞥了一眼她的腿,说你等等我给你拿点衣服,然后就要去楼上。喻子说不用,他看了她两秒,还是去了。这一回他依然很快,他塞给她一条深蓝的牛仔裤和一件很厚的暗红色的羽绒服,都是女士的。他说我妈妈的,她有时候住这儿。又说尺寸肯定不合适,但应该能穿,让她去换上。喻子说谢谢,套上了羽绒服,但把牛仔裤还给了他。他轻轻叹了口气,没再坚持。 他们打开门,风雪大作,比喻子先前在屋里看得还要夸张。他似乎有点犹豫,喻子在他身后说要不等会儿吧。他可能没听到,总之他没吭声,快步往那辆捷豹走。 “雪太大了,Lee。”喻子在他后面大声喊道,怕他听不到。风呼呼吹着,除了刺骨的冰冷还是冰冷,她艰难的小步往前走着,她知道一不小心就会滑倒。 他还是没理她,开了车,然后早早为她打开副驾驶的门,雪疯了似的往车里钻。喻子在他的注视下总算走到了车前,她又说了一遍:“雪太大了……” “我开车,你可以放心。”他低声说,听不出情绪,只是节奏似乎有点乱,“进去吧,外面冷。你不是急着回去么,别晚了。” 喻子看不太清他的表情,泛紫的白光下,雪花往他头上脸上扑腾,他的脸像寒冰做的雕塑。她这才意识到他还是只穿着件白衬衫,袖口也还卷着。她抓住他的小臂,冰的像铁。他用另外一只冰冷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意思是他没事。 喻子松开手,钻进了车里。他为她关上车门,去了另外一边。等他进车,又带进来一些风雪。他一边扣上安全带,一边发动车子。动力似乎有点不足,车子没启动。他又试了几回,还是不行。他脸上的表情这才变得有点烦躁。 “我们换辆车,我去车库。”他很果断,再次打开了车门。他顿了一下,半扭过头跟她说,“你别下车了,等我把车开出来。没事儿,你肯定能回去。” 她猛地拉住他的手,就像他之前对她做的那样。“你家当时出了什么事?”她突兀地问。 他没回头,但他的声音与风雪声包裹在一起传进了她的耳朵里。 “我弟弟自杀了,我爸进医院了。” 极其不真实,无论是他传达的信息还是他的声音。 但他说完回过头,冲她笑,反手握住她的手,他的手冰冷冰冷,他眼下的月牙儿又出来了,还是那副无赖的样子,“千万别因为同情心留下。喻伦小朋友……” “告诉我所有。”喻子打断了他,“如果晚了我会给他打电话。不是同情心,我只是想知道。我们是朋友。”我们有过历史,那也是我人生的一部分。 【内森尼尔】 天气预报没说北京今天会下雪,内森尼尔知道北京下雪了。有人在他微博下面告诉他的,用英文。当然是因为他发的第一条微博就是问北京天气怎么样。他的粉丝在急速上涨的同时,中国网民也还在评论下面质疑这个账号是否是他本人,以及他也准备去北京吗? 他没准备去北京。他是醒来拿着手机在床上玩,无事可干注册了一个微博账号,目前唯一关注的人就是AY。他玩了一会儿微博,大部分仍是他看不懂的中文内容让他失去了兴趣。他扔了手机,准备淋个浴。那时丹尼也快起床了,感谢上帝这个小子昨晚没哭!但内森尼尔昨晚仍然睡的不好。 其实内森尼尔最近心情应该不错的。Crossbow下个月上市,克里斯托弗这阵子忙得不可开交,没有再来烦他。QPR这个赛季目前占据英超积分榜的第二位,距离榜首两分,卫冕冠军当然是本赛季的夺冠热门。欧冠方面,QPR小组第一出线,在前几天的欧冠十六强对阵里抽到了一个相对而言不那么强的对手,晋级八强的概率非常大。事实上,QPR在英超和欧冠里,目前为止都是博/彩公司最看好的球队之一。以及,纽约喷气机这个赛季极有可能打进超级碗。超级碗!!此外,内森尼尔的其他生意也都顺风顺水,甚至一个卡了好几年的能源问题都有望在明年谈拢。 有时候,内森尼尔觉得丹尼的尿不湿才是最让他头痛的问题。又或者,是让他睡不好觉的She-hulk。难道她也想跟Hulk一样去地球之外流浪?可是人类明明很喜欢她嘛。难道非得让人类做个她头像的史诗麦田迎接她回来,她才肯回来?崇拜是错的,崇拜任何事物都是错的! 内森尼尔淋浴的时候,正琢磨这件事,所以他才跟布拉德说他的自恋是在绝对正常的范围内,如果是克里斯汀,一定认为一个人可以崇拜自己。内森尼尔低头看了看说不上到底是有精神还没精神的小内特,倒是有很多女人崇拜过他。不过如果那叫做崇拜的话,他也崇拜过一个姑娘。 结束淋浴,内森尼尔也结束了他还没开始的性崇拜思考。 纽约时间早上八点半,北京时间晚上九点半。 内森尼尔换好衣服,走出房间,听到了丹尼咿咿呀呀的声音。这成为了他生活的一部分,是一个美好早晨的开始,但似乎总是缺了点什么。 保姆也是美国人,内森尼尔听到她一边给丹尼穿衣服一边在絮叨圣诞节,还哼了几句圣诞歌曲。这是一年中最美好的时候吧。 是的,等YUZI回来,有两件事他得跟她商量一下。第一,如果她有意愿,他们可以带着丹尼去伦敦过圣诞,节礼日(12月26日)还可以去新女王公园看比赛,或许那能成为丹尼的第一次足球比赛之旅;第二,他们得重新考虑保姆人选了,丹尼很快就会说话,他们会需要一个更全面的保姆。 没准不用等到她回来,一会儿在视频里,他就会跟她说这个。 ☆、Chapter 83 【喻子】 Lee确实不像独生子, 但喻子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像。她拿着筷子愣愣盯着对面的他看,他的情绪总是收着的,不是子延那种非常有掌控且有些压抑的收紧,更与劳伦斯那种收放自如不同。Lee似乎总是带着点忧愁, 可她又觉得他对那点忧愁无所谓, 以至于他有时候显得很不可一世。神神秘秘的,她曾经喜欢也讨厌。 喻子夹了块烧鸭肉到嘴里, 味道比大部分伦敦的中国餐厅做的都要好。她以前吃过Lee做的四川菜, 不算意外。 Lee在对面举了举红酒杯,脸上有一点笑容, 喻子也举了举杯。他们各自喝了一小口, 对这瓶意大利的红酒做了很简单的品评之后两人都不说话了。喻子又吃了块虾肉和西兰花,然后放下了筷子。他听到筷子被放下的声音, 抬眼看她,她也看着他。 喻子问:“你是北京人吗?” 他听到这个问题怔了怔,笑着摇了下头, 说:“如果按照内森-劳伦斯祖上三代都是纽约人的算法,我肯定不是北京人。不过北京算是我长大的地方。” “你在香港待了多久?” “我小时候有时候会去过暑假。”他说着喝了口红酒,略微皱了皱眉,他再看她时,主动说道,“我那个自杀的弟弟跟我不是一个妈生的,他跟他妈住在香港,没什么人知道。” 喻子想从他淡漠的表情里找到一点伤痛, 但没有,他像是在说跟自己无关的事。 “我妈很讨厌他妈,但对他比较客气,所以我们小时候还会在一起玩,他来北京的时候,我去香港的时候,我们一起去国外玩儿的时候。”Lee说到这里干脆放下了筷子,只拿着红酒杯晃,他看着晃动的波纹,边回忆边说,“他跟我长得挺像的,但我妈说他有点男生女相,肯定命运多舛。”他说到这里干巴巴地笑了出来,“反正我跟他关系还成吧。”说完举杯一饮而尽。 喻子不知道“还成吧”是个什么样的概念,听上去Lee跟他弟弟还是比较亲密的,但另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是他们有利益冲突。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Lee瞟了她一眼,继续说,“我爸很早就说了,该我的就是我的,我和李仲祺都是他儿子,没必要搞得跟电视剧里似的。”他说着给自己倒了满杯的红酒,嘴边泛出一点自嘲的笑意,“他英文名叫亚伦(Aaron),我们也都叫他亚伦,只有我爸有时候叫他李仲祺。” “亚伦为什么自杀?”喻子也喝了口酒。 Lee摇着头,收起了笑意,目光里总算有了点茫然,“我不知道,我爸也不知道,她妈说他没得什么抑郁症,赖我爸给的爱不够多。他跟你同年的,死的时候还是个孩子,原本准备去美国读书的。”他这时放下酒杯,定定望着喻子的眼睛,很认真地说:“我从来没烦过他,直到他死了。因为他的存在,我本来可能有别的选择的……你知道吗我其实特羡慕本杰明-汉密尔顿。也不是说有钱人家的小孩就可以自由实现梦想,不也有那种没有唱歌演戏天赋的尝试过失败了不得不回去继承家产的事儿吗,听上去是挺荒唐的……”他笑了出来,哈哈哈哈,“我也就在野球场上踢得还行,估计当不了职业球员。没准以后也买支球队玩玩弥补下梦想缺失。” 喻子没有笑,看着他漆黑的眼睛问:“你说的别的选择是什么意思?你为什么当时不愿意告诉我这些?” “我觉得你理解不了。”他也盯着她,“也不是说我爸逼我子承父业什么的,我其实还是可以爱做什么做什么,但跟内特-劳伦斯和本杰明那种不一样。我也不是非得待在北京,但无论我在哪里,我做什么,我都是我爸的儿子……” “但后来你又回伦敦了。”喻子注意到他的酒杯又空了。 “是,我爸很快就振作了起来,他问我想不想回英国把书读完。我没想好,但想见见你,就回伦敦了。挺讽刺的对吧,你来北京没见着我,我回伦敦时你已经喜欢上了别的人。我发那张照片是想让你看到的,觉着长痛不如短痛,我怎么会想到你是在首都机场看到的……宝贝儿,你为我流过那么多泪……” “嘉瑶告诉你的?”喻子打断了他。 Lee嗯了一声,他的手机震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没接,又看向她,笑着说:“江肖打来的,估计是问进展。” 喻子突然说了一句奇怪的话,“江肖是不是一直不太喜欢我?” Lee问:“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他有一次开玩笑叫我假洋鬼子,那跟香蕉人是一个意思吧?” “我没想到你很介意这个。”Lee好像有点惊讶。 就像Lee反复强调他是他爸的儿子一样,喻子经常会想她是谁。她原本可以选择在三周的时间里往返于北京和纽约,但她没有,原因之一就是她想有这么一次短居在中国的经历,她想多了解了解这个有人让她滚回的地方。另外一个原因,她刚刚才意识到,也许,也许在她内心深处她还是想寻求到一个她第一次来北京没有寻求到的答案。Lee是对的,事情有些讽刺,如果她第一次来北京就知道了一切,故事的走向可能会很不一样,或许就不会有她跟劳伦斯的故事了。可是真的是这样吗?难道本质不是因为在Lee对未来的人生规划里从来没有她的一席之地吗?他单方面确定她不会理解他所处的位置和所要做出的选择。 喻子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十点钟了。她跟Lee说她需要发个信息,Lee说他再去开瓶红酒。她拿起手机,看到伊森给她发的信息,伊森说劳伦斯注册了一个微博账号,在微博上关注了她,还发微博问北京天气如何。她抿着嘴笑了,快速给劳伦斯发信息:【我还在外面吃饭,雪下的有点大,可以等我一个小时吗?】 劳伦斯很快回了:【中国人也像西班牙人一样吃晚饭很晚吗?】 喻子:【可以吗?】 【没问题。】 喻子把手机放到了一边。她看着空瓶,有点出神,不知不觉他们已经喝了一瓶红酒。Lee肯定是不能开车了,她想她得提前给伊森发个信息,让他安排车半个小时后到。 Lee拿着红酒过来,跟刚才那瓶一模一样的,他在她身边帮她倒上。她扶着酒杯说谢谢,他放下酒瓶,捏住她的手。先前从车里出来,他在她身侧突然把她拦腰抱了起来,说她这副模样好像随时会滑倒,她当时踩着高跟鞋确实举步维艰,所以也没拒绝。只是很尴尬,好在距离很短,他到门口就把她放下了。这种尴尬现在再次出现了。 喻子想缩回手,他没放,他弯过腰凑到她面前,红酒的味道弥漫在两人之间。他声音有些沙哑,他迟钝地问:“你还记得是我陪你去中国城附近的那家纹身店纹的龙吗?” 记得的,只是那又怎么样呢?喻子问他:“那时你觉得我不能理解你,那你现在到底在想什么?你说不是阴谋,又说你的确有一些东西要考虑,你考虑的又是什么?” Lee看着她,目光深情又耐心,他缓缓说着,“有一点没变过,我喜欢你,一直都喜欢,那年巴黎的维密秀我就在现场,你不知道,但我怎么会错过?你那天问江肖和汪嘉瑶说的是不是真的,我这么跟你说吧,如果你跟劳伦斯断干净了,他们说的就是真的,如果你跟他根本没断干净,继续聊下去也没什么意义。我早跟你说了,我不是韩剧男配角,意思是我只做女人的优先选,绝对不做备胎。” 他这一番话说的极致温柔,尽管内容不仅是温柔。他的嘴唇就要贴过来,喻子感到她左边肩膀上有个穿着鳄鱼袜子的小人儿在跳,右边肩膀上还多了个穿鳄鱼袜子的小小人儿在跳,他们都在言辞激烈的让她拒绝! 喻子错开了他的唇,轻轻地说:“Lee,我们已经错过了。” 他点点头,站直了身体,他的木讷没有持续太久,他拿起他给她倒的那杯红酒一口喝光。他礼貌地跟她说:“很抱歉,我喝了酒不能送你,你让伊森派车来接你或者住在这里都行,客房很多。如果你不介意,我想先回房间了。”喻子说好。他便抓起那瓶刚开的红酒往楼上走,没有再回头。 后来的一周,喻子没怎么见到Lee,她跟嘉瑶又一起吃了一次饭,那些她跟Lee的玩笑总算消失了。不过她跟嘉瑶之间还是生疏了,她知道她们的关系再无可能回到从前。伊森跟琳达谈论的电影合作同样没有继续下去。 * 离开北京的那天,汪嘉瑶去送了喻子,她塞给喻子一个袋子,说是Lee给丹尼的礼物。喻子上飞机以后打开了,是一个做的很精致的中国龙的玩偶,跟她身上那条很像。她想丹尼会喜欢的。 想到即将见到丹尼,喻子无比兴奋,再加上她跟劳伦斯说好了回伦敦过圣诞,同样让她期许不已。这趟飞行不再那么难熬,尽管看上去什么都没变,尽管看上去像回到了原点,但事实是从来没有什么是真正回到了原点。 纽约同样很冷,但没有下雪,温度也比北京稍微要高一些。 喻子没想到在特殊通道的入口就见到了劳伦斯和丹尼。她跑过去,从劳伦斯手里抱过丹尼,亲了又亲,丹尼见到她也很高兴,手舞足蹈的,笑得很大声。 “我以为你们会在车里等我,你们怎么进来的?” “有个女孩儿义正言辞地指出过我不可以在车里等她。” 喻子忍着笑意,调侃他,“你确定圣诞去伦敦吗?没有约到女孩儿吧?” 劳伦斯看着她怀里的丹尼,漫不经心地说:“我跟派特说过,又得跟你说一次,圣诞期间不那么容易约到姑娘!再说了,我也不是那种适合女孩儿带回家见父母的男人。” 喻子还想说什么,忽地听到劳伦斯叽叽咕咕哼起一首歌。是那首著名的德语歌,咬咬的小鳄鱼之歌,《SCHNAPPI》。 Ich bin Schnappi das kleine Krokodil 我名叫咬咬是只小鳄鱼 ich schleich mich an die Mama ran 我跟着妈咪爬呀爬 und zeig ihr wie ich schnappen kann 让你们瞧瞧我有多会咬 ich beiss den Papi kurz ins Bein 我要去咬一下爸比的腿 und dann dann schlafe ich einfach ein 然后我就去睡觉觉 喻子跟丹尼一起直愣愣地看向他,他浑然不觉,哼的好认真啊。 作者有话要说:答应我,没听过SCHNAPPI的一定要去听呐 ☆、Chapter 84 【内森尼尔】 也许对于大部分见过著名的内森尼尔-劳伦斯的凶悍保安主管的人来说, 那副墨镜背后的硬汉脸很有威慑力,且透着严谨,但对于内森尼尔来说,钱斯只是钱斯。 钱斯-伍德沃德不上班的时候开一辆黑色的凯迪拉克凯雷德, 仍然戴那款经典的能遮住半张脸的雷朋墨镜, 不过热衷于穿的花里胡哨。他与一个在下东区开私人诊所的混血美人儿保持了好几年的开放的情感关系。 钱斯比内森尼尔大十岁,迈阿密人, 跟在内森尼尔身边的时间早已超过十年, 可能是内森尼尔在这个世界上最信赖的人。 钱斯有句话内森尼尔也很欣赏:永远不要因为你跟一个人的交情信赖他,而要根据那个人的职业性和正直度去做出判断。 布拉德则跟内森尼尔说过:你最终也不需要婚姻, 因为你已经有一段了(跟钱斯)。 内森尼尔在布拉德这句话的基础上想到了好几个段子, 也许未来上什么脱口秀节目的时候用得到,他希望自己到时别忘了。 总而言之, 在内森尼尔的世界里,或者说在所有成年人的世界里,都不缺乏尔虞我诈和虚与委蛇, 这时候就显得内森尼尔那两个明码标价、具有“契约精神”的朋友比较可贵了。 所以此时此刻,当内森尼尔的私人飞机出现剧烈颠簸时,YUZI问如果他们俩都死了,他是否放心把丹尼交给南希,内森尼尔毫不犹豫地说他宁可给钱斯和布拉德,当然前提是他得给那两个家伙留下足够的钱。YUZI就说你总喜欢把人与人的关系搞得冷冰冰的,南希毕竟是你的血亲。内森尼尔嗤之以鼻,“那你就等着丹尼十八年后变得比我还糟糕。可惜你也死了, 看不到。” 说笑归说笑,内森尼尔事实上比以前更怕死了,他不能再潇洒的留下一具漂亮的尸体,他有个孩子,他是个父亲。以及,孩子的母亲也会需要他。她不承认也没用。他抓紧了YUZI的手,又看了看婴儿车里熟睡的丹尼,在心里做了个不太像样的祷告。YUZI偷笑着瞥他,他装作没看到。但她没松开手,直到颠簸消失她才不动声色地站起来说要去洗手间。 内森尼尔这才回想了一下YUZI刚才的那个问题,她的问题很可笑,如果将要发生一场空难——上帝保佑那不要发生——丹尼存活的可能性也不大,钱斯同样如此。 他们最终平稳到达伦敦,在圣诞节前三天。 内森尼尔看着母子俩的背影吁了口气,被钱斯窥到,他瞪了钱斯一眼,钱斯露出一口白牙,富有感情地说:“谢谢老板的信赖,我不会让你失望,我还会告诉丹尼我是他老爹。” 是的,好像亚欧混血的丹尼尔-伦-喻劳伦斯会相信他有一个黑白混血的父亲。 * 圣诞的夜晚,YUZI带丹尼去了外公外婆家,她没邀请他,但礼貌地传达了她父母表示如果他想去可以去的意思,内森尼尔亲自给艾莎和喻先生打了电话表示了感谢。但他没去。YUZI一家人欢聚其乐融融的时刻,他在的话无论如何都像一个局外人,各有尴尬。尽管他有点遗憾错过了与丹尼的第一次圣诞大餐。可这是自他跟YUZI分开就清楚的事情,他也有心理准备。或许更早以前,从父母分居不再一起过感恩节和圣诞节,他就对这种节日无所谓了。 伦敦又是一个湿润的圣诞节。 唐纳德问先生我们去哪儿。 这就是为什么内森尼尔喜欢理查德多过唐纳德,如果是理查德的话根本不会问。既然老板没说,你就随便开,就是开到法国,你也没做错什么。 内森尼尔便说去克里斯汀家。他甚至没思考。 于是当内森尼尔摁响门铃,派崔克听到他的声音,他听到了球队头号球星在扬声器里“哀嚎”: “为什么?缇娜?为什么?为什么就没人想让我们过一个美妙的圣诞节,去年是菲尔和本,今年是球队主席。我们可以把他拒之门外吗?” 派崔克虽然这么说,但门已经开了。 内森尼尔带着自己的保安主管若无其事地在克里斯汀和派崔克的房子里享受了一顿圣诞大餐。说是享受实在不精确,忍受才对。内森尼尔感到他今后会对圣诞大餐有更多的厌恶。他不明白为什么两个不会做饭的人偏要自己做饭,又不是请不起厨师。他和YUZI显然有自知之明多了。 “派特,你确定你今晚不会拉肚子吗?别忘了我们明天还有比赛。克里斯汀,我必须得说QPR虽然现在不是你的球队了,但好歹是你的老东家,派特也是你国家队的球员……”内森尼尔夸张地说。 钱斯:“非常美味,多谢你们的招待。” 克里斯汀笑着跟钱斯说:“不客气。”又看向内森尼尔,一副你瞧瞧别人的教养的德行。 内森尼尔撇撇嘴,派崔克在一旁OI了一声,内森尼尔转向派崔克。 “圣诞期间还是很难约到女孩儿?”派崔克带着一丝促狭的笑意问。 “他约到了,被放鸽子啦。”钱斯喝了口汤,替内森尼尔做了回答。 接着,那仨人的目光相互对接了一下,然后就都一副心知肚明的模样了,倒是没继续嘲弄他。 内森尼尔没做声,也不太在乎他们如何说。不涉及生意的时候,他可以是个很有趣的人,人们从那些脱口秀节目里已经了解到了。而且,他永远不会约不到女孩儿,人们很清楚这点。不管是圣诞节还是感恩节,中国新年还是斋月,都不会是问题。从来只在于他想不想。 那个时候派崔克问他有不发情的时候吗,他回答很少,派崔克则很骄傲地说他只对特定的人发情。就是他第一次见到YUZI的那天。 其实男人都了解男人,理智、情感与生理反应完全不是一码子事。派崔克那时那么说是出自真心没错,但也是说给心爱的姑娘听的。男人也都知道男人为了骗女人上床能说出什么样的鬼话。当然了,派崔克的好样貌和才华决定了他从小到大都不用说太多鬼话就能轻而易举的睡到女孩儿,而克里斯汀则也不那么好骗。 内森尼尔站了起来。这一回他真诚的感谢了克里斯汀和派崔克的招待。派崔克冲他伸了个拳头,说谁让你是球队主席呢。内森尼尔抵住派崔克的拳头,余光瞧到克里斯汀有点欲言又止。 内森尼尔耸耸肩,跟克里斯汀说:“拜托,你想挖苦我就挖苦吧。”他说完发现派崔克的表情也有点古怪,看来派崔克知道是什么情况。 克里斯汀露出假笑,“没事,内特。圣诞快乐。” “派特?”内森尼尔问派崔克。 派崔克也露出假笑,“我确信你明年圣诞能约到一个不错的姑娘。最重要的是,如果你没有,不要再来我们家。” 内森尼尔板起脸,“如果球队明天输球,我会怪在你头上。”他马上又笑了出来,“开玩笑的。”他朝二位主人点点头,“我和钱斯应该走了,祝你们有个愉快的夜晚。……说真的,克制一点,派崔克,明天有比赛。如果明天赢了,我们就在榜首了。” “耶稣啊,内森尼尔-劳伦斯让我克制一点,今年圣诞最好的笑话。”派崔克说。 内森尼尔再次板起脸,离开了这里。他他妈的都快忘了发生性关系是怎么回事了,他够克制的了吧,可这话又不能跟派崔克吼出来,真该死。 上车之后,内森尼尔接到了YUZI的电话,说她和丹尼现在回去。这才八点半,她应该是提前了。他告诉她,他会在她家门口等她。他从听筒里听到丹尼的声音,听到她跟丹尼说话,说daddy在等我们哟。内森尼尔会心一笑,其实从前年感恩节开始,他就没那么讨厌感恩节和圣诞节了。 【喻子】 看劳伦斯给丹尼穿衣服会在理论上逼疯一个人。 节礼日的早晨,喻子再次经历了一次这样的洗礼。 事情是这样的,喻子已经帮丹尼穿好了衣服,因为今天要带丹尼去新女王公园,势必会被拍到且会被电视镜头扫到,所以喻子还精心挑选了一套很酷的衣服。但劳伦斯一来就一定要给丹尼套一件QPR的球衣在外面。 “你们的球衣不好看。”喻子扁着嘴说。 劳伦斯边给丹尼套球衣边反驳:“胡说,我们的球衣看上去棒极了,西蒙才告诉我,我们这个赛季球衣卖得很好,尤其派崔克-安柏的18号球衣销量全球第一。” “丹尼穿的又不是18号安柏。” “丹尼既不姓安柏,也不喜欢克里斯汀,他没必要穿。” “难道其他买18号安柏的都喜欢克里斯汀且姓安柏吗?” “不,他们崇拜18号安柏,我儿子可是个劳伦斯,怎么能崇拜派特那个混小子。” 劳伦斯这么说好像那个经常在电视机前为派崔克欢呼鼓掌说着“派特真他妈棒”的人不是他自己。 过去好几分钟了,劳伦斯仍然没有帮丹尼穿上球衣。尽管喻子内心焦虑到恨不得把丹尼和球衣一起抢过来,要么把球衣扔了,要么帮丹尼穿上,但她还是选择了拿起手机玩。这是父子俩的必经之路。 终于,劳伦斯成功了。他举起丹尼给喻子看。 印号是521号,丹尼自己的生日,名字是Yu-Lawrence。喻子怎么看怎么觉得有点儿童虐待的意味。而且,她好歹是超模啊,她儿子这样看上去好傻啊,下午还要被拍到的。还有,QPR的球衣无论是耐克时期还是阿迪达斯时期,都是天蓝白条纹,那明明都很像囚服嘛!她以前碍于小哥哥,后来还加了个劳伦斯,才一直没有发表她对QPR球衣的主观看法。 喻子这时也只能勉为其难地说:“OK.” 作者有话要说:无论是圣诞-新年还是农历新年都是温暖的时刻啊,这样的时刻先欢乐欢乐 感谢大家,么么哒大家 ☆、Chapter 85 【喻子】 场上QPR进球了, 进球者是菲尔-比斯利。 每次见到菲尔-比斯利,喻子都颇有感慨。 菲尔-比斯利这种操着最土的那种考克尼口音的东伦敦小混混是喻子整个少年时代都被陈女士和喻先生千叮咛万嘱咐要小心避开的人。这类白人男孩儿多半是该死的种族主义者、欺凌者,他们喜欢在星期五的下午坐在街边冲各种路过的少数族裔吹口哨,更喜欢半夜三更拿着空酒瓶哈哈大笑地追着看上去好欺负的人跑。喻子并不确定菲尔是否是这样的人。不过喻子也听说了菲尔-比斯利的“传奇故事”。仅仅几年前, 这个QPR的前锋、现役英格兰国脚还在英格兰的业余联赛踢球, 专职是在砖厂做模子。子翔告诉喻子,菲尔十几岁的时候在学校卖烟(子翔的原话是指不定卖的是什么)被学校踢了出去, 在莱顿东方俱乐部的梯队打架被俱乐部踢了出去。菲尔那有点歪的鼻梁正是他那段“不堪回首”的时光最好的例证。再后来, 菲尔成了子翔的队友,菲尔成了著名足球运动员, 菲尔成了一个青少年父亲。菲尔比喻子还小一岁, 他的女儿缇安娜-比斯利却比丹尼大一岁还要多。 缇安娜和菲尔一家以及QPR队长伊恩-帕克一家就在喻子和劳伦斯所在包厢的隔壁包厢。那个包厢里,除了缇安娜, 还有一位小朋友,是子翔最好的哥们伊恩-帕克的儿子阿兰-帕克。阿兰-帕克的教父是派崔克-安柏,据说子翔争教父没争过派崔克。丹尼的教父则是布拉德。这也是十月份的时候, 布拉德来伦敦的原因。 这边包厢看台,劳伦斯正和俱乐部CEO西蒙击掌,那边包厢看台传来小女孩儿口齿不清的声音“My daddy!!”。尽管口齿不清,但语气很是骄傲。 喻子探头往那边的包厢看台看,看到了那个小女孩儿,也看到了伊恩的妻子凯特。她跟凯特打了个招呼,也顺便礼貌地跟其他人点了个头。她转回目光,怀中穿着蓝白球衣的丹尼仍然是一副懵懂模样, 但这小子今天一整天都很兴奋的,不时就会咿咿呀呀几声,甚至之前镜头扫过时,他还很配合地吧唧了几下嘴。喻子亲了亲丹尼的小脑袋,她的嘴唇碰到丹尼细细的柔软的带着奶香的亚麻色卷发,丹尼的小手这时也朝她的脸抓了过来,褐色的眼睛里满是雀跃,像一曲欢快的节日赞歌。丹尼不会说话,但丹尼的眼睛已经会说话了。她又想,丹尼有一天也会为她,或者为劳伦斯那么自豪吗?就像那个小女孩儿一样,她的父亲此刻正是这片球场的英雄。就在这个极短的全场庆祝进球的时刻,劳伦斯忽然朝喻子这边偏了偏,他轻描淡写地吻了她的发,又用左手食指戳了一下丹尼可爱的脸,然后又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转回头继续跟西蒙聊足球的事去了。 喻子微愣,她心头似乎有什么被触动了,可又带着某种含混与滞涩的情绪。昨晚劳伦斯告诉她,他在派崔克和克里斯汀家吃的圣诞晚餐,看他的模样不像知道她跟克里斯汀曾经有过一次短暂谈话。后来丹尼睡了,他开着玩笑说他应该留下来过夜,但没等她说话他又跟她道晚安说明天来接她和丹尼去球场。某些时刻,比如刚才,他表现得好像他们是一个家庭;某些时刻,他又很理智与克制的表明他很清楚他们处于分手的状态,比如昨晚。她仍然搞不清他在想什么,好在她已经不想费心去琢磨了。 QPR最终赢得了节礼日的比赛,登上了英超榜首。 喻子在赛后见到了缇安娜和淋浴过后赶来的菲尔。菲尔还是像前几次一样,跟喻子肆无忌惮地开玩笑,又问她会在伦敦待多久。喻子说新年之后回纽约,她说完看到正在跟派崔克和本杰明聊天的劳伦斯在往他们这边瞟。 菲尔说那要不要约一天她带着丹尼,他带着缇安娜,再叫上伊恩家的小子阿兰一起玩。丹尼还没有参加过这种活动,喻子马上就同意了。 回去的车上,喻子跟劳伦斯说起这件事,劳伦斯听了没说话,原本因为球队赢球他心情看上去很不错的,这时脸却突然沉了下来。 喻子便道:“我知道菲尔和伊恩是你的俱乐部的球员,但他们也都是子翔的好朋友,是我的朋友。而且,丹尼没参加过这种活动,丹尼需要朋友。” 劳伦斯冷笑了一声,“丹尼才七个月,丹尼住在纽约,缇安娜和阿兰都住在伦敦。” 喻子耸了下肩,“我不是在请求你的允许,我已经答应菲尔了。” 后来两人都没说话。到了喻子的寓所,唐纳德打开门,保姆过来从喻子手中接走丹尼。喻子下车时,被劳伦斯拽住了手。 “……别忘了告诉我丹尼是否喜欢这类活动。”劳伦斯说。 “当然。”喻子答应。 他点点头,松开了手。 喻子下了车,又回头望了一眼,他也下了车,目送他们进屋。她不知道在丹尼今后的成长过程中,还会有多少类似于刚才的“意见不同”,但她知道他不会每次都做出让步。也许,在这个过程中,他们会像所有父母一样最终摸索到合适的路径,也许,事情会比想象中复杂得多。她又有一丝庆幸,至少他们都想成为更好的父母。 【内森尼尔】 新年前夜,丹尼早早睡着了,就在晚餐当中YUZI详细描述他和缇安娜和阿兰度过了一个怎样的下午的时候。把熟睡的丹尼送回房间后,两个还不困且没有吃完晚餐的成年人回到了餐桌上。 伦敦的冬日比纽约温暖一些,雨水也比纽约更多。不过跟纽约一样,第一场雪至今未到,尽管英格兰北部如曼彻斯特早在圣诞前就迎来了降雪。YUZI颇为可惜地说丹尼今年看不到雪了。内森尼尔说未必,回纽约也许会下雪。他说完又笑着道丹尼现在的认知还不会对雪产生好奇。她很无奈地表示了同意,毕竟丹尼的第一声妈咪还没到来呢。 他们总是在聊丹尼,仿佛除了丹尼,他们之间无话可说。而他们都知道,那不是事实。 内森尼尔已经饱了,他放下刀叉,拿纸巾擦了擦嘴,问她介不介意他抽根烟。她说请随意,在他点上之后,她说她也想来一根。 “那可不是个好主意,宝贝。”内森尼尔弹着烟灰,把烟盒拿远了一些。 她微微撅起的嘴唇暴露了她的不满意。她拿起酒杯,喝了口红酒,慢悠悠地说:“你知道如果我想抽烟,我会的。我二十二岁,且有钱买烟。” “你好不容易戒了。”内森尼尔笑着瞥她,目光在她俏丽的脸上停留,又不自觉落到她的下巴、锁骨和胸口。她穿着宽松的蓝色的毛衣裙,领口很大,整个肩颈都露在外面,没有搭配项链,反倒显得更性感。他想起很多激情四射的画面,想起她的反应,她咬着嘴唇,喉咙里发出的愉悦的声音,呢喃着请求更多。他感到口干舌燥,知道不能再想下去。他赶紧转开目光,犹豫了一下,把烟盒和火机顺着光滑的桌面推给了她。 她一下子就高兴了,熟练又生疏地点了一根。 “好像过去了一百万年。”她深深吸了一口吐出来,如此感叹。 “好像他妈的过去了一百万年。”内森尼尔也感叹。 或许真的过去了一百万年。一百万年,不知道宇宙间有多少恒星爆炸,地球上又有多少物种灭亡,智人早已走出了非洲,人类文明出现却还不到一万年。而出现于两亿年前三叠纪至白垩纪的中生代即与恐龙同时代的鳄鱼,仍旧活着。 “所以,丹尼睡着了,晚餐也吃完了。”烟雾缭绕着她的红唇,她的嘴角沾了点红酒,内森尼尔原本想提醒她,听到她说的话,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内森尼尔翘起嘴角,散漫地说,“听上去你在要我离开。” “不,你可以留下。”她弹了弹烟灰,同样散漫。 “留下过夜?”内森尼尔凝视着她的眼睛问。 她无所谓地耸动肩头,“如果你想的话,有好几间客房。” 内森尼尔低头掐了烟。他抬起头时,跟她说:“Lee送给丹尼的中国龙玩偶跟你的纹身很像。” “好像都是青龙(green dragon),我不太懂。”她略微踌躇了下,就继续说道,“Lee陪我去纹身的,我说想纹中国龙,他找了一个他的中国画家朋友帮我设计了这个纹身,纹身师只是照着图纸来的。” “你真是喜欢green。”内森尼尔意味深长地说。 她没说话,她指间的香烟也燃尽了,她灭了烟,喝了点酒,眉间与眼眸都藏了好多心思。 在北京发生了什么?内森尼尔没有问这个,他问的是,“你为什么喜欢叫你的男朋友们的姓氏?” 她听到这个问题很是惊讶地看向他。 内森尼尔觉得很有趣,“别告诉我你从来没意识到。莫里森,Lee,劳伦斯,全是姓氏,不是吗?” 她眨着眼,好像真的被这个问题困住了。“为什么呢?我也不知道,我还以为我只是叫你的姓氏。”她嘟哝着。 “可能只是一个无意义的倾向性。”内森尼尔忽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停留了。 她却还在想,但似乎怎么都寻不到答案。最后她说,我得去问布拉德。 “你告诉布拉德任何事吗?” 她不回答,问他同样的问题,很久以前她问过的。 内森尼尔也不回答,说:“我们玩个游戏,你把我当布拉德,我把你当布拉德。” A_C_T_D_D_J_Z_L ☆、Chapter 86 【喻子】 劳伦斯有时候是个挺孤傲的人, 对什么都看不上眼,对什么都看得很透彻;有时候则嬉皮笑脸,让你觉得全世界最著名的浪荡公子名不虚传;有时候自大幼稚,对体面和教养不屑一顾;有时候冰冷残酷, 强调生意就是生意。他有很多面, 他唯独不道貌岸然。但如果你跟他谈论道德,他一定会嘲笑你。永远不要跟精英阶层谈论道德。 所以, 如果劳伦斯不是喻子的前男友, 喻子会对这么一个男性朋友,一个可以扮演心理咨询师的男性朋友, 求之不得。她一点也不怀疑他会有非常有趣的看问题的角度和观点, 她也不怀疑那会给她带来一些启发。事实上,她正处于茫然之中, 尽管她不想承认。她只能自我安慰,她虽然已经是一个母亲,可也不过是一个还不到二十三岁的姑娘, 难道指望她现在就扮演一个智者吗? 最好还是别指望劳伦斯扮演一个智者,他也不过三十二岁。你知道还有谁三十二岁吗?泰勒-斯威夫特。她只要继续写歌唱歌就行了,绝对不会有人让她扮演智者。三十二岁,听上去很遥远,不过是另外一个享受人生的年纪。 “宝贝,你究竟在思考什么?我提议的是一个幼儿园小朋友也会玩的游戏,我当你的医生,你当我的医生……噢该死, 这话听上去为什么那么古怪……放心,你不需要脱衣服,我不会检查你的身体。但如果你要求我脱衣服,我会照办。”劳伦斯咕哝完拿起桌上的一个青苹果清脆地咬了一口。 喻子从他轻佻的眼神中感到这男人也许真的在想脱衣服检查身体。公平地说,他相貌英俊,身材高大魁梧,肌肉线条分明,是个非常性感的男人。新年前夜,有这么个最高规格的脱/衣/舞男相伴也不是什么坏事。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胸肌上,他穿着灰影正装衬衫,扣子开了三粒,她甚至可以看到他麦色的胸肌。他应该再开一粒扣子。你一定是疯了。喻子在脑中冲自己吼。可她脑中闪过的画面还要更香艳。不仅她的手记得那些触感与撩拨,她的脚也记得。那种时候,他喜欢抓着她的脚踝亲吻她的脚趾,居高临下地观察她的反应。她必然有点羞怯,却也跟他一样兴奋。 “你盯了我很久。” 劳伦斯的声音再次打断了喻子的胡思乱想。她这才发现他的苹果都快吃完了。他扔了苹果核,又拿纸巾擦了擦嘴。然后他站了起来,走到她面前。她的心跳的很快,他脸上的笑容太诡异了,目光仿佛透视了她的思维,他微微弯腰跟她说话,声音像黑巧克力一样充满诱惑,以及让人分泌多巴胺。“我去洗手,等我回来,游戏开始。以及,你想让我把衬衫脱了吗?” 他太狂妄自大啦! 喻子假意咧了咧嘴,“无论是病人还是咨询师,都不应该裸着。” “如果你这么说的话,宝贝。”他朝她眨了下眼,站直了。 喻子以为他要去洗手间了,他又很沉迷地低声自言自语了一句,“你的气味……让我要疯了。” 他是故意的。他知道她听得到。她还没回过神,他已经回来了。 “游戏开始。”劳伦斯拿了两个酒杯和酒瓶,跟喻子说,“宝贝,我们去沙发。” 喻子拿了婴儿监视器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她不是理智的,她跟自己说是因为今天是新年前夜,所有人都不想一个人度过这个历法的最后一天。地球孤独地自转着又绕了太阳一圈。这一年即将过去。去年今日他问她想不想结婚,她说不想。那时候,丹尼还在她的子宫里。那时候,他们都那么开心,也都那么不开心。那时候,他们不谈未来。现在,他们比那时更清楚他们处于什么样的状态。 但他们那晚做/爱了。 * 一切应该从哪里开始呢?或者说,谁先开始? 此时此刻,喻子与劳伦斯面对面坐着,他们一人占了一个大沙发,他们之间隔着一个长方木茶几。 “我一直觉得心理咨询师是个骗人的行当,你知道有时候布拉德根本不用说话,一个小时就过去了。”劳伦斯悠闲地抱怨着。 喻子看着手里杯中的红酒晃荡的波纹,心不在焉地回应了他,“他们需要长年累月的听人们诉说自己内心那些疯狂的消极的甚至阴暗的想法,这个职业并不容易。” “所以人们才讨厌他们嘛,他们听多了……”劳伦斯用手指了指脑袋,“这里也不太正常的。” 喻子就笑,“我觉得布拉德挺正常的。他的品味也很有趣。” “你是指什么?生石花?” 喻子不置可否,尔后不可避免的想到另外一个人。 劳伦斯夸张地耸肩:“他是个生石花连环杀手!” 喻子敷衍地笑了下,说:“我们开始吧。我是英国病人。” “我讨厌伏地魔,他没有鼻子。”劳伦斯开了个玩笑,马上一脸正色,“为什么这么说?” “我叫我的男朋友们姓氏算不上古怪,可能就像你说的,只是个没有意义的偏好,或是巧合。但是我总喜欢上有父亲问题的男人。”她说到这里观察了一下他的反应,他仍然保持了“职业性”,耐心地温和地看着她听她说话。她于是继续,“我在北京的时候,Lee告诉了我一些事情,一些我以为我不想知道的事情。”她说到这里再次停了下来。这一次停顿时间更长。她拿着酒杯反复地摇起头,“不,劳伦斯,这可能是个坏主意……” “YUZI.”劳伦斯很正式地叫她的名字,“对我有点信心。” 他从来不这么说话。“对我有点信心”根本不像他会说出来的话。 喻子看着他,他慎重地点头。她做了选择。她的目光瞥到他卷起的袖子,一丝不苟的,跟Lee那天很像。 “我不想说细节,Lee不会希望我告诉别人,你毕竟不是有执照的心理医生,没有法律保障。” 他很理解地点头。 “我只是很难过。”喻子说,“我甚至不确定我难过的是什么,我显然不爱他了,可我就是为我那晚拒绝他难过,为我们的错过难过……我很虚伪我知道……”她有些烦躁,“中国传统的纵向家庭观和父权事实上决定了他确实没有太多的选择,那是比父亲问题更沉重的一些东西……又或者,我难过的是他很早就做了选择,他更喜欢的那个,也是我最难以理解的那个……所以才导致了这个结果……” 他等待了一会儿,确定她说完了,才严肃地说:“你不是他注定的那一个,就像他不是你注定的那一个。” “是,人们总是如此解释一场分手。”她喝了口酒,低头笑了,劳伦斯毕竟不是布拉德,她不能告诉他很多细节。比如直到Lee紧急回北京之前他们都在热烈的爱恋中,有时候分开了几个小时,他都会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地说好想你好想你,吻不够,抱不够,她也如此。而若非如此,她怎么会在分手之后还去北京找他。只是讽刺的是她觉得那么深刻的一些东西又在遇到劳伦斯之后变淡了变模糊了。 “OK.”劳伦斯说。 喻子看他,他的表情有点焦躁,他在尽力控制。 “嘿,听着,无论是我,还是Lee,或是你的两个哥哥,我们都可以照顾好自己,不需要你来拯救,你明白吗?” 跟子翔和子延有关系吗?他们有父亲问题吗? “我从来不想拯救谁,我连左/派都算不上,动物保护协会和LGBT的人就没想过找我。”喻子说。 “噢拜托,She-hulk整天就想着当拯救者,我算是明白你为什么说你自己是She-hulk了。”他开着玩笑,脸上的表情还是不那么好。 “……我真的不想拯救谁,我也不喜欢互相救赎的爱情,我是说很久以前我可能喜欢过,但那时候我才十三岁,刚看过一部什么爱情电影,我现在真的不喜欢。” 她说这番话时,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她说完,他认真地点了头。然后他站了起来,走到她的沙发前。他倾过身,他的脸贴近她的脸,“我很高兴我们能聊这些……我知道你不爱Lee了,但也不要再想他……我嫉妒。”他的声音温柔的近乎脆弱。 他离得越来越近,他的呼吸,他的睫毛,他的鼻尖,他的嘴唇,全部都在贴近,她不知道该往哪儿看了,还剩一点理性说推开他,更多的却是想要吻他的欲望。 “There is no remedy for love but to love more.”他低声念出这句话。 与此同时,婴儿监视器里传来了哭声。 他们第一反应都是一愣,但喻子立刻推开了他,她拿起婴儿监视器就往楼上跑。他跟在她后面,蛮横地拽住她的手臂,把她拉到怀里,还是吻了她的唇。只有定格的两秒的美妙。谁也来不及品尝更多,体会更多。 她的脸和耳朵在这两秒燃烧起来,她再次推开了他,边上楼边埋怨地说:“如果丹尼有什么事,都是你的错。” 她听到他的笑声,“宝贝,你最好快点,没准有人撂倒了钱斯,打碎了窗户翻进来想要偷走我们的丹尼男孩。” ☆、Chapter 87 【内森尼尔】 YUZI去热奶的时候, 内森尼尔在给丹尼换尿不湿。 “我们像一个团队,丹尼。”内森尼尔一边给丹尼擦屁股一边说,“但现在你是不酷的那个,你刚才差点破坏了daddy和mommy的时刻。”丹尼眨着眼, 睫毛上还有泪水, 他扁了扁嘴,仿佛在控诉爸爸的控诉。内森尼尔便缓和了点语气, “好了, 好了,没有下回了啊。你知道吗, 如果你为我工作, 你现在多半已经被解雇了。为什么?缺乏团队精神。”内森尼尔深呼吸了一口气,举起丹尼看了一下, 不错,他成功地帮丹尼换上了干净的尿不湿。“瞧你,又是个干净的酷小子了。”他刚说完, 丹尼的嘴巴又开始扁了。 “宝贝,你的奶热好了吗?丹尼好像真的很饿。他要哭了……”内森尼尔说着放低了音量,“丹尼,你很好,你不饿,最重要的是,没有女孩儿喜欢男孩儿哭……” “他才七个月!”YUZI的声音从内森尼尔身后传来,“你告诉他这个?他甚至不知道他自己是男孩儿!而且, 谁告诉你女孩儿们不喜欢男孩儿哭?” 内森尼尔转过身,冲穿着蓝毛衣的女孩儿笑,“我知道你喜欢强硬的男人,像我,我从来不哭。”他语气自豪,他确实不记得他上一次流泪是什么时候了。 “我死了你会哭吗?”她从他手中接过丹尼,给丹尼喂奶。 “那会是最伤心的一件事,但我不知道我是否会哭。”内森尼尔这一刻很诚实。 她看着丹尼喝奶,轻轻笑了一声,笃定地说:“你会的。” 内森尼尔没接话。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是否会哭,他希望他永远不知道。他站在一边默默看着她和丹尼,他想记得这个画面,这个整个时间洪流里再也不会重复的一刻。他眼里只有她柔和美丽的脸和丹尼天真懵懂的模样。她蓦地抬眼看他,用很平淡的语气说,“十月份FIFA颁奖典礼结束后,克里斯汀找到我,跟我说了手表的事情。” 内森尼尔听到整个人僵直了刹那,然后他咒骂了一句。 “嘿,我们说好的不在丹尼面前用那些词。”她皱着眉提醒他。 “克里斯汀这个睚眦必报的小气的女人,她毁了一切,那本来是我的罗曼蒂克的时刻,她……”内森尼尔说了一半不再说了,他也不是真的生克里斯汀的气,他还不知道克里斯汀为什么这么干,可他现在也没精力去揣测那个,他想到的是YUZI早早知道了,直到现在才告诉他。他沉默了一会儿,平静地问:“你不喜欢那句话,是吗?你为什么不来问我?” “你又为什么不主动告诉我你的确刻了一些东西上去?你还想要我怎么爱你更多?”她含着轻微的笑意反问他。 内森尼尔没说话,他知道他应该说点什么,或者解释清楚,但语言有时候是乏力的。刚才他们面对面进入一种模拟情境才让她说出一些东西,但现在她在给丹尼喂奶。而且,他才吻了她。他有多久没吻过她了? 丹尼的房间变得极其安静。 内森尼尔后来不太记得丹尼是什么时候心满意足了,又是什么时候再次睡着的,她全处理完毕了唤他名字,他才回过神,跟她说抱歉。 她摇摇头,说我们出去吧。 他看着她单薄曼妙的背影,她曾几何时是个小公主,在科尼岛的海滩上问他愿不愿意吊在摩天轮上求她跟他约会,眼眸里满满都是爱与期许,又夹杂着某种脆弱与不安。他想问她,那个女孩儿还在吗? 他们走出去,他关好门。 内森尼尔默默从背后抱住了YUZI。她的气味真的让他发疯,与从前一样,又与从前不一样。她的身体温暖柔软,也与从前一样,又与从前不一样。他抱的更紧,嘴唇贴上了她光滑的水嫩的颈窝。她在他怀里微微颤抖了一下,他更加兴奋了,但感觉到了不对劲。他缓缓松开她,控制着呼吸与声音的节奏,跟她说话,“是在你怀孕之前。我原本打算你从巴黎回来就告诉你的,我还很自信,以为你一定会喜欢。后来在我生日的时候我也准备跟你说,但在那之前发生了一些事。再后来我就想干脆等你生下丹尼,但丹尼出生那天,我们分手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每次我想告诉你的时候,就有意外发生。” 她仍然在他身前,他说完,她缓缓转过身,深深看着他的眼睛说:“你知道的,劳伦斯,也许除了第一次,后面都是因为你没有准备好。” 他勉为其难地点了下头。 她忽然搂住他的脖子,稍稍踮起脚,贴着他的耳朵近乎勾引地告诉他:“我也想吻你,想跟你做/爱,尤其今晚,非常感性。但是我不知道明天醒来会发生什么,你也不知道,不是吗?劳伦斯,我们可以停滞不前,但不可能退回到某个时间点,更不能踏入迷宫。” 他也搂紧她的腰,嘴唇紧紧贴着她烫烫的耳朵,“宝贝,我们会找到出路的。” “也许会,也许不会。”她说完放开了他。 内森尼尔犹豫了片刻,也放开了她。 她慢慢往楼梯口走,忽然回头,笑容灿烂,“你有没有想过弄个纹身什么的?” 内森尼尔果断地说,“从未。我讨厌针头。” 像是她预料中的答案,她的表情很玩味,她似乎在逗他,“你还讨厌什么,劳伦斯先生?” “噢太多了。红苹果、输掉比赛、迪士尼乐园、星期二的中午、丹尼的哭声、旧金山、唐纳德和罗基、苏格兰威士忌、禁欲……” 她微微睁大了眼睛,内森尼尔等待她问,她问的却是,“星期二的中午?” “噢拜托,你不觉得星期二的中午很让人烦躁吗?” 她想了想,表达了她的不同厌恶:“我讨厌星期一的下午。” “好像你是朝九晚五的上班族似的。”内森尼尔也讽刺她。 他们下了楼,他又说,“我今晚在这里睡。我希望2022年的第一天首先见到的人是你和丹尼。” 她答应,“好。” 后来电视上BBC里大本钟的新年钟声敲响,他吻了她的脸颊,她也吻了他的脸。 “新年快乐,宝贝。” “新年快乐,劳伦斯。下回我是医生。” “我需要脱裤子吗,医生?” 她得意洋洋地瞥了他一眼,“如果你坚持的话,好吧,我承诺我会戴手套。” 新年的第一分钟,内森尼尔有点生气。 【喻子】 纽约在一月初迎来了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丹尼果然如劳伦斯所说,对这种神奇的大自然制品还无法产生好奇心。喻子想,也许明年。 而当纽约的天空飘着雪花的时候,喻子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干。她同意劳伦斯的提议,丹尼需要一个更专业更全面的保姆了,之前轮班的几位虽然都非常专业但更偏向于照顾。而现在丹尼随时会叫出第一声妈咪,他对世界的初始认知已然开始。 那天布拉德过来One 57,喻子跟他随意聊了几句。布拉德谈到从小学习一种语言对一个人的影响非常深刻。语言从来不仅是语言,甚至不仅是一种思维方式。喻子便开自己的玩笑,说她有两个母语,所以她不可能是香蕉人。Lee说得对,她一直介意这件事。劳伦斯那时候正在旁边带着丹尼看探索频道的亚马逊的鳄鱼专题节目,听到她的话后,悠闲地接了一句,那他也不是完全的自大又愚蠢的Yankee,法语基本是他的母语之一。布拉德嘲讽劳伦斯,是的,你是罗曼蒂克的劳伦斯先生。劳伦斯把那当作赞赏,却之不恭。 但喻子认为这些玩笑背后的事实是有意义的。然而衍生到他们给丹尼找保姆的要求就变高了。她和劳伦斯都希望,这个保姆最好中英法三国语言都会,至少要有一个儿童教育方面的学位,经验肯定得丰富…… 如果喻子一直待在纽约,她也不会着急,但是她下周就将启程去巴黎准备高定周。那是她复出之后首次再登秀场,她很紧张,尽管伊森反复说她根本无需紧张。 结果是,这一周一无所获,于是喻子只能把这个事情暂时交给劳伦斯。不过劳伦斯答应只要有符合要求的马上就会把各方面信息以及面试视频给她发过去。 喻子在电话里跟陈女士谈到这个,陈女士大吃一惊,表示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中国虎妈”了,没想到女儿更甚。喻子被陈女士说的很郁闷,那时她才意识到,她他妈的真的是个华裔,她可能接受不了丹尼平庸。只是怎样才算做不平庸呢?她到了巴黎以后,跟劳伦斯和丹尼视频时问了这个问题。劳伦斯说他不在乎丹尼长大以后成为爱因斯坦、MJ还是木匠,但他希望丹尼能看到更美更多层次的世界,而那是需要付出一些东西的。 古怪得很,这件事上,她和劳伦斯居然达成了共识。 * 高定周开始之前的那个星期一的下午,即喻子告诉的劳伦斯她最讨厌的一周当中的时间段,她刚结束跟瑜伽老师的训练、淋完浴,她身心愉悦,决定去左岸随便找家露天咖啡馆喝杯咖啡,正好伊森上午拿给了她几本这个月的要么是她做封面要么是有她专访的中国时尚杂志,她还没看。 一个小时后,当喻子在塞纳河边的木桌上翻开杂志,一只漂亮的熟悉的男人的手落在了她的杂志页上。 ☆、Chapter 88 【喻子】 托米剪短了头发, 可能只有一英寸,显得脸部轮廓异常立体,只是在冬天的巴黎,哪怕他穿着厚实的大衣, 他给喻子的感觉也比这户外温度还要低上几度。他看向她的那双眼睛冰蓝冰蓝的, 他的唇色很淡,说话时, 嘴唇动的幅度也小。“我还以为要在秀场才能见到你。你好, 安妮塔。”他用生涩的法语跟她说。也不问她是否介意就坐到了她的身侧。 “Bonjour.”喻子也用法语跟托米道日安,脸上的表情淡淡的。下午稀松的阳光没有落在他们的这一桌, 尽管喻子戴了帽子围巾和手套, 但她仍然觉得有点阴冷。木桌上的咖啡早就不再冒热气了。其实冬天坐在室外喝咖啡或者喝啤酒的人本来就少的。 他们打过招呼,喻子继续安然翻着杂志, 托米就坐在她旁边沉默着。她有时抬眼,发现他正在看她,他也不躲开, 而是与她对视。他似乎有点害羞,似乎又很享受。喻子则不动声色地转开眼去喝口咖啡,然后低头继续看杂志。 跟托米在一起,安静似乎是个恒定的状态。如果是旁人,喻子可能还会觉得有些尴尬,会搜刮心思找点话题聊,哪怕寒暄几句呢。但是这是托米-拉森,她哪怕说了一个非常好笑的笑话, 丹麦人估计也只是微微扯动嘴角。那还不如不费心思。反正她知道托米既不会觉得无聊也不会觉得尴尬。而且,明明是巴黎街头的巧遇,也不知为何,他们俩人似乎都把这当做理所当然,谁也不兴奋。 后来有一个路过的年轻法国姑娘认出了他们,又激动又得体地过来用蹩脚的英文问能不能跟他们合张影。托米冷着脸礼貌的拒绝。法国女孩儿也不生气,天真又八卦地说抱歉打扰你们约会了。喻子这才笑着说我们没在约会,我和托米只是朋友。她说完瞥到托米扯了下嘴角。法国女孩儿听到有点悻悻,最后离开时又说了一遍很喜欢他们俩,像是在暗示什么。托米诡异的露出一点淡笑用法语跟女孩儿说谢谢。那声谢谢让已经离开的女孩儿回了下头,喻子看到女孩儿脸上立刻绽放出笑容。 女孩儿走了以后,托米起身离桌。是的,他什么也没说,就那么走了。如果没有那个法国女孩儿,喻子会怀疑自己出现了臆想,托米可能根本没来过。同样的,如果换了别人,喻子会觉得这个男人真是粗鲁,但是这是托米-拉森,他只要没突然掏出一把枪在她面前把自己崩了,她都可以泰然自若的看待。 喻子翻完了所有中国杂志上关于自己的部分,冷咖啡也喝完了,最重要的是,她感到很冷,她于是准备回去了。晚些时候,她还有工作,以及有一个派对要出席。她堆好几本杂志,准备起身时看到托米又回来了。 他平时走路没有伸展台上那么刻意,但他的身材和面庞足以吸引人们的目光了。更不提他此时此刻手中还拿着一束花,街道上所有的人都在看他,哪怕不是所有人都认得他。当然,托米是看不到人们在看他的。 喻子心道,该死。她坐了回去,尽管她恨不得拔腿就跑。 托米把那束马蹄莲放到木桌上,坐了下来。他古怪地问喻子:“那个中国男人是你的男朋友吗?”他问完,自言自语着,“我不知道该相信哪个新闻,你和劳伦斯带着丹尼一起去看了足球比赛,你们看上去像和好了。” 喻子想着托米说的话,她最近在八卦媒体上的情感状态确实有点混乱。而在这之前,《太阳报》还写托米是她新的约会对象呢。她又想起昨天珍妮才跟她说,她前阵子在一个派对上碰到托米,托米当时带的女伴是一个英国女演员。而现在,托米这个模样,好像他真的在意似的。 “我准备回酒店了,托米。”喻子说着站了起来,托米跟着站了起来。她拿起木桌上的杂志,单手裹紧了围巾,看着托米说,“谢谢你的陪伴,回头见。” 托米一把拖住她的手,隔着手套喻子似乎能感觉到丹麦人手的冰凉。她忽地觉得她身边围绕的怎么总是这种冰冷的男人?难道她看上去像一个巨大的暖炉吗?她想抽回来,托米不让,他抓紧了,嘴唇有点颤抖,钝钝地说:“我总想着你。我们在皮卡沙丘的时候,我以为……”他没继续,换了一种肯定的近乎许下重要承诺的语气,诱导她,“我会忠诚。” “我真是受宠若惊。”喻子扬起语调讽刺道。托米却笑了,而且松开了她的手。喻子担心托米没听懂她的嘲讽,她于是两手抱着杂志,补充道:“我暂时不想约会了,我以为你知道,托米,我的注意力集中在工作和丹尼身上。” “这并不矛盾。你还很年轻,你不觉得你应该多尝试一些不同的男人吗?薇薇安有一百个男人。”托米说的郑重其事,仿佛在告诉她“你得了癌症,时日无多,多享受好时光吧”。 天色渐暗了,很多咖啡馆都亮起了灯,风也大了起来。 喻子盯着托米真诚的眼睛,原本想做一番正经的回应,可是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也许以后吧,总之不是现在。”她这么说,跟托米点头,“Bonsoir .” 托米拿起木桌上的马蹄莲想给她,但还是缩回了手,他只是轻声跟她说,“Bonsoir.”清冷的脸上透出一种朦胧的惆怅,连带着那纯粹的金色的短发似乎都有点哀伤了。 喻子转过身时想,对于及时行乐的托米而言,这大概已经是最深情了。而被那么多人看到那么戏剧化的一幕,也许还有人用影像记录了下来。不知道这回,这条新闻又会在八卦报纸上飘多久。 * 那条新闻伴随着高定周的开始,跟随着各种时尚新闻传遍了社交媒体,再加上托米几乎没错过过她的秀,维持了相当的热度。 喻子跟劳伦斯和丹尼视频时,劳伦斯从未提起。也许他没看到,也许他在隐忍,也许他不在乎。喻子自己当然绝口不提。他们的话题仍然围绕丹尼,有时候也会相互挖苦,带着一点点调情。至于保姆的事情,还没着落,喻子已经从最初的焦急变成了耐心的等候,她只希望她不会错过丹尼的第一声妈咪。 劳伦斯自然也在视频时祝贺了她的复出首秀惊艳全场。她笑说感谢迪奥的信任和宠爱了。毕竟Dior与Haute Couture是不可分割的两个词汇。 除了一直有联系、偶尔会见面的朋友们,喻子也在高定周上见到了一些还不能称之为朋友,但也不能简单算作同行的一些人。比如薇薇安,比如达利娅,比如罗西娜。薇薇安与子翔似乎彻底分道扬镳了,喻子肯定不会在薇薇安这边打探消息,她计划回头去趟马德里好好问问子翔。达利娅则在跟喻子闲聊时流露出一点幸灾乐祸,喻子猜测要么是因为她由于怀孕失去了不少好机会(有些可能直接便宜了达利娅),要么是因为她跟劳伦斯分手了(达利娅可能认为她将不再那么受尽瞩目)。不过只要达利娅还愿意维持表面上的和睦,喻子是不会戳破什么的。 与罗西娜的重逢则充满了惊喜。 意大利女人直接问喻子有没有兴趣去米兰试衣。这就是橄榄枝了。 喻子设想过Gucci有一天会来主动找她,但她怎么也没想到是以这样的方式。罗西娜的友善与当初的拒绝都如此有力度。 “我现在喜欢你了。”罗西娜趾高气昂地说。 喻子必然要问原因的。 “老实说,三年前你就具有资格,只是那时候你身上的一些东西我很不喜欢,不是胸……”罗西娜还开了个玩笑,“你很想当一个有野心的酷女孩儿,但事实上你身上弥漫着一种想要找到王子结婚生子以圆公主梦的气质,你知道吗?” 喻子首先想起的是自己当时的发型,以至于她觉得罗西娜的话匪夷所思。她微微笑着说:“我可能不能同意你,而且即便如此,那也不是错误。” “是的,不是错误,只是我不喜欢,很抱歉,这是我的喜好。”罗西娜耸了下肩,撇着嘴,“你现在真的生了孩子,我反倒觉得那种东西没有了。你聪明漂亮性感,有天赋,你只用了半年就证明了你自己,但那时候很多品牌商、时尚杂志、电视节目找你更看重的是你才华之外的那些东西。我现在邀请你,难道不是对你更高的认可吗?” 一个习惯高高在上的女人夸人也是如此高高在上,喻子其实觉得这种女人挺可爱的。她没有拒绝罗西娜。 “试完衣你还会问我那几个问题吗?我能带给Gucci什么,我想要什么?”快结束谈话时,喻子扬眉调侃。 罗西娜严肃的发笑,“噢,亲爱的,我们都知道,那不过是唬弄小女孩儿的。你得承认,你当时确实被吓到了。答案从来不重要。” 喻子的确早已了然。罗西娜这样的女人再也给她带来不了压力。 喻子之后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伊森,伊森震惊之后感叹三年前她还趴在床上哭着说: “我恨她,我恨她,我被羞辱了,我要让她后悔,我要让Gucci后悔。” 喻子也想了起来。当初可笑,现在更可笑。事情最终如她所愿,不以她当初以为的方式。 * 一月的最后一天,喻子回到了纽约,那天也是中国农历新年。纽约时代广场正在祝贺这个节日。劳伦斯带着丹尼来了One 57。她从他怀中接过丹尼,他绕到她背后抱住她。在她耳边温柔地跟她说话。 “我没有去巴黎,我想去的。如果我去了,你会不高兴,对不对?” “丹尼很想念你。而我想的比他多很多。” “你想我了吗,宝贝?” 喻子听着听着心里像在流淌一曲法语情歌,可明明又心若擂鼓。他其实抱的不紧,嘴唇也没碰着她的皮肤,但她就是浑身发热。她低声说:“一点点。” 他在她耳畔轻笑,“好过没有。下回再多一点。” 喻子一阵颤栗,那感觉好像回到了最初的最初。 【内森尼尔】 看到《纽约时报》上克里斯托弗纳斯达克敲钟的照片,内森尼尔笑着骂了一声,骂完他想起来什么,转头看丹尼。 丹尼也正睁着他那可爱的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他。 “你什么都没听到,小子。别跟你妈咪告密。”内森尼尔严肃的“警告”儿子。 丹尼站在他的专属用餐凳上舞动了几下手臂,应该是答应了。 内森尼尔满意地转回头,目光落在报纸上的Crossbow这个词,他似乎无意中完成了一件老头子的遗愿,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会发生,也许父亲也没想到。又或者,内森-劳伦斯想到了。他无从得知。内森尼尔没再做细想,他的心思都在超级碗上面。 二月的第一个周日,超级碗开打,将会是纽约喷气机对阵旧金山49人。最近美国所有的媒体都在为超级碗造势。绝对少不了的看点除了双方QB(四分卫)的对决、蕾哈娜的首次中场秀、天价中场广告等之外,还有喷气机的老板本人内森尼尔-劳伦斯。很多八卦媒体都在猜测他跟AY的情感现状,到底这位英俊的亿万富翁届时会是带着AY去现场观战还是独自前往,亦或是超级碗现场会出现新的内特的女孩儿。 内森尼尔扔了报纸,百无聊赖地瞥了一眼丹尼,跟看上去依旧很兴奋的儿子说,“嘿,你想去看超级碗吗?Daddy的球队会赢,对吗?”他说着又从手边拿过那本《Vogue》,AY复出后的首封,专访中随意谈了几句他们的关系,还是分手时她发在社交媒体上的那套官方说辞,关系很好,是朋友,会一起养育丹尼。 朋友?内森尼尔哼了一声。 漂亮女孩儿的共同点,称已被自己拒绝的男人“朋友”。她的男性朋友显然太多了。他可不是他们当中的一个。又尽管他和她现在确实是不错的朋友。 * 内森尼尔觉得跟造价16亿美元的纽约大都会球场相比,欧洲的那些著名足球场,哪怕是诺坎普、伯纳乌、老特拉福德,也都太寒酸了。虽然这个球场不是他的。纽约喷气机与纽约巨人共享纽约大都会球场为主场。它是世界上最昂贵的球场,各类设施也是最齐全豪华的。 一个梦幻的地点总是一个好故事的开端。 那天上午,内森尼尔-劳伦斯早早起了床,吃了一顿非常正式的早餐,之后就穿戴齐整的带着穿戴同样齐整的丹尼去了One57。 YUZI可不是说着玩,她真的更改了密码,导致内森尼尔现在每次进入自己的房产都首先需要通过扩音器。钱斯有回调侃地问需不需要他做一番工作。内森尼尔确信钱斯的效率会非常高,只不过如果被YUZI发现那将会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灾难,且她可以告他。他可不想让丹尼的整个童年都充满着daddy和mommy的官司,那可能比好莱坞的离婚官司还恼人。巨额抚养费真的只能算是小事情了。 内森尼尔推着婴儿车从电梯里出来,他一抬眼,面前站着一位无比闪耀的美人儿。她穿的不复杂,白色长袖贴身短裙,露出整个肩颈,全部锁骨,趁着胸脯特别饱满,腰肢尤其纤细……她的胯骨这时动了一下,他喉结跟着滑动了几下。他屏住呼吸,目光往下落,她搭配了一双细跟的黑色过膝长靴。她很喜欢这种靴子,显得她腿更长了。 她被他从上到下很无礼地盯了半天,终于不自在地哂笑道:“嘿,我打扮的太隆重了?还是……” 他走到她面前,目光不再锁定在她的曲线上,只是凝视着她褐色的亮亮的眼睛。 “非常……性感,有格调。”内森尼尔的嗓音不受控制的低沉起来,且他还感到有些呼吸不畅。 她可能猜到了他会这么说,把一点点细细的发丝拨到耳后,故作从容的道谢,又客气地说他看上去也很好。她咬了咬嘴唇,把目光转向了婴儿车里的丹尼。她俯身的时候,内森尼尔倒吸了口气,干脆不看她了。 他看了看表,跟她说,“宝贝,我们应该走了。” * 那是一场经典的超级碗。 也许两个QB尚不能跟佩顿-曼宁和汤姆-布雷迪相提并论,也许也没有几年前的那场超级逆转惊心动魄,甚至蕾哈娜的中场秀比之碧昂丝似乎都要逊色一点,但仍然,那是一场经典的超级碗。纽约喷气机展现了非常惊人的战术执行力和精神魄力,在最后的时刻惊险反超比分,拿到了冠军。 那原本应该是个美好的夜晚,内森尼尔继QPR的成功之后迎来了纽约喷气机的成功。而且,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两个人也都在他身边。 事情发生之前,内森尼尔还在想多年以后,他会告诉丹尼,他和妈咪带着他来这里看了他人生第一场橄榄球比赛,也是第一次超级碗,他这时候甚至不会叫妈咪。 罗基先前已经跟内森尼尔打了无数次照面了,休息时间时也总是拿着香槟过来跟他说话。也许罗基就是为了毁掉他的夜晚的,事后,内森尼尔想。 当时所有人都在庆祝纽约喷气机的第四个超级碗,罗基过来跟内森尼尔亲热地拥抱,恭喜他。罗基嘴里叽叽歪歪说着什么话,内森尼尔没仔细听,他那时大脑处于极度亢奋之中,眼睛瞟着YUZI和丹尼的方向,丹尼由保姆抱着。他这才发现YUZI身边的人是真他妈金。他跟自己说他妈的丹麦人也看橄榄球?他他妈的去巴黎看她的秀也就算了,他怎么他妈的还来看超级碗了?而且丹麦人是怎么进入这个区域的?内森尼尔的目光一下无处安放,他混乱中总算找到了一个线索点,是YUZI身边的一个非裔模特——他他妈的想起来了,她好像叫珍妮什么的,是纽约喷气机的QB,也就是MVP罗伊-格兰特的女朋友。除非YUZI邀请了真他妈金,那么唯一的解释是真他妈金跟这个非裔是朋友,他是与她一起的。 罗基的话就是这时像电视调大了音量一样在内森尼尔耳边响了起来。 “噢,那个金发的……我老婆跟我说,他上了AY。真的吗,内特?她也是听她的一个朋友说的,她的那个朋友去参加了一个什么著名设计师的婚礼……” 内森尼尔猛地推开罗基,他那一刻对自己的力度毫无感觉,反正事实是罗基那么大的块头被他推的往后退了好几步,若不是撞在别人身上,就倒了。 内森尼尔径直往YUZI的方向走去,她半侧身对着他,没发现他的到来,珍妮和真他妈金都看到了。内森尼尔在她仍然在谈笑时扯住她的胳膊,硬生生把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她扯到了自己身后。然后他像缓缓拉动的电锯一样问面无表情的丹麦人,“你跟她睡过吗?”他的声音不大,还伴随着他身后她“你太荒谬了劳伦斯”的声音,以及无数的杂音。 丹麦人居然听清了,他动了动嘴角,眼神往内森尼尔身后飘了一下,给了肯定的答案,“Ye...” 丹麦人的YE的音没有发完,就被一拳揍趴下了。 内森尼尔-劳伦斯确实无论在哪里、无论什么时间都可以轻而易举地成为唯一的焦点。 他回过头,看着YUZI,YUZI也看着他。她眼睛里满是失望,他想他也是,或许不仅如此,还有痛苦。 * 理查德开的很慢,丹尼交给了钱斯和保姆,在另外一辆车里。这个漫长的夜晚,到这一刻,竟不知道是开始,还是结束。 “这就是你的不想知道和我们会找到出路?”她坐在他身边很轻很轻地问。 “你根本想象不到我听到的时候……”他并不是在解释。 她却打断了他,发出一点笑声,“我想象不到?我甚至不记得究竟有多少女孩儿在我面前描述过她们曾经跟你有多亲密。” 内森尼尔紧紧扣住她的手,她没挣脱,但没有握住他的。 “你真的想要一个长长的名单,是吗?” 她没回答,之后也没有再说话。 直到下车前她才跟他说:“托米是个疯子,但他不应该被你揍。” “我知道他在撒谎……” 她最后回了下头,“那不重要,劳伦斯。” ☆、Chapter 89 【辛迪】 辛迪-麦奎尔是在推特上看到那则新闻的。 早些年, 辛迪陪老劳伦斯和小劳伦斯都去过超级碗的现场,由于她父亲的缘故,她对这项运动颇有了解。小时候,感恩节跟爸爸和弟弟们一起看橄榄球比赛也是他们家的传统。不过她个人更喜欢冰球。多年以前, 小劳伦斯问过她为什么喜欢冰球。她想了又想, 也不认为是技战术方面或是其他多么高深复杂的缘由,而应该是很多人喜欢冰球的那个原因:这是唯一的一项有激烈对抗的集体运动中允许打架的运动。尤其当她坐在场边看场上的男人们打架时, 她甚至会兴奋地吹口哨。年轻的内特曾经认为那样的她很酷。辛迪不知道自己算不算酷女孩儿?但她确实觉得男人打架颇有观赏性, 她也跟钱斯-伍德沃德聊过WWE和UFC。钱斯跟她说,男人的内心其实永远都是愤怒的。辛迪对钱斯的话的另一层解读是, 这是雄性激素与理性思维的博弈。 所以当辛迪看到那则轰动网络的新闻, 她有些后悔今年没去超级碗的现场凑热闹,尤其今年超级碗的举行场地还是在纽约。但有时候, 有些事情就是会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没做成,那些原因往往还很可笑。总之,她就是错过了亲眼目睹内特爆发愤怒的时刻。 后来的几天, 那则新闻的热度都居高不下,新闻里的三位主角皆没有发过声。不过新闻刚爆出来时传的沸沸扬扬的托米-拉森将起诉内森尼尔-劳伦斯应该是没有发生。辛迪不认得丹麦人,她无法准确猜测丹麦人是怎么想的。但作为曼哈顿一家公关公司的创立者,以及根据她多年为劳伦斯家族工作的经验,她不会建议自己的顾客去跟姓劳伦斯的人打官司。他有的是时间请最好的律师跟你耗,他也不会认为是在欺凌你,他会跟你说他只是对美国司法有信心。托米事实上已经错失了最好的“报复”时机。托米应该在内特揍他一拳之后立马揍回去,以内特的个性多半不会让钱斯或是任何其他人帮忙, 而不管内特这场架打的是赢是输,他都不会起诉托米的。当然了,如果严重到警察介入,那就是另一码事了。可惜按照新闻里和辛迪的几个在现场却没看清所有状况的熟人的描述,内特揍完丹麦人之后就离开去恭贺球队的教练和球员们了。辛迪无从得知丹麦人当时的反应,也许北欧人不是不想报复,只是没来得及。 至于涉及新闻的第三人AY,辛迪像所有报道那则新闻的媒体一样,故意忽略了。 超级碗结束一周后的周末,情人节到来。纽约街头依然寒风凛凛,资本与欲望的气息却更加浓厚了,罗曼蒂克的元素不过是一层装饰。 辛迪坐在车里望着帝国大厦的半身,发了会儿愣。她事实上清楚地知道她为什么没有去看超级碗,她不想见到那个男人,更不想见到他的“家庭”。他们终于没有瓜葛了,但过往发生的所有以及那些或许有意义或许无意义的陪伴,她还需要一些时间去做彻底的遗忘。 辛迪没有想到会在中央公园巧遇钱斯。她原本只想寒暄几句,她猜钱斯也如此,但不知怎么,两人竟然闲聊起来。Ugliness Arrangement “这件事可比那句‘I’m fucking the love of your life, deal with it’轰动多了。你是对的,钱斯,男人们永远是愤怒的。”辛迪望着平静的湖面笑着道。她说的是2012年的时候,据传CB和Drake在Club里遇到,CB送了Drake一瓶香槟,Drake回敬了CB一张字条,上面就写着那句话。之后发生了什么可想而知,该Club出现大规模斗殴,且结果非常惨烈。超级碗之夜的AY和当年的RiRi在这其中扮演着不言而喻的角色,媒体们故意避而不谈AY不过是一种游戏心理,我们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们就要假装不知道。巧合的是今年超级碗的中场秀嘉宾就是蕾哈娜。“也许AY事后找RiRi聊了这件事……”辛迪继续着玩笑。 谈到这件事后,钱斯的话明显减少了。辛迪了解钱斯,他不会透露任何不该透露的信息。 辛迪把双手都插进了风衣口袋,准备跟钱斯道别。 钱斯突然递给她一百美元。 辛迪一愣,想起了那个赌约,她从口袋里伸出手接了过去,探寻地问,“内特让你给我的?” 钱斯脸上的笑容让辛迪那一刹那觉得自己很蠢。 “他早就忘了,只是你还记得。你是见证人,你帮他给的。”辛迪自嘲地说着,仍然收下了那一百美元。 钱斯思索了一会儿,缓缓说:“其实内特未必输了,毕竟派崔克还要很久才到六十岁。但我想内特现在肯定愿意掏这一百美元。情人节快乐,辛迪。” 辛迪已经明白了钱斯的暗示,算是他最后的一点善意,她猜测。她于是优雅地耸动肩头,“你也是,钱斯。那么,再见。” 钱斯也说再见。辛迪笑着重新把手插进风衣口袋里,她转过身,想着可能要很久以后才会再见了。 【布拉德】 超级碗结束后的那个周五的下午,妮可-查普曼打电话给布拉德-杰克逊问他情人节有没有安排,布拉德查了下日程表,说最后一个预约是在晚上八点,大概九点之后就没事了。妮可在电话那头顿了一会儿,笑言,我的意思是你有约会吗?布拉德说我已经告诉你了,我九点之后有空。妮可说,那我定酒店了,玩点新鲜的。布拉德答应。妮可却没有挂电话的意思,支支吾吾地测听旁敲着内特的情况。布拉德肯定什么都不会说,当然他也什么都不能说。妮可无法,感叹了一句,内特终究还是遇到了一个让他发疯的姑娘,挂断了电话。 就在那个电话结束十分钟后,内特到达了布拉德的办公室。由于下周安妮塔又要飞欧洲参加时装周,所以这一周丹尼都住在One 57,内特有了闲工夫,自然就过来了。 布拉德的办公桌上摆了一盆新的生石花,这种学名叫大津绘,花纹碧绿,非常好看,不过现在尚未开花。内特进来以后第一眼就瞧见了,之后盯着看了很久。布拉德知道应该是因为这个大津绘的花纹跟内特的鳄鱼袜子花纹有些像。 布拉德瞄了一眼,他那盆里一共放了四棵,四棵皆是碧绿,不过花纹稍有不同。其实纽约不太适合养这种多肉植物,尤其冬天,很费心思。但耐不住布拉德喜欢,当然也成了习惯。人们总是愿意为了自己真正喜欢的一些事物心甘情愿的付出更多的。 “花的颜色是什么?”内特张口,声音冷峭,像是把外面的寒意直接带进来了。 布拉德站在内特身边,温和地说:“明灿灿的金黄色,像雏菊。” 内特嗯了一声,又看了一会儿大津绘,才坐到了布拉德为他准备好的皮椅上。 布拉德坐下后,瞟了瞟一如既往地在皮椅上昂头看着天花板晃悠的内特,内特却突然把目光转向了他。一瞬间布拉德想到了初次见到内森尼尔-劳伦斯的光景。 布拉德生于长岛,家境富裕。但杰克逊家的富裕没法子跟劳伦斯家的富裕相提并论,在耶鲁相识之前,布拉德对劳伦斯家族只有耳闻。事实上他那时候跟其他所有人一样,觉得这个家族不像是真的,而像是上个世纪三流小说里被创造出来的。布拉德第一次见到内特就是在那幢著名的耶鲁神秘建筑之外,他一眼就认出了内特。几乎学校里所有人都认得内特。你无需见过他,你就是知道是他。当时布拉德好奇地多看了几眼内特,内特如鹰一般锐利的眼睛就朝他看了过来。直到现在,布拉德也没问过内特是不是骷髅会的成员。 “你想开始吗?”布拉德看着那双闪亮的碧眼问。 内特双手揣在大衣口袋里,他往后躺了躺,把脚驾到了布拉德的办公桌上。布拉德司空见惯,这家伙有时候是这样的。只是内特今天在室内未脱大衣,这么皱成一团的躺在皮椅上,布拉德看着都觉得很不熨帖。 “派特给我打了电话。”内特语意轻松,“他问我丹麦人做了什么?” “你怎么回答的?” “我说真他妈金可能什么都没干。派特居然说你就不担心你的股票会因为你无缘无故在超级碗赛后揍了个模特跌吗?好像他不是足球运动员,而是我的财务经理。他又说他小时候也是真他妈金,我说我小时候也是,钱斯在旁边听到哈哈大笑,说我们像两个傻逼rapper在互叫N-word。” 布拉德嘴角一咧,差点笑出来。他说:“你心情不错。” “子翔也给我打了个电话。” 这倒是布拉德没想到的。 这回布拉德还没问,内特就主动说:“他很赞赏我的行为,我猜他早看真他妈金不顺眼了,可惜他揍了我一次,不好再演同样的戏剧给YUZI看。”内特说着瞥了布拉德一眼,笑了笑,带点自嘲,“我知道你没想到这个,我也是,我还以为YUZI的疯子哥哥准备在电话里用声音把我谋杀了。” 布拉德也笑了笑,“人们的行为有时候难以预测,即便你以为你很了解他们了。” 内特点点头,架在布拉德办公桌上脚就这么放了下去,仿佛是为了验证布拉德的话。他站了起来跟布拉德说:“从绝对意义上来说,每个人都是有创伤的。” 布拉德说:“是的。” 内特:“我需要好好想一想一些事。回头见吧,布拉德。” 布拉德:“这才过去二十六分钟。内特,告诉我那晚之后你和YUZI之间发生了什么?” 内特垂了垂眼皮,而后重新看向布拉德,“这一周我仍然每天都去One 57看望丹尼,她有时候在,有时候不在。她在的时候,我们似乎一切如常,但事实是,我们都知道事情没有解决,可能更糟糕了。对了,丹尼昨天第一次开口叫妈咪了。丹尼的第一个词真的是妈咪。她很开心,笑起来的模样跟丹尼像极了。如果没有超级碗那晚的事情,我想我约她情人节出去她肯定会答应的。” 布拉德没有错过内特眼底的难过。 内特最后耸耸肩,“你知道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寻求什么解药,也从未期待过一个完满的结果,但如果说只是为了打发时间,就有点侮辱你的职业性了。” 布拉德了然地点头,开着玩笑跟内特道别,“冥想愉快,回头见。噢我仍然会按一小时收费,看到账单时不要意外。” 内特回了下头,说FUCK YOU. 【南希】 二月的第二个星期天,内森尼尔和安妮塔在褐色房子里面试保姆,南希恰巧也在。 那个情景让南希想起那个女人,那个红发的说着好听的法语的加拿大女人。她记不清那个女人的姓氏,但她记得她叫艾薇。也许艾薇正是事情的源头。当年她与内森一起面试艾薇的一幕幕全部回到了南希的脑子里。 艾薇高挑纤细,一头火红的秀发惹人瞩目,声音温柔,说话风趣。南希当时本能地不太想雇佣这样一位保姆,尽管她自身极其自信,但艾薇是那种会让任何女人感到威胁的存在。应该是内森一脸的毫无兴趣让南希点了头。事实证明,南希的本能感觉是对的,而内森是个很会掩饰自己喜好的男人。 两年后,艾薇被辞退,南希和内森吵完架后重归于好。南希以为自己可以放下这件事,结果是她没有。她也做了一些让内森不满的事情。此后拉锯战开始,直到南希搬出褐色房子。 “我生于牛津,在牛津长到十四岁,就随父母搬去了巴黎,之后我在巴黎度过了我的青春期。我十九岁回到英国,在伦敦摄政学院就读,学的是儿童心理学,同时也从那时开始学中文。我二十岁时去了北京,在那待了一年,我想我应该算很有语言天赋,我的中国朋友们也都这么说。我从二十五岁开始为肯辛顿的汤普森家工作,我与他们一起度过了非常美妙的三年时光。几个月前我告诉汤普森太太我想离开英国生活,汤普森太太表示了支持,并在最近把这份工作推荐给了我。你们现在手里拿着的就是她的推荐信。” 南希听完这位叫做詹姆斯-米勒的年轻英国男人的自述,想的是这可能是一个典型的英式管家型保姆。南希又打量了一番詹姆斯,深棕短发,蓝眼睛,不算高,可能跟安妮塔差不多,面容硬挺,身材匀称,穿着很讲究。西服口袋里的深紫色方巾叠的一丝不苟。仅这一条,南希倒是满意至极。她听说是内森尼尔在伦敦的朋友介绍了这位米勒先生来面试。南希猜测是汉密尔顿家的哪位介绍的。至于詹姆斯的前雇主汤普森家族,南希去伦敦时也打过两回交道,很体面的一家人,那位汤普森太太正是中英混血。 内森尼尔和安妮塔又问了几个问题,詹姆斯一一作答,从南希的角度,挑不出什么毛病。她看内森尼尔和安妮塔的表情,她觉得他们也是满意的。 那么就来到了最后一项。 安妮塔把丹尼小心翼翼放到了詹姆斯怀里。原本还很严肃的詹姆斯整个人顿时变得柔和起来,丹尼在他怀里待的很自如,甚至眨着眼睛笑。有时候,人与人之间可以产生一种微妙的磁场,哪怕是在第一次见面之时。南希在詹姆斯和丹尼之间感受到了那种东西,难以用语言描述,科学也无法做出精准解释。 半个小时后,内森尼尔和安妮塔雇佣了詹姆斯。南希恭喜了他们,某种意义上,詹姆斯会是丹尼人生中的第一个老师。 * 当天晚上,南希跟安妮塔都留在了褐色房子里用餐。 那条新闻的热度总算过去了些,但安妮塔和内森尼尔的关系似乎还是如纽约的低温一样,尽管他们一起面试了保姆,尽管他们会交谈会对彼此微笑。 南希是经历了两次婚姻的女人,她知道真正的和好是什么样,也知道当他们处于这种状态,事情只会越来越糟糕,尤其安妮塔明天就将飞往米兰。 晚餐快结束的时候,内森尼尔跟安妮塔说:“宝贝,我明天也将带着丹尼前往密歇根,詹姆斯和另外一个保姆会一起,你可以放心。” 南希听内森尼尔话里的意思,他之前应该已经跟安妮塔提过这件事了,估计刚才也跟詹姆斯提了这件事。 安妮塔放下刀叉,安静地拿纸巾擦拭嘴角,抿了一小口红酒才看向内森尼尔问道:“我三月回纽约,你们去住多久?” 内森尼尔寡淡地弯了下嘴角,“我还没决定……这样吧,你定了回纽约的时间,我会和丹尼提前一天回来。”他顿了两秒,添补了句,“或者我们在那里等你。” 安妮塔看向丹尼,说:“你们提前一天回来吧。” 内森尼尔也看向丹尼,没有应声。 南希喝着红酒,想起自己可能有三十年没去过密歇根的湖边别墅了。如果不是内森尼尔提起,她甚至忘了劳伦斯家在那还有一处产业。多年前,她和内森从欧洲蜜月归来就去了密歇根的湖边别墅,他们在那里又住了一个月才返回曼哈顿。内森说那里对他来说是个很特殊的地方,他可以享受短暂的与世隔绝,带着把猎/枪穿梭于溪水与树丛中,叼着根雪茄假装自己是两百年前来到这片土地的拓荒者。只可惜南希对于山野间的平静生活毫无兴趣,那一个月她快闷死了,每天都给城里的闺蜜们打电话,问询最近的新鲜事。不过又由于她与内森是新婚,房中还是乐趣丛生的,所以她真真就跟着内森在那里待了一个月。但往后内森再去,她很少跟着。等到内森尼尔长大了些,内森喜欢带着内森尼尔去。她则很享受父子俩不在城中的日子。看来多年过去,那里也变成了对内森尼尔很特殊的地方。 “那里的雪茄柜还是满着吗?”南希忽地问。 安妮塔和内森尼尔都是一怔。 内森尼尔有些寂寥地回答:“是的。” 南希那一瞬间很想说她也想去湖边看看,但她知道内森尼尔不会愿意她跟着前往,况且斯人已逝,时光已逝。哪怕有些东西还留存着,可味道定然变了。她缓缓露出畅快的笑意,看了一眼丹尼,跟安妮塔和内森尼尔说:“丹尼会喜欢那里的。” 安妮塔难得也露出了笑容,严肃地又有些俏皮地警告内森尼尔,“别扔给丹尼一把猎/枪。” 内森尼尔低着头,也不知是笑了还是没笑,默默地,半开玩笑半认真,“除非你来。” 安妮塔没有正面回应那个问题,南希想她也许会去的,毕竟他们看向彼此的目光里还有那么多隐匿的缠绵眷恋与欲言又止。 【喻子翔】 那个法国人皮埃尔-荣凯又来打探安妮塔的消息了。 “子翔,AY今天来伯纳乌看球了耶。” “子翔,AY现在到底是不是单身啊?” “子翔,我记得AY会说法语,她交过法国男朋友吗?” “子翔,上回在FIFA颁奖典礼上我都没跟AY说上话,一会儿你介绍我们认识啊。” 面对皮埃尔的一百万个问题,子翔认为最好的回答就是FUCK OFF。皮埃尔扁着嘴,很委屈的样子。子翔懒得看他,扒了球衣去了淋浴间。没想到皮埃尔又跟上来了。在皮埃尔开口之前,子翔就故意大声问:“你不是有你的女王了吗?怎么开始对我妹妹感兴趣了?你是不是对亚裔有什么特殊喜好?你是不是变态?你是不是还找过什么泰国的高级hooker?”皮埃尔的童稚脸这回倒是不委屈了,就是憋得通红。 子翔洋洋得意之余,微微有点内疚。皮埃尔这小子吧长得人高马大,可也就是个刚过十九岁生日的小孩儿。虽然不是雏儿,但这方面的经验肯定算不上丰富,远不是什么情场老手。如果子翔这么调侃其他队友,其他队友多半会嬉皮笑脸地顶回来,且据他所知真的找过亚裔hooker的家伙还挺多,无论是在皇马队里还是在英格兰队里。子翔想到这儿觉得有点不对劲,他干嘛把安妮塔跟hooker联系起来!?他真是蠢蛋! 子翔又看了一眼皮埃尔,这小孩儿是真的觉得难堪了。再加上他那些话也被淋浴间里的其他队友们听了去,他们也都在笑话他。皮埃尔不吭声,快速淋浴完就出去了。 永远不要低估皮埃尔对坏情绪的把控。 等到子翔从淋浴间出来,皮埃尔就又只穿着个裤衩乐呵呵地来跟他说话了。 “子翔,关于刚才的问题,女王有安柏先生了啊,我不能夺偶像之爱嘛!而且弗洛雷斯先生也可能因此生我气。但如果AY是单身,我觉得我应该大胆尝试一下。我对亚裔没有特殊喜好的,我保证,不信的话你去问弗洛雷斯先生,他清楚。AY是不是只在马德里待一天?你们一起吃晚饭吗?捎上我吧。” 喻子翔翻了翻白眼。他妈的皮埃尔到底在想什么啊?换了别的队友就算真的对安妮塔感兴趣,也会偷偷摸摸的,千方百计不让他知道,皮埃尔则是让他当介绍人!?他他妈的看上去像个很好招呼的哥哥吗?!他他妈的看上去很想让队友睡自己的妹妹吗?! 子翔无法,憋出一句Fuck off,在皮埃尔去上厕所的时候赶紧溜了!他一点也不怀疑皮埃尔会赖上他的车,他到时也不好把他踹下去,谁知道会不会传出什么皇马更衣室不和的新闻。 * 安妮塔的确只会在马德里待一晚,明天就会飞回米兰。四大时装周马上开幕,她很忙。所以当她在电话里说会来看一场马德里的比赛时,喻子翔还挺惊讶的,当然更多的是高兴。自从他搬来马德里,安妮塔跻身超模行列,他们不再像从前那样频繁见面了。尽管他有时候很想念她,也没什么法子。他们是亲兄妹,且向来亲密,但随着俩人都步入成年人的行列,两人都各自有了事业梦想,聚少离多是不可避免的。更不谈这一两年安妮塔又怀孕生子了,他这个小哥哥的顺位只能再往后放一放。 只有两人相处的时光变得极其难得,所以喻子翔没有带安妮塔去餐馆吃饭,他载着她回了家。早已不是喻子翔还住酒店的时候了,他在马德里买了豪宅,毕竟今后的几年,虽然他也不知道究竟是几年,他一年中的大部分时间都会待在这座城市。 子翔在厨房里忙活的时候,安妮塔就在一边看着,偶尔打个下手。但子翔很快后悔了,她连洋葱都不会切,没戴护目镜,把自己那一双漂亮的眼睛熏地流了很多泪。 子翔把洋葱下了锅,回头看坐在吧台上的安妮塔,她总算停止流泪了,呆愣愣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她发现小哥哥在看她,露出勉强的笑意,有点傻气地说,“很奇怪,好像一直想哭的,却怎么也哭不出来,刚才总算哭出来了,真尴尬。” 子翔微微动了动嘴角,调小了火,走到她面前,把她的头按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轻轻呢喃着,“Don’t be silly. 我是你哥哥,在我面前,你永远可以哭的像个小女孩儿而无需羞愧。” 她在他肩头笑着推开了他,“我是个妈妈,丹尼会叫妈咪了。”一副很自豪的模样。 子翔揉了揉她的脑袋,走回了锅前,听她在他身后细碎的说话。 “丹尼有新保姆啦,叫詹姆斯-米勒,是本的妹妹黛布拉推荐给劳伦斯的。” “劳伦斯带丹尼去密歇根了。……我真是不懂劳伦斯在想什么。我觉得布拉德也不懂,可能没人懂,包括他自己。” “噢你知道吗我那天收到一份礼物,说是礼物也不准确,是艾梅伯的密友寄给我的,Valentino的高级定制……我当初以为只是个玩笑,没想到她是认真的,看来她真的很恨劳伦斯。” “我发现我喜欢的男孩子真的都或多或少跟你和子延有点像诶,莫里森、Lee、劳伦斯……” “对了,我那天还在想,Lee和托米完全是截然相反的两个人,一个没有太多选择处处需要考量很多的活着,一个想活着就活着,一副明天死了也无所谓的德行……对了,子翔,你知不知道托米跟薇薇安在一起过?” 喻子翔回头,脸上堆了一点假笑,“这是我为什么打电话给劳伦斯感谢了他。” 安妮塔一听来劲了,“你给劳伦斯打了电话感谢他揍了托米?!你疯了吗?你真的介意……” 子翔打断她,“我真的打了电话。丹麦人想得美,睡过我的女孩儿还想睡我妹妹?劳伦斯揍得好。” “你的女孩儿?” 子翔干干咳嗽了一声。“只是一种说法。” 安妮塔便追问起来,不管喻子翔怎么岔开话题,她都会绕回来。直到他们吃完晚餐,她也没放弃。 子翔只能告诉她:“她是个碧池,你说的没错。不过我之前还满喜欢那个碧池的。而且我也是个混蛋嘛。瞧,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谁说人们非得喜欢好人呢?不过都过去了,我跟她真的结束了。跟drama queen在一起很累,她妨碍我踢球了。” 安妮塔若有所思地点头。 子翔走到她身后,捏了捏她的肩膀,问她:“你知道我为什么对你的男友们都那么恶劣吗?” “为什么?”她昂头问道。 “只是个测试。”子翔浅浅笑着,“女孩儿们容易对男人抱有幻想,就像男孩儿们对女人抱有一种幻想一样。我也没告诉过你,其实劳伦斯通过了测试,至少比莫里森那个傻小子好多了。派特也跟我说,劳伦斯对你跟对其他女孩儿不一样的。我告诉你这些,不是怂恿你跟他和好,事实上我还是讨厌他。我希望你开心,你跟他分手以后并不开心,不是吗?他也不开心,我想这一定证明了什么。” 安妮塔沉默了一会儿,轻声叹了口气,“可他就像童话故事里忧伤的木匠或是愤怒的恶龙,他有很多钱,会说很多笑话,但他不是个快乐的人。” 喻子翔没再说什么,安妮塔失去了某种信心,而那不是他可以给她的。 “有没有任何可能你会对一个十九岁、童稚脸、踢球很有天赋且是克里斯汀、派特和尼克迷弟的法国男孩儿感兴趣?”喻子翔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安妮塔果然大吼大叫:“子翔,你他妈到底在想什么啊?我有一个穿短吻鳄袜子的儿子,还有一个穿鳄鱼袜子的前男友,且这个前男友刚刚揍了一个心理年龄可能只有五岁的丹麦疯子,现在你还准备把我推销给一个乐忠于追星的青少年?” “问问嘛。”子翔咕哝。又在心里跟皮埃尔说,我尽力了啊。 【李青】 伦敦没有阳春三月,只有阴冷的风。 李青在布兰登-汉密尔顿的晚宴派对上不仅碰到了另外一个劳伦斯,即克里斯托弗-劳伦斯,还碰到了久违的本杰明-汉密尔顿。 李青后来在电视上看到穿着QPR球衣的本杰明总是难以把他最初在哈灵顿训练基地碰到的那个年轻人联系在一起。不过,时间是流动的,人的变化也如流水,有时缓缓漫漫,有时汹涌如潮。也许对于本杰明而言,他也变了。 本杰明滴酒不沾有很合理的解释,他明天还有训练。但李青整晚不喝酒,则让本杰明有些疑惑。这种场合,除非是在戒酒,要不然一杯香槟总是要端在手里的。 李青笑笑,“我去年十二月酒精中毒,在医院躺了一个礼拜,是的,我他妈也觉得蠢极了,但就是发生了,导致我现在只要闻到浓厚的酒味,都反胃。” 本杰明想了一下,理解地说:“是,那最好在一段时间里都不要碰了。” 他们又闲聊了几句,之后李青还是把重点放在了正事上。Crossbow集团在伦敦的摩天大楼竣工,他租下了一整层,当然不是再做一个精品酒店,预计会开一家高级中餐厅,同样是连锁,在香港、首尔、新加坡同等规模的摩天建筑里早有分店,都隶属于香港的一个酒店餐饮集团名下。此外,克里斯托弗明年会往亚洲拓展市场,李青跟他谈得还不错。比起内森尼尔-劳伦斯,克里斯托弗更像一个典型的美国商人,换句话说,也好打交道很多。 当李青回到诺丁山的家中,已经快十一点了。琳达打电话来说周周的秀很顺利,周周还在After Party上,AY也在。李青噢了一声。站在酒店的阳台上往下探望。看着早已关门的Boots店出神。 她十九岁的第二天早晨,他们在Boots刚开门的时候就钻了进去。他们几乎一晚上没睡,两人都是又累又亢奋。她趴在Pharmacy的柜台前跟一个裹着头巾的穆/斯/林女孩儿说:“我刚刚经历了没有保护的性,我需要紧急避孕药。请快一点,越晚吃,怀孕风险越高,对吧?”他当时站在一边,捏着她的手,又高兴又有点不好意思,而之前更害羞的她那时反倒很坦然。至于那个穆/斯/林店员则面无表情地又问了她几个问题,才把药拿给了她。她吃了药跟他说,“我三十岁以后才会考虑怀孕的,我更不能做一个teen mom,陈女士会宰了我。” 她没有成为一个teen mom,但她在几年后做了母亲,他不是父亲。 琳达又在电话里说周周和AY聊起来了,两人好像很投缘。 李青又嗯了一声。 “我以后好跟我哥们们吹嘘我交过维秘女友。” “如果是那样的话,我最好成为签约的维密天使,那样你会更有面子。” 那段对话像是发生在不久之前。三年前,确实不算久的。 “你要过来吗,李总?”琳达在电话里问。 “不过去了,困了。”李青说,之后他挂了电话。 他扔了手机,走到厨房,点了根烟,另一只手把咖啡豆缓缓倒入咖啡机里。他二十岁的一个秋日,做了一朵香气四溢、灰白相间的玫瑰送给了全世界最美的姑娘。那是非常深刻美好的记忆,会永远留存,只是那从来都不是人生的全部。 【喻子】 喻子在自己二十三岁生日前一天返回的纽约,她没有提前告诉劳伦斯。第一因为她还有工作,第二因为她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去湖边别墅。 喻子坐在车里拿着手机看詹姆斯发给她的《丹尼成长日志》。詹姆斯文笔幽默,事无巨细,且夹杂着非常多的他的个人心理活动与见解,他把一个婴儿的一天的记录的妙趣横生。喻子看了第一日的就在视频里跟劳伦斯说,詹姆斯应该出版作品。劳伦斯难得也赞赏了几句,之前挑保姆他是比他更挑剔的那个。 詹姆斯的《丹尼成长日志》主要用英文记述,偶有中文或者法文,但詹姆斯都会标上注解,称他在那一刻首先想到的是中文词汇或是法语句子。喻子作为从小会多国语言的人,深有体会。她正看得发笑,伊森探头过来问什么那么好笑。 喻子便把那段话读了出来: “丹尼在我给他换尿不湿时放了个屁,我看向他褐色的眼睛,他却无辜得很,仿佛在告诉我,他在做他的工作,我做好我的就行了。我感到无奈,但还是用英文跟他说,当着人放屁哪怕是你的妈咪,也不是绅士行为。丹尼蹬了蹬脚,是的,他反对我了。于是我说,好吧,等你长大了,也许你可以在跟你很亲密的爱人面前这么干,但记住一定是你们的关系不会被这个屁影响的时候。” 不仅伊森笑了,珍也笑了。 伊森说他想起《心灵捕手》里的心理学家桑恩的一段话。珍连忙说她也记得。那俩人就此谈起了那部电影,又聊到了马特-达蒙。 人们从一个话题跳到另一个话题总是很快的。 喻子没说话,她仍然在思索那个问题。她从不觉得在爱人面前放屁有何大不了的,但她始终认为如果那成为常态,就是罗曼蒂克逐渐消逝的时候。无拘无束的亲密陪伴有时候跟罗曼蒂克是相悖的。纯粹的充满激情的罗曼蒂克的爱犹如戏剧,充满了无数的刻意与矫揉做作。深厚的日久天长的爱有时候跟这不是一码事。 伊森又叫喻子的名字。喻子从思绪中跳了出来,用目光问询。 伊森说:“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来纽约吗?我问你你跟《欲望都市》里的哪个女孩儿最像?刚才珍告诉我她觉得她最像夏洛特。” 喻子看了珍一眼,确实很像的,甚至模样都有点像。她一笑,说:“我是AY。” 伊森睁大了眼睛,默然几秒,感叹,“你是AY。” 喻子继续看完了丹尼昨天的记录,之后锁了屏望向窗外。 那个男人不在这里,她甚至觉得少了他,这个城市都少了点什么。 快到One 57的时候,伊森又问了喻子一遍,她真的不想要生日派对吗?喻子说真的不想。她之前担心伊森会给她什么生日惊喜派对,还特意认真强调了。像去年一样,她不想过生日。尽管她知道她会收到无数的礼物与祝福。 之后的二十四小时,喻子走了三场秀,在其中一场的After Party上碰到了睽违已久的雷蒙德。雷蒙德的品牌像众多企业一样呈现螺旋式上升,伊森当初说的没错,他需要很多年的努力才可能比肩那些知名品牌。不过雷蒙德本人在业内已经是很有名气的一个设计师了,也许再过几年他就可以去巴黎高定,只是那不只需要才华,还需要运气与人脉。 雷蒙德跟喻子聊起了维密史上首个亚裔签约天使周周,说如果与嘉瑶的合作达成,新品牌想请周周做代言人。喻子正好之前在伦敦时装周上碰到了周周,对她印象不错,很礼貌很有个性的一个中国女孩儿,想法很多。当时陪在周周身边的是琳达。一旁的伊森便给了喻子一个暗示的眼神。喻子却不那么想,她跟周周聊天时周周实际上随意提了一次Lee,但不像是跟Lee有亲密关系的感觉,只是也不像很普通的经纪公司的高层与代理模特之间的关系,一切可能还在潜伏期,不过那已经不是喻子关心的范畴了。 喻子正在想周周与维密的关系可能会让他们与周周的合作计划难以达成,雷蒙德自己就说了这个问题,又半开玩笑地问喻子是否有意愿。 喻子听到伊森在她身侧轻声哼了一声,喻子面带笑意地说,“如果嘉瑶邀请我,我可以免费走一次秀,她很清楚这个。”喻子知道嘉瑶虽然变了,但绝对不会把她当作第二选择,更不会跟她玩这种手段,喻子只是不懂雷蒙德怎么还把她当个好戏弄的小女孩儿,明明以前也是近似朋友的关系,她说,“但更高层级的合作,我可能暂时没有时间,不过你可以与伊森慢慢约谈。”她转过头,看到伊森很骄傲地冲她笑。 喻子一从After Party出来,手机就响了,显示劳伦斯。她犹豫了一下,接听。 “嗨,宝贝。……生日快乐。”那头传来他的声音。 “谢谢,劳伦斯。”她轻声说话,纽约夜色正浓,车已经开到了她的面前,她没急着上车,冷飕飕的风刮着,她感到异常清醒。 “你回纽约了,为什么没告诉我?”他在电话里低沉地问。 喻子换了只手拿手机,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回答,干脆僵硬的老实说:“我没决定要不要去密歇根。”而如果他说丹尼很想她,她会直接挂掉电话。 寂静无声持续了一阵,听筒里才传来熟悉的美式口音的男声,带着诚意与诱惑。 “这里初春还是很冷,但湖水碧绿,很多植物也开始冒新芽了。” “我有时候会把船划到湖中央,坐在船里看一下午书,不,我不像个老头子,对我来说,那感觉跟躺在地中海的豪华游艇上听着Billboard榜单上的最热单曲没什么太大不同。” “……只有当你在这里,才会不一样。” “我如果带丹尼去湖边,詹姆斯总把他裹得像个粽子——这是詹姆斯说的,我不知道什么是粽子,他说是一种传统的中国食物,宝贝,我猜你也不知道。” 喻子笑了出来,“我知道,我吃过的。” “好吧。”他似乎有点讪讪。 “劳伦斯。”她叫他的名字,用了她很久没用的一种语调。 他沙哑地应了一声。 “……我明天过去。”她轻声说。 “你累吗?宝贝。” “还好。” “我的私人飞机已经备好了,你直接来机场好吗?” 喻子便有点生气,好像他笃定了她不会拒绝。“如果我拒绝你了呢?你刚才一直说这里这里,我以为你在密歇根。” “你当然有可能拒绝,那我就带着丹尼下飞机去见你,但我必须做好准备。我是个……” “你是个商人。”喻子抿着嘴想起他的很多面,想起自己跟他说过,不想改变他。 【内森尼尔】 丹尼的第一声daddy来的比mommy突兀很多,吓了内森尼尔一跳。 那个发生在伦敦的充满激情的夏日夜晚还历历在目,转眼,丹尼已经会叫daddy了。尽管在这发生之前,内森尼尔一直焦急地等待着。他很高兴,比进球和达阵还让他高兴,他像个孩子一样告诉飞机上的每一个人,丹尼刚才叫了daddy,就在他结束跟YUZI的通话之后。那诡异极了,原本丹尼都睡着了,但他往摇篮里瞥时,丹尼睁开了眼睛。丹尼看了他一会儿,叫出了第一声daddy。内森尼尔他妈的以为自己幻听了,丹尼又叫了一声。 内森尼尔准备再给YUZI打个电话,但他改变了主意,决定等她到了当面告诉她。 是了,那个夜晚。 白天的时候,派崔克-安柏乘坐内森尼尔的直升机重返哈灵顿。从英国电视、报纸到社交媒体,一整天都是这个消息,人们也都在谈论这件事。 傍晚,内森尼尔带着YUZI跟西蒙以及几个俱乐部的董事会成员一起在西蒙家吃晚餐庆贺。他因为高兴,多喝了点酒。远不到醉醺醺的状态,但比他平日的那种自斟自饮多了不少,他微微有些晕眩,放在YUZI腰上的手也不老实了,会绕到她身后去掐她屁股,或是往前探到她的裙底。那还是在饭桌上,她有点嗔怒,用目光警告他,不动声色地推开他,有一回干脆把他的手打开了。就是那回,内森尼尔也不爽了,干脆拉着她站起来,说他们先走。 他们没上唐纳德的车,上了直升机。他一直没带她去过他在狗岛的顶层公寓,那是他们第二次见面时他就想带她去的地方。那晚,他们从肯辛顿飞到了金丝雀码头。 她还是那副模样,有点恐高,紧紧抓着他的手,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不太愿意吭声。他于是像去年冬天在巴黎的上空一样,亲吻她,轻咬她的唇。她从喉咙里发出细微的声音,愉悦又难耐。他去到她的耳边温情地跟她说话,螺旋桨的声音并未吞没他的声音。 “别往下看,宝贝,别往下看,想着我就好了,想着我。” 她答应,更热情地捧住他的脸回吻他。 他们很快到达金丝雀码头,他们从直升机上下来。 那是八月初始,那是一个不太冷的伦敦夏夜,泰晤士河上的河风可能有点凉。 他搂着她,她在他怀里抖了抖。 整个夜晚却不像伦敦的夏夜,因为浇不灭的欲望与索求。他们有时候停下来了,窗外霓虹闪烁,她说觉得没有曼哈顿的夜景好看的。有时候还能听到泰晤士河上传来派对的声音,她探头去望,惊喜地跟他说好像是皇家海军的休整派对。他生气她不够专注,但她总有办法让他不生气。 睡去时,天色微光。 她累极了在他怀里问他为什么没有那晚就带她来这里。 他当然知道她说的是哪晚。他想了又想,还是没说实话。她是不一样的,他们的初吻就是不一样的。如果他当时那么干了,也许就没有后来的故事了。 性是开始,性是结束。他不想跟她还未开始,就已结束。 “我得考虑一下再决定要不要上你的名单。美国人后面打个勾?撒谎的女孩儿鼻子会变长的。” 她说鼻子变长好过没有鼻子,说完就睡着了。 他们在那晚有了丹尼。 * “丹尼刚才叫daddy了。”内森尼尔兴奋地小声说。他怕再吵醒丹尼。 她的声音也极小,“你确定他叫的是daddy?你没拿枪指着他让他叫?” “哈哈,非常好笑。”内森尼尔看着她的脸,她的唇,想咬她,打她屁股,惩罚她这么淘气。 她则因为取笑了他心情很好。 飞机呼啸而起。 “生日快乐,宝贝。” “谢谢,daddy。” 内森尼尔正要说话,她戴上了眼罩。也许她累了,她想睡觉;也许她不想睡觉,她只是暂时不想跟他说话了。那她根本不该叫那一声daddy。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她的那声daddy,又让他要疯了。他看着她,无辜的躺在那里,他只能不断地告诉自己冷静。她一定是故意的,她在惩罚他。惩罚他揍了真他妈金,可这有什么好惩罚的,子翔都说了,丹麦人活该。 内森尼尔最后也睡着了,在挣扎中睡着了。他还是被她叫醒的,他睁开眼,看着她的脸,以为仍然在梦中,拉着她的手说别走。她脸上原本浮着一丝嘲弄的笑意,但听到他说的话,那丝笑意消失了,她轻柔地说,我们到了,劳伦斯,詹姆斯已经带着丹尼下飞机了。他嗯了一声,逐渐清醒过来。他缓缓放开她的手,一点一点坐直。她的脸这时泛起了浅粉,他第一反应是她下飞机前补了妆。她匆匆说,你快点,这么短的时间你到底梦到什么了啊,就急促地下了飞机。内森尼尔低了低头,撇了下嘴,原来是因为这个。当然是梦到你了啊。他想。 * 第二天上午,内森尼尔还没下楼就听到了丹尼的咿呀声、拉波尔的叫声、威尔森太太的絮叨和她的笑声。他在楼梯口停驻,认真听了一会儿,才下楼。他说的是真的,只有她在这里,才是不一样的。 内森尼尔吃早午餐时总看她,她被看烦了,问他到底怎么了。他噙出一抹笑,低声问她还想知道他昨天在飞机上梦到什么了吗?她说不想。他猜也是这个答案,又说他昨晚睡的很好,仍然做了很甜美的梦。她转过脸不看他,装作没听到。詹姆斯带走了丹尼,威尔森夫人出去了,她才愤恨地强调,他们分手了,且她还在生他的气,不许跟她调情。 “你要气多久?” “……我不知道。” “真他妈金还在跟踪你吗?” “他的名字叫托米,他没有跟踪我。他说下回见到你会还你一拳。” “他什么时候说的?” “你揍完他就跑了,他说的。” “我跑了?我他妈是去履行球队老板的义务去了!我回来可没见到他在等我。”内森尼尔的声调忽地升高,分贝也跟着上去了,“他最好来找我,我还没揍爽呢。” “是啊,银背大猩猩。”她讽刺道。 “你不能因为我是个白人,就肆无忌惮地叫我猩猩。”内森尼尔严肃地提醒她,声音渐小,“我也会伤心的。” 她听到前面差点没憋住笑,听到后面又抿了抿嘴。她发现他又盯着她看,则板起脸,“我明天就走,丹尼跟我一起回纽约。我接下来有半个月的假期。” 内森尼尔像没听到似的,跟她说:“宝贝,我们一会儿去湖边。”又补了句,“丹尼不去,只有我们。我有话想跟你说。这一次,谁也不用扮演医生。” 她略微踌躇了一下,答应了。 * 初春的温度与深秋与初冬没有什么不同,不同的是初春是绿色的,就连湖水也充满生气。 她走在前面,内森尼尔走在她后面,他看着她单薄窈窕的背影,恍惚他们上次来这里时她还不到二十一岁。他紧走几步,抓住她的手,说,“那个方向。”她要挣脱,他就是不放。她便随他去了。 这条路他上次没带她走过,不是没有计划,是后来被木工活给转移了注意力,忘记了。如果按照布拉德的说法则是他那时候还是更关注自己或是无法面对自己的内心,而忽视了一些更重要的人与事。 路途不远,他们很快便到了。 湖畔有两个木椅。一个老旧,红色的油漆都花了;一个全新,绿色的油漆刚干透。 她看到的时候,扣紧了他的手。她知道是怎么回事。这样的木椅在英国的花园里很常见的。 他拉着她继续往木椅走。 那个老旧的的木椅上中间有一块黑色铁皮,铁皮上刻着白字: IN LOVING MEMORY OF WILLIAM and ELIZABETH LAWRENCE LATE OF NEW YORK FROM SON EDWARD and GEROGE “爱德华(EDWARD)是我的祖父,威廉(WILLIAM)是我父亲的祖父,伊丽莎白(ELIZABETH)当然是我父亲的祖母了。”内森尼尔松开了她的手,宁静地诉说,“我有个阿姨说他们相爱了一生,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我父亲第一次带我来这里的时候,跟我说他也想过有一天我会为他和南希做这么一把椅子以纪念他们的爱情和我的思念。那是他极少的温情时刻,我想也是当时他以为我年纪尚小,听不懂才跟我说那些话。” 她蹲了下来,用手指去触摸那块铁皮,她的手指颤抖着。花了的木漆,锈了的铁皮,很多年就那么过去了,铁皮上的名字的人都不在了。但这把椅子还在。 “宝贝,你知道吗,劳伦斯家的男人长寿的不多……”内森尼尔也蹲了下来,有些懒散地说。 她连忙用几根手指贴住他的嘴唇,不让他继续说。那个瞬间,内森尼尔知道那个在科尼岛的海滩上急切地说“我跟你出去”的女孩儿还在。 他抓着她的手细细地亲吻她的手指,她缩了回去,似乎是有些害羞地说我去那边看看。 绿色的椅子是内森尼尔自己做的。那年的树自然早就不能用了,他又砍了新的树。每根木头都是他亲自锯亲自磨的,椅子上的每颗钉子也都是他一下又一下敲进去的,绿色的油漆更是他亲自挑选亲自刷了三遍。 新的木椅上没有铁皮,她疑惑地回头,眼睛里透着晶莹。 内森尼尔微微一笑,“我们还没死呢,而且总得留点活给丹尼干吧,反正椅子我是帮他打好了。”他说完又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翘着唇角说,“嘿,宝贝你不会以为这把椅子我是为了我的父亲和母亲做的吧?” 她朝他走过来,气势汹汹,说一点都不好笑。 她可能真的生气了,就那么走过了他面前。 他连忙去追她,想要去拉她的手。就在他快要拉住她的那一刻,她扑到了他的怀里,吻住了他的唇。他的惊愣可能有半秒,然后他托住她的后脖颈,含住了她的唇,舌尖不肯放过每一秒。她捧着他的脸,同样激烈地回吻他。她满脸泪水,在她怀里哆嗦着。 “我爱你,宝贝。你一直都知道的。”内森尼尔贴着她的嘴唇喃喃说出口,一点也不艰难。 她流了更多的泪,哭着让他闭嘴,继续疯狂地吻他。 内森尼尔艰难地离开她的唇,“我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但你也不知道啊,不是吗?” 她还是说:“闭嘴,劳伦斯,你这个该死的自大的愚蠢的……” “我知道你在害怕什么,我知道你想要什么,我真正想说的是,永远害怕失去一个人的感觉不是很美妙吗?是的,是他妈也很煎熬、糟糕,但同样很美妙……” 她用嘴唇堵住他的唇,又哽咽着说,“带我回家,劳伦斯,带我回家。” * 内森尼尔很紧张。 所有人都被赶出去了,包括丹尼。 他他妈的真的觉得自己的心脏快他妈的从他嘴里跳出来了。显然,她非常动情非常急切,在他亲吻她脖子的时候她的声音就难以控制的溢了出来,刺激着他鼓励着他。他想让这一切快一点,又想让时间十六倍慢速。他想做很多事,又渴望快速与她融为一体。他想重温那种节奏,那种激情,那种最快乐。他想爱她,疯狂的爱她。他知道她也如此。 他们有很多时间,直到明天破晓,直到她假期结束,直到丹尼蹒跚学步,直到丹尼把他们的名字刻在木椅上。 【喻子】 喻子醒来的时候,他依然紧搂着她的腰身。她以为劳伦斯也醒了,回过头发现他睡的正香。她喜欢他睡熟了还是扒住她不放。她在昏暗里看了他一会儿,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她再醒来,有根手指在她肚脐上画着圈。或许她就是被他这么逗弄醒的,以及某个贴着她的腰的坚硬物什。 到了下午,喻子才恍然自己快二十四小时没见着丹尼了,且饥肠辘辘。她可能真的是糟糕的母亲,就像劳伦斯是个糟糕的父亲一样。 “过去一年,他都跟你在一起,你吻他、抱他,给他喂奶。我什么都没有,现在该轮到我了。”劳伦斯马上宣称自己的权利。 虽然劳伦斯说的如此理所当然,但喻子知道他也担心丹尼的。她吻着他,嘲笑他,“你偷了不少丹尼的奶,别以为我不知道。” “下次我想试试别的方式。”他也吻着她,异常认真地说。 喻子没有立刻理解他的意思,他说的并不无赖……她明白过来,意思还是很无赖的,她推开他,“那是母乳!” 劳伦斯眨了眨眼,“以后再聊这个,我们看看丹尼去。” * 那天晚上,丹尼又叫了daddy和mommy,他似乎开始喜欢这两个词。或是他意识到这两个词会让他们很开心。总之,他知道他是他的daddy,她是他的mommy了。而且,此时此刻,daddy和mommy很相爱。 劳伦斯把丹尼放进摇篮,自信满满地跟喻子说,他要给丹尼讲个睡前故事。从劳伦斯的第一句法语说出口,喻子的眼泪就下来了。 “在遥远的山林里,住着一个小木匠。小木匠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爸爸妈妈在哪里,从他有记忆开始,他就是一个人,他就是一个木匠……木匠只跟公主说过一句话:This is for you.” 他真的听过那个童话。 “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个童话?” “我很小的时候我的一个保姆讲给我听的。她是个加拿大女人……宝贝,你怎么哭了?难道我的故事那么悲伤吗?” “你的保姆从哪儿听来的?” “我也很好奇,因为这个故事很古怪,所以我印象极其深刻。我一开始以为是在某本童话书里,所以还在我父亲的书房里找了很久。后来艾薇……噢,她叫艾薇,她叫艾薇,我一直想不起她的名字,后来我问艾薇她从哪里看来的,艾薇告诉我,她多年前去伦敦旅行的时候,在一家快餐店的纸巾上看到的这个童话故事。她猜那家快餐店的老板可能是个有文学梦想的法国人,她/他把自己写的小故事、诗歌印在自己开的快餐店的纸巾上。但她说,可惜去快餐店用餐的人可能不会注意到这些有趣的故事和诗,她也是等餐时太无聊了才仔细看了看。她看完很喜欢,心潮澎湃,跟给她送餐的服务生聊了起来,她说那个服务生是个华裔男孩儿……有些荒谬,我一直想不起艾薇的名字,居然对这件事的细节记得这么清楚。” 喻子已经拼凑出了事情的全部。 多年以前,一个加拿大女孩儿去伦敦旅行,在一家快餐店里看到了木匠的童话,且邂逅了当时在快餐店打工的一个华裔男孩儿。过了一些年,加拿大女孩儿把这个童话带去了纽约,讲给了一个纽约男孩儿听。又过了一些年,那个在伦敦的华裔男孩儿把这个童话讲给了自己的女儿听。多年以后,听过这个童话的纽约男孩儿与同样听过这个童话的伦敦女孩儿在伦敦相遇了。阿丑文团队独家整理,所有版权归作者所有 那个童话穿越了时间与空间,无视了宇宙间的所有不恒定,在刚才的那一刻重生了。 劳伦斯还在问她到底怎么了,喻子抹去眼泪,泣不成声地问他:“你相不相信我们注定会相遇?” “当然,我是你注定的那一个,你也是我注定的那一个。”他碧绿的眼睛里有罕见的坚定。 * 十四个月后,伦敦近郊的一个婚礼上。 喻子穿着劳伦斯送给她的那条白裙站在草丛中遥望着那对正在跳第一支舞的爱人。刚才男人在婚誓里说,他们的故事早在他们相遇之前就已写入星辰让在场所有姑娘都流泪了。喻子也不例外,到现在眼睛还有点肿。 丹尼被劳伦斯带去了洗手间,好半天也没个人影。喻子收回目光,有点着急。她到处张望,一只小手在她身后拉了拉她的裙摆。她低头,是丹尼。 丹尼递给她一张纸条,奶声奶气地说:“Mommy,daddy让我给你这个。” 喻子接了过来,是那年她开给他的那张支票。他从未兑现,她以为他早就扔了,没想到他还留着。她翻过来看,背面密密麻麻用中英法三国文字写了一个木匠的童话。英文和法文的花体像雕刻出来的,中文歪歪扭扭,显得极其费劲。 写字的人擅自改变了故事的面貌。 在遥远的山林里,住着一个小木匠。小木匠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爸爸妈妈在哪里,从他有记忆开始,他就是一个人,他就是一个木匠。 小木匠最拿手的手工是椅子,村里所有的女孩儿都喜欢小木匠做的椅子。渐渐地,小木匠因为手工出色,成为了王国里最著名的木匠。当然,小木匠也从小木匠成了木匠。 王国的公主到了结婚的年纪,国王说最有才华的人可以娶走公主。 木匠于是潜心打造了一把完美的椅子。木头边缘打磨得比少女的皮肤还要光滑细腻,绿色的油漆散发着水果的香甜。 木匠把椅子送到了宫殿外。 侍卫拦住木匠不让他进去,嘲笑他一把破椅子也想娶公主。 正逢外出游玩的公主坐在马车里归来。 公主掀起马车帘子,与木匠一见钟情。 木匠问公主:你喜欢椅子吗? 故事在这里戛然而止,可是故事根本没写完嘛。 喻子抬起头,那个男人一如那年初夏,穿着淡蓝的夏日西装,朝她走来。他高大英俊,风度翩翩,亚麻色的卷发有纯真的味道,面上带着微笑,碧绿的眼睛里也满是笑意,他深情地跟她说:“你好吗,宝贝。”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我于是又写了一个童话。 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中间因为私人原因断更了一段时间,不然应该早就完结了。 希望你喜欢这个故事,如果有缘,我们下个故事再见。 么么哒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