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差生》 入学前的谆谆教导 我妈说,林林啊,你说你走了什么狗屎运啊,还能考上北大。等到了大学,你第一任务是要保证不被退学回来,第二任务是减肥,第三任务是要找个名牌大学的男朋友,保证你们下一代走不了狗屎运,靠基因遗传还能考上名牌大学。 这是我妈送我到火车站上交代我的话。 至于我妈为什么送我到火车站,而不是陪我到学校呢?那是因为我妈在电视上看到了我们全小镇第一的、和我考了同一个大学的那位是个男生,还是个清秀的小白脸。我妈就喜欢小白脸,老人家偶像是元彬。她通过无数个渠道要到了那个人的电话,然后亲自打电话给人家:喂,是方予可同学吗?你好啊。我是周林林的妈妈啊~~是这样的。我们家林林不是跟你考上了同一个大学吗?哦,你不熟啊。没关系没关系的。处着处着就熟了啊。那什么,我们家林林啊,第一次出远门,但我和她爸爸啊,参加了个旅游团。所以,麻烦你照顾一下我们家林林。拜托了啊。有时间到阿姨家玩啊。 我坐在旁边都害臊,什么旅游团,没影的事儿。她要舍得花钱旅游,太阳都要从西边出来了。再说方予可,虽然我们是校友,但我们那破学校重理轻文,他们理科楼造得跟宫殿似的,我们文科生独居一隅,跟宫女住的地方差不离。虽然同校了三年,也没和他打过照面,只有在学校颁奖时,远远望见过他。只知道他被女生评为校草,是我们校长的孙子。他倒没给咱校长丢脸,动不动就得个XX奖项第一名。咱学校的玻璃橱窗里张贴着他的一寸照片,旁边写着1984年7月18日生,XX年被评为省三好学生,XX年X月得了XX奖等等。我曾经和闺蜜小妖子打趣说,你看那照片拍得跟第一代身份证照似的,对比那段话,整一个就是一讣告。也幸亏咱这小镇没有保送名额,不然这种人都不用高考,直接去清华北大了。听说这次高考成绩一出来,北大就打电话给他,让他自己挑系了。跟这种人一起上大学,压力太大,而且他肯定也看不起我这种人。唉,以后到了北大,到处都是这种人。想想我都头大。俗话说,宁**头,不做凤尾。我何必为了光宗耀祖,自作孽地也报了北大呢? 话说高考之前的所有模拟考,我的成绩都呈现出极大的摇摆性,有时波峰的成绩是波谷成绩的两倍。我还根据每次模拟考的成绩画了一张折线图。按照折线图的走向,我高考成绩应该是波谷的。没想到,高考出现涨停趋势,冲到了珠穆朗玛峰顶,以至于我收到高考成绩短信时,面对着前面若干个零再加上末位两位数的排名时,一直怀疑短信是不是发错了。在家庭会议上,我不停地问我老妈,我是全省28名吗?是吗?是吗?我妈瞪了我一眼:“想考名牌想疯了吧?怎么可能,一定是你们学校28名。”向来稳重的老爸忽然开口:“前面有这么多个零,看来应该是几十上百万的考生数量,按这个推理,应该是全省的排名吧。”在全场沉默了大概一分钟后,我妈迅速地拿起电话给我大姨:“大姐,大馅饼砸到我家林林啦!” 先高考再填志愿的制度就被我这么钻了空子。 我一进火车车厢里,发现我座位对面已经坐了一位男生了。白白净净的脸,戴一副黑框眼镜,有点像后来出名的方大同。他一手翻着本《国家地理》,一手还转着支圆珠笔。真是的,看《国家地理》,还要拿根笔。我试探着问:请问是方予可吗?他抬了抬头,手中的笔还没停下来,“恩,我是。”我立刻甩出我的周氏大笑脸:“你好你好。我是周林林。多多关照。”说完立刻把我的一堆零食放在了小方桌上请他吃。方予可冷冷地说了一声“幸会”便接着翻他的杂志去了。没过多会儿,我听到敲玻璃声,扭头一看,是我老娘。她跟我眨了眨眼,往方予可的方向努了努嘴,做了个加油的手势。我气绝地翻了一下白眼,怒道:“还有完没完啊?”这下子,吓到了沉浸在书中的方予可。他盯着我愤怒的脸,说:“女孩子脾气太爆了会嫁不出去。”还没等我回嘴,他又埋头看书了。 火车终于轰隆轰隆地往前跑了。我百无聊赖地拿出一本《知音》,翻看了几页,觉得无聊得厉害,没话找话地问:“方予可,你是怎么考上北大的啊?” 方予可没抬头,继续转笔:“以前一直都是全校第一名,正常发挥。” “哦。幸亏我糊里糊涂也考上了,不然我们这小镇就只有你一个人考上了,那你多孤单啊。嘿嘿~~”我笑了笑,其实伤口又被撒了一次盐。 整个火车途中,我都非常寂寞地发短信,看《知音》,啃鸡腿,无所事事。而方予可就跟一雕像似的坐在对面看书,要不是那转动的笔,我都怀疑他是不是个**。最后,困意袭来,我趴在小方桌上睡着了。朦朦胧胧中,我被方予可拍醒。“喂,到卧铺上睡去。”我抹了抹嘴边的口水,扑通一声往后仰,连鞋也没脱,就躺在卧铺上不省人事了。醒来的时候,对面的方予可已经又坐在那里看书了。真是个书呆子啊。 经过十多小时的车程,火车终于到站了。 由于我们提前开学日期到校,火车站没有接我们的师兄师姐。我和方予可打了个车直奔北大。出租车司机跟我神侃一通,方予可仍然和冰雕似的在旁边给我们降温。有人聊天时间就过得快,感觉没过多久,司机就说到了。我下车,一抬头便看见了电视上经常见到的经典的“北京大学”四个字。我把行李往旁边一扔,在大牌匾下一站,跟方予可说:“方予可同学,给我拍个照吧。要是洗出来的照片上没有我这个人,就说明我真的在做梦。”方予可一副看白痴的表情,摇摇头对我说:“你能不那么幼稚吗?”我笑道:“那不一样啊,你们看北大跟看家人似的,出生的时候就注定是北大的人了,对他当然没有感情了。我不一样啊,我就是一草根嫁入了豪门。我还不知道人家豪门后不后悔呢。万一踢出来了,这个照片也能跟个结婚证似的,能证明我曾经在豪门过了日子啊。” 初入校园 学校里一切都是新鲜的。我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看看这个,摸摸那个。恨不得在所有物象前都拍个照。估计方予可嫌我丢人,说:“你在这里坐会儿吧。我给师兄打个电话,让他来接我们。大热天的你也不怕晒。”我装作惊奇状:“哇,方予可,你能跟我说连续四句话了。不容易啊不容易。”方予可瞪了我一眼,低头没说话。 我们在树荫下没坐多久,就听到有人拍了方予可一下。“怎么提前来了?”我抬头,太阳底下没看清楚对方的脸。晃了晃脑袋站了起来,说“师兄好!”师兄笑着对方予可说,“还带家属过来了啊?”方予可推了推师兄的肩膀,轻声说,“瞎说什么啊。”这一推,师兄终于站在树荫底下了,我也看清了师兄的脸。小眼睛,翘鼻子,小酒窝,尖下巴。阳光透过树叶洒洒点点地落在师兄的脸上,树叶一摇晃,光影也在师兄的脸上摇晃。 我心跳地有点厉害,咽了一下口水,吐出一句:“师兄贵姓?” 方予可白了我一眼,说:“你就叫师兄吧,又不是你的嫡系师兄。只不过都是我们镇的人。跟你不熟。” 我连忙道,“老乡啊~~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啊。不是嫡系师兄,胜似嫡系师兄!” 师兄温和地笑笑,转过头跟我说:“真会说话,你叫我小西就行了。” 方予可别了别嘴,“出来才没多久,就泪汪汪地念老乡情分了。” 我当作没听见,笑着和师兄说:“小西,我叫周林林,读德语的,你念什么的呀?” 师兄还没说话,方予可就说:“跟你说了是我嫡系师兄,我读经济,他当然是念经济了。白痴。” 师兄笑了笑,酒窝更深了:“我比你们高一届。” 我连忙道:“经济好啊经济好。祖国的发展全靠你们了。哪像我们念的东西都是为资本主义国家服务。我本来也想读经济的,就是这次考试没考好,差那么几分调剂成这个专业了。” 方予可不可置信地扭头看了我一眼,表情明明在说:“你还好吧”。 我自动过滤掉他惊奇的脸,继续和小西攀交情:“小西,以后你可要多帮帮我数学上的东西,数学是我的弱项。” 小西又笑了一下:“你们德语系数学是免修的,你放心好了。” 旁边的方予可没忍住,“噗”地笑了,把我晾在一边,看我笑话。 由于严格意义上来说还没有到注册的日子,我们拿不到宿舍的钥匙,只好就近找旅馆。小西把我们的行李带到他的宿舍,开始联系附近的旅馆。没想到很多人都提前来校,这边的大大小小的旅馆都爆满,只剩下一个校内的招待所还剩下一个三床位的大房间。我哀怨地望了望小西。 小西为难地说,“要是予可早几天跟我打个电话就好了,我好早预定。现在有点被动了。你们也就住两个晚上,要不就凑活凑活。方予可的人品我保证。你——” 我立刻打断小西的话,“要不方予可住你们这里,我住那个招待所吧。” 小西想了想:“我们暑假都不回家的,很多男生和女朋友一块儿住宿舍。楼长也不管。床位比招待所还紧张呢。不过你一个女孩子确实不太方便。那这样吧,予可你跟我拼一张床吧。” 方予可说:“我没意见。” 我看了看那一米宽的床板,一下子为难起来。大夏天的,宿舍也没有空调,让两个大男人挤在这儿,确实也不行。再说,人家早认识了,我本来就是个拖油瓶,还挑三拣四地让人家凑合。何况一个人躺三张床也有点浪费…… 我鼓起勇气:“那这样吧,小西,我们三个都住招待所吧。好歹也有个空调凉快点。” 方予可眼睛里有点邪邪的笑意,轻声说:“算盘打得这么响,数学怎么会学不好呢。” 我扭头轻声骂回去“关你屁事。” 小西笑着说:“你要是不放心我们家予可呢,我可以去。其实我们家予可特别正派的。” 予可抱拳作势打了打小西的肩膀。 小西一锤定音道“行,那就这么定了吧。” 小西临时接到个电话,去帮一个同学捣鼓电脑去了。我和方予可刚进招待所还没坐稳,我妈就给我打电话了。我边走向盥洗室边接听电话:“林林,住的地方还习惯吗?”我说:“还行,宿舍的钥匙提前领不了,所以我们只能在招待所了。”我妈说:“哦,方予可还照顾你吧。你是不是住他隔壁啊?”我顿了顿,吸了口气:“妈,他是睡我隔壁,而且我们还同房呢。”手机那头传来绵长的“啊”声之后,我默默地挂了电话。一会儿,我妈给我发了短信:“林林,虽然我挺喜欢那小子的,但是其实还没有调查清楚。很多事情你要想明白了。冲动是魔鬼。”我无奈地回:“妈,我保证未来几年我是原装的。”老人家过了很久之后给我回复:“其实,年轻人有激情也不是件坏事。加油!”我气冲冲地跑回房间,大声地喊了一声“啊”,时间跨度和我妈刚才的那一声“啊”一致后,我才罢休。 方予可轻轻地骂了一句:“白痴”。我拿起枕头远程砸到他脑袋上,“骂什么呢?”方予可“嗖”地站起来,“不和白痴理论。”说完便出去了。 我一气之下,用力踢了踢床腿,换回来更绵长的“啊”的痛苦惨叫声。 我气恼地趴在床上,想着老妈的疯言疯语,再想想小西,也不知道是不是白天累着了,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天黑了。我揉了揉脸,迷迷糊糊地起了床,靠着门框又眯了眯眼。没料到人还没靠舒服,门就哐当地被用力打开了。门沿恰好撞在了我鼻子上,瞬间我感到两股热流从我鼻孔里流出来了。 门外是方予可惊奇到惊慌的脸。小西也一道和他回来了,一看我这阵势,连忙跟我说:“你躺着去躺着去吧。” 我就这样刚从床上起来,又被揪回床上了。 本来我是一肚子火要对方予可发的,但鉴于旁边小西在,我压了压肚子里的怒气,装作淑女的大度样子:“以后我也不敢往门边上站了。太危险了。”方予可念叨了一句:“白痴,没见过傻到趴门框的。”一听这话,我那火快要喷出喉咙了,我深吸了一口气,咬着牙低声对他说:“真是不好意思啊,挡您大爷路了。”方予可努努嘴没说话,转身去盥洗室洗毛巾去了。 小西从招待所阿姨那里拿了点棉球回来,跟我说:“我不太方便,你自己塞一塞吧。”我觉得自己本来就长得不怎么样,塞点棉球不是更没形象了。我一手捂着鼻子,另一只手忙把棉球推开,瓮声瓮气地说,“不用了不用了,我血小板好着呢,马上就能自动止血的。不用这么麻烦的。”话还没说完呢,方予可就拿着湿哒哒的毛巾回来了,一进门就嘀咕:“死要面子活受罪”。然后把毛巾往我脸上一扔,“自己敷吧。过会儿就好了。” 本来这个时间点儿,小西和方予可过来就是来叫我一块儿吃饭的。没想到出了这么个事儿后,他们也只好看护我这个伤患了。房间里特别安静,只有小西和方予可翻杂志的声音,我望着天花板一阵无聊,刚准备打开电视,消磨一下时光,肚子就开始唱空城计。我那叫一个后悔啊,我要早开十秒钟的电视,就不会有现在这么尴尬啊。我的形象啊,我在小西心中的形象啊。 小西笑了笑,“要不我去食堂打饭过来,我们在这里吃吧。本来今天想下馆子请你们吃的,没想到林林没有福气。”这一声“林林”叫得我很受用。我赶紧说,“没事没事,你和方予可去就可以了,千万不要顾及我。我怎么着都行。”刚说完,肚子又非常不配合地叫了声。我有些尴尬。方予可看不下去了。“小西,走吧,我和你一块儿打饭去吧。”我背过脸,吐了吐舌头,今天丢脸丢到太平洋了啊。 饭买回来的时候,我的鼻子也没事了。方予可拿了张餐巾纸开始抹桌子。我轻声嘀咕:“洁癖。”要搁我平时,饭菜直接我桌上一放,手都懒得洗,操起筷子就吃上了,哪那么多事儿啊。方予可看了我一眼,没说话,继续四平八稳地从塑料袋子里拿出盒饭来。 两荤两素,一个汤,三份饭。我盯了红烧肉好久,咽了咽口水,把筷子伸向了菜花。唉,这淑女规矩也太多了点,连吃块肉也吃不上。我心里一阵怨念,怨念到我嚼着菜花,还目不转睛地盯着红烧肉。 过一会儿,小西说,“林林,你怎么光吃菜啊,吃点肉呗,今天流了这么多血,还不补点血啊。” 我连忙摆摆手,“不不不,我就吃菜,我素食主义” 喝汤的方予可被呛了一下,拼命地咳嗽起来,整张脸咳得通红通红,他喘了口气说,“恩,她是素食主义。火车上她买了一袋子乡巴佬鸡爪,通通都送别人了。” 我怒瞪了他一眼,生怕他说错话。没错,我在火车上是看了一晚上《知音》,也啃了一晚上的乡巴佬鸡爪,可碍着他什么事儿了呀。就他嘴多。火车上不是一句话都没有的吗?怎么现在叽里呱啦地这么一大堆啊。我抛了他一个白眼: “乡巴佬鸡爪是我妈买的,她嫌我平时不爱吃肉,不长身体,所以给我塞了一大包。我妈就是这点不好,老嫌我太瘦,恨不得我一下子重个十斤八斤的。没办法,只好遂了她老人家的心愿带到火车上了。”我一边向老妈忏悔,一边用威胁的眼神扫向方予可。 方予可坦荡地看了看我,和小西说:“她的妈妈估计比较乐观,都长这样了还嫌瘦。”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被安排在最靠里的床位,至于中间那张床睡谁他们也不说,我也不好意思直问。等小西去洗澡的那空档,我拉了拉方予可的衣角,抛出电影中的经典台词:“方予可,我认识你到现在,求过你什么事没有?”方予可看了看我“你认识我就两天,你平时求人的频率是有多高啊?”我一时语塞,只好拿出杀手锏:“我不管,反正你挺老娘就是了。”“怎么个挺法啊?”“很简单,你睡在最旁边那张床上就行。”方予可看了看床,再看了看我,“你对我有意见?” 我连忙摇头,“我对您哪有意见啊。我这不是想着我们在火车上已经面对面地互看了这么久,怕你日久生情了嘛。我这人很专情的,不会随便和人好的。”方予可嗤笑:“白痴。” 由于我下午睡了很久,晚上熄灯睡觉时,我一点困意也没有。小西就睡在我旁边的床上。月光洒下来,脸部的线条就更加柔和了。夜晚真是个好东西,我可以肆无忌惮地观察一个人。方予可这家伙还算好匡,能遂我心愿,躺一边去了。想到这,我嘿嘿地笑出声来。 过了很久,我仍然一点睡意都没有。刚好妖子给我发短信,问我新环境适应得怎么样。我一激动,偷偷穿上拖鞋,溜到阳台,给妖子打电话。“妖子,你相信一见钟情吗?喜欢上一个人是什么样子的啊?”妖子在那边已经兴奋上了:“不会吧?你怎么还没入学就已经谈上恋爱了啊?跟谁一见钟情了啊?”我扭扭捏捏地说:“我觉得也太快了,我还没准备好呢,没想到馅饼又砸到我脑袋上了。你说我们家祖宗是积了多少德啊?”妖子在那边爽朗地笑着:“林林,是什么样的男孩子让你动心了啊。平时见你大大咧咧跟个男的似的,怎么这么快就坠入爱河了呀?真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姻缘来了,拦也拦不住啊。”我嘿嘿地笑着说:“他长得也不是很帅,就是很温和的那种。你知道吧?就是笑起来暖暖的那种,呵呵呵呵。笑起来还有酒窝的呢。说话声音有点哑,但是是很有磁性的哑,我给你学一个。”然后我就扯着嗓子开始模仿。妖子那边已经受不住了。“哎呀,发春吧你就,那你好好追,争取过年带回家。”我立刻作接受指挥状,“是,我定不辜负党的信任,志在必得。”说完就傻乐着挂了电话。 我又偷偷地溜回房间。关门的时候,方予可转了个身,黑溜溜的眼睛在月光底下特别的亮。我吓了一跳,低声骂道:“人吓人,吓死人的,好不好?”方予可切了一声,没说话。过了不知道多久,方予可那里冒出一句“白痴”。靠,说梦话还带骂人的! 开学准备 第二天,我一觉醒来,旁边的床位已经是叠得整整齐齐的被褥了。一看手表,都十点半了。我顶着个鸟窝脑袋,晃荡着去盥洗室。方予可刚好从盥洗室出来,手里还捧着一串葡萄。他看了看我的头型,皱着眉头道:“你这是睡觉呢还是做炸弹呢?怎么每次睡醒都是这种造型呢?”我瞪了一下他“你管得着吗你?”说完我就狠狠地摔了盥洗室的门。自己一照镜子,确实有点吓人。头发都跟金毛狮王一样朝各个方向呲开,脑门上还有道红印。我拍了拍脸,自言自语地对着镜子说知音体:梦中醒来的女子啊,你从远古时代穿越而来为哪般? 等我洗漱完毕,小西和方予可已经在房间里看电视了。见我回来,方予可指了指桌上的葡萄:“吃点水果吧。脾气太爆的人得去去火。小心长痘。” 我摘了颗葡萄,好久没吃上新鲜水果了,真甜。 小西问我:“还吃早饭吗?” 我立马做含羞的样子:“小西真不好意思,我平时都挺早醒来的,可能认床,昨晚上没睡好,这一觉都睡到中午了。你就不要嘲笑我了。” 小西笑了笑,露出好看的酒窝:“。大学里很多人朝五暮九的,早上五点睡觉,晚上九点起床,都日夜颠倒的。” 我做了然状,“明白明白。晚上学习效率比较高嘛。” 小西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低头笑道:“呵呵,其实大家都是打网游。一般在考试前才会突击学习。” 我一下子反应不过来,不知道该说这个网游好呢还是说这个网游不好,因为我不玩游戏,但也不爱学习,只好把目光伸向方予可。心里还盘算,要不要学着打网游拉近和小西的距离。 方予可瞥了一眼,跟我说:“我劝你还是好好学习,别去动网游的主意。你那脑子一学期才能对付一门考试,别学人家临时抱佛脚。佛脚不是那么好抱的。” 我没好气地说,“你认识我多久啊?我这脑子怎么了,你不知道我平时多聪明伶俐着呢。不然我怎么考得上来?” 方予可瘪瘪嘴,没说话。很久之后,他飘出一堆气死我的话来:“平时模拟考前二十名你好像进过两次吧?前二十名一般都是同一拨人,我们都差不多混熟了。你的名字也有所耳闻。你不是那种一会儿在20名,一会儿到120名的人吗?” 我气呼呼地反驳道:“120名怎么了?120名那天我高烧好不好。” 还没说完,小西打断说:“予可,你怎么知道林林到过120名啊?你小子平时都看她一个人了啊?” 我连忙说:“不可能不可能,小西你就别说笑了。我跟他认识也就这两天的事情。他就是瞎猜的。我还真得过120名,那天真发高烧,没考好,嘿嘿,没考好。” 方予可也不知道怎么的,小白脸变得通红通红的。 我用手肘碰了碰他,“你没事吧?我120名那次真是我发高烧了,数学没及格。” 方予可喝了口饮料,低头说:“我知道。”停顿了一会儿,又怕我们没听着似的补充道:“我知道了。” 这样的日子过了两天,学校开学的日子终于到了。 北大南门延伸出来的林荫道熙熙攘攘,一半是和我一样稚嫩的学生,另一半是比学生更兴奋的家长。小西已经去火车站接他们的师弟师妹了。我和方予可两个人兵分两路,在林荫道上寻找组织。很快我便找到了外国语学院,领了钥匙、体检卡、新生指南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后,我便兴奋地奔向我的宿舍了。 馅饼又一次砸到我的头上,嘿嘿,我住的是新楼。最重要的是,学校安排给我的是个靠窗的位置,而窗的对面就是小西的宿舍楼。这样,我每天都可以望见小西什么时候出门,什么时候回来的了。我特别得意地走到窗外的阳台,伸了伸懒腰,忽然看见对面男生宿舍阳台有个熟悉的身影。我忙从包里掏出眼镜,往对面一看,本来还存在侥幸心理,现在彻底失望了。没错,对面就是那个毒嘴方予可! 方予可刚好也抬头看见了我。不过他就平静多了,就跟没事人一样,没有任何表情地转过身回宿舍了,留我一个人在阳台磨牙。 没过多久,宿舍里其他三个人也陆续到了。住我下铺的是个江西姑娘叫文涛,不知道是晒黑的还是本来皮肤就这么黑,显得她牙齿格外的白。我对面的上铺是个北京姑娘,打扮地特别成熟,褐色眼睛,厚嘴唇,名字也很成熟,叫朱莉,跟安吉丽娜朱莉同名。对面的下铺是上海姑娘,身材火辣辣的,叫王婕。大家都是由爸妈带过来的,就我孤身一人,显得特别凄凉。上海妈妈特别热情地推销她的女儿:“我们家婕儿啊,平时比较害羞,跟陌生人都不太讲话的。但她对朋友可好了。所有的朋友都说我们家婕儿好。”我心想,这不是废话吗,在你面前,朋友还能说你们家女儿不好啊,那不是缺心眼儿嘛!但上海妈妈也不管我们怎么反应,接着说,我们家婕儿的名字都是我取的呢。那个婕字是很少见的,不是敏捷的捷,是婕妤的婕。你们知道婕妤是什么意思吗?其他几个人都不怎么说话,就我一个人特别配合的本能地摇头。上海妈妈一看我这反应,特别满意的跟我解释起来。 除了北京的妈妈,其他妈妈们都开始往书架上累书。我一看,好家伙,王婕的桌上都是一堆乐谱,文涛的桌上是一堆文学史。就我书架上啥书也没有,光秃秃的放着一个刷牙杯子。文涛的妈妈偷偷地开始问她女儿,那个叫周林林是不是家里困难还是单亲孤儿什么的呀,怎么大老远的一个人就过来了?我气结过去,立马掏出手机打给方予可。这家伙电话倒是接得快,刚拨通就传来“什么事?”我这一顿装:“哥哥,到火车站了吧。你前两天都不帮我安顿好了嘛!你回家跟爸妈说一声啊~~”“白痴!”那边已经收线了。我挂了电话后,忽然想,我干嘛给他打电话,我家里又不困难,爸妈也健在,我刚才直接给爸妈打电话不就得了吗?真被这方予可骂成白痴了! 入学当天和第二天,都是学校新生体检的日子。我拿着北大的地图慢慢在学校里转。这校医院在哪儿呢。唉,有爸妈就是好,其他几个室友啥事都不用愁,爸妈该打听的都打听了,今天还能有时间逛校园景区去。我晃晃悠悠地走着,按照我识别地图的能力,怕是得转上一阵子,最终我还是在一个三岔口举足不定。罢了,我只好发挥人民群众的作用,拦路问了个看上去年纪长相都很沧桑的人,看这打扮应该在北大混了好多年了。在来北京之前屡次被老妈教育,要我说话好听点。于是我便秘似的挤出小姐两字,说完之后我自己都想吐,然而老妈的话真还奏效。那张打了无数个褶子的大饼脸开出了一朵更多褶皱的大花。她说:你呀,只要一直沿着这条道走下去左转再左转再左转就能看到了。我万分感谢,便沿着她手指的方向前进。等我到那医务室门口时,我骤然感觉到刚才那张大花似的脸真是笑得奸啊。当时恨不到抽她或抽我自个儿。因为我兜了一大圈找到的医务室居然就在我刚才问路那岔口的左侧。我就这么傻B的绕了校医院一大圈。 我边领取各类资料填写单便开始盘算:身高体重之类的测量队伍较短,先从那边开始,抽血的那个就压轴吧,万一晕了,抬回去之前至少体检项目也完成了95%。我对自己的统筹安排非常得意。排在测身高体重队伍的时候,我故意留了心眼看看排在我前面后面的那位性别。量身高体重的那位医生比较缺心眼,填个数据需要把数报出来吗,当我们文盲不识字啊。眼看着前面那几位女生都恨不得165,45kg的,到我这儿,医生特别不乐意站起来还往低里调了调测高的卡尺,刻板地一字一句说到,157,52kg.我惊慌地把报告单一抽,转身往后跑,还没跑几步,就撞上人了。我赶紧道歉:“不好意思,借过”。“白痴。”熟悉的冷冷的音调。我抬头一瞧,靠,怎么这么冤家路窄啊。刚才明明侦查过,附近只有女生啊。我没好气地说,你是人是鬼啊,这么神出鬼没。方予可倒也不跟我计较,切了一声,跟旁边的女生说了声,走吧。我这才注意到他旁边还站了一个女孩子,一看就是165,45Kg的主。女孩冲我笑了笑,对方予可说:“你怎么不介绍介绍啊?”方予可往我努努嘴:“周林琳,德语系的。”又转向那女孩儿。没等方予可介绍她,她就温和地朝我笑了,我发现,她笑起来也有个浅浅的酒窝。“我叫茹庭,大家习惯叫我庭儿。我读西班牙语的,和你还是同学院的呢。他昨天自己一个人体检完了,今天是被我拉过来的,我怕验血,有个男生壮壮胆。”她边说边拽了拽方予可的衣角。“验血的地方不在这里啊,在那个小白屋里呢。”我指着那个“魔鬼之窟”。“呵呵,我知道啦,只不过刚才看见予可一直朝这个方向看,所以我把他拉过来了。”呦,都叫上予可了,感情不是一般的深啊。不过小西也叫我林林,嘿嘿,我自我满足地笑了笑。“白痴。”又是方予可的声音,我都服了他了,不能换点新鲜词吗?我白了他一眼,转而笑着和茹庭姑娘说:“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两位了,我先去体检别的项目了。有时间一块儿吃饭。”茹庭答应得也很痛快:行,予可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体检的队伍真是长,到验血最后一个项目时,已经午后两点了。我刚饥肠辘辘地迈进“魔鬼之窟”,就看见已经有人被抬出去了。旁边路过的医生还念叨:“这一届不是晕针就是晕血的,唉,还有哭着闹的,现在小孩啊,真是宠坏了,就得给他们扎一扎,疏通疏通筋骨。”我听得汗毛集体起立,蹲到一边儿去准备冷静一下。 我看着报告单上仅缺的那一项,恨不得自己往上面填个数得了。但一想到这刚进校就作假,万一被查出来了,会不会还没过上豪门日子,就被豪门赶出来了啊。报告单都快被我捏湿了,我的意志仍然在动摇中。正当我蹲得脚都快麻的时候,我看见方予可和茹庭两人进来了。茹庭的脸也煞白煞白的,细长的手紧紧抓着方予可的手,轻声说着:“你看我手都冰凉冰凉的了,予可,我怕针,你知道的,我从小就怕打针。”方予可轻轻拍着茹庭的肩膀:“别怕。一闭眼的事情,眨眼就过去了。”臭小子,跟别的女孩说话就这么温柔,跟我说话跟个冰山似的,生怕气不死我,当我不是女的啊。话虽这么说,我也开始按照他的逻辑自我安慰,就是一秒钟的事,杀人不过头点地,脖子一伸,咔嚓完事。老娘这样的都考上北大了,天上还掉了个大帅哥让我准备谈恋爱,这么眷顾我,我就当做出点牺牲好了。想到这儿,我“噌”地站起来,大步走到茹庭前面,拿起她搭在方予可手上的手并紧紧握了一握,“茹庭,很多事情都是有代价的,考上北大也是要做出牺牲的,需要你牺牲的时候到了。”茹庭石化在那里,很久之后,又从方予可嘴里传来那句熟悉的“白痴”。 排了半小时的队,终于轮到了我和茹庭。我被分到左侧,茹庭被分到右侧的医生那儿。茹庭眼巴巴地望着方予可,那委屈的表情,我看了都心疼。但我也顾不及怜香惜玉了,我这自个儿还腿颤呢。我学茹庭眼巴巴的神情,看着医生说:“医生大哥,我血管细,特别不好找,您得找准了啊,咱争取一次通过,咱不能像老家那小护士似的把我手臂当萝卜,恨不得插成了刺猬啊。”医生一乐:“你哪儿的考生啊?这么贫,你虽然胖点,那血管不还是挺明显的吗?”我一听不高兴了:“我哪里胖了哪里胖了。我最多也就是婴儿肥,好不好?”医生指着我的报告单说:“你这上面不是50多公斤写着吗?”说完,我听见方予可在一边偷偷地笑了。我恼怒地瞪了瞪他,腹诽道:知不知道这是国家多大一机密,便宜你这小子了。幸亏我不像那木婉清,秘密一暴露,就要嫁给知道秘密的人,不然真是便宜死你小子了。 在我生气那档子时,医生的软皮管已经绑上我胳膊了。茹庭这边一只手也绑上了,另一只手却牢牢地抓住了方予可的手。我这只恨我孤家寡人一人,没处依靠,我总不能抓对面医生的手吧,唉,要是有个男朋友就好了,我心酸地想着,抬头却撞见了方予可的眼神,他直瞪瞪地看着我,一看见我也看他,立刻把目光移开了。我觉得怪怪的,也不知道怪在那里,没等我明白呢,我看医生细细的针管就已经插进来了。方予可在旁边轻声说道:别看它。我用余光看见,茹庭早已把整个身子都趴在方予可怀里了。我心想,你让她别看什么啊,人家要看就只能看你的胸肌了,嘿嘿,你是不想让她看你胸肌吗?莫非是没有胸肌?我邪恶地笑了。医生这会儿已经抽了一针管了,拔管的时候,跟我说,“你不是挺勇敢的吗?瞪着针管那么久,打完针还能笑呢。我刚看你害怕的劲儿,以为你晕针呢。”我自己也觉得挺神奇,真奇怪,我怎么就能眼看着针管进去抽我血了呢,这要搁以前,这可是不敢想象的事情啊。医生给我按了一下棉球,跟我说,按着它两分钟,别放手啊。我答应着,扭头一看,茹庭都泪流满面了。我忽然觉得,女孩子就应该像茹庭这样的,有点弱不禁风的样子,这样让男的才有成就感,搁我这样,男生都自叹不如了。我刚愉快的心又有点沉重。茹庭趴在方予可的怀里很久没动,我这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倒是茹庭对面的医生看不下去了,冲旁边的队伍喊道:下一位。茹庭这才慢慢倚着方予可站起来。 我慢吞吞地跟着他们俩出去,没走几步,棉球就掉了,刚才插针口那地方流出点小血丝,没过几秒便凝结成了小血珠。我拿手一抹,血丝又冒出来了,我又接着抹。正当我乐此不疲时,方予可也不知从哪里拿出个创口贴,酷酷地扔给了我,一边搀着茹庭,一边跟我说:白痴,你不是血小板很好吗?我已经习惯了他这张毒嘴,跟他说了声“谢了”便跑出校医院。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人家成双成对的,这创口贴一看就是这小子给茹庭准备的,给了我,人家茹庭得怎么想啊。我做了电灯泡也就罢了,要是不小心还棒打鸳鸯,那罪过可就大了。我虽然IQ不高,EQ怎么着也不能低啊。哼,小子,我有成人之美。 革命就是请客吃饭 再过两天学校就要开始选课了。虽然这个暑假从六月到八月有三个月那么久,但眼看着要结束了,我心里也恋恋不舍。在和室友去采购完一堆生活用品之后,我决定去大吃大喝一顿以庆祝我嫁入豪门。可初来乍到,室友的父母还没走呢,我也不好意思拉着人家吃饭,更重要的是,我已经两天没见着小西了,我怎么着也得创造个机会和小西吃顿饭啊。单独约他显得我不够矜持,我心里小算盘一打,拿起手机,找到那个被我取做“冷面杀手”的名字拨了出去,手机那边传来了好听的音乐声。真烧包,花钱弄个彩铃让人家享受,我暗暗地骂道。那首歌都唱了一大半了,方予可还是没有接电话。挂了电话,我只好无所事事地躺床上睡午觉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被饿醒了。我拿起枕边的手机看时间,一看有四个冷面杀手的未接电话,我刚想拨回去,手机就响起来了,一看名字还是冷面杀手。我接起电话:“喂,什么事情啊这么急找我?”那边沉默了一会儿:“你是猪吗?我给你打了这么多电话,你都听不见!”我有点觉得莫名其妙:“干嘛?我刚睡觉呢。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我还得上厕所呢。”“什么事情?不是你给我打电话的吗?白痴。”我顿了顿,回想我睡觉前琢磨什么事情来着,居然给这种人打电话。电话那头已经不耐烦了:“受不了你了。挂了。”“等等,我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我想请你吃饭。”那边又一阵子沉默。我以为信号不好。“喂,听得见吗?我说我请你吃饭,大帅哥您赏个脸呗~”“哪里吃?”靠,被请着吃饭,态度还这么冷。“地点不好定啊,我们都刚来没几天,地方也不熟啊。这样吧,你把小西叫上吧。我也谢谢他这几天的帮忙。顺便让他给我们做个向导,介绍个地方吃饭。”我这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恨不得我胳膊那侧再长出一只手来给自己鼓鼓掌。我智商肯定过150了,我怎么这么聪明呢。这话说得多有理有据有节啊!电话那头又顿了会儿,说:“我尽量。”没等我说话,那边就挂电话了。臭小子,你要省电话费,你就别老一顿一顿地停啊,真是!不过一想到我即将和小西共进晚餐,我做了个胜利的姿势:Oh, yeah! 说完我便傻呵呵地顶着狮子头去盥洗室洗脸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收到方予可的短信,浓缩的不能再浓缩:郭林餐馆,7:00 p.m.,门口集合。靠,发电报呢,还p.m.我回道:好,他也去吧?等了N久,臭小子也没给我回一个。估计是和女朋友谈情说爱去了。 前几天没见着小西,我心里跟丢了魂似的,现在终于快要见上了,我反而有点心慌。唉,莫非喜欢人都是这样的?惶恐不定、忐忑不安?我把头转向窗外,想着现在的小西在做什么事情呢?也许在睡觉?不会,他应该没有我这么能睡;看书?有可能。看什么书呢?小人书?不会,那是我看的。教科书?不会,太死板了。他肯定看的是很深奥很深奥的书,全英文的,探求宇宙奥秘或者分析全球金融趋势的。对作者的见解有怀疑的地方,他一定会在书上用铅笔写上备注,写上自己的观点。觉得作者写得特别出彩的地方,他也一定会在下面画上大波浪线。恩,对,他会用干净的修长的手指一页一页翻过那本书,然后沉浸于那个书的世界中了。 “想什么呢?这么美?”王婕蹬着美腿过来打断我的遐想。大家都是年轻人,没几天就混得和一家人差不多了。我呵呵地笑: “想相公呢。” “呦,是哪家公子啊?介绍介绍啊。“王婕的八卦耳朵已经唰地竖起来了。 “天机不可泄露。”我嘿嘿地笑。“还是准相公阶段呢,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 “你们这是暧昧着呢还是你单相思啊。看你笑得这么□,估计你是单相思。” “嘿,怎么说话的呢,凭什么我单相思就笑得□啊?暧昧着得是个什么笑法啊?” “这你就不懂了。这暧昧阶段的笑绝对是羞涩的,得是目光柔和又深远,我给你表演一个。”说完,王婕就托腮做淑女。 我哈哈地笑,“你演林黛玉呢。” “就得是闭月羞花的。刚才我看你发春发得口水都快流到地上了。”王婕笑笑。 “唉,还真被你说中了,我真是暗恋。人家也不知道我这心思,你看你和你男朋友,每天打电话打得也不怕耳朵起茧子了。我这不是琢磨着帮你分担点电话量嘛。也许没过多久,这宿舍电话以后就归我了呢。“ “你能笑得更浪一点吗?”王婕推了推我,“看你的样子,是第一次喜欢上人吧?” “高手啊,绝对的高手。你怎么知道?” “我谈恋爱的时候你还在背aoe呢。唉,初恋就有点麻烦了。这要是不成,轻则伤心,重则自残啊。” “呸呸。怎么可能不成?!不成也得成。我妈说了,我的任务之一就是在这里找个男朋友。我怎么可能辜负我老娘的美意呢?” “是是是,林林,我就祝你马到成功吧。“转身王婕就走到自己座位上,端个镜子开始化妆了。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王婕夹睫毛画眼线地捯饬,王婕扭过头来看我:“你这么盯着我,我怎么化啊,瘆得慌。” “嘿嘿嘿嘿,婕儿啊,你帮我也化一个呗,我晚上有约会。” 王婕笑了笑:“行,没问题。“说完就开始往我脸上抹东西。边抹边说,“你这皮肤有点干,T形区有点油,恩,这有颗小暗疮。”“姐姐,你能不能别这么打击我啊。你再说下去,我就是一黄脸婆了。我这几天水土不服才这样的。这不是考验你化妆功力吗?我这晚上还有约会,你给我点信心好不好?”“呵呵,什么黄脸婆,黄脸婆脸上怎么会有青春痘呢。你绝不是黄脸婆。哈哈。说正经的。第一次约会化个淡妆吧,看着舒服柔和些。” 半个小时后,王婕把镜子我往手上一塞:“看看我的成果,生把你化成了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小仙女。”“ “真是鬼斧神工啊鬼斧神工!”我对着镜子啧啧称赞,猛一看,脸上的青春痘、暗疮什么的都不见了,眼睛也大了一圈。 我用力抱抱王婕:“等老娘我首战告捷,回来请你吃肉。” 我查了一下地图,郭林离北大没几步路。我估摸着大概步行10分钟就到。矜持起见,我决定准点到。我不停地看着表,好不容易挨到了六点五十,我就急不可耐地出发了。 方予可和小西已经在郭林门口聊上了。远远看去,两大帅哥在郭林门口做门神还真是有点浪费。我调整一下呼吸,走过去,举起手:“Hi,不好意思,来晚了。” 方予可扭头看见了我,怔了一下,冷漠地转过头说:走吧。我自动忽略他,走到小西旁边说,“小西,等很久了吧?” 小西摇摇头:“没有没有,我刚才去了趟经济中心,差点过点了。刚才跑过来的,要等也是方予可等了很久。” 点菜的时候,我问小西喝什么。小西问:“你们喝啤酒吗?” 方予可说:我所谓。我连忙摆手:“你们喝吧,我就不喝了,我不会喝酒,呵呵。” 其实我酒量还是很不错的,从小的时候,我爸就拿筷子蘸点黄酒喂我了。现在喝点啤酒跟玩儿似的。这大夏天的,喝点啤酒当然解乏解暑,可惜我这穿着公主裙,化个淡妆,跟人家拼酒也不太搭,万一吓到小西多不好。我还是先忍忍吧。 饭桌上,凡是胳膊伸直才能夹到的菜我都放弃了,甭管放着的菜品多诱人,我都自动过滤。我喝一口冰水,吃一口菜,慢慢咀嚼慢慢咽,电视上淑女都得这么吃。虽然肚子很饿,但我更担心我恶狼扑食般的吃相吓到我那准相公。我拿餐巾纸擦擦嘴,把吃饭前打的腹稿背了出来:小西,大学得怎么过才有意义呢? 方予可也不知道被什么呛了一下,不停地咳嗽。我抬头望天:老天,你砸我馅饼的同时,顺便把这个人往死里砸吧。方予可简直就是我的克星。每次多好的气氛都被他破坏了。 小西笑了笑,眼睛眯成可爱的月牙,嘴边的酒窝更深了:“看你追求什么了,要是想过平淡点日子,你就按照高中一样好好学习也行;如果你想过充实点的生活,你就可以参加各种社团。北大社团很多,有“百团大战”之称,一开学,各个社团就开始招新了,你可以根据你的兴趣参加一两个社团,或者你也可以去找份实习。有些人进校之前就想好要出国还是考研了,不同的目标可能日子也过得不一样。” 我一听,心就凉。我难道说:我的目标是不被退学,找个男人嫁了啊?我支吾着说:“呵呵,我这一入学,没想好过什么样的日子呢。你怎么计划的啊?” 小西没说话,过一会儿叹了一口气说:“我打算出国读金融硕士,争取能拿个奖学金。不过我爸现在身体不好,我不太放心。” 看小西忽然情绪低落,我也不知道怎么劝慰,只好说:“身体不好就多看看医生,多吃点药吧。总会好的。” 方予可喝了口啤酒:“你白痴啊。多吃点药,有你这么说话的吗?再说人家爸就是医生。” 我自己也觉得说错话了,连忙说:“呵呵,我也真不会说话。我的意思是,吉人自有天相。你也不用太担心。” 其实我心里挺难受的。小西成绩好,出国能拿奖学金。我学德语,要出国也去德国,跑人家美帝国主义也没事干啊。再说,我能不能毕业都不知道,拿奖学金出国实在是太遥远的梦想了。 饭桌的气压瞬时变低。为了活跃一下气氛,我举起冰水杯子说:“为了美好的明天,干杯!” 方予可笑了笑,说:“干杯!” 我补充道:“为了千年冰山的笑脸,干杯!” **点时,我假装上洗手间起身准备结帐。服务员说,刚才那位先生已经付过钱了。我转过头看他们几个,压低声音问:哪个啊?有酒窝那个还是戴眼镜那个。服务员指了指方予可的方向:“长得像元彬那个就是。” 后来回忆起来,我觉得这人的审美观真是千奇百怪。明明我认为方予可长着方大同的脸,为什么老妈和服务员都说是元彬呢?元彬有酒窝的好不好… 我跑回去偷偷问方予可:干“嘛这么仗义帮我掏钱啊?” 方予可斜着看了我一眼:“不习惯让女生请客,虽然你也不像个女的。” 我咬着牙问:“哪里不像了?” 方予可故意看着我的胸,一字一顿地说道:“你-说-呢?” 我感觉全身血液都沸腾着往脸上涌,小西在旁边我又不好发作,只好忍气吞声地说:“你等着,方予可!” 我吸了一口气,平静地和小西说:“吃饱了吗?吃饱了的话,我们走吧。” 我站起来准备离开。方予可忽然跟小西说:“小西你先走吧,我和她还有事情说。” 我瞪了瞪他,尽量不动嘴形地从牙缝里挤出字儿:“我和你之间有什么事情要私下说?” 方予可拉我坐下,跟小西说:“真的有事情。她妈刚才给我打电话了,说打她电话没打通。” 我狐疑地掏出手机,不对啊,手机没问题啊。 小西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方予可,笑着说好。 我眼看着小西就这么走了,没好气地问方予可:“什么事情啊?” 方予可有些尴尬,跟我说,“就是你们女人的事情。” 我看他吞吞吐吐的样子,就恼火了,腾地站起来,大着嗓门问:“什么女人的事情?你说清楚了。老瞎捣乱什么啊?” 方予可指了指我裙子:“你那后面…红了…” 我听完,连忙拿手挡后面:“你怎么…怎么不早说?” 方予可轻声嘀咕了一句:“说你不像个女生,也不用这么证明吧。” 我觉得我的脸烫烫的,气势汹汹地对他吼:“这个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知道不?” 方予可没吭声。我心里其实乱极了,早知道我就不喝冰水了,倒霉的大姨妈,怎么提前这么多天就来了呢,估计她老人家也水土不服呢。这坐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啊。 我跟方予可说:“你是不是答应过我妈,要好好照顾我?” 方予可点点头。 我接着说:“我刚才上楼之前,看见旁边还开着个真维斯,还有个快客便利店。你给我去买个裤子或裙子都无所谓,顺便,顺便你再给我买包卫生巾。我过会儿给你钱。” 方予可沉默了一会儿,看了看我,低头下了楼。 过了很久,方予可提着一袋东西回来了。我一抢过来就冲向洗手间。 我打开塑料袋,里面是一条黑色的裤子,黑色的裙子,各种牌子的卫生巾。我嘿嘿地幸灾乐祸,臭小子在便利店,恐怕磨叽了很久才仍了一堆卫生巾出门的吧。老天爷啊,虽然我跟你说砸死他,但记得别砸伤我,干嘛拿我做引子呢。 我换了条裤子出门,方予可已经在洗手间外面等着了。我拍了拍他肩膀,说:“走吧,辛苦你了。” 方予可冷冷地说:“这件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我笑:“知道知道。以后万一你家茹庭碰上了,你就有经验了。是不?” 方予可脸一下子拉得很长:“你那笨脑袋就别往这方面想了,总共就那么点脑细胞,都不用在正道上。” 我乐了:“你怎么知道我脑细胞不够用啊?我平时就是懒得调用我的脑细胞,要一调用,就是一爱因斯坦,懂不?我高考数学140呢。140!你考了多少啊?” 方予可说:“150.” 我不说话了,跟他说话特没成就感。高考的时候,我这脑子也不知怎么的开窍了,以前数学考个125就乐得屁颠屁颠的,高考突然神助般拿了个140,要现在让我重做一次试卷,估计只能考个110.这小子怎么能考满分呢?我自从上了二年级之后就不知道满分是个啥概念! 选课是个技术活 我入学那年,北大选课周大概有四周左右。除了专业课以外,大家可以自由地选择通选课、选修课等,只要修够学分就行。我拿着厚厚的选课本,开始琢磨什么样的课不会挂科。顺便翻开新生手册,查了一下挂科之后的处罚措施。北大还算是严进宽出,为了照顾适应能力较弱的学生,新生挂科,只要第二年补课补及格了,就不计入档案。新生手册里还劝导我们第一年不要过度选择课程,以免精力不足导致挂科。我当然谨遵教导,我这脑子专业课就够我愁的了,只要四年能把总学分修完就算完事。 我转头问其他几位:“你们谁学过德语啊?” 她们几个还真是老实:“没学过,但报了这个系之后,暑假报了班学了会儿。” 我不可置信地感叹:“你们高考完,还能参加暑假班?我怎么高考完,就感觉翻身农奴得解放,野得跟疯马似的呢?你们太可耻了!” 朱莉笑了笑:“大家不是怕竞争太激烈吗?都说不能输在起跑线上。听说我们这届还有从小第一外语就是德语的呢。日子不好过啊!” 我叹道:“这种罪行简直让人发指!天哪~~撞墙算了。” 文涛安慰我:“你也别多想。学德语这四年,不用学数学,大一不用念英语,目的就是让我们专心致志地读德语。语言就是靠勤奋出来的,每天早起去未名湖读一个小时,肯定说得溜。” 我低着头:“每天早起…那不是又回到高中了吗?我不…” 但是这不是由我一个人说不就可以逆转这个潮流的。 我们这层楼都是外院,每天早晨,一堆女孩举个水杯在盥洗室含着水狂练小舌音,大舌音。乍一听还以为到了郊区田里,听到的是青蛙咕咕叫声。我也只好每天含水练习,但不知道为什么,我每次都能练着练着把水给咽下去了,搞得自己一阵恶心。还动不动受到刺激:旁边经常会有一些女生尖叫声:“我发出来了我发出来了。你听¬——” 唉,太打击人了,我智力比不上人家,莫非我的器官还长得差人一截?凭什么人家一个个都能发出来了,我这跟一个月的胎儿一样一点起色都没有呢。我对着盥洗室的镜子用力张开嘴巴,开始观察我的口腔结构。正当我张得嘴巴都发酸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林林你好!” 我困难地合上嘴,从镜子里看见身边站的是茹庭。我转过头跟她打招呼:“Hi,好巧。” 茹庭笑了笑,“我们住在同一层楼,跟你们抬头不见低头见。你刚才干嘛呢?长蛀牙了?” 你才长蛀牙了呢!退一步说,长了蛀牙又怎么地!我笑笑:“没有没有,就是扁桃体有点发炎。” 茹庭着急地问:“吃药了吗?” 我摆摆手:“不用吃药,喝点水就行。北京天气比较干,得多喝水。” “那倒是。你和予可都是南方人,初到北方不容易适应这边的气候。”她边洗着葡萄边跟我说,“你们得多吃点水果。我刚去楼下超市买了些水果,洗完我就给予可送过去。他也不知道要买点水果,每次都要等着我买过去他才吃。” 恋爱着的人真恐怖,三句不离她男人。我说:“方予可自己也买水果的,上次我就看他买葡萄了呢。” “是吗?以前他不太爱吃水果的,嫌洗着麻烦,索性就不买着吃了。”茹庭嘟了嘟嘴。 冷面杀手就是难伺候,我从来不会嫌吃麻烦,大不了不洗直接吃了呗。我尴尬地笑:“他是因为有你洗,所以故意不洗等着你洗完给他送过去的呢。”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话非常受用。茹庭笑得甜甜的,嘴角的酒窝就更深了。我想到了小西的酒窝,也是深深的,甜甜的。 茹庭问我:“你和予可怎么认识的啊?” 看看,看看,开始清算历史了。我笑了笑,说:“其实我和他也不是很熟。我们那小镇小,考到北大就我们两个人,我爸妈有事不能陪我过来,就拜托他跟我一起过来了。我们认识还没几天呢。” “不像啊,呵呵。我觉得他都认识你好久了。暑假我去他们家,他还说跟他爸妈一块儿过来,别让我陪着呢。没想到最后他死活都没让他爸妈陪着,说是大男人爸妈陪着太丢人。” 这唱得是哪出啊?是在暗示我,你们两人关系已经到见公婆的份上了,还是说我占了你们家方予可的便宜,陪了他一个晚上的火车。拜托,他一个晚上就盯着一本《国家地理》,爱答不理的,一个晚上说的话还没我跟你现在说的多。我有点不高兴,但假装没脾气地说:“呵呵。” 忽然想到那句经典的话:大多数时候,我在说呵呵的时候不仅没有真的在笑,我心里想的还是去你MLGB的。 我还没确定选修什么通选课。其实我对选修课的要求很简单:考勤占期末成绩30%以上,期中论文占40%,但考试必须得是30%以下甚至不要求考试。从我高考模拟考成绩来看,我的发挥跳跃性太大。我不敢保证半年后老天爷会不会忙得顾不上我了,万一考个不及格,我还有我的考勤和期中论文帮帮忙。虽然对论文之类的也没什么信心,但至少这个东西可以慢慢做、反复做,不像考试那么瞬时性爆发。我唯一有把握的是出勤。为了不挂科,我一定风雨无阻,全力以赴。 我抱着厚厚的选修课手册,和朱莉在各个教学楼间穿梭,霸王听了各个选修课。只要老师一宣布课程评定方式,我便开始做记录员工作。其实这时候老师上的课更像是美国总统竞选。老师把第一堂课准备得特别充分,恨不得上面说两句话,下面就掌声雷动。名牌老师当然有资格谈笑风生,根本不用担心有没有学生选他的课,反倒要担心选他课的学生太多:一个300多座位的教室在前两周授课时都被挤爆,甚至过道上,教室外都有一大群学生旁听,就为了一睹名师的风采。这种老师都会在下课铃声响的时候才会“不经意”地说:“我这门课没有点名,不计考勤,大家愿意听就听,不愿意就自学去。年轻人嘛,事情比较多,恋爱学习聚会什么的,不像我们这么闲了。但我相信,你们听了两堂课之后,都会自觉过来上课,因为我这门课探讨的不仅是学问。我评定很简单,就一个期末考试,考试就一道论述题。”说完很多旁听的学生恨不得立刻跑上讲台跟老师亲切握手,并要求老师加学生名额,以备选课竞争太激烈自己落选。当然对我来说,哼,笑话,什么叫做探讨的不仅仅是学问?我连学问都还没探讨明白,怎么可能再去想学问以外的东西?挂科风险太高。叉叉! 我捧着厚厚的选修课本在教室过道里琢磨经过几轮淘汰剩下的几门课,问陪我一块儿来旁听的朱莉:“朱莉,你打算选修什么课啊?我要再淘汰下去,就没课可以选了。难度高的不能选,考试占比例高的不能选,老师长得寒碜的不能选,你说这样下去,会不会我这学期就只上专业课了啊?” 朱莉转了转她褐色的眼珠子:“不会,其实我觉得只要你拿出现在选课的热情和毅力来,随便选个课都能得优秀。选郎君也就到这个程度了。你要不跟我一起选修心理学的课吧。我从小就对心理学感兴趣,孙东东老师也是名牌。” 我叹叹气:“又是名牌老师的课。我现在对名牌这词敏感。以后千万不要在我面前提到任何有关于名牌的词。” 我失望地和朱莉一块儿去小卖部买瓶水喝,没想到在小卖部看到了小西!小西穿着白色的T恤,下身是格子状的沙滩裤,脚上穿的是沙滩鞋,整一个是海边度假的打扮。 我激动地跑到小西面前:“Hi,小西。” 小西先是一愣,随后就露出可爱的酒窝笑道:“Hi,怎么在这里啊?予可呢?” “方予可?不知道,他又不是我的连体。我在这里选课,你呢?” 小西说:“哦,我陪我同学旁听课呢。明天就是周末了。下午准备去北戴河玩。暑假去实习,都没时间出去转转。” “哦,真不错啊。”只要在5秒钟之内他对我提出邀请,我就立刻答应一块儿去。我默默地在心里倒数,5-4-3-2-1.9-1.8-…… 朱莉拍了拍我:“想什么呢?” 我失望地看了看小西:“那你们好好玩吧,记得给我买纪念品哦。” 小西笑:“一定。” 回来的路上朱莉问我:“那帅哥是谁啊?” 我假装听不懂:“哪个帅哥?” “跟我还装?盯得眼睛都直了。刚才要不是我打断你,人家都要被你盯出水来了。你喜欢他?” “那么明显吗?我以为掩藏得挺好的呢!嘿嘿。他叫谢端西。我们都叫他小西,比我们高一届,以前是我们小镇另一个学校的学生。当年高考全省第三名。可惜当年没认识他,要是早知道他,我也许就冲着全省第三名的方向努力,那我们就门当户对,珠联璧合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别争着当小三了。不过你那位确实有点帅,目标定高了,路漫漫其修远兮啊!”朱莉摇头晃脑地念道。 “我也长得还行,难度没那么高吧…”我越说越没有底气。“那你跟我说他哪里不好,给我增加点信心。” “我就见他一面,怎么知道他哪里不好呢?不过非要说的话,就是腿毛长了点密了点。” “这算哪门子不好,再说,你这人怎么一看就看到人家腿毛了呢?” “我得利用有限的时间做最全的考察最大的开发呀。听说腿毛密的人,某方面的需求也一定很强烈,某些女的会受不了,这样也许能帮你打败一些竞争对手。但我就不知道你抗不抗得住?”说完她开始色色地眯着眼睛看我。 等我消化完她说的话,我竖了竖大拇指:“彪悍啊!不枉我认识你一场,我们结拜吧。” 朱莉哈哈地笑:“你也挺有意思的。很多女的听完这个,肯定是要娇嗔打我一下的,虚伪着呢,其实可乐意听这个了。你够实在够实在!” “那是!我没别的缺点,要硬说个缺点出来,那就是我这人太实在。比方说,我现在想,我的选修课一定要选个和小西同时间的课。不过我肯定不会去选和他上一样的课,虽然那样接触机会比较多,但我估计他选的课难度系数是A级,那我注定要被挂科。我呢,要放长线钓大鱼,挑一个同时间同教学楼最好是他隔壁教室的课,那我就有无数次跟他见面的机会。”我得意地笑,转念一想:“糟了,忘了问他选了什么通选课了。我打个电话问问他。” 朱莉不急不缓地说:“你要是明着追,姐妹我一定支持你。不过你可别吓到人家啊。不然连朋友都没得做。虽然女追男隔层纱吧,那也得看什么样资历的女什么样资历的男。比较一下你们的先天后天条件,我还是劝你从长计议。刚才你还说要放长线钓大鱼,那就不要脑袋一热,就差昭告天下,周林林喜欢谢端西了。” “好吧。我现在正式聘请你为我的军事。你的任务是辅佐我在半年,不,三个月内追到小西。我长线只能放这么远。我这人从小到大就没超过三个月的计划过。” “我有什么好处没?聘金呢?” “给你另外介绍一个大帅锅喽。都说结拜了,当然是有福同享的嘛。” “有多帅?” 我回想了一下:“这个因人而异,各人审美不同,结论也不同。我不敢说这位帅锅长得多惊天地泣鬼神,但很多群众说这位帅锅有元彬的气质。你就相信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吧。” “那什么时候你拉我这个不明群众去围观一下?” “行,没有问题!”我拍着胸脯保证。 我跑到计算机中心,上网偷偷下载了经院的专业必修课,摸清了小西上课的地点。嘿嘿,没法知道你的通选课,但专业课表可是全校公开的! 我将选修课的标准调整为:A.时间与小西课程同步且在同一教学楼;B.地理位置上和小西同步,即我下课时,可以看到他踏进这个教室,或者他上完课,我可以走进他的教室理所当然地跟他聊聊天,再准备上我的课;C.老师考试方式应满足我的智商要求;D.老师不可长得对不起学生,道貌岸然都没关系。以上A\B必须满足一项,C为必然选项,D为附加选项。 这样一筛选,我痛苦地发现,作为一个德语学生,而且对艺术兴趣为零的学生,只有一门《俄罗斯艺术》待选。它符合我A,C选项,实属不易。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娘的,上吧! 计算机课 大一生活就这么无厘头地开始了。 从小学开始,我都比较喜欢上第一堂课。为什么呢?因为老师都不会讲正题,不讲正题就不用动脑子。尤其是专业课上,老师把德语是个什么样的语言、他们在德国遇到了什么有趣的事还有王家短李家长的琐事足足讲了两个小时。我实在很佩服老师的倾吐欲,恨不得在下面说个“顶”或者是“马克”“记号”之类的插上一脚,以表明自己特别赞同老师:您一学期就这么倾吐下去吧。 然而事实上,从第二堂课开始,我们就变成了幼儿园的学生。所有人开始对着一堆字母开始练习发音,往往一个字母在课堂上纠结个半天。要命的是,回到宿舍,会发现整层外院楼的人都在练习字母发声,到处都能听到单音节的“啊——”“待——”之类的无意义的词。要有人不小心上我们这楼,还以为进了精神病院。 我很崩溃地想:北大出疯子这句话,是不是就是这么来的。 对学校的新鲜感还没消失殆尽,第一个月就匆匆过去了。 我开始慢慢习惯了三角地疯狂的社团招新活动,习惯了超市门口“包子大叔”敞亮的吆喝声,也习惯了每次去上《俄罗斯艺术史》期待和失望的心情。小西一般是踏着铃声进的教室。而《俄罗斯艺术史》的老师不延迟十分钟下课都觉得亏似的,我连个小西打招呼的时间都没有,更别说拉近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了。 又一个星期三的清晨,我起了个大早,去上文科计算机课。其实我对计算机也没什么兴趣,而且这课都在早晨八点,要按照以前,我是死活都不会准点上的。但年轻的计算机老师在第一节课就说:“其实计算机这门课很简单,很多人计算机玩得比我还好。我也是第一次授课。很不幸,这门课被安排在早晨,挺对不住大家的。所以要有人觉得自己计算机没什么问题,也可以不用来上课。”这段话老师连续说了四节课,课堂上的人越来越少,到最后只剩下10来个人。本来几百人的教室一下子浓缩到这个比例,计算机老师也没料到浓缩速度如此之快,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除了以后不再飙类似不用来上课的狠话以外,他还很不幸地记住了这10个人的名字,而我就是这10个人之一。我那叫一个后悔啊。以前是想着我的实力不够,怎么着也不能和其他高智商的人看齐,后来等我开始动摇着想退时,又觉得年轻老师看人数几何级下降时受伤的神情挺可怜,又坚持了两周。没想到现在这10个人便成了老师的命。真是骑虎难下啊! 老师在上面上课,我在座位上涂鸦:to be or not to be, that is the question. 正当我涂得起劲时,教室里忽然闯进两个人。我一看,这不是茹庭和方予可吗?靠,方予可这小子真是被奴役了,这明明是文科计算机,都被迫陪女朋友上这种课了。老师也没料到忽然在10人的基础上又扩招两人,兴奋地扶了扶眼镜,跟他们两人说:“同学迟到了吧?晚上活动比较丰富,早晨不容易起床。现在赶快入座吧。” 这老师是单纯地缺心眼儿呢还是故意这么说的啊。下面其余9个人捂着嘴已经开始乐了。茹庭脸瞬时变得红红的,一看见我就跟看见救星似的,朝着我这方向走过来并坐在了我旁边的空位上,方予可坐在了她的旁边。哼,这小子,黏得这么紧,我怎么介绍给朱莉啊!朱莉不给我当军师,我怎么追我家相公啊! 茹庭轻轻地跟我说:“老师真能瞎说。我前几周选了个通选课,时间和这课撞上了。我挺舍不得那课的,不过没办法,文科计算机是必修的,只好在截止日前把通选课退了。唉。没想到第一次上课就睡过头,心想着太丢脸了。只好把予可拉上做个伴,没想到笑话更大了。” 神经,这话是说给我听还是说给你旁边那位听啊。都旷课三周了,怎么现在突然觉得迟到丢脸了。再说化了这么细的妆,像迟到的样子吗?见过什么才是真正的假装睡过头迟到吗?那必须得是头发竖立衣服穿反,两只鞋不是同一双。我用这种方式骗过了无数个老师。你这样的菜鸟就不要在关公面前耍大刀了。何况你不可能不知道你们系的都没一个人来上课了。干嘛死唧拜咧地这时候要来上这课了,不就是在我面前显摆方予可是你的吗?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防着我,不就是我跟他一块儿来学校了吗?莫非我还有其他我自知的魅力? 我笑笑:“这种课你们这种智商的就别上了,你让你家方予可给你一讲,你肯定满分通过。” 茹庭贝齿间娇怒含笑:“别瞎说。予可才不会给我上课呢。” 我抖了抖身上的鸡皮,懒得理论。女人啊,听话都挑爱听的。她怎么不关注我夸他们智商高,然后假装客气地说一下智商哪里高了或者彼此彼此之类的,我也受用一下。 整堂课老师上得特别无聊。大概真的是老师没什么教学经验的关系吧,授课的方式实在是不敢恭维,简直就是照本宣科,照本宣科也就罢了,怎么能把“一次性 输入”哆哆嗦嗦地断句断成“一次 性输入”呢。 没过多久,我眼皮就开始打架。唉,早晨八点上课就是惨。我把书一盖,便趴在桌上睡着了。正当我做梦梦见小西跟我说“我们一块儿去北戴河吧”时,我感到旁边有人推我,我转了个头继续睡。推我的力度也加强了。“靠!”我恼火地睁开眼,看见茹庭睁圆着眼睛看我。我看看四周,原来已经到中场休息时间了。 茹庭问我:“你怎么睡着了啊?” 方予可在旁边答道:“因为她是白痴。” 我没好气地准备不理他们继续睡我的大头觉。茹庭拉了拉我的袖子:“林林,你先别睡嘛~~我就是替予可问问你十一回不回家。予可要是回去,我也想跟他一块儿去他家看看方伯伯。我好久没见他们了。但予可说他答应过你妈,让他照顾照顾你。” 我哪敢回去啊。即便回去,那我是死也不能陪你家予可啊。我妈就让他陪我来了趟北京,你的怨念都持续一个月了。我再笨也不能笨到这么没眼力劲。我连忙摇头:“我不回去。十一的票太紧张了。你们回去吧,替我向你家方伯伯还有方校长问好。”说完我就又趴下了。 我听见茹庭对方予可说:“周林林说不回家。那我们回吧。我也好久没见到方伯伯了,怪想念他老人家的。” “我也不回去。出来才一个月,再说我爸可能下个月出差到北京,你到时候就能见到他了。” “你前几天还在说你家嘟嘟产崽要回去看看。” “看我妈给我拍的照片就可以了。又不是什么大事情,没必要来回折腾。” “可我还挺想看看嘟嘟生的小狗狗的。” “下回吧。” 然后就是一片沉寂。我也睡着了。 等我再醒来的时候,老师已经准备收拾教案走了。我开始把所有书本、杂志、笔、零食等乱七八糟的东西往我的大包包里扫。茹庭笑着说:“林林,你这个大包真好,什么东西都能装了。我也要买个这样的大包。” 我看了看她的包。靠!是上课的态度吗?挎一个GUCCI的小提包就来上课了。真是垮掉的一代啊! 我咧了咧嘴:“这个大包啊,超市里就有。50块钱就搞定。你喜欢,我明天刚好去超市买一个给你。喜欢什么颜色的?总共就两颜色。一个大红的,一个军绿的。你皮肤白,用大红的吧!” 茹庭忙摇头:“太麻烦你了。回头我有时间去吧。谢谢你了林林。” 我看到方予可的眼睛里有一丝笑意。我忽然想,我何苦故意整茹庭呢。虽然她是我军师的情敌吧,但说句实在话,茹庭这姑娘也没故意惹我,跟我无怨无仇的,最多也就是因为太在乎方予可,有些时候说话弯道多了点。我要是反击她,就显得我小心眼儿了。 我笑笑说:“跟你开玩笑的。你这样的就合适背名牌包包。你这包要是拎我手上,说不定人家还以为我是从地摊上买的假货呢。” 茹庭连忙说:“怎么会怎么会?” 我看她如释重负的样子,觉得有点搞笑,摇摇头准备走了。 刚走几步,方予可就在后面喊到:“等等。” 笑话,你让我等我就等啊。我有这么贱吗?我继续往前走。方予可追了上来,拦住我说:“听不懂人说话呢?” “你不叫我名字我怎么知道你叫的是谁啊?有屁快放,我这赶着回去补睡呢。” “你是猪啊,都睡了两堂课了,还睡?”方予可不可置信地问我。 “抱歉,我最近生理期,人特别疲乏,跟怀孕了一样,特别嗜睡。您要是有兴趣,我再说得仔细点。你帮我分析分析,免得老让你攻击我。” 方予可一时语塞。 我说:“没事让开。不然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方予可这才说话:“我爸下个月来北京,你问问你妈有没有要捎过来的东西。” 我心里爽快了点。“我想让你爸捎几块老家的臭豆腐,恩,我妈做的炒年糕也很地道,也让他捎过来吧。”我故意停顿了一下,看方予可脸上也没什么变化,顿时挫败感很强,“跟你开玩笑的。没什么好带的。不是都全球化了么,北京什么东西都买得到。谢谢啊。” 方予可没搭理我的话,“你十一打算怎么着啊。十多天的假不回家就睡觉啊?” “Bingo!”说完我就离开教学楼,先走了。再说下去,茹庭的怨念又得增大了。 其实我比较关心的是小西的十一怎么过。 买电脑(一) 在学校没有电脑确实不太方便,现在交作业都要求电子版,现在做个题目都得跑到计算中心。那里虽然收费不贵,但比起5块钱包月在宿舍独享,计算中心实在不太方便。且不说不能边做作业边吃零食,旁边男生的脚臭也熏得我实在呆不下去了。我决定买电脑。 可是对电脑一窍不通的我遇上难题了。虽然周围就是硅谷鼎好海龙电子市场,但电脑白痴的我完全看不懂广告上说的CPU,内核外核的。我问朱莉:“朱莉,你买电脑吗?” “我爸奖励我考上北大,已经送我笔记本了。但我怕一开学就带个笔记本,太张扬。” “靠,你直接跟我说这样的话,就不叫张扬了?那我怎么办啊?难道出小南门直接进硅谷,拍钱在桌上:老板给我个电脑啊!” “这也不错。有气魄,有土财主、暴发户的个性。哈哈…你叫你的小西哥哥帮忙呗,还能创造见面机会,一来二去地感恩请客吃饭,一回生二回熟。” “点子倒是不错。可是。人家要问我对配置有什么要求,我一问三不知的,到时出洋相了怎么办啊?” “嗨,这个有什么好担心的。一般女孩子电脑知识都比较弱,这更能体现男人的成就感。不然还和你共同探讨什么样的CPU,什么样的内存打游戏顺畅、下黄片迅速啊?” 我觉得也有道理,智商高的不一定什么都会。偶尔电脑白痴一点,他也看不出我的智商低吧。也许还觉得我笨得可爱也说不定啊。想到这,我拿出手机开始写短信:“小西,这周末有时间吗?”写完之后,觉得这条短信太普通,又改成:“小西,周末能否赏脸帮个忙?”不行,太轻挑了。“小西,还请这周末拨冗帮忙。”不行,太正式了。 想了半天,我终于发出去短信:小西,这周末有时间吗? 发完我盯手机盯得眼睛都酸了,手机倒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好不容易闹一下,打开一看,还是10086:您的话费余额不足10元。我彻底崩溃,决定出去跑一圈回来再看。 到楼下的时候,觉得跑步这个事情实在是吃饱了撑的没事干,又消耗体力,又不能提高智商。我只好又左转去超市买冰淇淋吃去了。 没走几步,我就发现小西踢着个足球从对面走过来。我琢磨着我是假装没看见,回去等他回信呢,还是上去打个招呼,那我应该怎么打招呼呢。没等我斗争完毕,小西就挥着手跟我说:“想什么呢,林林?低头走路小心撞墙啊。” 我傻呵呵地笑:“想刚才做的一道题呢。没解答出来。呵呵。” 小西脚颠着足球问我:“你们不是不用修数学吗?什么题目难倒你了?” 我一时语塞,想了想说:“逻辑题,在杂志上看到一个逻辑题,闲来没事就做做看。有时间让你做。”说完我自己都脸红。我的杂志就一本《知音》,莫非我还研究小三用什么样的逻辑拿硫酸毁了正主的容? 小西痛快地答应:“好啊。”额头上的汗珠在阳光下一闪一闪。 我笑着说:“我刚给你发短信了,想问问你这周末有没有安排。我想去买个电脑,但我一点都不懂,怕上当了。” 小西指了指足球,跟我说:“刚才踢球去了,没带手机。这周末我应该没什么事情,不过电脑方面予可是强项啊。当初他想报计算机系的,不过他不想把兴趣当作专业来读,才报的经济。” “啊?还有人不想把兴趣当作专业的啊?” “每人想法不太一样。他觉得要是天天面对各种专业书籍,逼迫自己参加各种考试,会让他兴趣打折扣的。” “真是怪人。不过他周末应该要陪茹庭。还是你帮我买吧,小西。”我央求道。 “你认识茹庭?”小西有点楞,继而了然道:“没问题,周末见吧。” 我跟得了个宝似的跑回了宿舍,都忘了出来要买冰淇淋的事情。 周末那天,我起了个大早,连带着叫醒朱莉:“朱莉朱莉,快醒醒,我就要见我的相公去了。你帮我看看我穿得清纯不?” 朱莉转了个身:“姐姐,好不容易是个周末,你就让我睡个安稳觉吧。” 我捏了捏朱莉的脸:“你就帮我看一眼,就看一眼。清纯不?” 朱莉迷迷糊糊地坐起来:“哪有问别人穿得清不清纯的呀?你家相公喜欢清纯的人么?” “他长得这么干净,肯定喜欢玉女。” “**还是玉女啊?你换个吊带裙吧。现在你这打扮太孩子气了,给你梳两小辫,就是一初中生。还穿个球鞋出门。你是去逛街,不是去爬山吧?” “那怎么办?”我焦急地问朱莉。 朱莉起身到自己的柜子里翻出一条绿色的连衣裙,在我身前比划比划:“穿这个吧。减肥前穿过一次,现在也穿不太上了。我这也没吊带裙,都搁家里了。” “那鞋子呢?”我眼巴巴地望着她。 朱莉说:“那只能去超市买一双了。附近商场还没开门呢。我的鞋子你肯定是嫌大。” 就这样,我大清早地跑到超市,买了人生中第一双高跟鞋。 等万事俱备时,我看看表,已经到约好的时间了。我深吸口气问朱莉:“看着凑活不?” “凑活凑活,有押寨夫人的气质。” 我垫着脚走下了楼。说句实在话,第一次穿高跟鞋就跑去见心上人实在太冒险。不过,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我决定豁出去了。人家茹庭穿高跟鞋穿得跟球鞋似的,我怎么就不能了?哼。 我下楼看见小西,刚想挥手示意,却看见方予可也在。我低声问他:“怎么你也来了?” 他挑了挑眉:“小西说你要买电脑,让我一块儿参考参考。” 小西附和道:“是啊,多个人多份参考。” 靠,无缘无故多了个电灯泡。“茹庭呢?”我装模作样地问。 “不知道。”方予可转身说,“走吧。” 于是我想象中的两个人的约会变成了三个人的结伴而行。 我一路上叫苦不迭。他们两男的,走路本来就快。我第一次穿个高跟鞋,走路一拐一拐的,而且新鞋磨脚磨得厉害。本来从北大到硅谷几分钟的走程,我得走一步停一停,就差脱鞋光脚丫子前进了。 小西回头看了看我,问道:“林林,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啊?” 我立马堆上笑容:“怎么会?我平时走路就比较慢。” 方予可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的脚,嘀咕道:“穷折腾。” 我恨不得把鞋脱了甩他脸上。忍了忍之后,权衡了一下,跟小西说:“小西,这样吧,我觉得也没必要这么多人去买电脑。要不我和方予可去就行了。我们这三个人买一个电脑,进人家店铺非得说我们打劫。” 小西笑:“不会,都走到这里了,我就陪你买了吧。” 我执着地说:“不用了,真的不用了。我跟方予可去就可以了。” 小西有点尴尬,挠了挠头:“那好吧,那我回去看球赛了。买好了之后跟我发个短信。” 我点头:“恩,一定。麻烦你了,小西。” 看着小西一个人走开,我心里难受极了。什么叫煮熟的鸭子都飞了?什么叫功亏一篑?算了,总不能让他看到我一瘸一拐的样子。今天太失策了,穿双草鞋都比穿高跟鞋强啊。 我叹了一口气,把高跟鞋一脱,跟方予可说:“我们走吧。” 方予可指了指我的脚:“这样走啊?” 我怒了,刚才委屈的心情随带着一次性爆发:“这么走怎么了?看不惯啊?我求个凉快不行啊?丢你脸了是吗?丢脸你就回去。本来今天设想得都挺美的,怎么老天爷这么喜欢折腾我呢?”说着说着,我眼睛开始发酸。 方予可有点不知所措,他没料到我这次爆发得这么彻底:“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光脚走路不舒服,万一划破脚了还得打个破伤风什么的。” “你怎么净咒我呢?那怎么办啊?你背我啊?你以为拍电视剧呢?你以为你是哪家贵公子啊?再说了我也不是什么灰姑娘,我是无敌金刚美少女!”我越扯越远,大概是气疯了,说的东西有没有逻辑关系都顾不上了。 方予可乐了:“瞎说什么呢?你想让我背你,你就直说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想让我背你呢?你说了也许我真背你了也说不定呢?” 他跟大话西游里的唐僧一样开始绕话说。我第一次知道方予可也是可以贫嘴的。 我盯着方予可没说话。 方予可被我看得有点发毛,怯怯地问我:“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哼了一声:“方予可,你是性格变异还是有双重性格啊?你怎么忽然从冷面杀手变成这么幼稚的唐僧呢?以后你转换性格的时候通知我一声,我好做心理准备,我担心我孱弱的心灵受不了这种打击。万一我不小心驾鹤西去,你对得起我妈吗?” 方予可笑着反驳道:“我性格分裂哪有你厉害啊?小西面前装得跟不用吃喝拉撒的仙女似的,到我这里跟泼妇差不了多少。” “什么泼妇?你说谁泼妇呢?”我叉着腰问他。 “看看你这架势,光着脚叉着腰,不像泼妇像什么?” “最多就是光脚的仙女,仙女懂不?” “仙女的后妈吧。” 我气急,对着他吼:“你给我买鞋去!” 其实离我们争吵不远的地方就是物美超市。方予可拿着我的一只高跟鞋比对大小去了。过了一会儿就提着一双球鞋出来。 方予可晃了晃球鞋:“仙女,需要我蹲下来帮你换上吗?” “那不行。这么神圣的工作是要留给我家相公的,不能给你占了便宜。”我抢过鞋换上。 “切!我就配给你买条裙子买条裤子再买双鞋啊?”方予可脸拉得很臭。 我赶紧从包里准备买电脑的钱中抽出几张人民币:“给你给你,生怕我忘了给你钱似的。真维斯也不是什么名牌货,够你念叨的吗?回头等你给我买了香奈儿的衣服再说。” 方予可的脸拉得更臭了。他把钱往我包里一塞,气轰轰地往前走。 还是穿球鞋好啊,立刻就能健步如飞了。我追上他:“大哥跟你开玩笑的。我这没名没分的,怎么可能让你破费买衣服呢。上次不是凑巧吗?” 方予可脸色还没缓和:“有名分了才能买衣服啊,那买了衣服就代表有名分吗?真是的。” “你说话能不能听重点啊?”我也火了,你又不是我相公,干嘛还得我哄你啊。“我的重点是,重点是——”我的重点是什么来着,我都被他岔话岔糊涂了。 方予可紧绷着的脸忽然笑了:“你说你这人脾气怎么还是这么火爆呢?” “别装得跟我挺熟似的。什么叫还是这么火爆?我脾气一直很好,平时都细声柔语的,我认识你之前,就是一个淑女,平时说话人家都嫌我声音太轻太温和。只是你太能挑事,不能怪我。” 方予可嘴都要咧到耳根了:“恩,以前你真的是个淑女,绝对的淑女!” 我被他笑得有些发慌。我高中时也有彪悍的时候,不过那时我们还没认识呢,他怎么笑得好像知道什么似的。我瞪了他一眼:“喂,笑什么笑?我哪里长得不像淑女?” 方予可仍然笑着:“首先我先要论证你是个女的,然后再论证你是个淑女。” 我气得不行:“你证明啊证明啊,证明我是个女的!”这句话嚷得大声了一点,引起身边路人纷纷侧目。 方予可有些尴尬:“你也太开放了点,大庭广众之下让我证明你是个女的。” 我终于气背过去。 到硅谷前,方予可问我:“你用电脑主要是干什么的?用途不一样配置侧重点也不一样。” 我嘿嘿地笑:“打字用。” 方予可抬头望天,好久才问了我一句:“敢问这位白痴,除了打字以外,还从事什么工作?” “上网。” “请说得具体一点。” “比如上BBS,逛论坛,看网络小说,给相公写情书。”我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数。 “再具体一点问,哪位相公?” “当然是小西。”说完才发现说漏了嘴,不过我立刻在嘴边做拉链动作:“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知道不?” 方予可忽然没说话,只盯着我看。我被看得心里发毛,补充道:“最多让茹庭知道。” 方予可无奈地笑道:“周林林,你不觉得我们之间的秘密多了点吗?”还没等我回话,他就踏进电脑店铺了。 买电脑(二) 第八章 买电脑(二) 方予可询问电脑的方式跟和我说话时的状态完全两样。大多数时候,他跟我说话要不就是冷言冷语,要不就是疯言疯语,像现在这么成熟专业的样子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我都能想象得到这小子工作了之后会是什么德行了。他把从硬件到软件都盘问得仔仔细细。商铺老板知道是内行人,也没报太高的价。一个小时后,电脑就送到宿舍楼下了。 我和楼长打了声招呼,方予可便把我电脑抬上楼了。 仿佛来过我宿舍似的,他一进去便走到我的位置上,开始拆包装安装。 宿舍里其他几个人都在,一看到有陌生男性进来,八卦神经都调动出来了。 朱莉先把我拉到一边:“你不是跟小西出去的吗?怎么跟别人回来了?这位帅哥是谁啊?你脸怎么这么红?你们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王婕和文涛也凑过来听我的解释。我知道这种被八卦吊起胃口的感觉——那是一种道德被谴责了,好奇心被挑逗了,窥私欲无限扩张了的感觉。我无良地笑:“我脸上为什么红?你可以大太阳底下抬个电脑试试。至于他是谁?呵呵,我负责任地告知你们:他只是个传说——” 文涛受不住了:“你就瞎扯吧。不过你走了什么狗屎运,能认识这么一帅哥?” 我假装生气地对文涛说:“你不是文学爱好者吗?怎么说话跟我老娘一样粗俗?再说了,凭什么我不能认识帅哥?再退一步说了,人家名草有主了,你们就别八了。” 大家一阵失望,八卦欲火生生被我扑灭。不过朱莉仍然不依不挠地问:“他的正主是谁啊?” 我往右边宿舍努努嘴:“就是隔壁的隔壁宿舍,叫茹庭,长得挺好看的那位。” “有两酒窝的那个?” 我点点头,准备把八卦残存的那点火星彻底覆灭了。 朱莉说:“要是是她就算了。我刚才还以为名草有主说的是你呢,那我觉得人生还是有希望的。你这样的都能摊上这么个帅哥,实在是太鼓舞广大受苦受难的单身女性朋友了。” “素质,注意素质!我这样怎么了?回头等我把小西追到手,我第一个在北大BBS上秀照片。” “嘿嘿,那你可就一炮打响了。现在网上骂大学生骂得挺带劲的,骂北大的就更凶了。你这照片肯定能被转载无数次,标题就是《北大女子十年如一日疯狂,男人不堪重负被迫委身自求多福》。” 我被逗得哈哈大笑,回头看到方予可已经在安装各种软件了。他问我:“平时用QQ还是MSN?” “QQ,支持国货!” “平时用outlook看邮件还是直接去你的163邮箱?” “哪个方便就哪个吧。没用过outlook。” “习惯用什么浏览器?” “随便。” “习惯用什么播放器?” “随便。” …… 我觉得他是故意的,显摆吧你就。 旁边王婕一听,立马走到方予可跟前:“你好,你帮我看看我的电脑呗,我最近电脑上网有点慢,怀疑是中毒了。” 方予可点头说:“过一会儿杀一下毒吧,你稍等一下。我帮她下载点东西。”说完对我说,你平时不是要看网络小说吗?可以用迅雷下载或者用BT下载,不过有点毁电脑,它是交互的方式,所以——” 我打断他:“说了也没用,我也不懂。我下载一下知道怎么用就行了。” 方予可无视我,走到王婕的电脑上开始倒腾。 等他回来开始检查我的电脑时,我的BT下载也结束了。北大的网速真是快啊。我双击打开下载的视频文件,回头跟方予可说:“你看不是很简单?下载完就能播放了。” 方予可没理我,只是呆呆地看了看屏幕,又看了看我。 屏幕上,一男一女光着身子在床上扭动,关键部位一览无遗。我吓了一跳,连忙站起身来,鼠标也被蹭到了地上。 电脑里传来□的“Come on!”以及更□的呻吟声。 我脸都扭曲了。旁边几个室友也闻声向我走来。我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捡起鼠标,打算关了屏幕。可是我手抖得厉害,怎么也瞄不准那个红色小叉叉。 屏幕上男的已经华丽丽地射了,视频也结束了,时长共1分10秒。 我嘴有点干,清了清喉咙说:“难怪下得这么快,原来文件这么小,就几兆,呵呵。” 方予可没说话。 我这才意识到刚才说的话很容易让人误解:“我的意思是,我原来不知道是这么小的文件的。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并不遗憾的,我没有想要下个时间更长的。恩,也不是,我的意思是,以后我再也不下载这样小的文件了。” 方予可终于没忍住噗地笑了。 “白痴。”方予可笑了笑,绕过我走到电脑前,把视频删了。又低着头跟我说:“这个事情,是不是也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我点点头。 方予可忽然难得温柔地说:“就知道你状况多。以后不要随便下载东西,要看什么东西跟我说吧。我下载好了传给你。我以前用的是MSN,现在申请个QQ吧。唉。” 我耳朵有点烫。以前他贫嘴或毒嘴,我都知道怎么反应。一下子变得这么温柔,我有点不太适应,何况话题还是因为这种片子引起的。 我摸了摸脸,觉得烫得不行了。连忙找个借口去盥洗室洗脸降温。 等我回来的时候,方予可已经申请完QQ了。他一见我,又恢复成冷面杀手:“你的QQ号?” 我把号码写给他,他把我的号加了进去。“无敌金刚美少女”成了他好友栏里唯一的名字。我看到他的名字叫“心跳”。 唉,拜托不要把名字取得这么有事件性好不好?看个小黄片至于让你心跳成把QQ名字都取成这个吗?估计以后这小子上一次QQ就要联想到刚才的笑话。耻辱柱啊我的耻辱柱! 于是我非常豪迈地说:“这种片子我看得多了,你大男人的心跳什么呀?快把名字改了。” “你别管,这是我的自由。”方予可不屑地说。“谁看过片子谁知道。” 我感觉到自己牛皮被人家戳破了,有点尴尬,只好说:“我说的是,这种事情,我已经看开了。男欢女爱,鱼水之欢嘛,迟早的事情。” 朱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一听到我说的话,不可置信地看了我一眼,又看看方予可,终于没忍住:“林林,你晚上要干嘛去?还是已经发生什么了?和谁?那位吗?那位吗?”她琼瑶式地抱着我双手开始摇晃。 我被她晃得有点晕:“什么什么啊?什么都没有发生。刚才发生了一件正常情况下无法发生的事情。我顺便评点几句。” “哦。”朱莉有些失望,忽然跟想到什么似的跟方予可说,“林林是个很传统的人,你不要因为刚才几句话乱动主意哦。是吧林林?”然后又自言自语地替方予可回答:“不过也不太会有人动你的主意。” 我被打得完败,举手投降说:“苍天啊,请赐我全尸。” 方予可笑了笑没说话,准备收拾东西走人。我为了感谢他帮我折腾了半天,特地决定请他去食堂吃午饭。刚走到宿舍门口,我就听到了耳熟的声音:“予可,你怎么在这里?”我扭头一看,是茹庭。 苍天,你为什么连全尸都不屑于留给我?你可知道,这个偶遇会造成此女子多大怨念么? 我连忙笑着和茹庭说:“那什么,今天我借了你们家方予可一用,我对电脑不了解,所以麻烦他帮我买了个电脑。还没来得及请他吃个饭呢。择日不如撞日,不如我们几个现在一起去吃个便饭吧。” 茹庭做恍然大悟的样子:“哦,予可电脑是挺厉害的。行啊,去哪里吃啊?那我可要搭予可的便车,宰你一顿了。” “宰吧宰吧,随便宰。让你宰我心甘情愿。”我哈哈地笑。我的心里在滴血,刚买了个电脑,就被人宰,什么命啊。“地点大小姐你定就好了。” “好啊,你们都是南方人,那我们去苏浙汇吧,离这里也不远。打车10分钟到。” 靠!真宰我是不是,你家男人也太值钱了吧,半天时间就一趟苏浙汇的饭钱啦?我强装笑颜:“好啊,就去苏浙汇。” 方予可忽然说:“我饿了,随便吃点吧,干嘛打车去吃饭啊?直接在学一吃得了。我想尝尝那里的水煮鱼。” 不愧为是同乡啊,有追求有追求。我装作很为难:“那怎么办呢?我倒是随便的。” 茹庭看了看方予可,脸色有点不太高兴,但还是说:“那就学一吧。” 于是,我们三个人就去了学一食堂。 正午十二点,食堂闹哄哄的。在高密度的人群中,我把目标锁定住一对快要吃完饭的同学。我狠盯狠盯着他们,直到他们受不了了,迅速扫完饭撤盘走人。边走那女的还说:“还让不让人吃饭了?盯得跟没见过饭似的。”我当作没听见,赶紧拿出钥匙串往桌子上一扔,宣布我对这张桌子的主权。我远远地向茹庭和方予可挥手,示意他们过来。茹庭款款地走过来,跟走红地毯似的。 我狗腿地等茹庭坐好,谄媚地问:“想吃什么?”其实我挺想抽我自己的。人家长得高贵而已,我干嘛就这么贱地讨好她?难道我长得就是丫头的尊荣?我又没做对不起她的事情,最多就是占用了方予可半天时间,至于的吗? 茹庭轻声说:“随便什么都行,只要不放葱姜蒜。” 靠!所有的菜都有葱姜蒜的好不好?您真是不挑食。 我连声说好,“那你等着,我排队买去。” 方予可也站起来,跟我说:“我和你一块儿去吧。你一个人哪端得了三个人的菜?” “你们坐着,我去就行,绝对端得过来。”我用脚也得端过来,要是你帮我端,把这位贵小姐晾在一边,这还说得清楚吗? 方予可把我的话当耳边风,头也不回地朝窗口走去。 我看茹庭的脸色难看极了。我不敢多说话,赶紧排队买饭。方予可问我:“你想吃什么?” “随便。”我心不在焉地说。 “没有随便这道菜。”方予可反驳。 我只好挑着几个没有葱姜蒜的菜报:芥兰木耳、西芹百合、醋溜土豆丝、番茄炒蛋。 方予可看了我一眼:“你真改成素食主义了?” “废话,不是你家那位要吃吗?” 方予可有点不高兴:“你怎么知道我家那位想吃什么?”等排队排到他的时候,跟食堂大师傅说:“师傅,来两鸡腿、一份红烧肉、一份宫爆鸡丁、再来一份番茄炒蛋、一份芥兰木耳。”然后把饭卡塞到了机器上。 我把他的饭卡拔出来:“不是说我请客吗?” “我说过,不习惯让女的请客。” “我没请你吃,请茹庭吃,顺带让你吃几口行了吧?” 方予可也拿我没办法,终于妥协。 等我们俩把菜端到饭桌时,茹庭已经等得有点不耐烦了,又不好发作,只好说:“予可,我有点渴,你帮我去买点喝的吧。” 方予可问了问我:“你要吗?一块儿买了。” 我摇摇头。 方予可起身买饮料去了。 茹庭开始拿出餐巾纸擦桌子:“予可爱干净,肯定嫌这桌子脏。” 我想起方予可曾经也是这样拿着餐巾纸抹招待所的桌子的。这家人都是洁癖。夫妻相啊夫妻相,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茹庭见我没什么反应,只好接着说:“你有没有觉得方予可对你还挺特别的?” 我不知道这话是设问句反问句还是疑问句,鉴于答错了会导致更大的麻烦,只好把问题抛回去:“你觉得呢?” “我觉得他就是个烂好人,对谁都是一副热心肠。”茹庭接着擦她的桌子。 哈哈,要是方予可是烂好人,天下就没人敢称自己是坏蛋了。不过为了不打击她,只好继续说:“是吗?可能受人之托终人之事吧。我妈拜托了他,可能他也有压力的。呵呵。他对别人好不好,我也不知道啊。不过他有做好人的气质。”说完,我自己都想吐了。什么叫做做好人的气质?眼睛亮?鼻子高?牙齿白?我开始自顾自地笑了。 方予可拿着饮料过来了,给茹庭买了瓶绿茶,给我和他自己买了瓶矿泉水。这就是女朋友和朋友的区别。方予可问道:“你们笑什么呢?” 茹庭抿了口茶:“林林说你有做好人的气质。”唉,看来淑女是天生的,要是我渴了,我肯定都牛饮上了,怎么可能抿一小口呢? 方予可笑着问我:“从哪里看出来我有这气质?” 我不假思索:“从你的黑框眼镜看出,你有做好人的潜力和气质,绝对的!” 茹庭笑了笑:“予可,那你把眼镜一摘就是坏人了。” “我不随便摘眼镜的,怕我太帅了吓到人。” 自恋吧自恋吧,不自恋不成魔。 除开茹庭警备的眼神,这顿饭我吃得相当欢畅。鸡腿油腻程度刚好,红烧肉咸淡合适。我忽然意识到什么,转过头问身后的方予可:“你不是想吃水煮鱼吗?” 方予可愣住了,过了一会儿才说:“卖完了,下次吧。” 茹庭病泱泱地问:“予可你什么时候转性开始吃鱼了?” 方予可没理她。 我觉得这两个人之间阴风阵阵,还是溜之大吉为好。 两袋零食(一) 回到宿舍,宿舍里的人严阵以待。朱莉一声令下:“关门打狗。” 三个人就扑上来了。 我连忙举白旗:“姐姐们,我错了。我一定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还请各位大人明察秋毫,放过小女子。” 三人正襟危坐,开始正式审问。 “姓名?”文涛先发制人。 “周林林。” “没问你名字。” “哦,方予可。” “认识多久了?” “不到一个月。” “为什么让那个叫茹庭的得手了?” “……好像两家很熟,都见过父母了。” “我劝你放弃小西,正式投奔他。” “为什么?” “废话。有挑战性的才有成就感。我看茹庭名牌衣服名牌包包,包装得跟个假人似的,跟橱窗里展示的模特没什么区别。听说她很少住宿舍,连食堂都没踏进去过,我们都怀疑她被包养了。被包养就算了,凭什么被一个帅哥包养啊?还不如你被他包养了,我们也好沾光。”朱莉不满地撇嘴。 “你这话就值得推敲了。也许人家被富商包养,然后她再包养了方予可了呢?”王婕爆出惊人内幕。大概世上的谣言都是这么来的吧。 我对她们挥了挥手:“姐妹们为什么对这位帅哥这么有兴趣?是单纯地审美呢还是对茹庭有敌对情绪啊?” “都有。”这次倒是挺心齐的。 “其实我很早地就想把他介绍给朱莉了。文涛你就继续暗恋你的老师吧,人家都结婚了,你还这么执着,介绍给你,你也不会珍惜的;婕儿你也闪一边去,不带吃着碗里的,盯着锅里的,想着灶台上的。” 朱莉用力抱了我:“还是林林懂得疼人。” “我可事先说明啊。你做小三我没意见,但以后千万不要跟人家说,我帮你做过这事情。万一有报应呢。” “你放心吧。雷劈下来,我替你先顶着。再说了,茹庭真是方予可的女朋友吗?你们去吃饭的时候,方予可离你的距离都比离她的近。也许是人家茹庭是一厢情愿呢。她这种大小姐很难伺候的。”朱莉分析得也没错。 “这样呗,你现在打个电话问茹庭是不是他女朋友,这样我就没有精神负担了。” “我有病啊?人家说是,我说什么啊,说祝你们百年好合啊。”我没好气地问。 “你先试试再说,见招拆招。我相信你!” 被逼得没有办法,我只好拿起手机拨冷面杀手。 音乐声没响多久,电话就接起来了:“喂,是哪位?” 恩,是个女的?茹庭的声音!我没料到第一招就这么邪气。这怎么见招拆招啊?我只好捏着鼻子问:“请问是方先生吗?我是大星保险公司的。” 那边电话越来越轻了,“难怪予可把这联系人叫白痴,怎么不男不女的…”没说完电话就撂了。 我一听脸绿了,对着电话一顿咆哮:“什么叫不男不女的?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两个人都要我证明我是个女的,我哪里不像个女的了??” 旁边朱莉拍了拍我肩膀:“听话要听重点,林林,关键是你在人家手机里的名字叫白痴。这才是生气的点。你捏个鼻子装蒜,人家说你不男不女也不用这么生气,再说,我和你可是一起去过澡堂的,如假包换的女孩子。不然澡堂门口的大伯怎么允许你上二楼呢?”(北大公共澡堂一楼为男浴室,二楼为女浴室) 我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还想说“就你仗义”,后来越琢磨越不对,等我想明白,捡起身边的枕头砸过去的时候,朱莉已经疯疯癫癫地跑出宿舍了。 王婕拍着枕头上的灰尘,开始语重心长地对我说:“林林,正经一点,上大学干嘛来了,脑子里怎么就想着这点事情呢?” 我一听这话,跟条件反射似的低下了头。当时我们高中班主任高三开学时,就是这么跟我说的:“周林林啊,我也不知道你脑子里装的是什么,看你也没个正经,咱考不上重点大学,总得考上本科吧?你知道我们学校这次对你们这种不上不下的学生很重视,你就甘于一直这样吗?”这话说的我醍醐灌顶,于是我通过不懈努力,证明给老师看,我不是不上不下的学生,我是跌宕起伏一波三折大上大下的学生! 我切切诺诺地说:“是啊,眼看着快要期中考试,一晃眼没几天,半个学期就过去了……” 王婕一看我顿悟了,立刻打断我说:“对啊,半个学期都过去了,你怎么和小西一点动静都没有呢?老跟方予可在一块儿能办什么正经事吗?你不是跟朱莉说三个月拿下吗?这都过去两个月了。本来指望着你十一的时候能有花样,你倒好,睡了七天!我真是恨铁不成钢啊!” 我看她扼腕的样子,反过来安慰她:“你这家伙刚让我放弃小西,撬茹庭墙角,怎么现在反倒又让我和小西凑成对了?” 王婕假装生气地说:“那能怎么办?人家方予可在朱莉的进攻下,你有份吗?我看你这温吞水煮得什么时候沸啊?” 我嘿嘿地笑:“那怎么办啊?听说他十一去大连了。刚去了北戴河又去大连。看起来他比较喜欢大海。我也挺喜欢海的。” 王婕彻底拿我没办法了:“喜欢海有个屁用?那也得你们两个人一起看海啊?万一小西和别人一起去看海了呢?再说,你见过哪个男的没事跑去海边啊?肯定是被女的忽悠去的,也许一块儿看日出看日落,过得神仙眷侣一样。你就哭去吧。” 我一下子噎那里了。电视上演的情侣在海边做的事情一个镜头一个镜头地在我脑海里转圈。想着他搂着别人的肩,抚着别人的发,跟人家手牵手地吹海风踏海浪,我心里就被抽空了一块。 王婕看我不说话,怕是伤到我了,轻声地问我:“你没事吧?我瞎说的……你不是都调查过他没有女朋友了吗?要不要再打个电话问方予可,小西有没有女朋友啊?” 我沮丧着脸说:“我有病吗?一天到晚问这个人有没有女朋友那个人有没有女朋友。我这么滞销吗?小西要真和女朋友去海边了,我就,我就……” 王婕一动不动地等我说出“同归于尽”“先奸后杀”“先杀后奸”之类的豪言壮语。不过怕是要让她失望了,我一狠心一跺脚地继续说:“他们要真去了,我就每天唱《听海》给你们听,烦死你们。” 不过被王婕一刺激,我觉得我有采取实际行动的必要。 两袋零食(二) 周二下午,《俄罗斯艺术史》课堂讨论。讨论的方式差不多就是分几个组,做个PPT,选个组长做presentation。不愧一起奋斗了好几个月,大家都决议不能再让老师拖堂了,本次讨论课几位组长发言大多言简意赅。离下课十分钟的时候,老师就在那边总结完毕,还特别殷勤地问各位同学:“有不懂的吗?有补充的吗?”大家罕见地团结一致默不作声,等老师宣布下课。老师实在也没话可说,布置期中论文定于下下周交后,我们都作鸟兽散了。 我得偿所愿,终于能提前到小西教室的门口了。 随着下课铃响,教室陆陆续续地走出一波一波的同学。我紧盯着每个人的脸,生怕漏过错过。心脏都快跳出胸膛,我都听不到其他人说话的声音了。拜托你乖一点,我知道你生命力强劲,也不用在这个时候证明给我看,再这样下去我得缺氧啊。 也许小西的气味跟别人是不一样的。一堆出来的人里面,我已经用余光一下子扫到了他。大概今天他有体育课,穿着一套浅色的运动服,显得活泼很多。嘴边的酒窝快要漾出来了。 我假装没看见他,在他跟前慢慢晃晃地下楼梯。 “林林…” 我满意地听到了他那哑哑的声音。 我回过头,惊奇地说:“小西?好巧…”废话,能不巧吗?我都等了半个学期了。佛说,生前五百次的回眸才换来今生的擦肩而过。为了小西,我估计上辈子没干其他事情,脖子都扭折了,还没把回眸的次数凑齐呢。没看我现在还得回眸吗? 小西笑着说:“是啊,好巧啊。好久没见着你了。怎么样?一切都习惯了吧?” 我娇羞地低头:“恩,习惯了。本来想十一回趟家的,不过为了多锻炼锻炼就没回去。” “你十一没回去?予可十一都回去了。早知道去大连的时候叫上你了。我们同乡的几个人组织了十一大连游。走,我给你拿特产吃去。” 我的心里都开始□了。小西没有和女朋友一起去海边,没有和人家看潮起潮落,我不用在宿舍里唱《听海》了。瓦咔咔。我的手不由自主地在背后打了个胜利的手势,假装淡定地说:“是吗?去大连了啊?大连漂亮吧?” 小西点点头:“我跟予可说了去大连的事情,他没告诉你同乡会组织的吗?他没通知你吗?这小子,自己不去还非得拉上你…” 臭小子,坏了我老娘这么大的事!等我回去收拾你。我不动声色地说:“可能他一忙就忘了吧。你怎么不回家呢?” 小西无奈地笑:“十一期间,医院比平时还忙。按我爸那臭脾气,医院一忙,就恨不得住在医院了。我妈是护士,在医院还能照顾上我爸。我回去家里冷冷清清的,还不够添乱的。唉,老人年纪大了,身体越来越不好,脾气也一天比一天倔。等他不忙的时候我回去劝劝吧。” 他这么一说,我也忽然想见见我爸妈了。 小西见我伤感的样子,笑着拍拍我的肩:“走吧,我还是多请你吃点大连特产吧。看你一脸忧郁。” 我趾高气昂地踏进了小西的宿舍。某种意义上来说,能踏入男生宿舍楼,表明你至少是个有异性缘的人。如果一进来还左顾右盼地打量,那你要相信,这不是证明你是个多纯情的人,而是说明你是多没有人缘。茱莉就无数次闯进男生宿舍楼借某些有颜色的光盘。我估计她进自己家拿这些盘出来都不能这么坦荡。 这是我第二次来到男生宿舍楼。第一次来的时候,我还懵懵懂懂。现在我无比坚定我对小西的感情,通俗点说,此刻我就是一大尾巴小色狼,看什么东西都带着那么点**。 比如我看小西的椅子,我就会有想去坐坐的冲动;看小西的书,虽然没有想阅读的冲动,但也有摸摸书皮的冲动;看小西的床,我也有。。的冲动。罪过啊罪过啊。跟茱莉、文婕在一块后,大概我的心灵已不再纯洁了。 小西从桌边的塑料袋里掏出一堆吃的,鱿鱼丝啊蛤蜊肉啊海苔啊,基本上都是海鲜干货。我笑呵呵地接过,心里计划着说点什么话题。不然不是拿到东西就得闪了吗? 我小心翼翼地说:“谢谢你啊,回头我得请你吃饭。光让你请我吃,我还挺不好意思的。” 小西挠挠头:“没什么没什么,你不是予可的朋友吗?再说我们也是老乡。回头让他带你去同乡会,认识认识其他人。我们小镇这一届就出你们这两个独苗,上几届的人丁可要兴旺得多。等期中考试之后,清华北大的老乡都聚一聚吧。” 我心里虽然对于他对我的身份定义首先从方予可开始有点不满,但鉴于他如此热烈地邀请我参加下届同乡会我还是乐滋滋的。我忙着答应:“好啊,下回可一定要叫上我。这回让方予可给耽误了。对了,方予可怎么不打声招呼就十一回家了?” “嗯,家里出了点急事。他奶奶从楼上摔下来了,万幸当时他们家保姆刚好在楼下,立刻就送医院了,还是我爸动的手术。没什么大事,不过也把全家人给吓坏了。估计不是十一假期的话,方予可都不请假直接回去了。” “没看出来他还挺孝顺的。” 小西不假思索地说:“那是。他就是他奶奶一手带大的。我、予可从小住同一个院子里。我们**岁的时候,茹庭他们搬到我们这里了。这小妮子每天就腻在予可身边。奶奶当时就说订个娃娃亲算了。每当那时候,予可就气鼓鼓地盯着茹庭,偷偷地去威胁她,还在她吃饭的碗里面放虫子,吓得她把喉咙都给哭哑了。奶奶当时就急了,硬拉着予可给他们家道歉。予可这孩子倔得很,死活也不道歉。” 没想到方予可和茹庭都到娃娃亲的程度了,看来茱莉攻坚不易啊。我笑着想鼓励小西再说一些话。我喜欢听他的声音,喜欢他回忆起小时候岁月的样子。他的眼睛永远是一闪一闪的有亮光,长睫毛扑闪的时候,我能看到一种叫温暖的东西溢出来。 小西见我不吃零食,准备给我削个苹果。苹果皮转着圈圈地剥落。气氛忽然变得很沉闷很安静,我都听见了苹果皮掉落的声音。 我没话找话地说:“女孩子确实容易被这种事情吓哭的,也许还留下了一辈子的阴影呢。难怪奶奶急了。”其实我小时候常干给别人的饭碗里放毛毛虫的事情,那时候怎么不见我可怜人家留不留阴影呢?唉,作孽。 小西继续削着苹果:“其实方爷爷,也就是方校长在文革的时候,受到过茹庭家的恩惠,不然可能和奶奶阴阳两隔了也说不定。奶奶觉得欠了人家一辈子的情,所以对茹庭比亲孙女还亲,宁可让予可受点委屈,也不能让茹庭吃亏了。不然这种小孩子之间调皮捣蛋的事情,大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哪需要上纲上线?” 天哪,人家不但是青梅竹马,还是几世恩怨情仇。都能拍个五十集的情感大戏,放在CCTV黄金时间播映,肯定把像我妈之类的妇女同志迷得一会儿哭一会儿大哭的。这回茱莉是彻底没戏了。她过得了方予可这一关,也过不了他奶奶这一关啊。 我叹了一口气,说道:“没想到方予可是个有故事的人啊!” 小西笑:“你的总结真有意思,不过每个人都是有故事的人。只不过看是大事小事还是破事了。” 我也乐了:“不过你们真厉害,一个院子的三个人都能考上北大。” 小西说:“其实我爸从小就让我考北京医学院了。2000年刚好北大和医学院合并了,我的目标也改成了北大医学院。予可倒是无所谓考哪里,见我上了北大,就和我凑热闹来了。茹庭不一样。这孩子和小时候一样,腻着予可就算是理想了,所以也考上了北大。” 我心里一阵忿忿。考进北大跟玩儿似的,想进来就进来了。话说茹庭这强人念得有多强啊。万一没考上,她是不是打算复读一年,顺便在北大和方予可一块儿旁听? 小西倒是没注意到我的表情,递给我削好的苹果:“予可小时候不经常和爸妈在一起,所以不太爱和别人说话,性格比较孤僻。我十岁多就搬走了,予可后来也搬家了。茹庭家里都搬到北京了。现在聚到一块儿,偶尔还能说说小时候的事情。有时间我们几个一块儿回院子看看。” 其实我有点尴尬,我总不能说:“对,一起回去看看。”那是只属于他们的美好岁月,只属于他们的美好回忆。这份回忆里没有我的存在。我有点伤感,因为小西流露出来的温暖目光里没有我的影子。我那时候在另一条平行线上过我铁血娘子般的童年,我也会抓小虫子,我也和隔壁家小善善冲锋陷阵,偶尔学热播的《婉君》扮扮新娘过家家。但是我的那段回忆里也没有他。 我淡淡地说:“有回忆的日子真好。” 小西笑着说:“是啊,有回忆真不错。” 是啊,小时候一起的玩伴现在在一所大学里上学多不容易! “啊!”我忽然想到:小西这么回忆童年生活,是不是他喜欢茹庭?电视上不是老演A喜欢B,B喜欢C,但A,B,C都是好朋友。《我不做大哥好多年》的MTV就是这么演的。莫非小西…… 小西明显被我吓了一跳,惊诧地问我:“怎么了?” 我支支吾吾地说:“茹庭确实长得很漂亮,很多人喜欢也正常。可惜她有喜欢的人了。喜欢上一个心里已经有别人的人,确实比较痛苦,只能靠回忆才能安慰自己……” 小西愣了愣,继而憋红了脸拼命忍住笑:“林林,你想象力太丰富了。我当茹庭是妹妹。你电视剧看多了……” 我有些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好大口大口地咬苹果吃。不过心里还在庆幸最复杂的事情没有发生。等我咽下最后一口苹果,我不顾淑女形象地抹了抹嘴问小西:“小西,以后我们一块儿吃完午饭去上课吧。我们都同一时间同一地点上课。” 小西有些意外。毕竟一块儿吃饭上课在某种程度上像情侣的初级版本了。 我担心小西拒绝,连忙补充道:“我就是一个人吃饭太无聊了,而且下午的课我容易偷懒跷课。我就算找个监督人,每周请你吃一顿饭,算给你监护费。你总不希望我第一学期就挂科吧?”笑话,我连不点名的计算机课都不跷了,怎么可能逃出勤分数占30%的通选课呢?不过,逼我逼到这份上,不得不让我在装作一个遵守纪律的乖宝宝、好学生还是骗取小西每周共进午餐的决定上做出选择。毫无疑问,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乖宝宝这种毕竟是虚的,假以时日,小西就会看见我的大尾巴。我循序渐进地让小西适应。王婕有一句话说对了,我就是温吞水。温吞水就是慢慢烫青蛙,嘿嘿,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当我看到小西点头刹那,我仿佛看见青蛙慢慢地死去……我转过脸,做出了应和奸计得逞配套的奸笑。 两袋零食(三) 小西接到电话,说老师让他把资料整理一下,明天讨论。我看不方便打扰他学习,便拎着小西的一塑料袋特产准备下楼。 我想着日后每周和小西有独处的时间,便开始大声□。一边笑一边蹦蹬着下楼。笑声在楼梯间回荡,格外诡异。 不过这笑声在二楼拐角处戛然而止。因为我看见了熟悉的冷脸,而且我知道这副冷脸是要骂“白痴”的意思。不过今天老娘高兴,被他骂了也就骂了。人家小时候没和爸妈在一块儿,没享受到母爱,咱大人有大量,不计较啦。 我甚至热情地和他打招呼:“方予可,你好!” 方予可看了一眼我拎着的塑料袋:“干嘛来了?没个正经的,往男生宿舍跑。” 我说了,我不和他计较,举了举袋子:“呵呵,看到了没?小西给我吃的。你想吃吗?不给,呵呵。我得吃到以后他名正言顺地每天给我买零食为止。” 方予可哼了一声:“那我绝对不跟你抢。这一小袋子东西,得吃一辈子呢。” 毒舌不愧为毒舌,轻易激起我的愤怒:“同乡会组织去大连的事情,为什么没通知我?都告诉我他去大连了,我就不信你忘了补充同乡会组织的。” 方予可生气地说:“你问我他怎么安排,我就说去大连了。你又没问我谁组织的?我干嘛要跟你汇报?” 说的也有道理,我确实也没问。不过我毕竟还是能考到北大的人,真晃悠我呢?“我学着茱莉的样子说:“听话得听重点。关键是这个是同乡会也邀请了我们的。你不去也就罢了,凭什么剥夺我知晓的权利?你这叫故意隐瞒,你有何不可告人的目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方予可更加生气了:“我哪里故意隐瞒了?你想让我坦白什么啊?十一我自己都回家了!” 我想到他十一回去看他奶奶的事,觉得自己也过分了。人家有心事,哪里顾得上我们游玩的事情啊。 我推了推他,打算混过去:“跟你开玩笑的,干吗这么认真啊。真是的,就会跟我发脾气。我怎么不见你跟你家茹庭凶啊?妻管严吧你就……” 方予可消了消气:“别老扯乱七八糟的,茹庭又不是我女朋友,你老提她干吗?” “她不是你女朋友?”我一阵欣喜,我们家茱莉有希望了。我抓着他的手,盯着他的眼睛问:“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茹庭不是你的女朋友。” 方予可被我弄得心里毛毛的,但还是看着我的眼睛打算说,但刚开口,他忽然就避开我的眼睛,低头说:“你怎么这么不着四六呢?” 唉,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人家青梅竹马,即便没有男女朋友的名分,男女朋友之间该做的事情估计都做了。 我叹了一口气,说:“唉,再怎么早认识也不能比她更早啊。” 方予可眼里开始有点闪现温柔的神情:“你怎么就确信认识得比她晚呢?” 我又叹了一口气,继续说:“我和茱莉才认识两个多月,别说认识她好多年,你都还没认识她呢?” 方予可感到莫名其妙,问我:“茱莉?” 我特仗义地说到:“我们宿舍的,长得有点安吉丽娜茱莉的意思。前凸后翘,你们男生肯定喜欢。我对茹庭也没什么意见,主要是看你对他也不冷不热的,想给你介绍个开朗点的。你太阴沉了,我只好牺牲我朋友来拯救你。回头找机会认识一下。不知道茱莉这家伙会不会重色轻友,万一把我在宿舍里说你的坏话说给你听,就不好办了……” 我自言自语地恨不得把心力独白都念出来的时候,方予可脸色都由红转绿了。不过就跟我习惯他的毒舌一样,他也习惯了我。他恶狠狠地威胁我:“你这点脑子都不够你自己转的,你就少为别人操心了。” 我没理他,打算下楼,方予可又叫住了我。我不耐烦地转身道:“又怎么了啊?” 方予可有点气馁地跟我说:“你跟我来一趟,我回家的时候给你带了点东西。” 我还是第一次走进方予可的宿舍。但一进去我立刻就猜出哪张床铺哪个桌子是他的。毕竟有洁癖的人是不允许自己的东西像其他室友的那样东倒西歪的。幸亏他不是强迫性的洁癖,逼迫别人变成洁癖,不然其他人可有得受了。我也理解了为什么他一进我宿舍就能知道哪个位置是我的了。他进我宿舍,只要看到哪儿最脏最乱,就能判断出哪个地方是我的窝了。 方予可径直走到窗边的桌子,拿起一袋零食塞给我。我一看都是家乡的小吃,竟还有真空包装的臭豆腐干。馋虫被勾起来,我立马撕开包装开始吃上了。俗话说,吃人嘴软,我边嚼边谢:“味道真不错。嘿嘿,方予可,我和你真有缘分。你看我们都是窗边的位置。要不是隔着两楼之间的车棚,我们就是对门对户了。以后有事喊一声就行,都不用发短信打电话。” 方予可给我递了张餐巾纸,笑着说:“是啊,缘分长着呢。” 阳光从窗外洒进来,快要融化这张平时冷酷到底的脸。我抬着头看他:“方予可,你平时笑起来不是挺好看的吗?干嘛老沉着一张脸啊?好像每人欠你钱还不还似的。” 方予可拉了把椅子坐下来:“我就长这样。而且大多数时候我想笑的时候,就被你气上了。” 我和方予可能这么心平气和的说话真不容易。我开始参观他的书架。和小西一堆专业阅读参考书不同,他的书架上大多数都是计算机的书,其次才是专业课的书。当然我的书架上都是专业教科书。咳咳……书架的底层还放着一堆古典音乐CD。桌子上是黑色的IBM电脑,电脑上三位图案不断变化。我忽然起了好奇心,想看看这冷面杀手的电脑里有什么存货。我晃了晃鼠标,果然是个洁癖,屏保褪去后显示的桌面上只有四项内容:浏览器快捷方式,我的电脑,回收站,还有一个名为“我的天使”的文件夹。 正当我光速准备打开文件夹时,方予可已经合上了笔记本。好小子,看他紧张的样子,藏什么东西呢?跟老娘斗,老娘可是小霸王铁娘子无敌金刚美少女。我声东击西地打算把笔记本抢过来,没想到毒舌反应速度比我快多了。他二话没说锁定机器,然后把笔记本塞到我怀里,得意地说:“知道开锁密码就往里面输吧。” 我无语了。看他一米八的个子,还玩这么幼稚的游戏。当然,你要幼稚,我可以比你更幼稚。我接过笔记本,准备输密码。这小子生日是多少来着?我冥想片刻,想起了那个“讣告”。我这人学习记性特别烂,但是要搁平时八卦什么的,我过目不忘。我奸笑一声,开始输入“19840718”,错误,输入“0718”,错误“18071984”,我把所有排列组合都快试全了,还是不对。我有些气馁,悻悻地把笔记本扔给他。 方予可满足地笑:“难为你知道我的生日。平时都跟谁打听的啊?只不过记错人的生日了。开机密码不是我的生日。”我有瞬间拨打茹庭电话打听她生日的冲动,当然我知道如果现在我打电话给她,这个冲动的代价就是我今年都将在怨念中度过。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冷笑:“哼,要么你早点改密码,不然我肯定会打听到茹庭的生日。” 方予可合上笔记本,又开始变成冷面杀手:“你去打听吧。有本事现在就打听。” 激将法?老娘不是那么好激的。我笑着说:“没什么没什么。天使的文件夹么,不是美女的图片,就是美女的视频。真难为一个巨蟹座的人有我们射手座的风范,把这种东西直接搁桌面上,不是说巨蟹座处理这种文件夹是设一个无比长的路径吗?比如说C:\WINDOWS\system32\Microsoft\Protect\see\User\激情燃烧的岁月?” 方予可:“龌龊的人就有龌龊的方法。你要这么污蔑我的天使我也没有办法,总有一天你会后悔这么说。” 我哈哈地笑:“我好怕怕哦。不过方予可,我人生中唯一一次黄片还都是跟一块儿看的。要是我是男的,我就跟你称兄道弟了。可惜我是个女的,再和你称兄道弟,怕是有人吃醋。” 方予可玩弄着手机:“你就一厢情愿吧。谁愿意跟你称兄道弟啊?” 我看了看他的手机,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方予可,你不跟我称兄道弟,我不在乎。但是也麻烦你改一下我在你手机里的名字呗。被你叫白痴也就认了,反正你就是这么个德行,我再抵抗也没用。但没必要背着我还叫我白痴吧?我有这么白痴吗?” 方予可有点惊诧地问:“你怎么知道我手机里你的名字叫白痴?” 我嘿嘿地笑:“天机不可泄露。假以时日,我还能破译出那叫“天使”的是谁呢?” 方予可不可名状地笑:“等你破译出来时,我把手机里你的名字改成天使,把电脑里的名字改成我的白痴,行吧?” 我点点头:“同意!” 暗恋无疾而终(一)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 每周二我能和准相公共进午餐。虽然每次吃午饭前抹口红这个事受到室友们的讽刺,但我还是不懈地坚持着,并故意在吃饭的时候既淑女又调皮地在嘴边留下一颗饭粒,等待小西亲手捧着我的脸,轻轻抹开它,并宠溺地说:“连吃饭都这么不安分”,但小西要么更为执着地假装看不见,我只好自己擦嘴擦干净了,要么他直接来一句你嘴角两点钟方向有饭粒,搞得我不得不表现出高智商,一秒钟之内算出两点钟方向的饭粒具体是在哪边。 每周三上午在计算机课上,我也能雷打不动地看到茹庭方予可成双入对地坐我旁边的位置。我特别佩服方予可这小子,作为一个计算机达人,居然能在清晨八点这种睡觉黄金时间来听计算机入门之类的基础课。多无聊啊!要让我去旁听小学一年级课程,打死我也不干。当然奥数课程除外。爱情的魔力真是无穷大!不过大多数时候老师一开始讲话我就趴下,一宣布下课我就醒来,生物钟调整得比学校的电子铃声还准时,我也不需要担心听到他们之间的肉麻话。 再过两周就是期末考试了。我又恢复到了高考前的状态:也许我能考个满分,也许我不能及格。但为了让前者的概率大一点,我准备减少上网时间,并首次发挥图书证的作用——这两周,我就在图书馆度过了。毕竟我的第一任务是不能被退学。现在退学的意义又加了一层,它意味着我和小西再也不能见面了。 走进图书馆的自习室时,我吓了一跳。这是个什么情况?自习室人满为患,每人手上一堆资料,资料边一般都是2升装的太空杯。即便有人离开,他们也顽强地用一堆复习资料霸占着,以防中途被赶出图书室。看来大家打的都是持久战,不到考试结束,是不打算搬出图书室了。莫非大家都是临时抱佛脚?我不禁有点飘飘然,如果大家都是这么混的话,那我胜算的几率就高很多了。呵呵,不跟这拨人抢占资源了,大家都不容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我转身准备离开,不过在迈出第一步的时候,我就感到了某人独有的味道。小西---就在我两点钟方向上,不过两点钟方向的除了他,还有一个女生。 女人的第六感是很灵的,虽然我平时第六感弱了些,但凭我考试时敏锐的猜测选择题答案的直觉,这个女生跟小西的关系不简单。 其实不用直觉,用肉眼也看出来了。我看到小西给她揉太阳穴,在她耳边轻声地说着什么。我终于看见了期盼了一学期的小西宠溺的神情,那是雪山上的一米阳光,很平静很纯粹很祥和很完美,可惜,可惜对象不是我…… 我继续转身,跟没事人一样下楼,途中还遇到了几个同学,笑着和他们打招呼,并一起诅咒灭绝师太的变态考试方法。我乐呵呵地和他们说再见,出了图书馆。 十二月的广场,没有风,而且阳光明媚,我还是觉得没有暖气的户外有刺骨的东西让我难受。抬头看了看天。太阳无害地在我两点钟的方向挂着。我有点生气,伸出一阳指骂它:“你不要一脸无辜,你为什么要在那个位置?你给我下来,老娘最讨厌就是两点钟方向。”说完我还不解气,开始往两点钟的方向狂奔。以前一直讨厌跑步,可这次我发现跑步真是件不错的事情。我感到风从耳边刮过,眼角边潮湿的东西会随风而去。我只要大口大口地呼吸,不用去管他曾经或此时在谁的耳边呼吸,我只要在乎我跳动的心脏,不用去管它曾为谁跳动,也不用去管它此刻又为谁受了伤。 我越跑越慢,渐渐体力不支地倒在躺椅上。学期末的未名湖没有成双成对的情侣,安静得跟深夜一样。冬天的风景有点萧杀,偶尔有几只麻雀飞在我身边。这鸟儿大概习惯了人来人往,竟肆意地在停在我肩膀上。我笑笑,有个伴在旁边也不错,至少不那么孤单。回头有时间在燕南养只猫吧。养一只眼睛像小西的猫。小西的眼睛一眯起来是弯弯的月牙,某些时候配上慵懒的表情,跟猫似的。嘿嘿。我抹了把脸,把身体蜷缩起来。 我忽然很希望有个人能抱紧我,告诉我:别怕林林,别怕。然后我可以把头埋在对方的肩上,可以大哭大喊,不顾形象地控诉小西抛弃了我,还可以大声地宣布:我周林林还没开始恋爱就失恋了! 我觉得凄凉。真不会挑时候,如果不是赶在期末失恋,还能叫上宿舍里的人去喝个酒,喝糊涂了耍个酒疯,也许心里就不那么堵得慌了。现在宿舍里的几个都在复习,我这儿女情长的破事就不去打扰她们了。我感叹一下自己还能如此理智地思考,果然是无敌金刚美少女啊。 我起身收拾收拾,开始拖着沉重的腿往南走。刚才跑得过劲了,小腿有点酸疼,嘴巴被风灌得整排牙齿泛酸。真是自作孽。以前看电视,女主角一失恋就来个自虐,要么不吃饭不喝水,要么变成女强人奋发图强去了,可是真轮到自己,才知道自虐也不是那么好做的。伤害不是守恒的,精神上的伤害不会因为身体上的痛楚而减少。现在我心里堵得慌,头痛得厉害,开始后悔刚才应该找个角落哭完就得了,干嘛学棒子剧去?难道还要顶着一对金鱼眼跟小西说:欧巴,回来吧。 不过今天发生了这么有纪念意义的事情,我还是打算去物美买几罐啤酒。我想好了,喝完这几罐啤酒,我就当自己死了这个心,踏踏实实看我的书,努力把自己锻造成女强人去。虽然说女强人是大于女人,小于男人基本上等同于人妖的物种,但总比无所事事地游魂般飘荡好。 在柜台边排队结帐的时候,茹庭和方予可出现了。 现在的我其实很讨厌情侣在我眼前晃来晃去,对我来说,此刻任何一对情侣对我说句话都是一种显摆和挑衅。 茹庭显然没有意识到我的敌意,还是笑着跟我打招呼:“林林好巧~~” 我讨厌这种打招呼的方式,这让我联想到我傻乎乎地转身跟小西说“好巧”的样子,要是没有这种刻意的巧合,我就不会和小西有每周吃饭之约,就不会有这么多的妄想,也就不会有现在的心如刀割。 所以我很尖刻地说:“对啊,老天爷也不管管,学校那么大,碰来碰去还是这么几个人。” 茹庭有些尴尬,大概高傲的她没料到会受到这么不热情的对待。她无辜地眨巴着大眼睛望向方予可。 我懒得理他们。现在自己都不想理了,还理别人干嘛?修复关系之类的事情到明天再说。今天我只想今朝有酒今朝醉。 方予可果然跟茹庭是一家人,拉了拉我胳膊:“好端端地吃炸药了?” 我冷笑一声,低着头跟着队伍前进,轻声骂道:“一对神经。” 实际上我声音并不轻,方予可明显一怔。我老做这种掩耳盗铃的事情,以为只有自己听得见,其实大家都听见了。以前明明知道小西对我没有男女之间的想法,明明知道他偶尔接电话的时候会有爱人专用的温柔表情出现,我却假装看不见听不见,现在翻牌了,露馅儿了,事实这么□裸地放在我面前了,我才逼自己去面对,去放弃。 耳边传来方予可沉闷的声音:“你道歉。”他的声音和小西的声音不一样,小西大概在变声期的时候喉咙受过损害,声音哑哑的,但丝毫不影响他的磁性;而方予可的声音更有男性的宽度,适合做午夜播音员,专门用来抚平遭受老公外遇的更年期女性的伤口。 想到这,我不禁失笑。 方予可面红耳赤,但还是跟我说“你道歉。” 不就是惹你媳妇不高兴了吗?重色轻友的家伙!不过今天我已经够可怜了,不在乎更可怜一点。我转身面对他们两人鞠躬:“对不住了!” 我来不及去观察他们的表情,我迅速地转回身,看到柜台已在我前面了。我把购物框里的东西倒在上面,开始往书包里掏钱包。书包很沉很乱,一堆乱七八糟的零食和参考书,钱包呢我的钱包?我看到我的眼泪正在一滴一滴往包里落。今天的我丧到家了。好好地去图书馆,被宣布我喜欢的人有爱人,平时把白痴当作我名字来唤的人因为我的一句“神经”要我道歉,排了大长队想买点酒精买点醉的时候,居然没有带钱包。 我用手擦擦脸,笑着跟服务员说:“对不起,我没带钱包,东西我不要了。需要我把东西放回去吗?”我想我笑得肯定很难看,不然服务员哪会这么惊恐地摇着头呢。 我嘿嘿地笑:“谢谢啊。” 我出门一路狂奔,跑回宿舍,找到钱包,又迅速地出校门打上车。我跟师傅说:“去三里屯酒吧街。” 那时候我不知道海淀这块儿也是有酒吧的,我脑海里的北京除了后海就只剩三里屯了。我只想找个有酒的地方,去实现今朝有酒今朝醉的梦想。 恋爱无疾而终(二) 那是我唯一一次进酒吧。我进了酒吧之后,发现一瓶小啤酒都要20出头,相当于我一天的饭钱。我毅然放弃那里的科罗娜,去找寻我的青岛。 于是我又在三里屯到处转着找便利店,终于不负我望,在某条街边找到了7-11。抱着共花了不到15块钱的五罐青岛,我开始满足地乐。 三里屯这个地方真好,闹的地方闹得厉害,静的地方跟无人区似的。我坐在绿化区的躺椅上,打开啤酒喝。 我的酒量很清楚,啤酒喝几瓶不成问题,黄酒只能喝几两,白酒一口就倒。从我买啤酒的行为上来看,其实我想醉的意念不是那么坚定。我很实际地想到,如果喝醉了,我只能在躺椅上过夜。现在是寒冬,酒虽然能驱寒,但还坚持不了一个晚上。而且我对北京的治安还持有怀疑的态度。 我打算小资一下,纪念该纪念的,然后打道回府。 不过在喝到大概第三罐的时候,我的脑袋就开始晕乎乎的了。大概好久没喝这玩意儿了,酒量开始偏离实际水平。果然酒量这个东西于我也像考试成绩一样无法预测。这次我就失常发挥了。 在犹豫要不要打开第四罐的时候,我听到了手机响。我一看冷面杀手的名字,二话不说拒绝接听。今天晚上我想把时间留给小西,从明天开始,我计划着不能想他了,大丈夫当断则断。 然而方予可锲而不舍地打着我的电话,跟催命一样。我想要不要关机算了,但我还真有点良心不安,今天骂了他们两个神经,怕是把这小子惹急了。大不了再道个歉。我接起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很焦急的声音:“你在哪里?” 我嘿嘿地乐。播音员午夜播音来了,可惜我没遭到外遇,不然我也倾诉一把。我淡淡地说:“方予可,我道完歉了。不带这样的,我都鞠躬了吧?够诚恳的够给你面子了。你还没完了?” 方予可执着地问:“你在哪里?” 我笑了:“你是复读机吗?傍晚就只会说“你道歉”,晚上就只会说“你在哪里”。 方予可终于不是复读机了:“我找你去,你在哪里?” 我摇摇头,尽管他看不见:“其实我也不知道在哪里。我只是想一个人待会儿,过会儿就回去了。” 方予可小心翼翼地问我:“今天在超市轮到你结帐的时候,我才望见你买的是啤酒,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我喝了一口啤酒:“没什么事情。就有点渴,所以买点啤酒喝……没想到越喝越苦,早知道就买果粒橙了……” “你现在还在喝?”方予可的声音里,我听出了关心的味道。 我忽然有点想哭,又开始跟下午似的希望有人抱着我跟我说别怕别怕。我哽咽着回答:“恩,还有几罐……不喝浪费了。喝完了就回去……” 方予可柔声道:“我来陪你一块儿喝,这样就不浪费了。早点喝完早点回学校。你告诉我你在哪一块儿,身边有什么标志性建筑物?” 我环顾四周,告诉他:“我在三里屯这一块儿,标志性建筑物就是7-11……” 在喝到最后一罐的时候,我想打电话给他,让他不用来了。但他电话一直占线,我只好去7-11再买了几罐,以防他来了之后没酒喝又骂我白痴。 当我脚下有一摊啤酒罐时,我看到了方予可的身影。他穿着一件深灰色的妮子大衣,纽扣已经打开了,露出里面单薄的衬衫。他的头发有点凌乱,脸上还有大颗汗珠,一点都不像他平时干净的样子。 我有些惴惴不安,不知道他看到我会不会发脾气。 他在我身边的躺椅坐下来,自己打开一罐啤酒,骂道:“靠,渴死我了。我也解解渴。” 我听这“靠”字,瞬间觉得他特别亲切。我拍了拍他肩膀:“怎么来这么晚,我都喝到第二轮了。” 方予可从妮子大衣里掏出餐巾纸,摘了眼镜开始擦脸:“这么多7-11,我怎么知道你在哪家啊?我一路打各个朋友的电话问附近7-11店过来的。” 我嘿嘿地贼笑:“也不用这么着急,我这不是给你留了几罐嘛。不过,方予可,你就别戴眼镜了,不戴眼镜的时候,我依稀看到你元彬的模样了。” 方予可愣了一下,喝了口啤酒,说:“好,听你的。我以后就戴隐形吧。” 我满足地笑:“怎么这么配合啊?觉得傍晚的事情过分了吧?有你这么重色轻友的吗?我知道你在你女朋友前面要面子,但也没必要撕破脸,咄咄逼人吧?你骂了我这么多次白痴,我不是大人不计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了?” 方予可低头喝闷酒:“我最近脾气不是很好,跟她没关系。” 我嗤笑:“还护着她呢?” 方予可不理我,闷了会才说:“你最近是不是和小西发展得挺好的?前两天看你还甜甜蜜蜜地和他一块儿在农园吃饭呢。见了我就只会骂我神经。” 我听到小西的名字时,脑子基本上就开始不转了。我思维混乱地说:“小西有女朋友的对不对?你肯定知道,你都不告诉我。” 方予可骂我:“你没问我我怎么说?好的不学,坏的倒是一学就会。学人家喝酒买醉,真有出息!” 我有些生气:“我就是没出息。你别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轻轻松松地上了北大,喜欢的人只看得见你一个人,你有出息。可惜我不是,我来北大,本来就是投错胎的事情,好不容易找到了自己喜欢的人,他却不喜欢我。我每天想他某一天的皱眉是因为什么,微笑又是因为什么。我卑微地希望,偶尔他能想到我,也在想我为什么皱眉,为什么微笑。今天看见小西看别人宠溺的眼光,我心里就被插了一把刀,你知不知道?我的初恋还没开始,就这么结束了……我就不能为我无疾而终的感情喝点酒吗?” 方予可没说话,只是眼神有点迷离。 我开始大哭,仿佛心里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的口。我把我的委屈一古脑地往外倒:“我也明白,感情这种东西不能勉强,所以我这么谨小慎微地维持着我跟他之间的关系,我怕我的表白会吓到他,这样我连跟他在一块儿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我看见他和他女朋友在一起,我还要假装没看见,我还要假装不受伤。我甚至卑鄙地想小西是因为别的原因跟那个女的在一块儿,不是因为爱情,那样或许我还有机会,我还可以慢慢地靠近他……你懂不懂……” 方予可说:“我都懂,我懂你看他的眼神,我懂你的期待,懂你的失望。我明白,喜欢的人不喜欢自己是什么感觉,我也明白,垂死挣扎是个什么玩意儿。可是,周林林,如果你觉得他足够重要,重要到他是你一辈子的追求,你就要坚持;如果你觉得你可以忍受失去他,那么从明天开始,你就忘记他。” 胃里的东西翻腾得厉害。我听得见方予可的每一个字,但我脑袋跟浆糊似的,已经不容我思考每个字连起来表达的意思是什么。方予可的身影已经变成两个三个,唯独那一对墨黑深邃的瞳孔清晰可见。我想抬手抚上他的眼睛,于是我踉踉跄跄地站起来扑向他。我的脑袋在他肩膀安全着陆时,我颤悠悠地说出了憋了很久一直想说的话:“我想吐……” 暗恋失败后继续告白 一觉醒来,我打量起四周陌生的环境。我没有像言情小说里宿醉后女性先从检查自身的着装开始是因为,我很有自知之明,我这种身材和相貌实在不足以让男性兽性大发。而且在将醒半醒时,我已经回忆起昨晚上发生的事情。头没有想像中的痛,反而是昨天下午的一顿长跑,让两条腿站起来的时候有些发颤。 这是一个简单的房间。墙上有个挂钟,房间一角是张写字桌。一个书架,一张单人床。无其他了。我猜这是方予可的房间。没想到这小子在北京还有房子。 我打开房间门,准备找点水喝。一出门就看见客厅的沙发上窝着一个人。方予可穿着昨天晚上那件单薄的衬衫,但比昨天多了很多褶皱。我轻手轻脚地找到了厨房,倒了杯水,百无聊赖地坐在客厅想:要不我就这么走了得了。需要打招呼吗?不需要吗?需要吗? 在我思考的时候,我习惯性地按上了电视机遥控的开机键。这是我的一大陋习。在家里除了睡觉,一般都是开着电视,不在意电视内容,就是图个热闹。 电视突然传来武侠片打斗的声音终于吵醒了他,我也不用烦恼要不要不打招呼一走了之了。 方予可倒是还没搞清楚自己在什么地方。他愣愣地看着电视机一闪一闪的屏幕,站起身来关了电视机,躺回沙发。 我绝不会想到,这只猪居然没有意识到有另外一个女性跟他坐在同一屋檐下。标准戏码里,不应该我大声呼叫:“啊——”然后男生开始慌张地捂住我的嘴解释自己清白,虽有非法之想,也没非分之实,接着女生要将信将疑地打量并要求男生对天发誓,最后男生万分委屈地照做不疑,最终两人成欢喜冤家了么? 我忽然意识到,人家那是棒子剧。棒子剧是写情侣情感的。我和方予可最多就是朋友,要真变成那样才可笑呢~~要换成茹庭,也许人家就大呼大叫了。不过要茹庭真碰上了,我怀疑她会不会恨不得有非分之实了呢?也许人家已经有非分之实,只不过我单纯的脑袋认为他们没有而已?我越想越远,开始□地笑。 可能我这笑声更容易唤醒别人。方予可忽然意识到什么,嗖地挺身站起来。 他呆呆地看着我,念叨着“做梦呢?” 我赤着脚跑过去,掐了掐他手臂:“没做梦。奴家的清白都被你毁了,你休想否认。” 方予可同志终于清醒过来,笑着揉了揉刚才被我掐的地方:“别瞎说。你这什么酒性子啊?折腾到我凌晨三点才睡着。” 我有些抱歉,以前对方予可的种种不满也抛到九霄云外了。昨天的事情我挺感激他的。要是没说出那些话,今天我可能还不会那么轻松。 我讪讪地笑:“我记得我以前一醉就睡觉,挺好对付的啊。” “您还真是一醉就睡觉。就是边睡边嚷着渴,嚷着饿,嚷着喝酒,还从床上摔下来。我的外套都被你吐得不好意思去干洗了。” “是吗?嘿嘿。”我觉得不好意思起来。 方予可倒也没继续揭发我的事迹:“昨天我在沙发上给你看门,还没洗澡呢。你怎么办?洗澡吗?” 其实我都闻到自己身上的臭味了。方予可这小子有洁癖,能容忍我到这个份上也不容易。我笑着说:“你洗吧。我出去买点换洗的衣服。我这样回去万一撞见宿舍的人,真是说不清了。” 方予可点点头,把钥匙交给我:“出去带上手机,万一迷路了,也好联系。” 我出门顺利找到超市,顺便买了点肉和菜。 进门一看,这小子已经洗完澡了。我把肉和菜往厨房一搁,跟他说:“我洗澡的时候,你把菜做了呗。饿死我了。” 方予可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拜托。有你这么对待恩人的吗?凭什么我做菜啊?” 我鄙视地看着他:“因为你是主人我是客人,有让客人做菜的道理吗?何况我不会。要么你下楼买泡面,我就给你做一个。” 说完我就理直气壮地关上了洗手间的门。 等我洗完澡出来,我已经闻到了厨房的菜香味。嘿嘿,我就知道他是会做菜的人,不然手长得跟弹钢琴似的那么长岂不是浪费? 方予可果然是个牛人,居然能在这么有限的素材中做出几道像模像样的菜来。我徒手抓了块红烧肉塞嘴里,不错不错,油而不腻,可以把北大食堂的师傅顶替了。 方予可这次终于没批评我尝菜的方式。大概厨师们都是比较看重美食家的评论,而不是他们是怎么尝的。 他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果粒橙,跟我说:“来,今天开始,不喝啤酒,只喝果粒橙了。” 我乐呵呵地接过,抿了一口:“方予可,除了毒舌这点,你快要接近完美了。谁嫁给你谁有福气。回头我还是要把朱莉介绍给你。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优秀资源外流啊。” 方予可吃了口菜:“承蒙抬举。不过我还是那句话,你那脑子就不要琢磨那些破事了。” 他这么一说,我也苦恼起来,这期末考试怎么办呢?专业课应该没什么问题。至少能混上及格吧。但像计算机课是睡过来的,《俄罗斯艺术史》我净琢磨隔壁教室去了。唉。 方予可好像能明白我的心思,说道:“计算机课考试没什么问题,我给你划划重点,补补课就能过。” 期末压力不得不让我收拾失恋的情绪,把所有精力对付各门考试。整个学校像被拉响警报一样,各个宿舍已经普及到人手一台应急灯。南门外可通宵的餐馆早已被各路学生占领。本来凭我阿Q的精神,看到大家都是临时攻坚,我还眼泪汪汪地以为找到了同盟战友,但当我看到我们班的尖子生阿玲都捧着教科书站在盥洗室背书时,我才了解到熬夜通宵赶考不是差生的专利。最后几周只不过是个万里长征的最后百米冲刺,没有不冲的人,只有冲得快还是慢之分。 第一周是通选课考试周,第二周是计算机,最后两周是专业课。幸亏我有前瞻意识,在第一学期只选了一门通选,我只要努力应付《俄罗斯艺术史》就行。这门课考勤占30分,平时成绩30分,期末考试40分。我估算了一下,考勤30分已经收入囊中,平时成绩就是课堂讨论,我滥竽充数地混到了最好的一个团队里,怎么着也能揩油到20分,这样再拿10分就可以及格。也就是说只要答对四分之一题,我就过关了。 周五顺利考完《俄罗斯艺术史》,我邀上茱莉去吃顿西门鸡翅。虽然我不敢说考了优秀,但及格肯定是没问题的了。我乐呵呵地拍着茱莉的肩,以过来人的身份总结说:“做什么事情都要会规划。我一入校,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查不及格的处罚措施,选课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审核成绩组成方式,你看最后都被我轻松搞定了。”茱莉倒是没像往常一样反驳我,只不过她说的话让我嘴里的鸡翅掉地上:“规划是没错,但也要会统筹。提醒你,下周四就是必选课计算机啊。艺术史这种靠死记硬背就能混的东西你都准备了五六天,才混到及格的地步,那文科计算机怎么办啊?那里面可是有很多理科知识的。而且这课没有平时成绩,就靠期末考试一锤定乾坤的。我这一周在家里可都是看计算机教程,通选课在考试前一天才看的。” 我气愤地对茱莉说道:“你就不能让我过完今天再说。你这么一说,我晚上还得通宵!” 茱莉贱笑:“谁让你这么得意地布道的?我这是提醒你别高兴过头了。对了,学校到下下周专业考试的时候就不熄灯了,你可以尽情看。但下周你要还抱着个应急灯过夜,眼睛不得瞎了。你要不到我家复习吧?” 我摇摇头:“算了吧。虽然我学习不好,学习怪癖倒是不少的。我不习惯陌生人在旁边嘘寒问暖,又不能让你爸妈给我腾地方吧?不过谢谢你了,茱莉。” 茱莉笑道:“还真难伺候。谢谢就不用了,你也无以回报。不过你一个人看得懂吗?我都有点吃力。” 我听着“无以回报”这话,脑子又开始转起来了:“你不是对方予可有意思吗?要不我给你创造一个绝佳的机会,不但有高人答疑解惑,还能顺道钓个金龟婿大帅锅?” 茱莉不屑地瞥了我一眼:“这么好的机会你干吗不自己上?” 我见茱莉不相信的样子,一下子急了,掏出手机给方予可打电话。方予可好像也在一个热闹的庆功场面,电话那头传来众多人的狂笑声。 方予可接起电话后好久没出声,大概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才低声说:“有事?” 我刚才积蓄起来的力量本来是足够让我颐指气使地命令方予可的,但方予可这小子磨机接电话的时间削减了我不少气势。我忽然忘记为什么给他打电话了。在那支吾半天,说了句“没事”就把电话挂了。我也不知道心慌什么。 茱莉在旁边抱拳看热闹:“干嘛呢?接电话就为了听对方的呼吸声哪?够浪漫的啊……” 茱莉还没说完,方予可电话就打回来了。这回我吸取经验教训,深吸了口气:“方予可,我被绑架了,你五分钟之内赶到西门鸡翅,不然对方撕票了,我跟你没完。” 我得意地挂了电话。茱莉翘个二郎腿,要是给她端把瓜子,估计就是我邻居家小善善她妈和我妈聚一块儿八卦的样儿。她挤眉弄眼地说:“你们这是□裸的**啊。这么幼稚的话听得我牙齿都倒了,再说,你被撕票了,你怎么跟他没完啊?你应该说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我真替小西哥哥不平。尸骨未寒就另结新欢了……” 我听到小西的名字时,心里咯噔了一下。这几天一直想着怎么把考试混及格了,也没想他。即便走神的时候想起了,我也会理智地告诉自己不要胡思乱想。现在他的名字就像一根绵细的针扎进了我的心脏。 茱莉大概看到我痛苦表情,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立刻说道:“哎呀,你就不要难过了。不就是一个男人吗?要真放不下,你就做个第三者。人家也没结婚,你还是有机会的。” 我假装不在意的样子大大咧咧地说道:“嗯,寒假我再规划规划。” 茱莉笑着打我:“你怎么还规划呢?这种事计划赶不上变化的。” 我笑着回打:“我就是爱规划。过会儿我还要规划一场相亲,做一次红娘呢!” 说话那阵子,我就看见方予可朝我们跑过来了。我向茱莉努了怒嘴,茱莉这贼精立刻就领悟到了。 方予可拉了把椅子坐下:“你干吗呢?还限时到场?” 我不搭理他的话,把茱莉往我胸前一推:“介绍一下,这是我室友茱莉。茱莉,这是计算机天才方予可。上次装电脑的时候,你们见过面了。总之呢,一切有关于计算机课程的,你都可以问他。” 刚才还是搭个人字拖翘个二郎腿的八卦女,现在的茱莉跟换了个人似的,笑不露齿地一侧头:“你好,请多关照。” 方予可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又用异样的眼神瞄了我一眼。我跟他眨了下眼睛,暗示他回忆一下以前我提过好几次的好姐妹。 我再要了几个翅,顺便要了几罐啤酒。方予可也开始装淑男:“不要喝啤酒了,喝果粒橙吧。”我有点受不了,你说女的这么说我也就当你淑女算了,大男人说这话也不怕丢人。试想一下,一个帅哥喝着果汁,吃着鸡翅不觉得很娘吗? 我非常有气势地说:“喝啤酒。” 茱莉这孙子立马说:“方予可你喝啤酒吧,我和林林喝点果汁就行。” 这回方予可倒是没说啥,当是默许了。 鉴于方予可的毒舌不定时发作,我想还是让我简明扼要地说明此次聚会的意义,免得这小子事后冷笑挖苦地炮轰我。我笑着问方予可:“你考试需要复习吗?” “需要。” 靠,你都要复习?莫非你也蹲在盥洗室昏黄的灯光下看书?“那你一般在哪个地点复习?复习时间大概持续多久?”我继续采访。 “宿舍或是校外。看心情定复习时间。” “那请问阁下心情是以happy还是以sad为主?” “happy中有sad,sad中有happy。” “那请问喜忧比例大概是多少?” “你问这个干嘛?” 终于切到正题了。我笑嘻嘻地说:“当你happy的时候,你就当顺水人情帮茱莉一把呗。茱莉说计算机课程的有些内容看不懂,又没地方问。茱莉家里来客人了,在家根本没法学习。你不是校外租了个房子吗?现在熬夜复习都没处熬去,你还不奉献一下。茱莉要是考好了,拿下本年度奖学金,肯定第一个请你客。” 我偷偷看茱莉一眼。小妞现在用无比崇敬的眼神看着我。我也没想到自己有撒谎不打草稿的潜质。大概我有做红娘的天分。 方予可都不作思考,立刻答应道:“好啊,没问题。” 我惊奇得把嘴保持在O型很久才闭上。我还准备好了一箩筐说服他的理由,没想到他这么快的答应。我隐隐有点对刚才蓄积起来的气势无用武之地而感到失望。 “不过,我有个条件。”方予可慢腾腾地说道。 我就知道这小子没这么好对付,我兴奋地准备反驳。没等我开口,方予可说:“条件就是你。” 这下,我的嘴巴又变成了O型。我又看了看茱莉,茱莉一脸怨气地看着我,仿佛我做了一件对不起他的事情。 我顿了顿,思考了一会儿,做出了沉重的决定:“方予可,我知道,一些人在撮合别人的同时,往往会把自己卷进去。就跟那些明星进入娱乐圈动不动就是陪别人去面试,反而自己被录用了一样。但你也明白,我是个重义气的人。朋友妻不可欺,男生的规则在女生中也照常适用。既然我朋友对你有意思,我是不可能对你有非分之想的。你还有茹庭,即便没了茹庭,你还有无数个少女等着被你践踏……”我又偷偷看了茱莉一眼,茱莉已经满脸黑线了。 方予可良久没说话。好久之后他才不急不缓地说:“我的意思是,我在帮茱莉补课的同时,希望你也在场。茱莉一个女孩子,在我家出入,传出去对她影响不好;另外我觉得出于人道主义关怀,帮一个是帮,帮两个也是帮。我也不想你的计算机课挂科,不然负了你妈让我照顾你的嘱托。至于你说的有无数个少女等着我践踏,承蒙你看得起我,但我钟情于我的天使,怕是要让你还有那些少女们失望了。” 我的脸烫得都可以煮熟一鸡蛋了。茱莉在旁边还有闲情轻声问:“他的天使是谁啊?茹庭么?” 我便秘似的恨恨挤出两字:“女优……” 暗恋后的报白(二) 就这样,我和茱莉进驻方予可校外租的房子。因为我的根基薄弱,按照方予可的话说,是几乎没有根基,我不得不熬夜看天书。方予可刚开始的时候还骂我几句白痴,后来他也觉得简单重复骂我白痴并不能改变我白痴的行为,大多数他解答得比较郁闷的时候,他就仰望苍天调整完情绪继续找寻另外方式开导我了。 茱莉这厮边复习边还得动脑子,怎么能把明白了的地方说得自己不明白,然后假装问方予可,偶尔还拖着下巴,咬咬笔头,闪扑着大眼睛,做可爱状。而我是要假装自己不明白的地方明白了,少惹方予可的麻烦,但纵使我把头发挠成鸟窝了,还是有一大片一大片的地方我看不懂。 方予可明显重色轻友。茱莉问他的时候,他都好言好语,给她从第一步说到最后一步;到我这里,就恶言相向,给我列几个关键步骤,让我自己思考去了。他的理由很简单:“脑子不转要生锈。坐享其成的事还是少做为好。”我可怜巴巴地吭哧吭哧做半天,解答完了,他又说:“你脑子还是有点沟壑的,做着做着不是逼出来了吗?” 这样无聊地在题海里奋斗了几天,茱莉终于忍不了,回家洗澡睡觉,准备第二天卷土再来。而我又冲到方予可的床上睡觉去了。这两天我睡觉的时间缩短到以前的一半。每次困得不行时,我就冲到方予可的卧室一睡不醒,醒来之后不洗脸不刷牙,直接看书。方予可被我弄得有点神经衰弱,也不敢在床上睡觉,怕我意识不清地躺他身上都不自知。一般他困了,就蜷在客厅的沙发睡觉。 而熟睡的我不知道灾难就这么来临了。 我被一阵刺耳的尖叫声吵醒。我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看见茹庭捂着嘴一动不动地看着我。我头大地闭上了眼睛,希望这是噩梦一场。可是我听到了熟悉的嘶哑男声:“茹庭,里面肯定有误会……” 这回差点换我尖叫了。我猛地起身,没错,就是小西,他也傻傻地愣在一边。 我在慌乱中,还是习惯性地抹了抹嘴边口水。现在一定要镇定,镇定。本来就没什么事情,干嘛要慌? 我对茹庭笑笑:“茹庭,我是来当学生的。你家男人真厉害,什么计算机的问题都难不倒他……” 茹庭没说话,眼睛红红地看着我,还看了看我屁股下面的床。 我只好继续说:“你也知道,我计算机课都在睡觉呢。现在恶补一下,不过这门课太枯燥了,没看多少内容就困了,所以借床用用。你不要误会,即便我想发生点什么,你家方予可也不让啊。他眼里只有你一个人。嘿嘿……”我现在什么脸面也不要了,在小西前面这么损自己也没怎么样。只不过我心里开始讨厌我自己。我对茹庭有意见,暗地里都要帮茱莉上位,可是每次一看见茹庭,就会不由自主地表现出奴性,好像自己真干了对不起她的事。最后我还里外不是人。 我起身去洗手间洗把脸。我脑子里不停地往外蹦数字在进行二进制和十进制的换算,现在又混进刚才发生的狗血情节。茹庭的尖叫以及小西在一边不知所措的脸都让我头痛。老天爷大概后悔前一阵子砸我身上的馅饼,开始反攻倒算了。 我回到客厅,望见茹庭还傻傻地盯着那张单人床。我不知道这张床有什么值得让她凝神这么久的。我甚至开始想象也许床上有着方予可和茹庭之间独有的秘密,而这张圣洁的床被我这么一躺,破坏了一切的美感。方予可有洁癖,而茹庭是有心理上的洁癖。 所以我开始车轱辘话来回解释,最后我无奈绝望地说:“如果有必要的话,我考完试,再去买一张新床送给你们。但考前我确实没有时间了。” 茹庭这才有反应地说:“不用你买,我过会儿就去宜家。我嫌它脏。” 我愤怒了,感觉自己被狠狠地扇了一巴掌,但我还是克制地说道:“茹庭,你不要这么刻薄。我发誓,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我就是复习累了,趴在床上躺一会儿。”我求救般看向小西。小西看了看我,拍着茹庭的肩说:“茹庭,你想多了。林林也不是那样的人。你是不是有点反应过度了?” 听完这话,我眼泪就落下来了,就好像自己受到的冤屈都不算什么了。毕竟小西怎么看这个事,对我来说更重要。 茹庭蹲下来,把脑袋伏在怀里,喃喃地低声哭:“他从来不让我睡他床上的。他说他有洁癖,我信了。我等了这么多年,比不上别人几个月。第一眼看到他们,我就知道有些东西我无力阻止了……” 我晕倒。他娘的,合着闹半天还是因为方予可的洁癖。我以为她误会我们发生了什么**关系,没想到人家一下子形而上学,上升到思想层面了。 我抹了一下眼泪,一手把茹庭拉起来,一手指着小西:“茹庭,你别整乱七八糟的。我不确定方予可是不是喜欢你,这是你们之间的事情。但我能确定的是:我喜欢他。” 我说这话的时候,全场除了我都石化了,包括站在门口,手里揣着袋果粒橙和零食的方予可。 当他们开始清醒时,我石化了。我才意识到,绕来绕去,我还是把自己给卖了。 现场变得无比尴尬。我们在客厅的餐桌边坐下来。桌上还堆着布满红叉叉惨不忍睹的计算机练习题。 我清了清嗓子,跟茹庭说:“你看,我是来学习的吧?这本子上蓝色的是我写的,红色的批复是你家方予可的。我的字丑了点,你别见笑。” 方予可的脸沉得很臭。我理解这小子的心情。但凡是个男的,都受不了疑心病这么重的女朋友。而且我发现茹庭独占欲也太强了点,一张破床就要死要活的了。我同情地看了方予可一眼,顺带看了一下低着头的小西。 小西才是这场事件的牺牲者,莫名其妙地看了闹剧,还莫名其妙地被人表白。而且我猜小西肯定在思考,我这到底是为了息事宁人,假模假样地演戏呢还是天时地利人和地真情告白。 方予可冷冷地问茹庭:“什么时候配的钥匙?” 茹庭硬着脖子没说话,眼睛里很快又噙满了泪水。 气氛降到冰点。 我觉得这么尴尬的时候,应该说点什么让大家高兴高兴,于是我看着小西深情地说道:“小西,我刚才说的是真的,不是为了哄茹庭。我是真的喜欢你。” 小西看了看我,看了看方予可,又看了看我,跟不相信似的又看回到方予可。 我只好再强调一遍:“我喜欢你很久了。对你一见钟情,可惜结局好像不是两情相悦的戏码。” 小西嘴角动了动,说:“其实我有……” “我知道。”我打断他的话,虽然这是事实,我还是不想从他嘴里说出那么残忍的话。“所以,我会更加努力,让你喜欢上我。” 这回换茹庭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小西。 小西眼神里出现忧郁的样子:“何必呢?我把你当妹妹看。” 这次茹庭打断了他的话:“我觉得林林说的有道理。爱了就要追,你有女朋友又怎么样?再说,你女朋友不是和你闹分手吗?” 我非常佩服茹庭墙头草以及敢说敢为的气质,尤其是最后一句话深深把我打动了。我激动地抓着茹庭的胳膊:“闹分手?为什么?”我都不顾及小西眼里受伤的神情,对我来说,这个消息是能拯救我的浮木,我得牢牢抓住它。 茹庭怯怯地说:“其实我都不知道怡莲姐姐算不算小西的女朋友。大家都知道她对副会长情有独钟,受了什么刺激才找小西的吧。” 原来那个不要脸的享受小西宠溺的叫怡莲! 小西苦笑着说:“茹庭你这丫头说话怎么这么损啊?少说一句又不会死。不过我和她分了又怎么样呢?我的心里留了某些影子,这些影子大概这辈子都散不去了。我知道假装跟不爱的人在一起,对方会受到什么样的伤害。怡莲跟我在一起时,我清楚她还留恋着他,我都希冀时间长了总会好的。最后还不是我痛苦?林林,我不希望你跟我在一起时,让你尝到这种痛苦。你就死心了吧。” 我有些生气,你好歹有个机会尝试和怡莲在一起,却吝啬得连个机会都不给我?我嚷道:“不行,你要有影子,我就做阳光。总有一天,影子不见了,我们会相爱。” 一直没吭声的方予可走到厨房,拿出几罐啤酒,笑着跟我们说:“行了,有你们这样的吗?表白、拒绝、死缠烂打之类的都在我们旁边说,当我们空气呢?喝点酒,喝完你们就回去。还有周林林,你收拾下你的书,回去自己看吧。现在及格肯定没什么问题了。自己琢磨琢磨也许还能考个高分呢。再做不出来,你就直接问小西吧。” 方予可的脸色有些苍白,笑容里都是苦涩的味道。我不知道这种苦涩的笑容是不是因为家庭教师资格出让,让他happy里有sad了或是sad里有happy了呢? 回家(一) 我和小西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这是我之前想象过无数次的事情。有温暖的阳光在马路上绽放,有朵朵白云溢出灼灼光华,还有我爱的人走在我身旁。如果他能牵起我的手,那我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但可笑的是,我们两个人一前一后,一路上竟没说一句话。直到宿舍门口时,我欲言又止地斗争了好一会儿,才下定决定转身对小西说:“小西,让我们一起加油吧!”说完我做了个加油的手势。小西无奈地摇摇头:“好好复习吧。其他的事情考完试再说。” 回到宿舍,我打了个电话告诉茱莉取消以后的私人教师服务,顺便把今天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地叙述了一遍。茱莉在那边恨得牙痒痒的,她嚷着说:“我怎么错过这种好戏呢?电视上演的也没你们那么精彩,直接黄金八点档啊!” 我叹了一口气,现在我能做的确实就像小西说的那样,只能好好学习,应付完考试再说了。 考完文科计算机后,我估算了一下分数,挂科的可能性比较低。我发了个短信给方予可,感谢他前几天帮我恶补。我心想着要是这小子趁机敲诈我让我请客,我可以勉为其难下一趟人均消费50块以下的馆子。没想到方予可精简地表达了他的不屑。短信就两字:不谢。 考完专业课的那天,天空突然飘起学来。印象中,自初中后,我们家乡就很少下雪了。即便下,也不成气候地湿润地面意思一下就完了。没想到北京的雪下得相当大方。大片大片的雪很快屯在路上,踩上去能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考完试的我一身轻松,对纯白的积雪产生了强大的破坏欲。凡是有留白的地方,我都跑过去踩上一脚,以示被老娘征服完毕。 正踩得不亦乐乎的时候,我接到了方予可的电话。他的声音鼻音很重,我猜他感冒了。 “你什么时候回家?买票了吗?” 我忽然福至心灵般想到我还可以和小西一块儿回家,一下子被打了鸡血的我乐呵呵地问:“还没打算呢。你是不是和小西一起回家?嘿嘿,我们三个一块儿吧。” 那边传来吸鼻的声音:“如果我和小西不一起回去,你跟谁回去?” 当然是和小西一起回去,但我担心现在诚惶诚恐的小西怕是整个旅途中跟我说不了几句话,到时候两个人都尴尬。算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慢慢来吧。我贼笑:“我希望我们三个一起回去,这样才热闹嘛。考完试又没其他事情了,为什么要分拨走啊?” 方予可在那边好像得到了满意的答案:“行吧,那我们三个一起回去。” “记得订硬座,凭学生证可以打半价。你别烧包地买卧铺啊。我还打算存点钱呢。” 方予可不高兴地说:“我替你付行不行?坐十几个小时的火车很累的。” “哎呀,你怎么跟老年人似的。十几个小时,三个人打牌就打过去了。你听我的,不然你买了卧铺,我也退票去!” 方予可妥协地答应了。 挂电话前,我安慰他:“感冒了吧?多吃点药。” 方予可没好气地说:“你怎么还是这么不会说话?又让人多吃药!多喝水才对吧……” 回家那天,我犹豫再三,还是穿上了一条薄薄的浅色冬裙。要搁以前,我肯定把自己裹得跟阿拉伯妇女似的出门。但这次,我打算抛弃原来臃肿的企鹅形象。我心中默喊“我是无敌金刚美少女!我要策马啸西风!”然后,毅然迎风出门了。 等出租车的那段时间是最难挨的。事实证明,我毕竟不是无敌金刚。小风一吹,我抖个不停,冻得牙齿咯吱响,恨不得能在大街上蹦上几蹦来取点暖。方予可很“绅士”地问我,是不是没钱买冬装穿了。我轻轻的念了句“你大爷”问候了他家老人,以表示感谢他的关心,并不顾身边小西,直接地说,北京买羽绒服太贵,准备南方买算了。 出租车终于不缓不急地在我们仨前停下。我用眼神示意方予可坐前排去,可我眨得眼睛都抽筋了,方予可还是当作没看见,反而更加猴急地钻后排稳坐去了。我怒视了他一眼,狠狠地踢了下车,刚开车前门,师傅就不乐意地说,“姑娘走路小心一点,别把我车给蹭坏了。”靠!出师不利!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自从我上次无厘头的表白后,小西对我的态度来了个180度大转弯。以前对我热情有加,至少还有同乡之谊在,现在一看我,就低头看地,看的程度跟地上掉着几百块钱,生怕被别人捡走似的。我揣测着这是害羞呢还是谨慎地疏远呢?要是害羞,那说明我的机会大大的有,那我就可以狂追了,不出三日,必当让他褪去羞涩,脸皮厚得跟城墙一样,坦然接受我的情意;要是疏远,那我就更要狂追了,让他的脸皮薄得跟北大煎饼坯子一样,一戳就破,立马举手投降,诚服于老娘的石榴裙下。 当然我的脑子是没法负荷这么高难度的心理选择题的。鉴于不管是那种答案,我都要采取同样的行动,得到同样的结果。所以我也不用烦恼了。 刚上火车,我就接到了茹庭的电话。我纳闷这妞是不是打错电话了。那边茹庭倒是东扯西扯地问我下学期的打算了。 我没好气地问:“茹庭,我们上次都吵成那样了,我还真佩服你还能有那么多的寒暄。而且新学期新打算不都应该在学期初做的吗?不打不相识了,你就直接说有什么事情吧。” 茹庭讪笑:“我就是祝你和小西哥哥顺利发展,顺便帮我看紧方予可。” “啥叫顺便啊,看紧你家方予可是我的第一任务,顺便发展一下我和小西的感情。”我打哈哈说。我心想着,茹庭也算是小西的朋友,我给小西面子,不和这女子计较了;而且鉴于她对我和小西莫名的关心程度,我决定跟她言归于旧好;再鉴于她掌握小西及小西前女友的情报,我想我就违着我的良心和品位,跟她互拜姐妹算了。 茹庭是聪明人,听了我的保证后,立马就说:“交换生名额定下来了。怡莲姐姐和副会长下学期去美国,待一年左右。你就放心小西哥哥吧。” 我突然觉得茹庭真是个可人儿啊~~~ 火车上,我一改上次火车上暴饮暴食的形象,非常矜持地喝起白开水来。即便列车销售员推个小车,无数次从我们身边吆喝而过:“泡椒凤爪、香辣鸡翅——”我还是执着于我手中的一杯水。方予可同志忽然甩开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沉闷转笔的形象,买了好几包的凤爪和鸡翅,并恬不知耻地和小西啃起来。 我无法忍了,轰地拍着桌子用力站起来。小西疑惑地看着我:“怎么了?”我气势倒了半壁江山,指了指杯子,咽了咽口水:“我倒水去。”方予可挑衅地看了我一眼,没说话。 我问列车员要了个杯子,满满地倒了杯热水,小心翼翼地端着杯子走到座位旁。我本来打算用夸张的谄媚的表情,跟小西说:“吃了这么多,喝点水吧~~”以不辜负“狂追”的定义。但事实上,当我把水端到小桌子时,我的勇气已消耗殆尽,我僵硬地对小西说:“喝!” 没想到小西这次没有像以前那样盯着地来个地毯式搜索,反而对我笑了笑,点了点头,轻声说:“谢谢。” 这是一种铺天盖地的温暖。有些柔软的情绪在我心中滋长,让我感觉在天堂。表白后,我把和小西的恋爱定义了一场战争。每次我都戴着面具、穿上盔甲,跌倒了站起来,流血了也看不见,自以为长了颗坚强的心。小西的笑容就像是阳光,穿透了各种缝隙,把我的心紧紧地包裹起来。我以前还口口声声要做他的阳光,驱走他的阴影。原来,永远是被爱的那个人才能成为对方的阳光。就像怡莲是他的阳光,而小西是我的阳光。 这么想着的时候,感动的同时生出些惆怅。而我,又是谁的阳光呢? 回家(二) 正当我沉浸在这种伤春悲秋又夹杂着一些暖意的复杂情绪中,方予可不合时宜地来了句:“打牌打牌吧。” 而我的恢复能力跟狗一样,立刻就生龙活虎地说好。 到晚上六七点的时候,我困得睁不开眼。哈欠连天的我屡屡出错牌,而我也不是出手不悔的君子,往往都打完一圈了,我叫嚣着要倒带。 方予可努了努嘴,不高兴地说:“晚上七点就困,你是不是记错生肖了,明明属猪。” 我反驳道:“孔子曰:中午不睡,下午崩溃。孟子曰,孔子说得对。圣人都说午觉的重要性了。今天大中午的赶火车,我扛到晚上已经很不容易了。” 小西乐了:“你的圣人真是太入世了。” 我嘿嘿地笑。 方予可笑着问:“你家圣人还说过什么名言?” 我笑道:“圣人还说,再丑也要谈恋爱,谈到世界充满爱。” 我很高兴,在乌龙的表白后,我终于能在小西面前展露真实的一面了。虽然我不知道我是从哪刻开始放弃各种虚伪的装腔作势,但我希望,即便他喜欢上了我,也是真实的我,不是戴着面具的我。 不过,万一朱莉知道了,她肯定想揍我。因为她把这种事情叫做策略,而我要抛弃这些策略,变成一个莽夫,□上阵了。 一下火车,我就看到老妈频繁地看表。火车误点了。我一边感叹火车提速是一个理念上的事,一边朝老妈挥手示意。 老妈朝我款款走来,(我真的没有见过我妈这么贵妇式的走路)优雅地朝我一笑,然后转头对方予可说:“予可,麻烦你照顾我家林林了。” 靠!我才是你女儿,第一句话是不是该跟我打个招呼啊。怎么着也小半年没见了,这胳膊拐得真够远的。 方予可温柔地笑:“还行,阿姨。林林大多数时候还是挺乖的,不太惹事。惹了事,也有人给她收拾呢。” 我华丽丽地晕倒。方予可,你够狠!我拉过老妈的胳膊,指着小西介绍:“这是谢端西。你女儿心水的对象。” 我妈大概没听明白“心水”是个什么意思,但看到小西也是个帅哥的样子,又优雅地点头道:“你好。”不过非常有革命友情地补充:“不过我心水方予可。” 小西有些脸红,不知道要接什么话。 在路上,我妈开始审问。 “考试没问题吧?” “成绩还没出全呢。有些科目可以到优秀。”我诚实地说。我这倒不是报喜不报忧,确实有几门课,我平时下的功夫比较多,发挥地相当好。这半年的学习经验告诉我,北大严进宽出,只要平时上点心学习,期末狠点心复习,要挂科也不太容易。 我妈照例不可置信地点头,然后若无其事地扭头跟出租车司机说:“坐后面的,是我闺女。去年进的北大。” 我拿老妈没办法。子女争光,也不能这么□裸的炫耀啊。你让司机情何以堪,这不是逼人家夸自个儿吗? 出租车司机果然特配合地说:“羡慕您啊。我家儿子今年高考,要能考上本科,我就磕头谢天了。” 我妈高傲又满足地笑,跟身后跟了一堆帮他撑华盖的太监丫鬟的皇后一样。 到家后,我妈郑重地说:“虽然那个谢端西长得也不错,我还是推荐方予可做男朋友。不过我没想到,你还挺抢手的。” 我忍无可忍:“你当你家闺女是张曼玉呢。谁也不喜欢我,我单恋不行啊。” 我妈毫不示弱地说:“单恋也是从方予可这边开始好些。我看方予可跟你长得有夫妻相。” 我打算不理她。我忽然想问方予可,他忍不住骂我白痴那刻的我,是不是特像我妈。 整个寒假我俨然就是一只猪。除了吃就是睡,最多就是去参加各种名义下的聚会。在聚会上,我就化身成一只案板上的猪,因为我考上了北大,人人得而诛之。朋友、死党的聚会上我也乐意被宰。我的朋友都是一帮作业靠抄、考试靠蒙的人,跟他们相处,特实在特轻松;而大年二十九所谓的精英同学会,都是学校组织的考试前多少名学生的聚会。尽管方校长特地给我打了个电话,希望我们这届的文理科前20名的人都团聚一次,我还是想方设法地准备找辙不参加。我想象,这种聚会上,人前说我风光,人后说我沾光,话里话外都会对我考上北大颇有微辞,太像TVB演的豪门斗争。而且祝酒词都是他妈的敬学校、敬学业、敬前途,完全不像一个正常的校友聚会。 死党妖子组织的聚会上还是有所收获的,因为我碰上了小时候的邻居善善。 善善原来是个芦柴细的瘦子,小时候经常被我欺负。一般都是吃苦他去,享福我来。后来初一的时候,善善的老爸做房地产成了暴发户,就搬到了城中心的富人区。我妈倒是和他妈不定期地聚一块儿边打麻将边八卦。但善善秉承有钱人家的烧钱特性,没读完初中就到澳大利亚念书了。那时恰逢我的叛逆期,我天天想着怎么离家出走,所以我羡慕并嫉妒死善善,还念叨形势终于变成吃苦我来,享乐他去了。 不过眼前的善善让我担心他回国搭飞机的时候,是不是被要求买两张票了。第一眼我生没认出他,还心想着这死胖子是哪位。没想到善善一看到我,困难地站起来跟我挥手打招呼,摇手的时候,全身的肉也跟着一颤一颤。 我笑着问:“澳大利亚的羊是不是都被你吃没了啊?难怪人家今年羊毛减产呢。” 善善呵呵地笑:“嘿嘿,是啊,所以回国喝祖国的奶来了。” 庆幸善善没有化身为纨绔子弟,没有对我这种平民小辈横眉冷对。 我是典型的给点颜色,就能开个染坊的人。我揪了揪善善的下垂肉,厉声道:“回国要给国家做贡献,光想着喝祖国的奶哪行啊。怎么着也该宰点澳大利亚肥肉,才能报效祖国吧。” 善善弥勒佛般的笑:“你说,要怎么宰我?” 于是,我们一行人非常壮观地打了好几个出租去K歌了。 我们小镇虽小,五脏俱全。K歌房的音箱绝对能把每人变成拉轰的歌手。我阴着嗓子开始rap周杰伦的“以父之名”:“我们每个人都有罪,犯着不同的罪,我能决定谁对,谁又该要沉睡,争论不能解决,在永无止境的夜,关掉你的嘴,唯一的恩惠,挡在前面的人都有罪——”挡在前面的人确实有罪。因为前面的人一走开,我看见了方予可酷酷地进来了。 我不由自主地问:“你跟踪我?”这句话通过麦克风,无限扩大,不适事宜地穿插在周董的rap中,显得荡气回肠…… 所有人看着我,不过没看几秒,这种杀死人的眼神减少了一半,因为女性的眼光都立刻转到方予可去了。 我忘了说,我的朋友,尤其是女性朋友都是外貌协会高分毕业的颜控生,见色忘友是她们的本性,正所谓朋友就是用来两肋插刀的。为了方予可,我预计每人插我两刀,累计要被插十五刀。为什么是个单数呢?因为妖子是个很血腥的家伙,她肯定要比别人多插一刀才会善罢甘休。 方予可没看我,径直走到善善那里,跟他来了个很有爱的大Hug.鉴于善善的臃肿程度,大家都得相信这个拥抱绝对是方予可能给的最大范围的了。 善善拿起一个麦,说:“给大家介绍一个朋友。方予可,听说过没?一中的高材生,高分考入北大。是否单身之类的与学业无关的私人问题,本次记者会拒绝回答。请大家遵守职业道德——”还没说完,咻地飞过一空啤酒罐,砸在善善肉肉的肚子上,并神奇地卡在善善的肉褶子里。 哄堂大笑后,色女们一哄而上,开始批天盖地的抢问私人问题去了。 我无聊地重新唱起“以父之名”来。我勉为其难地孤芳自赏吧。不料色女们齐声炮轰我:“要唱出去唱,音乐太大声,听不清楚话了。” 方予可笑着绕过她们,走到我旁边,大声说:“幸会。” 我白了他一眼,幸会你个头。当然我不能说出来,不然我两肋上插得可不止十五把刀了。我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不料方予可要故意给我难堪,又大声说:“大学时,我跟你说的第一句话,也是幸会。” 唉,算了,这次姐妹们的刀已经把我插得像个刺猬了。 我把音乐调低,跟姐妹们解释:“你们怎么宰我的时候,记着我是北大生,现在帅哥一来,却忘了我也是北大的了呢?我们是校友。” 妖子得到满意的信息后,妩媚地朝着方予可笑。 不过杀千刀的方予可说:“对,我们是校友,同窗三年高中。” 我怒了。大哥,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啊。谁跟你同窗了啊?你们住在水晶宫,我们住在破寺庙,两教学楼之间都可以再开辟个操场了。 我没好气地说:“我们是同一级的,他是理科生,我是文科生,高中时没什么接触机会的,到大学才认识。而且他有正规女朋友,她还交代我,要好好看着他,不可被你们这些狼人勾引。” 这时,善善笑了:“说什么呢,怎么可能刚认识啊。我家相册里我和你的合照都被他拿走了,就是你把泥巴砸我脸上的那张照片。” 我把嘴巴张得无限大。 善善忙补充道:“你不记得那张照片了吗?就是你缺了颗门牙,看我脸上的泥巴还张嘴傻笑的那张……” NND,我真是被雷得不轻。我不得不从脑海的几角旮旯里搜索那张传说中的照片,顺便我还得考究为什么这位仁兄要拿走如此有创意的照片。 妖子立刻给了我满意的答案:“帅哥的爱好就是不一样,爱收集各种有性格的照片。话说,林林小时候拍了无数张照片,刚才那张也算得上有代表性。如果你还想要,我可以再秀一些她穿着开裆裤捏毛毛虫,流着鼻涕拿冲锋枪之类的——” 我连忙打断妖子的话:“行了行了,妖子,有你这么损我的吗?我招你惹你了?” 妖子拍了拍我,笑着说道:“朋友就是拿来卖的。你就先让我卖会儿,我还愁没话题呢。” 我挤兑她:“你找不到话题?那你让贫嘴张大民撞墙死吧。” 妖子不说话,把音乐调高后,对着麦深情问方予可:“方先生,可否赏脸共唱一曲《广岛之恋》?” 我当时差点没把口中的饮料喷出来。不得不说,妖子有柯南的霸气,就是那种她到哪里,人就死到哪里的霸气。 方予可看了我一眼,摇着头说:“不会唱歌,听歌就好了。” 妖子绝对是不撞南墙不死心的,她立刻说道:“是不会唱歌,还是不想唱歌,还是不想和我唱歌呢?Come on,baby!” 我觉得妖子英语说得最好最溜的就是这句了。不过我也了解方予可,这人一旦做了决定,绝对可以冷酷到底。 我可不希望把气氛搞僵了,连忙说:“这样吧,我给你们念个rap,然后方同志买我个面子,唱一首吧。不会唱歌不可怕,不敢唱歌才可怕。” 虽然不知道我的面子是否足以成为让方予可一展歌喉的砝码,但是我能感觉到大家的嘴巴张得都可以塞个鸡蛋了。 我才意识到,我是在《广岛之恋》前唱rap…… 方予可一副看好戏的心态,说:“那我就舍命陪君子吧.” 悠扬的音乐声刚响起,话筒就被某色女塞到了我手中。印象中,《广岛之恋》歌曲前应该有不到20秒的纯伴奏,我豁出去吧。 “你是有妇之夫,我是有夫之妇,一天一夜的爱情,是否该享受这样的偷腥。我们在爱情中迷失,又在抛弃中回忆,让我们一起,为那天的韶华哭泣。我到底有没有爱过你?我到底还爱不爱着你?” 画面上出现男声的字幕,我把麦轻轻放下,方予可却没有如约唱歌,他一直愣愣地看着我。我以为他要耍赖,气冲冲地说:“我都豁出去了,你倒是唱啊。” 这倒好,所有人都暂且不听方予可唱歌了。善善在旁边开腔道:“行啊,林林,难怪混到北大了,都七步成诗了啊。”妖子拿着麦吼道:“林林,你是我偶像啊。你是不是每天在背诗?”姐妹们开始为我鼓掌了。 这下子,我自己也开始佩服我自己了。我怎么脑子突然开窍了呢?纯原创啊纯原创。 方予可鲜有地呆呆说:“你是不是当过有夫之妇啊?” 啊呸。狗嘴吐不出象牙来。不过老娘今天高兴,不跟你计较了。我举起饮料瓶,大声说:“老娘打通了任督二脉,顿悟得道啦!” 回家(三) 再次遇到方予可,是在精英同学会上。 虽然我想破了脑袋,甚至想出折手断腿之类的阴招来作不能参加的接口,不过我妈不知道从哪里得知有这样的聚会后,不由分说地把我押到学校门口才作罢。 走进学校,熟悉地穿过捷径,路过名人榜。我们学校的名人榜是几块大石雕,凡是考到北大清华学生的名字、头像都能被刻在石雕上。这次,石雕上多了我和方予可。其实我一直没想通,为什么要用这种方法来鼓励师弟师妹们。形式上来说,这个很像耻辱柱,我们就生生地被钉在了耻辱柱上;而且从内容上来说,这也太像鬼符了,你看,把我的脸扭曲成跟校门口炸臭豆腐干的大妈似的!考上北大的第一时间,我就决定再也不要回母校了,就是为了避免看到这样的场景。唉,这催人数典忘祖,过河拆桥的名人榜。 文理科前二十名,共四十名同学都在学校的待客厅到齐了。除了班长范英易、方予可,其他三十七名同志我都不认识,虽然有几张脸我觉得似曾相识。这非常让我汗颜,因为我听说前二十名的人经常聚会,相互都很熟。这也是方予可大学第一天就可以对我的智力表示怀疑的原因吧。 方予可和我分别作为理科和文科的状元,在吃饭时,被要求说几句话。方校长,也就是方予可的爷爷,非常有爱地跟方予可说:“你们都是一个学校的,平时你多照顾一下周林林。不过这次女士优先,让周林林先说吧。” 我就讨厌这种场合,还没开吃呢,就来个闭胃的倒霉形式。我硬着头皮站起来,望了四桌庞大的精英队伍,清了清嗓子说:“方校长让我说几句,我就说几句。第一句:大家要吃好;第二句:大家要玩好。第三句:我说完了。” 我坐下,喝了口水,等着方予可发表长篇大论。旁边已经有人笑开了。尤其是满脸都是青春痘的一位同志笑得双肩都抖了。 笑什么笑,本来就是聚会,难道不吃好玩好啊?! 方予可站起来,四桌精英的掌声雷动,还有一些女生还假装不在意地瞥他,实则偷偷地开始搔首弄姿。罪孽啊! “我要说的是,过会儿吃完饭,棋牌室有活动,各位买我薄面,务必参加。我请客。” 掌声显得更激动了。 只有我更加胸闷,以为一个小时结束的聚会,没想到又要延长了。 酒过三巡,每位精英或豪爽或羞涩,但都颇感恩地跟方校长敬了酒。方校长最后不胜酒力先撤了,留下这群精英闹腾。 那位青春满面的同志走过来,跟我说:“周林林,我是颜守,高考时发挥失常,没和你进一个学校真是可惜。” 我连忙起身说:“真遗憾啊。不过我发挥也不太正常了,不然我们还真进同一个学校也说不定。” 颜守这次不用控制自己的双肩抽动了,立刻爽朗地笑:“周林林,你太幽默了。” 他一笑,满脸的青春痘瞬间绽放。 饭桌上,颜守是唯一搭理我的人。即便班长在,我跟他也是点头之交,并没有更深的关系,其他三十八名同志没有认识我的打算,我也没有认识他们的计划。我只求此刻安然度过,然后随便找个理由逃之夭夭。 没想到我的计划真是赶不上变化。方予可把我拉到每桌敬酒,意思是喝状元酒。莫名其妙地举着饮料杯子牛饮时,我感叹自己真是太逆来顺受了。方予可一发令,我就照做不误。我怎么着也该反抗反抗啊,不然辜负我这无敌金刚美少女的美名。 第二桌的男精英们开始起哄:“你们这是喝状元酒示威呢?不过我们看着怎么像新郎新娘敬酒的样子啊。”我腹诽道:怎么精英们也爱乱开玩笑呢?女精英们都看着呢,再说下去,我树敌无数啊。 方予可倒是如鱼得水,敌实我虚,敌进我退地互相吵闹着,直到一位眉如柳叶的美女站起来敬我酒。 这位美女(鉴于她的眉毛,我很想把她简称为叶子楣)举着酒杯说:“以前我的梦想就是考进北大,没想到还是差了几分,只能去复旦。天不助我!”说完她苦涩地笑。 我不太明白,复旦和北大没什么差别,为什么半年过去了,还有如此纠结呢。大概有梦想的人和我这种没追求的人思维结构是不太一样的吧。 我刚准备喝饮料,她就劝下:“周林林,好歹你这么风光进了北大,怎么能喝饮料混过去呢?”然后对着其他人说:“你们也太怜香惜玉了吧?” 我立刻说:“好,你喝什么酒,我奉陪。”我能感到她的敌意。北大是她奋斗了好几年的梦,被我这种无名小卒摘走,是不是让她有种北大被践踏或者她被践踏了的挫败感。虽然错不在我,我也圣母地理解她一回。在我眼里,这就跟我小时候一直想买的橱窗里的玩具,某一天我眼睁睁地看着它被别家的小孩买走,而产生对这个小孩的恨意一样。 我斟满啤酒,笑着说:“复旦离我们小镇近,什么时候想回家,两个小时就到家了。不像北京,要坐十几个小时的火车。我都有点后悔了。” 我本意是想安慰她,但不知道这样的说话方式是不是很像炫耀,有得了便宜还卖乖的嫌疑,叶子楣目无表情地说:“说话说得这么酸,当我们听不见啊。” 好吧,我承认我说的话有欠抽的不当成分,但我不可能圣母到底,你打了我左脸,我还能伸出右脸给你打啊? 我笑了笑:“我刚才没有恶意的,要是让你误会了,我道歉。但我觉得又不是嫁错郎,没必要抱憾终生吧。这样,我干杯,你随意,就当我谢罪说错话了。” 说完我把一杯啤酒灌了。 叶子楣受了一肚子窝囊气,大概又觉得受我这样俗人欺负感到委屈,倒是趴在桌上哭起来。 我傻眼了。莫非我说话特别过分,把人给气哭了?我还有这本事? 旁边一堆女精英瞬间围拢,不管事情前后,都很仗义地站到叶子楣一边。一个说:“阿蕊,别哭了,人家考上北大当然要翘点尾巴的。”另一个说:“考上了又怎么样呢,听说北大毕业出来还卖猪肉呢,侥幸考进去能不能毕业当另说——”这话真是够刺我软肋的。 不过我庆幸精英圈和我们的圈子是一样的。朋友有难,赴汤蹈火,群而殴敌,而且说话阴毒狠辣程度丝毫不输我们。要是妖子气哭了,我估计我也不用打听事情的来龙去脉,直接掳起胳膊上了。当然要把妖子气哭的人还没出世呢。 一边不说话的方予可终于动口了:“阿蕊,这个事情客观来说,我觉得她也没说错,她本来也是个没心眼的人。学校好坏不是衡量一个人成功与否的标准,何况你考的也不差。高考前,我有去二流三流学校混的准备,没必要为了学校这种事上纲上线吧。你不要太敏感,本来挺高兴的场合,干嘛弄得跟战场一样坏了大家兴致呢。” 方予可说完,阿蕊抹了抹眼泪没说话。我虽然感谢方予可上来解围,但对他说的有“去二流三流学校准备”之类的言论嗤之以鼻。他要去了二三流学校,方校长不得脑溢血? 方予可跟大家说:“去皇家棋牌室吧。我已经定了包厢了。换个气氛好好玩。”他一声令下,所有男精英们如释重负,开始嚷嚷打牌去;女精英们也拗不过方予可的面子,收拾心情也打算出发。我看形势明朗,准备拿包走人。 没想到方予可当着所有人面对我说:“你一定要去,刚才气氛被你弄僵了,你有义务恢复。” 你大爷。这气氛是被我弄僵的吗?不过我懒得理论,再说,我也没这个能力跟他理论。大不了再忍几个小时。 回家(四) 到了棋牌室,大伙开始三个一群,四个一伙,打牌的打牌,搓麻将地搓麻将。那时我的手机还没有拍照的功能,不然一定要拍照留存。你看这一群精英,看见扑克和麻将跟看见亲爹亲娘似的,但这总比我想象中TVB港剧中演的豪门争斗好。 看到大家其乐融融共赌博的盛世景象,我当然不会袖手旁观,不然这几个小时不是很能挨?我端了把椅子往颜守身后一放,准备指导颜守的垒长城策略。受妖子她们的影响,我打牌水平比读书高,虽然这两者我都是靠运气的成分比较多。 但是,我没有牌品。堂里还没几颗麻将,我就装个二五八万地跟颜守分析牌的形势。每次轮到颜守,我都要先说“等等”,然后琢磨半天,才同意颜守打牌,弄得颜守最后跟傀儡一样。其他三个不高兴了:“周林林,不带这样的,观棋不语真君子。颜守你要有魄力,耳根子这么软怎么行啊。” 我嘿嘿地笑:“你们又不是下棋,我也不是君子,没必要被这些条条框框束缚。” 说话那档子时,东家方予可过来了,特主人地问大家:“谁赢了啊?” 颜守对家穿高领毛衣的男生说:“唉,你赶紧管管他们吧。都十多分钟了,这才第二副牌呢。” 方予可转头跟我说:“你怎么在男的里面扎堆啊?女孩子们都在那边玩上真心话大冒险了。” 我坦诚地说:“还是别了,万一又说错话就不好应付了。我还是看会儿牌吧。再说,在棋牌室玩真心话大冒险,多没劲啊。” 高领毛衣眼睛泛光:“真心话大冒险也不用非在灯红酒绿的地方。要不我们也玩这个吧。赌钱没意思,情报才是真正的值钱啊。” 我觉得这位兄台真是见地独特,才四五个人玩真心话大冒险,亏他想得出来,还不如轮流着说“我今天内裤是XX颜色的”算了,反正迟早都轮着说。 不过颜守上家比高领毛衣就有建树多了。他站起来,对着女生那块喊道:“我们和你们一块儿玩吧。男女一起,这个活动才有意思和作用嘛!” 嘿,大家原来都是能玩得起的料啊。我琢磨着高考把这堆人挤压得不太正常,没想到跟咱一样也是凡夫俗子,就好奇别人的那点**。光脚不怕穿鞋的,我跟他们也不熟,玩这个我不亏。 于是,我们十多个人在其他几桌麻将打牌声中迅速围拢了。 但是,我立刻对女精英们失望,并后悔刚才过早改变对他们的评价。也不知道是方予可在其中的原因还是她们真这么天真可爱,女生之间问的问题居然是:“请问,你有没有没刷牙就睡觉的时候?”我倒,我常来不及刷牙直接上课,不知道这种问题有何价值拿出来探讨。我真是无语凝噎啊。碰上几个男生轮到真心话的,我又觉得跟他们也不认识,即便**,也变成了类似于论坛上“秘密花园”,对我一点刺激性也没有,最后差点睡着。 但是,当真心话的酒瓶子嘴对准方予可的时候,我又恢复精神了。女精英们虽然对自身的真心话很有和谐社会的味道,也许对方予可提问会开放些。刚才转瓶子的鼻尖有着淡淡雀斑的那个女生提问:“初恋是什么时候?”我当时特别想揍她,因为我觉得初夜之类的提问更直接更有意义,何况估计这位同志都不记得初恋是什么时候了。 果然,方予可说:“那时候还小,不记得具体什么时候了。”啧啧,我佩服死他了,帅哥才有底气这么回答。 “那初恋对象长什么样啊?”这位雀斑女的八卦精神已经感染了其他同志,大家都没意识到或故意不提醒这已经是第二个问题,她违规了。 方予可笑笑不说话。大家有些丧气。我也有些失望,我的八卦因子已经蠢蠢欲动了。所以我特不要脸地问了第三个问题:“初恋是男是女?”我问这个问题的时候,纯粹只是在逼他回答超过一个数量的问题而已。 方予可尴尬地喝了口水,说:“还真不好说,她性子有点野。” 我晕倒。莫非人家喜欢上别人时还没搞清楚是男是女。这么滥情的他还回答得如此超脱。帅哥果然是男女通吃啊。 我跟他举了大拇指。其实,我想举的是中指。 因为我的问题方予可做了有效回应,真心话大冒险彻底变成了娱记的记者会。 娱记A问:“那你们后来在一起了吗?为什么会不好说呢?你们后来没接触?” 方予可笑着回答,颇有明星受访时的架势:“你们不要误会,我只是说她是个性格比较像男孩的女孩子。”瞧瞧,实则虚之,虚则实之,多会打太极,人家问仨问题,他答非所问地说一句。 娱记B立刻抢镜:“你对她表白了吗?表白成功了吗?” 方予可说:“刚开始的时候,还不明白那种感觉叫喜欢。担心表白吓跑她,所以只好在一边看着她。等我终于有机会靠近慢慢培养的时候,她喜欢上别人了。”还是个深情男配啊。这不就是元彬在《蓝色生死恋》的角色吗?难怪自从他摘了眼镜后,我都觉得他长得像元彬了。没想到这是由内而外焕发的男配气质啊。完了,这拨娱记要化身为他的粉丝了。 娱记们的问题还没问完,我把手一横,制止她们的狂轰滥炸。到现在问问题都太水,不直中要害,我清了清嗓子,特白领特高贵地把手平放在膝上,问:“那请问,您还是个处男吗?” 问完,旁边的三个男生开始活跃起来,刚才的话题让他们沉闷不已,恨不得回去打麻将,这下子总算见荤了。他们感激地看我一眼,并热烈鼓掌,还威胁方予可:“这你得回答啊,不准喝酒代替!” 女精英们扭捏起来,既想听答案,又害怕听到不好的答案,而且其中几个脸都红了。靠,又不是问初夜的对象是不是你们…… 方予可淡定地说:“我希望,我能找回她,以后回答这类问题时,可以不用丢脸。”女生们还在回味这个答案,男生就炸开锅了:“哈哈,予可啊,现在还早,再过一年你回来还是这个答案的话,我们就得怀疑了……” 这些荤段子让女精英们捂脸去了。我非常不理解,她们是以何动力组织真心话大冒险的,连这样的问题都承受不了。 方予可拨动了桌上横躺的酒瓶子,表示准备结束这种轰炸式提问了。 老天爷的报应真是太及时了,瓶子嘴朝着我前面停了下来。《无间道》说得对。出来混,迟早都是要还的。 方予可挑衅地朝我笑。 我以为他会问我是不是处女之类的,没想到方予可问的是:“请问你对爱情的看法。” 场面瞬间冷下来,冷面杀手不愧为永远的制冷机,提的问题还不如女精英们有质量。本来打算看好戏的三个男精英瞬间垮下脸了。 这个可以开个课题写篇报告的问题要我瞬间回答,我还真知道该怎么说。 我想了想,说:“爱情,就是信仰。信则有,不信则无。”我想到了小西,想到了怡莲,想到了茹庭,想到了方予可那个匿名初恋。爱情要我们做虔诚的信徒。 我好像听见,方予可若有所思地在轻声说:“信或不信,它都在。” 回家(五) 大年三十很早我便醒来了。小镇没有像北京那样有烟火禁令。已传来窗外小孩子玩鞭炮的嬉笑声。小时候最喜欢过年,有新衣服穿,有大红包拿,无忧无虑,无恐无怖;长到现在还是喜欢过年——因为可以不上课……说到底还是没有多少烦恼,也就愁点作业考试,现在搭上点单相思,真不算什么大挫折大磨练。我有点羡慕电视上演的那些经历过风风雨雨后风淡云清的女子了,至少过年时可以拿出沧桑的有历史的东西晒一晒。 吃完午饭,我计划要干点磨练人的事情。那时我妈还没成为股民,家里没买电脑。我冒着冷风去了网吧,准备给小西写邮件。 打开邮箱,看着光标一闪一闪,脑子却是一片空白。因为我没想好,要把它写成一封情书还是一篇记叙文。我写了又删,删了又写,终于写就: 小西,我们家开始包饺子了,虽然我们地区没有这个传统,但我妈说吃了饺子就表示团圆了。我希望,将来的除夕夜,在我们家团圆桌旁,你和我们一块儿吃饺子。 还有就是,我一直没弄明白,当初你的梦想是进入北大医学院,为什么又进了经院呢? 我默念了这封邮件两次,觉得这段话又像情书又像记叙文,还有有营养的问题提出来互动,实在是欲罢不能欲说还休的情书之典范,这才小心翼翼地点击“发送”。 古代鸿雁传书的女孩子是不是每天仰望天空等信鸽回信?不过这样容易被鸟屎砸到正脸,尤其是空气质量良好,飞禽走兽猖獗的年代。我想象着小家碧玉的女子抹脸的场景,傻乎乎的想:科技发达就是好,我也不用真的“翘首”企盼回信,只要默默等待就好了。 从网吧回家的路上,我接到妖子的电话。 妖子在电话里嚷道:“林林,今天晚上一块儿放烟火吧。” 我心平气和地问:“你说吧,还约了谁。” 妖子在那边乐:“你怎么知道我还约了别人啊?” “废话,跟你一块儿二十来年,也没见你约我放个风筝啥的,这次搞得这么浪漫,动什么鬼主意啊。” “嘿嘿,还是你了解我。亲一个~~我约了善善,让善善约了方予可。我们四个去放烟花吧。今晚十一点,江淮路边见。善善开车过去。” “善善那家伙什么时候考的驾照啊。国外驾照国内不认。” “哎呀,你怎么变这么婆妈,善善国外开了这么多年,回来不能被一张驾照闷死。今晚不见不散!” 其实我不想让妖子跟方予可一块儿出去疯。方予可心里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昨天下午他提起她时的眼神,我在小西看怡莲的时候也看到过。喜欢上一个心里装着别人的人是很痛苦的。我怕妖子也跟我这样飞蛾扑火地单相思,虽然妖子所有任期男朋友的保质期最多就是三个月…… 晚上吃了饺子,陪老人看了会春节联欢晚会,我爸妈两人就开始张罗起打麻将的事情来。我看看表九点多,决定边逛边去江淮路。 我真是后悔,大年三十,商家都提前结束营业。我一个人看着路边的烟火,显得特别落寞。尤其是走在江东大桥上,好几对情侣都回过头看我,估计是怕我跳水了。 早知道就该十点出门的。现在回去也待不了多长时间。继续走和回去都差点意思,跟我的爱情一样。坚持着难受,放弃了可惜。那些若有若无的思念纠缠着我,呼唤着我继续争取我的爱情;而这些思念产生的伤痛却时刻不停地提醒着我,让我止步让我回头。 在这热闹祥和的晚上,我第一次开始严肃地思考这些情感问题,甚至我重新去审视昨天的问题:爱情的定义究竟是什么?爱神面前,我真的是虔诚的信徒吗?为什么我会彷徨呢?我缩了缩脖子,把身上的羽绒服裹得更紧了些,便趴在栏杆上,看桥下的江水缓缓地从我身下流过。我有些伤感得想哭,远处的烟火越漂亮,我就越感到忧伤。这实在不太像我。记得以前陪我妈看《蓝色生死恋》,宋慧乔趴在她殴巴身上死了的时候,我妈哭得跟死了儿子似的,我也没有掉过眼泪。现在的我居然看了点烟火,就莫名地抽心肝儿了。 身后有人拍我肩。我没转过头。如果身后来个管事的大妈劝我不要跳江,也太破坏我这凄凉绝美的气氛。 身后的人又拍了拍我的肩。我恼怒地转身,正想吼“别多管闲事”,就发现方予可站在眼前,狐疑地看着我。他问:“天热吹风呢?” 我点点头:“我站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我。我追求意境呢。” 方予可往前走了几步,把手支在栏杆上,笑着说:“学会念诗了,有进步啊。” 我不屑地说:“我都在KTV作过诗了,念诗对我来说就是小儿科。” 方予可没有像往常那样嘲笑我,只是淡淡地笑了笑,看桥下的流水。 我看向远方。接近半夜,烟火越来越密,越来越绚丽。江水被映得五颜六色,煞是好看。我问方予可:“方予可,为什么喜欢你的初恋女孩啊?” 方予可温和地看着江面:“喜欢她身上所有的一切,包括她的坏脾气、笨脑袋。如果她再笨些,我就真和她一块去二三流的学校了。不知道那样她会不会比现在更快乐些。” 原来那个人在北大啊。不过真没看出来他是个要红颜不要江山的主儿。我接着问困扰我的问题:“如果你的初恋不喜欢你,你会放弃吗?” 方予可沉默,只是看脚下的江水。 我着急地说:“我说如果,只是假设。” 方予可抬头看着我。烟花在他脸上洒下斑斓的影子。 他坚定地看着我眼睛,仿佛作出一项郑重的承诺:“不会。我会靠近她,一直在她身边,直到她离不开我。” 我惊讶道:“你的初恋莫非就是茹庭?难怪你跟她形影不离的。她脾气确实不太好,上次在你家跟痉挛似的。说她像男孩子么,我不得不说情人的角度往往独树一帜啊。不过脑袋肯定不笨,虽然在你眼里,没有不笨的人。而且全世界的人都知道她喜欢你。你就在那边装忧愁,清高得还不表白。你们是不是就差捅破一层窗户纸了啊?要不要我帮忙?”还没等他回答,我又叹道:“昨天还以为你跟我一样都是单相思,唉,一夜之间,又少了个难友。” 方予可没安抚我受伤的心灵,看着远处的烟火说:“我在想,人的惯性思维是有多强。非要一字一句地从头到尾地解释清楚了,才可以推翻掉认定了的错误的东西,才可以重新思考其它的可能性。尤其是对某些思维迟钝的生物来说,旁敲侧击之类的暗示就跟这烟火一样,她看完就完事,听完就完事,也不去想烟火为什么要绽放成不同的形状。我有时候都快忍不住想告诉她,它要绽放成星星状,就表示我爱得头晕了;绽放成伞状,就表示我想保护她;绽放成冲天炮,就表示我很生气,但对她却丝毫没有办法。但是我怕我还没来得及告诉她所有的含义,她就被我吓跑了。因为她是只假装很强悍的纸老虎,遇上麻烦便逃避;或者说她是只鸵鸟,把脑袋埋在土里,以为看不见,就可以什么都不用操心了。” 我听得云里雾里,这番话虽然发生在有背景有对话场景的时候,我也觉得他思维诡异、前后逻辑不通,不知道这小子中了什么邪,开始对着烟火发表长篇大论。可能爱情前面人人都会变成傻子和笨蛋是真的。茹庭还让我盯紧方予可,也不看看人家痴情到什么程度了,别人要存心挖墙角都没戏,方予可的心明明就是铁壁铜墙,牢牢把她箍着呢。可怜的妖子唉。 到了江淮路,我远远看见善善庞大的一坨,显得旁边的妖子格外娇小。 小镇真小,开车不到二十分钟,我们就到了郊区。我问身边的妖子:“干嘛到郊区放烟火?黑灯瞎火的遭劫了怎么办?” 妖子不耐烦地说:“郊区放烟火才有意思,头顶上的烟火都是你一个人的,哪跟市区一样,一抬头都不知道哪处烟火是你放的。再说,要劫财劫善善,劫色也劫我。你就不要操心了。” 方予可和善善在旁边笑。 过了会儿,善善从车里拿出一堆烧烤架来,热情地说:“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来,都来放点火吧。” 我觉得这个大年三十真是够折腾。大半夜的,一堆人在车灯下烧烤,不知道的人以为是逃难的。 妖子把四个烟火筒在小广场的四角排开。十分钟后就是农历新年了。 我和方予可帮着善善升火,穿鸡翅,也忙得不亦乐乎。 在最后一分钟,妖子给我们每人发了个打火机,让我们一块儿点燃烟火。 我手颤地点燃引线,随即引线发出“刺啦”的声音。我立刻跑得老远,看其他三人从容地还在旁边点火。这样,空中首先亮起的是我的烟火。先是紫光的小圈,然后又化成庞大的降落伞,紧接着又像怒放的黄菊。这时天空的另几个角落也开始出现华丽的烟火图案。几种图案交叠在一起,衬得小广场跟白天一样。 妖子在烟火声中,大声说:“林林,有什么愿望现在说吧。老天爷被我们吵醒了,不得不听我们说话啦~~” 我嘿嘿地笑,把手拢在嘴边,对着天空喊道:“我要我的相公!” 妖子在旁边乐,跟我说:“你还真信。这么丢脸的事情你也干。” 又被她耍了。我气结地拍她。善善在旁边拍手:“哎呀,老天终于开眼了。小时候我被你欺负得这么惨,总算也有人能欺负你了。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方予可刚打算开口,我就瞪他:“你要么说点好听的,要么别说话。不然他们俩的仇我都记在你身上。” 他温柔地笑,跟我一样把手拢在嘴边,对着快熄灭的烟火喊:“我要我的娘子!” 大家都愣住了。我先反应过来,冲他嚷:“我就知道你最阴毒。你怎么在这个时候还讽刺我?你跟我向老天争名额是不是?好汉不知饿汉饥。你的娘子不就在你身边吗?” 方予可开心地笑,点点头表示同意。 我倒也不生气。方予可笑起来很有吸引力。他以前说不摘眼镜是因为怕自己太帅真是有道理的,他平时要是像现在一样笑,那我怕挖茹庭墙角的人数会几何级增长。 我说:“方予可,你一定要一往情深、一如既往地喜欢着你的娘子,要让我相信爱情,并嫉妒到死。” 方予可重重地点了点头。 痛定思痛 过几天,我去网吧查收邮件。收件箱里居然有一封新邮件。我激动地问候了一下上帝、真主和观音,哆嗦着点击邮箱阅读。邮件确实是小西发送的,内容寥寥几句: 邮件已收。因家有事,不能按时去学校报到。你和予可先一起走吧。 另,有事电话联系。我不常查收邮件。请见谅。 我把这封信反反复复读了好几次,直到我能背下这43个字,才关机离开。我曾冥思苦想很久,怎么能跟他说说话,又不打扰他。邮件是我能想到的最好方式。再不济就当我憋坏了,一个人碎碎念,还能自欺欺人地假想他看邮件的表情和心情,却没想到第一次用就被婉拒了。我在邮件中自鸣得意提的问题他没有回答,自作多情的建议他没有回应。我还得知人生中第一次望眼欲穿的开学因为主角的缺席也将变得了无生趣。疏离地,官方地,滴水不漏地不给我一丝机会,判我出局,让我断了所有念想。 大年初七还没过,我就跟老妈随便说了个理由,一个人回了北京。 不想和方予可一起来,一是因为茹庭的关系。我不愿跟他独处那么长时间,引起茹庭的怨念;二是因为,我要用某种叛逆的方式否定小西邮件里写的内容——不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的——虽然我知道,我这样的反抗在外人眼里、在小西眼里都不算什么。 学校很冷清。诺大一栋教学楼没有几个人,连食堂也只开张了一个,还是离我宿舍最远的那个。为了避免出门还得换衣服之类的麻烦事,我买了一大袋干粮,关了手机,拔了电话线,准备冬眠。 这样浑浑噩噩睡了几天,最后实在睡不着了,我才肿着脸打开电脑上网。自动登录的QQ一闪一闪,提示我有新的信息。我打开看,是叫“心跳”的家伙。内容非常霸道地写着:22:05: 死了没?22:50:活着就支个声。 23:00:为什么先跑到学校了?记得给手机充电。23:20:手机是故意关的? 23:25:为什么把宿舍电话线也拔了? 我脑子再浑浊,也想起“心跳”就是方予可了。我在留言版上写:“没死,失望了吧?” 方予可的头像忽然亮起来:“今天刚知道你这家伙先来了。没义气。” 方予可给我的感觉越来越像妖子,虽然恶言恶语的,但是个好兄弟。 我敲了个对不起的表情,写道:“这么想我呀:)你可得把聊天记录删干净了。某人看到要吃飞醋的。不然有我受的了。”我又补充了脑袋遭锤的QQ表情。 “有什么心事?不然怎么会一个人过来。” 我叹了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彷徨已久,自己都琢磨不定的心情经过几天沉睡,忽然能尘埃落定,可以化为一字一句敲在电脑上:“我为我的感情做了最后的努力,但是没成功。突然发现,我并不是想象中那样皮糙肉厚,能迎难而上,死缠烂打,直到成功为止。我向来就是知难而退的,所以决定退出。” 方予可那边长久没动静。 我接着写道:“以为千千万万个人中,遇上了他,便应该是他。这世上哪能事事如意呢?你也不要笑话我。无敌金刚美少女也有软弱的一面的。就跟你们玩的游戏人物一样,被砍无数刀,又没有及时补血,迟早都要完蛋。我要趁我还能体面退出的时候,给自己留点活路。我喜欢他,希望多年后,我能记住他的好,不希望最后只记得他带给我的伤。我也想像你一样豪情万丈地说,去靠近他直到他离不开我。可惜我没有你那么执着,也没有你的勇气。找到自己喜欢的人,竟然没有奋不顾身,还分析这么久,找这么多的借口做自我保护,是不是很好笑?我以为对待爱情的态度跟你类似。最后却证明,我是个不堪一击的懦夫。我不善攻。善不善守还不知道,以后有机会证明看看。” QQ上传来方予可的信息:“长痛不如短痛。要注意身体,有时间出去走走。” 我打了个笑脸,写:“谢谢。爱神面前,我真不是个好信徒,说退就退。” 那边说:“你入的是邪教。不过还好,你没有执迷不悟。” 我哈哈地笑:“你怎么确认你的教义不属于邪教?” 那边又说:“因为我能保证最后的幸福。两个人都会幸福。” 我说:“你可不要把话说得太满。我现在情感空窗,小心我第三者插足,成功上位,看你还这么信誓旦旦。” 那边打了个加油的手势,说:“欢迎挑战!” 跟方予可聊完,我心里痛快很多。也许是网络聊天的方式,去除了介质干扰,让我随心所欲无所保留地表达我的想法。从现在开始,我把方予可纳入好朋友名下了。 开学后,我并没有陷入自怨自艾的情绪中,我和朱莉照样开着玩笑去上课。很多时候朱莉被我逗得站在百周年纪念讲堂的广场上笑得前俯后仰,就差躺下来打个滚。我还主动参加了爱心社,去给贫困地区的小朋友讲课,虽然我有些心虚,担心我这是误人子弟,毁人不倦。 这次痛定思痛给我最大的收获就是:我成功减肥了。我强迫自己按时吃饭,但每次吃几口便饱,看见以前最喜欢吃的红烧肉,我也兴趣寥寥。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我想,这学期可以修游泳课了。我保证现在穿上泳衣,虽然不会前凸后翘,但绝不会有赘肉。我寻摸着是不是要为天桥上撒的各种减肥小广告代言,专门提供减肥前、减肥后的比对照片,算是勤工俭学,创造点额外收入。 说到游泳,我不理解为什么北大要将它作为全校学生的必修课,仿佛我们生长在岛国,随时要遭遇洪水海啸一样。尤其是对我这样生活在江南水乡却没有学会基本水上技能的人来说,这种必修课就是个煎熬。因为很多北方同学、老师把南方人当作天生的水上动物,以为我们一进水里就不用肺呼吸,而改换成鳃似的。 坦诚相见 朱莉强迫我和她一块儿买了三点式的泳衣。她说服我的理由很充分:单身的人就应该穿得招蜂引蝶。后来我琢磨着朱莉肯定是个心机很重的人。因为我跟她同时穿上三点式后,我立刻化为炮灰,主要用来衬托朱莉的火辣身材。我这永恒女配的命呦~~ 我接受朱莉三点式泳衣的推荐,还有一个原因是游泳课分男生班和女生班。这样,在课上穿三点式还是保守式甚至赤 裸式都无所谓了。但我没想到,课可以分男女班,但上课地点可以而且必须共享。因为北大就这么一个游泳池,又是必修课程,所以发生了男女各占游泳池四个水道,池的这头是女生班,那头是男生班,两个班的人隔着宽宽的水道偷偷摸摸或者明目张胆相互眺望相互打量的情况。 第一堂课,体育老师穿个T恤就过来了。她特别实在地自我介绍说:“同学们好,我原来是篮球班的老师姓张。今年主修游泳的老师一个怀孕了,一个去国家游泳队支援了,所以师资就有点紧张,把我临时调过来凑个数,希望同学们上课过程中多多关照。” 我傻眼了。这是什么情况?怕水的学生碰上陆地运动的老师,这学期能不能学会就不好说了。 老师又说:“已经会游泳的同学请举手。” 唰地下面10多只小手就举起来了。这其中还有朱莉。我算了算,我们班总共二十个学生,那剩下来就是个位数了…… 老师满意地示意大家放下手:“过会儿这些同学游给我看看,记住,是蛙泳,狗爬式的不算。如果姿势标准,就不用来上课了,下周可以直接参加200米考试。其他人只要在上课过程中,学会蛙泳正确姿势,并能不间断游完200米,也可以提出提前考试的申请。所有考完的同学只要在最后一堂课再来补考理论的内容,我就当你们修完这课了。” 我心想完了,不会老师和其余19个学生看我一个人在最后一堂课上考200米吧?这么丢脸的事情可千万不要让我摊上。 老师为了彻底让我绝望,补充说:“剩下的几个人中,从来没下过水的举手。” 我颤颤抖抖地举起手,回头一看,二十人,我就是那唯一。 人生,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戏剧性? 我是差生,但不许这么欺负我。 老师让我们一字沿着水池排开,做下水前的热身动作。我垂头丧气地跟着老师的节奏,伸伸手,扭扭脖子。当我把脖子转到正中间的位置时,我看到水池对面的男生队伍里,有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方予可。 我惊得脖子差点喀嚓了,连忙向旁边朱莉使眼色。朱莉也看到了方予可。不过她就彪悍很多,丝毫没有惊奇,只有惊叹:“身材真是好啊!” 我倒……这是我本学期第一次看见方予可。上次在QQ上跟他说我心理感受的时候,我只是把他作为虚拟的人物存在,现在见他总觉得有些不自在,还隐隐有点后悔谈得坦诚。人脱去了伪装,把真实的想法表露出来时,都会有丝不安全感。就跟我穿着三点式的泳装,站在一群离我不那么远的男生前一样不自在。但我万没想到,方予可跟我之间真的是坦诚到底了……虽然我说从此之后,我把他当好朋友了,老天也不用这么不见外地安排吧。 不过,美色当前,不看白不看。我也看几眼好了…… 恩,确实是男模的身材…… 有机会要摸一下胸肌,看是不是真的跟看到的那样结实有力…… 身材的中间部分不好意思评论,不过该有的都有就是了…… 腿很直也很修长…… 总体来说,可以代言CK…… 我咧着嘴笑。因为跟他隔着一段距离,不用顾忌看得太投入。哈哈…… 我轻声跟朱莉说:“朱莉,你现在还有提前考试的心情吗?” 朱莉立刻说:“怎么能提前考试呢?每周到这里来锻炼身体,陶冶情操才好啊。” 我希望,方予可可以招揽女同学们,直到我学会游泳为止。我又矛盾地希望,他最好也提前考试,这样我就不会在越来越少的人群中逐渐“被暴露”地丢脸了。 下课后,我和朱莉在游泳池附带的澡堂洗完澡,打算去就近的食堂吃饭。没走几步,我就看见方予可也从澡堂出来,脖子上还耷拉着毛巾。我赶紧拉着朱莉快走,朱莉不明就里,四处张望查探有什么情况,一看见方予可便撇开我的手,向方予可高声喊道:“方予可——” 唉,我身边难道没有矜持点的女性吗? 方予可点点头表示回礼。他倒是很矜持。 朱莉兴冲冲地说:“吃饭了吗?要没吃就一块儿吃一顿吧。你帮我们补习计算机课的事,我还没来得及当面谢谢你呢。择日不如撞日,今天我们请你吃饭吧。” 我连忙说:“他不习惯让女的请客,你就别献殷勤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宿舍。”我转过头跟方予可笑笑:“回见~~” 没想到方予可说:“我是有点饿了,可惜没带饭卡钱包出来游泳。” 朱莉嘿嘿地笑:“走吧。” 就这样,在寒冬里,我们三个人湿嗒嗒地各拎了个澡筐,走到了南门外的城隍庙。 朱莉还没开吃,就已经兴奋上了。她叽叽喳喳地说:“方予可,我们跟你同一时间上体育课,好巧啊。你会游泳吗?” 唉,刚才谁看他游泳看得眼睛都直了? 方予可笑:“还行。” 朱莉又问:“你们要是会游了,可以提前考试吗?” 方予可摇了摇头。 朱莉满意地笑,又朝我眨眨眼。我郁闷了,这姑娘怎么跟打了鸡血一样激动。 我沉默地喝着热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整顿饭吃得无比诡异。期间只有朱莉一个人在做专题报告,我和方予可都配合地做听众,偶尔说“对”“是吗?”“没错”之类的应付一下。 在朱莉去洗手间的时候,方予可突然开口说:“原来你不会游泳。” “你怎么知道?”我立刻问。 方予可笑笑。 原来在我举手表示没下过水时,他就看到我了。那三点式泳衣不是被他看见了,我不禁双手护胸,作势说:“以后不准瞎看。好好游你的泳。” 方予可懒懒地说:“你看我这么久,我也没说什么。不许别人看,就不要穿得这么开放。何况也没有东西可以看。” 嘿,这人怎么能这么尖嘴利牙呢。我非常气恼,又无从反驳。我确实也没有什么可以让人看的…… 方予可又说:“我原以为,你是脱了之后才显瘦。现在看,你还真瘦了。” 我不予评价。我感情的事,他比朱莉都清楚。我也没什么好解释的。只不过这句“脱了之后才显瘦”让我略微不爽。 朱莉从洗手间回来,看我们谈上了,说:“我刚以为你们两个是吵架了呢,怎么一句话都没有。原来你们得背着我才能聊上话啊。聊什么呢?” 方予可说:“没聊什么,就是让她注意点身体。再瘦下去,更没人要了。” 我生气地拿筷子抽他:“谁没人要了?老娘人见人爱,明天我就去鹊桥版放照片,保证电话打爆邮箱瘫痪。” 方予可笑:“恩,那肯定,都投诉你呢。长得寒碜没关系,长得寒碜不好好潜水,出来冒泡吓着人就是你不对了。” 我后悔忘了他是毒舌,怎么跟他斗嘴了呢?!…… 茹庭的生日宴(一) 就跟交卷前最后一分钟一次性搞定所有未做完的选择题一样,摇晃不定的我决定在退课时段的最后一天的最后一小时来做这道题。我没有料到,在我买了苹果,准备要是吃完苹果数出单数核就退课,双数核就保留课的时候,我遇见了小西。准确地说是,我看到了他,他却没有看到我。 接近熄灯时间,长长的水果摊前只有他和我两个人,他在那头,我在这头。他正低着头打电话。大多数时候,他只是安静地倾听,偶尔轮到他说话,他也说得很轻,但那句“回来吧”却在这个宁静的夜晚,足够绕过水果铺,携着浓浓的瓜果香气,温柔地刺痛我的神经。 我的脚被钉在原地。苹果肯定被我盯羞了,不然它怎么这么红了呢? 我笑着等他边打电话边经过我身边。没有转身、只有背影。只有不经意的擦肩而过。 我很高兴,不管他有没有真发现我,他都给了我背影。现在千万不要给我任何希望的讯息,这样我才能慢慢疗伤、慢慢恢复,直到我淡淡地忘记他。 我拎着水果袋,缓缓地沿着宿舍楼。并不是有多少的忧伤需要发泄,也不是有多少的惆怅需要沉淀,我只是想,我的爱情历史纪念碑矗立在那儿,我想要让风沙磨平那些受伤的印痕,我想远远仰望它,看它什么时候轰然倒塌。 回到宿舍,灯已经熄了。黑灯瞎火中,我把这些文艺青年的想法告诉了朱莉。朱莉却抓了把瓜子,边嗑边说:“你那点破事还能足够立个丰碑啊?我看最多就是个里程碑,还是一踢就倒的那种。你最近是不是闲着没事干了?没事干就学游泳去,整天想东想西的,没事都会被你整出个幺蛾子事来。”说完,就撒开瓜子,掸掸衣服上粘的瓜子壳,出去洗漱了。 我一脸不高兴,就像是大提琴演奏出来的悲哀突然被欢天喜地的喧闹锣鼓声打断一样,让我郁结不已。我捡了把朱莉桌上的瓜子,准备再投入我若有若无的哀伤情结时,却再也找不到那种感觉了。唉,还是嗑瓜子吧。 我正嗑得不亦乐乎,朱莉就回来了。看我嗑瓜子嗑得高兴,也不顾自己刷没刷牙,又开始嗑起来。 我们就这样傻乎乎地面对面地专注地嗑起瓜子来。 忽然我想到今天还有一个重大任务还未完成,连忙问朱莉:“现在几点了?赶紧借我你的笔记本,我退课。” 朱莉把表往应急灯上凑,摇摇头说:“12点多了。你就别想退课了。” 老天爷真好,帮我做了决定。从小我就讨厌做选择题。有人说,多一种选择总是好的;而对于我来说,多一种选择意味着多死一堆脑细胞。像我这样又贪心又茫然的人,在选择面前,要不就是两个都要,要不就是谨遵红玫瑰白玫瑰理论,放弃的那个选项永远比得到的要好。这次,我不用动脑筋,按老天爷说的办就行! 我问朱莉:“朱莉,要是一个你很熟的人某一天忽然穿得很少很少,然后身材又很好很好地站在你面前,你留口水地遐想并小意淫了一下,是不是很不正常啊?” 朱莉喝了口水,问我:“你说方予可啊?” 我那只拿着瓜子往嘴里送的手就悬在了空中:“你怎么知道?” 朱莉不屑地说:“你那天留的口水都让游泳池平均深了1公分,我能不知道?” “有那么明显么?……”我有点脸红,幸亏天黑她看不到。 “不过嘛,方予可身材是挺不错的。自从他摘了眼睛后,他跟青春期发育似的,每见他一次,他就更帅一点。这次,真是往死里帅啊!” 我听见朱莉咽了下口水。唉…… 我叹口气:“我以前老抱怨自己没认识帅哥。以前高中住校时,我不停打嗝,不管喝多少水都停不下来。室友就骗我说,白天有个帅哥向她打听我,这么一说我就立马不打嗝了。真是够丢人的。现在真有帅哥了吧,又是个熟人,真不好下手啊,不然就可以上前调戏一番。毕竟,调戏帅哥是我比考上北大更大的梦想。” “怎么不能调戏了?熟人才好下手啊。我看方予可看你的眼神不太一样。按照我敏锐的直觉,我已经嗅出你们之间有奸 情的味道。哼……” 我哈哈地笑:“你不是花痴于他吗?话说得这么酸,你那位新西兰男友听见了会伤心的。” 在寒假里,朱莉在网上认识了个新西兰朋友。现在他正发动猛烈攻势追求朱莉。 朱莉难得黯然道:“我以前最鄙视网恋了。要真和他谈恋爱,不是让我自己扇自己嘴巴吗?再说了,这北半球和南半球谈恋爱,别说有没有共同话题,连共同时间,共同的季节都没有。谁知道会不会有未来呢?”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朱莉不自信的样子。爱情面前,不管你的IQ,EQ有多高,你都会变得患得患失,小心翼翼起来。 隔天我收到了茹庭的生日请帖。 茹庭是个心思细腻的女孩。我们过生日,肯定是在生日当天,打个电话随便吆喝几句,就带一群狐朋狗友杀到学校附近的火锅店千杯不醉或者到KTV做破嗓子麦霸吼到通宵,但绝不会在生日前还做这种准备工作。 而且,像我这种来自草根、未见过大世面的乡下人,还真没正儿八经地收到请柬。所以当茹庭在计算机课间,从她LV包包里拿出烫金的请柬给我时,我还以为是订婚宴,立刻诚惶诚恐地接过,并狗腿地说道:“恭喜恭喜,白头到老,早生贵子。”让她和方予可着实尴尬了一把,尤其是方予可,愣了好几秒也没骂出那句经典的“白痴”。 在第二节课上,我把请柬偷偷拿出来仔细阅读。封面图上,红枫飞舞,如花似霞,茹庭穿着白色小纱裙,独自站立于红林中,如公主高贵,如仙女飘逸。打开请柬,里面是茹庭娟秀的文字: 周林林, 3月5日是我18周岁的生日,有幸邀你见证我人生重要转折点,希望你能携带男伴共同参加我的成人派对。 你的茹庭。 正文的下方标注着派对的时间和地址。右下角还有行机打小字:场合需要,请您正装出席。 我摸了摸请柬的封皮,感叹道上天的不公。第一,为什么她才18周岁?而我在18周岁时,却还在为来年的高考焦头烂额;第二,为什么她要拍这种小龙女照?凭什么我每次拍出来的照片都跟龙门客栈的金镶玉似的放荡?第三,为什么人家生日还有成年PARTY,而我当时坚持了半天,也只得到了一个9寸小蛋糕?! 还有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凭什么人家过生日,我还要苦恼地思考带男伴,穿正装? 我气愤不过,在请帖的封面写上蝇头小字做批复:你明明就是炫耀帖! 我斜眼瞄向不远处的茹庭。此刻的她正跟方予可窃窃私语,方予可若有所思地点着头,并轻声跟她说些什么。 唉,要真说起来,茹庭本身就是一个老天用来刺激我们的炫耀帖。家境富裕、相貌姣好、学业有成、还有一个青梅竹马爱她生生死死的男朋友。如果非要说点美中不足,那就是她身边都是一群像我一样从来没有真心实意地想接纳她做朋友的嫉妒女性。 计算机下课的时候,茹庭还特地走过来,跟我撒娇说:“林林,记得一定要来哦~~你要不来,我可要失望的。”我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笑着抿了抿嘴,没说话。因为我在心里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参加的话,我要买礼服-预算500块以内,生日礼物-预算200块以内,骗男伴参加-预算100块以内请客专款,累积下来,这个月我的生活费就打水漂了;不参加的话,我拿什么说辞呢。总不能说“我和你的关系还不足以让我断粮一个月的程度”吧? 茹庭见我没答应,立刻轻声说道:“小西哥哥去,你可以找他做男伴~~” 鉴于她把小西当作我的男伴的份上,我乐呵呵地立刻点头说好。当然,我还有自知之明,绝不会真邀请小西参加这种场合。先不说人家不答应,要是答应了,我这孱弱的心灵也得悸动一个月导致生活不能自理啊! 检讨一下自己真是个庸俗无良之人。人家请我过生日,我先掉钱眼儿里算笔财务帐;人家热心帮我牵线搭桥,我没感激,反而嫉妒她,平时没事儿还希望她挂个科,让我心里平衡一下;喜欢上个人,也是拖泥带水,不干不脆,既希望人家绝情到底,又盼着人家给我留个念想。一句话,我就是个俗人,大俗人! 回宿舍我把请柬亮给朱莉,顺便让她发动她庞大的潜质情人数据库,帮我物色一个好参加生日派对。 朱莉躺在床上,把请柬扇得啪啦啪啦响:“你说青春是什么?青春就是一部得瑟史。不得瑟,不能活啊。就一个破生日,需要弄得跟八十大寿一样吗?林林,你也别正装出席,穿一身运动服过去,看她们赶不赶你走。丫的以为拍流星花园呢,还搞这一套。她是想学藤堂静吧?也许还会送双鞋给你,跟你说‘每个女孩都要有双好鞋’。她要真送你,你就把鞋跟扎她脑门上。我最看不惯就是这种假装自己纯洁善良,其实内心风骚无比的人了。” 我笑着问朱莉:“你这是仇富呢?我今儿刚反省自己是个俗人,怎么你也这么俗啊?你从哪个角度看出她内心风骚了?也许人家真是那个端庄娴淑的藤堂静呢!” “女人里面我就最讨厌藤堂静。谁说她完美我跟谁急,世上最自私最虚伪的就是这种人了。嘴里说什么都不要,心里其实什么都想要。你说有钱人家的女儿是不是容易这样?明明是贪心不足蛇吞象,还要装作一副不食人间烟火的小样。至于为什么我觉得她内心风骚,那就纯粹是女人的直觉,跟你这种男人思维的,不太好沟通。” 我过滤掉最后一句话:“如果她是藤堂静,我岂不是百折不挠、百摧不残的杉菜?”我神色迷离地开始幻想我身后帅气的F4。 朱莉一听这话,把枕头砸向一脸陶醉的我:“你要是杉菜,我就是道明寺他妈。就你见风使舵,给点甜头就叫爷的墙头草样,还百折不挠百摧不残?威逼利诱色惑,哪个你能扛得住?” 我撇撇嘴,虽然我经常做深度的自我剖析,但这么明白地让别人证实我确实是个大俗人,还是有些不爽。 茹庭的生日宴(二) 我开始认真为茹庭的生日置办起来。 从难到很难的顺序,我第一个要解决的是生日礼物问题。茹庭这身世大概没有缺的东西了。她要真缺个东西呢,我也买不起。按照电视上演的恶俗桥段,这时穷酸的我该亲手做个东西送给富贵的她。正经点说呢,真情无价;通俗点说呢,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我没钱,只好给她做个小玩意儿,还能靠“纯手工打造”“全世界限量”之类的噱头糊弄过关。可是,我手工纯熟的工艺制作会且仅会的是——折金元宝,那还是因为小时候想钱想疯了,跟善善他吃斋念佛的奶奶学的手艺。一张金色铝箔纸,对折几下,便是个金灿灿的元宝¬——话说当时金元宝比小旋风纸牌什么的更风靡,还能当做流通货币在我们社区的所有小朋友圈内通用。折得立体效果好的元宝可购置到冲锋枪这些大件,质量次一点的也可置换到零嘴儿。唉,长大了,我这么好的技术就退出历史舞台了。我忽然特别理解现在磨剪刀工的艰辛和无奈了。 我愁眉苦脸地走到阳台,看见方予可正站在阳台打电话。我真是笨啊。茹庭喜欢什么东西,直接问方予可不就知道了。我直接在阳台上吼了一嗓子:“方予可,我有事找你,你给我下来。” 这时,对面男生宿舍的窗户里伸出无数个脑袋,有看好戏的,有起哄的。谁说男生不八卦?照样是端个板凳、捧把瓜子话东家长西家短的样儿。 我在楼下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他下来。仰脖子一看,嘿,他倒好,还从容不迫地打着电话呢,彷佛我刚才吼的是别人一样。 老师从小教导我们说:时间就是金钱。我怎么能让我的金钱这么流失走。于是我把手放在嘴边卷成喇叭型,愤世嫉俗地吼:“方予可,你老妈叫你回家吃饭!”(我发誓,“贾君鹏,你妈叫你回家吃饭”其实是我原创的。) 这一吼,两个男女宿舍楼的窗户都探出脑袋来,还有好事的开始鼓掌、吹口哨。幸亏今天茹庭不在宿舍,不然我不得被乱箭射死? 如雷掌声中,我迎接到了款款下楼的贵公子。似笑非笑的他上身穿着一件格子衬衫,外面套一件黑色的休闲西装,下着一条松垮的Levis牛仔裤,脚上是一双浅色的帆布鞋。一般男生很难搭配好格子状的衬衫,可是这小子穿起来就跟衣架子模特一样,散发着慵懒年轻的舒适味道。 而我刚匆匆忙忙地从楼上跑下。上身穿的是一件黑色套头衫,下身是红白条纹运动裤,脚上穿的是大头米奇棉拖,其中一只棉拖的米奇鼻子已经被我前几天给揪掉了。 整体说来,我就是个落魄卖花女的造型。唉…… 方予可扫了我一眼,最后把眼光落在我的棉拖上,嘴边扯出一丝笑意,却又不好大笑。 我瞪了他一眼:“看什么看啊?不许穷人穿破鞋啊。” 方予可笑着说:“每个女人都应该有一双好鞋。” 我惊诧地问道:“你也知道藤堂静?” “藤堂静?男的女的?不认识。” 我撇嘴:“哼,大名鼎鼎的藤堂静你都不知道,赶紧看书恶补去吧。” 方予可没搭理我这句话,问我:“找我什么事情?” 跟他斗嘴半天,我才想起来还没有说正事儿呢。 “茹庭喜欢什么生日礼物?你打算送什么?”我问正事的时候还不忘挖掘一下人家的**。 方予可皱了皱眉:“我还没想呢。你就为这事找我?” “不然呢。千金小姐啥也不缺,多让我们这种穷人为难啊。你给我提供点参考信息。” “女孩子喜欢什么东西我怎么知道?如果你生日,你希望收到什么生日礼物?” 我抬头望天思考,然后拿出手指头一个一个掰着数:“洗发水、沐浴露、卫生纸、相框……” 方予可打断我:“你怎么这么好对付啊?不趁着生日打劫一把?” “好吧,其实我想要的是钻石、黄金、豪宅、基金、股票……唉,谁让我打劫啊,还不如想点实际的更靠谱。话说回来,最近生活用品告急,得采购采购了……” “走吧。” “去哪儿啊?” “采购。”方予可头也不回地说。 邋里邋遢的我就这样屁颠屁颠地跟在玉树临风的方予可后面采购去了。 跟在方予可身后,我就连炮灰命都没有了,炮灰至少还是个有形物质,我和他站一块儿,只能化身为空气。 我嘟着嘴问方予可:“你是不是故意的啊?大家都以为我是你家雇来的山区小保姆呢。” 方予可打量了我一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确实像保姆,不过上哪儿找这么笨手笨脚的保姆啊!” 我顺手捞起盒饼干砸到他身上。靠,不损我会死是不是? 你一句我一句地相互拌着嘴,我们已经从生活用品区走到了蔬菜、肉食区。我对买菜之类的是没有什么兴趣的,除了品尝一些超市免费提供的食品,我只能默默地看着方予可在一堆绿色蔬菜中穿梭,心想这家伙简直就是完人:出身上得了台面,长相上得了厅堂,手艺下得了厨房,跟十指不碰阳春水的茹庭公主真是绝配。当然出于女人的私心,这种男人还是永远单身比较好,但是客观地说,我认识的人里面,除了茹庭,还真找不出更与他门当户对珠联璧合的人了。 不过到了海鲜区,对方予可完美形象的定义立刻就被画上大叉叉:这家伙居然抓了条长得有点像蛇的黄鳝,张牙舞爪地来吓我,还得意地在一边奸笑,等着看我好戏。我无聊地抓住黄鳝七寸,警告他:“老娘我是吓别人长大的。小底迪要乖哦~下回要吓也要抓条眼镜蛇才过瘾哦~~”方予可失望地拿出纸巾擦手,边擦边嘟囔:“唉,忘了你小时候是个比我还调皮的人……” 方予可推着购物车继续往前走,而我跟在他身后,看到好吃的好玩的,就往车里扔,不一会儿,小购物车便盛得满满的。 排队等着结帐的时候,我有种奇怪的错觉,仿佛我们是一对多年的恋人,老夫老妻地出来购物,斗斗嘴磨磨牙,然后貌似要手挽手地准备回家。而且我还手插着裤兜,抖着腿,理所当然地等待方予可结账。 方予可把买好的东西分好类,让我拎轻便一袋食品,自己负担了两大袋沉甸甸的杂货。我倒是很享受他的绅士风度,乐呵呵地跟着他——到了他家。 上次的风波事件后,我再也没进过方予可的宿舍了。现在“旧地重游”,好生亲切,只是再借我十个胆,我也不敢躺在方予可的床上了。 我大大咧咧地打开电视,卧在大沙发上,光脚丫搁沙发前的茶几,舒舒服服地看起电视来,还不忘指挥方予可:“我说你把那个鱼剖了吧,不然憋死了再剖就不新鲜了。” 方予可在厨房里忙上了:“你哪里有保姆的样儿啊?明明就是个姨太太……” 我蜷在沙发上傻乐。认识这小子也没多长时间,从原来冷面杀手慢慢变成阳光男孩,是我调教有方吗?不过出门在外,我们两人相依为命,他不对我好对谁好去呢? 想到这里,我走到厨房,对方予可说:“方予可,总体说来,你对我不薄。我们不结拜一下我都觉得对不起你。要搁以前,男人能娶个三妻四妾,我就勉为其难下嫁于你,真做个姨太太也成。反正横竖都是个过日子是吧?” 方予可切菜的手停了停:“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向我求婚吗?” 我从案板上捡起片黄瓜塞嘴里:“你要想这么理解也可以。我的出发点是我们做个兄弟,但你只要能搞定你的正房,我无所谓。” 方予可抬头盯着我的眼睛:“周林林,你这习惯怎么到现在还没改?每次感谢都要把自己嫁出去,你对别人也这样吗?你都嫁我两次了,也不见你有什么举动……” “两次?我怎么可能跟同一个人说两次呢?小时候把善善的冲锋枪弄坏的时候说过一次,同桌小银期末考试借我答案抄的时候说过一次,其他时候好像没说过了呀。莫非我上次喝醉酒的时候说了?”我疑惑地看着方予可。 方予可面无表情地洗着菜板不理我。唉,这家伙,虽然我长得不怎么样,也不能这么嫌弃我啊。 我委屈地窝到客厅的沙发,没过几分钟就睡着了…… 方予可轻轻拍醒我:“林林,起来吃饭了。”我极其不乐意地睁开眼,游离地起身,坐到餐桌旁。 看到菜品的时候,我瞬间清醒了。好家伙,满桌都是家乡的菜:西湖醋鱼、笋干肉片、龙井虾仁,莼菜汤。我舔了舔嘴唇,立刻夹筷子尝尝。一顿饭下来,我居然没顾得上说话。 酒足饭饱,我挑着根竹签发话:“方予可,你不肯娶我,但你一定要娶我的胃。今年我的胃受太大的委屈,还没怎么开荤呢。茹庭要嫁你也是好事。看美女的身材如何一步一步变冬瓜,也是一件人生畅快事儿啊……你说我要是送她盒减肥药当生日礼物,她多年后会不会特佩服我有先见之明啊?” 方予可笑,没说话。 我换了个坐姿,把一只脚搁屁股下,继续想:问:茹庭最喜欢什么呢?答:最喜欢方予可。问:方予可最喜欢什么呢? 我立刻问方予可:“方予可,你最喜欢什么?” 方予可擦着桌子说:“你指人还是物?” “当然是物,谁要你在我面前秀恩爱说最喜欢的人啊。” 方予可思考了一下:“冲锋枪。” 我差点没坐稳,一屁股从椅子上栽下来:“冲锋枪?!真枪还是假枪?” 方予可:“玩具枪。小时候玩的那种。” 我激动地握住方予可的手:“方予可同志,恭喜你,终于找到失散多年的组织。我小时候的梦想就是手握一挺善善的冲锋枪。那挺冲锋枪瞄准射击的时候,还会和真枪一样有震感呢。那时候我折了好几天的金元宝才换购到,还没玩上一天就坏了……” 方予可握回我的手:“谢谢组织终于把我认领回去了。” 我哈哈地笑:“方予可,刚才看你做菜洗碗的,还以为我看错你了呢。心想着原来装得跟二五八万似的做冰雕,怎么现在跟小媳妇一样热情勤快呢。还好还好,有点男人的爱好。” 方予可不高兴:“也就在你前面像个小媳妇。别人要吃还吃不到呢。” 我踮起脚揉揉他的头:“早点说嘛,我说怎么不肯娶我呢,原来是等着我娶你呢。老公明儿个就送小妾你高仿真红外线冲锋枪。” 茹庭的生日宴(三) 我决定送茹庭一挺仿真79式冲锋枪,顺便提醒她这是她老公喜欢的款型。爱屋及乌,她肯定也会喜欢。生日礼物解决了,接下来要解决的是礼服。我决定把这个事情全权授予王婕。她对化妆打扮有独特见解,偶尔还帮时尚杂志撰文,我绝对放心她的品味。只不过500块以内的预算让她有些为难。但我以“真正的巧妇,没有米也做得了饭”搪塞过去了。 最难解决的是男伴问题。我思考了半天,把我们班级的男生想了遍,甚至把满脸油光的米烨、狐臭的陈朔都算进去,也没法找到一个拿得出脸面的。 向朱莉求助,朱莉一口痛快:“我不反对你参加茹庭的秀场,但不表示我支持你这么做。我就看不惯她唱戏,你们一拨人还得陪着她唱。” 得,遇上个贞烈的…… 最后,我做了个震惊全宿舍的决定,那就是我要公开挂牌招聘! 我首次打开未名bbs的鹊桥版,开始撰写信息: 本人,小女人一枚,爱好广泛,最喜读书。 征GG一位:形象气质好,愿意从事特殊行业为佳。 如有诚意请将照片发至zhenggg@126.com。 在邮箱地址下,我发了几乎只有我后脑勺的特朦胧、特朦胧的远照一张。 写完我给宿舍的人看。 朱莉看了一眼:“你不做推销实在浪费你的才能。就你还爱好广泛最喜读书呢?” 王婕在一边语不惊人死不休:“你是文人,征个骚客,正好一对。” 到下午,我的帖子已经顶上十大热门话题。一堆无聊的人在鼓动更无聊的人应征特殊行业,而这场无聊运动的发起人是我…… 我的邮箱果然要爆。直接筛选掉没含附件照片的,再过滤掉发了照片,但写了几十行酸倒牙的穷诗的。剩下的照片我一个一个审。天不负我,我终于在灯火阑珊时,寻得了一张长得凑活的照片。名字和室友重名,也叫文涛。而我选他的主要原因是他的留言:其实我只是出来打酱油的…… 我立刻给他回邮件:文涛gg,你好。见君照片,相见恨晚。长夜漫漫,无心睡眠,不如今晚10点,康博斯(北大的学三食堂)一叙。另,请留下手机号,方便联系。 快到十点时,我收到他的邮件:允了。接头暗号:我爱周星星 晕倒。这小子当手机是摆设吗?到了之后打电话不就行了吗?还接头暗号呢。 我立刻套了个外套奔去康博斯。我把时间定在十点自有我的妙处,其一,十点的时候,食堂空荡荡的,好谈交易;其二,康博斯十点半关门,要是交易失败,而他纠缠于我,我就可以借食堂关门的由头,溜之大吉。 我焦急地看着表,10:05,仍然没有人出现,莫非被耍了?等了差不多10多分钟,眼看康博斯就要关门,我沉不住气,准备撤离,暗自骂道:**!敢放老娘鸽子! 耳边传来陌生的声音:“好像接头暗号不是这句吧……” 我抬头疑惑地看他:“我爱周星星?” 他点头:“对,你爱他。” 我以丈母娘审视未过门女婿的眼神打量了他。 不得不说,老天爷总是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助我一把。这小子长得可真俊(请发zun音,并模仿赵丽蓉的口音)呢~~那照片是不是整形前拍的啊?长睫毛、高鼻子、哇,还有单边酒窝……我是酒窝控…… 不过,现在不是发春流哈喇的时候。我示意他坐下,绅士地伸手抓住他的爪子,狠命地摇了摇:“幸会幸会!” 文涛倒是无谓地回一句:“你招聘了这么多人,怎么着也是我幸会你。感谢你万花丛中独采我一朵。我以为今天晚上还是个小型群面呢。” 我吐了吐舌头。说话太尖酸了,比刚认识的方予可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笑道:“言过了,你为什么会给我发邮件呢?” “你看,面试开始了吧。我说了,我只是出来打酱油的。觉得好玩,对从事特殊行业感兴趣而已。” 我咳咳地假笑。 文涛皱了皱眉,问我:“你不会真征友吧?” 我笑着问:“当然不会。不然不是让你这种出来打酱油的失望了。说实话,明天我要参加一个生日派对。派对要求每人带个男伴。” “唉,果然烂俗。我要不参加呢?” “你知道是谁的派对吗?茹庭听说过吗?外院校花!要一睹她容颜的人排队都排到学校东门了。生日派对是绝佳认识她的机会。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你怎么能轻易放弃?你就把我做跳板,尽情在我身上踩吧,我不介意。” 文涛嘴边的酒窝动了动:“那我倒是要谢谢你了,跳板?” “不客气。” “需要牺牲色相,装你男友吗?” “不需要。你穿得太拉风,跟我站一块儿,别说别人不信,我也不信你是我男朋友。咱不干缺心眼的事儿。”我看文涛戴个平框眼镜,3月的天,穿衬衫系个方巾就出门,一看就是弄潮儿,跟我这种素人确实不搭调。 文涛转了转尾戒:“冲你说了‘咱’,我不去也得去了。行吧,我入伙了。你叫什么名字?” “周星星的本家,我叫周林林。” “名字太难听,我就叫你跳板吧。” 靠!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知道不?!没教养没素质没礼貌。 唉,心胸宽阔的老娘就让你叫这么几天吧。 经过简单了解,文涛比我大两届,新闻学院。其余不详。因为康博斯关门了,而他初春时节穿个衬衫站在大马路上聊天,实在让我于心不忍。我叮嘱他几句明天见面的时间地点就回宿舍了。 第二天,我穿上王婕给我购置的小礼服。与其说是小礼服,还不如说是男人装。大花领结的绸缎衬衫,简单的黑色紧身西装,黑色的宽脚裤,再配上一条大红色水钻腰带。我站在镜子前问王婕:“你怎么知道我还要扛一挺冲锋枪过去呢?这样一搭,十足中性啊。我已经隐约觉得我站在流行最前端了……”(插花:结果第二年李宇春就横空出世了) 王婕看了看整体效果,不满地说:“唉,你这身材倒是也只能配个男人装,不过好像还缺点什么。”她捋了捋我额头的刘海,探我的口气:“林林,你的发质不是很好。长发不容易吸收充足养分。要不你剪个短发?” 我以为她要在我脸上动刀子整容呢,不就剪个头发吗?小时候头发上沾泡泡糖,我妈不是一剪子了事。 于是我风风火火地到校外“审美”,剪了个清爽的碎发。剪完后,除了觉得头有点冷,倒也落得轻松,至少平时还能省点洗发水。 出门前,王婕帮我补了补妆,叹了口气问我:“林林,你这么折腾,是不是为了见小西啊?” 我低着头想了想,犹豫地说:“其实,我就是想学学杉菜而已。也许我就真的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呢。” 下午四点,我扛着冲锋枪,按照约定先去接我的男伴。唉,天生不是公主的命,最多就是个马夫。 文涛姗姗来迟,我因为晚上还得请他做戏,一肚子气不好发作,憋屈得慌。 跟扫描仪一样,文涛把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最后他说:“你手中的枪是配饰吗?还挺有新意的。” 我不高兴地白眼:“这是仿真78式冲锋枪。不识货!”我边说边打量回去。王婕订的杂志上好像称文涛的打扮为英伦风:带风帽的修身大衣,方格衬衫,收腿裤子,高帮皮靴。醒目的是脖子上超大的藏青色围巾。 文涛高傲地俯视问我:“怎么样,出去不给你丢脸吧,跳板?” 我盯着他右耳菊花造型的耳钉笑着说:“不丢脸不丢脸。绝对有女王受的气质,跟我今天穿的衣服很搭调。” “女王受?” “就是赞扬你阴柔高贵、唯我独尊的意思。”我解释道。强烈建议把藤堂静、女王受之类的词条列入高考考纲。 中关村的交通真是让人无语。出租车还没走几步,就望见前面的车跟系鞋带一样盘根错节。半个小时还没走出黄庄,我着急地催着出租车师傅。师傅倒是还有闲情跟我开玩笑:“姑娘,你把你那冲锋枪往边上放放,我不能开快也能开得稳点。” 车上接到方予可电话: “在哪儿呢?我在你楼下等你,一块儿过去吧。” 这小子怎么还不去帮茹庭准备派对,在我们楼下瞎晃悠什么劲啊。我赶紧说:“我已经出门了,你赶紧帮茹庭去吧,不然今天寿星心情不好。还有打车的时候往北边绕,中关村已经堵死了。”话末我还不忘做一回交通之声的播音员。 方予可声音有点不高兴:“你一个人去了?” 我笑了笑:“合着你是可怜我找不到男伴,特地跑过来充数啊?借我十个胆,我也不能和你一块儿参加今天的派对。谢谢啦~~”我乐呵呵地挂了电话。 文涛化身好奇宝宝:“谁啊?还有应征的人?” 我挥了挥手,示意他别瞎想。男人比女人还八卦,我不得不第N次强调这一点。 到派对现场,我们已经足足迟到了一个小时。大厅里人来人往,觥筹交错,很是热闹。我着急地寻找茹庭的身影——我得赶紧把冲锋枪送出去,不然别人把我当劫匪报警了。 终于在大堂的一角看到了今晚的女主角。一身火红色的单肩礼服衬出茹庭白皙滑嫩的皮肤,不对称的荷叶型裙摆显得青春活泼,及肩墨黑长发下的小钻项链熠熠发光。整个人给人感觉动如赤兔静如处子。我拽了拽文涛的衣角,示意他在今晚有眼福了! 茹庭已发现了我,跟走红地毯般一步一步走过来:“林林,差点没认出来,怎么剪短发了!” 还没等我回答,茹庭又跟发现新大陆一样说道:“文涛,我还以为你不会来呢!三生有幸,蓬荜生辉啊!” 我大为不爽,原来文涛和他们认识,这表示这次见面后,我和他将摘不干净关系。我还把茹庭当诱饵把他骗到这儿,合着人家把我当猴耍着玩我还不知道;还有,凭什么见到他就蓬荜生辉,而我参加她的生日宴会就不会让她几生有幸了呢!我平时也很少参加生日宴会的,好不好…… 文涛指着我笑:“被人骗来当男伴的。” 天哪!早知这孩子这么实诚,还不如我单枪匹马来。 茹庭把我拉到一边:“我刚才看见小西哥哥一个人来了。你怎么不和他一块儿来啊?” 我低着头苦笑。 茹庭了然地望着我的头发道:“也好,换个造型换种心情……” 我无语望苍天。 茹庭以为刺激到了我,继续安慰道:“你也不要泄气。好男人到处都是,文涛就是大众情人哪。你千万不要想不开,穿成这样来,我会以为你对男女之间的爱情绝望了……” 我回味半天,才明白茹庭以为我有要向拉拉发展的倾向。 继续无语望苍天中…… 茹庭的生日宴(四) 直到方予可过来的时候,我才想起我的冲锋枪还没有送出去。 我清了清嗓子,把冲锋枪塞到茹庭手中:“你什么都不缺,只好送你点有价值的可靠信息。方予可最喜欢冲锋枪,我送你一挺,你自己找个情侣枪送给他吧。你们权当情趣用品玩。” 茹庭还没来得及说谢谢,便惶惶地急着给我生日礼物找地方去了。 旁边文涛乐不可支,不知道“情趣用品”这词还是轻扬优雅的茹庭握着挺冲锋枪的雷人造型刺激到他的笑穴了。相比之下,方予可表情严肃地看着我的新头型一声不支。 唉,怎么看到陌生人就变成冷面杀手了呢?我把文涛拉过来介绍:“方予可,这是文涛师兄。穿得拉风吧?” 方予可冷声道:“没你拉风。” 文涛倒是不见外:“方予可,茹庭多次提到过你,久仰了。”做新闻的说话就是会端架子。 方予可朝他礼貌性地点点头,又转身沉着脸轻声问我:“怎么认识的?” 冲我前两天封他做小妾的份上,一家人就不说两家话了。我嘿嘿地亮底交代:“你不是说我上鹊桥版会遭嫌弃吗?你看,随便钓一钓都会有帅哥,可见我有多大的气场。” 方予可继续阴着脸,堵着气不说话。估计牛人都不能随便打击的,一看到以前的言论有失精准,都会这样垂头丧气。 文涛来凑热闹:“怎么会遭嫌弃呢?小跳板率性可爱,即便有点心眼,也是能掌控下的心眼儿。尤其剪了短发后,英姿飒爽,多了点成熟干练的味道,既女人又女孩。待久了都会被她吸引。” 我对他侧目,心想这么违背事实的事情,他都能说得脸不红心不跳,做新闻真是找对路了。我当事人都有点心虚好不好?要安慰我也不用这么夸大其辞,太假太假! 我第N+1次强调,男人的八卦神经比女人敏锐很多,方予可听人说话不听重点,专挑有八卦价值的:“小跳板?” 文涛亲昵地拨了拨我的短发:“我对她的爱称。” 玩笑开大了。我往后面退一步:“文涛大哥,你还好吧?明明是你嫌弃我的名字。说不定你还不记得我全名呢。” “你看,小跳板又要考验我了是不是?耍心眼儿了吧?” 我忍无可忍,在他的真皮高靴上狠狠跺上一脚。听到文涛的惨叫后,我指了指右手边的方予可转头对他说道:“他方予可,我好兄弟,别演了。演得这么over,我都吐了。没看见我兄弟脸都白了吗?幸亏你只读了新闻系,做点假新闻就算了,要是还读了表演系,岂不是蒙骗了所有无知百姓?” “谁是无知百姓?”方予可不满地打断我。 唉,说话怎么还是不爱听重点呢…… 不打算理他们了,再周旋下去,我得精神崩溃。 饥肠辘辘的我在大厅的自助餐盘上搜索食粮。这生日宴会真是办迟了,要去年来,我肯定横扫所有餐盘,不撑不归。只可惜今年我的胃小了很多,吃点干货就饱。 我塞了块曲奇饼干,转身却碰上了小西。 我脑子一片空白。如同有人忽然拨动了你心里柔软的地方,我有些不知所措,只是傻乎乎地含着饼干口齿不清地说:“嗨,好久不见~~” 小西温柔地笑:“是好久没见。” 我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只好眼观鼻鼻观口口关心,一味地沉默。平时称为侃神的我也要祈祷让苍天把话痨们都聚齐在我周围了。 文涛看到这诡异的场面,立刻嗅到了新闻价值的味道,端着酒杯过来问:“怎么了?” 我仿佛抓到救命稻草,连忙跟小西说:“他叫文涛,我男伴。” 文涛特配合地点头,不料却说:“我和跳板昨天刚认识。” 小西一脸茫然。 文涛补充道:“你也觉得跳板这个词奇怪是吧?跳板不是我对她的爱称,因为我没有记住她的全名,而她用美女做诱饵把我诓到这里,所以我把她叫做勾搭美女的跳板,简称跳板。” 我恼怒,恨不得再在他的靴子上踩一脚。这人怎么这么没眼力劲儿呢? 小西大概搞清楚了状况(我是多么希望他没有搞清状况),笑着跟我说:“还是那么古灵精怪啊。” 我有些脸红,不知道这句话是讽刺是责怪还是赞扬。 小西拿了点甜点,跟我说:“剪的短发很好看。”说完端着盘子去了别处。 我心跳如鼓,迟迟不能动。我想我这一辈子要保持这个发型了。 文涛点了点我脑袋:“你喜欢他?” 我还不在状态,没理他。 文涛继续八卦:“不过,他不喜欢你。” 我依旧不理他,我还记恨他刚才的表现。 文涛执着地讲解:“但你仍然喜欢他。” 我白了他一眼:“刚才你怎么这么老实?什么话都往外面冒,不是让你来演戏的吗?怎么不演了?” 文涛不服:“不是你说我不适合演戏的吗?我只是回归自我。” 我无法反驳,气鼓鼓地嚼着饼干。这小子是故意报复的,我看出来了。 文涛见我没说话,又说到刚才小西的话题:“唉,陷进爱里的人都太执着。佛曰:爱欲之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你还是早点抽身吧。” 我气还没过呢:“对不起,请讲大白话。佛说的话我只有一句听得懂。” 文涛好奇地追问:“哪一句?” 我没好气地回答:“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文涛哈哈地笑:“小跳板,你真可爱。难怪他会喜欢。呵呵,有挑战性!” 文涛的笑声把茹庭和方予可都吸引过来了。 茹庭小鸟依人地站在方予可的身边,眨着大眼睛问:“文涛,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文涛摆摆手,接着问我:“跳板,你是怎么考到北大的?太可乐了……” 其实我也想知道原因啊。我沮丧地说:“你就看我笑话好了。唉,读了十多年的书,还是觉得幼儿园最好混。” 茹庭一笑百媚生:“林林你真是我们的开心果……” 我叹口气说:“茹庭,‘开心果’这个词是吹胡子瞪眼的张铁林皇阿玛专用的,你用着不合适。不过今天寿星最大,就让你姑且用一天吧。” 茹庭可人地说:“文涛,你看林林可爱吧?你们怎么认识的啊?我劝你早出手,不然要后悔哦~~”说完,好俏皮地眨眼睛。 我非常感激茹庭,她永远比我妈更有把我嫁出去的急切心理。一般说来,美女是不屑于做媒婆的,不知道为啥茹庭有这爱好,把我推销得这么露骨,弄得我无比尴尬。又不能虚伪地说“哪里可爱,过奖过奖”(窃以为,我还是挺可爱的,咳咳。)或者老实巴交地憨憨地说“你千万别出手,不然我跟你急”,搞得我跟个贞烈女子似的。 文涛笑着问我:“跳板,你为什么选择了我?是不是对我的侧面照一见钟情,情不自禁,一时冲动了?邮件里怎么说来着?相见恨晚,夜不能寐……” 我想文涛今晚回去后得重新给他的皮靴打蜡。我咬牙切齿地回嘴:“是啊,不把你掰歪了,绝对寐不着。” 文涛毫不介意:“写了情书,就开始讲荤段子了啊。我喜欢。” 谁跟你写情书?谁跟你讲荤段子了? “大哥,我最近减肥减得厉害,你就别催吐了行不?” 文涛继续无赖:“那你今晚使劲多吃点,才有劲减肥。” 我终于爆发:“你别以为我没读过佛经就好欺负。孔子曰:打人用砖乎(呼),照脸乎,不宜乱乎;乎不着再乎,乎着往死里乎;乎死即拉倒不用再乎也;不死者乃英雄也。你要不要让我那块板砖照圣人手法呼呼看!” 文涛同志不说话了,不晓得是被我生气的表情震慑住了,还是独自思考圣人圣言的深层含义去了。 倒是方予可悠闲淡定地戏谑道:“怎么样?一见钟情,再而衰,三而竭。兄台保重。” 我怀疑文涛酒喝多了,因为他在沉默后,说了一句让我吐血的话:“我们恋爱吧。” 茹庭的生日宴(五) 二十年来,第一次有人对我表白。不管对方胡闹也好,假意也好,我还是很小女人地脸红了一下。余光看到一旁经过的路人好奇、羡慕、嫉妒的眼神,彷佛人生圆满了一般,我心满意足地跟他说:“要是你能叫上我全名,甭说恋爱,现在去领结婚证都没问题。” 文涛这时候恢复成胡搅蛮缠的文字流氓:“名字只是个代号而已。大不了我现在开始认识你。接收我的专访吧。第一个问题:你的爱好是什么?我印象中你帖子里说最喜欢读书。” 我不能纵容这位仁兄在错误的道路上走太远。我是个颜控,但不代表我对任何帅哥都是来者不拒的态度。文涛现在更像是个在酒吧遇上有趣的猎物,准备one night stay的追捕者,尽管我不明白我这种身材、长相和男人婆的性格有什么地方能激起他的热情,而这也只能说明他在某种意义上确实有gay的潜质。 我避而不答他的问题:“我琴棋书画都不会,洗衣烧饭还嫌累。基本上我是个俗人加废人。” 文涛笑:“我看中的人不需要能琴棋书画,更不要操心家务。这些我来就好。” 果然酒喝多了,我决定来剂猛药:“我门门功课都是C,胸前却是一对A。你可考虑好了。”说句实在话,自从今年瘦身以来,我的胸部由原来的小土包快要夷为平地,甚至还要担心它们会不会向盆地的方向发展。 文涛发出爽朗的笑声,菊花耳钉在灯光下熠熠闪亮:“这个我还是有些介意的。所以你要想办法解决,不然只好我自己克服了。” 你NND,算你狠!我绞尽脑汁想折接招,方予可却突然狠狠地抓住我的手往厅外走,留下一脸茫然的茹庭和闪着狡黠眼神的文涛。 大厅外是个带小花园的广场。春寒料峭,此刻的南方应该春雨绵绵,而北方却仍是万木萧条,一片冰封的景象。听朱莉说,北京的春天很短,很优柔寡断,不曾迎接它,便已经隐退在夏天里了。 而在这寒冷的夜晚,我的手被牢牢地箍在方予可暖暖的掌心中。 我隐隐觉得怪异:“方予可,你不认为我们现在的姿势有些暧昧吗?” 方予可大声地斥责:“你的神经现在倒是纤细敏感了?刚才怎么没觉着暧昧啊?” 方予可有些无理取闹,难道他看不出来,我据理力争地在拒绝一场告白吗?我有多大的理智在抗拒诱惑,他居然说我在玩暧昧。我甩开他的手:“你别以为我妈让你照顾我,就可以控制我啊。我妈要是知道今晚我被帅哥表白,说不定她还得捂着被子乐呢。凭我们这么好的关系,我还以为你要恭喜我终于摆脱单身了呢。” 方予可坐在花园的秋千上。月光下,墨黑的眼睛漾着一些我说不清楚的情绪。 他看着我,浓密的睫毛被月光镀上了一层蜜:“我们的关系哪里好了?” 这话说得就见外了。这家伙怎么纠结于这种不可证明不可量化的事情上呢。我只好说:“你送过我裤子、鞋子什么的,关系当然好了。” 方予可苦笑:“这样就能说明关系好啊?” “那当然,到现在连QQ秀都没人送我一套呢。而且,我穿三点式被你看过,我都无所谓了。我差不多也快看光光你了。所以我们关系最铁了。”证明我们良好的关系时,我无疑用了最烂的佐证。 方予可终于发自肺腑地笑,笑完低声道:“林林,如果有一天,还有人跟你说,让我们一起恋爱之类的话,你会不会也像刚才那样?” 我摇摇头:“不知道。我觉得自己该谈场恋爱了,但不希望自己只是为了谈恋爱而恋爱,还没到那么可悲的程度吧。我看见文涛,连心跳的频率都不会变一下,和看见小西时完全不一样。唉,找一个互相喜欢的人是个很难的事情吧,尤其是像我这样没特点没特长的人……” 方予可打断我:“你很好,不要老拿自己跟别人比。喜欢一个人本来就是没逻辑的事,跟有没有特点有没有特长没关系。何况你的特点藏都藏不住。”这是方予可首次正面夸奖我。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他把我损成什么样子,他肯定是忘了。可惜我是记仇的。 不过,我相信此时我的眼睛闪着贪婪的光:“什么特点什么特点,快跟我说说。我这人最大的特点就是没特点。小学老师写期末评语,每次轮到写我的时候,都要费好多脑细胞,后来他们偷懒,每次抄袭前一任的老师,最后我六年的评语都是惊人的类似……” 方予可笑:“你看你每次都能整出点有的没的来,这就是你的特点。你以前不是每次都豪言壮语说自己人见人爱花见花开吗?你幻想自己是朵鲜花就好了。” 我嘟着嘴:“自己说和别人称赞是两回事情嘛。我有自知之明的,我要是鲜花,那世上的牛都不敢拉屎了。”唉,我这个在极度自卑和极度自大中摇摆的人! 方予可抬头看着天上的一轮新月,牛头不对马嘴地说道:“如果我们去年放烟火的时候有月亮就好了。不都说月亮明白我的心吗?它肯定能明白我当时对着天空说的那句话有多认真。”(插花:跟林林一样健忘的人去重读20章) 我忽然想不起来他当时喊的是什么了,只好插科打诨说:“亏你还是个高材生呢,这么有名的歇后语都没听过啊。大年三十看月亮——痴心妄想啊。” 方予可的瞳孔黑得都要浓出水来。他轻轻地叹口气说:“是吗?”便陷入沉默,直到茹庭穿着单薄的礼服出现在花园中。紧跟在她身后的是我的冤大头文涛。 茹庭紧张地问方予可:“怎么了你们?” 我假装轻松地摇头:“没什么没什么。”其实我想说的是,他犯生理期呢。今晚的男主角拉着我跑出来,我跳进黄河也要洗不清了。幸亏刚才文涛已经拉我跳了一回黄河,显得这点小事不是那么足以为道。 文涛貌似很享受在黄河里洗澡:“跳板,正所谓葡萄美酒夜光杯,花前月下,不如我们畅饮一杯吧。”我感到全身的汗毛都在集体起立,跟文字打交道的人是不是不管他穿着多时尚的衣服,都能让人闻到一股酸臭味。好好的场景非得吐一句酸诗来破坏,比如他要说句 “今天外面天色不错,让我们烤鸡翅膀吧。”就会让我感动很多。 我回了他一句:“姐姐我不是天桥上画纹身的,整不出你说的这些恶心的画面出来。” 文涛笑:“我保证,以后在跳板面前,一定要慎思慎言慎行,然后让她慢慢喜欢上我。我对月老发誓。” 听到这种誓言,一般人都要热泪盈眶一下。我不是俗人,当然有那么一丝热流涌动。尤其是在这夜色朦胧、树影婆娑的晚上,现实中那些丑陋的杂质都被过滤,只剩下触人心灵的辞藻在耳边回荡。 只可惜文涛的耳钉折射的月光太亮,让我不得不清醒过来面对他:“文涛大哥,我们只认识一天,要说你对我一见钟情也不可能。昨天你恨不得骑我脑袋上,高傲得不得了,现在忽然180度大转弯,谁都知道有问题。我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你不能欺负我们这种涉世未深的小mm啊。有什么企图你直接说。” 文涛笑:“小跳板你怎么这么不自信?喜欢人干嘛要用这么奇怪的逻辑去推理呢。喜欢就喜欢了。刚才你在喜欢的人面前傻怵的时候,你怎么不动脑筋思考到底喜欢他什么啊?要说真要图点什么,我就图你一个人。” 我不知道是他学的专业的缘故,让他说话这么犀利,还是因为他本身就是什么话都能说得理直气壮的人。 文涛见我不说话,接着说:“今天晚上也差不多了。茹庭你和方予可应付一下现场的宾客,早点休息吧。我和跳板就先回去了。” 我乜眼看他。他哪只眼睛看到我有要回去的意思了?我今天晚上就吃了片曲奇饼干,还没回本呢…… 方予可对我说:“我送你回去吧。” 茹庭拉了拉方予可的衣袖,跟他使了使我们这边的眼色,意思是让他不要做电灯泡,破坏我和文涛的幽会;但是我明白茹庭的深层含义是让我不要棒打鸳鸯,让方予可撇下她送我。 我立刻说:“不用你送。我和文涛回去就行。你看人家穿个英国装,怎么着也是有绅士风度的人。我不得牺牲自己让他表现一下。” 文涛得意地奸笑,衬得方予可的眼神特别阴郁。 出租车上,文涛浪浪地问:“跳板,你有没有觉得方予可喜欢你?” 我觉得新闻工作者很麻烦,尤其是像文涛这种向狗仔队靠拢的人更麻烦。我支着车窗问他:“你能不能说几句在谱上的话?平时也是这样的人吗?那你每天真是够折腾的。” 文涛笑:“我只在我感兴趣的人、事上折腾。之前我很少参加派对,就是怕应酬。” “您还怕应酬?你今天应酬得我都想哭了。遇人不淑啊。”我感叹。 文涛说:“你真没感觉方予可哪儿不对?” 我懒得理他。 文涛自言自语地说:“人确实只看见自己想看见的。茹庭假装看不见就算了,你也看不见。以前听茹庭说方予可多杰出多伟大的时候,我还很期待,没想到连点男人该有勇气都没有。” 我狐疑地转过头看后座的文涛:“莫非……你喜欢方予可?而我就是在bl里连炮灰都称不上的掩人耳目的女主?”这回我倒不是永恒的女二号了。 文涛深吸了口气:“小跳板,你好不容易转脑袋的时候,可不可以尽量让它朝着正常的方向?” 我嘟着嘴说:“因为你们都不太正常啊。方予可突然要我说明我们的关系是有多铁,而你又冒出来轰炸我的脑袋。本来脑子就不太好用了。” 文涛凑上来说:“感情不轰炸脑袋,它轰炸心脏。如果你的心坍塌了,脑袋再转也无能为力。” 毁容(一) 天气一天天地变暖,上游泳课冷得哆嗦的幅度也渐渐变小。好几个原本不会游泳的同学现在已经能沿着泳道游两来回了。而我生性怕水,在水里扑腾半天,站起来一看,发现自己仍固执地在原点,往前游个半米都没有。我那一肚子消毒水就又白喝了。朱莉每次看我游泳就无比惆怅:“哪怕是块秤砣,也得产生位移了啊。”然后她便潜到水底下看方予可游泳去了。这个人渣!! 我正愁着游泳技术停滞不前,却不料更愁人的事情发生了。 在上完四月底的一堂游泳课后,我全身奇痒难忍,刚开始我还不怎么在意,以为就是对柳絮敏感罢了。这时节北大柳絮飘得跟下鹅毛雪一样。起初我还觉得浪漫,也可能是因为《冬季恋歌》热映没过多久,男女主角在大雪纷飞时相依相偎的经典还没磨灭,我特追求意境地在柳树底下走了两趟,走完后人就跟弹完棉花似的成了白毛女。 但第二天起床后,我脸上、身上都起了一块块大小不等形状不一的肉团,看上去就像如来佛头顶上的肉髻扩散到了头发以下的部位。我照着镜子心想完了,还没整容就先毁容了。 朱莉早晨起床朦朦胧胧看到我,便吓得尖叫。最后其他两位也被吵醒,纷纷过来围观我的新造型。 这帮无良的人心满意足地围观后,才说出一句人话来:“这个好像靠红花油云南白药之类的解决不了,还是上医院看看吧。” 于是,我们一伙人跟打劫似的冲到离校最近的海淀医院。学校的校医院俗称小西天,我是死也不敢拿自己的尊荣去冒险的。 皮肤科的医生戴着手套捏了捏我腿上鼓起来的肉疙瘩,问:“住的地方干净吗?” 我们四个谁也没说话,因为谁也没好意思回答。 我只好硬着脖子说:“反正人住没问题。” 医生继续问:“有呕吐恶心吗?” 朱莉一听这个就竖起耳朵,我知道她只是对怀孕之类的类似现象感兴趣而已。 我摇摇头。 医生简单再问了几句最终确定为急性荨麻疹,配了点药就让我们回去了。所幸的是,这种病情不会传染,快的话两周内就能康复,只是这两周我得扛痒,不能挠,这可苦煞我了。 我在宿舍跟美猴王似的蹭蹭背,摸摸屁股,不然就是不停地拿冷水敷。北大刚停供暖,宿舍里还有点寒意,冷水敷的时候,我一边满足于止痒的效果,一边却被冰凉的水冻得不行。宿舍里经常传出“哦,舒服——”“啊¬,不行了——”之类交替呼喊的声音。其他三个不堪重负,纷纷撤离现场。朱莉叫嚣着说:“人生最大的委屈就是根本没看黄片,却被人诬陷在看,被诬陷也就算了,还遭朋友莫须有地控诉不邀请她们一起看!窦娥都要还魂了!” 平时买饭打水就全权拜托给宿舍其他三位了。但课还得上,门还得出。四月的天说冷不冷说热不热,是个乱穿衣的好时候,可裹个头巾围个面纱行走绝对能引人注意,尤其当你没长着中东女人魁梧颀长的身材和美丽闪烁的大眼睛的时候。何况,北京的沙尘暴已经治理得差不多了…… 所以我头顶嬉皮的鸭舌帽,戴着硕大的黑框眼镜,再围个口罩,跟躲避狗仔追捕的一线大明星一样出门了。 刚出大门就看见方予可从对面宿舍楼出来。不过,他根本就没注意到我,当我路人般从我身边擦肩而过。我一脸奸笑,莫名地享受着他的背影。 走了几步,方予可停下来系鞋带;我也不自觉地停下来。系好鞋带,他起身向后转,走到我面前:“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我嘿嘿地笑,可惜口罩遮住了我的笑脸:“哪里鬼鬼祟祟了?这大马路又不是你方家的,不能让别人轧一轧啊?” 方予可打量我:“好端端的干嘛打扮成跟恐怖分子一样?” 嘿,我这是明星的范儿,哪儿像恐怖分子了。 我刚想回嘴,不料腿上的肉团开始痒得厉害。我不得不弯腰搁着裤子蹭了蹭。幸亏我戴着口罩,不然我现在扭曲的脸肯定能吓跑一堆人。 我难受得不行,只好暂时放弃出门的计划:“我有事得回宿舍,回头再说。” 方予可固执地抓着我不放:“怎么了你?身体不舒服?” 其实我很想摘了口罩吓一吓他,就跟周星驰电影里的如花转身一样肯定有喜剧的效果。但我也不想把自己弄成插科打诨的小丑,只好忍住了这种奇怪的想法。 我刚准备找个肚子痛要拉屎之类的借口遁回宿舍挠痒去,眼前却出现了一身正装打扮的文涛。 自从上次生日派对后,文涛有一搭没一搭地跟我保持网聊关系。偶尔邀请我吃顿饭,我也有意拒绝了。但经过这两个月的聊天,我发现他并不是想象中那么轻浮的人,只是在特定时刻油腔滑调而已。而这种特地时刻要依据他的心情而定。 最近他忙着辩论大赛的事情,我也乐得清闲。 若不是方予可站在我身边,我相信文涛也认不出全副武装的我来。 文涛转了转我的鸭舌帽:“跳板,你参加化装舞会去呢?” 全身都痒起来了。我蹭蹭手臂:“你也参加啊?看你穿得人模狗样。” 文涛笑着露出单边的酒窝,配上今天黑色正装,知性沉稳很多,真有点办公室美少男的小样。 我开始反手挠后背:“你们各忙各的去吧。我走了。” 方予可拉住我:“你身上长虱子了?看你挠个不停。” 这话攻击性太强了,把一个病理性的问题上升到质疑个人卫生上来了。我知道方予可有洁癖,故意说:“我身上长了不少虱子,你们离我远点,不然以后就是美女们离你们远点了。” 两人鄙视地看着我,文涛趁我不注意竟伸手摘了我的口罩。这下我的脸终于红果果地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了。 我配合地跟电视上演的被泼了硫酸的少女一样捂着脸叫:“啊——” 这下他们两个傻了。我知道任谁看了一张如来佛头型似的由鼓包凑成的脸都会傻了。尤其是像我这种本来五官就没有可取之处的人,现在不出去演个鬼片真是浪费。 方予可拿手指头戳脸上的鼓包,确认这些东西长在我皮肤上,而不是我恶作剧粘上去后,立刻要我去医院。 文涛在一边乐:“怎么办跳板?毁容毁成这样,只能跟着我混了。别人都不要你了。” 我幻想我身上恶心的鼓包会不会因为文涛更恶心的话羞愧不已,纷纷自动脱落而死。 方予可生气地对文涛说:“你怎么还有闲情在这里冷嘲热讽?忙你的去吧。” 虽然我觉得方予可说的话真是字字珠玑,但我是和平主义者,不希望他们之间因为我伤了和气。我只好和稀泥:“文涛,你忙你的去吧,不然我把鼓包蹭你衣服上。你衣服什么牌子的,看这料子这做工,价钱也不菲啊。” 文涛不介意地说:“你尽管蹭,千金难买妃子笑,只要你高兴就好。” 这时我也没法继续做和平爱好者了,只好付诸武力,狠狠在他裤腿上印上了我的鞋印,然后拉着方予可狂奔。 停下来的时候,全身倒不痒了。方予可仍然盯着我那被完全开发的脸问:“配药了没?” 我笑:“方予可,你真的很像我的小媳妇。我记得文涛以前还说你喜欢我呢。要不是我们熟,我还真要信了。你不要对每个人都这么好,小心俘虏了一大片芳心你还不自知,到时候你收拾不了一树桃花。” “万朵桃花我也只采那一朵。” 在明月下人影成双时、在咖啡氤氲出的暧昧热气中或者在烛光中执手相看那刹那,说出一些像生生世世、缠缠绵绵、永不分离之类的扯淡的浪漫的词来,人也许还能动容,尤其是我们这种还没开光的女同胞肯定是义无反顾地栽进去了,但如果你在臭气熏天的公厕旁或者苍蝇蚊子到处飞的垃圾房前说这些话,那我们都会理智镇定很多。 所以,当我听到方予可这句煽情的话时,即便我知道他想象的脸是茹庭,但仍然折服于他对着我这张油团脸,能说出把我雷得里焦外嫩的话来。何况他的眼神还有些含情脉脉。 我重新戴上口罩:“方予可,你真是个情痴。只不过以后你挑一个合适的气氛合适的对象说。你这样做我很受伤。我残成这样,别说开不开得出一朵迷你桃花,发不发得了芽都待定呢。” 毁容(二) 晚上我正琢磨着要不要做个面膜试试,就接到文涛的电话。 “跳板,你下一趟楼。我有话跟你说。” 我还没回一句好还是不好,他就挂了。 靠,怎么着我还是病人呢。不晓得要照顾一下病人的情绪啊 我戴着口罩立刻下楼。怕他在我们楼前等待的时间太久,碰上室友们就糟糕了。 文涛已经换上宽松的T恤、肥大的仔裤。看上去慵懒随性不少。 我埋怨他:“为什么挂我电话?我要不下来呢?” 文涛假装冤枉地喊道:“我哪里挂你电话了。是你接到我电话就乐得脸都绷不住才碰上挂机键的。” 我脑子不笨,这种拐着弯骂我脸大的人最让我窝火了。我只是脸有些浮肿好不好…… 文涛嬉皮笑脸地说:“跳板,我们约会去吧。” 我印象中除了下午的偶遇,上一次和他见面还是在生日宴上呢。隔了一个多月,看到我这张脸他怎么还能有这种想法? 我摘下口罩:“有没有人告诉你,你有受虐的倾向?你看这张摩擦系数这么大的脸,你有亲得下去的冲动吗?” 文涛说:“你怎么想这么远?我只不过说约会,谁说要亲你了?” “那你干嘛要说约会这种敏感词啊?约会仅限于男女朋友。”我气鼓鼓地说,觉得自己又被耍了。 文涛从兜里拿出个口罩戴上,跟我说:“走吧。” 我急忙问:“你戴口罩干嘛?口蹄疫啊?大晚上的哪儿去啊?我不去。” “一个人戴口罩多孤独啊,我跟你凑个数陪你。” 文涛懒洋洋地道,“我带你散散心去,憋在屋里不怕长霉?现在你脱光了站我面前,我也没兴趣,你怕什么?要怕也是我怕你。” 我怒不可遏:“谁要脱光了站你面前啊?你别自作多情了。” 文涛笑着摆手:“Don’t give me any jaw.” 我被文涛拽着走了几步,在离宿舍不远处停了下来。我仍然不满于他给我飚英文,主要是我还没听懂:“怎么这么不爱国?没事说什么英语?” 文涛说:“你说德语就爱国了?再说,什么时候你爱国了?” 我低着头:“国货打折的时候……” 外面的空气确实比宿舍里新鲜多了。我张开双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文涛在一边说:“跳板,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又来了。文涛最擅长的就是把所有有关于情啊爱啊的暧昧词语随时挂在嘴边晾,一不说就跟离了空气似的难受。 我反问他:“你觉得对你来说什么东西是最重要的?” 文涛回答:“亲情、爱情、学业、以后的事业。” “你为什么不觉得空气最重要?你在地球上每生存一秒都离不开它。” 文涛有点摸不清状况。 我接着说:“文涛,有很多人很多事情对我们来说都很重要,但是不一定每一个都会被我们铭记。如果你觉得我对你来说是个不错的存在,我希望我像空气一样,可以偶尔提及,却无需时时记挂。” 文涛黯然地看着我的眼睛:“从哪本小说上看的文字?你不适合说这么深沉的话。” 我苦笑:“为啥每次我都要以大笑姑婆的喜剧角色出现啊?电视上演的这些形象都是当绿叶去了。我一出生,受的都是“祖国的花朵”教育,长大了反而要学做绿叶。我也要偶尔忧郁一下,才可以摆脱永恒的女配命啊。” 文涛笑着说:“你刚举的例子说明你很贪心。把自己比成空气,是想让我离了你就不能活啊。有这想法就直说,我来者不拒。” 我想娇嗔几句,但是真不是那块料,只好粗声粗气地说:“自恋吧你~~” 文涛正儿八经地说:“周林林,我希望有一天你还能这么彻底地看清自己的想法。不然我要趁虚而入。” 我笑:“因为我从来没什么想法,当然容易看清了。谁跟你们一样,一肚子坏水,老搅和得自己都不知道想要什么了。” 文涛正要反驳,方予可提着一袋药出现在我们面前。冤家路窄,他们两个下午的火药味还没散干净呢,现在又碰面了。 这次方予可特别安静,他把药给我之后,轻声说了句“记得涂药”便走向他的宿舍。 文涛是个不怕麻烦找上他,就怕麻烦不够大的人。他嗤笑:“怨妇。” 方予可转身,路灯下,额头上因为恼怒而鼓起的青筋依稀可见。 文涛火上浇油:“一个男人甩出怨妇的眼神给谁看啊?有本事就自己争取,别装得跟谁都欠你似的。懦弱就承认好了,干嘛装委屈?” 我想文涛有些过分。本来好端端的什么事情也没有,非要扯出点事情来吵一吵。方予可长得是清秀了点,但怎么能把他沦为怨妇了呢。而且他们俩刚认识的时候,文涛不是挺有风度的吗? 方予可的声音很轻,却掷地有声:“很多事情不是靠一时冲动完成的。一时一刻的激情只能更早烧为灰烬。还有,请你不要随意评价别人,你认识不到两个月,凭什么来审判我十五年的感情?你以为你端着点专业知识,觉得自己观察别人的能力高,就彻底了解她了吗?你根本只是在宣泄你的情感,丝毫不顾及到听者是什么感觉,会不会给她造成困扰。说到底,你只是个自私的人。” 文涛鼓掌:“终于说出来了,憋坏了吧?你说我自私,我不否认。感情的事情,你还讲大公无私啊?你说你十五年的情感底蕴深,可是你咽在肚子里就等于零。” 方予可冷笑:“我的事劳你操心了。” 我趁着这会儿沉默,怯怯地问:“两位辩手,冒昧地插播一下,你们说的内容跟我有关吗?” 这回方予可和文涛倒是异口同声地回答:“不关你的事!” 回到宿舍,我开始回忆他们之间的对话。两个人吵架吵得白热化,而作为资深八卦工作人员的我居然没听懂,不得不让我扼腕叹息功力大不如前。所谓好奇心害死猫,我慢慢莲花打坐在床上分析:两个男人产生纠纷的时候,不是经济利益就是人际关系。前者不可能,那就是后者。从直觉上来说,这个事情好像跟我有关系,方予可不是说文涛认识“她”才两个月吗?我认识文涛刚好满两个月。但是这个“十五年”又是什么意思呢?分析来分析去,我推断出两种可能性: 其一,勾心斗角腹黑文涛版:方予可认识了十五年之久的初恋也是末恋的茹庭被文涛看中。有可能文涛在生日派对之前刚认识茹庭,垂涎于她的美貌,看到我的帖子,便恶向胆边生,假借我的男伴身份混入其中,并声东击西地说喜欢我,让茹庭放松警惕,以更好地接近她。方予可不喜情感表达,目前为止还没表白,近水楼台到现在还没得上月,所以被文涛当场鄙视了。最终两人剑拔弩张,男色江湖又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其二,bl强攻强受版。我和茹庭都沦为他们刺激对方的工具。他们只是在试探对方的底线,在背叛中相恨,感情却在吵架中升华。男色江湖仍然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最后结局就是谁把谁强行OOXX了。至于谁是谁的XX,谁是谁的OO那就值得研究了…… 想到这里,我一脸□地笑。 鉴于这两者是概率均等的事件,我分别给方予可和文涛发短信。 To方予可:S.H.E有首歌叫《恋人未满》,里面有句歌词叫“再勇敢一点我就跟你走”,文涛虽然说得急了,但说得还是有道理的:感情的事不能憋在心里,说出来也许结局会有大不同。加油,我支持你,兄弟!不,小妾! To 文涛:那个……我看了《未名湖畔的罪与罚》,知道在这个社会上,同性恋要承担很多生命中无法承受之重。They don’t bird you, but I will.要相爱哦~~ 发完这两封短信后,我深觉自己功德圆满。人品攒够了,以后换我谈一场惊天动地的恋爱了。嘻嘻…… 朱莉回宿舍看到我一个人抱着手机傻乐,不待见我地说:“你千万不要在大街上这么笑。你现在这张脸一笑,跟油饼在锅里再炸几圈似的。在路上看见我要假装不认识我,我丢不起这脸。” 我撅了撅嘴:“我这张脸怎么了?不就是长了几个肉疙瘩吗?” 朱莉道:“生化危机里被化学剂泡过的脸都长成你那样。拍定型照都不用化妆。” 我丢脸地蒙着被子。 朱莉还在聒噪:“你这病是不是还不能沾水来着?那你就别躲被子里出汗了。到时候洗不了澡,可不是像不像油饼的问题了,那就是油饼。” 我钻出脑袋:“你有完没完啊?” 朱莉笑:“头发露出来也好,至少不会脏成猪鬃。” 我噌地从床上窜出来,掐着朱莉的脖子准备杀人灭口:“告诉我1+1等于几?” 朱莉翻白眼吐舌头:“2——” 我邪恶地笑:“你知道的事情太多了——”然后配了个咔嚓的声音,我幸福地又滚回床上了。 游泳教练 我的命真苦,周围都是尖嘴利牙的人。我照照镜子,唉,确实是长了一张充满了大小不一的受气包的脸。大概平时受的气太多,终于物化到脸上了。不知道谁说过:再累再苦就当自己是二百五,再难再险就当自己是二皮脸。在北大我早就当自己是二百五了,没想到还真要长个二皮脸。 就这样在宿舍里自怨自艾浑浑噩噩,终于在一周后迎来我的康复之日。 为此,我在澡堂里搓了足足一个小时的澡去晦气,洗完澡后,我觉得人都轻盈了好几斤。 我准备去学校食堂做小炒的地方买点好菜庆祝一下。朱莉我就不叫她一块儿吃了,谁让她患难时不安慰我反而冷嘲热讽的,哼。 我把菜盘搁桌上,开始大快朵颐地吃起来。心情好,胃口就好啊。 吃得尽兴的时候,方予可端着餐盘过来了。 他仔仔细细地扫描了一圈我的脸,不确定地问:“都好了?” 我嘴巴塞得鼓鼓的,发不了声,只好狠命地点头。 方予可仍然将信将疑地问:“身上的呢?” 嘴里的东西实在塞得太多,一时半会还咽不下去,只好撩起衣袖和裤腿给他看皮肤。 方予可的眼睛亮亮的:“周林林,你长得真黑。” 我终于把菜咽下去了:“哪里黑了?这叫健康,没看明星都跑去晒日光浴去了。再说,我游泳池里再泡个两个月,肯定漂白了。” 方予可笑:“你看乌龟泡了一千年还是黑的。” “你骂谁乌龟呢?看我病好了,就来损我了是不是?说几句让老娘乐的。”我拿筷子敲敲他的餐盘催促道。 “你的脸是瓜子脸。” 我满意地点头,这家伙配合度真高。 “倒置的瓜子而已。”方予可淡淡地说。 “……” “你长得像明星。” 这回我也不期待了,知道他的损劲上来了,我拦也拦不住。 “像韩红罢了。” 大家说说我活得多不容易。我心理素质保守估计比911生还的人还要好一点。我闷头吃饭,跟一堆这样的人打交道,我也有经验了。这时候一定要表现出毫不在意,让对方觉得无趣,不然你会跟《大话西游》里被唐僧逼得自杀的小妖一样,自残自废去了。 方予可果然停止进攻了。过了一会儿,他扒了一口饭:“你是不是还不会游泳啊?” 靠,改为正面讽刺了。我摇头:“不会。谁跟你们一样,跟乌龟似的在水里不伸下脖子就可以待个千万年?” “白痴,乌龟不在水底下换气,只是在水里面能憋很长时间的气而已。”方予可给我上“走进科学”以及“动物世界”。 无知往往最丢脸。我没说话,只好腹诽千年王八万年龟真他妈的忽悠人。 方予可倒也不介意,继续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好不容易我有心情吃饭,谈到这种压抑的话题胃口立刻萎缩了。我没好气地说:“怎么办,凉拌呗。” 方予可嚼了口菜,不经意地问我:“要不我教你?可能你方法没对。方法对了马上就会。跟小时候学骑车一个道理。” 我叹口气:“关键是我也没学会骑车啊……” 方予可是个失败的劝导者,也是个诚实的毒舌:“怎么这么笨?” 我抬头望天:“谢谢提醒,不然我怎么能意识到自己有这么笨。” 不过方予可这次跟中了邪一样:“但我还是想试试,你到底有多笨。明天下午我教你游泳吧。” 我摇头不答应。 方予可急了:“我这是好心教你,你不要多想。我没有其他想法的,要是我有其他想法……” 我看方予可这么激烈的反应有些意外:“我知道你没有其他意思。你以为我会yy你吃我豆腐啊?我吃你豆腐还差不多。” 方予可大窘:“我也不是指这个……那你为什么不让我教你?” “我没说不让你教我,我谢谢还来不及呢。我只是说明天不行,我生理期还没结束行了吧。再过几天就行。” 方予可咧着嘴笑,漆黑的眸子散发着晶亮的光。 周末,我如约赶赴游泳池。上一周因为荨麻疹事件我请了一节课的假。隔周面对游泳池,我颇有感慨:衣带渐宽终不悔,无奈啥都学不会啊。 我问方予可:“你说为什么人要学蛙泳呢?” 方予可答:“因为蛙泳可以塑身。” 我觉得这个答案可以勉强让我进去泡会儿了。 NND,泳池的水永远这么凉,我冻得直哆嗦,还没开始游,就打退堂鼓了。 方予可问:“会浮吗?” 我不屑,虽然不会游泳,但两个月不是白混的,难道连浮起来都有问题?我立马说:“我浮一个给你看看。” 我闭气钻进水里,撅了撅屁股,慢慢让双腿离开地面。撑了几秒,我起身看他。 方予可叉手看着我:“浮了吗?” ……… 我只好重演一遍。 方予可面无表情地说:“基本上看上去,跟投河的尸体刚飘起来没什么区别。” 阿呸…… 方予可抓住我的手,在旁边指导:“过会儿我抓着你的手往前面走,你呢绷紧身体,尽量感觉身体是和泳池地面是平行的。记住,是平行的,不是像杰克逊的太空步那样前倾45度。” 合着学了这么久我连漂浮都有问题…… 我再次闭气钻进水里,双手使劲掐着方予可的手,让双腿离开地面。 感觉过了好一阵,我起身问他:“行吗?” 方予可举起他被我掐红的手笑:“你是打算在水里顺产吗?虽然你是有些沉吧,但你要幻想身体很轻盈,几乎没有重量¬——” 我打断他:“我哪里沉了?干嘛要幻想,我本来就很轻盈。” “是是是。不是说女人是水做的吗?你就当做回归自我就行。不要那么恐惧水,也许你天生就是人鱼公主呢。” 这还差不多。我潜入水里,慢慢放松,任由方予可牵着我的手缓缓地往前行。透过泳镜,我看见方予可修长笔直的腿正一步一步往后退。朱莉怎么说来着,腿毛多的人那方面需求也比较大,呵呵,方予可确实—— 想到这我想咧嘴大笑,不料却喝了口水,呛得我半天没回过神来。 方予可轻轻拍着我的背:“怎么好好地还会呛着呢。” 我实在没好意思告诉他理由。 练了一个多小时的游泳,漂浮肯定是可以及格了。但可惜考试是考游泳,而不是漂浮。我坐在泳池边上叹了口气:“师父领进门,重修在个人。” 方予可陪我坐在一边道:“为什么对自己没有信心?对自己没信心,也要对师傅有信心啊。放心吧。以后隔天陪你练一次,保证你提前过关。” 我侧目:“隔天练一次?算了吧,我请例假。”高强度,高标准的训练我可受不了。 方予可笑:“你尿血啊?不批。” 我觉得方予可跟我在一起,说话变得恶俗起来。尿血这种阴损的说法实在不适合从他那好看的薄唇中吐出来。 我无聊地开始扯八卦:“方予可,你为什么不表白啊?”上次发的短信他也没回我,这人以后要毁在办事效率上。 方予可明显不想参与这个话题,跟我说:“再下水练一阵吧。” 我当然坚决说不,训练和八卦没有可比性。 我打破沙锅问到底:“文涛说得有道理,很多话会憋出内伤。况且我实在想不出有什么不说的理由啊。全世界都知道茹庭喜欢你。只是你不够勇敢而已。你怎么这么孬?” 方予可说:“因为我怕失败。也许失败了,她就再也不见我了。” 行动上的矮子啊。我叹气:“你要说不出口,就找个树洞去练练,至少心里痛快点。” 方予可摇头苦笑:“有些话,对着树洞也说不出口。怕说了,把自己弄得太狼狈。” “爱情真像板砖,拍谁懵谁。你不是脑子挺聪明的吗?怎么感情方面是个弱智呢!要是我喜欢上人家,我就会让他知道。可惜我以为我碰上了白马王子,王子却说是因为白马走错了方向,其实他不是来找我的。靠,找个王子怎么这么难!以后要再有人喜欢上我,我就得先虐他,谁让他来得这么晚。” 方予可低头:“谁先喜欢上,谁就已经被虐了。干嘛还责怪人家。” 我奇怪地看他:“你是在帮文涛说话吗?你们真有意思,见面吵翻天,背后帮着对方说话。你们是不是……” 方予可把我推水里:“继续练吧。还有闲情想这些,说明练得还不够。” 31 KISS(一) 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把五一长假给盼来了。这种期待的心情让人感觉我有个宏伟的计划要实施,但实际上我就是想睡他个昏天暗地罢了。按朱莉的话说,我就是特别想跟猪圈长相厮守而已。 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五一前夕接到善善电话,扬言五一他要驾临北京,让我们好生候着。我特乖巧地提醒他买两张机票,以免挤着旁边的乘客。 五一当天,隐身了很多天的太阳忽然上线到头顶,刺眼得很。 去机场的路上,我嘟囔着没涂个防晒霜就出来了,方予可淡淡地看了我一眼,说:“你千万别带防晒霜出来,别人要看见你用的牌子,怕是一辈子都不会买那款了。” 我也管不了是不是在公共场合,大声说:“你别以为做了我几天塑身教练,就可以随便损我。排辈分,你还是我小妾呢。” 旁边几个90后用异样的眼神看我,其中有一个打着鼻环雌雄莫辩的家伙鄙视地打量我:“一把年纪的大婶了,还这么幼稚。” 好吧,我承认,封小妾这种手法确实有些不上台面,可是老娘我心灵寂寞不行啊。虽然我今天穿个土黄色的polo衫,土黄色的细脚裤,还戴了个红色的鸭舌帽,看上去是有那么点环卫大妈的神韵,你也应该看到哪位大婶有如此青春焕发的脸孔、弹指可破的皮肤? 我对着大巴的车窗使劲看,想从模糊的影像中看我的脸,方予可发话了:“别看了。脸上就是美人痣多了点、超级迷你酒窝多了点,其他都挺好的。” 谁给我卷胶带,把我身边这张毒嘴封上?以后出门,我也跟其他美女似的,包里塞个大化妆包,没事就往脸上填坑。平时装矜持死也不笑,因为一笑,脸上的粉就往下掉。 我转头挑衅看他:“我这是原装的,纯天然的,不懂就不要瞎评论。现在市面上很多假货,看着漂亮但不实用啊。你能保证茹庭的伟岸不是后天锻造?”我承认,我这个人急了,谁都要栽赃。对不起啊,茹庭…… 方予可低头看了看我的胸:“不实用总比没有好。” 嗷—— 到机场时,我已元气大伤地跌坐在座椅上。我向**保证,我以后再也不和他斗嘴了。这人牙齿是磨过刀的,一咬一个准。 一拨又一拨的乘客从机场口出来,人海中终于看见那只肥大的身影。 我走上去,伸出食指跟ET似的小心翼翼地在他典起的肚子上戳了一戳,表示招呼算是打过了。善善跟弥勒佛一样地笑。 我打算把刚才从方予可嘴里受的委屈加倍地还给善善:“善善,以后你吃饭可以撤桌,直接在肚子上搁饭碗就行。这是多方便多人性关怀的肚子啊。” 善善也不恼,还自嘲地说:“我有些时候吃零食掉点什么东西都不用往地上找,直接从肚子上捡起来就可以吃了。” 我哈哈大笑:“善善做得好,浪费可耻,节俭致富,以后你肯定是个大富翁。小妹就靠着你这棵大树乘凉了。” 方予可在一边拍了拍善善的肩:“大富翁,我们走吧。” 我觉得缘分真是个奇妙的东西。善善是我的前邻居,方予可是善善的现任邻居,而我和方予可却不是因为善善而认识。小西和茹庭是方予可的前邻居,小西成了我的伤,茹庭为方予可留着守宫砂。谁说世界很大,还不是兜兜转转,永远都是那么几个人? 晚上我们在海底捞给善善接风。 前半个小时,善善几乎没有跟我们说话,只是一味地闷头吃,仿佛他如果不及时吃了,服务员就得撤盘一样。我不得不提醒善善我们不是吃自助餐,不存在回不回本的问题。 方予可笑:“善善,初中的时候你吃得没这么厉害,怎么出了趟国,带了好几个胃回来?” 善善捧着将军肚,倚在椅背上,乜着眼看我:“林林,几个月没见,怎么瘦了?有秘诀要跟我一起分享才对。” 我端着脸乐。这马屁拍得真是让老娘心花怒放啊。 方予可紧接着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骨架大着呢,再瘦也瘦不到哪儿去。” 我气结:“你怎么知道我骨架大啊?戏里唱的那句‘骨骼清秀非俗流’就是说我的。” 方予可慢慢往火锅里放菜:“你忘了,我还是你塑身教练呢。哪儿肥哪儿瘦我比你还清楚。” 我支吾着说不出来。 善善嘴里又塞了肉:“你们别看我人胖,但是我的心还是很细的。我已经闻到你们之间有JQ的味道。瞒着兄弟我,不地道啊。” 我拿筷子敲方予可的菜盘:“你还不跟他介绍介绍你的意中人,不然我就亏大发了。” 方予可只是傻傻地满足地笑:“熟得很,不用介绍。” 善善继续说:“予可是个人神共愤的好男人啊,多少女人拜倒在他的牛仔裤下。林林你罩得住吗?” 我□地笑:“罩得住罩得住。人家是拜倒在牛仔裤下,我拜倒在他的小泳裤下。谁有我勇猛啊……” 善善喝了口啤酒:“你说话怎么像流氓似的……” “你少侮辱我,谁像流氓了?谁说我像流氓我跟谁急,我他妈就是流氓。” “哈哈,林林,跟你说话真好,完全不用考虑性别身份信仰宗教。” “那是,我主张男男女女,世界大同。” 我们就这样东扯一句西扯一句,我和善善相谈甚欢,最后都有点喝高了。 善善支着肥脑袋问我:“林林,小时候多好啊,大家都是真心跟我玩。我家有钱了之后,我都分不清楚谁是朋友谁是孙子了……” 我笑:“知道什么才是真朋友吗?真朋友是能把悬在PP上的一条大便硬生生夹成两截,把厕所让给你先拉的人。” 善善站起来鼓掌,又用力握了握我的手:“谢谢让我先拉的朋友。” 方予可跟看变态一样看着我们两人,终于停下手中的筷子不再进食。我想要不是我们俩有些醉意要有人照顾,他肯定想跑得远远的假装不认识我们。 我指着方予可对善善说:“方予可就不是我们的朋友。你看他嫌弃我们。朋友会嫌弃我们吗?” 善善舌头开始打结:“他要不是我的朋友,也是你的男朋友,所以,所以这么排下来也是我的朋友。” 我揪了揪方予可的脸:“今天善善是大王,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善善说你是我男朋友,那就是吧。来,让老娘调戏一下。” 朦朦胧胧中,我看到方予可的脸被我拉成不规则形状。我玩心大起:“哎呀,皮肤真好啊。用什么化妆品保养的啊?呦,怎么脸红了?白里透红,与众不同呢。真可爱,让老娘亲亲。” 我凑上去狠狠地亲了亲方予可的脸颊,然后转身对善善说:“这家伙居然还用护肤品……” 善善忽然站起来晃了晃我身体:“林林,你来真的啊?我们家予可的初吻就这样没了。” “善善,说好了,你要把冲锋枪借给我使啊,回头我给你折个金元宝好不好?”还没等他回答,我当地一声脑袋磕桌子上了,迷糊中,看见方予可还一手捧着红番茄脸蛋傻站着呢。这个笨蛋! 32 KISS(二) 第二天朦胧中.我被三双充满着怨气戾气的眼睛惊醒了。 嗓子快要冒烟,我冲她们仨挥挥手:“喂,你们三个别站我面前挡路,闲着就给我倒杯水去。” 朱莉听话地去一边倒水了。水声在安静的宿舍里哗啦啦地响。我嗅到不对劲的地方: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我下床,赶紧接过水杯:“我自己来自己来……”边说边不安地看其他三位。 我咕咚咕咚地喝着水,越喝越觉得自己喝的是鹤顶红。实在是被盯得发毛,只好先发制人:“不带你们这样的啊,有事说事,搞这些精神摧残干嘛?” 王婕毕竟有宿舍长的领导风范,她拖了把椅子坐我前面:“林林啊,你还记得昨天晚上怎么回来的吗?” 经她提醒,我开始回忆,正襟危坐,双目炯炯,拼命地想回忆点什么出来。 朱莉是个暴脾气,机关枪似的开始扫射:“王婕,你别看她好想努力回忆的样子,一看她眼神这么空洞就知道,丫是全忘了。不信,你今天在这里跟她对视一天看看,保证她记起来前,你先崩溃。” 世界上最可怕的人果然就是比自己还了解自己的人。 王婕锲而不舍:“那你记得晚上出去干嘛了吗?” 这我有印象:“我出去给我朋友接风了。他以前都在国外,好不容易回来住个小半年,这次还来北京,太不容易……” 阿涛做了个休止符的手势,打断我:“停停停,对你那个远方归来的游子不感兴趣,跟我们说说,你和谁去了,做了什么。” “我和方予可去的啊,什么也没干,聊聊天,喝喝酒……” 朱莉拍了拍大腿:“终于说到重点了。喝了酒之后呢?” 我继续回忆:“喝了酒之后,我们还是聊聊天啊,然后又喝喝酒了……”omg,stopstop,我好像干过一件极其特别分外彪悍的事情。是现实还是幻觉?我干了吗?我没干吗?我干了吗?我没干吗?想着想着我便念叨出来:“我干了没有?” 旁边朱莉不拍自己大腿,直接拍我脑袋了:“想男人想疯了,都想着酒后乱性直接上床一步到位了?干没干你自己不知道啊。昨儿个你笑成那副傻德行,要真有人还能对你下手,那必须得是个瞎子兼聋子。” 其实,我没有想说到这么靠后的步骤,我只想知道我亲还是没亲之类的前戏而已…… “你是裹得严严实实回来的,不过,”王婕水波不兴地说到,“方予可送你回来的时候,倒是衣衫不整。” 朱莉嗷嗷地叫:“你说你这个人,色性不改,小小年纪便学会调戏男人,说出去之后你还嫁得出去吗?昨晚上回来的时候,你还死拽着方予可要脱人家衬衫,还怪人家扣子多。我都替你脸红啊。方予可不敢把你往他家里带,把你驮上来的时候你那撕心裂肺的叫声哦——” 朱莉还沉浸在昨天晚上的回忆中。她能不能做道明寺他妈不好说,但绝对有做杉菜她妈的潜质。 阿涛继续补充:“放心吧,这次你一炮打响,全宿舍楼女生连楼长阿姨都记住你了。当然这种超级八卦事我相信已经传到了远在欧洲旅游的茹庭耳朵里,怕是她快马加鞭地回来了。唉,后院起火,祸起萧墙哦。”阿涛忧国忧民的样子还没装多久,立刻就拍掌说:“那我们就有好戏看了。林林,你要加油,不然不枉被bbs八卦版置顶了。” 我听得冷汗都下来了:“那方予可说什么了吗?” 朱莉翘二郎腿说:“所以要说方予可是个好人啊。他亲自给你擦了脸,还跟我们千交代万嘱咐,让我们一定要好好照顾你。还说你睡着时,可能还会踢个被子什么的,让我们多注意着点。你说你瞒着我们,在方予可家里睡了多少次?别人怎么会知道你踢被子能踢到下铺盖两床被的程度?” 唉,以前在补习计算机课的时候,是躺他床上睡着了好几次…… 朱莉见我一脸郁闷,火上浇油地问:“你知道昨晚你还发表了什么高论吗?那简直是赤luoluo的挑战书啊,当着全楼的女生宿舍下的挑战书啊……不过这种自杀式的挑战真的让我们闻者伤心,听者落泪。你说你要有这想法,也得等它天时地利人和,外加求得无数个上上签,有百分之一的胜算时,也不好宣传一下。现在就这么高调……唉……” 我受不了朱莉贫嘴埋雷的样子:“我到底说了什么啊?” “嘿嘿,你说,名花虽有主,林林就来松松土。方予可今晚被我临幸一下吧,亲都亲了……” 哦,我的神哪,不带这么玩我的…… 那时候手机能拍照都是高端手机,不过我也忘了,在这个学校能读书的不少也是**。昨晚我的丑态被好事者用手机拍照上传。我第一次感谢我们的旧楼灯光昏暗,让照片上人物表情不那么清晰,不过基本上我也能从照片上看出来,我和从精神病院翻墙跑出来的人差不离了。 没多久收到方予可的短信:“起床了没?善善让我们去宾馆和他会合,下午去颐和园。” 我不想去,从小到大,干过缺心眼的事,但没干过这么缺心眼的事。要真去,脸皮厚得跟城墙一样了。 但要不去,跟我心里有鬼似的…… 正考虑着,善善给我短信:“你要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情不敢一起出来玩,我全身的肉都鄙视你。”唉,这家伙什么时候智商会高于他的体重呢? 我的智商也不高,被善善一逼,我就乖乖出门了。 到楼下先和方予可会合。 生平我都没有这么安静过。看他从宿舍楼里出来,我便低下头,跟伏法的罪人般等着审判。 方予可也很安静,跟从犯似的,站我旁边。 我们这两块木头戳在原地一会儿,回头率百分之百,嘴巴大一点的女同胞们已经评论上了:“这是昨晚上折腾的那对吧?” 我听到后,即便脸厚得跟大气层一样,我也得挪动脚步走了。 一路无语,甚是诡异。 昨天公车上,我们还吵架斗嘴。果然是跟**发的誓言太毒了,我再也不能和他斗嘴了。 我僵笑:“方予可,我给你说个脑筋急转弯啊。” 方予可冷若冰霜,目不斜视。 我继续说:“一只乌龟从一堆大便上走过,却只在上面留下3个脚印,为什么?” 方予可不说话。 我干笑:“因为有一只脚捏着鼻子啊。” 方予可继续保持缄默,眉毛都不抬一下。 “有一只猪,走啊走啊,就走到了外国,它变成了什么?” 方予可被点了穴道,一点反应也没有。 我只好亮谜底:“它变成了pig。”不过,这次,我自己也被这个冷笑话伤得不轻。唉,好多话其实我想解释来着,可是说了吧矫情,不说吧憋屈。 “那个——昨天晚上——不是有意的——拿我嘴碰你脸的事情,你就不要放在心上了。你就当被狗咬了,猪啃了,王八压了都行。” 方予可忽然发话:“周林林,以后你在别人面前也这么喝酒试试看。” 我看到事情有转机,立刻左手放心脏,右手握拳举身旁:“**在上,小的再也不喝醉酒了。” 方予可补充:“不要篡改概念。我是说不能喝酒,不是说不喝醉酒。你自控力太差,不是想不喝醉就不喝醉的。” 我解释:“我酒量还是很好的。” “但酒品不好。” 我低头,这一点我真没法反驳。“其实么,是我吃亏是不是,我用的是嘴巴,你不就奉献张脸而已。你的脸蚊子苍蝇小飞虫都亲过,干嘛你要这么生气介意啊。我也当吃了次零食,就释怀了。你赔了初吻,我也赔了,我们扯平了还不好?” 方予可脸色都变了。 而我此刻脑子里回忆的是昨天晚上和朱莉的单独谈话: “朱莉,如果说,我亲方予可的时候,还没有全醉,意识还是有的,但我仍然亲了,这表示什么?” “那表示你任何时候都有色心。” “说正经的。” “好吧,按照周公‘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或者照弗洛伊德精神分析法,这说明你想亲他很久了。酒精麻痹后,**挣脱了束缚,直接支配你大脑做了。” “你还是说我有色心。” “那可不一样,你为什么不亲那只海归,只亲他还抱着他不放啊?” “那说明我在半醉不醉间还保留着正常的审美。” “但你喝醉酒之后说的那些话,可不是审美能解释的了。其实,你想撬墙角很久了吧?唉,原来你是个闷骚型的女人……” “你是说我对方予可有男女之间的非分之想?不可能不可能。我喜欢小西喜欢得入骨,怎么会脚踏两只船呢?” “你是喜欢小西还是喜欢上喜欢的感觉啊?三毛说:某些人的爱情,只是一种‘当时的情绪’。如果对方错将这份情绪当做长远的爱情,是本身的幼稚。你和方予可在一起的时间那么多,多得超过你和小西在一起的时间,超过方予可和茹婷在一起的时间。日久生情很正常。” “太扯淡了……” “放心吧,生活更操?蛋。” 我假装不经意的样子问方予可:“你说,你有没有可能喜欢了一个人很久很久,然后一夜之间,发现原来你喜欢的人是另一个呢?” 方予可坚决地摇头。 “为什么?” “要发现早发现了,怎么可能过了那么久才发现?” “要是你脑子笨呢?” 方予可瞪着我,我反应过来,立马说:“我是说假如,也许你对一直喜欢的人只是一种执念,不是那种喜欢呢?或许你得到了她,立刻发现,以前你只是活在一个假想的世界中,现实让你幡然醒悟,原来你喜欢的只是那段岁月而已。” 方予可盯着我:“你怎么忽然这么感性?爱情本来就是执念的东西,如果不是执念,只是随性而起,随性而终,那是因为感情不够深,给消失的感情找借口罢了。” 说到这儿,我就更郁闷了。一方面,我忽然感到我对小西的感情迷茫了;另一方面,如果我要真喜欢上了方予可,那我真是万劫不复——重蹈覆辙地喜欢上心里有了别人的人,我真是在哪里跌倒,就在哪里躺下了。 33 混乱的心意 善善看到我,一脸的奸笑加□:“林林啊,多日不见,刮目相看啊。不愧为是军中小霸王。” 军中小霸王是我小时候的荣誉。我笑道:“好汉不提当年勇,君子莫提当年糗。” 善善没理会我,只是压在方予可的身上假装不停地撕扯衬衫,边扯边学女声叫:“怎么这么多扣子啊,你给我脱了……” 人要脸,树要皮,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我虎躯一震,大吼:“方予可,你以后一定要给我穿T恤,不准有扣子,知道没有?” 方予可没脾气地笑。 这种笑容真让我为难。我重申,我是酒窝控,但为什么看到没有酒窝的脸绽放出来的笑容还是这么灿烂夺目,这么摄人魂魄呢? 真是个危险的征兆。 北方人看颐和园是看山看水看小西湖,对于我们三个从小就在白娘子和许仙的神话熏陶下,在依山傍水的环境中长大的南方人来说,颐和园已经没有多少吸引力。最后玩得兴趣索然,我和方予可坐在长廊上休息,善善因其庞大的体积只能独自坐我们对面,拿着根台湾香肠吃得不亦乐乎。 按照常理来说,当我想不明白某件事情的时候,我会选择放一边不去思考。但昨天晚上朱莉说的那套理论却阴魂不散地在我脑中高空盘旋,迟迟无法着陆。究竟是我移情别恋,还是这只是一个纯粹的事故?我再笨也不应该到弄不清楚自己喜欢谁的程度。小西就像话梅浸泡后的黄酒,清冽浓香,喝完之后暖心暖胃,后劲很足;而方予可是…… “喂,发什么楞?”方予可推推我。 “我在思考人生重大问题。”我不理他,继续进行我的研究。 “唉,思考的时候眼神还能放空成这样!你动脑子和不动脑子的时候表情都是一样的。有做猪的潜质。”方予可故意把“猪”字拉得很长。 我白了他一眼,不屑于跟他贫嘴。 “哦,对不起。”方予可顿了顿,“说潜质太低估你,你那就是由内而外散发的猪的气质。” 我后悔把他放在和小西一个水平上比较,我真是瞎操心,怎么可能喜欢上这种毒舌呢?我彻底不说话,看他能把我损到什么程度。 “生气啦?你看麦兜多可爱,做猪有什么不好,也不用去考虑很复杂的问题,不高兴的时候睡睡觉,高兴的时候哼哼声,不是你追求的生活吗?” “我追求什么样的生活你怎么知道?我的梦想是——”我向天仰望45度的豪情万丈戛然而止。我真的没有梦想。我现在能想到最远的梦想就是顺利毕业,其它的人生规划还没来得及——或者还不晓得怎么做。 我沮丧地低头。也许我真的是现实版的麦兜。麦兜曾说:“我做人真的很简单的,没有鱼丸,粗面也行,没有粗面,鱼丸也行。” 但现实是,鱼丸和粗面,我都得不到。老天说,鱼丸和粗面都有人预订走了。 我苦笑:“真被你说中了,我果然是只猪。幸亏你还找了个可爱的形象代言人,我心里还稍稍平衡一些。” 方予可望着远处的湖泊,微笑:“麦兜贪爱,所以愚笨。你呢?” 我终于知道,方予可像什么了。 他像唐伯虎说的“含笑半步颠”,用蜂蜜,川贝,桔梗,加上天山雪莲配制而成,不需冷藏,也没有防腐剂,除了毒性猛烈之外,味道还很好吃。方予可说话说得再毒,再让你无法忍受,最后总会让你有一丝喟叹、一缕温暖。 我又困扰了。 果然,麦兜贪爱,所以愚笨。我不得不同意他。 我对方予可的重新定位,给我的生活带来了诸多不便。比如贫嘴不再肆意,见面刻意减少,以前毫无顾忌的身体接触更是降到零的程度。 起初方予可还不在意,直到我连续两次不参加游泳训练,他才察觉异样。 他生硬地把我叫下楼,一开口便是凶巴巴的语气:“你最近吃错药了?上次说你像猪,你记恨这么久。以前没那么小心眼儿的。” 我拿鞋尖踢了踢路边的石子没说话。 方予可有些着急:“真还生着气呢?以前更过分的话都说了,现在怎么这么脆弱了?要不要我给你也说个脑筋急转弯,再讲个冷笑话就算过关了?” 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张口闭口都是以前。我怎么告诉他,以前是以前,现在我有点晃神,不明白自己喜没喜欢上他?表白这种事,一辈子做一次就行了,或者一辈子被拒绝一次就行了。不然就跟我和小西一样,原以为可以做普通朋友,没想到见面说话都成了对方的负担。 方予可学我在公车上的样子,摇头晃脑地说:“一只乌龟从一堆大便上走过,却只在上面留下3个脚印,为什么?” “因为它一只脚捂着鼻子。”我轻声说道。 方予可吁了口气笑:“果然脑筋急转弯让对方答出来的感觉很不爽。不过,这次例外。因为你终于和我能正常说话了。” 唉,算了吧算了吧。别把感情太当回事情。还没理出个头绪就让我烦恼,真要说出个一二三四来,我不得抓狂? 方予可看我稍微放松了些的脸:“下午游泳吧。你再不练,真及格不了了。” 我决定战略上我要藐视它,战术上我要重视它。具体地说便是思想上,我总结这次和朱莉谈完话后迷茫的情绪纯粹是一种心理暗示,跟感情无关,我要鄙视像我这样,轻易徘徊于两人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实际行动上,我不可掉以轻心,切勿在他跟前面红心跳,得瑟装逼。 所以在游泳课上,我便人格分裂般跟方予可对话: “会游泳了不起啊?有本事长两翅膀飞天去啊?一口气飞200米试试?”——找茬型。 “你游你的,别牵我手。男女授受不亲。我这纤纤玉手可是你这样的乡野粗夫能拉的。”——装B型。 “嘿,不让你碰,你偏碰。谁脸红了?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脸红了?今儿色盲吧?”——阴损型。 “谢谢你,教我游泳哦。大恩不言谢。改天请你和茹庭吃饭。”——彬彬有礼型 …… 方予可跟看怪物一样看着我,忽然扑过来揪我头发,边揪边说:“把头套摘了!你不是周林林,说,你是谁?谁派你过来的?”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人家四两拨千斤,幼稚无比,却仍把我弄得破功了。 因为我立马更幼稚地配合地说:“贫尼本是庵堂小丫头,清明节见小施主在庵堂桃花林过。施主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小尼便日日害相思,惶惶不得,斗胆化身俗人,见施主一面,以解相思。” 方予可恢复正常语气:“这样才正常啊。刚才说话阴阳怪气的真别扭。以后你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看谁受得了你这个样子。” 他这样说的时候,我忽然心里一软,便把战略战术之类的东西抛到脑后了。 34 暑期实践(一) 大一的最后一段日子被无数个论文和考试充斥。我不得不又恢复到去年期末悬梁刺股的地步。每天睁着熊猫眼穿梭于各个提供冷气又提供照明的自习室、食堂和餐馆。当然也有一大帮难兄难弟陪我左右,一同对着崭新的教科书或者有爱人士在FTP上无偿提供的教案**颠倒。 也许大学里对学业的追求仅限于每学期最后几周。在这几周里,你才能看到所有大学生严谨的治学态度和忘我的钻研精神。 考完试的那天,我挺尸到澡堂洗完澡,然后回到宿舍体力不支,昏睡一天一夜。 酣睡时,接到同乡会会长余师兄的电话,让我们赶紧报名参加本次暑期实践活动。余师兄于我来说,是个神一样的存在,如何家境贫贱,如何奋发图强,如何百折不挠,总之在考上北大之前,把人生中最悲惨的事情都经历了一遍,一度中断上学,但最后还是顽强地自学恶补,最后考上了北大。当时在我们小镇作为全镇楷模式的偶像口口相传,校长更是耳提面命,把他的头像放大了好几倍,刻在了“耻辱柱”的顶端,大家望天45度才能清晰瞻仰。 现在硕博连读的余师兄竟然亲自打电话给我这种无名小辈,我劣根性一露无遗,不管什么样的活动都答应参加。接完电话,我还在感叹,自己竟然还在有生之年,和他一起参加同乡会的活动,真是……不对,同乡会?那岂不是左手边是方予可,右手边是谢端西?偶滴神~我能退组织吗? 何况,我对实践活动的情感和理论活动的情感是不相上下的,也就是说,我认为读书无聊,实践也是很扯淡。“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对我来说不适用。因为,我不追求深层次的东西,我追求浅尝辄止,包括感情……总体来说,我是个肤浅的人。 暑期实践的人员名单已发送到邮箱。我看到方予可、小西的名字甚至茹庭作为半个老乡也在参加的名单中。邮件由余师兄发出,信件内容如下: 各位师弟师妹: 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此次实践中,我们将走访我们的家乡,探索家乡各个经济产业的发展,并给相关部门出谋划策,解决一些实事。作为一个胸怀天下的北大人,第一个需要感谢的、需要回馈的就是我们的家乡。希望大家积极准备、积极参与。本次实践特别邀请了我的师弟、校刊的编辑写手、新闻系的红人文涛参加,给我们家乡捉刀写赞歌,来推广家乡的旅游业发展。呵呵…… 这真的是别开生面的一次实践,把所有和我别扭着、相互别扭这的人聚齐在一起,真是太有同乡会会长的魄力。不过就是“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胸怀天下”“回馈”之类的大词用在我这种小人身上,让我有点抬不起头来。 不管我主观上客观上有多不愿意参加本次实践活动,但我是个调整能力跟恢复能力比狗还强的人。实践出发当天,我便挂着两个大眼袋素颜出现在他们面前。 以前在小西面前,假装淑女假装碧玉,现在也没有装的必要了,感谢文涛,在生日宴那次,把我找男伴的经历描述得如此言简意赅,让我现在已没有任何负担。所谓死猪不怕开水烫就是这个道理;至于方予可面前,我从来没有什么形象可言。所以,我这次真空上阵,恢复成军中小霸王、无敌金刚美少女的身份气势汹汹地站在大家面前。 我第一次参加同乡会组织的集体活动,看浩浩荡荡的二十多个人,我只认识那么几个。余师兄在车上给我们一个一个介绍,轮到介绍我时,忽然卡住,没有记起我的名字,只好尴尬地跟我说:“小师妹,第一次报道还是自我介绍吧。” 这种情况下,我比他更尴尬。人到一个群体,看别人其乐融融,打成一片,自己却生分得孤家寡人晾在一边,甚至连本次实践的组织者都记不住我的名字,搁谁都会产生出一点消极的情绪,重者便自暴自弃去了。何况,我对这个活动本来就是半吊子心态。当下,我就恨不得拖着行李,自己买张火车票回家得了。 文涛笑着过来,一手搭我肩上:“隆重给大家介绍一下,我的准女朋友。这次来,一小半是买余师兄的面子,一大半是因为她。大家一定要全力支持我,最重要是全力支持我们。事成之后,无偿奉献本院美女QQ号、手机号。” 下面掌声一片。我推开文涛的手:“怎么还是不着调?上次不是说清楚了吗?” “你有你的权利,我也有我的权利。我们互相不干扰。再说,你难道希望在你喜欢的人面前,丢脸地站在前面啊?”文涛轻声说。 我有些感谢文涛,知道他是好意来救我,但我确实也没有了在小西前,表现自己很抢手的**。朱莉说,被拒绝的那个人总是一厢情愿地幻想自己怎么改头换面让对方刮目相看。我曾经这样,但现在忽然没了这个兴致。不知道我变得成熟还是因为其它。 长时间的火车途中,大家发挥团队精神,纷纷打扑克,诈金花,大半夜的还没有收手的趋势,吵得车厢其他乘客无法入睡。我倒有些期待,这拨人是如何胸怀天下,来回馈家乡。没看那位仁兄为了一张出错的牌捶胸顿足,要是火车的窗户能打开,没准便一跃而出,跳车自杀了。 自从茹庭知道上次的醉酒事件后,对我的态度一落千丈,见我跟见瘟神似的。我很想告诉她,如果她要报仇,我不介意她来亲我一口。此刻,她正削苹果给方予可吃,方予可一言不发地看窗外。小西坐他们对面眯着眼睛养神。文涛在我旁边遥控指挥对面的人出牌。而我装圣女,捧着本《国家地理》看。以前方予可在火车上转着笔看《国家地理》,我当时还骂他插根大葱装大象。现在我不看《知音》了,也开始看知识型的杂志了。人相处的时间长了,便会慢慢相互影响,然后越来越了解对方,越来越相像。比如,我知道方予可看窗外不是他感伤什么,只是因为文涛坐我旁边,他如果不看窗外,便能看见文涛张狂聒噪的样子,而他不待见他这样。 后来我睡着半途又醒来,感觉到有人给我盖衣服,又感觉到有两人在轻声地吵,有人在说:“我喜欢林林,不,我爱她。我会告诉她。在此之前,你自重。”我想睁开眼,但睡神比八卦大神更有魔力,我又沉沉地睡着。 早晨醒来的时候,我想起半夜听见的对话,不知道是真是幻。我忽然希望是真的,因为我依稀记得这个声音来自方予可。跟当时听到文涛的表白不同,我竟然有些欣喜,彷佛一些缺口要被填上,一些梦想即将圆满。 可惜,这只是希望。我还不至于傻到跑去问结果。当初傻傻的无厘头的表白一次就够伤身了。 而我只能感叹,我喜欢上了方予可,这是个不争的事实。什么时候开始的感情,连我自己也不清楚。是他教我游泳的时候?是他给我送药的时候?是他给我补习的时候?是他陪我看烟火的时候?看来,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太久,久到我都忘了问自己,我们为什么会在一起那么久了。 可是,现在却不敢问了…… 35 暑期实践(二) 到老家后,小镇的教育局谭副局长亲切接待了我们,并热情洋溢地发表了一番“昨天你们以家乡为豪,今天家乡以你们为豪”之类的言论。小镇新闻的摄像机在我们眼前晃来晃去,每次晃到我眼前,我便挺直身板正襟危坐,一晃到旁边,我便两眼无神,目光呆滞。所以在电视上经常看到正面的我意气奋发,侧面的我精神萎靡,跟不是同一个人似的。 第一天的任务是回到学校的重点学校,给准备踏入高三,即将高考的师弟师妹们作报告。我们小镇学风昌盛,高三前的暑假几乎就是第三学期的意思。 经过他们教室,看到桌上一摞摞的教科书和复习资料,我跟变态一样笑。那种媳妇熬成婆、扬眉吐气的心情让我特别自足。 踏进礼堂,看到台上已经布置了环形的讲台。台下便是黑压压的高三学生。余师兄在本次见面会上做中心发言,以招魂似的一句“北大不是梦”结束,台下掌声如雷。给大家上完励志的一课,被大家仰望完毕后,余师兄热情地邀请学生自由提问。 看着满大礼堂的脑袋,我舒舒服服地靠在椅背上,看大家互动。我想,我以前在高中如此默默无闻,很多人,不,所有人都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也得亏学校的“耻辱柱”把我刻得面目全非,我就当自己隐身好了。 有个戴眼镜的女孩站起来提问:“我现在最困难的就是英语,我老觉得时间不够,记不住这么多的单词。你们有什么秘诀吗?” 坐中间的师姐热情地站起来回答:“记单词,要学会见缝插针。我以前晾头发的时候,等公车的时候,都会携带本英语手册。时间就像海绵,都是挤出来的。” 我想起来了,这位师姐就是当时传言的,打一下羽毛球,掏手抄本看一个单词,然后再打回羽毛球的那位。健身学习两不误,是我们不可触及的泰斗。我对她刮目相看,心想我这辈子怕是死也达不到那个境界了。我跟他们永远是两种人。旁边在座的一个个藏龙卧虎,我该端条板凳坐台下去。 坐边文涛轻声问:“你很有感悟?” 我嗤笑:“我在感伤,我永远和你们这种有识之士保持着差距。比如,你们会说,时间就像海绵可以挤出来,要搁我,我便不会这么说。” 文涛问:“那你怎么说?” 我会说:“时间就跟乳沟一样,挤一挤,还是会有的。” 文涛不顾形象地在台上狂笑。师姐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惊慌地转头看他。而文涛仍抽搐地趴桌上不能自理。右边的方予可和茹庭大概也听到了我说的话。茹庭满脸通红。只有方予可淡定地转着笔,嘴边一撇浅笑。方予可大概早已习惯我说话的方式,见怪不怪了。这就是习惯的好处。 提问紧张有序地进行中,我不禁感叹现在的学生生活节奏太快,提出的问题十个有九个都是XX有什么秘诀,XX有什么窍门。真为难几个理科硕士生还得拼脑袋想当年自己学语文的捷径。 忽然有个男生站起来问:“请问周林林在吗?” 我心里一沉,莫非我曾欠钱不还?不然怎么这时还有人记得我的名字呢? 我站起来点了点头,表示正是不才在下。 他看上去是那种调皮捣蛋的小鬼,见我站起来,甚是高兴:“我听说,你当时高三时学习成绩很不稳定,最后是怎么在关键时刻发挥出最佳状态的呢?还有,你能适应北大吗?找了男朋友吗?” 上天总是会给我出难题。比如大庭广众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人八卦我的感情史。还有我成绩不稳定之类的事情需要这么强调吗?! 我保持风度:“谢谢这位师弟的关心。我一个接一个地回答问题。第一,有关于发挥的问题。大家是要听实话还是听假话?” 下面的人配合地说:“实话!” 我满足地笑,这种指挥别人做事的感觉还真不错,难怪有那么多人搞竞选做学生会领导:“实话就是,我当时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考完了,我就解放了,我就可以通宵玩牌都没人管了。就是这个念头支撑我坚持到最后。大家考试的时候,不要过分地去思考考差了怎么办之类的问题。真考差了,担心也是没用的。懒人原则一:不要让没有发生的事情困扰你。” 台下笑,气氛友好。 我继续说:“懒人原则二:不要担忧凭本能便能做好的问题。比如适不适应北大这个问题就是。适应一个地方,是人的本能。难的地方是,在适应的基础上能否革新,能否超越。所有到北大的人,少则一月,多则一年,都会适应环境,但是很多人停止了脚步,四年都处于同一种状态,那就止于适应了;可有人适应了之后,还能利用自身或学校的资源,改变环境,改变自己,这种就是第二个状态。可惜我是慢性生物,是需要一年适应的人,所以还谈不是我在哪种状态。” 台下很安静,我满足地转到我最不想回答的题目:“第三个问题是本人**,好奇的师弟乱问,姐姐是要乱想的。懒人原则三:我不过去,山自过来。我等着天上降桃花雨就好了……” 大家热烈鼓掌,我完成任务,坐下身来。 文涛跟第一次见到我一样:“跳板,有两下子啊。” “这么忽悠人的东西你都信。除了刚才说‘好奇师弟乱问,我乱想’的那句是发自肺腑的,其余都是瞎编,你也信……” 晚上,我们一行人被安排去吃饭。因为我今天下午见面会上的特殊表现,被安排在谭副局长同一桌。方予可是校长的孙子,和副局长貌似还挺熟,文涛是嘉宾,所以我们仨都被安排在了贵宾席。 副局长是个平易近人的小老头,亲自给每个人斟上酒和饮料。到我这里时,还特地问我一句:“喝酒还是喝饮料?”我今天兴致不错,刚想说“喝酒”便看到方予可凛冽的眼神,我乖乖地怯懦:“喝饮料好了。酒已经戒了。” 副局长虽然是个老头,却是个充满了八卦精神的周伯通:“为什么戒了啊?听你下午发言,凭我多年酒场经验,你应该酒量不错。酒场上,巾帼不让须眉的。” 真是个可爱的老头啊,我摸摸头道:“以前喝酒误过事,差点人家人生大事被我毁了。不敢喝了。” “哈哈……”老头爽朗地笑,地中海脑袋在灯光下格外光亮。“我有个孙儿,明年就高三了,性格跟你很像,不着四六的,就是不爱学习。回头介绍你们认识认识,你帮他盯着点学业。就算我这老人请你做家教,不知道你赏不赏脸啊……” 废话,我能不赏脸吗?周围一圈人,你单邀请我,我已经受宠若惊了。不过我性格哪里这么恶劣,估计和你家孙儿唯一像的地方便是不爱学习吧。 我谄媚地笑:“您过誉了。我哪里不着四六啊……我最多也就是插科打诨。说实话,我从来没有做过家教,而且高中成绩比较惨淡,远不及在座的师兄师姐们啊。”最重要的是,我宝贵的暑假不是陪您家孙儿滴,是用来挥霍和蹉跎滴。 “没关系没关系。”老头连忙摆手,“他这人就是定不下来性子,你不用给他专门辅导,有时间开导开导他就行。学习方面,小可帮忙我就放心了。”边说边指向隔壁的方予可。 方予可笑笑:“谭易坐不下来让我辅导……” 唉,我以为他家只是书香门第,原来跟政府部门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啊…… 我低声说:“现在流行姐弟恋,不怕你家孙子看上我啊。” 老头人老耳朵却灵敏:“哈哈,放心吧,只要他狠得下心,我没意见。” 嘿,刚说你可爱,怎么就开始诽谤我呢。我品质这么低吗?什么叫狠得下心啊。老娘很抢手的,好不好? 旁边文涛笑:“谭局,放心吧,基本上你孙儿走不上这条路,有我防守着呢。这种要一闭眼一跺脚才能狠下心来做的事情,就委屈我办好了。” 没想到当天晚上吃完饭,我就看到了传说中跟我性格很像的谭易。刚好谭易找老头说点事,他便忙不迭地让我们俩单独聊聊,培养一下感情。 比我年纪小,长得帅的我叫他正太,长得烂的我就叫他破孩。但是谭易介于这两者之间,说他帅吧,绝不到校草级别,说他烂吧,那绝对会有纯情女生给他送情书。当年李俊基之类的中性美还没流行,但是这小孩已经有向人家靠拢的趋势。 “你就是碰运气考上的那个?”谭易挑着眉毛问我。 没礼貌哦,姐姐我不是吃素的:“对,那位不费吹灰之力,靠神助进北大的正是在下。” “还没有男朋友?”谭易一脸鄙视地看我。 下午的发言真是传得快,再次验证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的道理。 “放心好了,不是做你的家教吗?不会骚扰你的。我要找男朋友,怎么着也得是个男性朋友啊。我没有找T的想法。” 年纪轻就是容易暴脾气,谭易立马怒了:“你说话干净点。” 我讨厌这种高官子弟,何况你爷爷也不是什么大官。老娘我已经去了北京,你爷爷的教育局管不住老娘,怕你作甚? 我嘿嘿地笑:“你没见识过方予可的威力啊?我这点小打小闹你就忍不了了?” 谭易谨慎地问:“你和小可哥哥很熟?” “当然熟,熟的不得了。你跟他很熟啊?不过叫小可哥哥实在是太容易让人联想到一些不纯洁的画面了。你不是受吧?” “什么意思?” 唉,是人家太纯良还是我太下作,我只好说:“我的意思是,你性取向正常吧?” 谭易果然被激怒,却只会狠狠地说一句:“你说话干净点。”功力太差,他爷爷怎么看出来跟我像了?像我这样游戏人间舌灿莲花的人怎么是这种笨嘴笨舌的人能比的? 没想到第一次见面,便以这种方式结交。不过不打不相识,后来的谭易倒是很好对付,基本上只要损他,他就听你的了,换句话说,他充满着受虐的气质。 谭易因为他爷爷的关系,破格加入了我们实践的队伍中。 36 暑期实践(三) 随后几天的实践工作主要是参观纺织品生产线和展区。整个参观过程中,每次茹庭跟方予可说话,谭易便像幽灵般出现,并不停地问方予可类似于“你知道织布机梭子的穿引速度是多少?”“漂洗过程中有什么注意点?”之类的专业问题,惹得茹庭分外不爽,又不好说什么。 我这蠢蠢欲动的八卦之心终于不受我理智控制,找了个合适的时间,我把谭易叫到一边:“你跟茹庭有仇啊?杀父之仇还是夺夫之恨?” 谭易倒是一脸轻松:“无仇无恨。” 我拍了他一下脑袋:“把话说完,调老娘胃口,活腻歪了?” 谭易只好老实交代:“我家和小可哥哥家是世交。从小我就知道小可哥哥不喜欢茹庭,但是因为家里的关系,又要去照顾茹庭。唉,小可哥哥很可怜……” 我瞥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人家不喜欢茹庭?他们青梅竹马,那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恩恩爱爱,卿卿我我,你棒打鸳鸯,做了隔开牛郎织女的银河还不知道?” 谭易得意地说:“要是小可哥哥真喜欢茹庭,他们早就成了。干嘛现在还不在一起?” 听到谭易的回答,虽然不知道是真是假,但心里却升起一股窃喜。他们不在一起,是不是表示我多一丝希望呢?唉,什么时候沦落到这么惨淡的地步? 谭易凑过来说:“你是不是喜欢小可哥哥?” 我慌不迭地摆手:“乱讲什么?跟你说过,我和你家小可哥哥很熟罢了。没有其他关系的……” “那你刚才一副发春的表情干嘛?如果你喜欢,我可以帮你啊。总体说来,你也不错。” 我淫笑:“是吧?我也觉得我自个儿不错。” 谭易立马作晕倒状:“其实我是随便说说而已。” 接下去的几天,谭易居然玩笑地叫我“小可嫂嫂”。虽然我听着这个名号甚是满意,但我还是在刚开始的时候装了下矜持,告诉他这么叫有失水准,再说茹庭还活着呢,没看她鼻子都气歪了?幸亏文涛临时接到北京电话,要做一期名人专访,被迫先飞回北京了,不然文涛也得揍这小子。 隔天晚上,我们一行人忽然兴头起来,要去吃离宾馆不远的大排档。无奈走出宾馆才发现大夏天的,外面竟飘起小雨来。宾馆备的伞不多,我们两两一组拼一把伞出发。轮到我时,余师兄说:“伞不够了。谢端西,你和周林林拼把伞先走吧。剩下几个跟我等会儿打车过去。” 老大发话,我也找不出理由来拒绝,只好出发。心里却已做好一路尴尬地准备。 雨点滴答滴答地轻松落在伞面上,我和小西并肩前行。这是我以前多向往的事情,可惜现在除了感叹物是人非以外,已没了想象中的雀跃欢喜。 倒是小西先开口:“林林喜欢予可?” 我倒吸一口气:“没有啊,我不是喜欢你吗?” 小西微笑:“你这么说的时候,表示你已经不喜欢我了。” 我们一起跳过一个小水坑。我好像无话反驳,因为刚才我说的“我不是喜欢你吗?”就跟“今天你不是吃的盖浇饭吗?”一样随意和随兴,不温不火,不参杂任何心理情绪。 小西继续说:“现在谭易叫你嫂嫂,你享受的表情让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你喜欢上了他。当初你说你喜欢我的时候,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看着方予可,又看看你吗?因为我觉得你们就是两个斗气的小孩,相互喜欢着对方还不知道,还要把我拖下水……” “我那时候真没喜欢他……”我越说越轻。 小西笑:“那时候不喜欢,就是承认现在喜欢了。呵呵。很多时候我们喜欢上的时候,连自己都会不知道。我们会被很多事情困扰,以为一时的心跳和感动便是我们要的爱情,都忘了旁边谁在纵容我们对别人心跳。你说你当时候没有喜欢上予可,那为什么你自始自终不喜欢茹庭?” “很多人不喜欢茹庭,因为她……太高傲,或者生活得太富足,我们仇富而已。” “你确定是因为仇富而不是因为她和予可在一起?” “等等,你刚才的刚才,是不是说了‘相互喜欢’的话?”我的反应好像永远比别人慢两拍。 小西露出酒窝:“是啊,我说了。予可喜欢你。” 谭易说方予可不喜欢茹庭,我以为是小孩子的一家之言,就当是听玩笑那样听了,可小西说的就不一样。“不可能……他喜欢的是茹庭。” “很多事情不明白的地方,问了就知道答案。何必劳神苦思地独自冥想猜测呢?” 我低头不说话。小西给我提供的答案太让我震惊,震惊得我的心都要跳出胸膛。 小西接着说:“明天是18号,予可的生日。我友情提醒你一下。” 我像海底的鱼儿一样,嘴巴一张一合,却发不出声音。 “20周岁最好的礼物,你想想吧。”小西饶有趣味地看着我惊呆的表情。 在大排档,我紧挨着小西坐下,眼神却早已飘向方予可那边。喜欢我就早点说啊,闷骚地坐这么远,我怎么问啊。是不是不喜欢我?小西是不是瞎猜的? 我纠结地抓了抓头,一脸怨气地盯着桌上的菜不说话。 谭易看到我的样子,凑过来问:“嫂嫂,你的脸很臭,是不是小可哥哥欺负你了?”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 谭易又跑到方予可那桌,对方予可说:“嫂嫂说你欺负她,所以她现在很苦恼。” 方予可抬头看我,又看了看谭易:“你跟她说一下,让她把竖着的头发打理一下,不然以为我真抽了她欺负她一样。” 我瞪了他一眼。唉,怎么可能喜欢我,有这么损爱人的吗? 我转头问小西:“你是不是眼睛走神了。我们这是孽缘,相互吵嘴相互虐才是叫喜欢是吗?” 小西笑道:“其实嘛,要达到目的很简单,你配合我就行。” 我问:“怎么配合?” 小西伸手抚平我翘着的头发:“你就对着我笑就好。” “那我岂不是傻妞一个?” “你想不想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我连忙点点头。 “我们来点小暧昧。这小子自从你在他家跟我说那堆莫名其妙的话之后,对我就爱答不理的。我也就破罐子破摔了,牺牲自己,成全你们,算是积功德了。” “这个你不用测试。要说暧昧,文涛是高手,他也没跟我说什么。虽然他们吵了一架,但我真不确定是为了什么吵架。” “你怎么能把我和文涛放在一个级别呢?我是你光明正大表白过的;文涛是你光明正大拒绝了的。” 我觉得很有道理,便贼笑:“怎么暧昧啊?嘿嘿……要我搂着你吗?” 小西跟看变态一样看我:“你是不是想趁机吃我豆腐?” “阿呸,谁想吃你豆腐?虽然我半年前想过……” 小西温柔地笑,把咸花生一颗一颗拨开,把花生米放在我的盘里:“暧昧开始。” 我看了看他,了然道:“小西,我真没看出来,你有这天赋!当然我也不会输给你。”我拿起桌上粗糙的餐巾纸,往小西干净的嘴巴上拼命抹。 小西生硬的笑:“还没过河呢,你就拆桥?” 我哈哈地笑:“中国社会主义文化本身就是由无数个‘拆’字组成的,我只不过顺应潮流而已。” 小西保持着笑容:“要不要喝点酒?” 我摇摇头:“我跟方予可发过誓,不喝酒了。” 小西叹气:“你怎么演戏都不会演?现在不喝,更待何时?”说完,小西便和服务员说,“来两瓶啤酒!” 我心虚地看向方予可那边,发现他脸拉得跟非常6+1的主持人李咏的马脸一样长。 我立刻投降:“不喝不喝了……说话要算话的。” 小西倒是一脸平静地拿纸擦啤酒杯:“不破不立。以后心疼他也来得及。” 说完他便帮我斟上啤酒,轻声凑到我耳边:“我怎么着也得在他生日前,把你送出去。”我听了,不禁和他一起淫?荡地笑。 先跑过来的是谭易:“嫂嫂,你不守妇道。” 小西笑着对谭易说:“我没娶,她未嫁,怎么不守妇道了?” 谭易努努嘴,不知道怎么反驳,走向方予可委屈地看着他。方予可低着头,跟没听见一样。 我有些泄气:“我们是不是唱戏唱得太假了?” 小西搂了搂我肩:“那是因为还没有打强心针。给大爷笑一个。” 我看着肩上的手:“你不觉得我们像奸-夫-淫-妇?” 刚说完,我就看到方予可走过来,狠狠地拉开一把椅子,坐我们桌上了。 小西跟我眨眨眼睛:“林林,你剪短发后,变漂亮很多……” “是吗?”我发自肺腑地笑。我想小西是怕我露馅,开始一个人做主场战斗了。 “像你这样的女孩子,性格又好,不拘小节的,娶回家最好。” “过奖过奖。”我笑得合不拢嘴。 “你别跟文涛好,他哪能配得上你这样的仙子。” 我嘴角都要拉到耳根上了:“不跟他好,不跟他好。我喜欢谁你还不知道……” 方予可忽然站起来,怒气冲冲地跟我说:“你出来。” 我乖乖地站起来,偷偷转身跟小西做了个鬼脸,低着头跟方予可出去。 外面雨丝不断,方予可伸手打车。车一过来,便把我塞进车里。 方予可跟司机说:“麻烦去郊区的成才幼儿园。” 我问:“干嘛大晚上往那边跑啊?你要谋杀?” 方予可点头:“猜对了,觉得你太闹,杀了图世界干净清净。” 我不说话,看来方予可真生气了。我虽然很高兴他吃醋,但心里其实有些忐忑不安,他会对我说那句所有女人都期盼的话吗?一切都是真的吗?哎呀,万一激情过度,直接滚床单了怎么办?我答应我妈要保持原装回家的,可是要是真献出去,人家还害羞的说。坏了,今天穿的内衣好像不是火辣型的。 我纠结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知不觉就到了目的地。 成才幼儿园是我小时候的幼儿园。好多年没来,幼儿园重建了又扩建了,跟印象中已经不太一样了。但具体哪里不一样,我也说不上来,毕竟一晃十五六年,印象都模糊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他要拉我到这里,我也没敢问。 铁门紧锁,我们进不去,只好站在屋檐下躲雨。其实我想告诉他,如果他想进去,我不介意和他一起翻墙。 他看了我一眼:“别琢磨翻墙了,太危险,也不适合女孩子做。” 我低头:“你不是老说,我不像个女的吗?这会儿觉得我是女的了。” 方予可望向密密的雨丝,好像要在黑暗的尽头挖掘出某些东西:“因为很久很久以前,你也没把我当男孩子。” “哈?” 夜雨旋律曼妙,轻易拉动心弦。 方予可转身看向我:“我们曾经在这个幼儿园做过一个月的同学。你在这个屋檐下抱过我,当天还让我娶你回家。” “哈?” “你说我要不要娶你回家?” “哈?” “谭易叫你嫂嫂,你也没生气。刚才小西是故意的,你们在试探我。其实,你也喜欢我的,对不对?” “夏天下小雨很诡异,不应该下雷雨么……” “你也喜欢我的,对不对?” “大排档里的花生好咸,我都有点渴了。” “我喜欢你。” 彷佛从远古时代传来,攀过无数座山脉,穿过无数个隧道,涉过无数条河流,然后携着暮烟细雨,带着荷叶飘香,终于到了地方。 时间便在那刻静止。我几乎听得见远处雨点打在幼儿园池塘莲叶上的声音,看得见莲叶上纤细明晰的经络,闻得见荷花绽放时的芬芳。 方予可看着我的眼睛:“现在是17号晚上23点59分,我告诉你,我喜欢你。你可不可以在18号4020电子书的时候告诉我你的答案。我都给你一天的时间考虑了。” 我涨红着脸,从嘴边挤出来:“我是真的渴了……” 方予可笑,轻轻地把我搂进怀里:“说那句话,对我们两个人都这么难吗?” 闻着方予可身上淡淡的沐浴露的味道,闭上眼睛感受到他温暖的臂弯,心里听着那跨越一岁的一分钟一秒一秒地滴答响。偷偷张开眼,望向黑夜中轻舞的雨灵,轻轻在他耳边说:“方予可,生日快乐。” “还有,我也喜欢你。” 37 方予可的番外 此篇番外的时间在于暑期实践前。如不是一口气看下来的筒子们最好复习或回忆一下前面发生的事情,有助于阅读。 ————————————————我很啰嗦的分界线————————————————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正拿条小青虫偷偷地放旁边小朋友的帽兜里,被我发现了,她瞪着大眼睛像要威胁我,我没有理会她,也没有去提醒那个倒霉蛋。 那时候我爸妈正要闹离婚,奶奶为了让我少受点影响,特地临时把我送到小镇另外一个幼儿园。我很早熟,大概是大人们吵吵闹闹的环境下逼出来的吧。我喜欢安静地一个人待在没有人的地方,玩玩石头,看看天空。妈妈说,我有轻度自闭症,让我开心点。但她自己不是每天对着镜子说要开心点,也没有真正快乐起来过吗? 我是转学生,可以安然地享受别人对我的生疏和冷漠。因为陌生,没有人说我怪胎,只是离群而已。我不想融入这个嘈杂的大环境,享受一个人的清净。 第二天她过来揪着我的衣服,让我当她的兵,酬劳是可以借我她最宝贝的冲锋枪摸一下。我仍然没理她,聒噪的人我不喜欢。 第三天,她把青虫放我的饭碗里,得意地看着我笑。我把青虫抓起来,放在她的碗里,并搅拌了一下,但还是没有跟她说一句话。我承认,我当时是在挑衅她。做完后,我自己也觉得很无聊。她没有说话,只是盯着饭碗发愣。然后她举起胖嘟嘟的手:“报告老师!”我以为她要揭发我的壮举,冷眼看她。女孩子最喜欢打小报告,她做得白痴点罢了,当面就检举了。老师穿着尖尖的高跟鞋慢慢走过来,甜甜地说:“周林林小朋友,有什么事情吗?” “报告老师,今天做饭的叔叔没有把米洗干净,里面有小虫子。”她边说边用筷子把那条蠕动着的肉虫夹起来,高高地悬在空中给老师看。老师是个刚毕业分配过来的年轻女人,看到活着的虫子吓得花容失色。旁边围成一团的小朋友们本来还不了解状况,听到老师的尖叫声,都慌了神大哭起来。 无意间,我们两个人合作起来,把老师和同学都整理了。 放学前,我等我奶奶来接我。那天的天气我记得很清楚。台风来临前的□雨天气,小镇的交通全面瘫痪。幼儿园老师们把能通知的家人都通知了,意思是学校可以把寄宿小朋友的床位腾一腾,挤一挤,家长们就不要冒险来接了。 但我仍然固执地站在校门口的屋檐下等我奶奶。小时候我最依赖的就是我奶奶,因为我当时以为爸爸妈妈把我抛弃了,不要我了。如果最疼我的奶奶也不要我了,我便没有什么可留恋的了。 雨下得很浓很密。透过厚厚的雨帘,我焦急地等待着。老师把我劝回去,说已经通知到我奶奶,老人家过来不方便,让我安心在这里住一晚就好。我忽然变得很任性,哭着喊着要见我奶奶。因为我害怕。 她走过来,搂着我说:“好了啦好了啦,晚上我陪你睡不就好了。不要怕不要怕。”说完,她居然哼起歌谣来:摇啊摇,摇到外婆桥,外婆叫我好宝宝……我渐渐停止了哭声,擦了擦脸,蹲在檐下看雨。她稚嫩真切的声音如同那场雨一样,在我的心里凿了一个又一个的洞。 晚上她果然和我躺一张床上。她肯定没想到,在若干年后,我正式走进她的生活时,我们也在同一个房间开始。不过那时,她正跑到室外跟她的朋友说,她喜欢上了一个男生。可惜不是我。 床上的她跟抱洋娃娃一样抱着我。我闻到她身上有股好闻的香皂味道,跟她人一样清新。她嘟着嘴告诉我,其实她不是陪我,她自己也怕,尤其是台风刮得停电停水,有个人让她抱着,她就不怕了。 她还偷偷地谢谢我,说她以后要是变成男的就娶我,以后我要是变成男的就娶她。我不知道她说的“变成”是不是指下辈子的意思。但是她是不是搞错我的性别了?睫毛长一点,眼睛大一点,便糊涂得连男女都分不出来了吗?只是没想到十多年后,她仍然用她独有的方式向我求婚,我还是不知道应该要怎么面对。她每次不经意地说出那些话的时候,我都很羡慕她。我不是神经敏感的人,但每次听她说这些,我都很紧张,而她活在自己的王国里快乐逍遥。她轻易地控制我的想法,让我觉得很失控,所以我羡慕她。文涛没有说错,我是个胆小鬼,顾虑得太多,患得患失的心情让我失去一个又一个的机会。如果我可以学到她的古灵精怪,她向我求婚的时候,我就答应,然后立刻把她拉到民政局登记。这样,她会不会以后就不在我面前乱开玩笑,给我乱点鸳鸯谱了呢? 晚上睡觉的时候她很踏实,只是搂着我,跟后来乱蹬被子的她不太一样。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抱着她,她才会比较乖呢?不过,早上起床时,她的头发还是跟鸡窝一样竖起来。她迷糊地看着我,跟看外星人一样。 在接下来的几天,我没有像以前那样享受一个人的乐趣。我跟在她后面,看她恼怒地对着那杆她从邻居家偷来却又被她弄坏了的玩具枪。那时候我想要是我变得很有本事,能排除很多故障就好了。后来的我喜欢上计算机,帮别人搞定一个接一个的Bug时,我总能回想起那时受挫的她。我准备了这么多年,才等到她让我帮她买电脑。那时她对着电脑里面突兀的A片,傻得不知道怎么办,事后又要自吹自擂地假扮自己是过来人。其实我有些担心神经大条的她会不会跟我探讨我是从几岁开始看之类的话题,幸亏她没有,这些还是等着以后我们在一起结婚后讨论吧。呵呵。事后她请我去食堂吃饭,她战战兢兢地讨好茹庭的样子让我有些生气。她每次都高喊自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无敌金刚美少女,但在其他美女前面,她都会表现出自卑来。这种自卑让她刻意地去讨好,去迎合。我不喜欢她这样。她长成什么样子都无所谓,即便脸上长包了,她还是我心里的那个她,跟她长成天仙还是村姑是没有关系的。她在公车上跟我犟嘴,说她注重心里美,而且憎恨假的东西。我很想赞成她,可话到嘴边却又变成了嘲笑。大概我也变笨了,和她在一起,往往会把智商降低到很低。话说回来,自从给她买了电脑后,她再也没找我修电脑什么的,这很让我失望。早知道这样,我就在她电脑里做点Bug好了。我这样想,是不是又变得跟她一样白痴? 我在这家幼儿园待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妈妈觉得那家幼儿园师资不够,便又把我调回原来的幼儿园。大人们永远不懂小孩子要什么。80年代的幼儿园哪里有师资上的区别,她只是折腾点事情而已。那时候的妈妈太寂寞了,老想点奇怪的事情做。 我刚开始的时候死活不同意。我已经适应了这个地方。忽然合群的生活让我觉得新奇。跟她一块儿捉青虫做恶作剧,跟她一块儿冲锋打仗,我过得很惬意。我甚至不那么赖着奶奶了。每次奶奶来接我的时候,我都有一丝不舍。倒是她爸妈来接她的时候,她都扔下一切地扑进他们怀里,跟她在这里坐牢一样难捱。她确实不适合待在由围墙组成的地方。所以当我在高中,看到她某一次的成绩竟然到第二十名时,我竟有些意外。是我低估了她还是低估了神的力量? 大人们的力量永远比孩子们强。我转校没多久,又搬了一次家。离那个郊区的幼儿园更远了。我在新的幼儿园里,也慢慢开始学着合群,学会和别的小朋友打交道,但却再也找不到那么痛快的心情。但不管怎么样,我渐渐长大,也渐渐变得开朗,愿意和别人交朋友,比如邻居小西,比如后来搬来的邻居茹庭。小西是个懂事的哥哥,从小就知道他要学什么,长大要做什么。我们小学时的理想都是骗大人说要成为科学家、数学家之类的大家,其实我们都不清楚科学家、数学家究竟具体要做什么。小西却已经确定了要成为一位医生,要做一个持手术刀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然而他在高考前夕,却因为他心爱的女子放弃了学医的梦想,而选择了经济,只是想和她并肩作战。结果这位女子却和别的男人双双飞向美利坚,留下形单影只的他一个人缅怀忧伤。我会像小西这样吗? 茹庭从小就喜欢跟在我后面,就像我当初愿意跟在我的那个她后面一样。虽然上小学该懂事了,但我还是恶作剧地把青虫放在她的饭碗里。她吓得哭个不停,喉咙都哭哑了,我也不想道歉。奶奶第一次因为她打我,她说我们家欠她家一个大人情。要不是他们家帮忙,也许我都没有爸爸了。我厌恶大人们这种做法。我们铭记别人的好,却不能因此而让自己卑微。每次和他们家相敬如宾的来往,都让我疲惫。我把青虫放在她碗里,是我用我独有的方式挑战她。如果她像她一样,正面迎战,或许我们真成为奶奶希望的那样结为亲家了。所以,我的她永远是独一无二的她。大一时,茹庭和她在我的宿舍里吵架。茹庭歇斯底里地哭,我只是同情。但我看到她倔强地抹着脸的时候,我觉得我的心沉了下去。我很想像她小时候曾抱着我一样跟她说:“好了啦,好了啦。”可惜她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说,她喜欢小西。她那样坦诚的眼神,她看小西时那么纯粹的眼神让我如陷深渊。她总是比我有更大的勇气去表达她的情感,所以我还是只能羡慕她。其实,我很想在给她补习完计算机课的时候告诉她,跟她在一起的那几天是我二十年来最开心的日子。我看到她犯迷糊地盯着我,又小心翼翼地问我问题,然后疲惫不堪地倒在我的床上。倒床上的时候,她的右手还紧紧攥着碳水笔。一不留神忘了给她取下来的时候,她的笔便在我的白床单上画水墨画。可惜她看不到她的杰作,因为我不曾也不敢给她看。如果给她看了,我也许会忍不住坦白地告诉她:她在床单上留下的墨宝再也洗不去了,就像她在我心底留下的痕迹再也抹不去了一样。当她假装很有气势地告诉小西,要成为他的阳光,要为他驱除阴影的时候,我只能颤抖着请他们几个离开,包括刚哭得稀里哗啦的茹庭。因为紧接下去,我也没法确定是不是我也会哭得这么畅快淋漓。 小学的时候,我都没有见着她,我以为我这一生都要见不上她了。我想她的眉目,开始渐渐模糊。我不再确定她额上是不是有粒小痣,不确定她是不是喜欢嘟嘴。只有她搂着我说“好了啦好了啦”还让我念念不忘。几乎我自己都以为我要忘记这段历史,以为这只是人生长河中的一首插曲。但为什么我听到有人唱“摇啊摇,摇到外婆桥”的时候,我还会无由的忧伤和期许呢? 初中的时候,爸妈和好了,我们全家都搬到了新小区。隔壁家善善虽然比我大好几岁,但还是变成了我的好友之一。他喜欢收集各种冲锋枪,他说小时候老被人抢冲锋枪,看到冲锋枪的时候,就怪异地想把它抢回来。他责怪小时候的邻居过于勇猛,害他有了怪癖。我当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便是她。她那会儿也是对冲锋枪有着独特的情绪。我脱口问他抢他冲锋枪的人叫什么名字。我的心莫名地激动起来,彷佛埋藏了很多年很多年,埋藏了很深很深的东西忽然就要破土而出,忽然就要重见光明。当善善告诉我她的名字时,我心如擂鼓。我执意地要求他给我看那个人的照片。善善跟看怪人一样看着我。我知道自己不太正常,但是没有办法。她说得对,也许感情是一种执念。为了这份执念,我陷在这个泥潭中,到现在也没拔出来。我看着照片里没心没肺笑的还是穿着小学校服的她。门牙刚掉,新牙还没长,对着满脸是泥巴的善善放肆地笑。很好很好,我跟得了宝贝似的把照片取走,然后把它放在了钱包的最里层,我最难受的时候我总有把它抽出来看看,就像镇定剂,就像安魂汤,看完了我便心安。 从善善那里,我得知她初中所在的学校。我压抑不住自己,偷偷去找她。我想过了这么多年,我肯定认不出她了,但我还是向学校请了事假,固执地去了她的学校。我不安地寻到她的教室。正值下课,教室里面人头攒到,我紧张地没有放过任何一个投入视线的人影。可我还是没有找到她。我黯然地想,莫非我是在追寻一个虚无缥缈的幻影?也许她早已不是当时那个她,我只是活在一个自己编织起来的梦里面而已。当上课铃响,我准备从这里消失时,我在教室窗户外看到一张面朝我的睡脸。微风吹过,她的刘海随风轻轻拂动,脸部线条没有小时候那么刚毅,多了些柔和。上课铃声丝毫没有影响她。只是眼睑略微地颤动,我担心她会醒过来,但她还是那么安静地睡着,像个天使。我悸动得站在一旁,那个遥远的梦境瞬间如此真实,我伸手便是。她的同桌猛地摇醒她,她惊恐地醒来,看到周围所有人都在起立和老师问候,她也慌慌张张站起来,坐下后便开始翻箱倒柜地寻找教科书。我很想笑,想靠近摸摸她的头发,想把她搂在我的怀里,我第一次清醒地明白,这就叫心动,这就是爱情。 在她的学校瞎逛,我忽然觉得整个天空变得晴朗,整个学校变得亲切,彷佛她待过的地方如天堂般散发着金色的光芒。 后来,我每周都会骑单车去她的学校,有时候能远远看到她,有时候只是在学校里闲逛。我对这个学校的感情甚至超过我的母校。我清楚,学校什么时候开了第一支玉兰花,哪颗树上新筑了燕子巢窠,还有她什么时候开怀大笑,什么时候独自忧伤。偶尔去他们食堂吃饭,会碰上她嘟囔着嘴狼吞虎咽,跟非洲饥民般贪婪狼狈。每天雷打不动的一个鸡腿、一小盘红烧肉。所以那次她请我在食堂吃饭的时候,我便点了这几个菜。她照常一扫而光。 让我伤心的是,她没有认出来,尽管我站在她面前,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她只是静静地走过,然后在我身后偷偷地跟旁边的人说:“哇,你看到那个帅哥了吗?”,旁边那个人点头后,她又说:“看到帅哥你还这么淡定,我还以为我长了阴阳眼,只有我一个人看到帅鬼了。”我笑。她总有办法让我笑。后来,她亏欠般地给我讲脑筋急转弯,给我讲冷笑话时,我都很想笑。但我还是假装很生气。她便忐忑不安地承认错误了。虽然承认的方式有些怪,但确实是她独有的方式。她永远有办法让我生气不起来,即便她把亲吻这个事情解释得乱七八糟,甚至把所有从飞虫到王八之类的的动物都动用上。我威胁她不能在别人前面喝酒,我怕她失态后,找别人亲去了。这事我不能惯着她。我眼睁睁地看她两次醉酒,每次醉,都把我折腾得不轻。第一次喝醉之前,茹庭让我帮她去超市抬饮料回去,却没想到碰上她。那时候她和小西每周都一块儿吃饭。我知道他们不可能在一起,她迟早都要面对这个现实。但我却没法告诉她,我明白心痛的感觉。我还嫉妒小西。嫉妒是个坏东西。当我看到她冲着茹庭发邪火的时候,我也发火了。大概邪火是可以传染的。我坚持着要她道歉,没有一点退让,彷佛她的退让能让我好受些一样。可是当她真的退让,鞠躬道完歉去结账的时候,我愣在那里。我看到柜台上的啤酒,看到她慌乱地寻找钱包,看到她傻乎乎地落泪,看到她怪诞地飞奔离去,我便知道,我永远别想伤了她。因为伤了她的同时,只会更伤自己。我未必是她的连体儿,而她却是我的心脏。 我疯狂地打她电话。手机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她却没有接。我急得撞墙。想起她狼狈的样子,我便产生从未的不安。我甚至打电话给小西,问他有没有她的消息。小西茫然地说不知道。我心更慌了,那时我都开始期望她能找小西哭去,也比一个人躲起来好。 电话接通的时候,我声音都是哆嗦的,我问她在哪儿,只会重复着问她在哪里。她说得对,我变成了复读机。遇上她,我便没有了正常的逻辑,不会清晰地思考。这真是个不好的习惯。我陪她喝一罐一罐的酒,听她讲她的爱情,她的一见钟情,她的怅然若失。而我只能做听众,一个心里淌着血却又无法呻吟一声的听众。把她扛回家的时候,她躺在床上不停地哭,一会儿叫妈妈,一会儿又要回家,像个小孩一样地闹。我只好搂着她:“好了啦好了啦,大不了我陪你睡啊。”然后我给她唱“摇啊摇,摇到外婆桥”,我想我真是个傻瓜,只会用她给我留下的东西安慰她。我已经没有了别的办法。 第二次喝醉酒的时候,场面已经超出控制。我万没想到她会这么肆意地亲我,亲完后跟没事人一样趴桌上,剩我傻瓜一样伫立在原地。我又闻到了小时候那股肥皂的香味,闻到了那股清香,尽管当时的酒味快要掩盖住它。她像猴子一样挂在我的身上,在我耳边轻声说着只有我能听得到的情话。男人的本能让我有些冲动,可是她还不自知地要脱我的衬衫,全然不顾旁边傻愣着的善善。我让善善自己打车回宾馆,又把她连哄带骗地驮出海底捞。海底捞旁边就是个宾馆,迎宾小姐热情地走向我们,害得我狼狈地背着她跑。她这个状态,没有出租车司机想接我们活。我想给朋友打电话让他们开车来接,又怕她人来疯。我就这么走几步停几步,夏天的晚风吹向我们,我的她在我背上。我很幸福。她时而啃啃我的耳朵,时而揪着我的头发,我被她弄得很难受,只好吼她:“你再这样就要后悔了。”她傻傻地乐,拍着我的脸说:“我觉得我认识你,也许很久很久之前,在我们还没有记性之前,我们就认识了。”我的心变得软软的,暖暖的,她闹什么她要怎样便都随她。本来我就是要宠她的,她不闹,我怎么宠呢? 到宿舍的时候,她大唱大跳,要告诉全世界,她找了个帅哥,而且他们要同床。我不介意她这么说。我还恨不得变成事实呢,只是我想让这个事实在她清醒的时候发生罢了。 初中升高中的时候,我执意地要去我爷爷的学校。因为我确定她会去那所学校上学。我们终于在同一片蓝天下。她选择了文科,我选择了理科。我知道高中不是个谈情说爱的时候,我不希望自己影响她,也不希望自己受太大的影响,尽管我已做好和她一块儿上任何大学的准备。 某一天我看见她在学校的光荣榜前感叹我的那些张榜的成绩如同讣告栏一样。我很想笑,她总是把一些事情说得轻描淡写又妙趣横生。在食堂里,我看见她大口大口地吃肉。然后隔一天满脸的痘。她也毫不在意地任由脂肪在体上长,好像长在别人身上一样。我想,她是准备往残的方向长了。再残下去,所有人都不要她了,那我只好把她捡回家了。 高中的时候她帮别人写过一封情书,对象恰好是我。这个事情她打算要烂在肚子里了。因为她的情书里充满着隐晦色情的味道,她托我朋友给我信的时候,我看到她笑得一脸□。我当时以为她真的是给我写情书,着急地打开,不料发现是别人的署名,但字迹还是她的。我想有机会的话,我要在床上把这封信念给她听,让她不要太得意,以为这个事情只有她一个人知道。 高三时,她的成绩忽涨忽跌。每次模考前,她都拿着小扑克算卦,预测她的考试成绩。最好的时候她到了20名,最坏的时候她发烧发得厉害,到了120名。那天她爸爸来学校劝她不要考试了,她反而执拗地要考。大概是受了老师的刺激,她的冲劲被激起来了,每天看她捧着书看,跟补习计算机课的表情一摸一样。高考放榜时,我没想到她考得那么好,居然能上北大。我想老天是不是在冥冥之中帮我两全其美了。 高考完后,她妈妈给我打电话,我慌乱地不知道在回答什么,只会说好的。我很感谢阿姨把她的女儿托付给我照顾,偷偷地希望她能把女儿托付给我一辈子。 火车上,我紧张得不敢抬头,我傻乎乎地转着笔,傻乎乎地看着形同虚设的杂志,傻乎乎地冷若冰霜。我不知道自己用什么样的语气,什么样的姿态才能自如跟她说话,所以我只能装清高装不可一世,跟我第一次认识她的时候那样。我在大学还将等着她,等她再次用她独有的方式让我又一次放下只对她存在的盔甲。 她欢快地跟我说:“请问,你是方予可吗?” 我等这天等了十四年,等她叫出我的名字等了十四年。从原来的懵懂无知到现在的坚如磐石,我都在一个人的舞台上。而现在我想正式邀请她,请她走上我的舞台,请她和我共舞。曲不停,幕不谢,直到人生终了,我的舞伴还是她。 38 俗套的误会总是发生在恰巧时(一) 从小到大,我的梦想就是做睡美人。可以不用起床、不用上学,和床相伴数十年,醒来后还能和吻醒我的王子相伴更多的数十年。方予可虽然是位毒舌王子,但终归是个王子,有着王子该有的所有特性:首先,这位小白脸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有小元彬之称;其次,小白脸学业拔尖,所向披靡;最后,他出身于书香门第,世禄之家。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就是我钓到一只金龟婿。我得~意地笑,得~意地笑啊。 我仰卧在宾馆的床上,擦了擦嘴角顺淌下来的口水,对着天花板傻乐。暑假实践期间,可惜身边好友都旅游的旅游,探乡的探乡,身边说个话的人都没有。急剧膨胀的情绪无法和室友们共享,强大的倾诉欲已无法控制,我只好挂个电话给老妈报喜。老太太不容易啊,总算有一件事情盼对了。 我妈接电话一副不耐烦的态度:“你不是就在我们这地方实习吗?有事回来说,我这打着麻将呢。” 我在电话这头跟奸人得计般嘿嘿地笑。 老太太要爆发:“你当电话费不要钱是不是?我这还得动脑筋防自个儿给人放炮呢。你别扰乱啊,要这副牌不糊,回来找你算账!” 瞧瞧我在家的地位。为了一副牌,就要谋杀闺女了。 不过我心情好,不和老人家计较这问题了:“恭喜您,以后有个帅女婿了。” 电话里传来一声老娘中气十足的“碰”,然后一片寂静之声。 好一会儿,她才慢慢说道:“明天带回家。” 老妈真是个急性子:“事刚成就带回家,也不怕我丢人?” 老妈嘶声力竭地道:“你这样的有人捡回家,我就高兴得不得了,管它丢人干嘛?” 虽然话说得很有道理,但作为一个母亲说出这些话,我那坚强的心还是受了点震撼:“不用带回家给你看,你认识,就是方予可。“说到这个名字的时候,我早已把老娘刺耳的话抛在脑后,换来的是十足的甜蜜。我以前咋没发现,喜欢他是件这么美好的事儿呢。 老妈那边传来比我更猥琐的笑声。果然姜还是老的辣:“我就说啊。我认的女婿怎么会逃得出我的五指山呢。哈哈……” 我不禁滴汗,合着还是她老人家修行高。 老妈忽然用郑重严肃的口吻跟我说:“要是把他放跑了,你就别回家了。挖到金矿就好好守着。你这一辈子也算没白活。”说完就撂了电话。 终于实现了以前和文涛描述的“长夜漫漫无心睡眠夜不能寐”的境界了。时钟已经指向三点,我仍然睡意全无。我这汹涌澎湃的激情啊,我这无处安放的青春啊。 半夜抒发情意的直接后果就是迟到。在第二天集合的时候,我还在宾馆睡大觉,直到我被人从床上拽起。 我睁开眼看见方予可,以为我还在做美梦,准备闭上眼睛再睡会儿。方予可急忙揪着我的脸,跟揪一虎皮猫似的说:“别睡了别睡了。日上三竿,所有人等你一个了。” 我眼神呆滞地看着他,琢磨着我成为他女朋友的事情是真实发生了还是纯属幻想。 方予可看我不清醒,又拍拍我的脸:“刚才给你房间打了无数个电话也叫不醒你,要不是拿着宾馆备用的门卡,我们都以为你自杀身亡了。赶紧洗脸去。” 我打着哈欠下床穿鞋,慢腾腾地走进洗手间,对着镜子中的朋克头型发呆。挤上牙膏,含着满口的泡沫跑出去:“我终于知道哪里不对劲了。你怎么擅入闺房呢?传出去,我这一世清白都给你毁了。” 方予可抹了抹脸上被喷的泡沫,嘴边却是一丝邪乎的笑:“这事传出去才好,传得越远越好,最好传到北京,传到文涛那里。真想看文涛憋屈的小样啊。以后我们手牵手在他眼前经过给他看啊。” 男人永远是幼稚的。不过我听着听着只自动记住了最后一句,于是我咧着嘴开始狂乐。 方予可温柔地顺了顺我冲天翘起的头发:“乖,先去梳理梳理头发。” 我便很受用地屁颠屁颠走回洗手间,沾了点水把我的翘发硬生生地压了下来。 今天的实践任务是走访民间竹编艺术家。其实主题是啥无所谓,恋爱足以让我昏智,何况我本身也没多少智商。 本来我还是假装一下矜持,即便恋爱,也要体现出“目前仍在考察期”的强势姿态。但无奈我是如此表里如一,整张脸笑得有些扭曲…… 谭易不安地过来看我:“小可嫂嫂,你没事儿吧?你已经对着个竹筐笑一上午了。” 从来没觉得“小可嫂嫂”的称呼如此顺耳过,我拍了拍谭易的肩:“做人要乐观开朗上进。我们家乡有这么了不起的竹编艺术,能成为经济发展的支柱之一。艺术和经济如此相辅相成,共同进步,我不禁喜从心来,甚觉安慰啊。” 谭易扫了一圈周围:“又不是接受采访,你唱戏给谁听呢?” 我叹气:“嫂嫂作为一个北大人,经常要思考一些有深度的东西,小孩子不明白我也能理解。” 谭易跟看怪物一样看着我:“你中邪了?知道自己从哪里来吗?” “生从何来,死将何去自古都困扰着一代又一代的思考者。你要是好奇,嫂嫂可以坐下来跟你好好谈谈。” 谭易终于忍受不了我的唐僧形象,握拳示意要揍我。 我连忙认错:“其实贫尼来自东土大唐,专门去西天拜佛求亲……” 旁边方予可笑着听我们的贫嘴,很安静和满足的样子。 中午休息时间,我准备在宾馆小睡一下。为了防止像今天早晨一样睡死过去,我特地把手机闹钟设成隔五分钟就响一次的形式。 刚放心地八字形躺在床上,就听到短促又轻微的敲门声。我赖在床上,假装没听见。敲门的人仿佛知道我在睡觉,执着地以同一频率敲着门。 我忿忿地从快要和我融为一体的床上起来,打开门,看见如花似玉的茹庭委屈地站在我眼前。我有怜香惜玉之心,立刻为迟来的开门道歉。 我心中有一些隐隐的不安。和方予可在一起只有不到一天的时间,我还来不及或者不愿意去追究他的过往史。我总是事先说服自己,谈恋爱要关注当下,放眼未来。历史是拿来遗忘的。中外多少言情小说、影视作品都告诉我们一个道理:纠结于过去的情人往往得不到神的祝福,不断的猜忌怀疑,只会导致分道扬镳。 但我更清楚,我是因为害怕不去探究。如同一个第三者一样篡位成功,正房曾和他的甜蜜关系我没立场问。即便方予可和她什么关系都没有,茹庭对方予可的深情也是世人皆知,而我横刀夺爱,底气不足。退一步说,我的竞争对手太强大,我险胜一时,却不知道会不会赢到最后。 39 40 俗套的误会总是发生在恰巧时(二)(三) 茹庭坐下来先问了我上学期的成绩又问了下学期的打算,在迈入正题之前做充分的热身运动。 别的本事没有,敷衍人的本事我是很有自信的,怎么说我也是侃神啊。所以我大侃特侃上学期形势依然严峻,下学期形势仍将黯淡,最后越谈越远,把国内忧患国外战乱通通指点了一遍,终于把茹庭逼得不耐烦了,只好生生抛出主题:“林林,予可和你两个人今天都有些奇怪……” 我正襟危坐:“哪里奇怪了?我还是昨天的我,他还是昨天的他啊。” 茹庭观察着我的脸色:“你们两个人笑了一上午了。你平时爱笑还能说得通,可我认识予可十多年来总起来的笑,都没今天多。” “是么?”被情敌这么描述,心情有些复杂。我想告诉茹庭真相,但从我嘴里说出这些未必太毒辣;但瞒着她,日后等她知道,怕是要为今天这次对话咬舌自尽。 我小心问茹庭:“你对方予可感情这么深,万一他喜欢上了别人怎么办?喜欢一个人不好这么全身投入的,给自己留点退路总归没错。” 茹庭无奈地摇头:“我从来没想过以后的生活要是没有他会怎么办。因为我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我习惯为了他笑,为了他哭,为了他蹉跎年华,为了他挥霍青春。只要看到他身边还没有女的出现,我就有希望。现在他除了跟你比较熟络外,还没见他和别的女孩亲近。” 高手不愧为是高手,几句话既试探了我和方予可的关系,又警告了我,即便我和方予可在一起,她也会不顾一切地夺回去。 话说到这个份上,我也懒得掂量说话轻重该如何拿捏:“很多人把感情比作沙子,你捏得越紧,流失得反而更快。前脚已走,后脚就要放。如同缘分来了你便珍惜,缘分去了你便忘记。” 茹庭笑:“你用这个方法忘记小西哥哥了吗?如果是,那我恭喜你。可惜我不行。我这一生,爱情只想拥有一次。” 我有些担心,等她知道真相,不是咬舌自尽的问题,而是戗菜刀割我脖子啊。 爱情诚可贵,生命价更高。我连忙劝茹庭:“茹庭,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上有一大片一大片的树啊花啊。倒下一个方予可,有一堆张予可,李予可前赴后继地起来。红尘万丈,一旦落地,便是三尺黄土,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还是趁青春年少时,多些经历才好啊。也许认识了别人后,才发现方予可只不过是你人生中的一粒砂。” 茹庭转过身,正面对我,忽然眼神放光:“你和予可在一起,是不是就是为了忘记小西哥哥?” 她话题如此跳跃,我有点招架不住。这句话包含两个信息,第一,她知道我和予可在一起的事,第二,她用我的话来噎我自己,让我无法反驳。 果然,能在予可旁边混这么久的人,都是沾满毒舌的习气的。张无忌的妈妈说得好,不要相信长得漂亮的女人。演了这么久的戏,合着已经知道所有的事情了。 我毕竟没见过大风大浪,有点慌,就好比偷了别人的东西当场被要求搜身一样:“谁跟你说我和他在一起的?” 茹庭执着地问:“你和他在一起,就是为了忘记小西哥哥吧?如果这种方法真有效,我还真想试试找个替身的感觉。” “替身”这个词真的很难听,我张了张嘴,又发不出声。 我本能地摇摇头,嘴里却说:“你就当我是这么想。反正你试试放手吧。” 茹庭的眼神越过我,冲着我身后说:“我还以为是多伟大的爱情,不就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吗?” 我顺着她的眼神,转过身,看见方予可正拎着一袋零食站在我面前,浓黑的眉毛下是一双燃烧着火焰的杀气腾腾的眼睛。 茹庭款款地走向他,如同一个胜利的女王:“我找她,只是想从她那里听听她对爱情的看法。你别多想,我不是那种背后插刀的人,不会来找她拼个你死我活的。只不过,中午你跟我说的‘两情相悦’,好像背后的故事更精彩啊。” 我杵在原地。这太戏剧化了。以前我总以为电视上演的那些听话听半句产生的误会,都是一拨编剧老处女们吃饱了撑的躲在屋里一个人意淫出来,却没想到这种小概率的事件真能在现实中发生,而且当事人是我。我圈圈叉叉你个茹庭,什么叫不会背后插刀,我都插成一刺猬了。 我想像电视剧中演的那样,拉着对方的手哭天喊地地说“你听我解释你听我解释。”接着等对方捂着耳朵说“我不听我不听”,然后我一吻封唇,吻他个昏天暗地,天旋地转,最终破镜重圆。 可惜这种场景往往发生在我是男主,对方是女主的剧本里。现在事情的发展和编剧们写的还是有些出入。 老天,我的爱情刚萌芽不到一天,请不要下个暴雨淹了它。 方予可走过来,盯着我的眼睛,没有语调地平铺直叙问:“为什么和我在一起?” 我看着他翘翘的长长的睫毛,看着他墨黑清澈的眼睛,以及他眼睛里那个傻傻的我:“因为我喜欢你。” 方予可满意地弯起嘴角,轻轻摸了摸我的头,仿佛我是条听话的小京巴:“这才乖。下次还看你乱说话。” 我那半空中的石头终于落地。 茹庭崩溃了,尤其看了心爱的人跟别人**后,有些歇斯底里:“予可,她有什么好?明明她喜欢着别人,你还要这么凑活?” 方予可轻轻地搂了搂茹庭,淡淡地说道:“道理你都明白,那为什么你非要凑活跟我过呢?如果我更早遇见你,我肯定喜欢你。她哪里都不好,哪里都不如你,只是她这些缺点我刚刚都能忍受。我就和她凑活过吧。” 茹庭头靠在方予可的肩上泣不成声:“我很不甘心。我明明守了你十二年,怎么还是没守住呢?” 方予可拍拍茹庭:“我明白,单纯的守望会带着绝望的心情。只是要看缘分愿不愿解救你。我可以是你的任何人,但永远不会是恋人。” 茹庭不停地摇头,哭得梨花带雨。美女就是美女,哭起来都有那么点神韵。要不是她趴在方予可的肩上,我都要忍不住去安慰她了。 茹庭转过身看我:“只要你们之间出现裂缝,我就会回来。林林,你不要太得意。” 我嘟囔着:“你又不是苍蝇,专盯有缝的蛋。” 茹庭杏眼怒瞪,我假装没看见,看天看地就是没看她,心里还窃喜情敌扫荡得真是迅速高效啊。 晚上,茹庭提早离开实践小组回了北京。我眼巴巴地看着方予可从机场风尘仆仆地回来,又眼巴巴地看着他从我眼前漠然走过,最后眼巴巴地看他淡定地边和别人聊天边吃饭。这小子明明在茹庭前面上演了一副宽宏大量,恩恩爱爱的样子,怎么转眼就变脸?还有,我被表白还不到半天时间,怎么就丧失主动权了呢!! 第二个夜晚,我又失眠了。 最后的几天实践生活中,我连方予可的余光都没被润泽到。方予可跟明天就要创业一样,对家乡的经济命脉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不停地询问、记录、整理。我要忽然跟他说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就跟我自己人生堕落也就罢了,还影响人家青年才俊的美好未来似的。 我心里也很委屈的。你说我多冤枉呢,还没正经给名分,就打进了冷宫,连面君的机会都没有。方予可你个小白脸,自己长着一副招蜂引蝶的皮囊,我还没说什么呢。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老娘掌握什么确凿的证据,不灭了你我就不姓周! 想到这一层,我心里略微舒坦了一点。脚步也迈得气势轩昂了很多。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家,我心灵永远的港湾,我来也…… 俗套的误会总是发生在恰巧时(三) 回到家,老妈老爸正准备吃饭,一看见我,立刻又伸长脖子看我身后。我摆了摆手,“没带他回来。谁刚谈恋爱就往家里带啊?” 老妈很失望地给我添了副碗筷:“我们看你这张脸看了二十多年,好不容易可以看张新脸孔,能不激动吗?” 我爸附和道:“要说这个方予可啊,前两天我在地方新闻上见着了,果然有你老爸年轻时的风范哪……” 我学赵本山的口气说:“拉倒吧,一个黑土,一个白云,都是破船旧车票的事。要是你们年轻时长得俊美,怎么把我生得这么路人甲?我现在要是去整容,除了不用整耳朵,其它地方都得大修,多为难人家整容大夫?” 我妈惊奇地看着我:“你怎么忽然看清现状了呢?唉,方予可有一点不好,长得太帅吧,容易让我家林林自卑。都把我闺女打击成什么样了啊。” 我瘪嘴不说话。 还是我爸会疼人:“我们家林林哪里长得不好了。不是长得有鼻子有眼的吗?” 我拼命点头。 “除了眼睛小点,鼻子塌点,脸上坑多点,下巴肉多点,其它都挺好的。”我爸端详着我的脸补充。 这哪里是心灵的港湾啊。这明明就是loli终结窟啊! 自从老妈开始炒股,家里置办了台电脑。而我那长期闲置的房间便沦为了书房。进房休息,无所事事地上网,听音乐、上天涯、挂QQ,瞬间到位。 哇塞,QQ上,方予可的头像亮着灯。 回想起来,他这个QQ可是为我申请的,连“心跳”这个名字也是在我宿舍临时而起。不知道他现在这个QQ号下有多少红颜知己。不是说女人为了无数个男人换无数个QQ号,而男人却可以在一个QQ下拥有无数个女人吗?哪天偷了他的QQ密码看看,看红颜知己有几个,而我又排在哪里。 正想着,老妈拿着水果进来了。端了把椅子坐我旁边,审视了我很久,叹了口气道:“在大学受了不少委屈吧?头发剪了,人也瘦了,刚一进门,我和你爸都没认出你来。因为那个你跟我介绍的谢端西才变成了这副德行?” 知女莫如母啊。一般我妈到我房间,就要上演知心姐姐的角色,跟平时大嗓门咋呼的劲儿判若两人。我搓了搓光脚指头:“算是吧。反正当时挺伤心的,天都塌了。唉,人家名草有主,我这硬件又跟不上,能不操心操瘦了吗?” 老妈给我递了片西瓜,示意我尝尝。我佩服我妈,能在我搓完脚趾头后,二话不说地让我吃水果,我的那点遭人嫌的坏习惯就是这么来的吧。 老妈继续说:“年轻人嘛,折腾一下也是可以的。我嫁给你爸之前,还不是记挂过别人。但是记挂的不一定是真正陪你过日子的。上次在车站见到方予可,我就看出来,他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方予可这人吧,长得俊,又知书达理,看着是懂你心思还能疼你的人。以后你们要有孩子了呢,中和中和,至少比你强。你将来不会像我以前养你时那么含辛茹苦,我也放心了啊。你当时出生的时候啊,又黑又丑,脸上五官都挤在一起,当时我都想是不是护士抱错了,怀疑你是不是我亲生的啊。”老年人都爱玩“回想当初”和“展望回来”,说话越扯越远了。 “妈,你这是安慰我还是讽刺我啊?”我忍不住打断她,怎么话到最后还是变成我沾了方予可多少光似的呢。虽然我也觉得自己占便宜了吧…… 忽然QQ里方予可的头像一闪一闪。哎呀,第一次看见别人头像比看见人民币上毛爷爷头像更高兴。 我把西瓜往我妈手里一塞,也不管手里的粘腻,立刻打开看。 “反省完了吗?” 我妈伸着脑袋往屏幕前凑。 我把老人家的大饼脸往旁边推了推,看着这句话傻乐。小子终于跟我说话了。 我妈狐疑:“反省什么啊?你闯祸了吧?我就知道你会闯祸,不是让你守着金山吗?你这人怎么长大了还让我不省心呢?爸妈赚钱容易吗?养你这么大,还闯祸,对得起我们吗?” 我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这不是我高中数学考试没及格那阵,老妈的训话吗?我瞥了一眼她,斩钉截铁地说:“我根本就没有闯祸,我是在铲除异己、为未来铺平道路的时候不幸中了暗箭。” “平时你没事就挺胸往枪口上撞,别人用得着花心思暗算你?唉,我以后也练练打字,以后直接帮你聊算了。现在我说,你打。”老妈不耐烦地指了指键盘。 我妈垂帘听政,而我就成了个只会打字的傀儡。以下便是我妈和方予可之间的聊天记录,我纯粹就是个无关此事发生的文书: 我妈:反省完了,错得一塌糊涂。 方予可:知错就好。 我妈:错了一切,但有件事一直没做错。 方予可:? 我妈:那就是我爱你。所有的错事都是因这个理由而起。(老妈果然没白看这么多琼瑶奶奶的电视剧) 方予可:你是谁? 我妈:我是永远爱你的周林林。(我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说这么掉身份的话,也不怕我以后没地位没尊严。我拒绝,被我妈一记铁砂掌无情镇压。) 方予可:平时我叫你什么? 我嘿嘿地乐,小子真聪明,都开始用暗号了,但老娘手掌锅贴似要飞来,淫威下我主动打字:白痴。 老妈:是什么烧糊的味道?哦,原来是我的心在为你熊熊燃烧。(我汗!电视上开始热播韩剧《火鸟》,我妈现学现卖,把我给雷到了。) 方予可:半小时后,你家附近肯德基见。 我惊愕地看着方予可的头像迅速变灰白状态,又看老妈得意扯出奸笑。我不禁佩服老人家手段真是狠毒辣,卖自己女儿卖的真是一点矜持也不剩啊。老妈摸了摸我的头:“来日方长,现在退一步是为了跳得更远啊。等你以后地位稳定了,我帮你把这仇报回来就是了。你现在还太嫩,老妈喝的水比你这辈子用的洗澡水都多。以后有事多和大人商量商量。想当年,我不是哄着你爸?现在你看,我手指东,你爸敢往西?” 我在想,也许我真不是我妈亲生的,不然怎么一点都没继承我妈腹黑的特性呢。以后我结婚了,只要混到老妈在家里蜂王的地位,我死也瞑目了。 我妈打开我的衣柜,一件又一件地拿出衣服在我身上比划,又一件又一件地被扔到床上。最后,唉声叹气的老妈把我拉到邻居李阿姨家,一进人家家门就跟抢劫般的说:“把你家闺女的衣柜借我看看。” 李阿姨是我妈这几年来雷打不动的牌友,长城上建筑的感情坚若磐石。但李阿姨家的闺女王简经常被我妈作为反面教材用来教训我。其实王简是我的偶像啊:虽然取单名“简”字,但花钱跟李阿姨开银行似的那叫一个随心所欲。哪里跟我每个月问我妈要钱像要她命一样。还有王简的身材完全是我这辈子无法达到的高度啊。模特身材,瘦胳膊瘦腿又是波霸,平时买衣服都是冷艳系,晚上画个浓妆出门,那简直就是我们小镇流行的风向标。基本上女人见到她自惭形秽悄然遁走,男人见到她丢魂失魄,流鼻血都是起码的生理反应。 李阿姨和我妈两人掏出所有衣服往我身上套。靠,七分裤在我身上变成九分裤,宽松半身西装变成收身大长褂。我妈是嫌不够打击我吗? 老妈终于在衣海中找了一条黑色及膝连身裙,简单的细肩带,紧身上摆,繁星点点的蓬蓬裙摆,清凉雪纺材质。穿在王简身上,那就是芭比娃娃,那就是茜茜公主。套我身上,因为身高关系,细肩带略显长,使得整条裙子重心比王简偏下6、7公分。(大家自行想象林志玲身高的衣服套在周迅身上,p.s.打个比方,不攻击任何一位明星哈。)我那可怜的杭州小笼包般大小的文胸居然能在不经意间隐约可见,相应的,背部露出的部分也比正常偏多了点。我为难地照着镜子。除了黑色显瘦外,这条裙子实在不适合穿我身上啊。 我妈却颇为满意:“没有露的地方,也要创造条件露啊。” 我窘迫地看向李阿姨,李阿姨对我老妈忠心耿耿,拼命说好。 41 淑女进行时(一) 方予可喝着可乐,以胜利者的姿态坐在肯德基的一角。夕阳的余辉透过玻璃窗满满当当地洒在他身上,衬得他跟佛祖耶稣似的,专等着我这戴罪之身去告解呢。 我不知道哪根神经被触到了,也许是方予可高傲的眼神,也许是他散发出来的自信状态激怒了我。我觉得自始自终我也没做错什么,凭什么我要受这鸟气。所以我大步迈去,在方予可对面一屁股坐下来,要不是穿了裙子不方便,我还得把脚搁椅子上,全让忘了我妈替我在QQ上说的含情脉脉的话。要在古代,我就一摘面纱帽,夺命长剑撩身旁,运气丹田,搁空拍桌:“小二上酒!”可惜这是在21世纪的肯德基,店小二前面排着鞋带般扭扭曲曲的队伍。我连杯茶水都没有,空手颓然坐下,气势上输了大半。 方予可细长的手指摆弄着吸管,抬头看我:“刚才QQ上谁替你说话呢?” 我因为太过惊奇,瞬间把刚才装高姿态的事情忘了,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不是我?” 他轻笑,浓黑的眉毛挑动了一下:“从你嘴里说出这种话,比让你考个满分都难。” 我不满地瘪嘴。 方予可假装随意地说:“我不是讽刺你的意思。我的意思是,狗嘴吐不出象牙来。” 我恼怒地盯着他,要是我手中有剑,我就起刀鞘,动杀气了。 Round1:0:1,方予可略胜一筹。 我嘿嘿地冷笑:“跟你聊天的人是我们家老太太。你见过面的。没想到你就爱和老太太聊天啊,原来有这爱好啊,早说啊。” 方予可脸部肌肉明显抽搐了一下。哈哈,千算万算,你没有算到我老娘还能插手吧? 不过,方予可很快恢复了平静:“没想到阿姨心态这么年轻。你不是你妈亲生的吧?阿姨说话可比你时尚多了~” Round2:0:2,方予可领先一步。 我挂不住脸:“有你这么损我的吗?小心眼,不就是那天说错了一句话吗?只要功夫深,一日夫妻百日恩知道不?你怎么不记我好,光记仇去了呢?” 方予可咧着嘴大笑:“谁跟你一日夫妻了?你的功夫下得有多深,我怎么不知道啊?其实你觊觎我很久了吧?” Round3:0:3,方予可完胜。 我背过身去,举起手偷偷发誓:老天爷,要是某一天我斗智斗嘴全胜了,我可以牺牲一个月的懒觉。 方予可忽然正色道:“跟别人说话时,要先动动脑子,知不知道?被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还拎不清呢。人家挖了坑,你就配合着往里面跳。有你这么笨的人吗?怎么考上北大的啊?” 我咬着下唇,委屈地看着他:“考试的时候又不要考人家怎么挖坑的。我学德语,又不是学土木工程,我怎么知道人家什么时候挖了个坑啊?” 方予可笑:“你还有理了啊?算了算了,笨就笨点吧,我们两个人中间有一个带脑子就行。对了,以后跟小西少接触,我担心红杏长得太快,我来不及垒墙。” 我晃了晃他手中的可乐杯,故意提高声音说:“这杯子里黑糊糊的装的什么呀?味道怎么这么酸啊?原来方予可你喜欢吃醋啊!”我得意地笑得前俯后仰。 方予可一脸黑线,拍了拍我脑袋:“别扭了,再扭下去,不该被看见的都看见了。” 我连忙低头,看到胸前春光无限,小文胸调皮地露出脑袋来。我连忙捂住:“看什么看,小心长针眼。” 方予可摇头叹气:“白痴,我陪你上过游泳课,除非你真空上阵,不然我都审美疲劳了。” 这回换我一脸黑线了。 方予可懒得理我憋屈的表情:“你坐这里别动了。喝什么我去买。以后公共场合不要穿前坦后露的,有伤风化。”说完便大步迈向点餐台,留我小媳妇一般独自捂着胸对着夕阳。 如此这般,方予可用他的毒舌牢牢控制住了我。而我犯贱犯得厉害,偶尔某一天接不到他的电话,我便心慌。原来,受虐的气质是可以后天培养的。 我将万分感谢谭局,一把年纪还不忘发挥余热,将我和方予可聘为谭易的家庭教师及健康成长的合理监护人,创造了一个接一个让我和方予可感情日益弥坚的机会。 我悠闲地躺在谭易家客厅的红木长椅上,一边抱怨椅子咯屁股,一边嗑着瓜子看方予可给谭易补习化学。 化学于我来说已经是光年般遥远兼神秘。当我听着方予可的嘴里不停地蹦出一些和火星文一样的发音时,我的眼神开始迷离,我的口腔已自主地分泌出一种叫口水的东西。是的,认真的男人最有魅力。我像仰望神一样仰望着他,尽管我现在如霍金般瘫痪的姿势不足以表现出我的虔诚。 谭易显然不能承受我的高电压,不满地对我说:“小可嫂嫂,拜托你不要老这么花痴好不好?您那X光扫得我们穿什么颜色的内裤都看出来了吧?我真不想做这么高瓦数的电灯泡。” 方予可嘴角扯出一丝好看的弧线:“你嫂子最近荷尔蒙分泌过剩,你不要见怪。” 我依旧高瘫在沙发上,但是身残志不残,我笑眯眯地回嘴:“你哪里是电灯泡?你是二氧化锰,是我们的催化剂,催化出爱情的氧气和泡泡。” 我承认我现在很得瑟,得瑟得所有汗毛都如向日葵般在这盛夏光年大肆张开,连毛细血管都有奔放的笑容。相比之下,方予可就沉稳得多。大多数时候,在我的镭射之下,他仍然安之若素,这让我忿忿不已。 我有些后悔,当时我怎么不欲说还休一下,一句“我喜欢你”就触动了我的心肝肝,然后头昏脑胀地立马从了呢?他还没有给我背情诗、没有送我玫瑰花、连像模像样的烛光晚餐也没有一顿,我并非这么俗气的人,但是——我可以委屈一下,让自己俗气一把。 我打算等我回学校,我要跟姐妹们商量个对策出来,目的就是将方予可制服于我的魔爪之下,任我蹂躏,任我践踏。我一勾手指头,他就蹦跶过来;我一撇嘴角,他就给我端水;我一伸手,他就奉上热毛巾。一言以蔽之,我要成为女尊!!!但是在没有姐妹们正式的系统的思想浸淫前,我允许我现在露出花痴表情,也高度赞赏我厚脸皮的甜腻话。当方予可镇定地面对我甜情蜜意冒着粉红泡泡的电波时,我反而更加猖狂地努力用更肉麻的言辞讨好他。有着斯德哥尔摩受虐症状的我将此意淫成欲擒故纵的把戏。 比如现在,我正用我有限的智商思考,用什么爱称来表明我的身份。自从茹庭离开后,我扬眉吐气,腰杆子直了不少,鉴于方予可长得秀色可餐,随时都会有被别人吃掉的危险,我一定要让天下上至六十老妪下至六岁孩童都知道他是名草有主的人。古人告诉我们要居安思危,还要“饮水思源”。回想我和方予可在一起,所有情节都具有极强复制性,于是我决定要在方予可身上贴上我周林林的标签,标签下还要写明“非卖品”,以免旁人惦记。 42 淑女进行时(二) 大概我想得太出神或者我帕金森症般的表情着实恐怖,谭易最终忍无可忍放弃看书,狠狠地报复性地推了我一把。我这才发现方予可不在屋里了。 我立刻问:“你家小可哥哥呢?” 谭易翻着白眼:“你家男人买菜去了。等你给我们做饭,我们不得饿死。” “唉,太贤惠了。我们家方予可就是这点不好,太会照顾别人,让别人发挥的空间都没有了。”我故意悲怆地摇头。 谭易跟吃了苍蝇般表情狰狞,捂着胸口叹:“要是我爷爷知道你是这么个人,打死老头子也不会让你进这个门。本来就傻,谈了恋爱都成脑瘫了。” 我起身给他佛山无影脚。现在这小子在方予可的教授下,已有越来越恶毒的趋势,不久的将来必然又是辣手摧花的江湖祸害。 正在我为民除害的时候,方予可买菜回来了。看到我们两个闹成一团,就过来揪谭易:“你怎么这么不懂事?” 我幸灾乐祸地看着泄气的谭易,心想有靠山就是好。我跟有良田万顷的地主家公子哥看狐朋狗友强抢姑娘似的看好戏。 方予可接着说:“你跟着我学习,智商正线性上涨呢,跟她一玩,前功尽弃,智商就几何级雪崩了。年轻人要想清楚,不要图一时快意。”说完后,还煞有介事地拍了拍谭易的肩。 谭易一脸贼笑。唇红齿白,春风得意,扬眉吐气,想必在方予可的培育下,半年后便能开满树桃花,造福各位少女和富婆了。 厨房里传出叮当作响的奏鸣曲。我闻声进去,看到方予可修长的背影。忽然很想从背后抱住他,把脑袋枕在他的肩膀,然后低喃:“做什么好吃的呢?” 但是总觉得有个地方怪怪的。按照棒子剧本走,不就应该是这样的么?想了很久,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厨房外传来谭易嘹亮的声音:“抓住一个男人就要抓住他的胃。嫂嫂你要多学着点。”经他提醒,我终于意识到刚才的剧本哪里出问题了。 正常来说,应是娇小的妻子在厨房忙碌的身影,接着便是高大的丈夫幸福的拥抱。我刚才设想的情境下,我在背后抱住他,我便在他的胳肢窝里低语,跟被挟持一样,哪来浪漫可言? 所以,我要学做菜!为那那一瞬间的幸福。 我凑到方予可那里,看到他熟练地剖鱼,去内脏,刮鱼鳞。 为了制造话题,渐渐地麻痹方予可,以达到我偷师的目的,顺便刺激一下方予可,让他产生点怜香惜玉的情感,我惊恐地睁大眼睛:“哎呀,好残忍的。一条鱼眼睁睁地死了。” 方予可不为所动,还在鱼身上加了三刀,撒上料酒。 不进则退,我执着地继续演:“这条鱼也许是来做苦行僧的。上辈子做了什么孽啊,今生被谋杀也就算了,还被鞭尸,施以满清十大酷刑。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就是这么来的吧……” 我承认我说完这些,我也有自残的冲动,恨不得跑到洗手间吐它一马桶再说。 方予可脸抽搐了下,转身对我说:“刚才你说刀俎的时候,念错了。它叫zu,不念cu。” 我大窘:“是么?呵呵,太丢人了,突然猝死算了。” 大概这几天老师的范儿太大,方予可坚持不懈地给我纠错:“猝死就含有突然的意思,所以要么说突然死了,要么说猝死,没有突然猝死这个词。” 我现在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方予可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留,活生生地将我凌迟。 “CAO!你大爷。”我不由自主地低声咒骂。 方予可淡淡地说:“不要拿你身上没有的器官问候我家亲人。” 在我眼里,此刻的方予可立刻变成一个尖酸刻薄的小人。这辈子我最讨厌的就是主动化身为我良师的人。他们自以为帮助了我,我就要感恩戴德地膜拜,殊不知我这人虽热爱真理,但更热爱自由,你管我这个字怎么读,既然不影响大家交流,语言就起到了该有的基本作用。而我对语言的追求也就仅此而已。 方予可接着说:“再说,我家亲人以后也是你的亲人。你这样说,其实严格来讲,算**。” 我好几次提到过,我是个调节能力迅速的人。当我听到第一句话的时候,刚才被我踩到脚下的方予可立刻又化身为伟岸的神。 我心花怒放地对神谄媚地道:“不用严格地讲,宽泛地说,这也是**。” 为了表明我并不是废柴,我主动蹲到垃圾桶旁摘芹菜叶子。厨房里的活,除了会尝咸淡以外,仅有的一项便是择菜。那是我懦弱的父亲对我彪悍的老娘做的妥协。当初父亲坚持要把我训练成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无米之炊也能做得色香味俱全的巧妇,以便在今后的婚姻生活中降伏男人的胃、公婆的嘴,而占据家庭地位的制高点。而我老娘却坚持认为今后的趋势将是男人厨房,女孩子要做的只需适时的夸奖而已,不然就会沦为糟糠妻、黄脸婆,并声泪俱下,不惜痛挖历史,向前追溯二十年,以此证明这个惨剧已经发生一遍,不能重蹈覆辙。 于是,我在两方对决下,终于开始动手择菜。而这学习的过程明显是建立在加大家务开支上的。我爸不得不购买加倍的量,以满足于我择菜时强大的淘汰量。 我摘着芹菜叶子,看着方予可忙碌的身影,听到谭易在客厅看电视的声音,不禁感叹:我们真是吉祥三宝,幸福的一家啊! 方予可听到后,戏谑道:“我可不想要像谭易这么大的儿子。方磊现在是负5岁。” “方磊?” 方予可理所当然地说:“我儿子。” 我是对名字有着苛求的人。我对我的名字极度鄙夷,自信大街上随便一吼我的名字就有十来个人回头答应的。我曾经强烈抗议要求更改这么俗气的名字,但我妈偷换概念说通俗的名字容易养大。我反抗还不如叫我狗蛋虎妞之类的,绝对贱养成功。于是我妈性情大变,让我在狗蛋、虎妞和林林三个名字里自由选择。我吐血三升……后来《我的名字叫金三顺》热播,我噙着泪看完,知我者,金三顺啊!最后我总结我的名字为什么这么平庸,但却非要“林”字不可,这肯定和我妈的某段朦胧又深刻的青涩恋情相关,而我的一生都将变成追忆这位“林”字蜀黍的纪念碑。 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我也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下一代身上:“方磊这个名字不行。太俗气。我们这么有文化,要弄个诗情画意的名字。” “那你说一个听听。” 我沉思,脑子确如石头岿然不动,我盯着芹菜好几分钟,能想到的居然是“招芹”之类的我们祖辈惯用的大名。 方予可满意地笑:“你看,你这么有文化,不是也没想出来吗?” 我听出话里面嘲讽的味道:“那也不能叫方磊,索性叫方董。别人一听,跟周董似的,不知情的以为他真是董事长,一出生就是被人抱大腿的命。” “那你的意思是还可以叫他方政委、方主任、方大爷、方大哥什么的,占便宜占得更大。” 此刻我真要蹲在地上画圈圈了。我执意地说:“反正不能叫方磊。” “通俗的名字好养。” “那还不如叫狗蛋虎妞。” “那你在方磊、狗蛋、虎妞里选。” 我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丹田中似有一股热体要直接喷喉而出:“你说,你是不是我妈的私生子??”因为这话说得中气太足,在厨房里回声不断,显得荡气回肠。 谭易最终忍不住进来掺一脚:“小可嫂嫂你再说几句,我们这楼就塌了。现在豆腐渣工程多,禁不住你河东狮吼。” 我气愤地说:“你说如果让你儿子叫方磊,你答应吗?” 谭易还跟不上我的思维,顿了好几秒才领悟出前因后果来。顿悟之后谭易鄙视地看着我,再鄙视地看向方予可:“小可哥哥,我真的怀疑,你的智商也在几何级雪崩。” 我立马把谭易当成自己弟弟,环上他肩:“是吧是吧?怎么能取这么平庸的名字呢?” 谭易把我的手重重打下:“我的意思是,本来你很幼稚,我也就忍了,但是没想到小可哥哥也被你拉到这个段位。我不得不说,你真的很牛。还有,不要随便和我有肢体接触。某个目前智商低下的另一位会拔菜刀剁了我的。” 现在我算是知道了,为啥谭局说我和谭易很像了,我们平时不停被损,总算有损人的机会,都是一把抓住,死不放手,不计一切后果。 我将芹菜横在谭易脖子上:“快道歉,不然死啦死啦滴。” 谭易配合地举手投降:“我可以给你们家儿子冠名,绝对牛气冲天。” 我拉锯了一下芹菜,示意他快说。 谭易一脸促狭:“你们家儿子以后叫方正——北大制造。” 43 淑女进行时(三) 名字的事情来日方长,我决定先不要和他计较。看事情要向好的那面看。至少说明方予可对将来有规划,而且这个规划里有我。于是,我爽快地说:“太遥远的事情我们就不要考虑了。以后的事情怎么样谁都不知道,干嘛自寻烦恼。” 方予可的手一抖,撒了加倍的盐。 餐桌上谭易对那盘齁死人不偿命的蟹黄豆腐表示了极度的愤慨。 以前和方予可在一起,吃饭大快朵颐,狂卷佳肴,毫不顾忌形象。但是,现在身份升级,为了表示本人可塑性很强,可放浪可淑女,我细嚼慢咽。看养生的书上说,饭要嚼36口,方能下咽。一般来说,我不会给食物和我的口腔提供产生JQ的机会的,一般口腔就是个过道,食物走个过场,便匆匆进入肠胃。忽然的细嚼慢咽让我口腔极度不适应,一不小心饭菜就已经入胃,害我空嘴作势,实在为难。 方予可给我夹了块排骨:“不好吃吗?” 我摇头:“没有,很好吃。”食不语食不语,知不知道? 方予可又给我舀了碗蛋汤:“要是咸了,就喝点汤吧。今天的汤比较清淡。” 我微笑,慢慢端起碗轻尝一口。 谭易转头看我:“小可嫂嫂,今天吃饭不像你平时的作风啊。” 我瞪了瞪眼,示意他不要捣乱。 “以前和我们吃饭的时候,不是你包圆的吗?现在吃饭怎么跟受罪似的。你别说菜不好吃啊,要是你有本事,下一顿饭你做。” 我想一剑封喉。老娘好不容易装一回淑女,干嘛拆我台揭我疮疤? “你不是想装淑女吧?不用不用,你现在放个屁,小可哥哥也会说是香的。”谭易不看我眼色,继续独自说。 “你才放屁——“我终于忍不住爆发。随着屁字发音,饭粒从嘴里百步穿杨,精准射向谭易的鼻孔。 谭易嗷嗷地叫:“啊——小可哥哥,你怎么找了个这么一个人!扮淑女也会扮到这个地步。” 说句实话,我是有些害羞的。本人还能称之为女人,是基于我不能接受在有第二个人在场的时候放屁、挖鼻孔还有喷饭。所以我尴尬无比,只好又河东狮吼一把来掩饰自己的慌张:“你说谁扮淑女?姐姐我天生就是淑女、美女、圣女!” 谭易用纸巾捂着鼻子瓮声瓮气地说:“是,菜市场上吆喝着的也是淑女美女圣女。中国男人真幸福。” 我被全盘激怒,叉腰吼:“谭易,我诅咒你以后生儿子没P眼。”说完之后,我后悔不已。装淑女最后逼成了泼妇,何必呢。 别看我周围毒舌毒妇一大堆,但我骂人的水平迟迟没跟上。尤其是到情绪激昂、非骂不可的关键时刻,我便掉链子,只能发出“靠”“Cao”之类的单音节词,毫无气势,一副理屈词穷的颓然模样。小时候因为班长打我小报告而被罚抄三十遍课文时,我也只会在墙角拿粉笔涂鸦:班长是个乌龟王八蛋,然后后面画上乌龟一只,以示愤慨。所以我对周星驰《九品芝麻官》里将铁柱折弯、螃蟹离港的骂人绝技敬仰不已,终日幻想某一天我也能气吞山河、翻江倒海地骂人到扭转乾坤的境界。可惜愿望是美好的,现实是残酷的,我终究骂得没有气场。 谭易将纸巾一扔,跟真看见自己儿子没P眼似的狂怒:“你家儿子才没有呢!” 方予可站起来狠狠地拍了拍他脑袋:“说谁呢?!” 谭易委屈地撅嘴:“你们两个人就会欺负我。明明是她先骂我的。” 方予可坐下稳稳地道:“你嫂子要扮淑女你就让他扮,总比现在被骂好吧?她安安分分地吃顿半个小时以上的饭容易吗?你干嘛招她惹她呢?” 我不乐意地用筷子敲碗沿:“我哪里装了?我明明就是贤惠持家的完美女人。” 谭易哼了一声:“芹菜都被你摘掉了一大半,还说贤惠持家。有本事你明天给我们做顿饭。” “没问题,我就做一次满汉全席给你看。你吃了我的饭,以后就不得嘲笑我。” 谭易和我击掌为盟:“只要你的饭能让我们两个人能咽下一碗,我以后就不说一字,把你当神仙姐姐看。但如果做不出来,以后你在我面前喷饭的事情我将流传至全世界。” 我妈从小就教育我说,宁可得罪一君子,不可得罪一小人,尤其是小心眼的小人。谭易被我喷饭,他儿子又被我辱骂没有某些必要器官之后,他已经和我卯上了。 下午我开始趁他们补习功课偷偷上网搜索方便菜谱,懒人菜谱,速成菜谱,自动过滤掉需要三种以上调料的大菜。最终决定我做的菜品为:小葱拌豆腐、煮毛豆、西红柿炒鸡蛋、西红柿蛋花汤。三菜一汤。他要嫌菜少,我就再给他买斤花生米。 算计完后,我心安理得地继续躺在沙发上冥想我跟方予可之间的爱称。没想到午饭过后,大脑缺氧,没思考三分钟,我便沉沉睡去。梦中绿树红花,我身着浅色轻纱,长袖抚地,玉兔相随。我惬意地坐在古筝旁,纤纤玉指碰过古筝之处,便连成一曲花好月圆。忽然方予可跑过来说:“你端成这个样子很累吧?其实,你只要活你自己就好,不用非要变成淑女才行。”我立马说:“早说嘛,害我这么辛苦。”说完我就升了把火,把古筝当废柴烧了,顺便把玉兔宰了,烤一烤下酒吃。方予可惊恐地说:“原来你是这么残忍的人。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把你娶回家,我都不知道你会不会有一天谋杀亲夫。我们还是分手吧。” 我一觉醒来,分外惆怅。 到家后,我特意去了趟厨房,和油盐酱醋培养一下感情,以免明天上演盐糖不分的惨剧。当然我也有自知之明,深知明天不可能像电视剧一样,默默无闻的灰姑娘忽然巧手变出一桌丰盛佳肴,所有尝了我的菜的美食家都拜倒在她的围裙底下,为她惊艳,为她鼓掌。我的终极目标是:可以丢脸,但不可以太丢脸。 老妈在厨房里看见我就跟在火星上看见我一样:“想偷吃点什么?” 老妈是过来人,按她的话说,她喝的水都比我这辈子用的洗澡水都多,我问老妈:“妈,你年轻的时候,如果碰到特别不想做饭,又不得不做饭的时候,一般做什么给我们吃?” 老娘一下子陷入二十年前一个月工资不够花,月底靠姥爷姥姥救济的岁月中:“那时候啊,(中间省略500字)为了省点菜钱,我还给你做过酱油拌饭。” “那酱油拌饭怎么做呢?” “那还不容易,把酱油倒在饭里就行了。” “不需要其他调料了?” “你如果非要加,可以放点鸡精什么的。” 哦,我决定明天的主食做这个了。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明天的饭会做糊或者烧焦。如果加点调料,至少能糊弄过关。 第二天,我是提着一袋毛豆、三个西红柿、一斤鸡蛋、一块豆腐、二两小葱进的谭易家门。 谭易拨了拨我的菜,然后长叹一声:“我真想拿豆腐砸死我算了。” 方予可抚了抚我头发:“我今天特别带了三袋微波炉饭。你就放心大胆地做吧。” 为什么?!为什么都对我没信心?连我自己听到微波炉饭的时候,我都产生了欣喜的感情。 方予可和谭易在客厅餐桌上学化学,我在餐桌上研究昨天打印出来的菜谱。 在菜谱上,我用红色水笔高亮出关键词“西红柿-去皮”“毛豆-八角大料”“豆腐-切刀片”。 我洗了洗西红柿,开始去皮。刚开始的时候我颇有耐心,但随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西红柿分泌出酸酸甜甜的味道,我不断咽口水,西红柿也只去了一半的皮,而且被去了皮的那一半坑坑洼洼,活像结了无数疤的癞子或者像被青春痘开垦殆尽的脸般恶心。 方予可摇了摇头,跟我说:“把西红柿用热水烫一烫,就容易去皮了。” 我如获至宝,屁颠屁颠地跑到厨房拿热水,看西红柿的外衣被我一撕就掉,我露出嫖客般□的笑。 进了厨房后,我开始一个接一个做菜。 首先毛豆:三公升水,加八角大料,加盐,加毛豆,煮沸为止。 接着小葱白豆腐:豆腐切片,加小葱,加盐,加香油,拌烂为止。 然后西红柿炒鸡蛋:加油,加鸡蛋,加西红柿,加盐,炒烂为止。 最后西红柿蛋花汤:就是沥出西红柿炒鸡蛋汤汁加一勺水,再倒入一个鸡蛋。 米饭仰仗电饭锅精确的量度,居然没有煮糊或煮焦。我犹豫地端着酱油瓶子,不知该不该按原计划进行。后来一想,我是学德语的,德国人一切讲究的是有计划有步骤,于是我在饭锅里洒了一些酱油,再拿饭铲搅拌均匀。 我是死也不能第一个尝的,这种需要牺牲味蕾、牺牲对美食憧憬的事情还是让谭易来吧。 三人围坐在餐桌上,没有一个人动筷子,我相信每个人都在跟我思考同样的问题:谁做第一个倒霉蛋? 我看这么僵持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对谭易说:“你不是说要吃我做的菜吗?还不开吃?” 谭易深吸一口气:“其实我很想吃肉,可惜你没有做,那这顿饭不如就留着以后吃……” 我觉得这个提议非常好:“你说我怎么没想到呢。要早知道,我就做个红烧肉、糖醋排骨、西湖醋鱼什么的。那要是去外面吃,你可不能说我输了,你没尝一口就当弃权处理。我也当自己没赢你,以后你就适当损损我就好了。” 谭易激动地说:“嫂子,幸亏遇到你,我以后求偶的标准降低很多。基本上,只要是个女人就可以了。” 方予可看着我们俩一唱一和的,敲了敲桌子:微波炉饭我热一下,里面有宫保鸡丁、梅菜扣肉什么的,也算是荤菜。这几个菜林林好不容易做的,都吃几口吧。要给新人以勇气。” 最后,我看着方予可这位勇士不慌不忙地将第一口西红柿炒鸡蛋放进口中,匀速咀嚼,坦然咽下后,我也迟疑着夹了一口,然后也淡定地嚼完咽下。谭易看了看我们,将信将疑地也要尝一嘴,等他放到口中后,我和方予可两人不约而同地冲到饮水机旁狂灌两杯水。谭易如武侠剧中中毒般捂着脖子,伸出一阳指奄奄一息道:“没想到,你们两个人居然这么幼稚——”然后脖子一扭,挂倒在餐桌上。 44 军训(一)-45 军训(二) 在如此嬉笑怒骂的气氛中,我安然度过暑假。一个暑假,我仍然没想出什么爱称来。 暑假结束后便是军训。 军训前最后一个晚上,我终于赶到学校宿舍。刚进门,立刻被三朵金花包围。 朱莉跟居委会大妈似的喝了一茶缸水:“什么叫最熟悉的陌生人?看着最不开窍的人原来是最闷骚的人。大家清晰地回忆一下一年前的片段,当初把方予可推来推去,还劝我们不要挖茹庭墙角的那个人是谁来着?是谁捧着方便面碗一脸猥琐地跟我们聊人家的八卦来着?” 我嘿嘿地假笑:“这感情的事情吧,说不准,一不小心就喷薄而出了。” 王婕接过话:“没想到在我们眼皮底下暗渡陈仓。有异性没人性了吧?一个暑假也没给我们打个电话。” 阿涛继续说:“还有,跟我同名同姓的那位文涛给我们宿舍打电话找你了。没想到你水挺深的,我们都不知道你和大名鼎鼎的文涛还有往来。不仗义不仗义,我们以前怎么宣誓来着,有大帅哥共享,有猥琐男共打。” 我这才想起来,文涛快有一个月没给我发短信了。不过也不奇怪,他一忙起来,我们就会很久没联系。不知道他听说我和方予可的事情没有。 朱莉瞄了我一眼:“今天晚上好好交代吧。从文涛到方予可,一字不落。如有虚假,老虎凳辣椒水伺候。” 三位都是八卦女,没事都要说点张家长王家短,三只蛤蟆五只眼的,现在这么爆炸性的新闻被我压了许久,难怪她们要大刑发落。 我在三位强大的气压下,开始追忆似水年华。 等我唾沫横飞地将我的几个月的感情生活总结完毕,三位却绕过重点,直接到文涛的问题上。朱莉不可置信地问:“你说你上辈子是种桃树的吧?帅哥都让你撞上了。文涛不是传说中桀骜不驯的人吗?怎么可能喜欢你?你是因为跟方予可在一起后,自信心急剧膨胀了吧?” 刚好电话响起,王婕接过电话,还没说一句,就捂着话筒挤眉弄眼地轻声说:“是文涛。” 我接过电话,电话旁边凑过来三只耳朵。 “喂——”我有些紧张。 “你回来了?我一直等你电话,你怎么不给我打?” 旁边三张嘴巴倒吸一口气,三双眼睛瞳孔瞬间放大。 我支支吾吾地说:“因为我——我——” 文涛在那边浅笑:“干嘛磨磨唧唧的,不像你的风格。你看我忙完之后立刻给你打电话,你手机还不开机。” 我想到方予可对茹庭大方的拥抱,想到方予可在我面前宣布她出局,忽然明白为了让我吃上定心丸,当时他这么做是多大程度上的坦诚和勇气。而我却在这里和别人耳鬓厮磨,欲说还休。 我鼓起勇气:“文涛,我和方予可在一起了。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希望你理解。如果你愿意,我们还是好朋友。” 旁边又是倒吸一口气声音。朱莉捶胸顿足地演哑剧,跟自己的儿子被拒绝一样。 文涛那边很安静,没有出声。 “喂,你在听吗?”我连忙追问。 “小跳板,你跟别人舌灿莲花,为什么唯独对我这么老实呢?我本来想假装不知道这个事情,还跟你军训前送行呢。” “对不起……”我怯懦地说。 “不用对不起,不是男未婚,女未嫁吗?茹庭跟我说你们的事了。她并没有放弃方予可,我也不会。没有试过,为什么要转身?万一一转身就是一辈子呢……我不想让我将来后悔。” 我有些着急:“没让你转身,就是让你往旁边看看,身边一大堆花含苞待放,就等你呢。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你干嘛非要铆劲跟我这残花败柳过不去呢。也许过几年后,你跟别人提起我时,倒吐几升血也说不定……” “跳板,你可以是别人的残花败柳,但是对我来说,你是天山雪莲、昆仑灵芝。我早就知道方予可喜欢你,但你当时不是也喜欢别人,容不下别人?最后你和方予可还不是在一起了?为什么到我这里,就宣布我出局了呢?罗密欧的第一个女朋友不是朱丽叶,照样也能谱出旷世恋情。我不是你第一个喜欢的人,不是你第一个男朋友,但我要做你的罗密欧。” 新闻系的名人永远巧舌如簧,如此被动的位置上,依然能够说得振振有词,煽情得挑动心弦。甚至在某个瞬间,我都有些动容。 “文涛,我今天在火车上读到了一则故事。一位刚入寺的小和尚对住持说:‘我放不下一些事,放不下一些人。’住持说:‘没有什么东西是放不下的。’他说:‘可事实上,我即便在佛门净土,依旧没放下。’住持让他拿着一个倒满热水的杯子。水不小心溢出来。小和尚被烫到马上松开了手。住持说:‘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是放不下的,痛了,你自然就会放下。’这则故事是不是意味着,我以后要对你冷酷一些,才能让你完全放下我?你也知道我说话很直接,伤人的话不需要绕弯立刻插到别人最软弱的地方。” “呵呵,跳板,你在和一个新闻系的人讲故事,不会考虑后果吗?这个故事在我听来,只能让我有更强的信念,你是让我龌龊地等待方予可把你伤得体无完肤,然后我坐享其成吗?” “他不会。”我生气地提高分贝。 “你看你彪悍狂妄,实际上内心虚弱无比,你只不过在虚张声势罢了。你真了解他吗?在我眼里,方予可是个吝啬表达情感的人,吝啬到另一半怀疑这份感情为止。他独占欲又很强,这会让向往自由的你倍感不适。长久以往,你们肯定会有矛盾。” “你什么时候开始支摊子算面相了?” “我是新闻工作者,双学位是心理学。虽然还没毕业,好歹也认识过不少人。方予可的名字拜茹庭所赐,我也听过很多回,简单接触后我也了解个**不离十。就像了解到你第一个喜欢的人是小西一样,就跟我刚才听你说话便能知道,你在现在的感情里扮演着纸老虎外强中干的角色一样。” “我讨厌这么尖刻这么咄咄逼人的你。” “我知道,但我不想偷偷摸摸地尖刻。我实话实说而已。赢要光彩,输也磊落。周林林,你是个没有耐心的人。对不起,应该说得褒义一些,你是个干脆利落的人。比如喜欢上小西,比如你放弃小西,比如你喜欢上方予可,我相信你都是快刀斩乱麻,以此来避免所有麻烦的问题。如果说,茹庭执意地横插在你们中间,你是否就会退出来成全整个世界的和平?” 比我还了解自己的人太可怕。我不知道这些话里多少是正确的,多少是错误的,一段段血淋淋的总结,跟方予可在厨房里剖鱼肚,刮鱼鳞般一样干净迅速,却比之更残忍。佛祖观音上帝耶稣圣母玛利亚,感谢你们让我回校第一天就上心灵鸡汤课。 “文涛,你就不能绅士地祝福我们一下?好歹我活到二十岁,开了一朵先天不足后天失调的小花,你倒好,穿个马靴,绷紧肌肉,狠狠地在花骨头上踩上几脚,还要吐一口又浓又臭的痰,把我和方予可两人都搞得这么可怜……” “最可怜的是我。踩也踩了,吐也吐了,却仍然还想把这朵花带回家。我文涛也不是第一次恋爱,还学痴情种,被人知道可要贻笑大方。” 我不知道该接什么,只好找个理由挂电话:“电话卡没钱了,我要挂了。” “跳板,你怎么连撒谎都不会?电话是我打给你,跟电话卡有什么关系?” “那电话停电了行不行?”说完,我放下电话。 一转身,三个姑娘跟被碎了大石般捂着胸口。 朱莉激动地说:“你们就唱大戏吧。你说你平时不开花,一开花就开个并蒂莲,双生花。你让我们怎么办?能不能给我个批发价零售给我?” 平时淡定的王婕也开始掺乎:“你怎么一招就招这么两个人,你这不是和全校女生为敌吗?小心以后考试都没人给你复习资料。” 呃——貌似这个后果还挺严重的。 阿涛安慰我说:“没事,所有男生都会感激你。让这么多女生放弃奋斗目标,这是多大的贡献啊。不过,听说还有一些男生喜欢文涛来着,谁让他穿得这么招人呢?唉,活在这个世上,多不容易,要和同性斗,还要和异性抢。” 我叹气:“你们就尽情嘲讽我吧。我宁愿不要这样的缘分。我这人就怕复杂。要是能穿越,我宁可到一个指腹为婚的家庭,芳龄二八前待字闺中,年龄一过,明媒正娶。再过一年,炕上抱个虎娃,等汉子挣点银子回来。多好,啥烦恼也没有。不用考试,不用学习,整天脑子放空,无所事事。再过四十年,黄土一埋,墓碑前我子子孙孙给我磕个头,我就升谪仙。” 朱莉嚷道:“什么叫哭穷,这就叫哭穷!瞎得瑟吧你。小心出门被雷劈,真穿越过去,到时候埋怨上不了网,下不了电影,吃不了肯德基,喝不了百事可乐,哭着喊着要回来跟我们一块儿想帅哥、思裸男。” 我哀怨:“其实文涛说得对,我对方予可的感情真的是纸老虎的样子。别看我们是男女朋友,除了那天表白外,他还是照样损我,时不时还联合别人欺负我。我也不是要山盟海誓什么的,但总没什么信心。” 王婕笑:“刚谈恋爱都是这样患得患失的。相互理解相互信任更重要。你现在当务之急是把文涛的关系理顺了。像你这样的菜鸟,可不要学别人两手抓两手硬的政策。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 我哭道:“你们也听到电话里我说得很明白了。我还得怎么说才算理顺关系了啊?从一开始,我对文涛就说得很清楚。像他这样炫目,真不是我这一卦的。刚认识他的时候,我以为他公子哥是觉得好玩呢。刚才听他说得我心里毛毛的。” 阿涛说:“这就是缘分呢。谁让你在BBS上招亲的?你把人家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人家当然不乐意。但是话说回来,我觉得方予可应该挺喜欢你的。上次你喝醉酒,他把你背回来的时候,跟二十四孝儿子一样,任你打任你骂,还帮你洗脸盖被子。要搁我,给你一锅贴,你准安分,反正事后你也不记得。” 我一脸黑线,我们的室友一个比一个强悍。 朱莉说:“你先别想方予可对你怎么样。你自己把自己的感情弄明白了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唉,男主男配,红玫瑰啊白玫瑰,张爱玲怎么说来着?娶了红玫瑰,日子久了,红的便成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而白的依旧是床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日子久了,白的便成了黏在衣服上的白饭粒,而红的依旧是心口的一颗朱砂痣。舍下的永远比得到的更有魅力。林林啊,感情的事情,我们帮不上什么忙。我猜你这次在家就想着让我们密谋着,怎么把方予可弄得死心塌地的了。要没有文涛,这忙我肯定帮。但是这场感情最后归属,云里雾里的,我们看不清没关系,但你自己要看明白了。我们要是帮你把人家搞得倍儿痴情,全世界就看见你一个女的,全球30亿女子都当死光光了,最终你跟文涛跑了,你让方予可不得跟梵高似的割耳朵去了。” “你怎么知道我让你帮忙,要让方予可变得死心塌地?” “因为你望向对面方予可的眼神如饿狼般透着欲求不满的意思。” “我看你和文涛可以两人一块儿去北大西门支个摊看面相算卦去。你们俩挺配。” “你可千万不要再给我凑对。以前你让我和方予可努力凑一块儿,现在你们一块儿跑了,万一你这失败的红娘又犯一次错,把文涛也给卷进来。到时候我怕自己心脏不够强大。人家都说再丑的人也能结婚,再美的人也会单身。这话真是太准了。都什么世道啊。” 朱莉和方予可一样有损人强迫症。如果让他们忽然一天乖乖地正常说话,太阳就要从西边升起东边 我热爱兵哥哥,我热爱冲锋枪,但不表明我热爱军训。我讨厌一切挑战我意志力的事情。高一军训那会儿,我刚好小腿骨折,幸免于难。在家里吹空调、吃冰棍的时候,为了雪中送霜,我还特意算准中午休息时间打电话给妖子,让她听见我吃冰棍时动听悦耳的吧唧声。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妖子这个豆腐嘴刀子心的女子在今天早上特别致电,用气象播音员的水准播报了一下温度、湿度、紫外线指数、日照指数,并预祝我军训愉快。 我几乎是以刘胡兰姐姐的气场走下大巴、踏入怀柔军训基地的。当背后的铁门缓缓关闭,我瞬间产生竖着进来,横着出去的幻觉。放眼望去,艳阳黄土白地,连棵高于5公分的植物都没有。唯一庆幸的是,在这炙烤得快被融化的土地上,有一个类似于公厕大小的零食店,总算让我有了点生活信仰。 作为一个成熟理性的成年人,我对这个陌生环境没有产生任何新鲜感。从进来的第一刻开始,我便怀念围墙之外的花花世界。怀念西门鸡翅、怀念博实包子、尤其是怀念宿舍里2米见长的床。我默默把手机开机问候语改成离军训结束还有X天,把每天晚上更改这个数字作为神圣的礼仪去执行,来消除我时间是否停止的怀疑。 我们的宿舍是一个容纳十张上下铺的大房间,靠近洗手间,空气污染、噪音污染极为严重。夜深人静的时候,几乎可以听见厕所某条长条有质感的固体物经过漫长的等待和煎熬,噗通入管道的声音,随即而来的便是某种强劲的挥散不去的高密度硫化氢气流考验我们的肺活量。不仅如此,生活永远比我能想象的更狗血。我们德语和西班牙语因为班级人数少,合并成一个班。而我和茹庭竟成为邻铺的亲密室友关系。茹庭显然比我更意外,但调节能力比我迅速多了,立刻面无表情的规整她随身携带的一系列高级保养品去了。因为茹庭的关系,我和方予可发短信的时候,总觉得背后有两道杀人的灼热眼光射向我。我神经质地不断回头确认,最后发得我兴趣寥寥,索性不主动给他发短信或者只言片语地象征性发一下就算了。 我们的教官年纪比我们还小,对于立正稍息有着偏执的想法。往往他会重复N次立正的命令,不带换一下的。我们很怀疑他这么嘶吼,是要展现他沙哑的喉咙以博得我们的同情和好感,或者他纯粹是想逗我们玩,因为我们往往不约而同地去猜什么时候才会轮迟迟不来的“稍息”。 当然,我是个会苦中作乐的人,不然我也不能这么顽强地苟延残喘至今。 比如,当我们练习站立时,我会用分贝接近于腹语的唇语告诉朱莉,几点钟方向第几排正步走来一帅哥。然后朱莉再用腹语骂我这个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女中败类。长此以往,我都怀疑我们是否真正掌握了一种已失传多年的武林秘诀…… 日上三竿,地上热浪滚滚,快要将人吞噬。我大脑放空,两眼呆滞地训练站姿的时候,发现不远处,方予可的连队正在练习卧倒。我立马精神抖擞,眯着猫眼迅速打开雷达搜寻方予可的影子。所谓小别胜新婚,我那柔情在高温下蒸发为一缕一缕的思念,迷失在由无数个方予可影象组成的幻灯片中。 “周林林出列!”教官有力的声音忽然传来。 我有些恍惚,还在确认是否为幻听。 全班的眼神扫向我。 “周林林出列!”又是教官嘶哑的命令声。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在从小到大学校组织观看的红色革命题材的影视作品中,我知道“出列”是个潇洒的动作,按照教官的教学步骤,是可以由很多个分解动作组成的。我脑子一蒙,左脚右脚并用地蹦跶到了队前。 我身后是由方予可同学组成的经院连队。我身前是由茹庭同学和我挚友组成的外院连一班。谁说人生是一场戏来着?真TM的太精准了。你看这么多人看我唱独角戏…… 教官有着让所有女人嫉妒的杨柳细腰,训起话来却很有男子气概:“昨天跟你们说过,来这里军训的其中一个目的,是要培养出纪律感。正确的站姿要求‘眼睛平视前方’,你眼睛看哪里去了?你想和他们一起躺下吗??” 这位兵弟弟,你这样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虽然我是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的主儿,但是我也不想躺在蒸板上啊。这地面温度高得直接可以煎鸡蛋烙煎饼了。 我低头不语。打小起,无数次训话经验告诉我,低头是能刺激母性光辉,减少各项处罚的最有效手段。 “军队最重要的是纪律性和集体荣誉感。今天你犯错,所有人站姿训练增加十五分钟。” 我嘴巴瞬间成O型,这下好了,我死无葬身之地了。所有人的眼神都透着挖地三尺也要将我鞭尸得皮开肉绽的凶光。 “周林林增加半小时。”教官平静地补充。 半小时?那我会不会蒸发成空气了…… 别看十五分钟半个小时时间很短,要在平时,这点时间就够我吃个水果,遛个小弯或者上课时眯个眼打个盹;我小学罚站的经验也比较多,基础夯实,站累了挖一挖眼屎,清一清指甲污垢,就当散步时停下来站个半小时就完了,时间也是弹指而过。但在毒辣的太阳下不间断暴晒尸挺半小时可不容易。 地热已经透过又薄又硬的解放鞋底传到全身,太阳跟烧烤一样360度通透,粘腻的汗水顺着发丝淌下来,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心里无数次呐喊:谁能把眼前这个喝冰镇酸梅汁的家伙带走啊? 我们连站满十五分钟后已经解散休息,一拨看着身虚体弱、弱不禁风、风催必倒的女人以猛虎出柙饿狼下山的气势冲向小卖部,留我孤单一人玉树临风地独站在黄土地上。 朱莉站在离我正前方10公分处,打开不断渗出凉气的酸梅汁,脖子一仰,奔腾的水流跟冲马桶似的顺着她的喉咙下了管道,还发出悦耳的咕咚咕咚声音。朱莉抹了抹嘴边溢出的汁液,回过头媚俗一笑,跟拍电视广告地说:“清凉透底、冰镇一夏。” 我咬牙切齿,却无奈教官在离我不远的三米处,敢怒不敢言啊。 朱莉哈哈地笑:“色字头上一把刀,看帅哥看出祸水来了吧。” 我心想我怎么就交了这么一个损友呢,有事没事地专门来揭我的烂疮疤。 朱莉补充:“其实我过来是很厚道地告诉你,你家男人和茹庭在你接近三点钟方向聊天。内容不详,表情暧昧,报告完毕。”说完,朱莉就跟坐时光机器般嗖地逃逸了。 这下子,朱莉揭的不光是我的烂疮疤,还在我伤疤上撒盐了,生疼生疼的。 鉴于血的教训,我是死也不敢扭头看了,万一再被教官训话再罚站个几小时,我的膝关节就报废了。我斜眯着眼,用余光探测附近是否有奸情的味道。都快定向斜视了,我终于在一片浓绿军装中分辨出有对俊男靓女,不,是奸夫淫妇,正相谈甚欢。而且从我的角度看过去,方予可跟茹庭站成一直线,提供给我丰富的想象空间。这就跟端个镜子观上颚边的大牙一样,彷佛看见了,彷佛又看不见,难受得紧。你个方予可,为了你,众目睽睽之下我被罚站,面子里子都丢尽了,你倒好,给我玩男盗女娼。军纪去哪里了,教官去哪里了,神圣的军训基地岂是你等卿卿我我的地方?!教官,你让方予可也罚站,站到我身旁来嘛…… 最后的十五分钟度秒如年,感觉脚下的土地快要融化,全身跟进了桑拿房一样从里到外都**的。眼神开始迷离,余光中方予可正在朝我走来,而茹庭也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我心里有一腔怨气要发泄,可气却一直堵在嗓子眼,把喉咙都要烧成一窟窿了,还是无法找到出口。我腿一软,眼一黑,身体不可控制地往下倒。我心想糟了,这倒下去,脑袋也要磕出个窟窿来了。 没有想象中的疼痛,反而落到了一个结实的环抱中,似乎还闻到了熟悉的味道。有人狠狠地晃着我身体,用久违了的急切的声音呼唤我:“林林醒醒,醒醒……”丫的,谁让你学马景涛,晃得我胃液翻腾,连句话都没力气说了。意识如黑沉沉的一张网,外界的喧嚷声如同小虫哼唧般阻挡在外,从头到脚的麻痹感将我的上下眼皮牢牢粘住,我很舒坦地昏死过去。 46 军训(三)-47 军训(四) 天花上是一块一块的石膏板,盐水瓶里的液体正缓缓地有气无力地往下滴,心不甘情不愿地进入我的血管。我转了转脖子,看见不远处的白大褂正悠闲地翻报纸。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晕厥?我忽然有点兴奋。一般来说,晕厥是构成万能女主的必备要素,我一直羡慕那些在关键时刻气若游丝地华丽丽晕倒的女神,没想到自己也能晕一把。 我尖着嗓子问:“我这是在哪里?”哈哈,晕倒或穿越后的经典台词,现实中终于有机会用了。 医生放下报纸,到我身边:“晕了不到五分钟,都失忆了?” 五分钟?……为什么?不得躺个七天七夜,星光因我黯淡,天色因我无常吗? 医生问我:“心慌吗?有没有不适感?” 我摇摇头,说实话,虽然就五分钟,我就跟被打通任督二脉,输入真气一样精神得很。 医生说:“没想到第三天军训就晕倒了。按以前的规矩,一般过一星期我这里才开张忙活的。现在大学生太娇气了。” “我不是因为娇气,我是生气的……”不提还好,我忽然想到我晕倒的时候还听到方予可的声音呢。“医生,我进来的时候,你看见一个高大英俊、倾国倾城、帅可敌国的小伙子吗?” 医生哈哈地笑:“你说的那个人啊,我嫌他太吵,让他回队里训练去了。” “哦……”我失望地低头。 “不过他说训练完之后立刻过来。你休息一下午,明天继续参加训练吧。” 我听到前半句眼睛都亮了一倍,也不管后半句是不是仁义了。 躺在床上,我闭着开始盘算过会儿怎么对付方予可。小样儿,敢在姑奶奶眼皮底下跟别人**,赶明儿我跟别人私奔了,哭死你去。像我这样温柔大方、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美女最近是限量版畅销货,你就生在福中不知福吧。 正想得自信心爆棚的时候,传来走向我的病床声,我条件反射地闭紧眼睛,绷紧神经,假装沉睡。唉,我真是个孬种,刚刚盛气凌人的有君临天下的气势被这脚步声一扰乱,跟涨得滚圆滚圆的气球被扎了一针一样,立马瘪了。 我的手被温柔牵起,我的发梢被他小心翼翼地划到脸的另一侧。 好吧,原谅你今天跟茹庭眉来眼去了。我心里甜丝丝地想。 “唉,又黑又瘦了。真难看。” 咯噔,纳尼,文涛??!!不是吧?他怎么会到军训基地来?他怎么进来的?我要不要睁开眼睛?睁开眼睛我要说什么? “跟烧红的煤球一样,黑里透红。难看死了。” 呸,你才难看呢。我这是巧克力色,古铜色,黑珍珠。没有欣赏力的家伙。 “这么难看还让我这帅哥惦记,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嘿,有这么往自己脸上贴金的吗? “你看为了你,我还特别申请来采访这次军训,以前我都不屑来的。一听说你晕倒,我都有些慌了。唉,你说你平时看着跟男人似的,怎么忽然就孱弱多病起来了?” 听不到我的回答,文涛继续说:“第一次看见你的时候,你就把我定位成一个替补,我当时还想,人生中从来没演过这个角色,觉得陪你玩玩也不错,再说你长得也有些对不起大众,我就当为人类净化空气好了。没想到那时候说的‘感情不轰炸脑袋,轰炸心脏’被应验了。你说你每次怎么还能这么理直气壮地拒绝我呢?大学我就剩一年光景了,一年后我就去美国,你就不能哄我高兴,骗骗我;也许我到了资本主义国家,见各路魔鬼身材的混血美女多了,嫌弃你了也说不定。到时候你哭着喊着求我回来,我也……” 文涛的话越说越轻,我好像听见最后他在说“我也就立刻回来了”。 我心里一颤,被文涛抓住的手一抖。马脚毕露,我只好慢慢地睁开眼:“我什么也没听见。” 文涛笑:“听见了也没关系。我从来没想隐瞒我的感情。再说,你刚才眼珠子都动N圈了,我又不像你这么笨。” 我牵强地笑。嘴角还没扯好一个弧度,我就看见方予可进来了。 我终于头晕心慌了。医生你干啥子去了…… 方予可看了看我被文涛抓住的手,又看了看我,脸铁青铁青。 我讪讪地想挣脱,文涛却一把抓住。于是我和文涛便开始相互卯劲,比谁的力气更大。 我担心方予可和文涛因为我吵架。在学校里打架还好,只要不宣扬,一般还能压一压不往上报,但要是在这里大打出手,那可不是站半小时军姿的问题了。一个是明年要出国前途一片光明的朋友,一个是我家一表人才貌似潘安气宇不凡的相公,伤了谁我都不乐意啊。 “方予可,你先不要发火。文涛是来采集军训的新闻的,我们不要耽误人家的正常工作嘛。” “正常工作需要拉小手到现在吗?”方予可从鼻子里哼出来声音。 “他这是慰问一下轻伤不下火线,身残志不残的学生嘛。”我就跟和文涛握手一样摆了摆,然后松开手,接着说:“你不要多想,你看现在我这不是和你解释了吗?” “周林林,我脑子不是个馒头不带褶的,跟我撒谎前,先打一下草稿。” 我讨厌方予可这么刻薄的样子。平时你怎么毒舌,怎么阴损都没有关系,我皮糙肉厚耐得住。但这个情况下,你是不是需要有一点男人的心胸?茹庭和你暗送秋波的时候,我在太阳底下曝晒,到现在我说什么了吗?“是是是,我脑子才是不带褶的馒头,你脑子就是花卷,全是褶子。我撒没撒谎多容易发现啊,哪跟你似的信手拈来啊?新欢旧爱左拥右抱,全世界男人的偶像啊。” “你什么意思?你做错事情还和我发火?”方予可眼睛都红了,跟随时要把盐水瓶砸我头上似的。 “我做错什么了?对,我不应该在站军姿的时候转头去看你,不应该在全连面前罚站半小时的时候偷偷去看你和茹庭相谈甚欢的样子。我最不应该的就是在十分钟前,我还打算原谅你偷鸡摸狗的行为……”被方予可一刺激,我发现口齿伶俐了很多,恨不得多一个自己出来拍着我的肩膀说“挤兑人的功夫长进不少”之类的话表扬一下自己。 “偷鸡摸狗?你说谁偷鸡摸狗啊?谁是鸡谁是狗?一个大学生说话有点素质好不好?” “是,我素质挺低下的。没见我水性杨花这儿勾搭着人嘛。要觉得碍眼你走啊,谁也没拦你是吧?我还眼不见为净呢。” 方予可掉头大步朝外面走去,把门拍得震天响,幸亏医生不在,要在的话肯定敲诈他赔个百八十的。 不到两秒,门忽然又打开。方予可又折回来了。 “你为什么不走?”方予可对着文涛说。 文涛耸了耸肩:“我带着采访任务来的,刚才跳板不是说了吗?专门采访身残志坚的对象。今天倒下的就只有她。” 方予可转头问我:“周林林,我问你,你愿意他留下吗?你要答应,我二马不说就走。你要不答应……” “他留下。公事公办,有什么好回避的?”我倔强地说。 方予可眼里闪过一丝落寞,跟被我用盐水瓶砸了脑袋似的懵在原地,半天回不过神来。我心一下子软了,对刚才那些争强好胜的斗争立刻缴械投降。 “哎呀,我的意思是,文涛你先去小卖部给我买瓶酸梅汁去,然后再留下给我做专访。方予可你先陪我上趟厕所,挂着个盐水瓶不太方便,你至少帮我开一下厕所门。” 文涛说得对,我是个外表强悍内心虚弱的纸老虎,方予可是个小心眼的感情吝啬鬼,我们两个在一起还没多少天就开始有矛盾了。可是,爱情专家王婕不是也说刚开始谈恋爱的人都会患得患失,因为在乎才会吝啬,因为相爱才会虚弱,不是吗? 文涛苦苦地朝我一笑,然后转身对方予可说:“我还是回避一下吧。我也不想趁虚而入,只不过我想提醒你,你要是不懂得怎么处理你们之间的问题,每次都靠这么幼稚的吵架来解决,我劝你放手。我相信,她可以更好地被人疼爱。” 恋爱真是一门高深的学科,一不小心就会有挂科的危险,会连个补考的机会都没有。也许文涛是个优秀毕业生,但我和方予可却是个刚入学不久,虎头虎脑横冲直撞的新生,犯了错还执拗地不认。 方予可沉默地举着盐水瓶走到女厕门口。我一言不发地接过盐水瓶,打算自己进去。 突然方予可又夺过盐水瓶,朝天跟天花板说:“算了吧,你拿着这玩意儿怎么上厕所啊。我和你一块儿进去吧。” 我倒吸一口气:“这是女厕……” “我知道是女厕。其他人都在外面训练呢,我请假出来的。”说完方予可敲了敲女厕门,听里面没动静,便打开门和我一块儿进去。 厕所里所有的蹲坑都大敞着门。方予可指了指离门口最近的蹲坑说:“你进去吧,自己关门。” 我有些骑虎难下。虽然我和方予可的关系亟待升级,但是也不用这么close吧,跳过kiss,跳过滚床单,直接就到了这么老夫老妻的阶段,这也太难为我这羞涩的小女人心了…… 我僵在蹲坑外侧,脸部表情有些抽搐:“方予可,即便你做错了事情,你也不用伺候我如厕的。” 方予可绷着的脸这下更黑了:“我照顾身残志坚的学生不行吗?” 唉,看来要吵架吵到厕所里面了。 硬的不行来软的,呛呛的不行来奉承的:“方予可,你长得这么偶像级,现在郁郁葱葱地长在女厕,万一被当做猥琐男传出去可不太好。一世清誉被我毁于一旦,我可担不起。” “我的清誉早被你毁了,现在才知道啊?全世界就你能让我没风度,你可真有能耐。别说废话了,进去吧。” 跟上刑场一样,我在艰难地迈进厕所的最后一刻,从嘴边一字一句地吐出实话:“你在我身边,我尿不出来。” 军训(四) 出了厕所,方予可门神般迎向我,顺手接过盐水瓶,搀着我往回走。 “林林,以后你再跟文涛往来,我就不理你了知不知道?我就真摔门走了,再也不回来了,找什么理由也不回来了。”方予可忽然停下来,看着我的眼睛认真地说道。 “会摔门了不起啊?有本事把门拆了。再说凭什么我不能和文涛往来啊?你不是和茹庭打得火热吗?” “那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了。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别大男子主义了。现在女权运动这么风风火火,你可别拿三从四德要求我啊。全世界妇女同志都不会答应的。” “我的意思是你不是文涛的对手。你那点智商留着对付我就行了。” “嘿,什么个意思,怎么又到我智商上了。你的意思是你的智商高,所以可以脚踩两只船啊。” “上次在实践的时候不是说明白了吗?茹庭是我的妹妹,我们是纯洁的男女关系。” “呸,那文涛也是我的哥哥,我俩的关系比哇哈哈矿泉水还纯洁。” “文涛抓着你的手,你还说纯洁?” “那你当时主动抱着茹庭,你们咋就纯洁了?” “我当时是哥哥对妹妹的拥抱,跟文涛色迷迷地抓着你的手是两回事情。” “你别把画面想得这么色情。在天桥上算卦呢,想象力这么丰富……” 我今天口才大爆发,刚想发挥我侃神的能力贫上几句,却看见方予可忽然躬下身靠近我的脸。他的脸越来越放大,五官越来越清晰,在离我的脸1公分处,他突然又停下来看着我的嘴唇低喃:“最近它好吵……” 我心跳停了。 全世界都安静了。 那彷佛绵延无尽的过道里洒进来的余辉透过一格子一格子的小玻璃,洒在地面上,留下一处一处斑驳的光影。阳光洒在盐水瓶上,折射出炫目的光,照得我快要睁不开眼。 但我仍然倔强地睁大着眼睛,看见方予可如小栅栏般的浓密睫毛下,是墨黑的瞳孔,我看见他高挺的鼻梁上有一粒淡淡的小小的俏皮痣,我看见他那饱满弧形的嘴唇正似笑非笑地引诱着我。我踮起脚,双手捧起这张上帝得意的作品。我手上红色血液在透明的针管里回流,衬得方予可的脸有一丝妖艳的美。如蛊惑般,我把唇凑向他。 轻啄一下,我便眯上了眼睛。人类最幸福的时刻便是和相爱的人拥吻,当碰上方予可的唇的时候,我就像一个躺在母体子宫里的婴儿般感到安全舒适。我清晰地记得方予可如何揽上我的腰,如何小心翼翼地举着盐水瓶,不让我受伤,以及如何低声下气地跟我说:“以后都不要闹了,好不好?”“乖乖的,好不好?” 以及还有那句快要吞噬在嘴边的“我爱你,林林”。 我感到方予可柔软的弹性的唇正轻轻地覆在我的唇上面,如蜻蜓点水,让人想到小时候在外婆家,夕阳下,溪水间,我卷着裤腿,筑起小泥坝,拿个破簸箕挡住一条条细小的鱼仔。水花溅起,清凉透心。不知不觉中,我勾上了方予可的脖子。方予可的嘴有一股好闻的薄荷香,跟田间的药草般天然芳香。我沉迷地享受方予可轻轻撬动我的牙关,听到我们共同灼热的呼吸,我浅浅地想笑,谁说接吻是需要技术的?这明明是爱的本能…… 回到医务室,我那羞答答的少女心才慢慢苏醒过来。我瞬间觉得不好意思起来。我看的所有言情小说影视作品凡是讲到接吻就是昏天暗地,昏完了就切换场景,跟没事人一样恩恩爱爱继续罗曼蒂克去了;要不就是直接滚床单,醒来时捂着被单被老公再调戏一次就over了。谁告诉我在接吻后应该说什么啊?“你的唇真软真性感”?真TM色情;“你要对我负责,这是我的第一次”?真TM纯情。 我清了清嗓子:“那个……今天的太阳不错……”说完之后我想咬舌自尽。 方予可诡异地笑,抱拳看着我接下来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都是太阳惹的祸,我才那什么什么……”我的脸滚烫滚烫。 “恩,是啊,别人都是月亮惹祸,你比较特殊,出来的级别必须是恒星级了。”方予可继续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我的头藏得更低了,恨不得把整个脑袋塞进胸腔里了事。 “周林林,我没看出来你还挺主动的。虽然我也不抗拒吧,但以后这样的事情最好我来。”方予可笑着补充。 我抬头:“那也是有原因的。谁让你靠我这么近的?你这叫色诱!我这是有爱美之心,要是吴彦祖啊、布拉德皮特啊,他们站我前面,不用靠那么近,我也要扑上去狠狠亲一口。”一个个大帅哥跟走马灯似的在我脑海里回放,我相信我的眼睛里已经散发出淫*荡的光。 “白痴。哈喇子流得快把操场淹了,大家都会因为取消军训感谢你的。”方予可忽然想到什么,“不准让文涛靠近知不知道?” 说话那阵,文涛拿着饮料和医生一块儿进了门。两人有说有笑,看来文涛已经工作上了。 文涛在我身边坐下来,从包里拿出个牛皮本子,非常职业地准备采访。 医生过来跟方予可说:“刚才碰见你们班长,让你回去军训;她也没什么事情了,咱别影响人家新闻工作。我也出去回避一下。” 方予可不甘地站起来,跟我示意了一下威胁的眼神,便出门去了。 文涛笑得很难看:“看来和好了。” 我有些难为情地点点头。 “跳板,你说我是不是很贱?你们吵架,我给你们留出和好的时间和空间。别人总说我聪明,我倒觉得自己最傻了。以前我总在想,等你受了伤,我来替你疗伤,你总会有些感动。可是等你真受了伤,看到你气鼓鼓地和方予可吵架,看到你又主动委曲求全和他让步妥协,我就心软了。就算你不是为我笑,我也不要让你以任何理由哭。喜欢上你的时候,不就是因为你发自心底的笑容吗?”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沉默是金。 “我以前喜欢过一个女孩子……” “茹庭?”我一听八卦,立刻精神气儿就上来了。 文涛摇摇头:“圈子没这么小。我以前喜欢过的女孩子现在在美国定居了。那时候她也很喜欢笑,笑起来跟你一样没心没肺的。不过她比你长得漂亮多了……” 我一脸黑线,嘟着嘴抗议。 “但是她有一点不如你。在发生问题的时候,她都要步步逼近,非要争出个你死我活鱼死网破来。而我也是该解释的时候不解释,该挽留的时候不挽留。最后两人疲惫不堪,只好各奔东西。” “那你还喜欢她吗?你去美国是不是找她?”现在成了我采访他了。 “你还喜欢小西吗?我去美国只是学习,目的很单纯。那次感情教会了我,光有爱,两人是不会长久的。方予可和你有可能会犯我们曾经犯的错,到时候你伤痕累累地来找我吧。” 我低着头说:“我知道感情是需要慢慢磨合的,但是只要有爱,我相信我们都会学着慢慢宽容。以前我都学鸵鸟,不愿意面对问题;可真爱上了,我才知道我也可以费尽心思去想着解决问题的。” 文涛笑了:“跳板,我发现每次和你交谈一次,你就能跟我深沉一次。我是不是长着一张白岩松水均益的脸,动不动就会成为焦点访谈啊?你当我心是铁打的啊?跟我左一句爱右一句爱的。” “明明你先提的,我又不想跟你分享我的爱情观。” “跳板啊,如果我放弃你,我很不甘心;可是我又不是远远观望就能满足的人。你说我是不是要很没风度的创造一切条件横亘在你和方予可之间呢?我想那时你就会讨厌我了。你每次都不会给我留一点面子,说不就不的。唉,你不是射手座的吗?你就不能花心一些,给我留个机会不行?” 我抬头仰天:“我倒是很想这么做,就怕你们不乐意啊。要不你们两个商量一下,一个负责给我端水,一个负责给我揉肩;一个负责做饭,一个负责洗碗;一个负责赚钱,一个负责陪本座逛街,成吗?” 文涛挠了挠头:“原来你还是有射手座的特质的,我以为你妈给你记错生日,把你从天蝎生生记成了射手了呢。” 我笑道:“文涛,以后我们还是像以前一样吧。你忙的时候继续忙,闲的时候想到我的时候可以给我发个短信什么的,但不要假公济私的了。你不适合儿女情长。现在你捧个本子给我做专访,瘆得慌。” “那我适合什么?” “你适合做工作狂,或者……适合做强受……” 文涛愣了愣,无奈地摇摇头:“下面我们进入采访主题吧。这位同学,请问你什么时候踏入腐女这条一失足成千古恨的不归路的?” 我嘴巴咧到耳根子:“从你们男同志穿V领,戴耳钉,涂唇膏开始……还有文涛,有一句话我誓死也要告诉你,即便说了之后有可能会遭毁尸灭迹的残忍报复,但正义八卦腐女之神赋予我神圣的职责,我不得不说:以后你千万不要带菊花形状的耳钉,实在是容易让人浮想联翩,不想歪都对不起你啊……” 48 文涛番外 她去美国的那天,我在钱柜吼了一个晚上,把扁桃体唱肿了,腮帮子鼓累了,最后还是没有流泪。 我从钱柜里出来,看见启明星孤单地挂在露白的天边,一片惨淡。 相爱又怎样,不还是吵得你死我活、寸步不让?分分合合多少回,把爱都折腾光了,丁点不剩了,空虚得很,寂寞得很。 曾经以为的永远,曾经以为的唯一,都是沧海桑田。场景一换就随风飘散了。以后她在白天,我在黑夜;我在黑夜,她在白天。纽约和北京,相隔了一万公里,隔开了所有的往昔。 我不再相信爱情了,至少不信仰它了。所以我解脱了,我再无束缚,我可以肆意地透支去工作、学习、娱乐。别人看我都说我活得很潇洒、很真我。我笑得欢畅,连我自己都没搞明白真我是个东西,他们怎么就能看出来了? 作为一个新闻人,那天起床后照样开始浏览热点新闻。北大BBS上十大热门话题之一永远都是鹊桥征婚版。我一笑而过,打算上其它网站。不料旁边累得如山的书忽然坍塌,一大本一大本的资料落下连续重击砸在鼠标上。那条征友启事被成功打开,电脑也随之死机了。画面停留在“本人,小女人一枚,爱好广泛,最喜读书。征GG一位:形象气质好,愿意从事特殊行业为佳”的文字上。 于是,我瞪着那篇文章很久,在等待电脑恢复反应的时候,顺便把征友的内容也熟读于心了。我从里面嗅到了新闻的味道。好奇心被成功激起后,我也随大流,玩味地给她发了邮件。生活无趣,总该给自己找点新奇的事情来做。 没想到当天晚上她就给我回邮件,油嘴滑舌地要求见面,一副迫不及待地样子。我心生烦躁,感觉就像是准备去青楼妓院见风尘女子般,让我觉得自己堕落庸俗,更是空虚了。 所以我第一次没有绅士风度地选择迟到。 第一眼看见她,没什么好印象。长相一般,小圆脸,单眼皮,两颗虎牙,额头上还有青春痘斗争过的痕迹。路人甲的脸,路人甲的打扮。 跟爆米花机器一样,她不停地往外蹦,极力说服我参加茹庭的生日派对。我心里叹气,这圈子怎么这么小。茹庭是我的高中师妹,高中聚会时,常能碰上她。处熟了,她便跟我们掏心掏肺,说喜欢一个什么什么样的男人。直到她上了大学,才知道那个男人叫什么名字,只是无缘结识。她用茹庭诱惑我,想让我当她男伴,而我也想会会这个被称为“绝世好男人”的帅哥,各取所需,我答应了。 第二天,看见穿一身黑色西装,帅气短发的她出现在我面前,忽然羡慕起她来。青春蓬勃不应该是这样子吗?哪像我内心早已枯萎得跟干花似的,风一吹都能散了? 生日宴上,我认识了方予可。我天生有敏感的观察力,我知道他并不喜欢茹庭。跟茹庭交谈时,他温文尔雅,水波不兴;但只要她一说话,他的情绪就会受影响,而望向她的眼神宠溺又受伤。这是位爱不得的可怜男子。但我在茹庭的立场上,我不会同情他,相反,我厌恶他。 不过我发现,她其实是个很好玩的家伙,有些小聪明,有些粗线条,憨憨的,傻傻的,尤其是当我不费吹灰之力让她在她喜欢的人面前丢脸了之后,我都有些变态的快乐。我尽情地**暧昧,不知道为了什么。为了替茹庭抱不平?为了看笑话?还是为了激活我以为早已百毒不侵的心? 埋头为学生会的辩论赛忙活很久,快要将此人忘记。却在某一天发现这家伙神神秘秘地带了口罩。不小心被我把弄下来,露出一张扭曲的脸。我继续开她玩笑,尤其在方予可在场的时候,我更愿意挑衅她。我打着茹庭的旗号,恶意耻笑方予可的懦弱。我用我直接透明的求爱方法挑战他。最后我发现,我在做这个事情的时候越来越发自肺腑,越来越靠近我的内心。这种心情我在几年前早已洞晓。这是爱情的萌芽。我徘徊在扼杀它还是助长它的情绪中。她理直气壮地拒绝我,跟知心姐姐一样给我讲道理摆事实,我心中苦笑。我想,我应该继续潇洒,继续真我。 当我决定把这段似是而非的情感冷却,我却收到他们同乡会递给我的橄榄枝。我居然二话不说地答应了。我清楚,这是我离上次和她见面后,内心孤寂了一个季度零三天的结果。我想听一听她的欢笑声,听她贫,听她侃,然后看她自以为得逞的奸笑、自以为是的圆滑。 我的记忆力和我的观察力是这辈子我最骄傲的法宝。我第一次讨厌这种能力。因为我很快就感受到,她的心里送走了小西,却扎进了方予可。而且我开始担心他们的两情相悦。我高调地在同乡会上宣布我的所有权,就跟小孩子一样幼稚可笑。但是有什么办法?我早说了,感情不轰炸脑袋,它轰炸我的心脏。我的理智鄙视我的行为,我的感情却要一意孤行。我跟性格分裂一样,在清晰和恍惚中晃荡,在坚持和放弃中摇摆。 那天,茹庭哭着给我打电话,让我把她带走,快点带走。我就知道,我预料的事情如期发生了。这个丫头一直标榜的就是感情至上。现在她如愿所偿,我是不是要恭喜她?她肯定是乐死人不偿命地欢快着,毫不客气地昭告四方。 我甚至猥琐地想,他们很快就会分离。因为爱情在时间的煎熬中,会越来越淡,越来越模糊。在鸡毛蒜皮和油盐酱醋上折折减减,然后剩下点时间让你追忆。像他们两个没有感情经验的人,徒有热情地在一起,迟早会磕磕碰碰。 我甚至打算渔翁得利就好。 在军训的时候,小丫头真的和他吵起来。 可是,我知道我又要输了。因为我看见,即便他们两个人跟吃了火药一样,在吵架的时候,眼里都是随时准备弃甲求和的讯息。一个摔门而走却又奇怪地折回,一个还没说两句狠心话就害怕对方受伤。难怪平时相互斗嘴,相互攻击是他们奇怪的相处方式。我甚至预言,以后他们真要有矛盾,只能诉诸冷战了。 而我能做什么呢?当我试探着再次去接触爱情,摆出真亦是假假亦是真的样子,她却明确地宣布她心有所属;当我执意地相信爱情是个会褪去,会折损、不靠谱的玩意儿时,她却将之举于头顶,奉为明灯;当我只能趁她假寐时拉她小手诉说衷肠时,她却和他在我的眼皮底下光明正大地深情拥吻。 所以,我宁愿相信,爱情它不曾回来过。 它是个精灵,只献身于信它的教徒。信之则有,不信则无。 49 约会 每天操练,每天曝晒。每天晚上祈祷暴雨,每天早晨太阳照常升起。我的脸本来就黑,比别人吸热能力强好几倍,变黑的速度也是光速级。到军训的最后几天,我都不敢照镜子。跟从煤矿工地里出来的一样,晚上行走在小道上,我跟隐形似的和夜色混为一体,这时不敢随便笑,怕黑漆马糊地一张嘴露一行白牙,万一吓到胆小的女生,以为基地闹鬼多不好。 最后一天在食堂吃完中饭,刚打算回宿舍躺会儿,就看见方予可远远地站在我前面,不确定地望向我这边。方予可这家伙的脸跟整容过的迈克尔杰克逊似的,怎么晒都是瓷白瓷白。长怎么白,我怎么跟你套近乎啊?人家非以为遇上了现世版的黑白无常不可。 方予可最终走向我,带着一脸的鄙夷:“你真是吸收日月之精华,除了眼珠子还是不黑以外,其他怎么都跟奥利奥饼干似的了?我看别人晒黑都是在能忍受的范围内,怎么就你跟刷了棺材漆一样?” 阿呸,真晦气。 我擦了擦脸上的汗水:“我这叫健康色知不知道?现在流行古铜色的美。你看古天乐晒之前小白脸,晒之后全民偶像。你这是赤LUOLUO的嫉妒。自己长得跟折射镜似的,啥颜色也变不了,造型多单一,你看我就是百变天后,可塑性忒强。” “恩,是挺多变的,可李逵可包公。回学校之后晚上千万不要随便骑车,别人会以为遇上无人驾驶的自行车了。还有,军训结束前可不要随便和别人合照,闪光打得再强,也照不出形成不了象啊。” “我说你是不是啮齿类动物有磨牙期啊?怎么每次都这么嘴尖呢。给你买个橡胶软管嚼着去,省得你乱蹭乱咬。” “我这不是专咬你吗?别人我都懒得咬呢。” 我听着这话怎么这么色情呢。我歪着头想,是我太下流还是他太纯良? 方予可拍了拍我脑袋,转身往小卖部走,边走边说:“别想了。你要非在刚才那个意思上挖掘更深或者延伸更广的涵义,我也没意见。唉,怎么找了个非洲空运过来的色女当老婆……” 嘿嘿,和方予可日行一斗完毕后,我乐不可支地跟在他后面小跑步追上去。 军训结束的那天,很多同学拉着教官的手,跟教官依依惜别。我却想高唱翻身农奴得解放,这么热的天我都好几天没洗上澡了。再这样下去,我就要成山顶洞人了。我象征性地握了握教官的手,跟他很嗨皮地说:“此生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在军训基地握上冲锋枪啊。不想握枪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教官以后要努力从这里出去,回归正常部队,早日握枪哈——”说完我还正儿八经地敬了个礼,高声说:“我宣布,我今天很高兴。” 坐在回学校的大巴上,我这心啊就像是刑满释放的犯人一样,对所有自由的物体天上飞的鸟啊水里游的鱼啊都产生了亲切感。朱莉受不了我随时准备仰天长啸的样子,说:“看你这样,别人都以为教官怎么虐待你了呢。你说你干嘛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哪~~中国足球队在世界杯上进球,球迷都没有你一半癫狂的。” 我凑近她耳朵:“这半个月军训,我和方予可就见了两面,和茹庭倒是天天见,你要是我,你能受得住?” “合着你这是思春哪?” “还好还好,我就是想去看看方予可校外租的房子脏了没有,需不需要打扫,一个人住寂不寂寞,两个人住是不是就刚刚好……” “打住打住。你把他家当春宫呢。” “啧啧,没品位,太低俗。我明明把它当home,home知道不?”我眼睛冒着一个一个粉红色的泡泡。 “唉,你别激动了。你现在晒得跟难民一样,看难民发春实在是挑战我的底线。你再说几句,我就跳车了。还有啊,你家方予可不会同意你搬过去的。” “为啥?!”我质问。 “他这是保护未成年人呢。谁跟你似的饥渴。我看方予可这么闷骚,不到毕业是不会碰你的。别人不好说,就你现在这样,脱了衣服跟烧焦的木头一样,吃你跟吃没扒开土的叫花鸡一样。哪个男的会有兴趣?” 回到学校,我便以百米速度冲刺到澡堂。以前洗澡时,特鄙视霸着花洒搓半天泥的人;而这次我跟准备在澡堂住下一样,把全身都搓红了,恨不得把身上的黑漆当黑皮蜕了才善罢甘休。 到宿舍接到方予可的电话,让我晚上一块儿吃饭,还神秘兮兮地叮嘱我穿正式点。我刚想追问点什么,他就把我电话挂了。 鉴于平生都没有一套正式一点的衣服,唯一一套正式的衣服便是军装,因长久不洗不换,浸满了汗渍和泥土,实在不好意思送给希望工程,已经被我无情抛弃于军训基地了。我在柜子里翻了很久,才找到一件很正式的T恤,正面书正楷“博雅”,背面书隶体“北京大学”,这还是我第一天进北大时买的,因为过于正统,平时没敢穿,跟新的一样;下身就比较为难了,除了牛仔裤还是牛仔裤,只有破不破洞有没有丝絮的区别,有感于最近晚上闷热无比,精心挑选,最后敲定五分裤。鞋就不用说了——永远的板鞋嘛。 下了楼,第一时间却没有认出方予可来。因为眼前的方予可上身穿浅色条纹衬衫,下身着黑色笔挺西裤,要是再打个领结,今天就可以直接拉去礼堂准备结婚了。我疑惑地走近,好奇地打量他:“真是衣冠楚楚的衣冠禽兽啊!” 方予可拍了拍我的头:“又乱说话。” 我嘿嘿的笑:“今天什么日子啊?” 方予可不回答,只是扫射了一眼我的穿着:“不是让你穿正式一点吗?” 我拍了拍身上的T恤:“这是我参加开业典礼的正装,见过许智宏校长,开过光的,还不够正式?” 方予可也不恼,牵起我的手往学校外面走。 方予可的手很长很骨感,指甲跟一个个小圆包似的饱满红润又干净。被这样的手牵着,我的心就扑通扑通地抽了,直到跟着他走到他校外租的房子楼下——我的心就跟装了6缸的奥迪一样奔腾起来了。哎呀我的妈呀,这也太日进千里了,人家还没来得及买豹纹内衣的说…… 我害羞地低着头走进方予可校外的家。客厅里一盏橘黄的落地灯温柔地照亮四周,音箱里传来诺拉琼斯懒洋洋的**爵士《Don’tknowwhy》,桌上一朵露水玫瑰暧昧又热情地开放。 一切都散发着JQ或者QJ的味道。 我不禁替茱莉扼腕。枉在情场奋斗这么多年,还是小看了方予可的色心看轻了周林林的魅力啊。即便我在烟囱里再爬个几圈,黑成乌鸦黑成山猪,照样光芒四射、无人能挡! 我扭捏地拉开椅子坐下,轻启红唇:“这个……前戏的安排还是可以的。” 方予可刚开始还迷糊了一下,过了几秒后忽然吃吃地笑起来:“那当然,我从懂事成年后就盼着今天了。” 我更加难为情了。没想到方予可虽然出身书香门第,说话照样open啊。说话都不带拐弯的,再忍受不了,也不能说得这么红果果啊。比如说“日日思春不见春,当负左手当负精”之类的就含蓄很多。(插花:啊……我居然写出了这么下流的打油诗……掩面中) 我嘿嘿地yin笑:“红酒嘞?” “红酒?”方予可愣了愣。 “就是那种高脚杯,放点红酒晃一晃,一喝就晕,二喝就那什么的那种。”见方予可吃惊的样子,我急不可耐地解释。 “哦,我可不想你再喝醉了。上次你喝醉,没把我折腾死。”方予可摇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 “哎呀,折腾折腾就习惯了嘛。喝果汁多没劲啊。喝几吨果汁也喝不到那个境界。人生要尽欢,及时行乐嘛。”我辩解并企图说服他。 “我警告你啊,以后别喝酒。姑娘家家的喝酒跟喝水似的怎么行?上次你喝醉了,差点毁了我名节。”方予可眼里透出寒光。 “你不是说名节被我毁得差不多了吗?再说你以为今天晚上孤男寡女,**……”我越说眼睛越飘渺,望向窗外黑暗的尽头,嘴边露出一抹邪笑。 “周林林!”方予可狠狠地拍了我脑袋瓜。 “哎呦!”我忍不住抱着脑袋喊疼。靠,玩□也不用打得这么狠。 “你说你这脑子平时都用在正道上行吧。你对你自己不负责,我还想对自己负责呢。怎么跟见了腥的饿狼一样呢。” “喂喂喂。食色性也。你看古人也把色和性作为三分之二的重点来突出,可见多重要啊。他告诉我们,要色又要性,让我们既要解放精神,又要解放**。听古人的不会有错就是。” “周林林,食色,性也的意思是,美食和美色是人类的本性追求,没有你说三分之二的意思。等你考试什么时候平均分在85以上了,你再来跟我讨论解放**来。” “你的意思是上你的床之前,我还要让北大把我上了?”我脱口而出,说完之后,我自己都汗涔涔了。我事先和朱莉老开玩笑,我超常发挥上北大,北大失常发挥上了我。所以面对这种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比如平均分85分以上,这一般只有北大失常发挥才能碰上的,是可遇不可求的。说着说着把口头禅也跟方予可交待了。 “我真想知道,你的脑子构成和别人是不是不太一样?以前至少还会蹩脚地装,怎么现在撒开花地放浪了呢。”方予可无奈地看了看我一眼,清澈的眼睛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我撅了撅嘴:“那你说,今天是什么日子啊。” 方予可淡淡地笑:“十五年前的今天,你认识了当初小正太的我,和我同床共枕一个晚上,然后盛情邀请我做你的丈夫。” 我把嘴巴张成老大,久久合不上。莫非我小时候就已经如此露骨开放?GOODJOB! 方予可接着说:“我是个一诺千金的人,当时候既然答应你了,我就不会反悔的。但是你自己说过的话这么快忘记可不行。人要讲究诚信,知不知道?”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方予可的黑发乖顺地贴在前额上,晚风吹过,黑发轻轻摆动。我站起来靠近他,轻轻拨动他的头发,又扯了扯他的脸颊:“本姑娘说话从来不算数,但是看着你这么痴情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地坚持坚持吧。你说你是不是很早就留意我啦?哈哈……”说完我就叉腰狂笑。 方予可抱拳看着我:“是,便宜你了。时间场景一换,我也许都不会留意你的。你这人靠运气活到现在,中的最大奖就是我了。总之今天这次晚餐的意义就是要告诉你,珍惜好生活,不要老去留心乌七八糟的帅哥;还有就是好好学习,等你平均分过85,我就同意你出来住。在这之前,我会去拜访伯父伯母,你也见一下我爸妈。” “不行,75就差不多了。”我眨巴着眼睛可怜兮兮地还价。 “85是起步价,少一分都不行。” “那我要是考了85,你父母不喜欢我,我是不是还是要被驳回啊?” “我父母不喜欢你是肯定的。谁让我做这么大的亏本买卖……”方予可狡黠地笑。 “谁说的,想我周林林乖巧伶俐,尊老爱幼,三从四德,集所有良家妇女之大成,为众多婆婆们的首选媳妇,公公们的梦中女郎!” 方予可乐不可支地看着我:“你把你耍嘴皮子的功夫用在学习上,我保证你能超过我。” 50 这是一场正儿八经的别扭(一) 为此,我制定了一个强有力的计划。 1.每天早晨让方予可给我买早饭,然后打我电话让我起床,开始读德语;鉴于他听不懂德语,说服他选德语为第二外语,这样可以在公共场合说德语情话。 2.选修课要求方予可选修我的学科,这样他能帮我补习,抄笔记,记录考试要点。 3.睡觉之前,让他在电话里给我念一段英语情书,以提高英语能力。 总体下来,我相信,我的成绩会有一个质的飞跃。顺便我还能达到另一个不可告人的目的:如果方予可坚持不下来,我便有理由为我的85分说情,到时候砍到75分应该不成问题了。 万没想到,方予可坚持得和二十四孝儿子般晨钟暮鼓,每天早晨七点半必打电话叫醒我,晚上十点半用英式英语读一段情书,除了自己选修的课以外,我选什么课,他也另外跟选。他还辅修德语,照样学得有模有样。眼看学期已经过了大半,方予可不费吹灰之力就做到了所有的事;相比之下,我起床后,一拿起德语书,就又再度昏昏入睡,方予可念的情书我听得半懂不懂,估计他的口语倒是提高了不少。选修课所有心思全花在坐我身边的人去了,哪有心思好好看书。唉,这样下去可不行啊,等我毕业了,我还不是站在原点吗? 有时候我和方予可在上自习时,我会看着他发呆。比如他看书时专注的神情,比如他额上随意的凌乱的碎发,比如他宽厚的肩膀,比如阳光洒在他身上镀出的金色光芒。每次在这个时候我都觉得不真实。因为我的脸上的痘痘持续泛滥,脂肪持续堆积,怎么看都要从“看着顺眼”的标准下跌到“惨不忍睹”的地步。甚至我都替方予可扼腕叹息,怎么着也得替下一代的基因着想一下啊。 和方予可在一起产生的烦恼,除了自卑自惭以外,还有方予可的粉丝团。以前和方予可做普通朋友的时候没发现他的魅力有多强,现在才知道这小子的异性缘强到爆棚。某次我人品出现问题,邮箱无法正常登陆,借方予可邮箱时,发现里面是一堆未读取的情书。尤其是在实践结束后,母校的高中师妹们,假借学习之名,发来的邮件都是红果果的表白,那水平比我当初给小西的高多了。而且内容丰富,形式新颖,从梨花体到文言文,不一而足。看着方予可面无表情地删除邮件,我都听见了一地破碎的玻璃心。而方予可说:“不喜欢年纪小的,有代沟。”我当时惊讶得不行,原来方予可是重口味,于是我色迷迷地要求看看他的A片里是不是都是家庭主妇熟女系列,被方予可狠狠地敲了脑袋。但是,在接下去的无数天,我一看见方予可,便想到被贵妇包养的小白脸;而方予可无法忍受我怪异的眼神,最终将成绩从85分调整到90分做惩罚,以防止我胡思乱想,好让我静下心来看书。 我实在无法理解方予可对我学习的关注程度,尤其是对英语口语的关心程度,每每忍不住问他的时候,他便一句“我喜欢说英语说得好,读书读得好的人”,让我郁结而死。我的英语口语也只停留在“howareyou?”“Fine,thankyou.Andyou?”这个阶段中,要让我瞬间流利地说“今天食堂师傅真不错,红烧肉肥瘦刚好,油而不腻,分量够足”之类的英语,委实为难了我。我第一次发自肺腑地希望祖国足够强大,在全世界开遍“新西方”,让全球人民学习汉语,再让他们考个中文托福,雅思啥的,有本事让他们用中文感叹一下红烧肉,让他们来受受我的苦。哼。 听着“英语口语500句”,我纠结地坐在床上,问朱莉:“朱莉啊,你说按我现在的成绩下去,期末能考多少?” 朱莉敷着面膜,跟一白脸吸血鬼一样躺倒床上,眼皮也不抬一下地说:“干嘛,你什么时候关注成绩了?反正努努力别挂科呗。去年你不是每门课都过了吗?你看我们老师多厚道。” “那你说,老师会厚道到让我考90分吗?”我抱着枕头巴巴地看着他。 朱莉好奇地看了我一眼:“你什么时候这么上进了?你人生不就是追求及格吗?跟方予可在一起,段数都上了啊。” 我瘪了瘪嘴:“我这辈子就是由可怕的分数组成的。现在方予可拿90分作为我搬出去的条件逼我呢……” “你说你怎么这么没出息?我们仨就这么不招人待见,让你想搬出去啊。我看你被吃得死死的。见色忘友的家伙,到时候你可别找我们哭。”朱莉张牙舞爪地说。 我嘿嘿地傻笑:“哎呀,我这不是给你空张床出来让你们可以搁个杂物什么的嘛。你给我出出主意,怎么让方予可放弃这么可笑的条件?我妈都没有这么高的要求。一看那些扭曲的abcd,我就觉得我要么就是脑积水要么就是脑溢血了,一看方块字,我就想替孔夫子问候作者他大爷。你说我情绪这么消极,要是考了90分,岂不是说明学习是个很贱的东西?你越恶心它,它越讨好你?唉,我怎么找了一个这么好学的男朋友呢。以前他不是也上三堂课逃两堂课的主吗?怎么现在上个选修课都每次必上,还额外监督我不准睡觉,不准吃零食。我是找了男朋友还是找了个爸啊。”我痛苦地抱怨。 电话铃声响起,我和朱莉互望很久,都等着对方接电话。可惜对方的耐心不够,还没等我们俩竞赛懒劲出个接过来,电话声便断了。 朱莉僵着脸说:“周林林,我看也就方予可能容得下这么懒的你。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赶紧结婚吧。万一哪天人家突然醒悟后悔了,要退货了怎么办?” 我刚想说什么,我的手机铃声响起来。我接起,是方予可。 “我不想听英语情书了。听不懂,你给我念段中文的原创吧。”我一接起来就没好气地说。他能坚持,未必我就能坚持下来。 “去年你们英语免修,今年恢复了之后赶紧好好学吧。北大四级过不了,拿不到毕业证的。乖,不要胡闹。”方予可的声音不急不缓地传来。 “哎呀烦死了。跟我爸一样。”我气哄哄地没等方予可说话就把电话挂了。挂了之后,我自己也吓了一跳。 朱莉看了我一眼:“你吃火药了?人家每天给你念英语也不容易,好歹算是个免费英语音频,你怎么这么不珍惜?我听着方予可的英语跟英国绅士说的一样,他家是不是要移居大不列颠啊?” 我撅着嘴:“资优生永远不明白差生的痛。老师在课堂上讲解一次就跟在刻在他脑子一样,他记得倍儿清,恨不得能给我来个现场回放。我呢,老师一上课,我就跟条件反射一样犯困,听着跟唐僧念经似的。你说他怎么能拿他的水平来要求我呢。还有,我都这么坦白地说要住进他家了,他要不答应,可以拒绝我啊。拿这么个条件出来算什么嘛。我这几天做梦都是考试成绩。都快回到高考那阵了。高考的时候好歹还有心理老师作辅导,现在我全靠自己调节。” “方予可让你好好学习也没错。你看你一谈个恋爱就忘乎所以,要是不要求你考个90分,你连及格分都考不出来。所以人家还是很有先见之明,对你了解透彻,还拿最诱惑你的事情制约你,高人啊。”朱莉说。 “我不管。我得发发脾气,万一把他吓住了,我不用这么刻苦就能达到目的也说不定。”我心虚地把玩着手机,等着方予可打电话来安慰我一下,等了半天,方予可电话一直没再打来,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生我气了。 第二天,一觉醒来已经10点多。这几个月来方予可第一次给我打起床电话。看来我是不可能把他吓住了,他把我吓住了还差不多。昨天的无名火把他给得罪了,回头还得请罪去,唉。 51 这是一场正儿八经的别扭(二) 我坐在床头,看见朱莉也不知道接了个什么电话,神色慌张地在房间里踱来踱去,这样的朱莉还真少见。她这人早熟得厉害,恨不得跟钻石一样有256个面,每个面都可以迎合不同的状况,是我的偶像和终极目标。还有情况能难倒她的哪…… 我迷迷糊糊地看着她:“朱莉怎么了?大上午的在这里做摆钟。看得我头晕。” “你这是睡晕的,都睡了12个小时了,别赖到我身上。”朱莉继续踱来踱去。 “那你这是锻炼身体?新的瑜伽锻炼招式?你得再拍拍手,公园里大马路上老大妈们锻炼身体的时候就是这样的。倒退着走,边走边拍掌,据说可以延缓衰老。” 朱莉停下来忽然盯着我看,看得特深情。 我心里发毛:“你看什么?你别说喜欢上我了啊……我有男朋友了的。而且我们俩身体器官差不多,我喜欢身上有雄性荷尔蒙的。”我双手护胸,故意扯着嗓子说。 “得了得了,别臭美了。谁跟你身体器官差不多,我们胸前长的东西是一样的吗?”她指了指我外露的文胸带子,继续说:“你这玩意挂着也就是一装饰,戴不戴的都没啥区别。自己身上都充满了雄性荷尔蒙,还追求个毛。” 我被激怒,却找不到理由反驳,抑郁得不行。 朱莉忽然正襟危坐地看着我:“林林,你觉得我对你怎么样?” 我揉了揉眼屎:“还好。” “说正经的。” “非常阴毒。”我只好说实话。 朱莉不理我这茬继续说:“我平时帮了你很多忙,你至少帮我一回。” “我很忙的,还要准备85分的神话呢……”我故意慢腾腾的说。 “你把这事办好了,我帮你搞定同居的事情。” “真的?”我睁大着眼睛看她,“什么忙啊快说。我们朋友一场,上刀山下火海,两肋插刀妹妹我也要替你上啊。”我拍着胸脯保证。 “很简单,你帮我去看个男人就行。” “长什么样子啊?” “不知道才让你去看嘛。前一阵子网上不是有个新西兰华人追我吗?他这次回国说是特意来见我。我见过他照片,没见过活人,我想让你先去会会他。” “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去啊?” “他说跟我很有缘分,非要见我一面。我觉得吧,男人是个兽性动物,怎么可能说是缘分之类的东西,我就想知道他要是看见一个长得跟你一样没特色的人,还会不会说缘不缘分。要是他还是坚持,我就处处看。我也好久没开过荤了。” “什么意思啊。合着我长得很让人倒胃口是不是?那方予可怎么会喜欢上我啊?” “所以你家方予可是个只注重缘分,连外表美心灵美都忽略不计的好男人啊……” “嘿………”我无语了,“我捯饬倒持还是很有精神的。” “对,就是很精神。人家夸不出漂亮的时候夸可爱,夸不出可爱的时候就只好夸精神了。你还真能把精神当褒义词听。” “你再说我就不替你去参加这个神圣的见面会了。还有,万一那个男的和我一见钟情,你到时候可别哭啊。” “拉倒吧。你以为每个人和方予可一样审美独特呢。说好了啊,明天下午四点,师生缘餐厅。他叫王一莫,俗称小莫。23岁,在新西兰读大学。妈妈是画家,爸爸是商人。他自己也开始经商了,主要做汽车贸易。背景就这么多。千万别露出马脚。我也会到场,但坐得偏一点,不会让他看到。” 我心不在焉地答应着,起床洗漱去了。 整一天没有接到方予可电话,给他打手机已关机。给他宿舍打电话,室友说他一早已出门,还说今天晚上他回校外房子住。 我总觉得心里不太踏实,隐隐觉得会有些不好的事情发生。 话说见网友这种事情也是一回生二回熟。上次和文涛见面的时候我还紧张了一大把,怕见着恐龙骇客啥的把自己搭进去。这次反正我就是走个过场,纯粹友情演出,啥心理负担也没有。最重要的是不要打扮化妆,原版素颜相对,越丑越有效果。 于是,我趴在师生缘餐厅里,透过玻璃窗看麻雀在梧桐树间来回蹦跶。朱莉头顶大鸭舌帽,再戴一大口罩,躲在角落里,生怕别人不知道她是间谍似的。 我都快趴着睡着了,传说中的网友还是没有如约到场。我收拾一下桌子准备闪人。放鸽子更好,我还省事了。 抬头却见一高大魁梧的男人站在我面前,狐疑地打量着我:“AreyouJulie?” “No.”我不假思索地回答,答完后才意识到自己的任务来,又回答到:“Sorry,Iam.” 男人又把我从头到脚扫描了一遍:“ridiculous.” 感谢方予可最近的英语辅导,我居然听懂了这个词汇。我瞪了瞪他,心想你他妈才滑稽呢。 我不满地说:“不是华人吗?拽英语干嘛?我四级还没过呢。说中文。” 那人笑笑,安静地坐下看菜单。看了会儿又说:“刚才我不是说你滑稽。我是说……她让你来的?” 我一下子不安起来,莫非这么快我就露馅了? “你说什么我听不懂。”我怯懦地说。 “你肯定不是朱莉。她说话跟你不一样,你比她温柔多了。” “那你真贱,非要找个狠毒的。”说完我就后悔了,这么快就把朱莉给出卖了,我的同居生活还是没指望了。 “呵呵,无所谓,这次回国是来看看北大有什么变化的。小时候老妈在这里写生,我在旁边玩。一转眼这么多年了。”男人唏嘘道。 我看了他一眼,浓眉大眼的北方汉子长相,叫什么名字来着?王一莫? “你又没多老,干嘛装老啊?你不是回乡看朱莉的吗?” “看到了啊,那个躲在旁边一直看着我们的人不就是嘛……” 我暗暗想,真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朱莉聪明一世,怕是要栽在这个人手里了。 王一莫笑了笑,说:“其实我也不太确定,不过看你表情也知道这算是默认了。放心吧。她选择用这种方式来跟我见面,自有她的理由在。” 我嘿嘿地勉强笑,不知道该说什么。这种感觉就是你一个人在投入地唱戏文的时候,忽然观众跑到舞台来说“你演的都是假的”一样。我尴尬地站在舞台上不知是该拂袖而去还是据理力争一下。 斜眼却瞄见方予可穿了件薄薄的黑色西装进来了。我立刻低头。现在我这个变相的约会被他看见,又得解释半天。昨天发的无名火我还没道歉呢,可别添乱了。 我一手捂腮,头偏右45度,尽量埋在角落里。余光却看见方予可身后跟着一个妙龄女子,正尾随着他入座。 我一下子激动了,连忙转回来看。 说是妙龄女子,仔细看,好像也有个二十五六了。穿了一套酒红色的大衣,露出两条被黑色丝袜紧紧包裹的修长**。8公分高的Versace皮鞋处,妖艳的红色缎带在脚踝处缠绕。熟女……方予可喜欢的类型。 我心里有十万个为什么,恨不得立刻冲上去调查一下户口。我妈说的对,方予可什么都好,就是长得太帅。我的潜在情敌上至九十九,下至刚会走,涵盖50%的地球人口,真是庞大。你看熟女们终于也来凑热闹了。 王一莫随着我的视线看了一眼他们,说:“你认识?” 我摇摇头:“认识一半。” “明白了。劈腿被现抓啊?” 我瞪了一眼他:“你哪只眼睛看见他劈腿了?这是正常的social活动。我们给彼此足够的空间的。Freedom,知道不?” “你刚才的眼神就跟正房打量填房一样啊。”王一莫笑。 “喂,你说话正经点啊。别以为你是朱莉的准男朋友,我就让你三分了。我刚才不过是好奇地观望而已。”说完,我眼神飘向方予可那边。 可恶的红衣女子居然将魔爪伸向方予可的头发。她拨了拨方予可的刘海,还轻声跟方予可说着什么。这明明就是**。方予可反而很享受地继续喝着他的咖啡。嘿,小子,我拨弄他头发的时候,他还得跟我较劲呢。完了,我看她是正房我是填房还差不多。 我的心情瞬间跌到谷底。我傻不啦矶地以为中了头奖,路边捡了一大帅哥,自此我的人生便无其他想法,就想着结个婚生个娃,啥事也不用去操心了。万能的天涯说得对,男人靠得住,母猪能上树。 我看了一眼王一莫,询问道:“你说我要是过去,泼人家一身咖啡,是不是还挺像小说里写的?” 王一莫摇摇头笑:“刚才你不是还一副很豁达的态度吗?怎么转变得这么快?” 我哼了一声:“我这不是审时度势吗?” 王一莫继续说:“你说我们两个坐在这里,你偷看你的男朋友,我偷看我的女朋友,是不是还挺诡异的?” 我一听乐了:“是啊。别人看着还以为我们是情侣吵架呢,都是扭头喝水,心不在焉的人。” 可能我说话太大声,方予可忽然转过头来,看见我一个人在那边傻笑,不满地蹙眉。 我收敛了笑容,跟王一莫说:“我好像暴露了。你说他会不会误会我们之间有不正当的关系啊?我可以直说吗?” 王一莫笑:“跟我有什么关系?你先得问问朱莉同不同意。她不是不想和我直接见面吗?”说完他虚指了一下朱莉坐着的方向。 我叹了口气:“我们这唱的是哪出啊?乱七八糟的。” 52 这是一场正儿八经的别扭(三) 叹气的那阵,方予可已经走到了我跟前,绅士地向王一莫伸出手:“林林的朋友,方予可。”这会儿我忽然很介意他没有说“男朋友”,而是“朋友”。 王一莫跟我眨了眨眼睛:“你好,网友,王一莫。” 红衣女子也随方予可过来。近处看,红衣女子高贵大方,跟圣母玛利亚一样慈祥,足以唤醒男人的恋母情结了。她用英式英语轻声和方予可交谈着,偶尔还看着我淡淡地笑,笑容里有审视的味道。 我心里咯噔一下。方予可每天用英式英语跟我念情书的场景忽然袭击我的大脑。我浑身上下都不舒服,甚至想呕吐。这就像我在黑夜的雾气里回旋跳舞,脚下的水晶鞋疙瘩疙瘩地敲击这地板,我张开双臂,尽情地闻着泥土的芳香,以为浪漫,当灯光亮起,才发现自己只不过是在蝇蚊乱飞的厕所面前,穿着一双草鞋,闻着沼气乱蹦跶而已。所有美好的一切都是来源于想象,所有的感动来源于自作多情。 我全身都冰冷冰冷,但我还是强颜欢笑:“这位姐姐英语说得真好。” 方予可跟我说:“她从小就在伦敦长大。不太会说汉语,只会说英语。”没有解释身份,没有介绍姓名。是不足以跟我说,还是不方便说? 红衣女子捂着嘴笑,一只手还不自觉揽上了方予可的胳膊。自然随意和亲昵。 我忽然明白,他要我学习,要我读英语,要把我改造成一个知性才女,是不是想把我塑造成她。靠,我他妈还是做别人影子的命。以前暗恋小西,总以为我能做他的阳光;但现在呢,我以为我一直是方予可的阳光,没想到到头来,我还生活在别人的影子底下。我以为自己做成了公主,没想到公主一出现,我就立刻失色,自动退位成一个插科打诨的小丑了。 当男朋友和一个异性女子亲昵地在一起,他却连解释都懒得给,我还能说什么? 我表情僵硬地说:“这位姐姐是……?” 我心里有一万个祈祷,希望这位说不清中文的大姐是方予可八分之一血统,或者十六分之一三十二分之一血统内的人都行。 可方予可却摸了摸鼻子说:“我以后跟你说。这个说来话长。” 我们俩选修的那门心理课上说,一个人如果说话不愿意看着你的眼睛,还摸着鼻子,那就说明他说谎。 我讪笑,脑子一下子空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一切来得太突然。即便我一天一夜没接到他电话,这么心神不定的心情也不足以准备这样的意外。 我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喉咙里好像有一团厚厚的棉絮卡着。我努力一个一个字地说:“方予可,我带小莫到处走走。他说他很久没来北大了,我带他转转,带他转转。” 方予可审视地看着我,又把我拉到一边,盯着我问:“他是谁?你怎么老这么让人费心呢?” 我咽了下口水:“是啊,我总是让人费心。不会说流利的英语,考试考不了90分,现在连镜子都懒得照了,都不知道自己长残了。网友的事情也是一言难尽,说来话长。” 方予可看着我:“见网友还能一言难尽啊?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 我低着头,倔强地盯着地板。 方予可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女人,又转身跟我说:“今天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等我处理完了,我们再说吧。” 我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苦笑着轻声对那个女人解释什么。穿插着我听见了“misunderstanding”(误会)、“coincidence”(巧合)。 你看英语有多重要。 如果你听懂了那些关键词,你就不会和傻瓜一样被人耍了。至少我知道,他现在迫不及待地和她要解释,要把我和他之间归类于巧合和误会。而最着急需要一个解释的人却只有“再说”的机会。 我拉起王一莫,笑着和他们说再见,然后夺门而去。 餐厅前的梧桐树叶已发黄,初冬的风吹过,树叶便稀稀落落地往下掉。阳光透过枝桠一丝一缕地照在身上。我觉得阳光有些晃眼,晃得我看东西都模糊不清了。还有湿润的液体快要从眼睛里滴落下来。我仰着头望着天,拼命往前面走。 王一莫有些尴尬地跟在我后面:“那个……我要不要回去找一下朱莉?朱莉也许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呢。” 我抹了把脸:“你稍微等等吧。你回去之后见上朱莉,让方予可碰见了,他又要嘲笑我了。他会说:周林林,你连网友都是一脚踏两船的,你还混个什么劲啊。” 我往未名湖的方向走了很久,路过上次坐过哭过的躺椅,我终于不可遏止地狂哭起来。 王一莫瞬间慌了:“我还是把朱莉叫过来吧。不然朱莉还以为我欺负你了。”说完他掏出手机拨电话。 朱莉做戏是做全套的,她的sim卡还插在我手机里呢。 我擦了擦眼泪,想把手机里的sim卡拿下来,却找不到自己的卡了。 我翻遍了所有的口袋,把帆布包倒了个遍,也没找到那张卡。我惨笑着对王一莫说:“说丢就丢了。人就是这样,在的时候觉得理所当然,丢了才会拼命地去找。丢了就丢了吧,注定不是我的就不是我的。正好换个号码重新开始。” 王一莫小心地注意措辞:“那个……你是不是把这个事情搞严重了?也许这就是个普通见面呢。你刚才不是说你们会彼此有空间的吗?” 我看了眼他,摇摇头:“不一样。以前方予可让我看别人给他的情书都不介意。他也不会隐瞒,反正他对那些情书也不上心。可是现在他为了别人撒谎,也不当面跟我解释。绝对有问题的。” 王一莫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搓着手说:“可是我觉得刚才他跟那个女人说话很正常啊。” 我忽然想起来,王一莫是个ABC呢,他应该能听懂方予可对她说了什么。 我立刻紧张地问他:“你回忆一下,他们究竟说了什么?” 王一莫想了想:“那个女的说,某些人要吃醋了,然后方说,是个巧合而已,不要随便误会,那个女的说,我不信……具体我也听不清楚,我离他们有些远。再说我也没有偷听的习惯啊。” 我刚燃起的一点点希望又被熄灭了。生活真是让人绝望。 回到宿舍,朱莉已经在那边坐立不安了。 我有气无力地说:“那个王一莫知道我是假冒的了。他也发现你了。所以你还是安心跟他走吧。” 朱莉一脸诧异:“那刚才你和方予可还有那个女的是怎么回事啊?方予可是不是误会你和王一莫了?” 我摆摆手:“你怎么不问问我有没有误会他们呢?” 朱莉实诚地回答:“方予可有的是本事搞定你。你误会了,不也没处去吗?但是要是他误会你了,万一他不理你,真跟那个人走了怎么办?” 我气冲冲地踢了她一脚:“老娘替你去卖肉,你还吃里爬外?这次我和他玩完了,你畅快了!” 朱莉惊愕地看着我:“不会吧?这不是八字还没一撇的误会吗?你又不是捉奸在床……” 我躺在床上,懒得说话。要是捉奸在床就好了,那我也就死心了。可现在我被吊在空中,算怎么回事情?前一阵子,方予可硬逼着我读英语,仿佛我要是英语不过关就会出大事似的,他自己也说一口流利的英式英语,这个和那个女人有关系吗?为什么两个人的关系会说来话长呢?什么样的关系会说来话长?前任女朋友?爱慕对象? 我在床上摊煎饼,把被子卷了个遍也睡不着。起床检查了无数遍宿舍电话是不是接通着,小心翼翼地把话筒搁好,盯了好久也没动静,只好又上床继续摊煎饼。 其他三位终于没法忍,下铺的阿涛终于吼起来:“思春也不能不让人睡啊……” 我委屈地瘪嘴,抱着被子莲花打坐。对面的王婕抬头看了看我:“林林啊,你这样深更半夜地坐在上面很恐怖哎。以前你皮肤黑点还好,现在好不容易白了些,怎么就出来吓人了呢?” 我又委屈地瘪嘴,躺下挺尸。 朱莉坐起来远远看了我一眼,然后朝下铺倒挂下去:“婕儿,林林今天怎么说什么也不反抗,看来白天的事情还挺打击她的。” 王婕坐起来:“朱莉,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用贞子的造型跟我说话?我心脏负荷能力有限。” 阿涛也参与到座谈会中:“林林你受了什么刺激?” 我心里默念:废话?不受刺激我能这么沉默来引起你们关注吗? 王婕起床去倒了杯水,便倒边说:“林林,你还是跟我们从头说吧。你憋着可以,但是不能不让我们睡踏实啊。” 我看大家这么热情,又坐起来,清了清嗓子,把白天的情况重新叙述了一遍。 话题的前半个小时居然一直停留在朱莉和王一莫的情感历史中。王婕在那边死活要看王一莫的照片,阿涛又要看他们两人的聊天记录。于是三个人跟半夜看鬼片一样,黑灯瞎火地凑在笔记本前,把这段八卦充分挖掘完毕后,才意犹未尽地回到我要的重点来。 阿涛在下铺狂笑:“林林,不是我说你,那女的比我们大5、6岁呢,黄瓜刷绿漆,也不能跟你比啊。” 王婕打断阿涛:“怎么说话的呢。二十五六岁的人最成熟。现在为什么流行姐弟恋啊?因为弟弟们还没迈向社会,对一切职场女子会产生猎奇的想法。再说,方予可能讲一口流利的英式英语就很奇怪了。像我们再练口语,说英语总会有中国风。所以啊,有JQ哪。” 朱莉躺在床上翘着腿说:“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HanMeimei和LiLei的故事?” 我挑眉问:“什么HanMeimei和LiLei啊?我还Polly呢。” 朱莉继续说:“你难道不知道经典的HanMeimei和LiLei的故事吗?HanMeimeiandLiLeiarebestfriends那句话让多少人唏嘘啊。明明相爱却彼此没有表明心意,最后HanMeimei单飞去了国外,留下LiLei一人在国内形单影只,所以LiLei才会拼命读英语,就是为了有一天能追随HanMeimei啊。” 我吐了吐舌头:“朱莉,你初中读英语是不是靠这么意淫过来的?这样学英语才不会犯困。我以后也得有你的想象力才行,也许有你一半编故事的能力我都能过英语八级了。” 朱莉不屑地说:“学习无聊当然得找点其他乐子了。我觉得方予可能说这么流利的英语,也许就是拜那位神秘女性所赐啊。可能一直在追随她的脚步,所以行为方式都受到了她的影响,才会让你拼命读书。可惜你那岩石脑袋不开窍,死活不铆劲;他又遇上了他的启明星,更加觉得你粗俗了……” 阿涛插话说:“朱莉你别把林林吓着了。今天晚上她失眠了,我们全屋都陪着醒啊。” 我傻傻地坐着,还没从朱莉的故事中跳出来。 半天我才反应过来:“那朱莉,他既然这么喜欢追随她的脚步,为什么要找一个岩石脑袋一样的我呢?找一个跟她差不多的不是更好吗?” 朱莉低头想了会儿:“那也许是他要摆脱她的影子,所以给自己下了剂猛药呢?” 她这一说,我心拔凉拔凉的。 阿涛连忙说:“朱莉这是言情小说看多了。她就是一看别人流鼻血就要说是白血病的主。自己的破事又整不明白。林林你别听她的。她要这么神,就不会排一出这么乌龙的网友见面。” 我眼睛直直地盯着阿涛,脑子里却是朱莉描述的各种画面。莫非我就是传说中那种悲摧的替身?这tm也太狗血了。 53 别扭升级 一夜无眠,将所有事情都做了深度分析报告,仍然得不出一个完美的结论。第二天变身国宝,黑眼圈浓得跟化了烟熏妆似的。 人就是这样。以前方予可打电话叫醒我催我晨读的时候,我都要从心底咆哮一阵,然后将所有的怨念都加恨于厚厚的教科书上。殊不知我的教科书因为我每次过大的动作幅度被浸淫了无数的牛奶、豆浆和肉汁。现在电话很安静,就像前些天过的日子是幻觉一样。 盯着手机好一阵,思量着也许方予可给我打过手机也不定,还是去营业厅补一张原来的电话卡吧。心存着这点心眼和希望,将电话卡插上了,电话短信仍然没有一个,要不是有一条防狼喷雾、警棍推销的短信,我都以为手机坏了。 心情跌到谷底,肚子也见底了。虽然在这危机时刻,在食堂里大快朵颐有点不合我这萧瑟的心情,但是吃饱肚子才有体力想事情,还是端个饭盆去打饭了。 没想到在食堂排队的时候,发现排在我前面的人居然是小西。想当初要是在远处望见他,必然心跳如雷,话语无能,欲言又止,离开后又扼腕叹息,后悔不已。 而现今再看见他,我的心端得四平八稳,彷佛那次暗恋已是前世之事了。我果真是没心没肺的薄情女子之典范,照此算来,大概三月之后,我也能将方予可束之高阁抛之脑后,中间即便经历现在这么患得患失的心情,却最终也能将他在我的记忆里碾得粉碎,这样说来分手也不是那么一件痛心的事…… 见着小西,细细一算,自从实践结束之后,就没见过他。按道理也应该当面谢谢他,当初要不是他刺激方予可,估计到现在,我和方予可还没走到一块儿。但每次跟方予可提议和小西一起吃个饭,方予可都说小西日理万机,没时间搭理咱们,说得人家跟总理似的。 小西见到我也很惊奇:“最近还是那么忙啊?” 我摆摆手:“一直我就没忙起来过。你也知道我是混日子的命。” 小西露出久违的小酒窝:“我就知道予可他忽悠我呢。上次本来想约你们吃个饭。他说你忙得很。” 方予可真是两面三刀。我和小西这是纯洁的革命感情呢……下回见着他,我可得好好损损他。 小西接着说:“移民的事情商量得怎么样啊?上次予可还很恼这个事情呢,最后决定了吗?” “移民?”我睁大了眼睛,不知道我的烟熏眼睛再张大一些会不会吓到人。 “予可他们家不是要移民英国吗?他说不是要和你商量一下吗?”小西奇怪地看着我。 食堂师傅在前面不耐烦地催我们,小西想转身,却被我狠狠拉住。 “他什么时候跟你说的?” “好几个月了吧。他没说过吗?不会吧。”小西担心地看着我。 我在原地怔住,脑海里是亿万次的高速运算:几个月前,方予可知道了全家移民的时候,是否憧憬在泰晤士河畔与那美人携手相依,浅吟那些曾经给我念过而我却半懂不懂的情话?是否在心底对我有那么一丝愧疚,曾经拿95份的高空成绩来嘲笑我,即便他愿意携我去了英国,我也不见得能在那边生根发芽?我自当不会缠着他,尾随他去英国的。我有自知之明,我这点英语水平到那里,连个普通大学也难上,还不抱着北京大学的大腿撒手不放?方予可未免太劳神苦思了点,瞒着我几个月移民的事情,也难为他了。 感叹的同时,脑海里却有同幻灯机般出现各种场景。一会儿闪过的是那位神秘女子穿着大红水袖罗摺裙,头戴闪闪凤冠,正携着我的郎君款款袅袅地走入烟雨迷离处,一会儿又闪过开向大不列颠的飞机,机场上我孤独一人风中凌乱,我攥紧拳头,想向飞机拼命伸出中指,却只能无助无力地弯下身,把自己佝偻成一个大问号。 我笑着对小西说:“我忽然想到,我吃过午饭了。再见。”说完之后,我一路狂奔到宿舍蒙头睡觉。 我的大脑只能习惯简单的思维,在经过这么复杂的想象后,它终于快要轰然坍塌。在思考出这么多逻辑题之后,它还是留出点余地让我悲悯自己了。 我觉得冷,诡异地冷,仿佛小西说的话是到生死符戳进了我的心脏,我动弹不得。醍醐灌顶,知道了事实的真相,却没料到是这么彻底的结局。被劈腿也好,是别人的影子也罢,至少某一天我可以带着受伤的表情,以正义凛然的心情去责怪,让他忏悔。但是方予可总知道什么样的解决方式是斩草除根的。他在对我培养成一个英语流利的影子无望时,便可以选择忽然某一天奔向原件的故乡,连怀念的气息都不给我留下。 他终会在走之前约我,跟我说,对不起,我爱的不是你,我只不过矛盾地想找一个跟她完全不一样的人,却又不自主地想把你塑造成她一样的人,最后发现我心底只有她一个。 然后第二天,等我反应过来,恍然大悟的时候,他早已拉着行李杆,踏上了飞机。 而我的感情就这么太监了。 突然希望像韦小宝一样,被缚于凳的关键时刻,海公公能尖着嗓子喊一声“刀下留鸡”。 原来地久天长,只是误会一场。 我猜中过分手的结局,却没猜到分手的过程可以这么伤。 我拿出手机,输入那个最熟悉的手机号。手机里传来诺拉琼斯的“Idon’tknowwhy”,仿佛在讽刺我那天执着地要上床的**形象。眼泪快要洒下来,我想挂断电话。 却在那个当口,传来方予可好听的磁性的声音:“我现在有点事,过会儿再打回给你。”说完便挂断电话。 眼泪终于成串,你看最终他还是能比我早走一步,在这个时候他都能比我早挂电话。我本想在趁他说分手之前,我先转身,不做那个可怜的人。 我心有不甘,发出短信:“方予可,分手吧。我倦了。”发完这个话,我觉得我的天灵盖都是发麻。但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我输得这么精光不剩,面子还是要给自己留一点的,方予可要是还是个男人的话,也应顺水推舟一把,切不会跟我计较要由他来提这个分手的事情。这种事情的主动权说到底让给受伤的那一方,也是绅士风度之一不是。 万没想到,方予可立刻打电话过来,压低声音跟我说:“别胡闹,晚上见面再说。还有手机不要再关机了。” 我很是绝望,方予可真是个贪心的男人。面子里子他都要。你们都打算双宿双飞了,我都没骚扰抱怨打搅你一下,做得够豁达了,你非要跟我见个面,将你们那光辉的感情史晒一晒,将手无寸铁的我再摔上几摔才心满意足。一日夫妻百日恩,好歹我们也做了几个月的情人,折算一下也有好多年的恩情在吧。 下午我将收藏的经典言情小说一目十行地看了个遍。在那些虚假的故事中,我总愿相信那些真情是存在的。给自己打一下预防针,不然晚上被打击了,我怕对世间一绝望,自己直接跳到未名湖里了——不是淹死,是直接头扎在淤泥里,生生窒息而死了。我虽感情至上,但是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脑子清醒时,决不会做对不起老爹老娘的事情来。平时见我跟他们老拌拌嘴吵吵架什么的,但他们要某一天忽然发癫,让我嫁给个秃头无赖残疾什么的,我也能孝字当先,硬着头皮上的。但如果被方予可刺激得脑子发昏就不好说了。为情自杀的人平时也不是轻生的主儿,也就是在那0.01秒的时候做了决定,也许在跳了楼的0.01秒后,被小风一吹,理智恢复后,在半空中后悔不及也说不定的。 所以,我要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死也不能崩溃,我这么优秀的奇女子他方予可不要,也是他的损失。当他垂垂老矣,撒尿都不会呈抛物线时,他定当为今天这个决定捶胸顿足,后悔终生。 54 别扭升级(二) 在宿舍里冷静地坐下来想,要是我往积极的方向探究,方予可让我好好学习英语,也许还有要让我一起远渡重洋双宿双飞的意思。但却一直想不通,移民事关我全家人,按道理也会给我自由,让我和家里人商量才是。我也不是什么随身可携带的物件,连招呼也不需要打一个,便能跟他们全家移民。在这之前,怎么着也会互相先见个家长不是?何况现在还有个红衣女子这样的幺蛾子在!所以,这个可能性接近于零。临吃饭的时候,我还特意给自己画了个淡妆,从朱莉那里偷了件雪纺衬衫,套上条白色短裤,再穿上阿涛的高靴,照照镜子,竟然还有些女人味。在行刑前都要吃饱饭穿好衣,体面地走完最后一程。既然今天是最后一顿晚餐,我光鲜走完便是。我还是先到了我们常吃饭的地方。换个位置,挑了个离窗较远的桌子。以前我总是嚷着要挨着窗坐,私心里希望路过的人都能看见方予可和我在一起了,高调地宣扬总比等一无所知的别人来撬墙角好;而方予可每次都不喜欢坐这里,他说太像动物园,好像随时会有人从窗外递食物进来一样。那时候我还总笑他思维独特,现在回忆起来,也许他不想将我和他的事情到处说开,是早料到会有这样的结局。只不过我思维钝化,没有理解到这层意思而已。想来今天晚上这顿饭像是个官方的分手报告会议,走走流程罢了,千万不要哭闹撒泼,将自己仅剩的那点自尊还要拿出来生生被人践踏几遭。被抛弃很惨,苦苦哀求人家收留更惨。一句一句这么说服自己,倒让我的心徒生了些沧桑,开始四平八稳地置身事外出来。我的调节能力和恢复能力果真和狗一样快。方予可进来的时候,习惯性地坐在靠窗的位置,看了看手表,又看了看窗外,没有发现坐在角落里的我。我细细打量,他的表情有些倦怠,彷佛这几天经历了很多事,白衬衫都有了褶子,不太像他平时的风格。可能我盯得太出神,方予可转身还是发现了我,有点惊讶地走过来,闷闷地坐在我对面。 我的眼眶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有些湿润。看着这张白白净净、五官分明曾被我揪得乱七八糟的脸,我才发现,那些做的心理建设屁用没有,我话还没讲,就开始已经心生了绝望。原来分手不是那么一件好说的事情,不是规整规整便可以装箱打包能扔掉了事的。所以,他出国才是好的,我眼不见才可坐怀不乱,假装坚强。我们俩都没有像以前那样点餐,大概彼此都明白今天见面不是来吃饭的。 还是方予可先说话:“前两天手机怎么关机了?”我回答道:“手机卡丢了,刚补回来。”方予可狐疑地看着我:“手机都没丢,好端端地怎么会丢手机卡啊?”这个委实是很难解释的事情。常理说来,手机和手机卡确实就跟亲兄妹一样密切在一起的。要把这个事情说清楚,我得把朱莉、王一莫之间的破事捋一遍,这已经偏离了主题好大一块儿,因此还是一句带过便好。我咬了咬嘴唇:“这个……反正就是丢了。”方予可盯着我,像要参透我似的:“你有事瞒着我。”我心想,其实还是你瞒着我比较多,今天不就是来比一比谁瞒得多一些的吗? 方予可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最近烦着我。算了,以后我不逼你读英语了。你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吧。你总是那么不听话,逼你还不如逼我自己。今天我有事跟你说。”我勉强地点头。我不知道在他看来,我有没有点头的样子。在他说出“有事要说”时,我感觉我的脖子跟得了颈椎病似的动弹不了,僵硬得厉害。方予可话题却忽然一转:“说这个事情前,我先问你,昨天那个网友算是怎么回事啊?还有你好端端地穿什么裙子?又要见网友是不是?你怎么还是改不了花痴的毛病呢?” 他以前这么说我的时候,我都会说:“我誓死捍卫我花痴的权利,我誓死保障帅哥扑向我法眼的权利。”可是现在他说的那些话却跟针一样插入我的要害。我总归不知道,原来这场分手还能从我身上下手,还能指责我的不是,我以为是来接受他的道歉,然后大度地祝福并答应分手就ok的。 我抱紧拳头,鼓足气,抬头看他:“是,这世道不流行见异思迁吗?所以分手吧。我给你发短信了不是?我说我们分手。”方予可的眼里突然闪过很阴冷的气息,足以将这初冬的温度降到冰点。我不禁嗫嚅:怎么做都是我的错了。方予可抿了抿嘴:“你再说一次。”我不敢说了,方予可现在的表情像是要将我杀了。我刚才在说分手的那一刹那虽生了自杀的念头,但却也本想被情杀。莫非分手的话非要让他来说?我还真不知道方予可原来是这么极端变态的人。 我诺诺地说:“要不你说吧。你提分手行不行?这需要介意吗?”方予可的眼里有血丝,眼睛里有亮晶晶的东西在一闪一闪。神情比刚才更恐怖了三分。 我茫然了,这唱的是哪出啊?我把所有前因后果的事情都在心里雪亮雪亮过了一遭,还是没觉得自己出了问题。原以为今天要来做悲情女配角的,怎么做成了女侦探?本来是个苦情戏,怎么变成了悬疑片呢?悬疑片的套路我不熟啊。我眼里原来噙着的泪水也在震惊中瞬间蒸发了。我茫然地瞧着他。现在才发现,我跟方予可虽然做了三个月的情侣,只知道他是个毒舌的帅哥,却不知道他真正的脾气是什么样子。方予可终于蹦出话来:“我当你疯癫一阵就过去了,你是认真的?因为那个你才见了一次面的叫王一莫的家伙?”我掂量了掂量,原因这不是我们都心知肚明的吗?这分手的戏码不是你方予可希望唱完的吗?怎么搞的跟我有外遇似的?我无辜地说道:“不是因为他。我晓得,有些东西是要讲缘分的,我们一开始就是有替身的成分在,长久以往,总会出问题的。长痛不如短痛。书上说,爱情就像两个拉橡皮筋的人,受伤的总是不愿放手的那个。还是放手吧,省得到时更难受。”方予可表情都变成狰狞了,好像我这番自我排解不称他心似的。我以为说完这些折杀我自己,往我疮口上撒盐的话后,他也该心虚难受抱歉地低一低头的。这真是太诡异了。我打算先撤回宿舍,和她们仨商量商量对策。明明我在这场恋爱里是个loser,loser分个手分成这样,我是死也没有料到。话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我得发动集体的智慧替我想想去。所以,我来回思忖了几回,坚定地说:“我忽然不饿了,先回了。”天知道我中饭晚饭都没吃,人瘪得快成相片了。正想逃亡,方予可忽然抓住了我的手,狠狠地将我抱紧。我有些懵。这是分手的拥抱吗?我这心底的悲哀终于姗姗来迟,快要凝聚成几串热泪来。然而旁边那些跑龙套的路人甲们却等不住我们的深情拥抱,在旁边问:“同学,你们这有人坐吗?”适值晚餐高峰期,我们俩人占着茅坑不拉屎。吃饭的黄金时间占个座子不吃饭,就光站着拥抱了,确实有些不地道。我把方予可推开,不好意思地朝他们说:“我们这就走,这就走。”路人乙没好气地念叨:“要亲热就去未名湖啊,干嘛跑食堂里来抱着。有病。” 方予可从我的怀里刚刚站稳,便紧紧地将这路人甲的衣领子给揪住了:“你说谁有病?” 我是楞没想到,方予可原来是有暴力倾向的。以前文涛怎么刺激他,两人都没打成架。现在他要去英国,都不爱国民了,随便拉人便要大打出手了。我连忙过去,一根一根掰开他的手指头。漂亮修长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指甲盖那里都有些发白了。路人乙看来是个文明人,还没习惯动手动脚的架势,也明显没料到一句念叨能引来这么大的报复,惶惶地看着我。我将方予可拉出食堂,喘了口气:“你怎么都学会打人了?”方予可幽怨地看着我,眼睛里是汹涌不停的玄色,好看的眉毛都拧巴在了一起,睫毛一颤一颤地望向我,委屈得就跟我找了别人,把他踢走了一样。我有些心动,想摸摸他的脸,手举到一半才想起今天是来分手来着,只好顺势搭上他的手说了句“保重,我会祝福你的。”说完便扭头走了,不敢回头,怕一回头自己又会癫癫地跑回去,抱着他的大腿死不撒手,跟他说老娘其实很中意你,你能不能甩了那个狐狸精,不要出国了。 55 我不想上你的*了 晚上宿舍几个人都有课,我一个人躲在屋里胡思乱想,将这分手的所有对话在脑海里过了一过,总觉得哪里不对。话说我和方予可在一起,本来就是对我智商的一大挑战。当初在一块儿唇枪舌剑,我也不免被他的渊博和我的无知中伤,往往在他曲径通幽、晦涩朦胧的话语羞辱我半个时辰后,我才恍然大悟自己早被批得遍体鳞伤万劫不复。而当今这位毒舌中的翘楚入了魔障般颠三倒四的分手方法着实也是诡异。九十点钟,就在她们快要回宿舍的当口,手机响起来,一看竟是方予可。 我的心突突地跳,木木地接起,那边却没有声音,只有诺拉琼斯唱的懒洋洋的音乐声和还有忽隐忽现的呜咽声。我喂了好几下,都没有发声。再打过去,已是没人接的忙音。这个剧情越来越向诡异的悬疑方向发展,杀人越货绑架之类的场景在我脑海里都过了一遍,我心一跳一跳的,心慌得厉害。我收拾收拾,加了件厚外套,走向方予可校外住的地方。 走到那里,却吃了个闭门羹。白色的防盗门在冷光下显得冰凉。我深呼吸了一口气,按下了门铃,没人答应。按了好几次后仍然一片清明,我失望地正想折回,背后却传来屋里清零桄榔东西倒地的声音,门吱嘎一声开了。我欣喜地转过身,门前却是那神秘女子,如水的眼神看着我,她的身后是方予可聒噪的英语。心脏被碾过一样地疼,我尴尬地搓了搓手:“Iamjustcomingby.Igobacknow.” 终归英语还没考四级,所用的词汇都停留在初一阶段。然而这个时刻也无暇去思考英语不英语的问题,即便我听不懂她背后的那个人用英语在叫嚣什么。我只知道我痴情脉脉地赶来看我的郎君,我的郎君却早已是金屋藏娇。我当自己对他终有些用场,却不料是他夏日里的棉袄,冬天里的蒲扇。当自己是他的蜜糖,此时却成了他的砒霜。我这到底算是捉奸在床还是棒打鸳鸯?叹口气扭头走便是,脚下却被灌了沉重的铅,一步不得往前。心有不甘,万千个不甘。那个如画的眉眼漆黑的发的男人最终不属于我。 她却好奇地打量我,拉着我的手往房里走。我倒从没想过,对于外国长大的友人来说,“两女侍一夫”的观念是可以这么深入的。 我也就随着她进了房。进了房,却看见桌子上一堆横七竖八的酒瓶,酒瓶旁趴着红扑扑脸的方予可。 那位神秘女子也越发神秘,将我引到方予可身边,自己却收拾东西要出门。 我连忙叫住她。我实在不想让情况变得复杂。那女子便露出甜甜的笑:“Heneedsyou.”这位姐姐,不才在下能听懂这句话。我只道我能说的英语有多有限,却在关键时刻派上了用场:“Whoareyou?Lover?Sister?” 那位姐姐却跟我玩文字游戏:“Sister,butfeelinglikelover.Pleasetakecareofhim.Whenhewakesup,youcanaskhimbyyouself.”喝醉酒的方予可眼神迷离了点,动作迟钝了点,只知道抱着瓶子不放手,嘴里不清不楚地一会儿说中文,一会儿说英文。我心里堵得厉害。连喝醉酒都能说英语,这人得有多叛国啊。祖国把你养这么大容易吗?人家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再不济也要投之以桃报之以李。你小子倒好,年纪正当好年华,却逃到万恶的资本主义国家逍遥了。我趁他这迷糊劲,使劲拧了拧他的脸颊。唉,以前要是这么嘲笑你,你肯定会损我对不对?估计以后都没有被你落下马的机会了。这么想着的时候,心里的那点伤感又升了几级。悲从心来,我也就势抿了几口酒。 从小到大,我是没劝过别人不喝酒的。和妖子在一块儿,我喝酒慢,她喝酒快,每次我俩一起喝酒不久,她就喝得酩酊大醉,我也不过问或作势劝她一劝,因此她的酒量在我的纵意下突飞猛进。方予可要是打小和我一块儿喝酒,绝不会被这几瓶酒为难住的。我的酒品不好我自己有所耳闻,除了没有大小便失禁以外,丢脸的事情一一干齐,鼻涕眼泪高歌朗诵摸摸亲亲,无所不能。方予可显然从小家教严格,即便喝醉酒了,也肆意不到哪里去,除了说点胡话,倒也安静得很。不过,这也忒过安静了,似乎快要睡着了。北京初冬刚开始,还没到供暖的时候。怕是睡在这冷冰冰的客厅,明天就会感冒。 我只好推了推他的身子,他倒轻松得很,头一沉便搭在我肩上。我唤了唤他:“方予可,醉了吗?”我心想我问的真是废话,就跟确认一个睡着觉的人睡没睡一样。令我诧异的是,方予可恹恹地答了句:“没醉。”因这句话他答得没有像醉汉般胡搅蛮缠,甚至还有几分理智和清醒。于是,我又问了一句:“方予可,记得刚才是谁揪你的脸了吗?”他眼皮眨得有些慢动作,糯糯地答道:“知道,是个叫林林的笨蛋。”以前他说我笨蛋的时候,眼神里多是鄙视,忽然变得如此柔和,倒显得这个“笨蛋”很是亲昵和宠溺了。然而他毕竟喝了些酒,接下去那句话又是很不着边际:“我后悔了。”这句话虽然与前后语境没有关联,却在我现在敏感多发的心里又平添了更多伤痕。如果一个男人在半醉不醉间,唤了一下现今女朋友的名字,叹了一声悔恨,怕是心思粗如电线杆的人都会欷?[,何况我这几日被磨得尖尖的神经呢?我也不去管他是否还能听懂我的话,只淡淡道:“我知道你后悔了,但我们小镇民风开放,又不是谈了一次恋爱便嫁不出去。我的老娘平时彪悍了点,大事上还是能知轻重,绝不会戗菜刀逼你负责,我们又不是发生了什么实质性的关系。即便是发生了,如今也讲究个好聚好散,你绝不需要喝酒伤身,做这么一番痴情种两头难的模样。我周林林虽没有貂蝉西施的长相,但终也开过半开不开的桃花,凑活凑活也有那么一两个倾心与我的人,我也不算失败。你无须自责……” 我心里想着这番话说得真是通事明理,方予可现在要是神志清明,怕是要感动得弹出几滴热泪来感激我如此豁达的。我抬眼一看,方予可的眼里着实有些湿润,眼角的一处终于在闭眼的瞬间流下一行热泪来。 离别的眼泪,感激的眼泪还真是能触动到人的深处。尤其是默默流泪,总能在无声处胜有声,让看到的人动容。于是我也呜咽起来。相比之下,我的哭相却是难看。泪还没低下几滴,鼻涕倒已成行,倒是很有我醉酒的风范。 我透过我那朦胧的泪眼,看见方予可慢慢地靠近我,将我紧紧地抱住,嘴唇也颤抖着寻找他该有的地方。我想,这怕是最后的吻了。于是在鼻涕泪水包围中的嘴唇困难重重地接受着最后的任务。以为是蜻蜓点水般的礼仪,却没想到这个吻来得狂风暴雨了些。方予可像要将满腔的委屈发泄到我身上,或咬或吮,几乎是要将我吞下才满意。果然没有料错,方予可确是有些暴力倾向了。我的唇和舌头都有些麻痹,甚至嘴里都有了些血腥。感觉自己的魂魄已分离,一半的我沉浸在这个疯狂的亲昵中,另一半的我却在高空又悲哀又怜悯地看待这一切。然而方予可总归酒喝多了,快要将我吻得窒息时,手也开始不老实地上下摸索,开始来解我的扣子。半个元神出窍的我终于瞬间回归冷静。这几个月我虽致力于此目标的及早实现,但那也得是浓情蜜意,情不可摧的情况下你情我愿,水到渠成。届时,即便方予可有那么点强迫的意思,我也就矜持地欲推还就当是情趣罢了。可是,现下这情况我还是看得清的。方予可怕是已忘了我是谁,只受一丝**牵引,便要将我侵占,说到底,这也就是一场醉酒风流,醒来时一声对不起,他照旧还能飞向英国。何况刚才我说了,即便发生了实质性的关系,这也是好聚好散的年代了。但恰恰,这种只愿今朝拥有、不能拥有你的心也要拥有你的身体之类的看似潇洒行为是我不愿的。所以我在这场天雷勾地火的狂吻中,趁机呼了口新鲜气,便急急地说:“方予可,你醉了。” 方予可气息不稳地说着“我没醉。”此时的语气倒有些醉汉的意味。我只好问:“那你告诉我,你存折里放哪里了里面有多少钱?”方予可却是应付得自如:“以后都给你。”我心想,在喝醉的情况还能讲出这么称心如意的话来,委实也是个人才。 我平时不善思考,此时却也要去算算,他和我发生的所有动作有多少是真心多少是兽性。而这里面即便有那1%的兽性,99%的真心我也不乐意见的。真心永远不能打折,便是我感情的洁癖。 所以我用力挣脱,跟他做近身肉搏战。而我不到160公分的身子在180公分的庞然大物下便显得单薄了些。再怎么挣脱,也是徒增情趣罢了。方予可一只手轻松地将我双手高高钳住,另一只手解了我的外套。整个人趴在我身上,我真成了翻不了身的王八。我很是后悔,为什么没有穿我常穿的套头衫,至少还能增加些行事的阻力。大冬天晚上出来,我只穿了一件衬衫加一件对扣的厚外套。方予可的唇已从我的下唇蔓延到了肩窝。颈脖间传来淡淡的酒香,还有一阵一阵的啮痛。 我瞬间觉得了无助无力和绝望,巴巴地看着这即将发生的一切,只好叹一句:“方予可,你知道吗?我们已经分手了。这么做到底算什么呢?”颈间的动作突然停滞住。方予可的头深深地埋在了我的肩上。好一会儿才感觉到,他的肩膀在不停地上下抖动,在棉柔的衣物里传来一句闷闷的“对不起”。这句迟来的对不起勾起了我这几天忍受的一切冤枉和委屈,生生让我嚎啕大哭起来。 56 哀莫大于心不死[VIP] 这天后,我变得很乖。每天早晨我都会在七点准时起床,去学一买冬菜包和豆浆,吃完后我会读一个小时的德语。接下来规规矩矩地去上课。在课上我不开手机、不吃零食、也不睡觉。即便是最枯燥的思想政治课,我也听得聚精会神。下完课,我就会去机房听一会英语,做英语听力题。傍晚时分,我还会去未名湖畔散散步。我觉得日子过得甚好。见不到方予可的人,听不见方予可的声音,消失在方予可的世界,我觉得甚好。 王一莫和朱莉经过这几天的朝夕相处,腻歪得快要合成一体,我这个当了半路红娘的人,受到极大礼遇。但凡吃饭的时间点,必邀请我去当电灯泡。我去了一次两次后都拒绝了。第一是王一莫很少去食堂吃饭,每次拉风地和朱莉在离学校十里开外的饭馆等我。在公车里,我容易走神错过站。我习惯了下意识寻找那双拉我的手,会在洒落的阳光下隐约看见一张温柔的侧脸;第二是他们同情的眼神过于明显,好像每句跟我说的话都是有意要疏导我,尤其是朱莉,说着说着最后都会将话题引到“男人是个屁”之类的粗俗结论。殊不知,她自己天天熏死在这个屁底下还乐不可支。恋爱中的女人,智商是零。我曾经就是。在周末的时候,王婕和阿涛总是拉着我去市面上逛。去早市买苹果,让我去砍价。我想他们心也太黑了,人家起早贪黑地做点小买卖,我们少买件衣服便能省下很多个苹果的钱来,所以不看秤不砍价,支付便是,提回来后又等着它们腐烂。这惹得她们更加心慌。她们又带我去游山玩水。看看十渡上的瀑布,再去农家院采摘点果子,还给我喳喳地拍了很多照。照片里的我笑得很用力,阳光打在脸上,倒显得有些不必要的苍白。我想他们大可不必这么关心我。我活得这么充实,二十年来从未有的充实,我才没有时间去考虑那些和我不相干的人的风月史。那人是不是快乐,有没有留恋,指甲是不是还那么干净,眼神是不是还那么透彻,嘴巴是不是还那么阴损,我一点也不关心。真的,我一点都不关心。 可是,为什么我们的宿舍这么近,我还是不曾遇见他?哪怕擦肩而过都没有? 然后,我在那天狂风大作的午后,听说他一个月后出国。朱莉在风中忐忑地看着我,有些后悔把这个消息告诉我。北京的沙尘暴真讨厌,扎得我眼睛快要疼死了。我还不敢揉它,怕眼睛里流出来的东西太涩太苦。我只好仰天看着天上那轮透过厚厚的灰白灰白的云发出惨白光的太阳。我心中的那个太阳,也是这副姿态。那天晚上,我终于蹲在厕所里,狠狠地扔了电话卡。看它在水中挣扎最后落入管道的片刻,我有了些变态的快感。刚好第二天王一莫要回新西兰,晚上拉我们宿舍所有人去唱歌。我迫不及待地答应。我跟她们说,老娘今天要做麦霸,你们最好还能拉上几枚帅哥,我要展现封山之作。她们这几个星期特别宠我,凡是我说的什么,都答应。果不其然,去钱柜的包厢一看,里面坐着好几个陌生人,长得一副才俊的模样。只是,我忽然对帅哥没有兴趣了。看着他们跟看着包厢里的摆设一样,实在没趣。我想妖子要是知道我现在是这副下场,怕是要将我逐出师门,永不得归队了。有个才俊提议玩骰子。处罚措施相当下流,赢家投一个数字,就要指定输家去亲那个数字代表的人的嘴。我拍着掌说好,要玩就玩刺激的,反正现在单身一人,玩得起。背景音乐是信乐团的onenightinBeijing。嘶声力竭的声音,嘈杂得很。我喝着啤酒,一脚踏在沙发上,将骰子罐捧抱着高空晃。骰子在罐子里刺啦刺啦响。我“澎”地将骰子掷桌上,扯着嗓子吆喝:“下!老娘要亲遍所有人的嘴,都把嘴给我嚓干净嘞!”我想我要再叼根烟,我就是一赌徒混混和流氓。然而那天我的运气出奇地好,十赌九赢,唯一一次输了,亲的还是朱莉。我心不甘,叫嚣:“朱莉,我亲你还不如舔我自己。不行不行,我算是你和小莫的恩人,你奉献一下你家小莫。”说着我就要绅士地伸出了右手,邀请王一莫出列。宿舍的人知道今天晚上我要玩疯,都由着我。大概前一阵子我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姿态比什么都恐怖。她们宁愿看我疯,也不愿我做那个行尸走肉般的乖宝宝。所以我有她们这座靠山,胆肥得不行。王一莫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耸了耸肩看向朱莉。朱莉拿着摇铃晃:“小莫,你不要耸肩嘛。一耸肩就跟外国人似的了,感觉跟我们都有文化差异一样。在国外住十多年,生活习惯都改了。你给我再改回来。去吧去吧,让我家姑娘亲一下。你就当买肉哈。”我高高兴兴地蹦?Q过去,可是我的眼泪却快要溢出来。因为我在想,如果方予可在国外住了十多年,他会不会也改了生活习惯?比如不再爱吃我爱吃的东西,不再爱喝我爱喝的饮料,不再记得我这样一个被他骂白痴的家伙了?所有的人都等着我的亲吻。我却忽然不想了。那缕希望对面的人是他的想法是那么明显。 是的,我想他。不管我在学一排队吃着包子的时候,在读德语的时候,在看黑板的时候,在未名湖畔的时候,他的身影总是见缝插针地进到我脑子来,密密麻麻,满满当当。手机号扔了,可我还记得他的号码;分手了,可我还记得他的拥抱;出国了,可我还会记得他的气息。 哀莫大于心还不死。原来,我没有办法那么没心没肺。我爱他。我很爱他。即便他丢下了我去了英国,我还在读英语,只是希望我某一天也可以生活有他的空气里,能偷偷地看一下他。这些卑微的想法如此深刻。我甚至连开玩笑的吻都不想分给别人。我只想和他……我望着王一莫的脸有些尴尬,头迟疑着靠近,眼睛慢慢闭上,心里有无数个小声音在说“不要不要”。就在那刻,我感到了身后有力的手将我的肩桎梏住。我转身,看见的是那墨黑又愤怒的双眼。这双眼的主人蛮横地拉着我的手,把我拖出包厢外。 包厢里的音乐不停。“我已等待了两千年,为何良人不回来……”过道里,传来其他包厢里烂俗的情歌。隐隐地还能听见有人在厕所附近呕吐的声音。 方予可就这样站在我面前。墨绿的格子衫衬得白皙的脸甚是好看。只是这张白皙的脸现在憔悴疲惫又忧伤。相顾无言。烂俗的情歌还在唱,呕吐的那个人似乎要将胆汁吐出来了。我的心跳就在这些情歌和呕吐声中平静下来了。于是,我有骨气地转身,却又被拉住。身后是方予可轻轻的叹息。我的眼睛就这么又酸了。以前用各种或高深或直白的语言讽刺我时,我生气得想咬舌自尽;现在不讽刺我了,只是一声叹息,居然也能让我难受得窒息。他叹着气说:“对不起。”“吧嗒”眼泪就垂直地滴落在地砖上,彩灯照得它五颜六色,绚丽夺目。 他继续在我身后说:“那天的事情对不起。我喝多了。”我的手被他握在身后。方予可的手没有像以前那么温暖,甚至有些凉。他继续说:“我要出国了。以后你一个人多照顾好自己。记得再懒也要自己打开水,不要随便喝凉水,酒也要少喝,玩起来不要这么疯,有什么事情不要老逃避,不高兴的事情要说不出来,委屈了就来找我……”太罗嗦太罗嗦,方予可你知不知道我很嫌弃你……我转过身愤愤看着他:“我很委屈,我现在就很委屈,跟你说了有用吗?以后遇上委屈了,我上哪里找你去?你告诉我国际长途怎么打?伦敦的区号是多少?我天亮的时候想哭的时候,是不是还要算一下你这边几点了,白天还是深夜,你睡了没有,被我吵醒了没有是不是?我还要想一想,我这么打扰你好不好,你会不会讨厌我?我周林林平时说话多大气,拿得起放得下的,为什么要变成这么可怜的人?明明是你甩了我,我却死犟着嘴和你分手,最后我还要巴巴地给你打电话跟你说,我委屈得不行,难受得忍不了了。我是不是要这么活?我这么活着的时候,还是不是原来的那个我?” 方予可看着我,嘴巴惊得一张一合的:“为什么这么说?你难受?为什么难受?那个王一莫怎么你了?”我真是想扶墙晕倒。我伸出重重的一拳打到了棉花团上。我明明在说我们之间的事情,为什么又要把其他人给扯进来?我歪了歪嘴:“王一莫没怎么我,是我刚才要怎么他而已。他明天回国了。” 方予可眼神闪过落寞:“他回国了你这么难受?那我出国呢?”我盯着他,觉得这场对话真是匪夷所思地云里雾里。那位仁兄还干咳着吐着,我很想走过去踩他一脚,告诉他,你能吐了吐了就习惯了,但未必老娘能忍你忍习惯了,尤其是当下我心情不畅的时候。我只好拉着方予可的手,走进包厢,拿起麦跟室友和那几位才俊说:“我现在脑子有些不太清楚,很多话我听不懂,所以借你们的耳朵和智慧用一用。”说完我把音乐掐了。 有一位英勇的才俊不满地抗议。我想这人傻冒得跟CCTV的天气预报有得一拼,变天了还看不出来。最终全场肃静,尤其是在结束嘈杂不安的摇滚乐后。我对着方予可说:“方予可,这位王一莫是朱莉的男朋友。我难受绝对和他没关系,所以请不要在分手的时候还给我扣一个见异思迁的罪名。哪怕说感觉淡了,后悔了之类的,也比这样乱扣帽子强。”方予可石化在那里,大概还没有适应这么静谧的气氛里。其他几个嘴巴张得可以塞鸡蛋了。真是便宜他们了,免费看一场话剧,回头得跟他们收费。缓了半天,他才缓缓地舒了口气:“那你怎么要和我分手?”靠,真他妈惆怅。话怎么能说来说去都这么绕呢。我顿了顿,给自己猛喝了一杯凉水。方予可眼巴巴地看着我喝凉水,却不敢说话。 我发现,其实我是可以有女王气场的。我看着方予可:“方予可,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讲,你要出国的事情是这几个星期定下来的吗?你们家要移民的事情,你从来没跟我说。自己说着一口标准的英语,跟别的人眉来眼去,你当我是瞎子吗?你当我的心是石头做的吗?我还等你来提?今天你来找我,我很感激。但是我们对话老这么绕来绕去,你不费劲我费死脑细胞了。你也知道我的脑细胞都是稀有生物,一级保护,不能随便践踏和浪费的。如果今天你当着大家的面,把话给我说明白了,我也死心了,省得我琢磨着是不是我还有那么1%的可能性和好。这场恋爱谈得太没安全感了。平躺怕后漏,侧身怕侧漏,你要给不了苏菲35,给我个成年尿不湿凑活着用也行是不是?给我个护垫有个屁用?你干脆一些,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这几天我晃神晃得不像我自己,你给我下剂猛药,我就解脱了。到时候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出你的国吧。”身边刚认识的那几个才俊跟雕像一样默在那里。我心想,老娘本来对你们就没什么兴趣,还管那面子干嘛。你们这样的反应也委实没见过世面了,看方予可才不像你们那样,人家直勾勾地看着我,特煽情特深情,看得我眼皮一跳一跳的。这一下停顿,让我的气势掉了一半。我探了探:“你倒是说话啊。我有那么多个反问句设问句疑问句呢。”方予可忽然凑过来,捧着我的脸,狠狠地咬了我的嘴。我觉得这个动作太狗血太小言,便宜了这拨免费观众,就想拼命推开他。 方予可却不让,抱着我的头,执着地用舌头撬开我的唇。身边有倒吸一口气的声音。这拨鸟人,怎么没有一个来救美的?难倒非要我喊一声“非礼”才能应景吗?我嘟着嘴不清不楚叫着:“荒予口,你以为我素好欺户的……”方予可却笑吟吟地近近地看着我,眼睛里闪着火花。他忽然撒娇地说:“白痴,我好饿,好多天没有这个感觉了,我要吃饭。你带我吃饭去……” 我指了指桌上的几盘自助凉菜,说:“吃吧吃吧。”方予可在旁边不紧不慢地说:“我想吃你上次在谭易家做的西红柿炒鸡蛋。” 我狐疑地看着他,心想方予可最近变化确实大,前一阵子变得暴力了不说,而且都有了自虐的倾向,连我做的菜都敢惦记了。我现在脑子又混乱了。怎么说出去重重的话又打到了棉花团上呢?方予可却不理我,只把我深深地抱在怀里,浅浅地笑着说:“我以为这个世上不会有方磊这个人了,原来他是想早点到这个世界了。”我的脑袋瓜子真的要成破脑袋了,拾掇拾掇还能用吗?方予可扭头跟我的姐妹们一笑百媚生:“今晚我借她一用,要是太晚了,你们就锁门吧。” 姐妹们纷纷称好,眼里还透着□的光芒。这帮卖国求荣的混蛋!我瞪大着眼说:“你们敢给我锁门试试?!”方予可什么事情都还没解释呢,你们就把胳膊肘拐成那样。除了刚才他亲了我一下,现在的事态比以前有进展吗?立场换得嗖嗖的。谁给我说男人是个屁不能相信来着……然而方予可却耐心地给我裹上厚厚的外套和围脖,将我包成木乃伊后,满意地拍了拍我的头,牵着我的手出了门。保持着这个姿势,又将我拐到对面的包厢。对面包厢里,是他的室友还有几个不认识的朋友。我眼睛滴溜溜地转,看方予可要干嘛。 方予可抓起一件外套,跟他们笑眯眯地说:“我先走了。那个什么,今天我请大家唱歌玩,当没离别宴这回事情了啊。”他的朋友们似笑非笑地应着。有个胆大的还大声嚷着:“你丫的,也太浪费我们感情了。我们刚才还打算挤两滴眼泪出来送你呢。”又冲我喊:“嫂子呃,你终于回来了。你再不回来,我们都要被逼疯了。他都不陪我们CS了……” 57 滚吧滚吧 我拿着饭铲的时候感觉还是不真实。刚才在超市里,他跟没事人一样,左挑右选地购物。我神志不清地被他牵在身后,除了他时不时地转头,贱麽嘻嘻地诡异的笑让我有些反应以外,我都两眼呆滞。子啊,带我走吧。我是不是不住地球好几年了啊。他为什么那么若无其事地去拿苏菲夜用35cm,还去拿杰士邦啊!!!!! 拿了之后为什么要在我眼前晃啊。晃了之后为什么还要邪恶地说:“有安全感了吗?”方予可,你这个人面兽心道貌岸然不折不扣在发春发情的大骚客!在这个大骚客面前,我还能镇定地做西红柿炒鸡蛋,我不得不佩服自己。究竟是自己定力太强还是受了方予可的蛊惑,我也不清楚。这个妖孽一直这么款款情深地靠在厨房的门口望着我,我已经懒得去区分了。什么时候他变得这么腻歪了……过了会儿,方予可走进厨房,把买回来的味千拉面放入沸腾的水里,轻轻地在我耳边说:“晚上吃西红柿炒鸡蛋面,好不好?”大哥,你能不能离我远些?这么家常的话干嘛要用这么低沉磁性的声音吹着气说? 我抹了把脸,重重地吸了口气,正眼看着方予可:“你去外面坐着去。我的厨艺你是知道的。做好吃白面的准备吧。”还好,我的语音正常,平稳有力,没有破绽。方予可却甜甜地来一句:“没关系,你做的菜我都爱吃。”我心一抽一抽的。神哪,他被谁附身了是不是?这明明不是他本人好不好?以前那个尖嘴利牙以嘲笑我为乐的方予可呢?西红柿炒鸡蛋一如既往地难吃。鉴于方予可这么实诚地表达过我做什么他都爱吃的心意,我特意将所有的西红柿炒鸡蛋都扣在他的碗里。我不饿,喝个汤就行。方予可一点也不反抗,就这么乖乖地坐在我对面,也不说话,低着头默默吃面。 我偷偷地打量他。一切都没变。拿筷子还是执着地只用大拇指和食指,吃面还是不紧不慢地跟吃意大利面一般卷着叉子吃。只是脸有些瘦了,下巴尖了不少,拥抱的时候容易磕着我的肩……想到这里,不禁有些脸红,把自己的头也埋进碗里,大口大口地喝汤。方予可扬起头,笑着看我喝汤。这已经是今天方予可N+1次对我笑了。要命的是,每次笑得这么得瑟又**,害我都不好发作,只好当做没看见,继续喝汤。可是再喝下去,我都要成气球了……终于没法忍了,抬眼却碰上他直直的发烫的眼神,又心慌地移开。根据我多年的言情小说的理论指导,这种眼神叫做勾引和调戏。我不是一个有胸无脑的女人。我没有胸,也没有脑子……所以,我又一次思维混乱,咬着筷子瞥墙角。方予可笑出声来:“白痴,墙角那里有老鼠是不是?你都看了五分钟了,即便有老鼠,它们都要被你盯得不好意思了。”我拔下嘴里的筷子,瞪着他:“那你盯了我这么久,你怎么不想想我会不会不好意思啊?” 方予可身体靠着椅背,呢喃道:“因为我曾经以为我们再也不能这样在一起吃饭了。我怕你像上次一样,跟我说你饱了,不吃了,扭头就跑了,跑了就再也不回来了。”我看向他,等着他把话说完。这个我爱的人正在告诉我,他害怕我离去,正如我害怕他离去一样。方予可接着说:“白痴,凭什么就以为我不告诉你出国的事情,就要认定我要偷偷溜走。要是人溜走,心也能随着一起溜走,我早就走了。你这个家伙太让我烦了,比任何难题都让我为难。你总是不按常理出牌,总这么爱折腾事情,总这么随心所欲,我不能束缚你,又不想让你跑太远。对你太好怕你烦躁,对你不好又怕你喜欢别人。你居然还能跟我说,你缺乏安全感?你这家伙明明自己就是个小火箭,还反过来埋怨我,说我不是了。”摸了摸我的碎发,方予可收拾着碗筷进了厨房。我尾随进去,我喜欢听他说话,听他的患得患失,听他的举足轻重,听他抱怨我。 貌似,呃,这个人的爱比我爱他更多。水龙头打开。细细的水漫过锅碗,污垢便浮了起来。方予可温暖的声音再次传来:“那个出国的事情不跟你说,是怕你多想。我父母好几年前就有移民的打算了。今年他们跟我提移民的事情,我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你。我想如果我要移民过去,就要把你也带过去。可是你不好好学英语,我看着着急。想让你认真学英语,你总是闹。你本来不喜欢这些东西,我逼你这么做,让你讨厌我了。我以为你跟网友见面,是不是打算离开我了,所以你才会给我发短信让我分手,还正儿八经地见面说分手。本来我想跟你说出国的事情,你却那么蛮横地说分手,知不知道很伤感情啊?”我嘀咕道:“都要分手了还追求伤不伤感情啊?有感情还分个屁?”方予可虎着脸说:“那你为什么要分手?”嘿,车轱辘话你就来回绕吧你。我给他递了块毛巾,看着他把长长的手指擦干:“那你两小时前不是跑来跟我说,你要出国了?”“你不理我,我帮我父母先移民过去怎么不行了。我难道不能去散个心,把你这个狼心狗肺的小东西晾一晾不行吗?你倒好,很开心地和别人唱歌去了。你还让我摸着良心说,你自己的良心呢?” 嘿,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是不是?我嚷着:“你还不是去唱歌了?” “有你那边花色多吗?我这边清一色的男性,你的呢?我进你们房间的时候,你捧着那个王一莫的脸干嘛?”“呃……亲亲……玩游戏玩输了。”我连忙解释。这个解释貌似让方予可很不高兴,脸上乌云笼罩,一副山雨欲来之势:“周林林,我警告你,你以后再玩这游戏,我对你不客气,直接把你抓来关禁闭!”“我好怕怕……”我拍着胸,摆出惊恐的表情,眨着眼睛挑衅他。这下好了,彻底把方予可点燃了,瞪着眼睛看我。我嘿嘿地笑,双手放在额头两侧做斗牛,吐着舌头看他。很幼稚但很好玩。 方予可忽然狡黠地拉着我的手:“不相信是不是?执行过一次就相信了。”说完就拉着我进房间。靠,不是真的关禁闭吧?我们这个国家是有法可循的,你这样叫非法拘禁…… 方予可把我一手甩到床上,笑着解自己衣服的扣子。我看着他才反应过来,这明明是调戏良家妇女前的公子哥那猥琐的笑。我咬着舌头说:“黄予口,你别过乃,不然偶就咬石自尽。”方予可不慌不忙地说:“你咬自己的舌头,不如咬我的。”“嘶……”我倒吸气,这家伙不是猥琐,是特别的猥琐。方予可的衣服已经解开开,露出性感的锁骨,呃,还有胸肌,还有腹肌…… 没关系没关系,就当他游泳去。镇定镇定,不能流鼻血。我继续和他谈判:“方予可你要冷静。冲动是魔鬼……”方予可笑着说:“我本来就是魔鬼,你当你的天使就可以了。”我只好举小白旗投降:“我错了我错了。我以后谁也不亲了行不行?”方予可却是摇摇头:“不行,你还得亲我呢……”方予可在床上真是条十足的色狼。我严重怀疑以前我勾引他的时候他是装的正人君子,现在发骚发成这样,实在让我意外。他横卧在我的身上,将我当做一个实用的软垫,看着我低笑,瞳孔里有我的倒影。我中蛊了,脸开始有些发烫。我拿手指戳了戳他光洁的皮肤,干笑着打哈哈:“皮肤这么好,用什么洗面奶啊?给我用一用。”方予可特别认真地看着我:“清水洗脸,隔几天用须后水刮胡子,你要么?” 呵呵,好好笑哦………我尴尬地看着他,脑子里上万次盘算:侃神啊侃神,你赶紧想出点话题来,不然就出大事了。 方予可大大方方地继续趴着,把头埋在我的耳朵旁。我觉得这个姿势很容易走火,把脑袋往旁边侧了侧,离他几公分远。他却执着地凑过来,倒是没什么行动,只是把脑袋靠在我的脑袋旁。我闻到了他发间的柠檬香,清新淡然,甚得我心。这样沉默地靠了10分钟,我怀疑自己会不会把他压扁。尤其是我那微乎其微,快要没立体效果的胸似乎要被压成点缀了。我蜷着身子往旁边挪了挪位置,想喘口气,不料耳朵边传来方予可的声音:“白痴,不要动。” 你不让我动我就不动吗?我偏动。方予可的瓷白的脸涨得有些红,使劲揉揉我的头,叹了口气:“真是白痴。走火你负责。”说着便将我的手覆在他的下身。呃,我不得不说,这是一场壮举……呃,壮举……我的脸烫得,在微波炉打了好几圈了呦……方予可在我耳边轻声说:“那天我喝了酒,这么对你的时候,你怕不怕,慌不慌?” 大哥,我现在也很怕很慌,就甭提你喝酒的时候了。我看着天花板上橘色的暖灯,偷偷斜视一下身边的他。□的肌肤在暖光下,肌理分明,有一丝英气,很sexy。大哥,我很慌……方予可继续说:“我那天喝酒的时候,看到你过来,很高兴很高兴。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过来了,但我还是很开心。想把你变成我的一部分,想让你踏踏实实地跟着我,想亲亲你抱抱你,却没有控制好自己。你说我们分手了,这样算什么,说得我……”方予可停了一会儿,仿佛在消化一些难受的记忆:“你这个笨蛋在那个时候怎么这么聪明?明明知道那是我的刺,你偏要挑它一挑。我被你生生泼了冷水,杀了回马枪,以后你家方磊出不来,你能负责吗?”呃……我继续沉默……你这不是还壮举着嘛……方予可略微翘了点头,啄了下我的脸:“以后都不能说分手知不知道?以后我们吵架了也好,冷战了也好,都不要提分手。你离了我,谁来忍你的脾气?”我看着方予可,他的眼神里有责怪,有心疼,还有爱惜。我摇了摇头:“不行。”方予可拉了拉我的脸颊:“为什么?”我生气地说:“哎呀,不要拉我脸,本来脸就够圆,再拉就成扁的啦。” 方予可拍了拍我的头:“那你说为什么?还要和我分是不是?你到哪里再找像我这么个帅哥,你忍心抛下方磊?”我不满地说:“你还没跟我好好解释你出国的事情,还没跟我说那个女妖精是谁,我为什么要答应?我那天来你这里,为什么是那个女妖精开的门?”方予可楞了一下,眼里淌出温暖的颜色:“你敢叫她女妖精?”我生气地从鼻子里哼哼:“这还是客气的,我还没叫她狐狸精呢。”“那敢问她干了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了?”我将那个人的行为在我心里过了好几遍,想不出个完美的理由出来,只好讪讪地说:“因为她穿了一条红色的皮大衣,看着像狐狸皮。”耳边传来方予可闷闷的笑声。我瞪着他:“那你倒是说啊……”方予可坐起来,看着我说:“这件事情本来想晚些告诉你,但你这家伙实在不让人省心。她是我表姐。我英语说得好,是因为小学的时候在他们家住过一段时间,我爸妈因为工作的原因,英语说得也很地道。我家移民出去,是他们家帮着照应的。我爸让我办转学的手续,我一直在犹豫是不是要告诉你。想把你带出去,又怕你耐不住那边的寂寞。毕竟文化不一样,不容易交到贴心的朋友,何况还有你的家人在这里。我们还没毕业,时机也不成熟,我不好第一次登门拜访你爸妈,就告诉他们,我要带你女儿出国了。所以我当初就和我爸商量着能不能我不出国,这个事以后征求你意见后再说。但又担心很难说服我爸,我就做了两手准备。一边让你好好学英语,一边又去搬救兵。如果老人家理解我,就不用跟你说这些事情了,要是不答应,我再动用我表姐的力量劝我爸。我爸把我表姐当半个女儿养,她说的话比我管用很多。”我听得入神,那个女妖精,呃,那个女人是他表姐……还是他爸比方予可还疼爱的人……我又怀疑:“那你当初为什么不给我介绍?你直说不就完了。”“因为我怕表姐把你当做茹庭,万一当场问茹庭或者说起茹庭的事情,那我就难收拾了” 我心想,方予可真是高估我的英语听力了。基本上在你表姐面前,我就是个聋子。 方予可接着说:“你一直对茹庭抱着莫名其妙的亏欠心理。你虽然不说,但我看得出来,你在她的面前老有不必要的自卑心理。只不过凭着她小时候和我相熟,你就这么胆怯。担心让你知道我表姐和茹庭相熟,怕你又要闹腾了。茹庭和我们家有一些特殊的关系,所以和表姐家也相对的比较熟。表姐虽然和茹庭没有见过面,但一直把茹庭当做弟媳妇来对待。当然我也有问题,以前我跟她说恋爱的事情时,并没有说起你的名字。你知道,外国人也不会刺探**,她不问,我也就没说具体的。那天我和她约在餐厅,就是想和她说一下你的事情,然后让她想办法劝我爸。我想等表姐帮我处理完这件事情后,我就可以安安心心地至少在国内呆上几年了,也不必要让你知道茹庭的事情。谁知让我们撞见了你在那边见网友,事情的发展就出了我的意料。”“那茹庭和你家有什么特殊关系?”“老一辈们的恩恩怨怨。他们家救过我们家一条命,是我们的恩人。”方予可一句带过,我却难受得紧:“那你父母不是会很讨厌我?我没让你娶上恩人家的公主,让你以身相许,也没有让你顺利地移民,我岂不是传说中的红颜祸水?”方予可温柔地看着我,嘴边勾出一丝好看的笑容:“你才知道你是祸水啊。你这只摄魂的狐狸精。”我决定把公婆这种难题全权交由方予可处理。于是我严肃地跟他说:“方予可,你负责把你的父母搞定,我也会尽力搞定我的父母的!”我的父母会抱着你大腿,哭着喊着求你娶我的……方予可忽然促狭地看着我,一脸得意的笑:“搞定我的父母前,我先搞定你。” 既然如此,那就搞定吧,这样你才有力量去搞定你家大人是不?于是在他扑向我之前,我在床上做了个贵妃醉酒的姿势,眼睛眯成一条线,挑了挑眉看着他。我果然有做狐狸精的潜力。方予可爬上来,低笑着亲了一口。美色当前,不亲白不亲,我狠狠地准备咬回去,耳边传来方予可的软软的声音:“爱不爱我?”我想我都这样浪荡了,说这么几个字重要么?我便故意拖着不说。而他的唇已经移到了我的耳根,他将我的耳根整个含住,反复地吮吸着。我浑身有些酥麻,不自觉发出了点喘息声。方予可执着地轻轻地问:“爱不爱我?”我的眼神有些迷离。头顶上的暖灯也变得晃眼。他的唇下滑到了我的脖颈,跟蚊子一样轻咬着。我的鼻尖是方予可淡淡的发香。 今天我穿得有些多。T恤外还有个薄薄的套头毛衣。失策失策,早知道,我穿件内衣裹个外套就好。虽然我设的路障有些多,在我的配合下,方予可脱我的衣服倒是脱得行云如水。我想方予可真是太为我着想了,刚才一番话之前已经将自己的上衣脱了,我倒是轻松不少。方予可的手慢慢滑过我的文胸,准备将我的上身最后一件遮羞布脱落,我忽然拉住他的手,紧张地看着他。方予可停下来亲亲我额头,轻声说:“别怕,我们毕业就结婚。”我甚是清明地跟他说:“我不是怕,我只是警告你,我的胸很小,手感比较差,自然是比不上你电脑里的那些女优们的。你不要作对比,也不要嫌弃。”方予可噗嗤一笑,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对着我说:“你又不是我,替我操这个心干嘛?我说它们大就大。”呃……方予可,你不愧为是我的男人!对着旺仔小馒头也能这么豪言壮语。 他细长的手终于成功袭上我的胸,紧接着便是他的唇或轻或重地落在小馒头上。我全身软得厉害,这些绵密的亲吻让我从头发尖到脚尖都是麻麻的。我只好抱紧他,就像抱紧一颗大树一样。方予可什么时候将我身上的所有的衣物除去我已经不知道了。我只知道,我的全身都附上了他的气息,然后听他在我耳边低喃:“爱不爱我?”我轻轻地点头。方予可咬了咬我的鼻子,继续问我:“回答我,爱不爱我?”我喉咙发干,勉强地汇聚身上所有的力量说:“爱——”“爱”字还未落音,下身就传来阵痛。我想,我们在我的“爱”的宣言中合为一体了。 然而第一次总归是痛且漫长的。方予可的每一次律动都让我痛不欲生,我咬了方予可的肩,狠狠地说:“我后悔了,我不要——”方予可却抱着我喘着气说:“我爱你,所以你不准后悔……”听到那句话后,我的眼泪就流了下来。不知道是心疼还是身上的疼痛让我失声痛哭起来了。 方予可有些慌张地看着我,一手抹上我的脸,大片水泽在他的指缝中溢出来。 我泪眼婆娑地看着他:“老娘下辈子要做男人,靠,疼死我了,方予可你以后要是做对不起我的事情,我就拿把剪刀阉了你!”方予可无助地拍着我的肩,连连说:“好好好,下辈子我做女人,换你让我疼好不好……”我想下辈子我还能报上这个仇,心里舒坦了一些,擦了擦我的眼泪,舒了口气,跟他说:“那赶紧把事情办完吧。”方予可摸了摸我的头,笑着说:“林林同志,以后这么吓你老公可不好,万一吓着你家的小老公,让他提前退休了,可是关系到你终身性福的。”我甚是得意地摸了一下我的小老公,在方予可的耳边挑衅道:“小老公么果然小了些……” 我想这种话是不能随便说的,因为事实证明,如果挑衅了它的权威,一切后果都将由我自己承担,我自作自受地见识到了我家小老公的魄力。我觉得方予可游泳不是白练的,体力太好,一个晚上净折腾我,到最后我都懒得理他,只想睡觉。朦胧中,方予可抱起我,让我去洗澡。我有些不高兴,影响我睡觉的事情我都坚决抵制的。我懒懒地摇了摇头,跟他说:“你去洗吧,我想睡觉。”方予可耐心地哄我:“乖,现在身上不干净,洗完澡睡觉更舒服哈。”我知道他是个洁癖,但也不想想为什么我现在身上会不干净?!为什么我要替他收拾不干净的地方?老娘要睡觉!!我执迷不悟地抱着枕头,脸背对着他。谁也不能打搅我和周公的约会。方予可固执起来可怕得厉害,一根一根将我的指头掰开。我怒不可遏,起身冲着他喊:“又不是爆了菊花,不洗又不会死!”然后可怕的安静……方予可终于愤愤地将我连带着枕头抱起来,将我塞到了大浴缸。 第二天,太阳透过薄薄的窗帘晒进来的时候,我睁开眼,看见方予可安详的侧脸。 闭了闭眼,睁开眼睛,还是方予可。我想我全身的酸痛是有理由的。啊……我终于……把他……那什么了……方予可忽然睁开眼睛,半醒不醒地看着我。带着一丝倦怠的声音说:“早~” 我挠挠头,钻进被窝,恩,我果然什么也没穿。悻悻地又把头钻出来。过了半晌,又把头钻进去。恩,方予可果然也没穿……但是目前我还不想钻出去……方予可的声音从被子外传来:“该起床刷牙了。”我正在被子里感叹真人版的成人世界。昨天晚上没有好好打量,现在要补回来。 所谓日日思裸男,夜夜流鼻血啊~~今儿个模特就在我眼前,不看浪费!方予可的手抓着我的胳膊,把我揪出了被窝,捏了捏我的鼻子:“还害羞啦,别躲被窝里了。” 方予可你实在是太不了解我了。但凡我要跟肥皂剧里那样,仓皇地将被子捂在我胸口,我就不会叫周林林了。我嘿嘿地笑:“我刚才在黑暗中瞻仰了一下你的body。鉴于光线比较昏暗,我建议,你现在起来在我面前走个猫步,让本姑娘开开眼界……”一个巴掌拍到我屁股。方予可斜眯着眼睛看着我:“现在倒有精神了哈,有精神了就把你头上那个鸟窝去梳理一下。还有眼角处的眼屎,嘴边的口水印儿也洗一洗。”真是败坏兴致。于是,我起床,顶着鸟窝,大方地给方予可走了个模特步,让他大开了下眼界。 58 番外或者完结章 以下来自亲妈破脑袋发自现场的报道:方予可是个很有计划的人。在07年5月初的时候,方予可终于坚定地抛弃了所有的安全措施,真枪上阵,让方磊小朋友的元神成功入驻了周林林的子宫里。7月份的毕业典礼上,周林林同志几次出入百周年纪念讲堂,在女厕里呕吐得脸色煞青煞青。同时闯进女厕的还有玉树临风、意气风发的方予可。据传,那天许校长还特地交待了旁边的学生干部方予可,让他多关心一下那位脸色苍白的女生。真是一位爱民如子的好校长啊~周林林有句话说得对,她是可以有女王的气场的。自从怀孕之后,方家人将她作为比她脑细胞还珍贵的动物来伺候。越洋电话一日三次,每次必考虑到周林林的生物钟,绝不打扰她的清梦。 周林林就有些皮痒。太平淡的生活了。于是,她跟方予可说,我们结婚的事情再等等吧。方予可打算7月拿到毕业证后结婚的。7月份是方予可的出生的月份,穿婚纱不至于像冬天那么冷得哆嗦,周林林的肚子也不至于鼓出来影响美感,最重要的是一家三口踏入结婚殿堂,这是件多有意义的事情啊。为了全身投入到结婚的筹备中,他将去年开办的软件公司暂时交给了他的朋友管理。 可是,周林林居然又不按理出牌。但是你又奈孕妇怎样?方予可气得吹胡子瞪眼,也只能矮下身子低声劝。 “做未婚妈妈多遭人嫌弃啊。”“做未婚妈妈多刺激啊。”“我爸爸妈妈多想让你过门啊。”“我爸爸妈妈多不想我嫁出去啊。”“小方磊多爱他爸爸啊。”“小方磊是我生我养,关你什么事?”孕妇的脾气比以前更大,方予可惹不起,只好找丈母娘求助。周林林的妈妈是个彪悍大婶,直接把户口本塞在方予可手里,跟他推心置腹地说,婚礼不办没关系,但证一定要领,不然生了娃还是个黑户口,对不起她周家的外孙。就这样,择日不如撞日,在方予可拿到户口本的那天,周林林就被她妈押解到了民政局。民政局问周林林是不是自愿的,周林林眼里包了一大包眼泪,委屈地答应了。这天,周林林没吃饭,一个人看窗外看了半日,方予可说什么也不吃一口。 直到晚上,周林林忽然虎着脸对方予可说,要是哪天你押着我再去领离婚证,我非劈了你。 方予可满脸堆笑,了头说好。等周林林的肚子长得有了眉目的时候,文涛从美国回来,约了她在一茶一坐喝下午茶。 最近周林林闷得心里快要长草,一听有聚会,屁颠屁颠地答应去了。去之前还穿了件宽松的大长T恤,还狠狠地缩了缩肚子,把紧身牛仔裤扣上了扣子。一照镜子,真看不出来是个怀了4个月的孕妇。所以,周林林神清气爽地坐在文涛对面喝茶。文涛这一年在国外混得不错,长得也更是英姿飒爽。虽然这个词普遍适用于不输须眉的巾帼英雄,但鉴于文涛经常被周林林讽刺有受的气质,这个词用在他身上就很为贴切了。因为现在文涛不带耳钉,改戴眼镜了。文涛说,黑夜给了他黑色的眼镜,他却用它来戴博士伦。周林林笑得花枝乱颤,一脸红杏盛开的模样。殊不知她家夫君正好约客户在一茶一坐。由于周林林的笑声穿透力太强,方予可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顺着音望去,竟然是自己老婆在攀墙。方予可本想将项目谈个眉目出来,静下心来和客户谈不上几句,又听见那边笑成一团,形成亮丽的一道风景线。这抹风景在方予可眼里迟迟褪不下色,只好提前跟客户中断交谈。目送客户离去,才不动声色地走到周林林附近。一看她穿紧身牛仔裤,气不打一处来,拳头捏了好几捏,才冷静下来。现在她是孕妇,还是流产的高发期,为了方磊,先要忍一忍这口气。 上前两步,拍了拍周林林的肩,故意加重声音提醒她,怀了孩子不要到处乱跑,真要聚会,改天等他在家,约到家里便好。说得文涛眉毛一跳一跳。周林林看见方予可跟见了鬼一样,心里埋怨他神出鬼没的,吓到孕妇可不好。 在方予可再三假么呵呵的邀请参观他们新家的请求下,文涛只好被迫拜访了一下他们的小窝。 在小窝里,方予可先把周林林塞到房间里换上孕妇裙,还顺带咬了咬她的耳朵,以示惩罚。 走到客厅,方予可小家子气地给了文涛一杯凉水,还捎带着给他看结婚照。 以前周林林一个人捧着看结婚照的时候,总是被方予可偷偷嘲笑。现在他终于了解到了结婚照的美好意义——刺激情敌不二的法宝。周林林换好衣服想插嘴聊几句,又被方予可唆使去厨房煮水。天可怜见的周林林同学盯着客厅里开着电源的饮水机,不太明白21世纪煮水是个什么动作。家里没有传统的煮水的锅啊。方予可又狠狠地盯着她,往厨房努了努嘴。周林林只好进厨房的时候偷偷溜到浴室,把热水器水龙头朝暖阀开到了最大,灌了满满一壶。在浴室里踌躇半天,才迟迟出门,将水壶递给方予可。方予可甚是热情地给文涛和自己的杯子里加了加水。周林林想说什么,又被方予可唆使去楼下买牛奶。文涛实在待不住,起身告辞那会儿,方予可还不冷不热地让他有空多来坐坐。 文涛刚走,方予可特舒心地坐下喝了口水,二郎腿一翘一翘的,煞是得意。 一旁的周林林只好告诉他,他喝的水其实是没开的洗澡水。方予可喷了周林林一脸的水花。周林林生产的时候,全医院都抖了三抖。叫声颇为凄厉,鬼哭狼嚎。其中一半是在叫“方予可,你这个混球”、另外一半是在嚷“方磊你他妈给我出来,别给老娘丢脸了!” 帅气的方予可蹲在床边,手快要被周林林咬出血印来,还得低眉顺眼地说,对,我是个混球,方磊听话,别让你妈妈痛了。惹得医院的护士眼泪汪汪,还特地给他买了个盒饭。最后医生从手术室出来居然说,胎位不正,估计难产。等在门外的方予可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地说,保大人要紧,一定要保住大人。 医生特鄙视地看了方予可一眼,电视剧看多了吧。保大人保小孩是你能决定的?得看现场情况。 方予可便愣在那里,眼泪唰唰地流,趴在手术室门上,真跟演八了档电视剧一样。 医院的人听了一个下午女声部的鬼哭狼嚎,又听了一晚上男声部的鬼哭狼嚎,最后快要神经衰弱。手术室门推开的时候,方予可已经坐在地上,半天起不来。医生只好俯身对他说,母子平安。之后,方予可趴在虚弱周林林身上好半天,鸟都不鸟他家更加虚弱的方磊一眼。这个父亲,委实当得不尽心尽责。周林林坐月子的那个月,方予可将公司全权放给他的合伙人,自己做起病人监护来。 周林林醒的时候,烦腻地看了眼方予可,嚷着要见方磊。方磊还在保温室,周林林又动不了,所以让方予可很为难。周林林以为方磊没活下来,方予可瞒着他,清汤寡水的脸上留下了数行热泪。 方予可抱了她半天,才知道她的想法,第二天让他下属拿了个录像机过来,癫癫地跑去保温室录了一段录像。周林林感动地握着他的手说,你这样给我编个梦也不容易,其实你也很心痛是不是,还要在我眼前假笑。你看你胡子拉碴哪是喜事临门的样子。方予可郁结,只好又癫癫地跑到医生那里提前索要了出生证明,才作罢。 等方磊和周林林都从医院回来,已是08年的4月初。周林林的月子都是在医院度过,回来第一天痛痛快快洗了澡,摸了摸肚子上的伤疤,有些惆怅。更让她惆怅的是,方磊比她还嚣张的性格。那家伙只要周林林一睡着,他必哭闹。周林林忍无可忍的时候,就想把这个包袱踢给她的老母。可方予可不让。只要方磊闹脾气,他就乖乖地抱着去客厅,让周林林一个人躺床上睡觉。 渐渐地,方磊跟他爸越来越亲,见着方予可就咪咪笑。两眼一闪一闪的,像极了方予可。 周林林开始有危机感了,于是偷偷地买了了玩具贿赂她家儿子。可是再好的玩具都比不上他老爹给他玩高空旋转的刺激。所以,周林林决定,要和方予可分房睡。他睡小屋,她和方磊睡大屋。最毒女人心。她周林林就要玩挑拨离间计。可是半夜方磊哭声不止的时候,她只好又踹开方予可的门,让方予可来解决一切换尿不湿,擦屁屁之类的事情。方予可笑得一脸奸诈,说,你看你们两个都离不开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