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作者:一南孚 文案 校园日常文 CP是: 无意识撩除了数学什么都好直男校草攻×表面乖巧实际占有欲爆棚扮猪吃老虎腹黑受 傅忆微×周晏辰 伪·情敌变情人 傅忆微: 一开学就发现自己跟“情敌”成了同桌该怎么办在线等 周晏辰: 好不容易跟暗恋对象成了同桌,发现他果然好可爱,好想抱回家 土味情话: 小周: 微微你是糖做的吗? 微微: 不是! 小周: 那你怎么尝起来那么甜呀? 傅忆微是攻,本文主攻 无炮灰不狗血,主要是想尝试写这种青春故事,拯救一下老夫干涸的少女心,文案废实在不会总结,看文就好,喜欢可以点一下收藏【鞠躬】,一般情况下隔日更,偶尔日更,若有和谐,见微博@KFC高定咸鱼干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甜文 成长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傅忆微,周晏辰 ┃ 配角:严灏,刘彦,章琳,傅远恒,其他同学,老师 ┃ 其它:受追攻,受宠攻,美人攻 一句话简介:宇宙游荡久了,就来我怀里 第1章 八月底,温度还是很高,太阳七点就上了头,悬在顶上无私地开始散发光和热,叫人感动得直流汗。 二十号了,这个时间段大部分学生还沉浸在暑假最后的狂欢里,但也有一些已经要准备迎接新学期的到来,在这最后一年,争分夺秒地开始为未来拼搏。 傅忆微在八点整的时候被闹钟无情吵醒,刺耳的铃声无孔不入地钻进他的耳朵,就算蒙上枕头也不管用,他实在受不了了,就翻了个身,一巴掌把吱哇乱叫的小猪佩奇闹钟拍关上,回头继续睡。 三分钟后,原本睡得安安稳稳的人蹭地坐起来,睡眼惺忪地看了眼时间,暗骂了声“艹”,迅速奔向卫生间去洗漱。 妈的差点忘了。 今天是报名的日子。他站在洗漱台前用凉水拍拍脸,班主任早三天前就在群里发了消息说九点到校,迟到的不给报名,到时候自己去找校长。 这话的真实性虽然存疑,但是开学第一天,迟到的确不应当。 电动牙刷杵在嘴里,被薄荷味牙膏熏醒的脑子开始用这点空档思考自己的暑假作业还有没有漏的。 放假之前所有人在教室里得的最后一项硬性指令就是必须完成作业,没写完不给报名,而且是班主任亲自检查,一个一个过。上学期开始就这样,他上次还能用忘带了蒙混过去,这次招用完了,只能老老实实写。 说是认真写,可他浪了一暑假,也就抽出最后的十天昼夜颠倒地补作业,还是连蒙带猜带抄的那种。文科作业的题还都是大段大段的文字,看着就头疼,让人抄都懒得抄,只能挑几个字少的填上去,好歹不是空白就行。 昨天晚上为了赶数学作业熬到了将近两点,他现在走路都有点飘,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大致把自己十天的忙碌成果都过了一遍;第一天写完语文,第二天英语,政治历史加在一起用了三天,地理搞了两天,昨天加班加点把数学给结了,差不多了。算算自己大概是把朋友发来的那张纸上的作业都完成了,他松了口气,匆匆吐掉嘴里的泡沫,洗漱完就又立刻跑去换衣服。 自己睡前怕会起晚,撑着睁不开的眼睛已经收拾好东西了,他换着衣服,顺手打开手机,屏幕上QQ消息一直在闪,分别来自不同的两个人: 【狗子】: 傻逼还没醒呢??? 【狗子】:今天报名你不知道??? 【狗子】: 你他妈赶快起来!到学校再睡! …… 【儿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微微呀,又睡过头了吧!你看你,没有爸爸在就是不行吧 【儿子】:我已经到学校了,听说上学期最后班主任还调了一下座位,当时咱们都走了,不知道都被调哪儿去了。 【儿子】:卧槽卧槽!!!你猜你同桌是谁?!!! …… 傅忆微套上T恤,抽空打了几个字,分别回复过去: 【忆】to【狗子】: 去早也没用,傻逼。 【忆】to【儿子】: 去你妈的微微,爸爸不想猜。 这两个都是他玩了两年的哥们儿,狗子本名严灏,儿子本名刘彦,他们三个在高一的时候看对了眼,彼此也算臭味相投,很轻易就玩到了一起。从入学到现在,三个人平日里迟到早退旷课的事都没少干,但一到开学这两位就人模狗样儿的比谁去得都早,傅忆微回回都是被他们的连环夺命call给生生叫去的,总是最晚的一个。他个性散漫,事情不到最后关头都不会着急,且滑头惯了,卡着点到班里觉得刚刚好,早一秒钟都觉得自己亏了,比不得另外两个急性子,贪玩还怂,玩还得装一装。 qq消息此起彼伏地亮起来,傅忆微刚套上裤子,腾不出手去点开,就任它在那儿响着,等穿好以后再拿起来。 【狗子】: 老王进班了【视频】【视频】 【狗子】: 你也快点! 【忆】: 已经在路上了。 …… 【儿子】: 你绝对想象不到你同桌会是谁!!! 【忆】: …… 【忆】: 我不想。是谁跟我有关系吗? 【儿子】: …… 离九点还有半个小时,傅忆微也不再跟他们耍贫了,把手机静音就塞进了口袋里,拎上书包,出门上学。 他住的地方离学校并没有多远,骑车十分钟之内就能到,还能停下来去中途的KFC买份早餐。 傅忆微骑着车子在肯德基门口晃晃悠悠,犹豫了几秒钟,还是放弃了,这才开学第一天,去的晚也就算了,总不能再当着班主任的面拎着早餐进去,除非他想接下来的一学期都在办公室里度过早餐时间。那种场面,想想都受不了。 高一高二还没开学,校园里相对冷清很多,只有部分高三的学生在四处游荡。 傅忆微把车子停在宿舍楼下,背着书包,掏出手机给严灏他们发了条消息: 我到了。 他们的教学楼在正中央,离宿舍最近,没几步就能走到。教室在三楼楼梯口,一拐就是。 进去之前他站窗口看了看,确认班主任现在不在,随后才从后门进去。 严灏眼尖,傅忆微刚一进门他就跑了过来: “你怎么这么慢?” 傅忆微面无表情地说: “起晚了。” “我就知道,”严灏接着他的书包,翻了个白眼,“你要是能早到,刘彦都能上树。” “说什么呢你,”刘彦也蹭了过来,闻言踹了严灏一脚,“你丫才上树。” 三个平均海拔超过一米八的人往后面一站,加上傅忆微本身的人气加成,大部分人的眼光都被吸引过来了,登时就成了焦点。偏偏身旁两个人还毫无自觉,傅忆微头疼地往后退半步,伸手隔开两人: “你们打架之前先帮我找找位置?” 上学期他们三个还没等调座位就先溜了,也不知道班主任最后怎么安排的,傅忆微大致扫了一眼,班里所有人的位置都有了不小的变动,但现在人没坐满,他也搞不清自己的位置在哪儿,只能求助于这两个早到的。 严灏把他的书包甩到一张桌子上: “这儿呢。” 傅忆微跟着他走过去,刘彦在他身后笑得非常鸡贼,贱兮兮地问: “微微啊,你知道你同桌是谁吗?” 傅忆微给了他一个眼神自己体会。 倒数第三排两人座,他的位置不靠窗,离后门也近,感觉还不错。 他走到座位旁,本想借点纸巾擦擦凳子,却意外地发现自己的桌子和椅子都是干干净净的,似乎是刚被人精心擦拭过,一点灰尘都没有,正好替他省了事。 环顾四周,除了严灏和刘彦还在挤眉弄眼,没有什么人注意这里,傅忆微也就没有深究,心安理得地坐了下去。 他低头倚着书包打开手机,看到严灏又发来了消息: 【狗子】: 作业写完了吗? 【忆】: 嗯。 【狗子】: 卧槽不是说好要不写都不写的吗?你个叛徒! 【忆】: 谁跟你说好的? 【狗子】: 你已经不是组织的人了。 【忆】: 补你的作业去吧。 他关了qq,打开微信,看到老爸发了几条消息: “学费和这个月的生活费已经给你打过去了。” “高三了,收收心,好好学习。” ——然后是一个色彩冲击极为强烈的“金榜题名”表情包。 傅忆微看了一眼,觉得自己的眼睛受到了极大的伤害,毫不犹豫地把它从消息记录里删掉了。 班里的桌子相对于他的身高来说太矮,垫了层书包也还是不能长靠,低一会儿头就得抬起来活动活动。他闭着眼捏了捏后颈,正打算去回老爸消息,忽然觉得自己的左肩膀被戳了一下。 “我过去一下。”有人在他旁边这么说,声音不太熟悉。 傅忆微抬头一看,总算明白了刘彦从早上就开始的调笑是为了什么。 他的新同桌——周晏辰。学霸中的学霸,从高一到现在,包揽了班里各科的第一名,年级内也是名列前茅,几乎从没掉出过前二十。不光成绩好,长相也不错,只比校园野榜评出来的校草傅忆微差那么一点,缺在身高和五官精致程度。 当然,如果光凭着这个是不可能会让傅忆微印象深刻的。 他之所以会记住这个人,是因为上学期的一个在各个班级群里传了个遍的八卦——周晏辰喜欢的一个女孩子跟傅忆微告了白。 傅忆微当时觉得委屈,从小到大跟他告白的人多了去了,可他转头就忘,根本没记住是谁,谁知道会有周晏辰喜欢的人。再说了,他又没做什么,是人家喜欢他,关他什么事。 他这个当事人是觉得很没有道理,但吃瓜群众可不这么觉得,这些长期被沉重的课业压榨的学生们业余生活中最重要的调剂就是那些捕风捉影的各种八卦,偶尔撞到一个就如同捡到了宝,把做试卷剩余的精力脑洞全发散到了这个上面。 短短三天时间,八卦内容就从周晏辰喜欢的人暗恋傅忆微变成了傅忆微抢了周晏辰的女朋友还当着周的面亲热被当场抓包两人单挑双双进了医院。 傅忆微看到这条劲爆消息的时候正在吃饭,气得差点把手机扔进火锅里,后来严灏和刘彦把截图保留下来,指着这个整整笑了半学期。 那段时间所有人都在私下聊这个八卦,傅忆微所到之处都会引起一阵窃窃私语,而传说中为爱决斗双双躺进医院的两个当事人,却自始至终没有当面交流过。 傅忆微原本想的是过去就算了,反正他们也不熟,座位离得也远,横竖碰不到。那些人忘性也都很大,有别的事情上来自然就把这些忘了。 但他没有想到,事是过去了,人却来了。 现在就比较尴尬了。 他僵硬地给周晏辰让了座,侧着身子开始给刘彦发消息: 【忆】: 你他妈怎么不早说!!! 【忆】: 卧槽谁调的位置是不是想要我死???? 【儿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是你自己说不想知道的! 【忆】: 那是我没想到会是他! 【儿子】: 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刺不刺激? 【儿子】: 害怕吗?尴尬吗?快来爸爸怀里,爸爸疼你。 【忆】: 滚。 【儿子】: 爸爸永远爱你。【老父亲的微笑.jpg】 【忆】: 我看你是想上天了 【儿子】: 你同桌在看你呢,不跟人家聊聊天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忆】: ……cnm 傅忆微趴在桌子上悄悄往旁边瞥了一眼,结果正对上周晏辰的视线。 “……” 对方面无表情,眼睛里看不出什么情绪,对视了一眼还扯了扯嘴角,像是个业务不太熟练的微笑,然后就很自然地继续低头收拾自己的东西,一个多余的眼神也没有。 他这是什么意思? 为什么笑?难道看到我手机了? 傅忆微下意识把手伸进桌洞里,又悄悄往旁边看了一眼,周晏辰这次没看他,还在收拾桌面,把试卷和教科书资料分类摆好。 看起来他似乎并不意外两人成为同桌的事,也没有丝毫的不自在,这样倒显得傅忆微有点大惊小怪。 到底是学霸,心里承受能力果然强,跟“情敌”同处一桌也跟没事儿人一样,除了呼吸连声都不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旁边坐的是一团空气。 可“空气”刚才还对他笑。 傅忆微搞不懂情况,把手机拿出来,兀自尴尬了一会儿,又趴了回去。 第2章 班主任去开会了,一时半会儿似乎回不来,还通过班长吩咐,让通知剩下的人赶紧来学校报道,来了的人也都不许走。 这学期这个位置排得刚好分散了他们三个,大概是之前的种种行径终于让班主任产生了危机意识,这回让他们三个分别处在三个地方,周围一圈也没有熟悉的人。 傅忆微朝后看了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后面女同学就一下子红了脸,弄得他也不敢再转头,生怕给人姑娘吓着。 前面也是个女孩儿,落座没多久就频频向后看,傅忆微还以为是后面黑板上多了什么重要通知,可他往后一看,什么也没找着。 傅·真的不懂你们女生整天都在想什么·钢铁直男·忆微实在无聊得紧,只好低头摆弄手机。 刘彦还在给他发消息: 【儿子】: 诶你说,你们怎么会给调成同桌的? 【忆】: 这我怎么知道? 【儿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跟情敌同桌的滋味怎么样? 【忆】: 滚蛋,狗屁情敌,老子连那女孩儿是谁都不知道 【儿子】: …… 【儿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也不错啊,女朋友都没有呢就整出情敌来了【大哥喝茶. jpg.】 【忆】: 【冷漠. jpg.】 【儿子】: 【大哥抽中华. jpg.】 【忆】: 【金榜题名. gif.】 (【忆】撤回了一条消息) 【儿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那是什么玩意儿? 【忆】: 艹,我爸的表情包,本来想删掉的,手滑点成保存了,日 【儿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儿子】: 手滑是病,一看就是撸多了吧,得治 【忆】: 你个只配打人机的说我? 【儿子】: 谁说老子只能打人机的???有种来王者峡谷单挑! 【忆】: 来呀来呀 …… 打游戏也算是一种发泄的方式,傅忆微退出qq,点开王者,专心致志地跟刘彦“单挑”。 他一心扑在游戏上,自然就没注意到旁边的人时不时的侧目和嘴角若有若无的笑意。 一局结束,傅忆微一人包了全场超半数的人头,成了当之无愧的MVP,而刘彦更是被他打得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退了游戏界面就开始疯狂敲他: 【儿子】: 爸爸我错了 【儿子】: 爸爸你英明神武一夜七次 【儿子】: 爸爸你饶了我吧,队友都快举报我了 【儿子】: 爸爸你给我个痛快 【儿子】: 爸爸我真的知道错了 傅忆微耐心地等他忏悔完才回消息: 【忆】: 儿子乖,来,爸爸带你打排位 【儿子】: 【给您比心. gif.】 …… 他正要再开一局,胳膊突然被碰了一下,猛一抬头,结果还没来得及反应,就看到班主任从门口走了进来。 傅忆微收起手机,向左看了一眼,周晏辰正襟危坐,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班主任接着就开始发话。 “同学们,”班主任手里拿着一叠纸,在讲台上边踱步边说,“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正式进入高三学习阶段了。” “我知道,你们现在还沉浸在暑假的悠闲日子里没回过神,但不管你们在想什么,做过什么,从现在开始,你们立刻就要把态度端正起来,收收心,好好面对接下来这一学期的挑战。” 傅忆微低头看手机,给严灏发了条消息: 【忆】: 作业补完没? 胳膊又被碰了一下,他这回找准目标,直接看向周晏辰,用眼神询问: 有事? 周晏辰轻咳了一下,靠近一点,小声说: “班主任刚才看了你一眼。” 傅忆微眨眨眼,回头瞥了下还在高谈阔论的班主任,得到一个警告的眼神以后乖乖收起手机,然后又用口型对周晏辰说: “谢谢呀。” 周晏辰点点头。 他不再乱动,开始认真听台上人的训话。 “……现在已经没有时间留给你们去缓冲了,要学,就从现在开始。” “你们也都不小了,懂的不会比我少,知道该做什么,我也就不多说了,”班主任把手里的单子交给班长,叩了叩讲桌,“现在按顺序来报名,其他人该做什么做什么。” 这句说完,第一排的人就自动站起来拿着作业去报名,傅忆微也开始收拾东西,把用最后十天时间写完的作业一本本掏出来,大喇喇地摆在桌面上,等轮到他的时候,捧着去讲台上交给班主任检阅。 他在周晏辰之后接受检查,前者整洁漂亮的字迹和满满当当的答案让班主任含笑夸奖,轮到他的时候表情就立刻垮了。 班主任略略翻了一遍他的作业,深深叹了一口气,随意摆摆手: “行了回去吧。” 傅忆微如蒙大赦,拎着作业就撤了。 严灏趁机跑过来,他坐在最后,还得一会儿才能检查到他的,见傅忆微是真过了关,就立刻过来挤眉弄眼,叫得十分好听: “哥,作业借我用一下呗?” 傅忆微给他翻翻自己的资料,让他看清自己七零八落的答案: “我都写成这样了,你确定要?” “这不是也没有办法了嘛,”严灏顺势把他手里那本抽走,“少几题总比我一个字儿没写要强。” “行吧行吧,拿走,”傅忆微眼不见心不烦,一股脑儿把资料全塞给他,“滚吧。” 严灏感激涕零地抱着作业: “谢谢爸爸!”然后又沿原路线返回。 名也报上了,作业这关也过了,傅忆微自觉接下来没什么能干的了。 他今天真的就是来报名的,除了作业和钱什么都没带,连根多余的笔都没有,刚被严灏抱走了全部家当,现在书包里比脸还干净。别说复习,就连垫头的都没有。 班主任还坐在前面,游戏也没法儿正大光明地玩。 好无聊啊。 傅忆微低头翻了翻手机,连天气预报都查了几遍,最后得出最近几天都是艳阳天的结论。 他正愁着没事可干,刘彦又来了消息: 【儿子】: 走不走? 【忆】: 去哪儿? 【儿子】: 去哪儿不是去啊,你难不成真想就这么一直待在班里? 【忆】: 同学,你已经高三了 【儿子】: 你能不能让我再缓冲一下??? 【忆】: 班主任说不能 【儿子】: …… 【儿子】: 你带书了? 【忆】: 没 【儿子】: 那你学个鸡掰 【儿子】: 说真的,下午我觉得应该都是自习,你真想一直在班里? 【忆】: 不想 【儿子】: 那就走呗,大吉大利,今晚吃鸡 【忆】: 那行吧,还是老地方? 【儿子】: 行,等严灏报完名,咱们就走。 【忆】: 那么早? 【儿子】: 先吃饭啊! 【忆】: 行吧。 …… 傅忆微收起手机,看了眼讲台,刚好看见报完名的严灏在班主任视线死角做了个鬼脸,没绷住笑出了声。 意识到旁边的人都投来视线的时候,他吸吸鼻子,眨眼的功夫又把笑收了回去,恢复到平日里面无表情的样子。 不知不觉,等严灏绕了个圈把作业还给他的时候,一上午的时间已经快要耗尽了。 班主任还在前面跟几个同学讲话,他们三个彼此对视一眼,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陆续起身从后门出去。 下了楼梯,严灏先行发问: “去哪儿?” 傅忆微拿出手机看看时间,快十一点了,便说: “去吃饭。” 严灏今天没骑车,傅忆微带着他,跟刘彦并排走。 他们常去的一家店这时候还没开门,无奈之下只能随便找了一个,进门之前傅忆微盯着麻辣烫三个字,怀疑自己是出现了幻觉: “这么热的天,吃这个???” 刘彦这个无辣不欢的神经病已经跑去挑东西了,严灏在后面强行把宁死不屈的傅忆微给拖了进去。 店里没多少人,他们随便挑了个桌子,傅忆微自己坐一边,严灏和刘彦坐一边。 他们挑的菜不一样,坐下来之后的头一件事却是一模一样的,动作整齐划一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契合度几乎能跟升旗队伍相媲美。 傅忆微熟练地输入墙上的密码连WIFI,刚一连上,qq消息立马跳了出来—— 【我是你的小星星呀】请求添加您为好友,备注: 周晏辰。 他手抖了一下,点了同意。 “艹!” 傅忆微不敢相信地看着消息列表中周晏辰的申请消息,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怎么了?”刘彦探头过来问。 傅忆微还有点不敢相信: “周晏辰加我好友。” “嗯???”严灏也震惊了,从刚开局的游戏中抽回神,一脸的不可思议,“他加你干嘛?” 傅忆微耸肩: “不知道。” 上学期那件事把他们俩推向风口浪尖,甚至有个别老师都明里暗里提醒了几句,那时候他和周晏辰也还没说过几句话,怎么现在会来找自己? 刘彦“嘿嘿”笑着说: “行啊你,刚同桌几个小时就能让人主动加你了,再过几个星期我们是不是就该给你们准备礼金了?” 傅忆微: “滚蛋,我今儿统共就跟他说了一句话。”——还是没声的那种。 刘彦沉思: “那,难不成他是来寻仇的?” “报什么仇?”严灏头也不抬地问,“难不成他女朋友又喜欢上你了?” 傅忆微: “……” 刘彦摇摇头,伸长手臂拍拍傅忆微的肩膀: “蓝颜祸水啊……” 傅忆微撂开他的手,十分亲切地问候他: “去你妈的。” 老板把东西端了上来,刘彦边吃边给他出主意: “要不你问问他?” 傅忆微咬了一口虾饺,咽下去之后举起手机怼他面前: “我怎么问?” 刘彦: “说不定……是他加错人了?” 傅忆微想了想,倒是不排除这个可能性,于是点点头,刚要说话,就看见周晏辰发来了一条消息: “傅忆微?你好呀。” 他登时就眼前一黑。 刘彦忙问: “怎么了怎么了?” 傅忆微表情复杂: “他没加错人。” 手指在屏幕上方虚晃几下,他还没想好怎么回,周晏辰就又发来一条消息: “班主任让下午三点之前到,上自习。” 悬空的手找到了落点,傅忆微就坡而下,惜字如金地回复: “好。” 严灏抬头,正好看到他表情凝重地放下手机,问: “怎么了?” “没事儿,”傅忆微摇摇头,“他说班主任让下午三点到校。” “艹……” 刘彦的表情犹如吞了只苍蝇: “他找你就为这个?” 傅忆微不确定地说: “大概吧,他通知完就没再说话了。” 刘彦恨恨地往嘴里塞东西,口齿不清道: “我还以为是有什么……爱恨纠葛呢,闹半天就是个传话的,真令人失望。” “……” 傅忆微抄起辣椒碗往他碗里倒: “吃你的吧。” 而他自己则握着筷子,目光落到手机上,犹豫半天,又拿回来给周晏辰加了个备注,端端正正的三个字: “周晏辰。” 第3章 下午去学校当然是不可能的,吃完饭他们就奔着老地方去了,开三个机子,一字排开。 刚打开机子,刘彦就兴奋地搓搓手: “来来来微微,哥哥带你吃鸡。” 傅忆微瞥他一眼,挑挑眉: “你确定是你带我?” 严灏在旁边儿摇旗助威: “打起来打起来!” 刘彦还他一个中指。 他们耍嘴炮的功夫,一局已经开了,四排他们占了三人,随机又组了一个,是个女孩儿,声音很软,刚开麦就问: “小哥哥你能带我吃鸡吗?” 刘彦对着电脑一脸yin荡地笑: “别怕,哥哥带你。” “真的吗?” 严灏丢给他一个鄙视的眼神,然而这厮沉浸在带妹吃鸡的喜悦中无法自拔,还在那儿大言不惭地哄小姑娘: “当然是真的!你不信问另外俩,以前哪次不是我带飞的?” “……” 傅忆微笑问: “你带飞?” 他长得好看,声音也是一等一得好听,经由耳麦传过去,妹子当场就倒戈了,喊着他的ID问: “小哥哥你能带我吗?” 刘彦摘下耳机,小声求他: “就让我在妹子面前装一回逼好不好?” 傅忆微从善如流地点点头,对小姑娘说: “我技术不行,还是让他带你吧。” “那好吧。”妹子又欢天喜地地追着刘彦去了。 傅忆微没有再说话,他率先跳伞,严灏紧跟着跳了下来,刘彦慌里慌张地回过身,还不忘叫上那妹子: “跟着我。” “好。” 他以为这样就算完了,但没想到,一局下来,刘彦算是让他见识到了万年枯木突逢春会是个什么模样。 那姑娘估计是个新手,下来以后就开始撒丫子四面八方地乱跑,什么东西都捡,边捡还边报数,声音非常兴奋: “我捡到一个手枪!” “诶又有几盒子弹!” “这防弹衣怎么自动穿上了呀?” “倍镜怎么用啊?” “……” 光她一个也就算了,偏偏刘彦为了献殷勤,以前每局坚持苟到最后的怂包这回冲到前线,好几次把自己暴露在敌人面前,浪费傅忆微的药品和精力去救他,一声感谢也没有就算了,还回头喊妹子去舔包,对妹子的每个问题都认认真真地解释一遍,表情之猥琐,声音之耐心,反差组起来活像妓院里逼良为娼的老鸨。 傅忆微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跟严灏使了个眼色,非常利落地开着车把刘彦给撞倒了,倒地以后严灏补了几枪,他又开车从这尸体上碾了过去。 刘彦: “……” 刘彦摘了耳机疯狂,边晃他的肩膀,边撕心裂肺地吼: “傅忆微你他妈是不是有病啊啊啊啊!!!!你杀我干什么!!!” 傅忆微一脚把他踹回去,冷漠道: “你太吵了。” 严灏补刀: “你丫重色轻友!” 刘彦气得满脸通红: “老子这叫乐于助人怜香惜玉!你懂个屁!” 他一死,那姑娘好像也被吓到了,从此就不再出声,走位也正常了点,乖乖跟在他们俩后头。傅忆微这头又收了几个人头,边招呼严灏过来舔包边点头回应: “是没你懂的多。” 刘彦: “你长这么帅还单身到现在,真是活他妈该!你这种人就不配有女朋友!” 傅忆微敷衍地点点头,顺手又解决掉一个。 刘彦: “妈的气死我了!” 傅忆微: “嗯,气着吧。” “……” 他这个气一直生到这局结束下场开始,一带上耳机,就又腆着脸蹭过来求傅忆微带他,还特意捏着嗓子伪装成女声,娇滴滴地说: “小哥哥,你带带我嘛,人家不会~” 严灏在旁边对着他呕了几声,他变本加厉地用更尖细的声音求: “小哥哥~” 傅忆微被他恶心得鸡皮疙瘩掉一地,歪着身子逃离他的魔爪,威胁道: “你再这么说话,我等会头一个拿你祭枪!” 刘彦悻悻地退回原位。 过了一会儿,刘彦忍不住又跟另外那个匹配队友撩起了闲。不过这回是个男的,水平跟他差不多,俩人都跟在后面,坚持苟到结束。 一局结束,刘彦收获一个好友。 严灏啧啧称赞: “真不愧是交际花儿。” 傅忆微也深以为然。 打了几局以后,严灏跑去买水,傅忆微趁这个空档打开手机,三秒以后差点乐开花。 刘彦这一天还没见他开心成这样过,忙问: “怎么了怎么了?” 傅忆微举着手机给他看: “学校延迟开学了!” “卧槽真的假的?!”刘彦也马上打开手机查看消息,看到群里消息之后笑得合不拢嘴,“这破学校总算干了件人事儿。” 严灏拎着三瓶水跑回来,见他们都笑得满面春风,急忙想分享快乐: “发生什么了?” 傅忆微: “你看群消息。” 他于是翻开手机,几秒钟之后的反应跟刘彦方才如出一辙。 “卧槽卧槽总算有人开眼了!”严灏往眼角抹了两滴水,假装自己被感动哭了,“进监狱之前还能给我们点儿自由支配时间,实在太令人感动了。” 靠着这股兴奋劲儿,他们一直打到天黑,直到严灏的爸爸用一通电话把他们叫回了现实。 其他两个人都有门禁,傅忆微自己住,没这个讲究,摸黑回到家,晚饭也没吃,冲了个战斗澡就直接扑床上睡了过去。 第二天他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摸手机,然后看到群里班主任老李发的消息: “同学们,接教育局通知,经全体教职工讨论决定,高三学生延迟开学至二十五号,在这期间,希望同学们能自觉学习,将未完成的作业写完。另外,学校正常开放,如果有在家里学不下去的,可以到班里自习。” 这段话下面跟着一串“收到”,队列整齐得不得了,然而傅忆微有意破坏,回了一句“知道了”。 推迟开学以后连空气都清新了许多。傅忆微从床上爬起来,打开窗户透气,穿着拖鞋去洗脸。 昨天晚上没有吃东西,他醒来的很大一个因素就是饿。 这个年龄的男生正是能吃的时候,他缺了这么一顿,感觉自己现在肚子都空得能听见回声了。 冰箱里还剩几个鸡蛋,一袋吐司,他就把蛋煎了,直接切几片吐司面包,将就着给吃完了。也是实在饿急了,这么点东西混搭起来吃下去也觉得香得要命,满足得不得了。 吃饱喝足,傅忆微又打开手机,班级群里有几个人在讨论去自习,看了一下名字,都是平时排名前几的学霸。果然普通人跟这种人的觉悟程度就是不一样,自己还在想着一会儿怎么玩,人家已经做好了这几天的学习计划。 傅忆微小小忏悔了几秒钟,随即毫无心理负担地屏蔽了群消息,眼不见心不烦。 他向下翻,看到刘彦和严灏的几条消息,分别点开回复一句。刘彦邀他吃鸡,他让等等,然后跑去书房开电脑。 等游戏启动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了东西碰撞的声音。 傅忆微觉得奇怪。他是上学期主动要要求搬到这里的,一直以来都是自己一个人住,这栋楼人少,他对面那套房子也很久都没有人买,就那么一直空置着,有时候晚上回来得很晚,路过的时候心里都会有点毛毛的。往常没人的地方现在突然闹出这么大动静,让人不能不好奇。 他让刘彦等一下,然后跑去门口,透过猫眼往外看,看见几个人搬着东西在对门进进出出。 好像是搬家的。傅忆微仔细观察一会儿,得出了结论。 也不知道会是什么人。 傅忆微想开门看,又觉得这样显得太突兀,只好放弃了这个想法,打算等人家搬完以后再去打招呼。 以后总算不用自己走这空荡荡的楼梯了。傅忆微松了口气。 说起来有点不好意思,他堂堂一米八五的硬汉,最难以启齿的弱点之一就是——怕黑。 这个毛病跟了他很久,算是小时候的一个心理阴影,他曾经在黑夜里失去了母亲,所以对那种环境有天生的恐惧感。以前跟老爸住在一起,症状还没那么严重,但这种状况自从他为给傅先生的第二春腾地儿主动请缨搬到这里之后就愈发严重了。 这里的优点是人少,环境清幽,跟宣传里说的一样适合学生居住学习。但对傅忆微而言,坏也就坏在人少,白天没人也就算了,一到晚上就更是安静,比今晚的康桥还沉默,他晚自习放学又晚,到家的时候通常已经十点多了,整个小区都静得出奇,一进门口心就发怵,恨不能掉头去网吧守一夜。 一般情况下,这个问题最好的解决方法是找个人来陪。但这个年龄的男孩儿又都好面子,傅忆微身为男神级人物,自己给自己不知道加了多少层偶像包袱,这么一个丢人的弱点是绝对不能暴露给别人的。让他去求人陪他走夜路因为他有那种小女生才会有的怕黑问题,他不要面子的啊。 他也动过一些小心思,在刘彦和严灏家长出差的时候假装不情愿地收留他们睡沙发,但也只能偶尔几次,不是长久之计。现在有了新邻居,给周围添了人气,自己晚上回来不用那么怂,说不定有时候赶巧了,还能跟人家一起上楼,简直不能再好。 他沉浸在自己有了邻居的喜悦里,迈着轻快的步子回了书房,刘彦还在线上问他怎么了,他回答说: “对面搬来一户人,我出去看看。” 【儿子】: …… 【儿子】: 好吧。 【忆】: 怎么了? 【儿子】: 没事儿,你开了吗? 【忆】: 开了,来吧。 【儿子】: 得嘞! 他的电脑配置很高,跟游戏天生一对儿,因此一般情况下,他还是选择在自己家里打游戏。而刘彦不一样,家里虽然有电脑还是天天往外跑,傅忆微这个宅男曾经不能理解地问他这样不累吗,刘彦回他一个“你不懂”的眼神,说“在家里玩游戏没有网吧的感觉”。从那以后傅忆微也就不问了,反正回回被爸妈抓住以后打断腿的人也不是他。 玩了几局之后,刘彦要回家吃饭了,傅忆微也下了游戏,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打算去倒杯水喝。 还没等他走到厨房,门铃响了,他只好又转方向去开门。 “阿忆!把门开一下!” 章阿姨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傅忆微脸上即刻就挂上了笑,加快了速度开门,却在打开门的下一秒愣在当场。 ???他是出现幻觉了还是怎么回事儿?谁能来告诉他,为什么章阿姨后面会有周晏辰??? 第4章 周晏辰怎么会在他家门口? 傅忆微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于是揉了揉眼,定睛再看——还是周晏辰。 他没看错。 可周晏辰怎么会在这儿? 傅忆微愣在了当场。 见他似乎是呆住了,章阿姨举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阿忆?怎么了?” 傅忆微这才回过神,忙笑着说: “没事儿,就是见到小姐姐太开心了嘛。” “就你嘴甜,”章阿姨点了一下他的额头,抬脚进门,“来,姐姐给你带了点儿礼物。” ——这个章阿姨就是他爸那个第二春,名字叫章琳,三十出头的年龄,比他爸小了将近十岁,但胜在皮肤保养得好,心态也年轻,表面上看起来跟那些年轻小姑娘不相上下,性格也很活泼,特别热情大方。 这两个人的相识过程也很戏剧性,起因是章阿姨在地铁上遇见小偷,不仅偷东西还揩油,正好被他爸看见,一把拽住了那个小偷,小偷见他们俩不认识,谎称自己是她的丈夫,两人闹了别扭,让他别管闲事。傅远恒当然不信,但周围的人听了以后就开始劝他放手,说人家夫妻之间的家务事,旁人不该管。 傅远恒看了章琳一眼,小偷特别得意地用另一只手搂着章琳,下一秒,章琳用高跟鞋狠狠地踩了小偷一脚,然后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说你他妈是不是找死,老娘是你能碰的吗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货色就敢说是我老公!自己去下水道找个镜子照照看你配不配,!偷我的东西还骗人!××还没牙签长呢就来乱摸,我他妈废了你! 她用包和脚当武器到处打,傅远恒帮她控制着小偷任她捶,整节车厢的目光都集中在这里,每一个人敢出声。 打到最后小偷受不了了,腿一软直接跪下求饶,说大姐我真不是故意的,章琳眼一横又是一脚,你他妈叫谁大姐呢!她一甩头发: “老娘明明是美少女!” 傅远恒特别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惯偷下车以后就被警察给带走了,傅远恒跟章琳也就这么认识了。 傅忆微后来听章琳讲这件事儿的时候觉得这个世界真他妈玄幻,英雄救美这种情节还能发生在他爸这种中年佛系企业家身上,真令人害怕。 他开始的时候对章琳接近他爸的目的还保持着怀疑态度,觉得她跟以前的很多接近他爸的女人目的都差不多,为了钱而已,但后来无意中得知章琳本身就已经很有钱了,不仅不需要他爸补助,还能给他爸牵线搭桥。 傅忆微在相处过程中慢慢改观,渐渐地跟章琳打成了一片,两人玩好之后还时常支招给她,帮她追自己老爸,告诉她傅远恒喜欢什么,她礼尚往来地也会给他带一份礼物,两人就此建立了非常深厚的革命友谊,是以他搬出来以后,章琳也经常过来给他送东西做饭什么的—— 她今天穿着条没见过的裙子,身上还有股香气,脸上妆容精致,如果不看手里大包小包拎的东西,完全是个活生生的小仙女。可仙女沾上了烟火气息,就下凡来给傅忆微送礼物了。 接东西的时候,傅忆微嘴上跟她假客气: “哎呀你来就来了还拿什么礼物。”然后二话不说地就把东西接过去,还下意识地看了眼门外。 这一看,刚好周晏辰听见声音也回了头,俩人视线相撞,他又愣了一下,周晏辰却像是一点也不意外的样子,还冲他笑了笑,说: “傅忆微,中午好呀。” 人家都主动打招呼了,总不能不回。于是傅忆微收起满肚子的问题,扯起嘴角权当是一个微笑: “中午好。” 章琳站在他旁边,围观两人互动的全程,笑着问: “是同学吗?” 傅忆微点点头,还没来得及说话,章琳又把目光投向周晏辰,问他: “阿忆的小同学?你也住这里吗?” 这个问题刚好也是傅忆微想问的,毕竟他以前可从来没在这里见过周晏辰,于是他也望着对面,期待这个答案。 周晏辰点头: “嗯,家里离学校太远,我爸就找了这个房子让我住这儿,今天刚搬来。” 章琳拉着傅忆微的手臂,笑得更开心了: “那正好,你们既是同学又是邻居,一起还能相互有个照应。” 傅忆微表面上没说话,在心里补了一句: 还是情敌呢。他没说出口,但觉得对方肯定也是这么想的,这叫同为男人的默契。 可周晏辰跟他的脑电波显然不是一个频路的,听完章琳这个提议,周晏辰很认真地看了他一眼,然后煞有其事地说: “您说的对。”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 “我刚搬到这里,还要请傅同学好好关照。” 没人不喜欢会说话的孩子,章琳当然也不例外。 周晏辰说完以后,她笑得眼睛都眯起来,揽着傅忆微的肩膀夸下海口: “你放心,我们阿忆特别可爱!非常乐于助人,有什么困难都尽管说,他肯定会帮你。” 傅忆微凭空被扣了顶热心肠的帽子,心里委屈,但他不说。 这边章琳又招呼周晏辰: “小——”她拍拍傅忆微,小声问: “你这同学叫什么?” 傅忆微也压低了声音回答她: “周晏辰。” 他们在这边悄悄话,没注意到那边周晏辰闪烁的眼神。 得知了姓名,章琳复又抬起头,努力做出一副和蔼可亲的表情,对周晏辰说: “晏辰是吗,你看现在也已经中午了,要不你就在我们家吃饭吧?” 傅忆微是真没想到她会来这一出,登时就在旁边咳得惊天动地,把章琳都给吓了一跳,连忙拍着他的背问怎么了怎么了。 周晏辰看了看他的脸色,眼里有一丝笑意,随后婉拒了章琳的邀请: “谢谢阿姨,但是我爸妈还在家里等我,我得回去。” 既然他这么说了,章琳也不好强求,只能很惋惜地说: “这样啊,那好吧,那下次有时间我再请你们俩一起吃饭。” “好,谢谢阿姨。” 傅忆微松了一口气,咳嗽也停了,然后听见周晏辰叫他的名字说: “傅忆微,我先走了,再见。” 他摆摆手: “再见。” 见人走了,章琳就拉着傅忆微往里走,傅忆微带上门,隔绝外头的噪声,一转头,手里就被塞了个袋子。 章琳一脸期待: “打开看看?” 傅忆微便拆开袋子,一看到里面装的东西,脸都绿了。 他把袋子完全扒开,指着一套五三问章琳: “礼物?” 章琳一本正经地拍拍他的肩膀: “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傅忆微: “……”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他一脸的苦大仇深看得章琳破功了,转手又递给他一样东西,“喏,礼物在这儿呢。” 傅忆微打开一看——章琳送了他一双aj! 还是他观望了很久的几双限量版之一! “怎么样?喜不喜欢?”章琳观察着他的表情,“我让朋友从国外带回来的,据说是最热的款,哎呀我也不怎么懂,阿忆你觉得怎么样呀?” 傅忆微激动地直接把她抱起来转圈: “特别喜欢!谢谢琳姐姐!” 章琳颇为大气地拍拍他的背: “喜欢就好,以后再有什么想要的尽管说,姐姐给你买!” “嗯!” 章琳让他先穿上试试,傅忆微考虑了一下,把手头的一套五三拆开,拿两本书垫在地上,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把鞋从盒子里拿出来放上去。 他穿的是拖鞋,从早上到现在一直是赤着脚,换鞋之前却郑重其事地先套了双袜子,之后才穿上鞋。 原地抬了两下脚,傅忆微明明心里都快美上天了,表面上还要装作宠辱不惊的样子,对着章琳点点头: “还行。” 章琳满意地去厨房塞东西了。 等她一走,傅忆微就现了原形。他把鞋脱下来,连同鞋盒一起捧回房间,摆在床上,掏出手机拍照。 拍的时候,他特意对焦在旁边的东西上,只留给aj一点点的镜头,仿佛是根本没注意到拍到它的样子。床单拍完以后他又把鞋搬到书桌上来了几张,中心对着书本,五三摆一堆,假装非常不经意地让aj入了镜,然后拍完把鞋装回去,加上滤镜,把照片分别发给刘彦和严灏。装逼于无形之中。 不一会儿就收到了反馈。 【儿子】: !!!!!! 【儿子】: 卧槽!!!我看到了什么!!!! 【儿子】: 你什么时候买的!!这款我他妈看上好久了!钱还没攒够!!你哪儿买的?!!! 傅忆微脸上的笑怎么也压不住,回复他: “我琳姐给我买的。” 【儿子】: 【流下贫穷的泪水.jpg】 【忆】: 【兴奋到模糊.gif.】 【儿子】: 小哥哥,我能摸摸你的aj吗? 【忆】: 不行。 【儿子】: 小哥哥,那我能踩着你的aj亲亲你吗? 【忆】: 你让我踩一下jb,我可以考虑让你亲亲aj 【儿子】: …… 【儿子】: 不就是jb吗!爸爸您踩! 【忆】: …… 【忆】: 【是个狠人.jpg.】 “阿忆!”章琳在客厅叫他。 傅忆微给刘彦发了句等会儿聊,就出去了,问: “怎么了?” 章琳告诉他: “吃的东西我都放冰箱里了,等会儿我得去约会,今天就不能给你做了,你要是想做的话就自己做一点,不想动手就叫外卖或者出去吃,钱我给你转。” 傅忆微了然: “我爸今天不忙了?” 章琳笑得像个怀春的二八少女: “嗯,上个项目谈完,他总算是有空了,我就问他能不能陪我吃饭,他说好。” “恭喜琳姐,”傅忆微被她的好心情给传染了,“那我就不送你了。” “那我走啦。” 章琳头发一甩,从包里拿出口红补补妆,然后整装出发,走到门口,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对跟着来关门的傅忆微说: “你那个同学——” “周晏辰。”傅忆微提醒她。 “——对,周晏辰同学,”她眨眨眼,“他看起来也应该是自己住,你们现在既是邻居又是同学,以后要是有什么事可以互帮互助呀。” 傅忆微敷衍地“嗯”了一声。 “别为了面子硬撑着,”章琳看出他的心思,语重心长地劝他,“跟同学打好关系很重要的,姐姐我当年上学的时候就是吃了不跟人交好的亏,结果最后被那几个小贱人合起来摆了一道。” 傅忆微笑着说: “知道了知道了。” 章琳还想再说什么,他佯装看了一眼表,惊呼: “快快时间要到了!我爸可不喜欢人迟到!” “真的吗?!”章琳急急忙忙地出门,“那我真走啦,拜拜!” 傅忆微站门口跟她挥手: “拜拜。” 第5章 那天过后,对面的动静持续了两天,但周晏辰却没再出现。 不过傅忆微倒也没注意到这个,他一天出门的时间大多分给下楼扔个垃圾取个外卖,其余时间要么在床上要么在书房,王者吃鸡连着来,排完这个组那个,白天耗在这里,傍晚的时候再约刘彦他们一起去打篮球,每一分钟的时间都安排得十分紧凑,没什么时间去关注别人。 可他不关注,不代表人就不会找上门。 晚上九点半,刚在外面吃完饭回来打算瘫到沙发上休息一会儿的傅忆微听见自己家门被敲响了。 这个点会是谁来? 他回忆了一下,自己并没有订外卖,老爸和章琳也不可能这个点来找他,跟刘彦他们也是刚分开,不至于刚过一会儿就回头找过来。 那会是谁呢? 敲门声还在锲而不舍地响着。 傅忆微暗自啧道,还挺执着。他站起来,懒洋洋地应了一声“来了”,也没有透过猫眼看,直接就打开了门。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站在门口的人,居然是周晏辰! 拉开门的动作顿了一下,待看清面前人是谁之后,傅忆微手一抖,又把门给关上了。 “……” 手的动作快过大脑,直到听见“嘭”的一声响,傅忆微才回过神,然后他望着禁闭的门陷入沉思: 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再怎么说两个人都是同班同学,还是同桌,人家既然敲门了就肯定是有事,而自己就这么一言不发地让人吃闭门羹…… 这么晚还来敲门,说不定是真的有事? 还没纠结完,敲门声就又响了起来,傅忆微这次没再犹豫,听见一声响就立刻开门。 周晏辰的一只手还举着做敲门的姿势,他猛地一开门,手便没了落点,在半空静止了几秒,被主人若无其事地放了下去。 傅忆微掩饰住脸上因为刚才关门的乌龙而露出的一点点心虚的表情,率先开口: “有什么事吗?” 周晏辰点点头: “我家的水管好像坏了,我不知道怎么修,能借用一下你的浴室吗?” 傅忆微这时候才注意到他的样子,满头的汗水和略显凌乱的衣服,左手抱着睡衣和毛巾,刚才敲门的右手上还有明显的脏污痕迹,的确像是刚经历了一场灾难。 他当然不会傻到去问周晏辰为什么不去别人家借,这一层楼就他们两个住户,两人又是同学,不找他找谁? 况且这次是周晏辰要找他帮忙诶,在那件事发生以后,本就没什么交集的他们两人彻底形同陌路,这还是周晏辰头一次主动找他帮忙,也就代表是周晏辰跟他服软低头了。 由于这个年纪男生的好胜心作祟,他是绝对拉不下脸去主动交流的,但既然周晏辰率先示好了,傅忆微当然要笑纳。 于是傅同学秉承着乐于助人的原则,大度地发挥了同学爱,非常热心地追问: “水管坏了?在哪儿?要不我帮你叫物业?” 周晏辰眼神闪躲了一下,连忙制止他进屋拿手机的行为: “不用不用,现在太晚了,等明天再叫他们来修吧,我现在只需要借你的浴室洗个澡,可不可以呀?” “当然可以,”傅忆微侧身摆了一个夸张的邀请姿势,“随便用。” 他带着周晏辰去自己的浴室,把架子上摆放的洗发水和沐浴露分别指给周晏辰看。直男的生活并不需要那么讲究,有时候一瓶沐浴露都能洗全部,他自己不在意这些,所以他的东西都是章琳一手包办,洗发水护发素沐浴露什么的,上面还都是外文,不经解释还真的容易分不清。 之前刘彦跟严灏在这儿住的时候就搞错了,用护发素当沐浴露抹遍全身,洗完之后问傅忆微他的沐浴露里到底加了什么料,怎么感觉自己现在如此丝滑,堪比德芙。傅忆微严词拒绝了他们想让自己去摸摸感受纵想丝滑的感受的提议,并一脚把他们踹回了浴室重洗。 有了这两个神经病的前车之鉴,傅忆微只能给周晏辰介绍得详细一点,他可不想等会儿周晏辰出来的时候问他要不要纵想丝滑。光是想想都觉得五雷轰顶,简直是要了命了。 他在这边介绍,周晏辰的眼神一直停留在他脸上,听见他的介绍也只是大致扫了一眼,又转回来看他。 傅忆微被这么直勾勾的眼神看得脸热,摸摸耳朵,打着哈哈问: “你老看我干嘛?是不是我长得太好看了,看醉了?” 他本意是开个玩笑,拯救一下自己的不自在,没想到周晏辰却很认真地盯着他点了一下头,承认道: “是的,你很好看。” 自己装逼自恋是一回事儿,但别人这么正正经经的回复就不一样了。平日里习惯了互怼的傅忆微面对这么直接的赞美,一瞬间竟然无言以对。 他轻咳一声,为了避免接下来出现更尴尬的局面,说了句“好了你洗吧,我先出去”就出去了,几乎是落荒而逃。 浴室的门也被他顺手带上,因此,周晏辰的所有举动都被掩在身后,他没来得及见到。 太奇怪了。 傅忆微捂着心口,几步走到沙发旁,躺上去,表情很是困惑。 他有点不明白,周晏辰这种对自己的态度到底是怎么回事?是还因为那件事在记恨自己呢,还是已经释怀并拜倒在他傅忆微的脚下想跟他结交呢?还有,他那句话到底是没听懂玩笑还是故意反讽?可也不像啊…… 他还没捋清楚,手机就又震动了一下,打开一看,是刘彦的消息: 【儿子】: 睡没? 这个点来消息,肯定是来找他吃鸡来了,但现在家里有人,傅忆微暂时没那心情,就回了他一个【脑阔疼】的表情包。 刘彦: 来一发就好了 傅忆微: 【欲言又止.jpg.】 他往浴室那边看了一眼,手下快速打字: 【忆】: 周晏辰现在在我家 【儿子】: …… 【儿子】: 卧槽卧槽卧槽!!!!!!!你们什么时候搞到一起的???!! 【忆】: 什么叫搞?他就是来洗个澡 【儿子】: 卧槽他在洗澡???啧啧啧 【忆】: ? 【忆】: 他家水管坏了,来我这儿洗个澡,有问题吗? 【儿子】: 啧啧啧 【忆】: 【收起你那龌龊的想法.jpg.】 【儿子】: 不是,他大老远跑你家洗澡??? 【忆】: 哦,忘了跟你说,他刚搬来,就住我家对面 【儿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卧槽你们俩这是什么孽缘 【忆】: 我哪儿知道 【忆】: 学霸的世界我们是不会懂的 【儿子】: 谁跟你“我们”,我上学期期末明明考了530! 【忆】: 小彦子啊,我jio得你最近有点膨胀 【儿子】: 大哥我错了 【儿子】: 我们我们我们,搭嘎都是能考530的人,只是您的实力还不想发挥出来 【忆】: 去你妈的 【忆】: 我420怎么了!420不是分啊! 【儿子】: 是是是 【忆】: 我不就是缺考了一门数学吗! 【儿子】: 您那数学,考不考也没什么区别啊,多那一分两分不也没用嘛,咱又不靠那个吃饭 傅忆微被他这句话扎得透透的,一时间忘记了家里还有别人,中气十足地发语音给刘彦,一字一句地说: “你、完、了。” 浴室门口的人被他这种恶狠狠的语气吓了一跳,看清他是对着手机说的之后才放下心来。 傅忆微不顾刘彦的夺命连环求饶call,动作十分利落地把他拖进了黑名单,然后启动了王者,听见游戏启动的声音,他才觉得自己有了动力。 果然在这物欲横流的人世间,只有游戏才能带给人快乐。 他游戏好友里也有刘彦的位置,顺手也给删了。 这会儿他还在气头上,早忘了所处空间第二人的存在,一心沉迷游戏,直到面前罩下一片阴影才反应过来: “卧槽!” 傅忆微仰躺在沙发上,手机滑到大腿上,表情惊疑不定,缓了一秒才有气无力地开口: “你走路怎么都没有声音的啊……” 周晏辰低头看着他,脸上带着刚沐浴后的不正常的潮红,闻言,有点手足无措地小声说: “抱歉。” “唉没事没事,”傅忆微又拾起手机,抬头问他,“洗完了?” 周晏辰点点头。 傅忆微把刚开局的游戏展示给他看: “会玩吗?” 周晏辰看了一眼: “会。” “那你先帮我玩一局,”他直接把手机塞给周晏辰,站起来脱了上衣,又拍了一下周晏辰的肩膀,笑着说,“我也得去洗个澡了。” 周晏辰呼吸都停止了一瞬,呆呆地握着手机,直到他拿着睡衣进了浴室才如梦初醒,长长地呼出一口气,目光沉沉地望向浴室,半分钟后,才在队友的呼唤下开始游戏。 傅忆微洗澡跟打仗似的,从没超出过半个小时,出来的时候周晏辰一局早就打完了。 他也穿着睡衣,放荡不羁地敞开怀,常年打球练就得漂亮肌肉就这么大喇喇地露出来,带着一身潮湿的水汽,头发还没擦干,就急匆匆地扑到沙发背上凑过去看结果: “打完了吗?” “打完了,”周晏辰转头把手机递给他,“赢了。” “棒!” 傅忆微接过手机,直接从沙发背上翻了过去,坐在周晏辰旁边,直勾勾地盯着手机屏幕,拒掉那些多余的邀请,很快又开了一局。 周晏辰坐在旁边静静地看他表演,片刻后,拿起被他抛弃的毛巾,换成跪坐的姿势,小心翼翼地探到他头顶。 “你干嘛呀?”傅忆微头也不抬地问。 周晏辰顿了一下,说: “帮你擦擦头发。” 傅忆微浑不在意: “哎呀不用管它,过一会儿就会干了。” 现在是夏天,他的头发也不算长,之前每次洗完头都是自然风干,这次他也不想例外。 但周晏辰显然不同意他的做法,仍固执己见地开始帮他擦,嘴上还不容抗拒地告诉他: “会感冒的。” 傅忆微直觉有点不对劲,但是拗不过他,又急着打游戏,腾不出手,只好乖乖直着头让他擦。 周晏辰笑得很满意,慢腾腾地帮他擦着头发,一局开始时把手放上去,直到傅忆微以全场MVP的身份结束游戏才放下去,最后还把毛巾撤下直接用手摸了一把,傅忆微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站起来,说: “好了。” 傅忆微眨眨眼。 周晏辰把毛巾还给他,跟他道别: “傅忆微,谢谢你的浴室,我先回去了,早点睡吧,晚安。” 傅忆微摆摆手机: “再见。” 第6章 “卧槽彦子你到底行不行啊?不行别往上冲行不行?让你丫过来舔包都过不来,站那儿当人肉靶子很爽吗?” 大好的天气,书房空调开到二十度,却还是降不下火气。 生活如此美好,他却还是如此暴躁。 傅忆微骂骂咧咧地操控着自己的人物猫到刘彦身边扔下几个绷带和饮料,转头又继续跟对面对枪。刘彦被骂得一声都不敢吭,乖乖苟在后头给自己疗伤。 没有办法,他这个人,平日里看起来高不可攀,从小被父亲的言行耳濡目染,带出了高贵儒雅的气质,刚好能中和那张帅得过于突出的脸所带来的锋利感,不开口的时候,完全就是所有女孩子梦想中的小王子本人。但在那层面皮之下,还藏着个暴躁的不良少年,挑剔易怒,像座不定时爆发的活火山,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喷人一脸滚烫的岩浆。 眼下,这座火山爆发的原因就在于刘彦窒息一样的操作。 刘彦此人,游戏水平跟学习成绩刚好是两个极点,学校里平时努努力能搞上年级前一百,网吧里却没有一次不被人吊打,但偏偏他还不服气,逮着个机会就想证明证明自己,觉得自己除了苟在傅忆微身后以外,一定还能有大作为。所以一得空就开始出头,拿手枪对狙,赤手空拳也敢去杠。 一般这种情况,傅忆微通常称之为: “他落地就是奔着成盒去的。” 还总想着“搏一搏,单车变摩托”,自己实力怎么样自己心里没数吗?要他妈什么自行车。 傅忆微在第四次拯救刘彦于水火之中后已经非常平静了,也懒得再骂脏话。 他端起杯子喝了口水,面无表情地扔下一句: “你信不信,我在键盘上洒把米,鸡的走位都比你好。” 语音中的另外两个队友特别不客气地笑出了声,刘彦跟在他后面,半天没说话,后来等坐上车,才小声bb说: “你倒是找个鸡试试啊。” 傅忆微都快被他气笑了,索性也不理他,跑出毒圈后就直接跳车走人,留他在原地自生自灭。 他跟另外两个队友配合,把剩下的人一网打尽。 不用救刘彦的时候,三个人清场的速度还是很快的。 一局结束,傅忆微摘下耳机,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脖子扭到一半,听见了敲门声。 “嘭,嘭,嘭” 很规律的三声,跟前一天晚上听见的一模一样,他立刻就猜出了是谁。 打开门一看,果不其然,周晏辰正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口。 似乎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过来开门,周晏辰还愣了一下,满眼的惊讶不过刹那就被掩下,换成满满当当的欢喜。 傅忆微打了个哈欠,问: “有什么事吗?” 已经快到中午了,他都打算叫外卖了,周晏辰总不可能现在来洗澡吧? 周晏辰的表情有点窘迫,似乎是很难开口的事情,绞着手指纠结半天,才犹豫着说: “我刚刚把钥匙忘屋里了……” 傅忆微: “……” “我也没想到门直接就关上了,等听见响声才想起来没带钥匙,”周晏辰小声跟他解释,打着商量,“我可不可以先在你家待一会儿呀?”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周晏辰,刚好能把对方的所有动作神情都收入眼底,那种微囧的样子做不得假。 大概这种学霸在他眼里总带着一种十项全能的光环,以前他和周晏辰在班里没什么交集,两人名字最接近的一次就是被那个八卦绑在一起,因着那个乌龙,他也没有兴趣去了解,所以对这个人就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学习很好,然后就再没什么了。 在昨天以前,他还刻板地认为周晏辰应该属于那种无所不能的别人家孩子的象征,没想到刚过了一天,别人家的孩子就自动卸下了虚假的光环,露出了本质。 原来学霸也是有力所不能及的事儿的呀。 被刘彦接二连三的骚操作气到脑仁疼的傅忆微突然感觉心情舒畅了许多,他一时没忍住,笑着问: “你们学霸都这么爱丢三落四吗?” 然后就看到周晏辰羞愧地低下头。 傅忆微一哂,没再追问,让他进去坐。 他告诉周晏辰: “冰箱里有吃的,饿了的话可以去拿。” 自己却打开外卖软件,寻找周边有没有什么快速送达的午餐,随口问了句: “诶你中午吃什么?我一起订了得了,反正你现在也回不了家。” 同学来家里,最起码的地主之谊还是要尽的。 傅忆微从小被教导要尊老爱幼,周晏辰看起来比他要小,抛去了之前那些误会,人家又主动跟他服了软,他理所当然地觉得该自己照顾他。 只是他在做这个决定之前,忘了问对方的意见。 他说话的时候,周晏辰刚好打开冰箱,在对着里面堆积的食材盘算,反问道: “你要点外卖?” “嗯,”傅忆微仰躺到沙发上,把手机举起来晃了晃,十分得意地说,“半个小时就能到。” 他一厢情愿地想的很好,没想到周晏辰居然会拒绝。 “傅忆微,你下单了吗?”周晏辰从冰箱门后探头问他。 傅忆微摇摇头: “还没选好。” “那就别叫外卖了,”周晏辰用商量的语气说,“我看你冰箱里的食材还挺多的,要不我来做饭好不好?就当是你昨天借我用浴室的谢礼。” 傅忆微捕捉到话里的重点,一下就震惊了: “你会做饭?!” “嗯。” 他们这个年龄的孩子,整天跟考试作业周旋,课业繁重得肩膀都要压垮,本来就已经够辛苦了。家长更是对他们都寄予了厚望,盼着他们能出人头地,为了让他们安心学习,就习惯性地包揽了一切,什么都做得好好的,孩子只要学习,其他什么都不用管。 因此,别说做饭,就是让他们洗个袜子,有些人都不一定知道怎么洗。 而且身为一个男生,傅忆微觉得像自己这样能煎个鸡蛋煮个方便面的就已经很不错了,没想到周晏辰居然还会做饭! 他不敢相信这个事实,翻身,下巴嗑在沙发背上又问了一遍: “你真的会做饭?” 周晏辰再次点头确认。 傅忆微追问: “都会做什么?” “也不是很多,”周晏辰边看冰箱边思考,回答问题的时候已经挑出了几样东西,“就是一些家常菜。” “你跟谁学的?” 周晏辰如实回答: “我妈。” 这两个字一出来,傅忆微的表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快速眨了两下眼睛,才接着道: “哦。” 周晏辰看了他一眼,手里动作不停,顿了顿,才问他: “你中午想吃什么?” “吃什么都行。” 傅忆微片刻之间就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趴在沙发上笑得跟朵花似的,还开启了睁眼说瞎话的新技能: “我不挑。” “好,”周晏辰关上冰箱,被他的笑脸晃了一下,面上表情不变,对他说,“那你先等一会儿。” 傅忆微给他比了个“OK”的手势,转头心安理得地继续玩手机,把刚才“照顾同学”的想法直接扔出了九天外,一点踪迹都寻不到了。 刘彦被他从黑名单放了出来,喘口气儿的功夫就连发了十几张跪下的表情包,还附带着消息: 【儿子】: 哥,我错了 傅忆微这会儿心情好,也不咄咄逼人了,十分亲切地回复: 【忆】: 你没错,你那蛇皮走位那么骚,是我等凡人看不穿 【儿子】: …… 这条路走不通,刘彦又换了种语气: 【儿子】: 嘤嘤嘤人家真的知道错了嘛!人家以后都听哥哥你的! 【儿子】: 哥哥就别生气了好不好? 还附带了一个小猫打滚的表情包。 十七岁青少年秒变嘤嘤怪,这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刘彦用这么两句话,生生把傅忆微恶心得想摔手机。 【忆】: 你他妈闭嘴 【儿子】: 嘤嘤嘤人家不要~ 傅忆微: …… 【忆】: 你再用这种语气说话,咱们以后就漂流瓶见 刘彦一秒变正常: 好的大哥,咱们今天砍谁? 傅忆微慢悠悠地回复: 砍你 刘彦: 1551 傅忆微: 【我妈不让我跟傻子玩.jpg.】 刘彦: 【哥你变了.jpg.】 傅忆微: 【我劝你吃点shi冷静一下.jpg.】 刘彦: 【啊朋友再见吧再见吧.gif.】 傅忆微沉迷斗图的同时分神看了一眼厨房,周晏辰在炒菜,背影看起来还真挺像回事的。 他循着香味摸过去,站在厨房门口张望: “做的什么呀?” “糖醋排骨,”周晏辰头也不回地说,“张嘴。” 傅忆微很听话地张开嘴,周晏辰便转身迅速往他嘴里塞了个东西,一咬开,嘴里登时被酸甜的滋味儿充满,傅忆微尝出是圣女果的味道。 周晏辰变魔术似的端出一盘圣女果: “我看这些圣女果都放在下面,日期也不短了,估计都快要坏了,就拿出来洗了,应该挺甜的吧?” 傅忆微露出一个心虚的笑: “嗯,很甜。” 他都不知道自己冰箱里原来还有圣女果…… 章琳每次来都会给他买一堆足以塞满整个冰箱的东西,方便她时不时过来给他做饭。而傅忆微本人则除了零食之外其他的都不怎么碰,他还是有一定的自知之明的,不会做饭就连菜都不会碰。因此,冰箱里多少东西他并不清楚。东西太多挤压坏了也不是他的错。 但烂在冰箱是一回事,被别人发现就又是一回事了。 傅忆微摸摸鼻尖,总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挽救一下形象,但想了半天,一句话也没说出口。 好在周晏辰看起来并没有他想的那种意思,神情里并没有嫌弃的意味,他只是一直看着傅忆微,眼里似乎有点期待。 傅忆微看看他,又低头看看盘子,突然福至心灵,捏起一颗圣女果递给他: “你也尝尝,很甜的。” 周晏辰点点头,然后凑过来,直接就着傅忆微的手吃下去,嘴唇有意无意地抿到傅忆微的指尖。 傅忆微像是被烫到一样,连忙抽回手。 周晏辰吃得有点慢,像是细细在品,咽下去之后,笑着说: “确实很甜。” 傅忆微的脸慢慢红了。 “好啦,你先出去吃,”周晏辰扶着他的肩膀把他转过去,小小推了一下,“等我做好了叫你。” 为了掩饰尴尬,傅忆微一下子往嘴里塞了两个果子,腮帮子鼓得跟仓鼠似的,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嗯。” 第7章 周晏辰是真的会做饭。 冰箱里食材齐全,他很不客气地全扫了一遍,顾忌着两个男生的饭量,物尽其用地做了三个菜,还是荤素搭配,糖醋排骨麻婆豆腐和清炒西兰花,然后又打了个鸡蛋汤。傅忆微被香气吸引,几次徘徊在厨房门口,探头往里望,却又不进去,只敢在外面看。 蒸米饭的功夫,几个菜就完成了,他一个个端上去,招呼傅忆微来吃饭。 平日里日天日地的傅忆微这时候倒乖得像只猫,很听话地去洗手,回来捧着盛好的饭乖乖地坐好。 周晏辰没急着吃,让他先尝尝,眉眼含笑地说: “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做了这几个,你先尝尝好不好吃。” 他这话说得客气,饭菜的香味却一点也不谦让,争先恐后地往人鼻子里钻,勾得馋虫一个劲儿地往外冒。 傅忆微舔了一下嘴唇,先夹起一块排骨。 他是个肉食动物,宁可一天不玩手机,都不能一顿没有肉。 上桌的时候他就瞄到这块儿排骨了,真正开动的时候当然得从它开始。 周晏辰做的菜卖相都挺好,闻起来很香,想必味道也应该不错,傅忆微是真的饿急了,夹起来就往嘴里塞,连周晏辰说的那句小心烫都没管,结果一入口才知道其中厉害。 刚吃进去的时候还没感觉,他就嚼了一下,顿时表情就变了。 这简直是生命无法承受之痛! 傅忆微毫无防备地被烫得眼泪都要下来,肉梗在嘴里,咽也不是吐也不是,只能边小声呼气边含糊不清地说: “烫死我了烫死我了……” 手边多了一杯凉水,傅忆微来不及反应,好不容易把肉咽下去,就着杯子猛灌了几口水,总算是觉得自己活了过来。 周晏辰帮他拍着背,很关切地问: “现在好了吗?” 傅忆微拍着心口,又喝了口水,用纸巾擦掉嘴角多余的水迹,顿了顿才回答他: “好了没事了。” 他声音还有点哑,带着心有余悸的颤音,说话的空挡,眼角一滴剔透的泪珠,毫无防备地落下来。 伴随着泪水滑过脸颊的触感,傅忆微石化了。 怎么还哭了??? 周晏辰的表情看起来也很惊讶,一时都忘了动作,愣愣地盯着他那滴眼泪。 室内一片静默。 他后知后觉地揩去眼泪,捂住脸,满脑子只剩下一个想法: 丢死人了。 吃个排骨被烫到也就算了,还在别人面前流出眼泪,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多娇气,一下子能烫哭。 傅忆微在心里捶胸顿足,十分嫌弃自己方才的表现。 跟个小姑娘似的。 太丢人了太丢人了。 在周晏辰面前被烫哭,他还要不要做人啦! 迟来的羞耻感瞬间席卷而来,他几乎想把自己缩起来以逃离丢脸现场,满脑子都是被他看到了怎么办。 如果时光能倒流,他绝对不会再那么着急去吃排骨了。 傅忆微懊悔地想,他宁可不吃,也不愿意在周晏辰面前丢人的。 如果面前的人是刘彦他们,他还能骂几句让他们闭嘴,可周晏辰不一样,他也说不清是哪里不一样,只认为两个人才刚从剑拔弩张的“情敌”关系缓和过来,还不是很熟悉,自己就出了这么大的丑,恼了羞了还不能怒,不能像威胁刘彦那样逼周晏辰忘掉那一幕。 生活真是太苦了,连饭都不让他好好吃。 但是羞耻归羞耻,填饱肚子才是要紧事。 饭菜的香味钻入鼻腔,他那只装了一块肉的肚子开始抗议,就算纠结,也得先吃饱再说。 他偷眼看了一下周晏辰,见周晏辰不再盯着自己,神色如常,还往自己碗里夹了许多菜,仿佛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 既然人家没有在意,傅忆微再矫情下去也不好,会显得自己很小气。 那就算了吧。 傅忆微深深呼出一口气,动作极其不自然地重新拾起筷子,避开周晏辰的视线,努力装作无所谓的样子,埋头开始狂吃。 周晏辰用余光看着他,不自觉流露出笑意。 傅忆微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吃到一半的时候就差不多把之前的不自在都放下了,不再畏手畏脚,甚至抽空拿手机拍了张照片给刘彦发过去炫耀。 刘彦的回复是一个视频邀请。 傅忆微接通,屏幕上瞬间出现了刘彦的大脸,和手里的方便面。 刘彦吃了口面,让他把摄像头转成后置,傅忆微笑得特别嘚瑟: “你想得美!” 刘彦就很做作地抹了把脸,假装哭泣: “哥哥,你看我都惨得只能吃泡面了,还不能满足我云吃排骨的愿望吗?” 傅忆微跟他贫: “不行,你看过的东西我吃不下去。” 刘彦: “你竟然嫌弃我!” 傅忆微坦然承认: “对,我就是嫌弃你。” 他随手夹起一块排骨,对着镜头晃了晃: “看见这块儿排骨了吗?吃不到吧。” 刘彦那边快要把泡面的叉子给咬碎了,傅忆微才慢条斯理地把排骨吃下去。 他逗够了,很自觉地把摄像头调转,手机放好,让刘彦就着桌上的菜继续吃泡面。 闹得欢了,心里最后那点不舒服也都烟消云散了,傅忆微是非常善于把自己的不自在转送给别人的那种人,眼下看着刘彦一脸痴迷地云吃排骨,笑容就渐渐回到了脸上。偏偏他自己还没发觉。 刘彦边看边吃边感慨: “章阿姨的手艺是真的越来越好了,我隔着屏幕都能闻到香味了。” 傅忆微吃着被周晏辰剔掉骨头的排骨,没空告诉他这不是章琳做的,就听见他接着感叹道: “微微啊……我实名嫉妒你了” 傅忆微: “……” 他光顾着吃,没搭理刘彦,谁知道这孙子狗嘴里压根吐不出象牙,平时那样叫他也就算了,现在周晏辰还在他旁边呢,怎么就冷不丁叫上微微了?! 刘彦还在兀自沉醉: “微微啊,你……” 眼看着周晏辰饶有兴趣地看了过来,傅忆微咬牙切齿地对着刘彦吼了声“闭嘴!”然后没等他说完就立马把视频给切断了。 刘彦一脸懵逼: “???” 好在周晏辰只是看了一眼,并没有说什么,傅忆微擂鼓似的心跳声在他没有变化的神色中慢慢平静下来,觉得周晏辰大概是没有听到刘彦那句话的。 他庆幸自己关得快,没有让刘彦继续说下去,不然谁知道那张不着调的嘴里还能蹦出些什么东西。这一次周晏辰没听到,保不齐下一次听见了。 同时他也下定决心,微微这个称呼,以后再也不许刘彦叫出口。 他再丢不起这人了。 吃一顿饭的时间丢了两次人,傅忆微觉得自己今天可能是水逆,诸事不宜,是以吃完饭后把碗筷放进洗碗机之后,周晏辰要离开,他也没有阻拦。 周晏辰说要回家拿备用钥匙,他蔫蔫地起身把人送到门口,想起来补了句路上小心。 他心情不好,情绪都写在脸上,周晏辰却还是笑着,笑着跟他道别,笑着带上门,还笑着说了一句: “再见,微微。” 傅忆微: “……” 第8章 说是推迟到二十五号开学,也并不那么纯粹。学校在开学前一天又下发了一个通知,说让学生们按照各班班主任要求自觉进班自习。 学校这点算盘打得响,教育局下发的通知只说不准提前上课,自习可不算上课,没有老师,而且都是让学生自己选择的,给了他们选择权,是他们自己要来,学校又没有规定。左右他们没有强制,只是发了通知,但来的人肯定是大多数。因为如果来了的话你就是爱好学习,正常表现,不来的话就会被班主任记住,冠上个听不懂话不爱学习的帽子,往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会被当成典型,杀鸡儆猴。 这种肉眼可见的区别待遇感太强,由不得学生自己选择,因此,去学校才是最好的做法。 这招其实已经用了很多年,傅忆微记得自己小学的时候就见过这种套路,高中以来更是每次放假都会遇到这么一遭,大家都是经历了大风大浪的人,早就习惯了。 他本来还是没打算去,只当做没看到班主任在班级群里发的装模作样的“希望同学们自觉到班自习”,反正是学校自己说的自觉去,他不自觉,所以就不去了。大不了明天被班主任训一顿,也不是第一次了。习惯就好。 可他是这么想的,到跟刘彦约去打球的时候,却被这个怂货给拒绝了。 那个报名的时候拉他去网吧遨游的孙子大言不惭地边骑车边发语音说: “我要好好学习,不能再沉迷玩乐。” 他还劝傅忆微: “微微啊,高三了,好歹收点心,晚自习还是要上一下的。” 傅忆微现在听见他叫微微就来气,要不是他,自己也不至于在周晏辰面前丢那么大的人,现在连门都不太敢出,生怕一出门撞到周晏辰,对方再当面给他来一句微微好呀。 他怕自己忍不住要打人。 傅忆微甚至曾经真的因为这个称呼问题跟刘彦打过一架,但刘彦是典型的记吃不记打,警告过一次下次还敢,用整个人生彻底地贯彻了“皮”这个字,傅忆微也拿他没有办法。 虽然教训不成,但他不想听刘彦说话还是可以做得到的,只要屏蔽就好。 时间走到五点半,傅忆微纠结了一会儿,心一横,还是打算先去学校看看。 大不了先去待一会儿,不舒服了再离开。他在心里安慰自己。 于是他拿上手机和钥匙,顺手抽了一本五三,也没看科目,直接拿上就锁门离开。 周围的学校陆陆续续都开学了,学生们都三五成群地在旁边游荡,路上车子有点多,加上本身的不情愿,傅忆微一路走走停停,用了比平时多一半的时间赶到学校。 刘彦比他先到,他进班的时候,刘彦正端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装模作样地写作业,傅忆微不想理他,瞥一眼就过去了,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他气着刘彦,就没注意到自己的旁边,等坐下来,书摊到桌面上,手臂往上一杵不小心碰到右边,才发现周晏辰早已坐在了那里,手里握着笔,正在写试卷。被他一碰,下意识地转头,正好跟他对视。 傅忆微: “……” 他一看到周晏辰,就想起前天那句“微微再见”,本来就有点郁闷的心情顿时更加沉重了,偏偏另一个当事人看起来毫无感觉,依旧笑脸相迎,很友好地跟他打招呼: “你来了呀。” 傅忆微不自觉地咬住下唇,闷闷地回应: “嗯。” 他有点不知所措,心里那点不自在堵在喉咙口,只需要一点推力就能顺利宣泄出来,可周晏辰神色如常的表现却并不容许这种情况发生,让他感觉自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所有招式都被轻易化解,还找不到原因。 周晏辰大概是他的克星。 傅忆微愤愤地把注意力转回资料上,打算用做题来发泄心里的不满。 但今天他的水逆可能还没有结束。他拿起笔,看了一眼自己随手拿的资料,登时就绝望了。 为什么在桌子上面有那么多资料,在有语文英语文综那么多种选择的情况下,他偏偏就挑了一本数学带过来??? 他这时候写作业是想缓解一下心情,不是为了对着满页的困难继续给自己添堵呀! 连五三都在跟他作对,这日子简直没法儿过了。 傅忆微瘪着嘴,跟资料上的“集合的概念与运算”对视良久,认命一般开始做题。 这个晚自习老师为了避嫌,基本不会到场,高三的学生也大多都比较自觉,进了班就开始念书或做题,他进班的时候已经过了念书的时间,现在大家都埋头在写作业,他也不好就坐在那里无所事事。因此,就算带来的是数学,他也得硬着头皮写下去。 文科班里多是女生,自习课便显得尤其安静,偶有小声讨论的声音,也都压得低低的,生怕打扰到别人,教室里一时间只剩下书页翻动和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 傅忆微在这种氛围下的鼓舞下勉强写了几题,然后例行公事一样拿出答案开始对,统共写了五题,三个选择两个填空,他错了三个半。 填空题少了的那半个答案跟在嘲笑他的智商一样,耀武扬威地从答案册子跳到题目上,傅忆微一脸苦大仇深地拿出红笔修改答案,狠狠地在错误的选项上涂了个奇丑无比的红疙瘩。 大约是他改正答案的面容太过于扭曲,周晏辰那边塞过来一张纸条,问他怎么了。 傅忆微此时脑子里全是数学题,之前的事情暂时被抛到了脑后,周晏辰的纸条传过来,他也就老老实实地把苦恼的事情说了出来: 我不会写…… 纸条刚一传回去,周晏辰就凑了过来,压低声音问他: “哪里不会?” 傅忆微差点忘了身边这位可是常年盘踞第一宝座的真正学霸,这么好的资源不利用一下简直是暴殄天物。于是他立马把资料挪过去,将自己刚刚做错的几题指出来,高冷人设一秒崩塌,改成抱着拳紧张兮兮地等待结果的不自觉卖萌表情。 周晏辰轻咳了一声,看看题目,拿过草稿纸,很认真地把解题步骤一一写了出来,上课期间不方便讲话,只能这样让他对着题目理解。 他的字写得端正,跟傅忆微随心所欲的行楷有很大差别,很容易看,还很贴心地在步骤旁边标出了定义和公式,通俗易懂,本来在傅忆微看来很别扭的题目经这么一解就显得容易多了,正好适合傅忆微这种基础跟不上的人理解。 傅忆微对着他给的步骤捋清思路,再看题时就豁然开朗了,于是就很郑重地在周晏辰的草稿纸上写了一句“谢谢”,还加了三个感叹号以彰显感激的程度,然后跃跃欲试地又开始接着做题。 他没注意到的是,周晏辰把他留了两个字的那页给轻轻撕了下来,夹进了一个本子里。 . 一节课四十分钟,对于刚刚找到做题的些许乐趣的傅忆微来说过得很快,他没听到铃声,全身心沉浸在题海里,还是刘彦过来把他拍回了现实。 傅忆微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明知故问: “干嘛?” 刘彦勾着他的肩膀: “小卖部走起啊!” 他毫无防备地被拉了出去一起补充能量,严灏也跟着走了出来。 学校小卖部在教学楼旁边,走不了几步就到了,傅忆微甩开刘彦的手,把矛头指向几天没有出现的严灏,漫不经心地问他: “耗子,你这几天怎么没动静啊?我还以为你出事儿了呢。” 刘彦在旁边附和: “就是就是,游戏不玩,qq不上,微信也不回,我还以为你人间蒸发了呢。” 严灏一张娃娃脸皱得跟陈年的萝卜干儿似的,十分沧桑地摇摇头: “别提了,我爸为了让我专心学习,那天一回家就把我手机给收了,就留给我一个老年机,除了打电话发短信以外一点用都没有。” 他说着就掏出那个还不足手掌大的小灵通,辛酸地用两根手指捏着给傅忆微他们展示: “就这玩意儿,什么都干不了,我连个贪吃蛇都没法儿玩。” 刘彦没心没肺地开始大笑,并拿出了自己的果8跟他对比,惹得严灏痛心疾首地追着他骂“你这个狗日的”。 傅忆微没有明着嘲笑,他只是默默地掏出自己的iPhoneX看了看时间。深藏功与名。 严灏注意到他的动作,捂着自己的心口作受伤状,面无表情地说: “这次我已经不会再受伤了,因为我的心已经麻木了。” 刘彦不依不饶地继续怼他: “这话太恶心了请你闭嘴。” 严灏立刻就垮了,哭丧着一张脸,小心翼翼地把小灵通放回去,发自灵魂地质问道: “那我该怎么办啊……” 傅忆微: “你要不试着开发一下老年机的新功能,我听说有人曾经用这个也能登qq聊微信。” “……” 严灏一脸“你莫不是在逗我”的表情。 傅忆微懒得跟他解释: “我也是听说,不知道真的假的,毕竟我没有用过老年机——” 他再次拿出自己的手机在严灏眼前晃了晃: “——毕竟,我用的都是iPhone X。” 严灏: “……” 太扎心了。 第9章 晚自习课间十分钟,时间很赶,小卖部里没多少人,空间足够,傅忆微他们进去之后就奔着各自的目标去了。 严灏沉浸在失去手机的痛苦中无法自拔,幽魂似的飘进去也不知道想干什么,刘彦照例拿了几包辣条,故意在傅忆微面前晃: “微微~要不要尝尝?” 傅忆微一把把他拨开: “你自己吃吧。” 刘彦把辣条当成精神食粮一样的存在,所以一直不能理解傅忆微这种对辣条深恶痛绝的态度。在他看来,没有辣条的人生是不完整的,是没有灵魂的。他是靠着辣条才能撑过每天枯燥的学习生活。 但傅忆微总是不开窍,这种程度的人间美味居然都不尝,是真的很没有前途的。 傅忆微懒得理他,在方便面区站定几秒钟,转身从旁边的货架上拿了袋面包,火腿肠也夹了两个,出去付账时还顺手捎了盒牛奶。 他来得突然,没吃饭,在班里待的时候就觉得饿了,这回出来就不再跟之前似的只为了溜出来放放风,而是真的想买点东西填肚子。 买完吃的,出了小卖部门,严灏就适时地报时: “五分钟过去了。” “不怂,”刘彦一手搭着严灏肩膀,一手握着辣条往嘴里塞,“不还剩五分钟呢嘛。” 他还想过来架着傅忆微,但却被傅忆微一脚踹开,还警告他: “不吃完别碰我。” 傅忆微不吃辣条也是有原因的,并不是嫌跌份也不是怕脏,半夜穿着大裤衩老头衫坐街边撸串的事儿他也是能干得出来的,跟那样比起来,辣条简直就是小菜一碟。他单纯就是不喜欢辣条那个味道,尤其是闻的时候,有种说不出的恶心感,多闻一会儿都感觉自己要吐了,更别提吃了。 他不喜欢的东西,没人能强迫得了他,因此尽管周围很多人都痴迷辣条,从小到大劝他尝尝的人就没断过,他也一直坚持自己,从不肯轻易尝试。 以前刚跟刘彦认识的时候,刘彦不知道他有这毛病,本着有好吃的就该跟朋友一起分享的原则,硬是往傅忆微嘴里塞了一包亲嘴烧,给傅忆微难受得漱了五分钟的口,还觉得嘴里有一股味道去不掉。 傅忆微报复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买了一袋子亲嘴烧看着刘彦吃。 他那时候单纯得可以,以为自己讨厌的东西别人肯定也不喜欢,没想到对于喜欢的人来说,这种不用花钱也能吃到美食的事情简直跟馅饼砸了头一样,他眼睁睁地看着刘彦一脸满足地用五分钟就消灭了一整袋辣条,还腆着张欠揍的脸非常好意思地问他还有没有。傅忆微气结,恶狠狠地说,没了。 谁知道刘彦不要脸的程度跟食量也是成正比的,竟然非常遗憾地叹了口气,还特狗腿地让傅忆微下次再有这种好事还叫上他。 傅忆微: “……” 不过玩笑归玩笑,傅忆微不爱吃辣条这个习惯从这以后就被他记住了,他再没勉强过,只是偶尔还会撩一下闲,单纯是想逗着玩。 不过常过河哪有不湿鞋的的道理,他的现实报紧接着就来了。 班主任规定不让在班里吃味道太大的东西,方便面面包还可以接受,辣条这种刺激性能波及半个班的当然被直接排除在外。因此,刘彦需要在进班之前尽快消灭掉手里的东西。 傅忆微跟严灏拿的都是常规食物,吃得很悠闲,他们的游刃有余,就衬得旁边狼吞虎咽满嘴红光的刘彦愈发猥琐。 也是他自己作死,本来一袋已经够吃了,但他为了恶心傅忆微,偏偏就一下子拆了两袋,兜里还揣着一包没开封的。时间够的话也就算了,可现在就只剩不到五分钟的时间,还不算预备铃,他只能不顾形象地狂吃。 本来后劲就大的东西被这么急匆匆地吃进嘴里,一会儿的酸爽感受可想而知。 傅忆微存着看好戏的心思,让严灏也不许帮他分担,就让他一个人吃,看他下次还敢不敢逗着自己玩。 小卖部到高三教学楼的路并不长,刘彦一路紧赶慢赶,嘴里就没空过,总算是在进班的前一刻吃完了拆开的两包辣条。傅忆微很嫌弃他满嘴红的样子,从口袋里拿出纸巾甩给他: “擦擦嘴吧傻逼。” 他还啃着面包,说话时有点口齿不清,但话里的意思仍然可以传达清楚,刘彦边暴力擦嘴,边对着他竖了个中指。 可惜傅忆微没看到,因为他把纸给出去之后就头也不回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面包是带有果酱夹心的,偏甜,刚好合他的口味。傅忆微吃着也不忘学习,嘴里嚼着面包,眼睛却看着书本,继续研究接下来的题目。 他的数学成绩烂是基础问题,从高一开始就落下的课程没那么容易补。老师说他是脑子聪明,就是不认真,不然没什么能难得倒他。 这跟兴趣也有一定的关系,他是实在不喜欢数学,也不想浪费时间在这门学科上,所以就不愿意去学,不学就不会做题,自然也就考不好,考不好又会打击自信心,让他更不想学,久而久之,他就直接算是放弃了这一门,不然他就不会因为听说文科数学简单一点而毅然决然地跳了这个火坑。 蓝莓果酱伴着面包在口中化开,甜丝丝的味道瞬间席卷口腔,他的心情因着这点甜味儿开始好转,脑中像是被打通了关窍,解题思路立刻清晰起来。 数列这一章的难度并不大,关键是要求对不等式的了解,他对着周晏辰给的一些概念和解题思路举一反三,一页题很快就做完了。 面包也紧跟着被消灭干净。 写完照例对答案,这回比上节课少错了两题,傅忆微为自己的小进步小小开心了一下,然后转身向周晏辰求教。 他深谙“物尽其用,人尽其才”这个道理,既然学霸就在身边,又哪有不及时问的道理。 周晏辰毫不意外地把他的资料接过去,抬眼看他一眼,笔尖一顿,伸出手。 傅忆微只觉得自己唇角被碰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追究那股子陌生的触感是怎么回事,就见周晏辰已经缩回了手,神色如常地跟他解释: “嘴角有面包渣,我帮你擦掉了。” 说完他还搓了搓手指,傅忆微莫名其妙地从这动作里读出了点恋恋不舍的感觉。 “……” 傅忆微被自己的想法激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反倒忘了去追究无意识间被人吃了点豆腐的事儿了。 反正大家都是男生,碰一下也没什么,更何况人家是为了帮自己。傅·钢铁直男·忆微如是想道。 于是他跟周晏辰道了声谢,凑过去仔仔细细地看题,忽视了当事同桌眼里一闪而过的精光。 这节课讨论问题的人多了一些,教室里的寂静无声被窃窃私语所取代,他们两个也不再像上节课一样只靠字条传递讯息,开始直接讨论,当然,主要是周晏辰讲,傅忆微听,偶尔有不明白的再提出异议。 “这个选项一般是设来迷惑做题人的,”周晏辰指着傅忆微错选的选项说,“看来他设计得很成功。” “哦……” 傅忆微摸摸鼻子。按照他的水平,哪能分辨的出来哪个是迷惑选项,哪个是要考察的对象,他能看得懂题目就已经很不错了。 周晏辰给他重新讲解了一遍题目的意思,让他用简便的方法,直接把选项套入题目来求,看最后得出的结果与原题是否相符。这样既减少失误率,又不会涉及过于广泛的知识点,很适合傅忆微的水平。 他讲解完,又在草稿纸上出了一道题,让傅忆微用那个法子去做。 这次傅忆微只用了三分钟就求出了正确选项,兴奋得眼里都闪着光,一脸“求表扬”的样子,把草稿纸递还给他。 周晏辰看在眼里,摸摸他的头,微笑着说: “微微真厉害。” 傅忆微: “……” 第10章 傅忆微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周晏辰又在草稿纸上出了一题,笑眯眯地说: “再练一题巩固一下。” 他表现得太正常了,傅忆微感觉自己像充满气的气球在濒临爆炸的前一刻被放了气,轻飘飘地就飞远了,心情十分复杂。 他只好化别扭为动力,继续去做题。 周晏辰出的题是符合他的基础的,稍微加了点拓展延伸,但以傅忆微的水平是感觉不到这一点的,他只会按部就班地按照周晏辰刚刚教他的方法算。 做完刚好下课,他把草稿纸交给周晏辰检阅,得到对方肯定的答案后,立刻如蒙大赦地跑了出去。 刘彦早在外面等着了,等他出来,捅了他一下,一脸揶揄地问: “说什么悄悄话呢?” “说个鬼的悄悄话,”傅忆微实在不能理解刘彦的脑回路,“我请教他问题好不好?不是,怎么什么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就变味儿了?特异功能?” 他靠在班门前的栏杆上,一手撑着栏杆,一手掏出手机看了看。开学第一个晚自习,老师应该不会来查班,因此他们在走廊玩手机也不需要避人,大大方方亮出来,没人会另眼相看。 但他忘了有人会红眼。 严灏一出门就看见傅忆微拿着手机,立马开始戏精,一脸沉痛地凑过去说: “哥你是不是刺激我呢?” 傅忆微头也不抬,回他说: “我刺激你干嘛?你有被刺激的资格吗?” 严灏: “……” 他们三个人站成一排,面对着班门,傅忆微低头看手机,严灏和刘彦把他夹在中间,站成领奖台的形状,眼睛瞟着来来往往的妹子,不时越过傅忆微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表情。 傅忆微听着他们的窃窃私语,不耐烦地皱紧眉头,但身边两个人像是看不到他的表情一样,仍然旁若无人地继续谈论,一会儿是“我觉得这个在理科班已经是绝色了”,一会儿又是“去去去问小姐姐要个微信”。 青春期的男生对异性总会有种天然的好奇感,沉浸在紧张的高三学习生活中的他们也不能免俗,刘彦和严灏更是个中翘楚,下课只要不去小卖部,一定会在走廊猫着等着看漂亮小姐姐,他们甚至能叫得出学校里每个好看的妹子的名字,还给她们取了各种特殊称号。 傅忆微有时候听他们说什么“那个粉红裙子”,“大眼睛”,“××家那个”,都觉得自己跟他们使用的仿佛不是同一种语系,偏偏他们还刚好可以彼此理解,只需要确认过眼神,对的人就一定是遇上了。 他倒是对这些不感兴趣,同龄男生对异性的兴趣在他身上完全没有体现出来,他眼里除了游戏就是鞋,家里的电脑和鞋柜就是此生唯二重要的东西,失去任何一个都是要闹的。 但尽管他对谈恋爱没兴趣,却长了张天生吸引人的脸,据说是像他过世的母亲,是个天然的美人胚子,使人趋之若鹜,争先恐后地追随他的步伐。从小到大,收到的情书和小礼物如果攒起来,足足能塞满几个柜子。 追他的人多得看不过来,刘彦跟严灏眼红得厉害,但好在傅忆微到现在也跟他们俩一样,母胎单身,每逢佳节吃狗粮,好歹让他们找回了点安慰。 傅忆微倒不以为然,他对谈恋爱不热衷,也不在乎别人秀恩爱,被刘彦调侃长得这么帅却还是跟他们一样做了单身狗的时候,也能淡定地回一句“你们是先天不足,我是不想找,咱们本质上还是有很大差别的。” 刘彦气得要跟他决斗,真男人就要正面刚,然后被傅忆微血虐了一顿,从此退出了江湖。 严灏和刘彦的话题重心转移到了刚刚经过他们三个的几个女生身上,在争论她们三个究竟谁比较好看,一个坚称中间那个气质好,一个认为左边那个五官精致,他们各执己见,辩论不出胜负,便让傅忆微来当裁判,判断谁的眼光更好。 这种没营养的话题,傅忆微一听就想翻白眼,他不屑于参加这种比赛,只说了句没注意就转身面向栏杆外,不理会他们的争执。 走廊灯没开,他根本看不清人脸,平时他就对女孩有点脸盲,这时候让他分辨谁更美不是搞笑嘛。也不知道这两个人的眼睛是怎么长的,怎么看出人五官精致浑身气质的。 傅忆微兴致缺缺地倚着栏杆,摆弄了一会儿手机,觉得没意思,就给收起来了。刘彦还在跟严灏争到底谁的眼光好,听着已经上升到了硬盘女神级别,傅忆微深觉再听下去就进去少儿不宜的范畴了,连忙出手喊停: “你们有完没完?” 刘彦跟严灏异口同声: “没完!” 傅忆微: “……” 傅忆微: “行吧,那你们聊,我先进去,我还有作业要写,不打扰了。” 他转身想进班,谁知才刚迈出一步就被突然经过的人撞了个趔趄,差点摔倒。定睛一看,还是个姑娘。 由于事发突然,他的转身和那个女孩儿的经过都是意外,在场没人及时反应过来,在撞到以后才有人拉了傅忆微一把。 还好只是摩擦了一下,并没有撞多重,傅忆微拍了拍被碰到的胳膊,开口跟女孩道歉: “同学,对不起,我没注意。” 他认真的表情落到别人眼里是要命的,那位女同学满脸通红,连连摆手: “没事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 等她走了,刘彦凑过来: “呦,投怀送抱啊,怎么不接着,看人女同学脸都红成这样了。” 傅忆微: “滚蛋。” 刘彦揽着他肩膀,指了一下那女同学的背影,问: “你真不记得人家了?” 傅忆微不解: “记得什么?” 刘彦: “你这个负心汉!始乱终弃!” 傅忆微: “……说人话!” 刘彦一秒变脸,正经道: “人家明明上学期期末才给你递过情书,送的那几颗糖还挺好吃的。” 傅忆微: “……” 他是真的不记得,想也想不起来,索性不理刘彦,继续回班。 走到后门的时候,他低着头,一时没注意,又撞了一个人,这回是结结实实地正面撞上了,不仅碰到,而且由于那人接触时下意识的伸手,倒像是他刻意撞进了这个人怀里还赖着不出来。 傅忆微连忙从这个略显羞耻的姿势中挣扎出来,连声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 他觉得自己今天脑门上可能贴了个不宜出行,也太背了点,一会儿功夫撞俩了,这要是在高速路上,他是不是还能撞出一七星连珠来。 “没事儿。”被他撞到的人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听起来很熟悉,傅忆微抬头一看,发现是周晏辰。 他又局促起来: “是你啊,真不好意思,我没注意……” 兴许因为这是认识的人,他声音便没有刚才那般生硬,细品之下,似乎还透着股委屈的味道。 周晏辰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真的没事啦,我也是刚出来,想透透气,走到这里恰好撞上而已,你看,都没撞疼,不用在意了。” 傅忆微点点头,然后被他牵着回了座位。 第11章 晚自习第三节 课,饶是身经百战的高三生也熬不住了,这还是开学第一节晚自习,刚收心的学生待到这时候已经到了极限,前两节课安安静静的班里开始传出窃窃私语的声音。 傅忆微倒是没加入这个行列,他前两节课做题太起劲,脑力被消耗光了,导致被周晏辰牵回来之后,看着题没两秒就睡着了,一觉睡到下课,铃声都没把他吵醒,最后还是周晏辰把他叫起来的。 醒来的时候他还有点茫然,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将眼角的泪水抹掉,迷迷糊糊地问:“怎么了?” 周晏辰在收拾东西,顺手给他递了张纸巾,回答说: “放学啦,该回家了。” “哦。” 傅忆微掏出手机看时间,确实到了点。 他刚醒过来,脑子还不太清醒,趴在桌面上又缓了会儿,才晃晃悠悠地站起身,下意识地去招呼刘彦和严灏,回头却发现,这两个人的座位上哪里还有人影,早就随着人群跑走了。 这两个忘恩负义的,傅忆微咬着牙想明天要怎么修理他们,他再一扫,看到教室里也没剩下几个人了,一时无语,忍不住谴责道:“他们竟然抛弃我。” “是我让他们先走了,”周晏辰收好了东西,也跟着站起来,“他们一放学就过来了,但你还在睡,当时人又比较多,我就跟他们说让他们先走,我等一会儿叫你起来。” 傅忆微摸摸鼻子: “哦,那两个没良心的,走就走吧,我自己回去。” 也不知道周晏辰用了什么方法,能让他们两个这么听话,这要搁在平时,看他睡着,刘彦要是不搞点事,比如趁他睡着拍几张丑照之类的,他名字就倒过来写。 想到这里,傅忆微心有余悸地想起自己之前醒来看到刘彦举着手机正在拍照的情景,他当时还没反应过来,愣了两秒之后才想起来去夺手机,但刘彦早就揣着手机跑远了,他追了一层楼也没追回来,后来被那孙子用那张刚醒来一脸茫然的丑照给要挟了一顿饭。 不过那张照也不算丑,他毕竟底子在这里,就算表情再扭曲也难看不到哪里去,可傅忆微美而不自知,审美观与一般人迥异,一心觉得丑爆了,不删掉就是永远的黑历史,心里始终觉得抬不起头来,所以才能成功被刘彦要挟,还好后来删掉照片之后,刘彦作过的死被他一桩桩得成功给还了回来。 不过他还不知道,刘彦甚至起过心思,差点把这张照片给公然拍卖给那些暗恋他的女孩子,要知道以傅忆微的知名度,一张这样的照片在同学手里传呀传的,至少能赚几个星期的网费,不过幸好刘彦虽然平时看起来挺不靠谱,关键时刻还是能拎得清的,在最后一刻悬崖勒马,转头发出的是自己的照片,也没有收那些人的款,除了给自己招了顿骂,也算是他活该。 这些傅忆微是不知道,他要是知道了,非把刘彦头给锤爆。 但他还是不太相信刘彦能这么老实地放过自己,因此十分怀疑地问: “那他们走之前,有没有干什么事儿?” 周晏辰: “什么?” 傅忆微支支吾吾的: “就……拍照什么的?” 他想了想,转脸昂着头,对周晏辰说: “你别怕,不管他们做了什么,你只要告诉我就好,我去教训他们。” 周晏辰迎着他的目光,看出来他是真的担心,就很认真地回想了一下,最后摇摇头: “没有的,他本来是要掏出手机,但我让他们先走了,没有拍照的。” “哦,”傅忆微看他不像说谎,放了心,长出了一口气,“那就好。” 不过他猜的果然没错,如果周晏辰没拦着,刘彦肯定会紧着自己睡着这会儿功夫拍个够。 逃过一劫的傅忆微心情舒畅了很多,他把自己方才枕着睡了一节课的资料合起来,拿着就要走,但一脚刚迈出去,周晏辰就叫住了他: “傅忆微——” 傅忆微回头: “怎么了?有事吗?” 他的样貌原本就漂亮得过分,眉眼含情,此时灯下看美人,回头一瞥就更是勾魂摄魄,没人能招架得了。看到的第一眼,周晏辰也心神恍惚了一下,悄悄用力抠了一下掌心才勉强回过神,说话的语气也不由自主地软下来: “我今天没有骑车子,你可以顺便载我回去吗?” 他面色发红,傅忆微还以为是生病了,便凑近了去察看他的脸色,怎么想的也就怎么问了出来: “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是生病了吗?” 周晏辰摇摇头,并不拒绝他的靠近,不自觉地摸摸自己的脸,低声说: “没事,大概是有点缺氧。” “缺氧,”傅忆微只靠近一瞬便停下了,又直起身子,深吸了几口气,很奇怪地问,“怎么会缺氧?我觉得氧气明明挺充足的呀。” 周晏辰被他孩子气的举动逗笑了,想伸手去摸他的脸,却又在半空硬生生拐了方向,改落点为他的肩膀,笑着说: “是你太帅了,帅到窒息,我打个比方而已,你怎么就当真了?” 他说的都是实话,没人能对着眼前这般美色还不动心,他又不是圣人,面对喜欢的人,脸红也是会发生的状况,只是傅忆微却理解错了,还以为他是病了。 傅忆微猝不及防得了夸奖,面上不显,心里却高兴得乐开了花,眼神里都透着雀跃,周晏辰趁热打铁,紧接着问: “所以这位很帅的傅同学,请问你可以带我回家吗?” 很帅的傅同学大手一挥: “走吧。” 他们一起去推车子,校园里的路灯还没开,路上一片黑漆漆的,傅忆微心里有点发毛,但碍于身边还有个周晏辰,他不想在别人面前露怯,只能强撑着,打开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照明。 周晏辰不动声色地往他身边靠了靠,这种伸手就能触到的距离让傅忆微心里的恐惧消散了不少,说话也有了底气,反倒调笑起周晏辰来,问他说: “你靠得那么近,是怕黑吗?怕黑就跟紧我。” 周晏辰瞄了他一眼,伸手勾住他的衣角: “嗯。” 被人依靠的傅忆微心里有点飘飘然,周晏辰勾住他衣角的动作像是给他隔空顺了毛,让他暂时忘记了心里的那点恐惧,仿佛一只懒洋洋的猫,被人挠了挠下巴,舒服到身后的尾巴都要翘起来。 他骑着车子,让周晏辰坐在后面,右手一动,疯了一样冲出去,硬生生把电动车骑出了摩托车的气势,还不忘招呼周晏辰坐好,怕的话就抱着自己。 周晏辰自然是恭敬不容从命,非常顺从地搂上他的腰。傅忆微背对着他,没看到他脸上满足的表情,路上风也很大,把他伏在傅忆微背后深吸一口气的动作也给掩去了。 夜风习习,傅忆微有意显摆车技,飞一样窜过一个个路灯,总能赶在绿灯的最后几秒穿过十字路口,把空旷的街道稀少的行人连同无垠的夜色一起远远甩在身后。 用这种速度,他们五分钟左右就到了家,傅忆微下去理理在路上被吹乱的头发,周晏辰主动请缨去停车,回来时直接把钥匙扔了过来。 “谢啦。” 他接过周晏辰扔来的钥匙,跺了一下脚,楼道里的声控灯应声而亮。 “是我该谢谢你,”周晏辰赶上来,走在他身边,跟他一起上楼,“谢谢你带我回家。” “行了也别谢来谢去的了,”傅忆微摆摆手,踏上最后一级台阶,又打了个哈欠,他是实在困极了,“快点回家睡觉吧,我都快困死了。” 周晏辰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开门,说: “好,那晚安。” 傅忆微开门进去,头也不回地晃晃手: “晚安。” 第12章 正式上课的第一天,傅忆微靠着床头的小猪佩奇和手机反反复复的闹铃轰炸,总算是在六点半准时起了床。 他关上还在唱“Light it up”的手机铃声,游魂儿似的飘到洗手间,先放了水,然后洗手刷牙。 暑假在这一刻算是彻底画上了一个不怎么圆满的记号,不管情不情愿,新的一学期也都要开始。 他拍拍脸,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刚睡醒的时候手没做到的事情,被冰凉的自来水给办成了,一通凉水冲下来,他就算再困都得醒过来。 现做早饭肯定是来不及了,他只看了一眼厨房就直接放弃了,直接回到房间把睡衣换掉,选来选去,挑了一套中规中矩的白衬衫,九分裤,出门前又稍微理了一下头发,还不忘戴上刚买的那颗耳钉。 这几天天气还算可以,下楼以后迎面吹来一阵风,清凉舒爽,令人的心情无端好了很多。他眯着眼,深深吸了一口清晨微凉的空气,还闻到了一股花香。他分不清是哪种花,只觉得闻起来很甜。 头一天不用去太早,七点半之前到就可以,他看了眼时间之后反倒不着急了,骑着车子先去肯德基买了份早餐,拎着满满的食物才继续向学校走。 傅忆微到学校的时候,正好赶上新学期头一次广播,校长在喇叭里慷慨激昂地说着“同学们,你们要养成良好的作息习惯……不能迟到早退,也不能卡着点到,你们中的大多数都应该已经成年了,要有自制力,不能再像高一高二的时候那么懒散……”他讲到这儿,傅忆微刚好猫着腰从后门进去,听完撇了撇嘴。 “身为一名高三学子,应当把学习放在最主要的位置,每天早起半小时,在进班之前解决早饭,进班是为了学习,而不是为了吃零食……” 刚打开早餐袋子的傅忆微: “……” ——我觉得你可能是在针对我。 这种讲话他们都已经听了很多遍了,早就对其有了免疫力,左耳进右耳出,学霸级别的嫌耽误自己的学习时间,学渣则是觉得被吵醒了美梦,没几个人真正认真对待。 傅忆微作为学霸中的学渣,综合了这两者的特点,觉得这个讲话真是既耽误学习又打扰休息,只听了几句就不耐烦了。 他越过后面几排正趴在桌子上补眠的人,往刘彦和严灏桌子上各扔了一个鸡肉卷,自己则捧着帕尼尼开始啃。 班里人已经来齐了,他不负众望,又是垫底的那个,这时候还在众人面前堂而皇之地吃东西,简直就是公然招仇恨。因此为了减小影响,他只能尽量缩着身子快速吃,嘴里嚼着东西,腮帮子鼓鼓的,眼睛还不时张望四周,活像一只偷食的小仓鼠。 吃得正起兴的时候,耳边突然飘来一声笑,傅忆微往旁边一看,见是周晏辰正盯着自己,脸上还挂着笑。 傅忆微: “?”——我脸上有东西吗? 他迅速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拿纸巾擦了擦嘴,展开一看,发现什么都没有。 可周晏辰还在笑,于是他就直接问道:“你笑什么?” 周晏辰摇摇头: “没什么。” 说是没什么,可他脸上的笑意却不减反增,目光在傅忆微的脸和手里的帕尼尼上来回转。 傅忆微看看他,又看看自己手里的早餐,突然福至心灵,问: “你也没吃早饭吗?” 他把自己吃了一半的帕尼尼让出去,很大方地说: “那要不要尝尝这个?我觉得还挺好吃的。” 周晏辰没有接,眼神有点惊讶, 傅忆微才发现那个已经被自己咬得不成样子了,被人吃成这样的东西,换谁都会嫌弃,将心比心,如果是别人把这种东西给自己吃,他肯定二话不说就炸了,别说吃,不直接扔出去就算不错了。 非常会站在别人的立场着想的傅忆微僵了片刻,讪笑着跟周晏辰道歉: “啊不好意思,我没注意它……已经成这样了,看着是不太能吃得下去的样子,我还是自己吃吧。” 他很不好意思地缩回手,正打算转过身迅速解决掉,周晏辰却突然伸手拉住了他。 傅忆微: “嗯?” 周晏辰拉着他的手说: “我不介意。” 说完,像是要证明自己这句话一样,低头在那惨不忍睹的帕尼尼上咬了一小口,然后在傅忆微的注视下细品了一会儿才咽下去,对傅忆微说: “的确很好吃。” 傅忆微眨眨眼,在他极为坦然的表情里觉得自己快要绷不住了,就听见他补充说: “不过我已经吃过早饭了,不太饿,剩下的还是你吃吧,早餐不吃的话,对身体很不好的。” 傅忆微: “那,那你刚才为什么一直看着我?我还以为是你饿了。” 他解释道: “我看着你,是因为微微吃东西的样子太可爱了。” 傅忆微:“……” 他说完才肯把傅忆微的手放开,笑得像只刚偷了腥的猫。 傅忆微愣愣地继续开始吃,他总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一定程度的冲击,又不清楚是哪一部分,只好吃下这个哑巴亏,食不知味的,剩下那半块是怎么吃完的都不记得了。 好在这样的局面并没有持续多久,他刚吃完,还没来得及喝几口粥,上课铃声就响了。一上课,周晏辰就跟变了个人似的,眼神紧盯前方,气场都不一样了。傅忆微瞥了他一眼,吐了吐舌头,也学着他的样子正襟危坐,装模作样地准备听课。 第一节 是英语课,英语老师那阔别已久的高跟鞋声伴随着一声“Good morning, everyone”一起在教室门口响起,班长喊了一声“Stand up”,所有人就都站起身,整整齐齐地跟老师打招呼。 他们的英语老师是个三十多岁的女老师,保养得很好,平时来上课的时候都化着淡妆,兴许因为是教英语学科的,打扮也偏欧美风,整个人充斥着时尚的气息,是很多女同学的时尚指向标。 唯一就那么一点不太好,讲英语的时候家乡味儿太重,容易带偏学生。 俗话说,上帝给你关了一扇门,就一定会再给你开一扇窗。所以尽管傅忆微的数学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但他的英语却很好。初中时候的基础帮了不少忙,他的语法知识一向掌握得牢,脑子灵活,单词记得也快,口语更是标准流利的英音,是靠着听歌和看英美剧自学来的。 英语老师讲课也很有意思,一节四十分钟的课,前十分钟正正经经地讲语法,偶尔听写一次单词,后面的时间基本都会自由发挥,讲着讲着就跑题了,跟他们一群人唠起嗑来,有一回当着整班同学的面,把大洋彼岸刚上任的川普给骂了个狗血淋头。傅忆微本来还在睡觉,生生被笑声给吵醒了,本来烦得不行,偏她还妙语连珠,他搞明白状况之后就也跟着一起笑了,觉得这个老师实在是有意思。从那以后,英语老师的课他也就逐渐开始认真听课,除了实在困得厉害的时候还会开个小差。 “同学们,刚才我来上课的时候,你们班主任提醒我,说新学期刚开始,让我说点什么来鼓舞一下大家的学习情绪,”英语老师站在讲台上,表情有点严肃,抿了抿嘴,又很无奈的样子,说,“但我觉得吧,你们都已经这么大了,现在能接触的东西又多,什么话也都该听过了,再不济,咱们学校过几天还会有一个开学动员大会,二百天的时候有一个二百天动员会,临近一百天还会有百日誓师,最后五十天还能搞一个全体师生心理辅导咨询会,你们想知道什么都会有,用不着我现在说什么。” 她耸耸肩: “再说了,我这是第一节 课,接下来你们还会遭到数学老师,班主任,政治老师,地理老师还有历史老师轮番的轰炸,你们听不烦?我都替你们烦。” “所以啊,我就不讲了,”她翻开书本,微微一笑,“该做的你们自觉做——” 不用听说教的傅忆微松了一口气,刚庆幸逃过一劫,就听见英语老师说: “那现在,拿出必修一的课本,我给你们十分钟的时间来复习第一、二单元的单词,十分钟后抽人来默写。” “……” 傅忆微险些没提上来气。 这还不如继续说教呢。 班里响起翻书和小声背单词的声音,傅忆微坐着跟桌子大眼瞪小眼,手在空空的桌洞里摸来摸去,一脸尴尬。 他没带书。 做为一个高三学子,他显然还没做好把所有的书一次性搬过来的准备,因为那实在太沉了。他本来是打算分几天时间,一半一半地运过来,谁成想英语老师开学第一节 课就要默写。 英语老师在讲台上站了一会儿,开始下来巡视,眼看着就要走过来,傅忆微急得额头都冒出了汗,他在心里编着借口,想干脆破罐子破摔,正在窘迫的关头,右手臂被碰了一下,桌面上滑来一本书——正是必修一的英语课本,还翻到了单词表那一页。 他回头一看,周晏辰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的课本,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只用左手在刚刚递过来的课本上点了点,示意他看课本。 第13章 在老师即将到来的时候,这种行为无异于是雪中送炭了。 差点就心脏停跳的傅忆微得了拯救,小声对周晏辰说:“谢谢呀。” 周晏辰摇摇头,没说话,只是又点了点桌子。英语老师这时候走到了他们前面那一排,傅忆微也就立马眼观鼻鼻观心,把目光移到书本上,做出认真记单词的样子,实际上大脑紧张得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自己看的是什么。 老师的步子很快,几秒钟从他旁边走了过去,并没注意到他方才的窘迫。傅忆微暗暗松了一口气,这时候才正式将眼神聚焦到单词表上,开始记单词。 他记性很好,这些单词都是以前记过的,本来就不陌生,只需要再念几遍就可以。周晏辰书上单词表的旁边还有每个单词的短语,以及延伸出来的句子,可以用来辅助记忆,事半功倍,他一边默读,一边用笔在草稿纸上写,没一会儿就过了一遍,然后又重头开始巩固记忆。 他看到一半,后面突然有了动静,回头一看,原来是后面三排原先在睡觉的人被从背后走过的英语老师一个个给敲醒了,点着名字,让那几个还在揉眼睛的同学五分钟之后去黑板默写。 一看就是睡迷糊了,前一天晚上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有两个刚被叫醒的人听见默写这两个字,站起来晃晃悠悠地就要上去,还没走到一半就被老师又叫了回去: “让你们五分钟后上黑板,是刚睡醒连时间都看不懂了?现在上去干什么?趴讲台上丢完人回来再睡个回笼觉吗?” 班里爆发出一阵哄笑,那两个同学如梦初醒,缩着脖子又走了回去。 傅忆微这时候已经记完了,气定神闲地扭头看热闹,发现刚刚被叫醒的人里还有个刘彦,此时见他回头,拿着书斜眼跟他对口型说:“吓死我了。” 傅忆微歪着头用气声说:“活该。” 刘彦:“mmp” 傅忆微:“滚” 他用微笑的表情恰到好处地表达了自己的同情,跟刘彦互怼得起劲,就连一边的袖子被拉了一下也没去管。周晏辰没拉回来他,就直接出言提醒:“老师来了。” 傅忆微心下一惊,可还没等他转过头,就听见了英语老师突然拔高的声音: “刘彦,傅忆微,你们俩在那儿挤眉弄眼地干什么呢?battle完没有?等会儿你们两个都给我上来默写,错一个罚站一节课。” 傅忆微:“……” 刘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本意是嘲笑傅忆微,结果被英语老师看见了:“刘彦你再笑就直接站一周!” 刘彦:“……” 两个彼此幸灾乐祸的人半斤对八两,谁也不敢再出头,老老实实地盯着课本开始记单词,等老师站在讲台上说可以开始了,才站起来去拿粉笔到后面默写。 傅忆微是不怕默写的,虽然是被罚上去的,但他在这之前已经记完了,不怕被抽到,所以除了觉得点名罚写有点丢人以外,他还是很胸有成竹的样子。 但刘彦就不一样了,从早读睡到现在,他来的时候就摊在桌面上的语文书都没撤下去,被叫起来以后临时抱佛脚看的那几眼就只让他勉勉强强记住了两三个,粉笔一拿到手,刚在黑板上点了一下,老师还没来得及说呢,他就都忘光了。只能听一个,写一个序号,写着写着就绝望了。 傅忆微站在他左边的左边,写得很快,听写的同时还能抽空瞥刘彦一眼,看见他马不停蹄地写满了序号,差点当场笑出声。 他回头看了一眼,英语老师正在前面低头看书,没注意这边,于是就小声问刘彦:“都不会吗?” 刘彦哀怨地看着他:“我刚睡醒……” “那你他妈往后站一点不就能瞄到了吗?”傅忆微怒其不争,“空成这样,真想站一个星期?” 刘彦还想再说什么,还没来得及开口,英语老师的声音就插了进来:“黑板上的同学不要交头接耳,不然就直接出去罚站。” 傅忆微立刻闭了嘴,认认真真地继续默写,假装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听写完所有的单词,傅忆微施施然下了场,其他人都是同桌上去帮忙改,只有他的因为是后期被罚上去的,所以是老师亲自一个一个地改,结果全对。 但刘彦就没有那么幸运了,总共三十个单词,空了十个,错了八个,最后实在写不下去了,自己苦着脸跟老师申请罚站,本来算起来应该要站一个星期,但英语老师念在他改正的态度还算良好,只让他站到下课,但是第二天需要让课代表再给他听写一遍这次的单词。 傅忆微熬到下课,铃声一响,就跑到刘彦座位旁边嘲笑:“爽不爽?” 刘彦站了半节课,刚得到解放,勾着他的肩膀跟他一起出去,边走边说:“爽,腰也不疼了腿也不酸了,站起来什么都能看见,下节课你也试试?” 傅忆微:“不了不了。” 他们一起去小超市买水,看严灏一下课就趴下了就没叫他起来,傅忆微走的时候顺口问周晏辰需不需要买水,刘彦挤兑他说:“人家学霸在学海里正游着呢,哪儿还需要你的水?” 话音刚落,周晏辰就回答说:“一瓶百岁山,谢谢。” 刘彦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第一节 下课,正是补眠的好时候,小超市里学生很少。其实如果不是这节课被叫起来听写单词,傅忆微应该也是补觉人中的一员,但他冷不丁到讲台上走了一遭,瞌睡虫全被吓走了,因此现在一丁点睡意都没有,买水回来以后,自然而然地掏出书来看下一节课的内容。 他把周晏辰的英语书还回去,连同水一起,然后两人异口同声地说:“谢谢。” 说完都愣住了,周晏辰先反应过来,抿嘴笑了一下,说:“看来我跟微微很有默契。” 傅忆微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 周晏辰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余光瞥见他桌面上放的书,出言提醒道:“下一节课是数学。” “……” 傅忆微默默把自己的语文书收起来,翻了翻书包,随后很尴尬地发现,自己并没有带数学书。 “刚开学没带够书很正常,”周晏辰说着,把自己的书往中间挪了挪,“我们看一本就好。” 傅忆微感激地揽上他的肩膀,一声“谢谢”说得铿锵有力。 他的手臂揽上去的时候,周晏辰的身体有一瞬间的僵硬,傅忆微没感觉到,刚好上课铃在这时候响了,他就很快把人给放开了,转而盯着书本。 周晏辰敛眸,神色不明,半晌,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肩膀。 一堂数学课有惊无险地过去,老师总共就讲了两道大题,是上学期期末试卷的最后几题,一个三角函数一个几何图像,恰巧都是傅忆微本就不怎么会的数学科目中最薄弱的两个单元。 傅忆微题目听得一知半解,满脑子都是为什么还不结束啊我好想睡觉,上课上了一半就被瞌睡虫袭击了大脑,还是周晏辰把他给叫醒的。 他困得厉害,脑子里空空如也,听不进去课,被叫醒以后撩起眼皮看了眼黑板,数学老师已经进行到一个他完全理解不能的步骤了。于是就微鼓着嘴,很委屈地嘟囔道:“我不会,听不懂……” 他很干脆地趴倒在桌面上,破罐子破摔道:“反正这张试卷我也没做,听也听不懂,还不如睡觉。” 周晏辰望向他的眼神里透着点无奈,很没有办法地妥协道:“好吧,既然听不懂老师讲的,那你现在就先睡一会儿,等自习课的时候我给你讲。” “好嘞。” 得了保证,傅忆微非常安心地直接睡了过去,一觉到下课。 他醒来的时候,周晏辰给他一张湿巾,让他擦擦脸,清醒清醒,等擦完以后,周晏辰又两道题目的详细解题步骤和答案解析给了他。 “你先自己看一下,”周晏辰指着草稿纸,跟他解释,“数学老师讲的比较适合基础好的同学,这两题需要融会贯通很多概念,不熟悉的人很难懂,老师在课堂上只能讲个大概,不能满足所有人。我这里把那些需要用到的概念公式什么的都总结在旁边了,每个步骤对应的都有,你对照着看看,不懂再问我。” “……多谢” 两张草稿纸上用红笔和黑笔写得密密麻麻的,傅忆微看着就头疼,但毕竟人家也是为了帮自己,他不好拒绝,只能硬着头皮看下去。 不过看着看着他的眉头就舒展开了。周晏辰是真的事无巨细地把所有步骤都写了出来,帮助理解的公式也没有缺漏,比参考答案还要详细,可见写的人有多用心。 往常情况下,傅忆微都是只做大题的第一小题,后面的连答案都看不懂,但周晏辰这份答案却在他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只要一步一步认真看,很容易就能理解。 对于他来说,能看懂这种题的答案就已经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了。 看完一题,傅忆微抬起头,深吸了一口气,周晏辰观察着他的反应,很及时地问:“怎么了?有哪里看不懂吗?” 傅忆微摇摇头:“不是,我看懂了。” “那就好。” 傅忆微边看题目边惯性摇头:“我都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能看得懂这种题的一天,这可真是个奇迹。” 他把目光转到周晏辰脸上,真心诚意地说: “我可真是太爱你了。” “……” 尽管知道他是在开玩笑,周晏辰的心还是漏跳了一拍。 第14章 夏天的尾巴悬而未去,太阳兢兢业业地攀在空中,最后一点热量也要毫不吝啬地洒给人间。 这才开学第一天,教室里人多力量大,每一次呼吸都在为燥热的天气添火加柴,生生把室外三十三度的气温拔高到三十五度,连空气里都弥漫着热意。 傅忆微在这潮湿闷热的空间里被睡意拉入深渊无数次,中午吃过的饭也在无形之中加快了这一过程,食物消化时夺走的大脑供血和政治老师催眠一样的音调,让他连第一节 课都没撑过去,就在这最适合睡觉的季节顺从了人体本能,很自然地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三节 课,政治老师侃侃而谈的朦胧身影换成班主任,鹰一样的眼睛在全班逡巡,每一个小动作都在这样的眼神下无所遁形。 傅忆微不敢再睡,带着一脸疲惫的睡意翻书揉眼睛,尽管班主任的脸在他眼里还是重影的,但还是作出很精神的样子,撑着下巴望着黑板上头的钟表倒数时间,也可以说是发呆。 强撑着不肯睡觉真的是个体力活。困到魂飞天外的傅忆微如是想。 夏天仿佛是把所有难熬的时间都拉长成了两倍,他盯着秒针一格一格地数,当中几次眼皮差点撩不开,只差一点就要被汹涌的睡意淹没。好在他有一个比较靠谱的同桌,每次都及时在他撑不住就要趴下去的时候把他拉回来,让他能有片刻的清醒,然后再重复这个过程。 下课铃声着实是个解放。班主任的眼神钳制消失,一秒不带耽搁地走向有空调的办公室,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前一秒还昏昏欲睡的大脑一听到铃声登时就清醒了,也没了再趴下睡会儿的必要。 傅忆微张开手臂伸了个懒腰,劲瘦的腰身及腹部刚成型的腹肌在人眼前一闪而过,很平常的动作,落在有心人眼里,青天白日之下,却偏偏生出了些不太好的联想。周晏辰连忙别过脸,几秒之后,又忍不住转过来,意犹未尽地瞥了一眼刚才看到的如今已经被衣服重新遮住的地方。 脑子清醒了,眼睛还有点睁不开,睡着时出的汗干了之后在皮肤上形成黏腻的一片,叫人直觉窒息。傅忆微起身去洗了把脸,挂着一层晶莹的水珠回到座位,打算等它自然风干。 总算是彻底清醒过来。睡了将近三节课,也该起来写写作业了。 他自觉地从桌面摆放杂乱的书里抽出一本资料,笔尖刚落,还没写上一个字,就听见前面有人叫他: “傅忆微?”是个女声。 “嗯?” 他抬起头,刚刚睡醒不加掩饰的慵懒神色撞进人眼里,眉头蹙起,似乎还有几分被打扰的不耐。被这种眼神注视着,没有人会无动于衷。前面回头的女同学一下就红了脸,以至于一时间竟然没能说出话来。 她不说话,傅忆微也不好开口。因为他根本就不记得她叫什么。 他们不熟,尽管已经做了几年的同班同学,但日常基本没什么交集。傅忆微有限的记忆里根本找不出她的名字。 有点小尴尬。 他认人向来迟钝,花很长时间才能把记住的人名和特定的脸对上号,加上从小到大各类人每天走马观花似的往他眼前晃,还都没他好看,一个一个去认识也太麻烦了。 但不记得人家名字这件事说出来怎么都觉得不尊重,尤其还是对着女孩子,说出来是件很伤人自尊的事。 虽然不怎么擅长与人交往,但这点常识傅忆微还是有的。 于是他等了一会儿,可见女生还在犹豫,没有办法,就只好避开名字直接提问: “有什么事吗?” “嗯……”女生显然没想好说辞,被他这么一打断,脸顿时红起来,手无措地搓着。 傅忆微耐心地问:“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女生这时候才回神:“哦哦对!我有事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忙?” “就是,你能帮我换一下支付宝的钱吗?”女生舔舔唇,“对,你能帮我换一下钱吗?” 这个头一开,她就像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说话也不结巴了,语速很快地解释道:“我的钱都在微信来着,转起来比较麻烦,所以想问问你支付宝有没有钱?我用微信里的跟你换。” 这明显是没话找话的样子,周晏辰投过来一个眼神,看着那个女生神采奕奕的样子,眉头一皱。 但傅忆微却没发现什么不对,低头就开始翻手机,边翻边问:“你要换多少?” 女生随口道:“三百。” “好,”他把手机从桌下伸过去,“扫一下吧。” “谢谢!”女生兴奋道。 支付宝交接完毕,女生眼睛亮晶晶的,说:“那我加一下你的微信吧,把钱转给你。” 傅忆微不疑有他,点开微信界面,两人加上好友,女生痛快地转了三百过来,然后再次道谢。 “不用客气,大家都是同学嘛。”傅忆微摆摆手。 女生看起来很激动的样子,捧着手机:“嗯!” 转完钱,傅忆微就回神继续写作业了,没注意到旁边的人在草稿纸上画了一团黑乎乎的线条,昭示着主人心情的烦躁。 我都没有他的微信。 周晏辰目光稍沉,面无表情地撕下草稿纸扔进垃圾桶。 不过,接下来,看到傅忆微因天热而变红的脸,他叹了口气,暂时不去想刚才的事,从抽屉里摸出一包湿巾。 室内温度过高,傅忆微憋红了一张脸,就快要受不了的时候,一张冰凉的湿巾就贴了上来。傅忆微吓了一跳,习惯室内高温的脸猛一下碰到这么凉的东西,他下意识地就想往回缩。 然后周晏辰制止了他。 “用这个擦擦脸,可以降温。” 像要跟他示范一遍一样,周晏辰捏着湿巾直接碰上他的额头,将因室内闷热的空气而渗出的汗水尽数擦去,让傅忆微感觉到一瞬间的清凉。 前排的女生在这个时刻再次转过脸,一句脆生生的“我把钱给——”还没说完卡在了喉头,脸上现出惊讶的表情,没一会儿又被隐隐的兴奋所取代。 傅忆微觉得她好像get到了什么了不起的点。而他自己却被蒙在鼓里。 周晏辰的手还在他脸上,两个人齐齐看向出声的女同学,傅忆微咳了一下,拿开周晏辰的手,问:“还有事吗?” “哦哦有,”女生回过神来,把手里的钱递给他,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激动,说话都有点儿结巴了,“我我先把钱给你!” “好。” 傅忆微收了钱,女生的目光还在他和周晏辰之间转来转去,他用余光瞄着周晏辰,见对方已经若无其事地开始做题了,于是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顶着这种奇怪的眼神,埋头写起作业。 没一会儿,周晏辰又给他递了张清凉贴,说可以贴在额头降温。 傅忆微非常感激并且立马贴了上去。 清凉贴的效果真的是立竿见影,刚才湿巾掠过瞬间的凉爽感又找了回来,还有一股薄荷味儿,他闭眼享受了一会儿,忍不住用手碰了碰。然后觉得自己可能把它给摸歪了。 他看不见自己的脸,为了这点事去跟女生借镜子好像也有点小题大做,只好扭头问周晏辰:“你看看,它是不是歪了呀?” 周晏辰的回答是直接上手,一边调整一边回答:“有一点,我帮你调一下。” “好。” 话音刚落,傅忆微就听到了后排传来的抽气声。 “???” 可他回头看的时候,后面的人却都在低头写作业,根本分辨不出是谁发出的声音。 他懵了一会儿,顶着满头沁人心脾的凉气回来面向周晏辰,举起左手,拇指和食指并拢,动作十分流畅地比了一个心,右手指指额头的清凉贴,说: “谢谢啦。” 这是他跟刘彦学的,据说是感谢人的最佳姿势。 周晏辰手一个不稳,没拿住笔,塑料壳在木质桌子上摔出一声脆响,他顿了顿,才迟钝地回复:“不客气。” 第15章 第二天他换了口味,买了一个鸡肉卷和一碗皮蛋瘦肉粥打包带走。 光顾着看产品图了,长时间没要过鸡肉卷,傅忆微几乎忘了鸡肉卷里夹的有几条生的葱丝,一顿饭吃得就有点痛苦。 他挑食严重,葱和香菜是最不能接受的菜类,光闻到味道都会受不了,可惜记吃不记打,长时间没去吃鸡肉卷,忘了它里面还有这种东西,毫无防备地咬上一口,嘴里立刻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味道,他连表情都变了。后面喝了好几口粥才勉强冲淡,难受得够呛。真想给个差评。 他实在是吃不下有葱的东西,就用纸巾裹着手把它们扯出来扔掉。这边挑得专注,殊不知旁边有双眼睛在默默观察,默默记下了这个喜好。 赶在班主任查班前一秒吃完早饭,那个锃亮的脑门闪进教室的那一刻,傅忆微立马正襟危坐,用眼镜盒压住书本,两只手捏了张纸巾在桌下拼命擦。 班主任在讲台上站了一会儿,大致浏览一遍,就要走下来亲身体察“民情”了。 位子上饭食的味道较为浓郁,傅忆微吸吸鼻子,想起之前班里明令禁止在屋里吃东西的规定,一时间急得想手动除味。 开玩笑,班主任之前在班里说过,如果有人吃东西被他逮到,要给班里每人都买一份,还要打扫一个星期的卫生。 买东西他倒觉得没什么,可关键还要打扫一个星期的卫生,要知道他们班卫生区还在厕所门口,一个人负责那么多,还有股难以言喻的味道,搁谁都不会愿意。 正当他手足无措的时候,就听见了开窗的声音。 周晏辰默默打开窗户通风,使味道在班主任走过来之前散干净了,傅忆微对他报以感激的笑。 他笑起来的时候,右边脸颊有一个不太明显的小梨涡,给这张好看得过于凌厉的脸增添了几分可爱的感觉,看起来更甜。像误入人间吸收了烟火气息的小天使,更有生气也更显真实,叫人觉得自己似乎是可以拥有的,于是忍不住想抓住,却又不舍得去碰。 小酒窝只出现了一会儿就随着笑意的消失而淡化了,周晏辰按捺住想去戳一戳的手指,面无表情地翻过一页书,眼神飘忽,根本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 班主任只巡视了一圈就离开了,人一走,教室里原本慷慨激昂的读书声便削弱了几分,很多人都撑不住直接趴下睡觉了。 往常睡得天昏地暗的傅忆微这时候却很争气,不但没有跟着趴下去,反而振作起来开始读书了,声音中气十足,引得人频频侧目,连周晏辰都觉得有些惊奇,还以为他是受了什么刺激。 不过这种劲头只持续到下课,铃声一响,他立刻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似的,跟随大众的步伐趴到桌子上睡了过去。 他前一天晚上睡得晚,早晨就困得厉害,因为吃东西时遇到班主任这个小插曲才勉强撑起精神读一会儿书,一到下课时间,精神松懈下来,一沾桌子就睡着了,对外界事物自然无法感知。 因此也就没有注意到,在他刚趴下的时候,前面的女生就转过了头,这次是连同同桌一起,两人眼里都含着莫名的希冀的光,正想说点什么,却看见他已经睡熟了。 女同学:“……” 两个女生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变得沮丧起来,昨天那个女生的同桌扯了一下她,小声说:“要不算了吧,一会儿你把他的微信号给我,我自己之后再加。” 女生犹豫了一下:“可是,万一他不同意怎么办?” “这……”同桌显然也犯了难。 她们嘀嘀咕咕的动静吸引了周晏辰的注意,隐约听见谈话的内容,根据她们的表现,再联想到昨天发生的事情,他很快猜出了她们想做什么。 他看了看熟睡中的傅忆微,又瞥了一眼那两个还在说悄悄话的女生,清清嗓子,压低声音问:“你们有事吗?” 正在聊天的女同学被吓了一跳,捂着胸口惊魂未定:“啊?” 周晏辰道:“我看你们一直在看傅忆微,是有事吗?需要我把他叫醒还是?” “不用不用,”女生连忙摆手,讪笑道,“就一点小事而已,等他醒了之后再说也可以。” “哦,”周晏辰点点头,状似无意地问,“那能告诉我是什么事吗?” 女生表情犹豫了一下,两人对视,不知用眼神交流了什么,回过头来吞吞吐吐地说:“这个……” 周晏辰垂眸:“不方便说也没有关系,等他醒的时候,我会替你们转达。” 他的外表很有欺骗性,语气放得很平缓,却又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叹息,说这种话的时候,能让人切身体会到一种无奈和勉强。 加之平时学霸男神光环的加持,可信度大大提高。 那两个女生哪有这种段数,登时就被他给唬住了,以为他是真的伤心,连忙开口道:“不是的不是的,没有不方便。” 那个女生顿了顿,说出实情:“就是,昨天我不是加了傅忆微的微信嘛,我同桌也想加一下。” 周晏辰哑然:“你昨天不是换钱?” “哈哈哈都是借口啦!”女生神神秘秘地凑过来,跟他说,“其实换钱就是幌子,最主要的是加到傅忆微!” “可你昨天不是这么说的。”周晏辰若有所思。 她摊手:“对付非常对象,总得用一些非常手段吧。想加傅忆微实在太难了,你是不知道,光一个号就找了好久,更别提他一直就没通过过任何人的好友申请,如果不这样的话,我永远都进入不了他的列表。” “是啊,”她的同桌也发出感慨,“喜欢他的人太多了,我们都排不上趟,好不容易有一次坐那么近的机会,总得留个联系方式。” 这么坦诚地表明自己心迹的说法,周晏辰还是第一次听见,他原本以为女孩子要更内敛一些,没想到面前这两个却如此直白,就这么坦坦荡荡地表达了对傅忆微的好感。 内心陡然而生一种危机感,他也有点不确定,自己这样的,在喜欢傅忆微的队伍里,能排到第几位。 想着想着,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到傅忆微身上,瞧着傅忆微转到自己这一面,在睡梦中无意识地咧了一下嘴。 随着这个动作,那个小梨涡再度出现。 周晏辰观望两秒以后,最终还是没能忍住戳一戳的欲望,悄悄伸出“魔爪”,用食指轻轻点了点那个小酒窝,随即做贼心虚一样迅速收回手。 他刚戳完,还没来得及回味指尖的感受,上课铃就响了,睡着的傅忆微一下子被吵醒,眼神迷茫了一阵,坐起来开始认真听讲。 第16章 学生时代最高兴的莫过于两件事,一是放假,二是晚自习停电。 当然停电也就意味着放假,但它们还是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总结的话就是,前者是可以预见并倒数的快乐,固定时间,到期自然就会得到。而后者,是意料之外的惊喜,不能计算的幸运,是那种每个学期都会发生几次但又完全找不到规律的刺激。 玩的就是心跳。 班里骤然陷入黑暗的前一刻,傅忆微还在跟刘彦聊天。用的是手机。 晚读时间,老师布置的任务是把前两年学过的文言文再复习一遍并背熟。他自恃擅长背书,过目不忘,只看了几遍就趴到了桌子上。 七十多人一起念书的后果就是冒出的热气几乎把班里变成了一个蒸笼,即使窗户大开,风扇开到最大档也无济于事。他热得发闷,不愿再为这个即将热死自己的“桑拿房”添砖加瓦,于是拿了张纸巾垫在额头下,掏出手机开始玩。 停电是完全超出意料的事。 他低着头,手指快速地敲击键盘,一句话刚打完,整间教室就突然堕入黑暗。班里沉寂一秒之后开始疯狂躁动,女生的尖叫和后排拍桌子的声音响成一片。而傅忆微在喧闹声中一脸懵逼地抬起头,手机还没来得及关,屏幕发出的光亮得刺眼,在满室的夜色中格外明显。放眼前排那么多同学,也就他一个人这里在发光。 这个戏剧性的发展令他始料未及,全班皆黑我独明,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在全班的焦点聚集到自己发光的位置上之前,他反射性地把手伸进抽屉,摸到锁屏键,摁下去。世界于是重新归于宁静。 周围的女生在开头的几声不明状况的尖叫之后也加入了狂欢的队伍,他眨了眨被闪得有点酸涩的眼,借着外面一点点模糊的光往后看。 刘彦的位置也在亮着,傅忆微找到一丝心理安慰,笑骂了句傻×。 可等彻底关上手机,失去光亮之后,嘲笑别人的心情又变成了自己内心细微的惶恐。黑暗的环境对他来说算是一种考验,好在这会儿班里人多,那股子侵入骨髓的恐惧感无处可钻,暂时还没有完全俘获他。 整栋楼都在尖叫,后排的男生有一大半都溜出去看热闹去了,借着外面模糊的光亮,傅忆微看到他的同桌还在正襟危坐。他想起自己刚才也没听到周晏辰的动静,从始至终都很冷静。有灯的时候就念书,没灯的时候也安安静静地坐着,不吵不闹。 真不愧是学霸,这种时候还能坐得住。 傅忆微在心里感慨了一下,又百无聊赖地敲起桌子来。 班长在努力维持班级秩序,大力地拍着桌子喊“同学们安静一下!”但在这种谁都看不清谁面对面都认不出是哪张脸的情况下,一些小动作小心思就开始活络了,该激动的还是在激动,想捣乱的更加大声,没人去管他的警告。 凭他一个人的力量管不住这群脱缰的野马,只好去办公室找老师。 最初被黑暗笼罩而剧烈跳动的心脏这时候已经逐渐平静下来,只不过手指还有点发抖,大概是视觉被剥夺的应激反应,幅度很小,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傅忆微在用敲桌子的动作掩饰。 但时间一长就有点受不了。 “啧,”他焦躁地开始自言自语,手指敲击地速度也加快了,“怎么突然就停电了?” 黑暗中的一切都看不分明,其他感官的感知度被放大成平时的几倍,小姑娘的窃窃私语,门外男生的高谈阔论,桌椅的碰撞声,还有某些学霸在这种时刻还坚持不懈的读书声……所有的声音都不加修饰地灌进他耳朵里,在头脑中酝酿着一场风暴,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不安。正当他快要受不了的时候,敲击桌面的手突然一顿,感觉到有另一只手覆了上来,温度偏低,将他不自觉发抖的手紧紧握住,耳边同时传来周晏辰的声音:“微微别怕。” 他攥得很紧,傅忆微象征性地挣脱几下,没抽出来,也就随他去了。 “谁怕了?”傅忆微口是心非地问,“明明是你拉着我。” 周晏辰似乎是笑了,捏了捏他的小指,附和地说:“嗯,是我怕了,这里这么黑,要微微把手借给我才好。” 傅忆微很没有办法地“哎呀”了一声,大方地张开手:“那就随你吧。” 说完还把凳子往里挪了点,真的像是迫不得已才来保护的姿态。只有他自己知道满满当当的安全感有多让人心安。 周晏辰把他的右手拉到下面,另一只手也握上来,两只手一起将他的手包裹住。傅忆微对此没有异议。 他是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典型,不管一个人的时候有多随便,在人前永远都高洁傲岸得仿佛一朵遗世独立的高岭之花。人生最重要的两件事——鞋和面子,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因此常干出那种诸如冰天雪地只穿一件打底T恤和羊毛衫,露着半截脚踝就敢来上学,和明明怕得要死却还是得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单独走夜路之类的事儿。表面上是光鲜亮丽了,内里的辛酸只有自己知道。 所以周晏辰的主动示好和服软算是很巧妙地搔到了他的痒处,避开表面问题直击要害,什么都不说,直接就去做,不给他假惺惺拒绝的机会。傅忆微偏偏就吃这一套。 眼睛逐渐适应了黑暗,能看清一点,心里那点压力也因为相握的手而消散,他彻底放松下来,乐不可支地瞧着旁边人的哄闹。 刘彦就在这时候穿过乱糟糟的人群走到他身边,本来还想吓他一跳,可没想到还没出声就被转头看过来的傅忆微给逮了个正着,只好陪着笑糊弄过去:“你怎么反应这么快?” 傅忆微笑而不语。 “班长还没回来,我看这电好像来不了了,”刘彦索性坐到他后面,戳戳他的肩膀,说,“要不我们直接走吧?” “班主任还没来呢,急什么,”傅忆微靠过去,毫不在意地说,“万一再跟上次似的,我们前脚出校门后脚就来电怎么办?” “妈的你可别提上次了,”刘彦拍了他一下,“那回咱们是还没出去校门就来电了,整栋教学楼都亮了,很多人出去之后又开始往回走,智障一样,吓得我拔腿就跑。结果刚到我家那边的路口就碰见班主任了,一回头他还冲我笑,卧槽那场面,你都不知道有多惊悚,我魂都快吓飞了!” 这事儿出的第二天刘彦就跟他们讲过一遍了,据说当时班主任后面还坐着师母,两人一齐微笑着从他旁边掠过,隔老远还能听见班主任回答师母的问题说“是我班学生”,吓得刘彦第二天差点不敢来学校。 傅忆微仗着别人看不见,笑得浑身颤抖,好不容易才止住,接上话头:“所以啊,为了以防万一,这次还是等他宣布了再走吧。” 刘彦一头磕到桌子上,闷声道:“那行吧。” 他们俩在这边聊着,周晏辰很自觉地没有插话,尽职尽责地扮演空气,裹着傅忆微的手隐藏在黑暗里。 好在班长也没让他们等太久,一会儿功夫就回来了,还带回了一个好消息:“班主任说今天可能停电停到九点,自习就不上了,同学们可以自由安排回家是写数学还是做英语,路上注意安全。” “现在就可以放学了!” 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嗓子“好奥!!!”全班人都开始欢呼,掌声雷动。 该收拾东西回家了,傅忆微站起来,很自然地想抽出手,却遭到了阻挠。 周晏辰拉着他不肯放,意识到这一点的傅忆微有点惊讶,又试着拽了两下,这次很轻易地挣脱了。 另一个当事人也跟着站起来,跟在他身后,面上波澜不惊,好像刚才拉着傅忆微不肯放的人不是他一样。 傅忆微背上书包走出去,在门口停了一下,告诉刘彦和严灏让他们先走,他自己慢条斯理的,一步一步地晃,用手机照明,走到楼梯口,向后伸出一只手,头也不回地说:“来,辰辰啊,这儿黑,爸……哥哥牵着你。” 他本来是突发奇想,试图在言语上呛一下周晏辰那一声声的微微,一报还一报,也让周晏辰体验一下憋屈的感觉。 可没料到人家还真的不在意这个,任他喊什么都照单全收,话音刚落就迅速勾住了他的手,跟怕他反悔似的。 周晏辰还在下楼的时候一本正经地跟他说:“我没有小名,不过如果你想的话,可以这么叫我。” 他暗自回味了一下,笑着说:“我还挺喜欢你这么叫我的。” 一句话还没砸地上,傅忆微脚一滑差点踩空,周晏辰连忙拉住他:“小心!没事吧?” “没事儿,”傅忆微心有余悸地摆摆手,“就是滑了一下。” 话是这么说,周晏辰还是不放心,于是就自己走到前面,接过他的手机负责照明,另一只手牵着他,也不再出声分散注意力,这才有惊无险地下完最后几级楼梯。 第17章 学校跟路灯是同一条线路,一停电,整个街道都找不出一盏能亮的灯。旁边的小区住户纷纷从家里走出来,跟来接孩子的家长车辆一起把这条本就热闹的路变得更加拥挤。走出校门的学生和车流混在一起,喇叭声此起彼伏,听得让人心烦。 没有路灯,那些车主就自作主张开了远光灯,比赛似的,一个比一个亮,直晃得人眼疼。傅忆微一出校门就遭到了这股无差别攻击,明亮到刺眼的光束不加遮挡地直射眼球,他下意识地抬手遮挡,几乎睁不开眼睛。 人多就是闹腾,他眯着眼从人行道绕过去,顶着时不时扫过来的强光,七拐八拐走过人群聚集地,校门口这短短一小段路就用了将近五分钟,急得他差点开口骂人。 不过就算骂了,旁人大概也是听不到的。这里这么吵,谁能分辨得出来。 他后面还载着周晏辰,精神比平时更加紧张,两人一起冲出重围的时候,额头都出汗了。 纸巾在右边口袋里,傅忆微骑着车子不好松手,左手摸了半天也没掏出来,只能求助于周晏辰。 他不能回头,就着灌进喉咙的夜风对周晏辰说:“你帮我拿一下纸,在右边裤兜里。” 周晏辰道:“好。”然后伸手去掏。 傅忆微的裤子是有点紧身的款,坐着的姿势让胯部更加贴合身体,较为美观,但有一个缺点就是,这样拿兜里的东西就会有点困难。 周晏辰刚把手探过去的时候就发现这个问题了,伸进去的时候遇到了不小的阻力,他就使了点力气,努力往里摸,结果一不小心碰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不像是纸巾的触感,倒像是…… 他顺手又摸了两下,傅忆微的身体猛地一僵,有点不太自然地开口:“艹,你别什么都摸啊……” 周晏辰:“……” 他顿了顿,明白过来,后知后觉自己好像耍了个流氓,于是声音诚恳地道歉:“对不起呀,我不是故意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手还在傅忆微口袋里,掌心下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就是对方温热的肌肤,真实可触摸。想着刚才碰到的东西,这个道歉也掺杂了心猿意马的成分,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前面人的耳垂,心里一阵翻江倒海。 “……算了,也没事儿。” 傅忆微直视前方,看不到他的表情。他觉得两个人都是男生,又是自己主动让周晏辰帮自己掏纸巾的,人家也已经道了歉了,没理由还纠结。 “你就帮我擦擦汗就好。” “嗯。” 周晏辰稍微往后挪了一点,继续掏纸巾,抽出一张给他擦汗,剩下的又给他放了回去。 这次没再摸到不该摸的。 其实还有点小遗憾。 心无杂念的正人君子可不是那么好当的,他为了避免自己再想歪,只能转移视线。然后抬起头,猝不及防地的,一眼撞进漫天星海里。 这个城市很少会有这么清晰的夜景,更多的时候,整片天空都会被浓重的云所掩盖,只剩一弯明月带着几颗幸存的星星在云层中穿行,急匆匆的,像赶着下班才来走个过场的工作狗,连光华都只透出一点点,小气得紧,没有什么欣赏的价值。 今晚没有月光,却有满天的星星。 周晏辰看了一会儿,星星在他眼里替换成了傅忆微的笑脸,张扬肆意,毫无顾忌。 真好呀。 天空有星星,他有他的微微。 在校门口被堵了五分钟的傅忆微一到大道上就自动放飞了,仗着路上人少,速度加到最快,把刚才浪费的时间都给补了回来。 他自我排解的速度很快,到自家楼下的时候已经把刚刚的不愉快都抛到了脑后,还问下车时不小心趔趄了一下的周晏辰,是不是骑车的速度太快了,有没有不舒服的感觉。 这种人似乎天生就这么美好,阳光,一尘不染,对世界永远抱有本能的善意,只会把人往好处想。 换个角度来讲,他值得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美好,叫人忍不住想靠近,想拥有,却又害怕自己会惊动他,害他远离。 周晏辰仰头看他微蹙的眉头,感觉得出来,他是真的不在意自己的冒犯,也是真心诚意地在担心自己在刚才超速的路途中有没有不舒服。 从骨子里散发的温柔真的是会要命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傅忆微以为是真的不舒服了,连忙拉着他到楼道的灯下仔细察看脸色,问:“是风太大了吗?会不会感冒?哎呀不适应你应该告诉我的,头晕不晕?要不要去看看?” 傅忆微认真看一个人的时候,眼里是有光的,比星星还亮,周晏辰险些陷进去,反应过来之后还忍不住唾弃自己,这会儿沉迷什么美色,微微还担心着呢。 “我没事,”周晏辰制止住他想带自己去医院的行为,为了证明自己没有敷衍,还拉着他的手盖到自己额头上,然后又凑上去跟他额头相抵,以此来表明,“你看,我们的体温差不多,没事的。” “哦。” 傅忆微松了口气:“幸好。” 万一周晏辰因为这几分钟的路程而吹风着凉,伤了身体,耽误学习,他得愧疚死。 周晏辰看出他的心思,笑着捏了捏他的手,给他宽心道:“真的没事,哪有那么容易就着凉了。而且是我求你带我回家的呀,微微是帮我,速度快是想快点回家,我觉得刚刚好。” 他揽着傅忆微的肩膀上楼,边走边说:“而且微微骑车的样子那么帅,是我的福利,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呢。” 傅忆微没绷住,笑得酒窝也露出来,把夸奖全盘接收,像要确定似的反问道:“真的很帅?” 周晏辰很坚定地点头:“是我见过最帅的,没有之一。” “嗯哼。” 傅忆微扬起下巴,笑容十分矜持,到进门之前都没消散。 他心情好的时候格外大度,连之后周晏辰不知道问的一句什么都很爽快的答应下来,随后在将要拿钥匙开门的时候,被小心地戳了一下酒窝。 “?” 傅忆微慢了半拍才回过神,周晏辰很克制地只碰了一下就收回手,跟他说过晚安,然后转身回家。 他想起自己刚才没听清的那句话是“我能戳一下你的酒窝吗?” “……” 真是有够奇怪。 傅忆微摇摇头,觉得自己实在看不懂这是什么操作。 他倒不强求,也不会往深处想,掏出钥匙打开门,准备洗洗睡觉或者开启新征程。 刚才在班门口的时候他就听见了,好几个人今晚要去包夜,刘彦还问他去不去,但被他拒绝了。 所谓的包夜,就是一帮人去网吧玩一夜,然后第二天趴一天。傅忆微以前跟他们一起去过几次,每次撑到五点就觉得自己要困死了,周末还好,万一赶到上课的时候,天亮到学校里一睡就是一上午,精神萎靡得不行。太伤身了。 相比之下,他还是选择回家玩,既不用来回奔波,还能睡个舒服觉。 洗完澡打开手机,刘彦正在qq上戳他上游戏:微微,微微在吗? 微微听到请回答! 哥哥!江湖救急! 快点我要撑不住了! …… 傅忆微到书房里打开电脑,随手回复他:爸爸来了。 游戏启动,愉快的夜晚开始了。 第18章 好不容易才有一个晚自习的空闲时间,傅忆微原本打算早睡,养足精神,省得第二天再在上课时候睡觉。而睡前玩游戏只是为了放松一下,帮助睡得更好。 可是想得容易,做起来就难了。 他给自己定的上床时间是九点半,比平常上学时的十二点左右早了两个多小时,游戏上线时是八点,有一个半小时的时间用来放飞,本来以为是足够的。可惜他高估了自己的自控能力和刘彦的缠人能力。眼看着到点的时候,他原本想直接退出去睡觉,可是刘彦死乞白赖地不让他走,在语音里说什么爸爸你得罩着我这局结束再下好不好我没有你不行的……傅忆微自己想了想,也觉得有点早,就听他的,继续玩了下去。没想到这一玩就杀红了眼,最后实在撑不住强行下线的时候,电脑上显示已经凌晨三点了。 他回到房间倒头就睡,六点钟又被闹钟准时叫醒,大脑重启几次都宣告失败,靠着看五分钟手机才勉强清醒,虽然算是睡了将近三个小时,却觉得自己比一夜没睡还困。 一早上跟梦游似的,凉水都拯救不了疲惫的神经,饭也没吃,到学校里赶上早读,翻出政治书,结果还没念两句,眼皮就黏上睁不开了。 但他刚到的时候班主任还在班里巡视,他不敢睡,强撑着读下去,看起来嘴唇翕动,实际上自己都不知道在读什么,然后撑到班主任离开教室,那股子好不容易支起来的劲一下子就散了,头重得不行,顿时趴了下去,彻底睡得不省人事。 他最后是被吵醒的,睁开眼睛,趴着睡久了,不光胳膊麻,眼睛也受了点影响,视线有一点点模糊,揉了揉才能重新聚焦,看清楚是数学老师在前面讲课。 傅忆微对了一下课程表,发现这已经是第三节 课了。 一觉睡到现在,也差不多了。 他坐直身体,伸了个小幅度的懒腰,扭扭脖子,听到身体里传出的骨节摩擦声,打着哈欠靠过去问周晏辰:“老师在讲什么呢?” “学校发的那本资料,第十五页,”周晏辰告诉他,顿了顿,又拿了张湿巾出来,说,“你擦擦眼睛,清醒一下吧。” 傅忆微正发愁要不要去洗把脸清醒清醒,湿巾正是急需的,就很不客气地接过去:“谢啦。” 这个点,室内温度刚刚开始上升,暂时没有殃及其他,因此湿巾还是偏凉的,贴在脸上正好可以起降温和提神的作用。 动作简单粗暴地擦完脸,傅忆微把湿巾团成一团,扔进座位中间的垃圾桶里。 他们位置上的垃圾桶是自己买的,并不是人人都有,其他同学大多是用自带的食品袋或者买东西附带的塑料袋,傅忆微嫌每次都特意拿袋子太麻烦,干脆就直接买了个垃圾桶放在桌子下面,一劳永逸。 擦完脸,周晏辰又给他一瓶牛奶,说没吃早饭的话胃会不舒服,喝点牛奶会好很多。 傅忆微掏出资料,问他:“你怎么知道我没吃饭?” 周晏辰盯着黑板,闻言目不转睛地回答:“你早上来到这儿的时候没带东西,早读没几分钟就睡过去了,现在才醒,哪会有时间吃东西。” 见傅忆微拿着牛奶瓶踌躇,他还趁老师转身写板书的时候摸了摸傅忆微的头,说:“微微听话,把牛奶喝了对身体好。” 这话说得跟哄小孩儿似的,就差没叫小乖乖了。傅忆微腹诽。 但他也确实是没吃早饭,送上门的牛奶,没理由拒绝。 傅忆微拧开瓶盖,在周晏辰的注视下喝了第一口,尝出这牛奶竟然还是温的,眼神便有些惊讶:“热的?” “嗯,”周晏辰面不改色地点点头,“上一节课下课的时候,我刚请人帮我买的。” “哦,怪不得,我说怎么现在还是温的。” 傅忆微眯着眼,一口气把剩下的全部喝光,嘴边沾了半圈淡淡的奶渍,自己还没什么感觉。 周晏辰不经意地一转眼,瞧见那圈白,不动声色地看了一会儿,眼神幽深。 脑子里不适时冒出的都是不能启齿的念头,他按住自己的手,哑声提醒:“微微,你脸上沾了点东西。” “嗯?在哪儿?”傅忆微毫不自知地问。 “这儿。”周晏辰指指嘴唇上面。 傅忆微用纸抹了抹,回头问他:“还有吗?” 周晏辰刚想说没有了,看着他的眼神,突然又改了主意,声音生涩地回答:“还有一点,你看不见,我帮你擦掉吧。” “好。” 傅忆微很听话地把脸凑过去。周晏辰没用纸巾,直接上手,用大拇指在他嘴唇上方轻轻扫了一下,有意无意地擦过他的唇角,然后说:“好了。” 被占便宜还没意识到的傅忆微非常心大地拍拍他的肩膀,再次跟他道谢。 周晏辰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数学老师突然拔高的声音吓了一跳,浑身一震,两个人齐齐看向讲台。 他们的数学老师是个年过半百的老教师,有点秃顶,花白的头发绕着锃亮的脑门儿排成圈状,十分喜感。 人也比较有趣。常常在班里吐槽校领导和除自己以外的老师们,煞有其事地说你们学其他学科都是没有用的,只有数学才能拯救你们,在我的课上你们不要睡觉,接下来的课你们可以随便睡。 尽管傅忆微对数学存在偏见,但对这个老师的观感还是不错的。 但该老师上课有一个特色,就是时不时会突然加大音量,像水浒传里李逵的平地一声吼,生生能把后面几排常年睡觉的老油条喊醒一半多,没醒的都十分令人敬佩。 刚才傅忆微和周晏辰聊天的时候,数学老师似乎是看到一个学生快睡着了,就突然喊了一声:“哎!又困了是不是?” 他声音实在太大,一声喊出来,全班同学都被吓得一激灵,那个同学也立刻就清醒了。可是人虽然醒了,手还放在桌子上,杵着下巴,数学老师不依不饶地问: “怎么,听个课还得用手撑着下巴,你不扶着头,难不成它还会掉吗?” 班里发出一阵哄笑,老师自己也险些没绷住,故作严肃地敲了敲黑板,让学生的注意力回到题目上。 傅忆微笑点有点低,一笑起来就有点停不下来,肩膀一抖一抖的,好不容易才止住。 这个老师不爱拖堂,铃声一响就准时离开,没讲完的题目留到下一节课。 他前脚刚走,后脚傅忆微就毫无形象地瘫到桌子上,又想起刚才那句话,笑得捂着肚子:“不行了笑死我了……” 周晏辰也跟着他一起笑,却不是为了那句话。 第三节 课后是大休息时间,有半个小时,傅忆微笑了足足一分钟,然后起身准备下去买点东西。 他回头下意识地去找刘彦,却发现那孙子还在呼呼大睡。 也难怪,昨天他下线的时候已经三点了,那时候刘彦还在玩,还是去的网吧,大概到天亮回家洗漱一下就过来了,根本没怎么睡,这下子睡着了,指不定还要趴到什么时候呢。 所以说通宵要不得。 傅忆微不准备去叫人起来,他自己也知道现在被叫醒会有多难受,跟所有的力气都被掏空了似的,还不如就让他这么睡到自然醒。 没人跟着,他买东西的速度就比平时快了一倍,回来的时候还给一个今年刚入学的小学妹指了路,自我感觉光伟正的学长形象应该已经深入人心了。 但他没听到小学妹之后跳着脚跟旁边同学说的话:“啊啊啊卧槽我实名pick这个学长!贼好看还温柔!要死了要死了” 同学一脸冷漠地浇灭她的幻想:“这么好看的学长,肯定是有对象的,我劝你清醒一点。” 小学妹:“1551” “……” 傅忆微拎着一袋零食回到班里,扔给周晏辰一瓶百岁山——他记得周晏辰喜欢喝这个——当作那瓶牛奶的回礼,自己则拆了一袋方便面开吃。 他给周晏辰分享自己路上的趣闻,说:“我刚才碰见一个小女孩儿,应该是今年刚入学的,还找不准高一宿舍楼的位置,讲了三遍才明白。” “这学校是真的越来越不负责了,收了人还不讲清楚宿舍楼位置,啧啧啧。” 他没往别处想,啃着方便面感慨学校多年如一日的不靠谱形象,周晏辰捕捉到话里的重点,反问:“女孩儿?” “昂,”傅忆微吃完方便面,又喝了一口水,说,“一个看起来年纪很小的小姑娘,还有点腼腆,跟我说话的时候一直在脸红。” 周晏辰:“……” 他察觉到有点不对,疑惑地问:“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没事,”周晏辰笑得有点勉强,捏水瓶捏得指尖发白,跟他说,“以后如果你要去小超市的话,我跟你一起去吧。” 傅忆微眨眨眼,以为他是觉得总坐在班里无聊,就很爽快地答应了:“行啊。” 第19章 中午吃完饭,傅忆微又去旁边的奶茶店打包了一杯美式。他本身不怎么爱喝咖啡,觉得太苦,以前每次喝都要加很多奶和糖,直到入口喝不出苦味为止,但今天他要了个最苦的口味,并且一颗糖一点奶都没加。 这个奶茶店只有一个老板娘,看起来很年轻,店开在学校旁边一个比较偏的小巷里,窄窄的一间门面,吧台里面就是操作的地方,老板娘是因为对奶茶的兴趣才开的店,并不怎么在乎盈利,生意做得十分佛系,有人的时候就坐在里面收钱加制作,没事儿的时候就玩手机。 傅忆微是这里的常客,因为口味和店主一样偏甜而经常来这里,店主对他印象也很深——毕竟这么好看的男孩子并不多见,这一整个学校里面,也就只有一个傅忆微——每次他去的时候,都会很亲切地问:“今天喝什么呀?” 他是常客,店主对他的口味也有大致的了解,布丁红豆奶茶或者各类奶盖茶,一律要甜的,很少会要咖啡,除非是真的起晚了很困很困的时候,迫不得已,才买一杯用来提神,还需要额外加很多糖和奶,不然喝一口眉头都皱起来。 所以今天当傅忆微拒绝加奶加糖的时候,店主也很惊讶,问他,是给同学带的吗?还是口味突然变了? 睡到放学才醒的刘彦也是一脸的不可思议,拽着傅忆微的领子问:“大哥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傅忆微一脚把他踹开:“你才受刺激了。” 刘彦往后跳了一大步,吼道:“君子动口不动手!” 傅忆微:“我又没动手。”——他动的是脚。 刘彦:“……” 他接过打包的咖啡,回答店主姐姐说:“不是,我是自己喝。” 店主姐姐敲了敲杯盖,红色的指甲在阳光下 十分显眼,友情提示道:“很苦的,你能喝得下去吗?” 喝不下去也得喝啊。傅忆微叹气,不然他下午难道还要再睡三节课吗? 但这种丢人的理由,他又不太想说。 “没事儿,”傅忆微心里虽然很抵触这股还没开始喝就已经冒出来了的苦味,但脸上却没表现出来,告诉店主姐姐说,“我就是,想换个口味,试试自己能不能喝这样的。” 刘彦这时候已经反应过来了,立马就接过话头开始拆台:“放屁,你就是怕自己会犯困,什么叫换口味,对小姐姐诚实一点不好吗?” 傅忆微瞪他:“就你有嘴,整天叭叭的。” 刘彦:“略略略” 小姐姐捂着嘴笑了,这两个你来我往斗得正热闹的小朋友似乎一说起来就没完了,她止住笑,“喂”了一声,示意他们看看墙壁上的挂钟:“已经一点半啦,你们不怕迟到吗?” “!” 班主任要求是两点之前进班,还剩半个小时,但他们学校的传统是中午到校要睡一会儿,一般这个点,班里同学现在应该已经到得差不多了,还都在睡觉。 傅忆微懊恼地扔给刘彦一个白眼,跟店主说完再见,然后骑上车子就跑,刘彦紧跟其后。 到班的时候,大部分同学果然都睡着了,不过办公室里没有老师,还不错。 他们拎着东西,蹑手蹑脚地从后门进去。 傅忆微的位置靠走廊,随时可以坐,只是苦了刘彦,座位靠窗,身边五大三粗的男同桌睡得特别熟,推都推不醒,只能站着等下课再进去。 刘彦蹲在傅忆微旁边,摆出一张苦瓜脸,小小声说:“生活可真是太苦了……” 傅忆微把凳子放倒,凑到他耳边说:“你活该。” 刘彦:“……” 他说完就又坐了起来,下意识地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结果刚倒进嘴里,顿时五官都扭曲了起来。 一口咖啡在喉咙里翻涌不停,那股子苦味从舌尖开始冲向五脏六腑,给全身来了场隆重的洗礼,等最终咽下去的时候,傅忆微觉得自己的灵魂仿佛都升华了。 紧接着他就感觉到自己的左腿边开始毫无规律地振动,频率逐渐加大。 ——是刘彦。 刘彦作为在他身边旁观了全程的目击者,目睹他的表情从无知无畏到破碎再重建的整个过程,有一种很微妙的报仇雪恨的感觉,笑得直想拍大腿,又怕把同学们吵醒,憋得肚子都疼了。 “你他妈能不能滚出去笑?”傅忆微从牙缝里挤出声音,阴测测地对他说。 话音刚落,下课铃就响了,刘彦终于不用再忍,笑声就立刻猖狂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日你那个表情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后悔了为什么我没带手机艹哈哈哈……” 傅忆微的表情看起来像是要杀人,刘彦赶在他有所动作的前一刻溜之大吉,可他的声音实在太有特色,跑了好远还能听到那个嘚瑟的笑声,傅忆微的脸于是更黑了。 刘彦跑了,咖啡还在,他就死盯着纸杯,试图用眼神对这里面装得生命不能承受的苦味施以谴责,几乎要把杯子盯出个洞来。 不过这个咖啡的效果还是挺立竿见影的,最起码他喝完一口之后是真的不困了。 心情复杂。 用食指戳戳咖啡杯,嘴里那股难以言喻的苦味还没散,傅忆微险些再次陷入被它支配的恐惧,心有余悸地把杯子推得离自己远一点。 拜那一口咖啡所赐,他现在很清醒,觉得自己几乎能一口气写完一张英语试卷。 正当他觉得自己干劲十足的时候,感觉到自己的右边胳膊被轻轻戳了一下,然后一颗薄荷糖递了过来。 转头一看,周晏辰正看着自己,那颗糖显然就是他送的。 “咖啡比较苦,喝多了对胃的刺激也比较大,”周晏辰面上没什么表情地说,“吃颗糖压一下苦味。” “谢谢!” 傅忆微正需要这个,便不跟他客气,直接剥开包装塞进嘴里。 等傅忆微吃了糖,他又补充说:“这种糖尝起来也很清凉的,可以起提神醒脑的作用,咖啡就不要再喝了,以后如果犯困,可以来找我要糖。” 傅忆微含着糖点头,含糊不清地说:“你怎么什么都有啊,跟哆啦A梦似的,似不似还有一个神奇口袋?” 周晏辰被他的口音逗笑了,煞有其事地回答道:“是啊,就在这儿,你想要什么里面都有,微微要不要摸摸?” 他掀开外套露出里面的T恤,让傅忆微摸一下验明正身,本来是开玩笑,没想到傅忆微还真的上手去摸了一把,身体一下子僵了。 傅忆微还无知无觉地发表摸后感,跟发现了新大陆似的:“你好像有一点腹肌诶!” 周晏辰:“……” “不过看起来不像啊,我平时也没见你怎么运动,”傅忆微很疑惑,“那腹肌是怎么来的?” 他仔仔细细地盯着周晏辰看:“深藏不露?” 周晏辰的错愕并没有持续太久,这会儿已经反应过来了,笑着说:“我周末的时候会去打球,暑假平时也有做一些运动,大概是这么出来的。” “哦——”傅忆微拉长声音,又提出疑问,“可我也经常去打球啊,怎么从没见过你?” 因为你没注意到呀。周晏辰保持着得体的微笑,恰到好处地掩饰起眼里的一丝失落,回答说:“可能是因为我们去的时间不一样吧。” 这个解释过得去,傅忆微就没再纠结,点点头,算是认可了。 “既然微微也经常去打球,那,”周晏辰看了一眼他的腹部,挑眉问,“应该也有腹肌吧?” “当然有啊!” 一聊起这个,傅忆微就自豪感满满。 他的腹肌是专门去练的,找章琳推荐的教练。目标不是练成那种很夸张的健美先生身材,只是在强身健体的基础上提高美观度,目前为止,已经练出了基本的六块。 被这么一问,他以为周晏辰想摸摸看,这跟正常,因为自己刚刚摸了人家的,这时候礼尚往来似乎也没什么错。 更何况,他从练成腹肌到现在,除了教练和老爸章琳之外,还没给人看过,那点想炫耀额的小心思早就藏不住了,周晏辰主动提出来,他肯定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于是傅忆微直接把周晏辰的手拉过来,放到自己肚子上,绷直身体,特别大方地说:“不信的话,你可以摸摸看。” 大概是他的表情过于坦然,动作却又如此惹人遐想,两相对比,周晏辰罕见地觉得自己有点脸热。 但脸热归脸热,送上门的便宜哪有不占的道理。 他的手被傅忆微握着,隔着薄薄的一层布料,在那片已经成型的腹肌上来回摸了个遍,收回的时候还有点意犹未尽。 指尖残留着方才的触感,抑制不住地搓了搓手,周晏辰深吸一口气,听见傅忆微问: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货真价实的六块腹肌!” 声音听起来特别得意。 周晏辰顺着他说:“我感觉到啦,微微好厉害。不光长得特别帅,身材也这么好。” “不过要练成这样肯定要用很久吧,”周晏辰帮他拉好衣服,“微微辛苦了。” “没事儿,不辛苦。” 傅忆微晃着脚尖,眼睛里的笑意藏不住。 第20章 下午放学,有四十分钟的吃饭时间。高一高二还得过几天才能开学,整个学校就只有高三一个年级,所以食堂就意思意思,只开了三四个窗口,可光这一个年级的学生也不算少,这一会儿时间又比较短,来不及到外面吃,一到吃饭时间就会排起长龙,来得晚了就只能望队兴叹。 校门口倒是也有小吃摊子,在路边结成队,什么都有,很多学生挤不进食堂,就去外面买东西吃。 傅忆微嫌食堂饭不好吃,一口米吃进嘴里跟在嚼沙子一样,还天天发明奇葩菜种,他只在刚入学的时候吃过几次,从那以后就连食堂门也不肯进,仿佛里面藏了什么妖魔鬼怪,见到就得躲开。 他也不爱吃小摊上的食物,觉得不干净,外面来来往往的车和行人不断把灰尘扬起,飘到食物上,想想就倒胃口。没法吃。 所以他的选择一直是骑着车子跟刘彦和严灏出去吃,哪怕跑得远一点,总比在这里好。 他们三个跟着浩浩荡荡的人群走出校门,还在讨论完吃什么,刘彦揉着肚子大声嚷嚷想吃麻辣香锅,严灏投了渔粉一票,正在纠结不下的时候,傅忆微耳尖地听见有人在叫自己。 “微微!这里!” 傅忆微循声看去,发现章琳正站在一棵树下跟自己招手,还拎着一个食盒,显然是来送饭的。 刘彦和严灏僵持不下,要靠傅忆微来投出最关键的那一票,谁料这个浓眉大眼的竟然直接背叛了革命,直接奔向了来送饭的家长的怀抱。 刘彦拽着傅忆微的袖子,哭丧着脸,说:“微微你不能这么对我!” 严灏:“最起码你先帮我们投个票再走!” 傅忆微冷漠:“你们自己决定,不要问我,我又不吃。” 他说完就甩开刘彦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向章琳。 车子停在一边,章琳走上来招呼他:“微微。” “琳姐,你今天怎么来了?”他问。 章琳把他往旁边拉了几步,两人站在花砖上,边帮他擦汗边说:“我来给你送饭呀。” 傅忆微接过食盒:“怎么想起来给我送饭?” “哎呀,就是突然想来看看你嘛,又怕打扰你学习,就挑了这个时间,”章琳比他矮,踩着高跟鞋也无法与他平视,又不愿意站得太远,只能微仰着头看他,“觉得既然都来了,那就顺便再送个饭呗。” 她牵着傅忆微的手,避开涌出的学生,边走边说:“走,去你爸爸的车上吃。” 傅忆微有点惊讶:“我爸也来了?” “对啊,”章琳声音轻快,听起来应该是在笑着,对傅忆微说,“你爸爸想你啦,又不好意思经常来看你,怕你会烦,所以我就把他也拉过来了。” 车停在离门口不远的路边,没走几步就到了,傅忆微认出这是父亲常来的那一辆。章琳敲了敲车窗,驾驶室那边的窗户很快降下来,露出傅远恒那张严肃得过了头的脸。 “我把微微带来啦,”章琳打开后面的车门,让傅忆微坐进去,自己也跟着坐到后面,从坐椅背后伸出手,捏捏傅远恒挺直的肩背,出声问前面的人,“你不是想他了?” 傅远恒解开安全带,侧着身子望向傅忆微,身上的西装因为这番动作产生细小的褶皱,他没在意,只盯着傅忆微的脸,看了半天,皱眉道:“瘦了。” 傅忆微摸摸自己的脸,没什么感觉。 章琳闻言,连忙捧着他的脸仔细瞧,最后得出和傅远恒相同的决定:“确实比之前瘦了好多,脸上本来就没多少肉,现在看来更小了。” 她连忙打开食盒:“快先吃点东西。” 傅忆微没觉得自己有瘦多少,他自觉每天照镜子时都没发现脸有什么变化,就算体重真的轻了一点,也没到一眼就能看出的地步。可是这个世界上有一种瘦,叫父母觉得你瘦了。 他无奈,对着两个长辈殷切的眼神,只好默认了这个事实。 食盒里装了一盘蛋饺,一盘炒虾仁,最下面是皮蛋瘦肉粥,都是傅忆微喜欢吃的,看卖相,应该是章琳亲手做的。 章琳从后面拉出来一个小桌板,把饭菜摆上去,筷子和勺子都递到傅忆微手里,然后往旁边挪了挪,靠在傅远恒椅背上,两人一起看傅忆微吃东西。 常年跟时间赛跑的习惯导致傅忆微进食的速度很快,蛋饺几乎是两口一个,章琳看得惊心动魄,不停让他“慢点吃别烫着”。 其实已经不怎么烫了,傅忆微边喝粥边想,他嘴里吃着东西,不能说话,脑子里突如其来的想法是“还没有周晏辰那天的糖醋排骨烫”。都把他烫哭了。 对糗事的回忆让傅忆微的动作停顿了一瞬,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时候想起那么丢人的事。 ——大概是因为在吃东西吧。 他给自己找了个合理的解释,心安理得地继续享受美食。 章琳的手艺是很好的,但她在遇到傅远恒之前其实并不怎么会做饭,傅忆微在有一次跟她聊天的时候得知,她的厨艺是为了追傅远恒才点亮的。 要想抓住一个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她)的胃。病急乱投医的大小姐把这句话奉为圭臬,不仅让傅远恒对她刮目相看,也让傅忆微得以大饱口福。一举两得。 傅忆微吃饭的间隙偷偷瞄了他们几眼,见傅远恒的眼睛一错不错地看着自己,而章琳在把玩傅远恒的手指,时不时看看自己,提醒别吃太急。 他吃得快,一会儿功夫就把几样东西都给消灭了,往后仰着靠上椅背休息,半闭着眼,歇了一会儿,突然问道:“爸,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啊?” 傅远恒一愣:“什么?” “你看我琳姐都等这么久了,”傅忆微抬起一只胳膊,枕在脑后,笑眯眯地说,“你总得给人家一点回应嘛。” 他是真心替他们两个着急,明眼人都能看出这俩人之间的暗潮汹涌,从确认关系到现在热恋期就没停过,可就是没真正谈过婚姻大事,夕阳红也不能这么慢吧。 心里暗戳戳期待的事情被他这么直白地说出来,章琳瞬间脸红,捏捏傅忆微的脸说:“微微你别乱说……” “不是乱说——” 傅忆微和傅远恒异口同声地说。 “……” 车厢里诡异地沉默了几秒钟,傅忆微扬手示意对方先说。 傅远恒清了清嗓子,表情有点不自然地说:“这件事我也想很久了,但还要征求你的同意……” 傅忆微双手举起,答应得十分果决:“我同意。” “呃……” 在商场上叱咤风云的傅远恒难得地愣了一下,望着傅忆微一脸坦率的样子,又看看章琳微红的耳垂,给出认真的答复: “那好,我把手头的事尽快处理完,挑个时间准备。” “那行,”傅忆微打开车门,回头叮嘱,“要订一个我放假的日子。” 傅远恒答应他:“好。” 出来吃个饭还能顺便解决老父亲的终身大事,傅忆微觉得心情十分舒畅。他目送傅远恒的车离开,然后悠哉悠哉地往回走,骑上自己的车回学校。 一到教室,刘彦上来就痛心疾首地批评他:“负心汉,扔下我们两个人,自己吃独食,你还好意思回来!” 傅忆微心情好,不想跟他计较,没搭理他,把那些话全当成耳旁风。 刘彦痛斥一阵,没得到回应,气也撒不起来,转头回班去了。 剩下他一个人,趴在门口栏杆上抬头看天。 天快黑了,夕阳用最后的光把整个天空染成了玫瑰色,大片大片的云铺散在上面,还嵌着金边,美得惊心动魄。 傅忆微掏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自己欣赏了一会儿,又把手机塞回口袋里。 一个人走到他旁边,他没回头看,以为是刘彦又过来了,笑着说:“下次我让琳姐多做点,带你们一起吃,好了吧?” 那个人答应得很爽快:“好啊。” “!” 他听出来不是刘彦的声音。 傅忆微猛地回头,发现是周晏辰在跟自己说话。 “是你啊。” 傅忆微看着他又靠近了一点,两个人的胳膊肘挨在一起。 周晏辰“嗯”了一声,问他:“你在这里干什么?怎么不进班?” 傅忆微指指天空:“看风景。” “……” 周晏辰点点头,面不改色地说:“是挺好看的。” “是吧,”傅忆微遇到跟自己审美水平相符的人,脸上笑意更深,“这一会儿特别好看,我还拍了几张照片,等会发给你。” “好。” 周晏辰又问:“那我可以拍几张你的照片吗?” “嗯?”傅忆微转头问,“拍我干什么?” 周晏辰一本正经:“微微和风景都很好看,拍下来留念。” “……” 傅忆微的脸被天空映成了玫瑰色,迟疑了一下,见周晏辰眼神很是认真,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那……行吧,但不可以发给别人看。” “嗯!” 周晏辰迅速掏出手机,往后退两步,对着傅忆微连拍几张。 他才不会把微微的照片发给别人。 微微只有他可以看。 第21章 傅忆微原以为周晏辰拍一张也就算了,谁知道过了一会儿,他再回头,发现手机还在对着自己。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周晏辰抿着嘴在对面给他比了一个剪刀手: “微微笑一下。” 他就咧了一下嘴,被眼疾手快地拍下来。 “好了吗?” 他揉揉脸,这样正大光明地让人拍自己,心里还是有一点别扭的,只是周晏辰既然提出来了,他不好直接拒绝。他太善于站在别人的角度考虑问题,连催促的语气都很软,仿佛是怕吓到对方。 好在周晏辰没再强求,看出他的不自在,很干脆地把手机收起来,说:“好了。” 傅忆微松了一口气:“那进班吧,等会儿预备铃就该响了。” “嗯。” 他们一前一后地回到班里,傅忆微往前走了一点,让周晏辰先进去,然后自己再坐下,拿出书来读。 高三学习时间紧,很多同学选择在食堂吃,挤不进去的就会在校门口买一点,再马不停蹄地跑回教室,边吃边看书。 这就导致班里在这段时间总会弥漫着各种饭味儿,只能大开门窗来散散味道。 以前时间还充裕的时候,班主任会要求不许在教室里吃东西,三令五申之下,很少有顶风作案的。但现在不同以往,每一分种的时间都很宝贵,有人恨不能把一秒掰成两半用,吃饭上厕所的空档也不能闲着,能多记一个单词多背一个知识点,说不定就能在高考中克服一道难题。因此,那条不能在班里吃东西的规定算是名存实亡,没有人再去管。 可这么多味道混在一起,虽然为了学习可以理解,但实际处在这种环境里,其他人也会受不了。 傅忆微一进门就闻到了这股难以言喻的味,非常嫌弃地捏了捏鼻子,说:“怎么这么难闻?” 周晏辰答道:“大概是因为他们很多人都在教室里吃饭,串味儿了。” 气味有点偏重,可能还有人吃了辣条。傅忆微总觉得如果自己现在念书的话,味道都会冲进嘴里,就只好闭嘴默读,时不时捂一下鼻子,表情十分痛苦。 周晏辰见状,悄声让后面的人把头顶的风扇开大一点,又把旁边的窗户完全推开,期望味道能散得更快。 做完之后,他安慰傅忆微说:“等会儿就好了。” “嗯,”傅忆微堵着鼻子,瓮声瓮气地说,“谢谢。” 过了一会儿,难闻的气味终于淡了,傅忆微才开始张嘴念书。 念了五分钟语文,把《阿房宫赋》和《赤壁赋》重新背过之后,他看了一眼课程表,又把地理拿出来翻,这一翻,就翻出问题来了。 他们的地理老师是一名经验丰富的老教师,高二的时候就给他们把所有重要知识点都归纳到一个文档里,为了避免抄起来太麻烦,还特意去印出来,每人发了一份,纸质虽然不怎么好,但内容却十分丰富,浓缩了地理老师数十年的教学成果,而且还是独家,能留着珍藏那种。 不过珍藏的前提是要保存好,按照这个标准,傅忆微的这份大约是够不上的。 他对整理卷子的概念仅限于找个文件夹装起来,分门别类是做不到的,有时候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漏了几张。 当初发下来的时候,每人一份,老师要求保存好,以后有很大用处。傅忆微当时没当回事儿,草草收拾一下就直接塞了进去,这就导致他现在只能望着七零八落的纸张放空大脑:我是谁我在哪儿这前言不搭后语的都是什么玩意儿? 默默看了一分钟,傅忆微放弃背地理的想法,打算等有时间借周晏辰的再复印一份。刘彦和严灏肯定是不能指望的,那俩比他还能造,他的好歹只是少了几张,还能补上,他们俩还能剩几张都不一定。 悻悻地把卷子收起来,傅忆微紧接着把政治书拿出来,周晏辰留意到他的表情不对,凑过来问:“怎么了?” “地理老师给印的卷子有几张被我弄丢了,”傅忆微叹了口气,趁机问,“你的还有吗?” 周晏辰点点头:“有,你看看缺了哪些,改天我跟你一起再去复印一份。” 他的上道让傅忆微很是欣慰:“嗯!” 晚读结束之后,傅忆微出去站了一会儿,回来时数学课代表抱着一沓试卷走进教室,说接下来要用两个小时的时间来考试。 真是祸不单行。 傅忆微登时就眼前一黑。 不过考不考试,其实对他也没什么影响,反正平时小测验的试卷他都没怎么交过,老师并不会查人数,让组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了。 他这次本打算也和之前一样,不想交,可又想起自己是打算好好学的,既然要认真,那就不能再这么吊儿郎当,如果连试卷也不交的话,算什么好好学? 于是只能老老实实地看题。结果第一题都不会写。 先天不足在这短短的几天之内显然没法补齐,即使给他讲题的是年级第一。 傅忆微靠着周晏辰之前教的投机取巧的方法,勉勉强强蒙完选择题,然后一脚踏进填空题的无底深渊,彻底拔不出来了。 这时候离考试开始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傅忆微看了看旁边的周晏辰,发现人家已经做到第三页最后一题了,顿时感到更加绝望。 这大概就是学霸在题海遨游而自己是直接被淹死的真实写照了。傅忆微再回过头来看看自己那几乎比脸还干净的试卷,心头泛起一阵苍凉。 或许是他的目光存在感太过强烈,周晏辰察觉到,用眼神询问:怎么了? 其他同学都在奋笔疾书,教室里静得出奇,傅忆微不敢说话,就在草稿纸上写出回答: 我不会写。 周晏辰只剩下最后一题,时间还很充足,就跟他再次玩起这种传纸条的小游戏,告诉他:我教你,哪一题不会? 傅忆微顿了顿,很诚实地告诉他:都不怎么会。 周晏辰:“……” 他面无表情,好一会儿没有回复,傅忆微以为他是嫌弃自己,想想也确实应该是这样,自己麻烦了人家那么多次,每次都说懂了懂了,可一到正式考试,还是什么都不会,要是在老师面前这样,早就被骂得找不着北了,周晏辰没说话已经是最大的尊重,他还能期望什么呢? 他无精打采地趴到桌面上,刚想破罐子破摔直接睡觉,周晏辰就戳了戳他的胳膊,把草稿纸给他,上面写着: 微微,我觉得你的问题应该出在基础知识的掌握,上课的时候不注意听讲,很多东西都漏掉了。这样的情况,单独的只教你解题是没有用的,你又不适应数学老师的讲课方式,不如这样,我给你补课吧,从必修一开始,把所有的东西都再过一遍,扎实基础,以后做题就事半功倍了。 正好我们还是邻居,如果你愿意的话,以后每周末我帮你补习,平时遇到不会的也都可以直接问我。 只是这样的话,可能就得牺牲你的空闲时间,你觉得怎么样? 怎么样? 当然可以! 傅忆微简直不能更开心! 有一个现成的学霸主动来辅导功课,牺牲点时间算什么,如果能把成绩提上去,他这一年不打球都行。 只是这样的话,也会占用周晏辰的时间,不会麻烦吗? 他把自己的想法如实写给了周晏辰,后者有一瞬间的怔忡,转头迎向傅忆微盛了星光的眼睛,情绪莫名,然后告诉他: 不麻烦,微微的事,怎么能算是麻烦呢。 傅忆微觉得自己占了大便宜,开心得藏不住笑,连忙把事情定下来: 那就这么定了! 他在纸上写的时候,比说话更直接,顺手涂了个弯弯眼,在后面加上“爱你么么哒”,眉开眼笑地递过去。 周晏辰遭受心灵暴击,一时半会儿连笔都忘了怎么用,盯着那个笑脸和么么哒看了许久,又瞥了一眼傅忆微的嘴唇,喉结滚动几下,突然觉得有点渴。 第22章 说好周六补课,傅忆微周五就把其他活动都推掉了,严词拒绝刘彦打篮球和去网吧的提议,并非常正经地说: “我要学习。” 这句话一出口,正喝可乐的刘彦差点没呛死。好容易咽下去,避免酿成变成人工喷泉的惨剧,刘彦拍拍傅忆微的脑门,说: “哥们儿你认真的吗?没病吧?你还是我的微微吗?你是不是被魂穿了?说!你是谁?你快把我的微微还给我!” 他一张嘴跟机关枪似的,一说起来就没完,傅忆微懒得看他表演,一巴掌把他拍开,说:“当然是认真的!” “不是哥们儿,”刘彦一脸的不可思议,“你,补课?你确定你跟这俩字八字不相冲吗?” 傅忆微横他一眼:“怎么了?” 刘彦立刻怂得十分逼真:“没事儿没事儿,你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球我替你打。” 过了一会儿,刘彦没忍住问道: “你怎么突然想起来补课了?暑假班主任要组织补课,你不是头一个跑的吗?” “就突然想学了,”傅忆微噙着一口奶茶,眼角耷拉下来,“上次考数学的时候,我没几题看得懂的,就觉得不能再一直这么下去了。” “哦……” 刘彦了解他的数学水平,听完也低下头沉默了,一口气喝完剩下的可乐,又突然想起来什么,问:“那你找的谁补课?哪家补习班?” “不是补习班,”傅忆微咬着吸管,口齿不清地说,“似周晏辰,他说要给我补课。” 刘彦没听清:“谁?” 傅忆微重复了一遍,清清楚楚地告诉他:“周晏辰。” “卧槽!”刘彦一双眼睛瞪得老大,“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傅忆微正在思考明天吃什么呢,被他突然拔高的声音吓了一跳,眼神不悦地说:“我们是同桌啊,而且他就住我家对面,他说要给我补课,这么好的事儿,我总不能拒绝吧?” 刘彦更惊讶了:“他主动要给你补?” 傅忆微点点头:“嗯。”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直觉告诉刘彦这似乎有点奇怪,但傅忆微的表情看起来又太过理所当然,他也不怎么了解周晏辰这个人,心里的不成形的怪异感不方便言说,贸然提出来说不定还会被骂…… 算了,管他呢,又不是自己补课,他们俩有什么,关我什么事儿。他很心大地想。 然后转脸又是一副戏精上身的样子,搂着傅忆微的胳膊嘤嘤嘤:“微微你就为了这么个野男人抛弃了我们这么多年的情谊,我好伤心啊嘤嘤嘤……” 傅忆微一脚把他踹开:“你能不能别这么恶心!” 傅忆微行动力高,既然决定了就要做好,不光提前一天就推掉一切,第二天还专门把一些不会的题圈出来,加上自己掌握不牢的知识点,全部整理在一起,还买了一兜零食水果放在家里,等着周晏辰来补课。 他们约定的时间是七点半,刚吃完饭,正好可以做题来消化消化。 他做了这么多准备,以为大概就是全部了,没想到周晏辰行动力更强,放学刚回家没多久就敲响了他家的门。 傅忆微把门打开,看见周晏辰左手端着一盘切好的苹果,右手拎着书包,觉得有点意外:“现在就开始吗?” “不是,”周晏辰从他身边进去,把书包放到沙发上,盘子也放在茶几上,然后问,“你吃饭了吗?” “还没。” “我也还没吃,”周晏辰挽起袖子,“我先做饭吧,吃完开始补课。” 傅忆微愣愣地看着他很自然地进了厨房,半晌才反应过来“嗯”了一声。 一回生二回熟,他上次在这儿做了一次饭,这一次明显比上次更熟练了些,动作如行云流水一般,开冰箱选菜洗菜切菜一气呵成,看得傅忆微都有点眼花。 “饿的话先吃点苹果垫垫肚子,”周晏辰在傅忆微的家里招呼傅忆微,笑着说,“饭还要稍微等一会儿,虾仁炒饭可以吗?” 傅忆微比了个“OK”的手势。 他家冰箱里什么都有,本来还有点担心周晏辰会不会不适应,眼下见他这么熟练,那颗悬着的心自然而然就放下了。觉得自己什么都不做就这么干站着似乎有点不好,同时又怕会碍事,傅忆微果断选择回去吃苹果。 吃了几块,他听到厨房里开始翻炒的声音,就端着盘子又跑了过去。 周晏辰正在炒虾仁,听见他过来,提醒道:“你别过来,会被油溅到。” “好。” 傅忆微听话地站在门口,他本来也没想进去。 他只是觉得苹果很甜,想问周晏辰是在哪里买的,顺便,给周晏辰也尝尝。 周晏辰看出他的企图,趁着空档,走到他身边,低头迅速叼走了傅忆微牙签上的一块儿苹果,边嚼边退回去继续翻炒。 傅忆微:“……” “怎么了?”周晏辰见他似乎呆在了原地,出声问。 傅忆微举起牙签,声音飘忽:“这是……我用过的……” 怪只怪周晏辰刚才动作太快,他都没顾过来。 这个情形让他想起上次周晏辰从自己手里吃东西的样子,似乎也是这样,他站在门口,周晏辰在做饭,然后…… 傅忆微逃也似的离开现场窜回沙发,徒留周晏辰一个人在厨房偷笑。 我这是怎么了? 傅忆微端着还剩半盘的苹果,忧愁地想。 怎么会动不动就脸红呢? 他摸摸自己发烫的脸,十分不能理解。 刚才看着周晏辰从自己的牙签上吃苹果的时候,他就突然很想跑,脑子里一片空白,可又似乎有很多东西争先恐后地想涌出来。 那是什么呢? 他有点苦恼。 唉算了算了,不要想了,吃个东西而已,碰到也不会怎么样。 仿佛是为了证实这个想法,傅忆微又用那根牙签扎起一块苹果吃下去。 很甜,很脆。然后就没什么其他的感觉了。 自己大概是饿极了吧。他自己安慰自己道,听说人一饿就会胡思乱想,之前有一次他睡过头,午饭没吃,恍恍惚惚地还梦见班主任说放假呢。 都是错觉,不能深究。 傅忆微下了定论,刚说服自己,就听见一阵脚步声,转头一看,周晏辰正端着两盘炒饭走过来。 他连忙站起来接着,两人直接坐在沙发上开吃。 “刚才,”周晏辰吃了两口,斟酌着用词,问他,“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走了?” 傅忆微埋头吃东西,含糊回答:“没事儿。” 周晏辰顿了顿,还是决定问出口:“微微,你是不是不喜欢和别人用同一个餐具吃东西?” “有一点,”傅忆微头也不抬地说,“因为一直都是我一个人用,不怎么适应这样。” “啊,”周晏辰了然,“对不起呀,我不知道。” “没关系啦,”傅忆微大度地摆摆手,“我只是不太适应,也不是完全不行,我不嫌弃你的,就是太突然了,有点没反应过来。” 他笑得眉眼弯弯:“还有,你买的苹果真的很甜诶,我本来就是想给你也尝尝的,谁知道还没开口,你就直接过来了,吓我一跳。” “是我太急了,”周晏辰释怀,跟他一起笑着说,“微微喜欢的话,以后我就多买一点,就当是今天吓到你的补偿吧。” “行啊,”傅忆微一扬下巴,“那我得要多一点。” 周晏辰把他嘴角粘着的一颗饭粒捏掉,说:“好,微微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第23章 吃饱喝足,紧接着就开始补习了。 周晏辰收拾碗筷的功夫,傅忆微把两人的书包拎进书房,顺便收拾一下东西。 他一个人住,平时不是很讲究,东西都是随手扔,虽然比起传说中的那种男生宿舍要好很多,至少没有到处都是袜子,但书架上横七竖八的书本和桌面的零食袋可乐罐也确实是有碍观瞻。打眼一看,很容易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傅忆微手忙脚乱地把垃圾扔进垃圾桶,整理好书架上显眼的书本,转眼看到银灰色的笔记本在零食袋下孤零零地躺着,又连忙把它拿出来,拔掉插头,放到桌子的另一边。 等桌面上所有不用的东西基本都被清除了,用纸巾擦过一遍,他才长出一口气,拿出试卷和书本,端坐在书桌的一面,假装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刚坐下没一会儿,周晏辰就走了进来。傅忆微听到脚步声抬头看,见他还端了一盘水果。脚步稳健,手也很稳,这个模样一点都不像是要来辅导功课的,倒像是来上菜的服务生。 傅忆微被自己的联想逗乐了,但又不好意思直接说出来,觉得不太礼貌,于是只好抿抿嘴,摸了一下鼻子,假装咳嗽几声,强行把笑意压了下去。 周晏辰把水果放到一边,捏起一颗枣送到傅忆微嘴边,问他:“怎么这么开心?” “没什么。”傅忆微想伸手去拿,被他轻巧躲过,虚晃一圈,仍回到嘴边,没有办法,只能直接用嘴去叼。 枣是傅忆微买的,因为他在超市里看到,觉得很大,肯定会很好吃,结果也正跟他想象的一样,一口咬下去又脆又甜,果肉也很多,枣核很小,吃完一个还想在吃一个,美滋滋。 他眯着眼睛享受嘴里的清甜味,沉浸在自己眼光真好的喜悦之中,忍不住又吃了一颗,然后招呼周晏辰:“你也尝尝呀,很甜的,这可都是我自己一个一个挑的!” 他像邀功一样,眼睛里写满了“快夸我快夸我”,周晏辰从善如流地吃了一个,点头道:“确实很甜。” “是吧,”傅忆微两眼一弯,“我挑的,肯定甜。” 周晏辰颔首表示同意。 吃了他的枣,就该好好给他辅导功课啦。 进入正题,傅忆微收敛笑容,展开那天的试卷,把自己不懂的题目都圈出来给周晏辰看。后者就坐在他旁边,距离极近,演算题目时搭在桌面上的手肘紧挨着,呼吸声清晰可闻。 其实他原本打算让周晏辰坐在自己对面,这样空间更大,做什么动作也更方便。但谁知道,他一亮出试卷,周晏辰就很自觉地搬着椅子坐了过来,表情认真地开始看题,傅忆微一句“你可以坐在对面,这样方便一点”就直接卡在了喉头,最终也没能说出口。 人家都已经过来了,他总不好再把人赶过去吧? 周晏辰这次没注意到他的表情,自然也揣测不到他的心思,全神贯注地盯着试卷,眉头一皱觉得太过简单。 这是开学第一次考试,一个小测验,目的只是为了摸底,看学生在暑假里有没有好好学习,题目不怎么难,就是稍微有点绕。周晏辰不可能被这种难度打倒,分数一下来,他还是稳稳当当地坐在第一名的宝座,大题因为省略步骤被扣了几分,满分一百五的试卷,他考了一百四十三。 傅忆微发挥得也非常稳定,考了一百五的三分之一多一点——真的就一点——五十二分。其中选择填空总共四十分,大题十二分。 他翻到后面,一眼就看出了问题。 傅忆微答题过于随性,全凭灵感,看完题目就开始套公式,有时候碰巧能蒙对几个,有时候一个也用不上,就后面大题做的这种情况,恐怕那十二分都是老师自己一点一点抠出来施舍给他的。 回头再看看旁边人一脸无辜的表情,周晏辰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肩上的担子又重了不少。 不过不是对傅忆微,而是怕自己教不好,误人子弟。 前面的选择题老师已经讲过了,他就把重点放在大题上,照原来的方式把解题步骤拆分开,将试卷放在中间,给傅忆微详细讲解。 他声音比较低沉,认真讲题的时候气场很强,很能迷惑人。傅忆微还没接触过这一面,一下子被唬住了,不自觉地挺直腰背,表情渐渐严肃,时不时跟着他点点头。随后按照周晏辰提供的解题思路,尝试自己再做一遍。 这样呼吸交织的距离能让周晏辰更清楚地观察傅忆微。借着明亮的灯光,他能瞧清傅忆微脸上所有细微的表情——不懂时轻蹙的眉,绷紧的嘴角,恍然大悟时眼里迸发出的光,小扇子一样的睫毛随着眼睛的眨动上下扫,掩住眼里若隐若现的亮点,那里藏着星星。 感觉就如同被美色在心口的位置放了一枪,身体已经摇摇欲坠,却还想握着他的手,让他再来一次。 傅忆微的侧脸被灯光映成了一副画,周晏辰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出,生怕惊扰到。 可是又有点忍不住。 他按捺不住躁动的心情,心脏在胸腔里急速跳动,眼神游移在桌面和傅忆微的侧脸之间,最终还是没能抵挡住诱惑。 他凑过去。傅忆微此时正处于解题的关键,完全沉浸在题目当中,对周围环境的感知度几乎降为负值,并没察觉到他的动作。 周晏辰因此得以挨着他的肩膀,光明正大地埋头在他颈间嗅闻。 傅忆微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暖香味,像是衣服被阳光晒透后残留的气息,仔细品品似乎还有点甜丝丝的感觉,清冽甘甜,让人感到心中熨帖,不自觉地想要更深入。 周晏辰受了蛊惑,眼神幽暗地盯着傅忆微的脖颈。傅忆微皮肤很白,被书房的灯光添上些许莹润的光彩,宛如上好的羊脂玉,叫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他禁不住诱惑,想着就一下的话,只要自己够小心,应该不会被发现。 于是就小心翼翼地,用颤抖的嘴唇,轻轻碰了一下傅忆微的耳垂,一触即分。 他动作太浅太轻,力度克制得叫人觉得不可思议,唇一点就立刻分开,还在学海中遨游的傅忆微没什么感觉,仍在埋头做题,也没听到他擂鼓般的心跳声。 原本在原地踏步的小鹿突然开始疯狂奔跑,无数烟花在周晏辰脑海中炸开,他觉得自己仿佛在这片刻的单方面亲吻中被注入了新的生命力,惊涛骇浪在心中翻滚,试图摧毁他那岌岌可危的理智。 他碰碰嘴唇,上面似乎还保留着方才傅忆微 皮肤的温度。 好想再来一次…… 可是微微会发现。 周晏辰在顺从内心真实想法和听从理智之间摇摆不定,望着刚刚碰过的地方兀自出神,还没来得及想出答案,傅忆微却抢先一步转过头,语气轻快地跟他宣告:“我做完啦!” 他花了比平常多一倍的耐心和精力在这道题上,总算依靠自己把它解了出来,得出答案那一刻的感觉就像喝了假酒,有点飘飘然,急于找周晏辰来证实自己。 可等察觉到周晏辰过于热切的眼神,傅忆微又觉得奇怪,问他:“你怎么了?” 周晏辰被他的关心拉回神智,一时找不到托词,为了掩饰,往嘴里塞了一颗枣,食不知味地含糊道:“没事。” 第24章 既然当事人都说了没事,傅忆微就没再追问。 周晏辰为了掩饰尴尬,让他先把剩下的几题试着做做,等一会儿再一起讲。 傅忆微只好转回去继续算,结果抓耳挠腮地想了半天,只憋出了几个式子,实在是想不出来怎么做。 他把自己写出的答案拿给周晏辰检查,在周晏辰察看的时候,后知后觉地摸了摸耳朵。刚才在做题的时候,总觉得耳朵好像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但当时他思路才通,急着解题,就没怎么在意,好在也就只有一下,之后就再没感觉到了。 大概是垂死挣扎的蚊子吧。他想。入秋就该死绝的蚊虫在进行最后的挣扎,垂死之际再来吸一口血,行为很合理。 但这只蚊子应该还没来得及吸血,因为他没在自己耳朵上摸到鼓包,也没觉得痒。 周晏辰正在检查他的答案,余光忽然瞥见他在摸耳朵,表情立刻就有点不自然,忍不住叫他:“微微?” 傅忆微看向他,表情有些疑惑:“嗯?” 担心他是发现了自己偷亲的事,周晏辰有点心虚,试探性地问:“是耳朵不舒服吗?我看你摸了半天了。” “哦哦,”傅忆微才反应过来自己还在揉耳朵,连忙把手放下来,解释说,“不是,就是可能刚刚被蚊子叮了一下,我摸摸有没有起包。” 说完以后他自己也觉得奇怪:“不过都这个季节了,怎么还会有蚊子呢?” “蚊子?”周晏辰看起来也很惊讶,“哪来的蚊子?” 傅忆微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而且也没听见什么声音,但在刚刚做题的时候,就感觉我耳朵好像被什么碰了一下,不是蚊子还能是什么?” “哦,”名叫周晏辰的大号“蚊子”面不改色地附和道:“那应该就是蚊子吧——” 学霸的撒谎技能也是一流,脸不红心不跳地补充说:“——我刚刚看你做题的时候,看到有东西在你耳朵上,但还没来得及拍呢,它就飞走了。” 他认真的表情配上一张天生的严肃脸,再加上笃定的语气,叫人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傅忆微深信不疑,主动偏头,让他查看自己的耳后有没有红疙瘩,得到否定的答案白放心。 怕他再深究什么,周晏辰马上转移话题,把他的本子又移过去,说:“来,我给你讲讲这一题吧。” 傅忆微的注意力果然成功地被吸引过去,凑到旁边,应道:“好。” 两人之间的距离再度贴近,周晏辰吸取了上一次的教训,怕自己再忍不住做出些什么,于是一边讲题,一边在心里默默告诫自己不要轻举妄动。 事实证明适度的心理暗示的确是有用的,色字上面的那把刀始终在他心头悬着,让他时时保持警惕,没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头一次这么全神贯注地听讲,调动全部心力,结果就是等到一张试卷讲完,傅忆微觉得自己几乎要被掏空了。 他以前是仗着自己聪明,一直走捷径,平时不怎么学,到临近考试那几天再抱抱佛脚,稍微补补就能考一个中等的分数,差不多就得了嘛。 刘彦经常说他可能算是所有高三预备生里最清闲的一个了,上课不怎么听,回家不写作业,偶尔兴起做做题,数学烂得掉底,还能保持住中游的分数,过于聪明,也过于奇葩。这是一条任何人都无法复制的学习之路,放眼全校,也只有他傅忆微一个人能这样。 散漫的生活随着高三的开始而彻底结束,同学们都开玩笑说这个阶段,连傻逼都开始学习了,谁要是再不努力,就只能等着以后搬砖去了。 傅忆微虽然不会沦落到搬砖的地步,但毕竟都到了这个时间了,再不努力怎么能对得起上了那么多年学的自己呢。 可他实在落下了太多,一口吃不成个胖子。想要一下子把几年都没学过的东西补齐肯定很难,认认真真地接受完知识的洗礼,傅忆微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学习真的太累了,感觉比包夜打游戏躲家长还耗费心力。太难了。 他虚脱地趴到桌子上,大脑暂时停转,两眼放空,一句话也不想多说。 周晏辰见状,起身去帮他倒了一杯水,他撑着胳膊起来,坐得东倒西歪的,一言不发地往嘴里灌水。 旁边的人坐下来,往这边移动了一点,扶着没骨头的他靠到自己身上。傅忆微懒得动弹,就没有推拒。 他被周晏辰半搂着闭目养神,使用过度的大脑停止运行,听什么都是“嗯”,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周晏辰问:“是很累吗?” 傅忆微:“嗯。” “还要喝水吗?” “嗯。” “那你张嘴。” “嗯。” 周晏辰把杯子送到他嘴边,嘴唇触到杯口,他顺从地张开嘴,喝完之后还皱了皱鼻子,活像一只在闹脾气的猫。 又赖了几分钟,他终于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揉揉眼,声音里透着浓浓的困倦,听起来跟撒娇似的,问周晏辰:“还要继续吗?” 这种程度的可爱实在是犯规。 问话的对象被这只慵懒的大喵迷得五迷三道,差点就禁不住诱惑伸手去撸,还好理智及时回笼,脱缰的思绪被傅忆微耷拉的眼角硬生生拖了回来。 “周晏辰?”傅忆微半晌没有听到回答,又问了一遍,“你还要讲吗?” 这次的声音还带了点小奶音。 周晏辰缓缓吐出一口气,控制着自己不许再想,假装思忖了一会儿,说:“今天就到这里吧,才第一天而已,不能太冒进,微微应该已经很累了吧?” 傅忆微点点头:“我都快累死了。” “那就休息吧,”周晏辰拿出手机看了看时间,发现已经快十点了,“现在已经很晚了,刚才已经讲了很多,大脑一时接受不了那么多东西,需要时间来消化,再学下去也没什么用,反而会事倍功半。” 这话真实说到了傅忆微心坎里,他困得眼睛都快睁不开,再学下去就真的要了命了,想努力也不能这么拼啊。 周晏辰还很贴心地帮他把书本收拾好,让他好好休息,问明天上午要不要继续补。 傅忆微意识已经不太清醒了,听到什么就下意识地点头,说好呀好呀,然后察觉到周晏辰要离开,还站起来想送人。 他困迷糊的时候,整个人都显得软趴趴的,表情也很无辜,还不自觉地鼓着嘴,脸颊微红,让人很想好好欺负一番。 偏偏现在面对的还是周晏辰,这种命运就更是怎么样都逃不掉了。 两人面对面站着,周晏辰唤他的名字: “微微” 傅忆微听到自己的名字,迟钝地应了一声:“嗯?” 周晏辰张开双臂,语气跟哄小朋友一样,对他说:“一会儿就要睡觉啦,微微给我一个晚安拥抱好不好?” 傅忆微迟疑地看着他,努力睁大眼睛,就在周晏辰以为他已经清醒过来的时候,猛地扑了上来。 他没控制好力度,把周晏辰冲得向后退了好几步,好不容易才站住脚,保持住身体的平衡,随后立马收紧手臂,搂住傅忆微劲瘦的腰身。 傅猫猫本能地在他颈间蹭了蹭,语气轻快地说:“抱抱,晚安呀。” 周晏辰的心都要被萌化了,差点溺毙在他怀里,好久才稳住心神,拍拍他的背: “嗯,微微晚安。” 第25章 人在困极了的时候对自己做的事是没什么意识的,听见什么就跟条件反射似的做了,不加思考不讲后果,做的当时什么感觉都不会有。等做完之后如果当时就睡着忘记了,也就算了,但要是事后再反应过来,想起自己做过的事说过的话,那时候的心路历程就非常精彩了。 比较不凑巧的是,傅忆微正好属于第二种情况。 他当时脑子混混沌沌的,什么都想不到,看到周晏辰张开手臂说抱抱,不知道怎么的就下意识地抱了上去。 这大约是在从小到大的经历中身体日积月累形成的条件反射,怪只怪他小时候过分可爱,粉妆玉砌的一个小娃娃,又乖巧又聪明,见过的人都忍不住想抱一抱。在他有限的童年记忆里,每一次跟着爸爸一起见那些亲戚的时候,总有人凑过来抱自己,以至于到后来都养成了一种习惯,一有人说着哎呀小朋友怎么这么可爱呀来抱抱,他就生无可恋地张开手臂让那个人抱。 人对可爱又乖巧的小朋友总是没什么抵抗力的,因此,傅忆微从小就是这么被抱大的。 不过在他上高中以后基本就没人这么做了。 骤然拔高的身量让他迅速脱离少年人的身形,逐渐长成大人,该得到应有的尊重和平等对待,没人再能把他当成小孩子一样哄着说来抱抱。 因此,当他站在花洒下面,被汹涌的水流唤醒神智,回想起跟周晏辰的那个拥抱的时候,内心是有点崩溃的。 他当时究竟是在干嘛?怎么就直接抱上去了呢? 傅忆微拍了拍自己的脑门。那段时间的心理活动就跟被完全抹掉了一样,一点都回忆不起来,只剩下自己扑到周晏辰怀里的画面,想不通,但是莫名觉得好丢人。 周晏辰也是,晚安就晚安嘛,抱什么,两个男生之间玩什么抱抱。 他这时候倒是忘了自己还曾经和周晏辰互相摸彼此的腹肌的事儿了。 好在傅忆微对事情看得很开,俗称心大,再仔细想想,其实也就只是一个拥抱而已,他爸出去谈合作的时候也经常跟人礼节性拥抱呢,再说了,自己从小到大被抱了那么多次,身体惯性迎上去也是正常反应,后悔也没用。毕竟他又不可能穿回几分钟前去把自己拉开。 睡意最终战胜了纠结,他洗完澡,套上睡衣,就回房间睡觉去了。 第二天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傅忆微的脸埋在枕头里,伸手在床边摸了半天,把手机拿到眼前,划开,没好气地问:“谁啊?” 刘彦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傅忆微!快!起来吃早餐!” 傅忆微:“……” 他抬头看了一眼时间,才七点半,就又砸回枕头上,忍不住开口骂道:“cnm星期天吃个鬼的早餐啊!” 刘彦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包夜打游戏之后疲惫的亢奋,丝毫没被他打击到,乐呵呵地给他介绍:“这边儿新开了一家粤式茶餐厅,就在逍遥游旁边,我一出门就看见了,感觉还挺不错的,快来尝尝。” 枕头没影响到傅忆微发挥翻白眼的技术:“好吃不好吃关我什么事儿?他妈七点半专门来把我叫醒去吃早饭,你是傻逼吗?” 傅忆微有轻微的起床气,突然被吵醒的时候有几率会化身暴躁老哥,作为曾经在一个房间里睡过的朋友,严灏和刘彦都亲身体验过那种被他的愤怒支配的恐惧,然而刘彦记吃不记打,这次犯错下次还敢,就跟个不长脑子的扑棱蛾子似的,非要一次次自己往火坑里跳,烧死也不回头。 这种明知会死还偏要继续作的勇气,傅忆微都觉得佩服。 骂他也不亏。 “微微呀,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刘彦边吃边语重心长地跟他说,“早餐很重要的,不吃的话对身体不好,而且我特意挑的这个时候来叫你,已经不早了,再晚点就成中饭了。” “你大爷的,”傅忆微翻了个身,一只胳膊横在眼睛上,在被窝里垂死挣扎,“你丫通宵打完游戏之后还会养生了?在猝死边缘试探的智障怎么还有资格说我。” 刘彦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你怎么知道我熬夜了?” 傅忆微哼笑一声:“就你那听起来都快升仙了一样的声音,谁听不出来?” 刘彦一本正经地反驳他:“那怎么就证明我是去通宵打游戏了?说不定我是纵欲过度呢。” 这一句话把傅忆微笑清醒了,十分犀利地问他:“你有对象吗?一夜就成这样了,是肾虚吗?” 刘彦沉默两秒:“可不可以不要提这么扎心的话题?” 傅忆微坐起来,歪头夹着手机换衣服,告诉他:“我没想提,是你自己自取其辱。” “行吧行吧,”刘彦说不过他,妥协道,“我的错。” 他喝了口粥,问:“你来不来?” 傅忆微穿好衣服:“等会儿就到。” “那我等你哦。” “滚蛋。” 没好气地挂了电话,傅忆微快速洗漱完毕,抓着手机和钱包钥匙就出了门。 锁门的时候,身后的门也开了,他一转身,正好看到周晏辰出门。 周晏辰心情很好的样子,一见到他,表情立刻生动起来,主动跟他打招呼:“微微起这么早呀?” “嗯,”傅忆微没精打采地回应,昨晚那一遭如今已经被他忘了,见到周晏辰也没什么不自在,还忍不住吐槽道,“刘彦那孙子叫我起来吃早餐,妈的智障,星期天早晨起那么早,脑子里是装了多少水才能傻成这样。” 他说完,顺口问周晏辰:“诶对了,你吃了吗?” 周晏辰摇头。 “那不如我们一起吧,”傅忆微提议,“一家新开的餐厅,据说还不错。” 周晏辰跟着他一起下楼,心里当然是愿意的,他巴不得能跟傅忆微一起吃饭,但嘴上还要确认一下:“你朋友他不会介意吗?” “他没有介意的资格,”傅忆微轻蔑地说,“而且到了以后随便吃,什么贵要什么,反正他请客,不用替他省钱。” 最后一句才是重点,他就是想借这个机会来报复刘彦一大早吵醒自己美梦的仇,非得狠狠宰他一顿不可。 周晏辰看出他的意思,笑着说好。 等他们到店里的时候,服务生正在给刘彦那一桌上东西,刘彦看见他,跟他招手:“这儿呢!” 傅忆微大步迈近,周晏辰紧跟其后。刘彦本来笑容可掬地边吃边给他递菜单,等看到他旁边跟着的周晏辰时,惊得手一抖,半口虾饺直接掉到了桌子上。 一大清早就犯蠢,傅忆微嫌弃地往旁边挪了一点,边招呼周晏辰也过来看菜单,边让他赶紧擦擦嘴:“多大个人了,吃饭还手抖。” 刘彦没听他的话,反而把他拽到一边,小小声地问:“他怎么来了?” 傅忆微明知故问:“谁呀?” “周晏辰啊,”刘彦指了一下正在看菜单的周晏辰,十分不能理解,“你怎么把他带来了?” 傅忆微却不觉得奇怪:“他也没吃早饭,我带上他怎么了?” 刘彦简直要给他跪了:“不是,我跟他又不怎么熟,你把他带来,不觉得我尴尬吗?” 傅忆微耿直道:“不觉得。” 刘彦:“……” 傅忆微不想再跟刘彦扯,闻着满厅的香味,他早就饿了,于是就挣脱他的手,回到位置上,凑过去看周晏辰都点了什么,结果发现基本都是自己爱吃的东西。 点完以后周晏辰还问他需不需要再加什么,傅忆微表示已经够了。 等餐的时候,刘彦戳了一下傅忆微的胳膊,示意他看手机,傅忆微打开手机,看到一条刘彦发来的信息: “你们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之前不还是情敌呢吗?他跟你交朋友,是想干嘛?” 第26章 “他之前不是拿你当情敌吗?现在又跟你交朋友,是想干嘛?” 情敌? 傅忆微慢吞吞地回复:什么情敌? 发完消息,傅忆微看了周晏辰一眼,正巧周晏辰也在看他,两人视线对上,后者露出一个摸不着头脑的笑。他忽然福至心灵,补充道:哦,想起来了。 刘彦简直想给他跪了:你居然忘了???? 服务员把餐点送上来,傅忆微叼了个虾饺,回复:嗯,那事不都过去挺久了嘛,一时没想起来。 他低头打字的时候,周晏辰给他夹了个汤包,还提醒:“小心烫。” 傅忆微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刚想一口吃下去,却被周晏辰及时拦住,让他一点一点地吃。还帮他把汤包先掰开,让里面的汤汁流出来,避免了再一次把他烫哭的惨剧。 末了,周晏辰就跟早就知道这个结果一样,有点无奈地说:“小心一点啊,别那么急,不然又会跟上次似的被烫到。” 傅忆微想起上次舌头被烫到的那种难以忍受的疼痛,顿时整个人都有点不太好,心有余悸地点点头,小口小口地把汤包给吃了。 他们俩的互动这会儿都落在对面的人眼里,刘彦看得目瞪口呆,那双常年只算两条缝不仔细看就找不着的眼睛此时睁得老大,装着满满的难以置信。 傅忆微咽下一口食物,不经意看见他的表情,在桌子下面踢了他一脚,问:“怎么了?一副撞了邪的样子?你终于疯了?” 刘彦被他踹回神,闻言回怼道:“你才疯了。” “那干嘛一脸这么——”傅忆微斟酌了一下措辞,“——跟被雷劈了一样的表情?谁怎么着你了?” 刘彦搓了搓脸,把被惊掉的下巴装回去,递给他一个眼神:“这你就不懂了吧,我那是在思考,思考你懂吗?” 傅忆微轻蔑地笑:“就你?还思考?你有那么高级的功能吗?” 刘彦还他一个中指。 过了一会儿,手机又振动了一下,傅忆微瞥了一眼,还是刘彦发过来的,让他出去一下。 他抬头,刘彦指指厕所的方向,示意他一起去,傅忆微大爷似的摇摇头,表示不去。 刘彦急了,低头噼里啪啦地打字:我有事要跟你谈! 傅忆微用左手打字,一根手指在屏幕上戳来戳去:谈什么?在这儿不行? 不行!刘彦看了一眼他旁边埋头吃东西,一点觉察到他们之间的暗潮汹涌的周晏辰,给他发了一个“求求你了”的表情包,说:你就出来一下吧,我真的有事想问,不问出来我怕憋死。 既然他都这么低声下气了,傅忆微就勉强同意,矜持地回复:行吧。 他刚回复完,刘彦那边就刷地一下站起来,带动椅子摩擦地面,发出很长的一声噪音,甚至来不及把椅子挪正,就迫不及待地叫他:“傅忆微,走,陪我上厕所。” “……” 话音刚落,周围有几个人投来探询的视线,傅忆微内心是崩溃的,哪有人在公共场合这么大声地说要陪他上厕所的啊?妈的智障,刘彦他是傻的吧? 太丢人了。傅忆微几乎都想捂脸装作自己从来不认识这个人了。可刘彦还在不停对他使眼色,他答应了刘彦要一起去,得遵守承诺。 没有办法,他只好站起来,让周晏辰先在这里等一会儿,他们很快就回来,随后被刘彦拽着,不情不愿地疾步走向厕所。 他们走得很快,也没有回头,因此就没看到周晏辰投来的疑惑的眼神,似乎还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最后视线落在刘彦抓住傅忆微胳膊的那只手上,目光微沉。 一进洗手间,刘彦似有所感地松开手,语速飞快地问:“你跟周晏辰到底怎么回事儿啊?我怎么看着不太对呢?” 傅忆微忙着整理被他抓皱的衣袖,不怎么在意地回答:“没怎么啊,有什么不对?” “就是……”刘彦抓抓头发,心里觉得奇怪,但就是说不出来,“就是很怪,哎呀我也不知道哪儿奇怪,就是直觉。” “呦,你还有直觉这玩意儿呢,”傅忆微跟发现了新大陆似的,竖起大拇指,“真了不起。” 刘彦恨铁不成钢地把他的手拉下来:“我说真的!” “你不觉得很怪吗?”他指指门外,“你跟周晏辰之前又不怎么认识,之前情敌那件事儿闹那么大,全校哦不,连隔壁几个学校都在传你们是仇人,走路上遇见都会打起来那种,怎么才这么短的时间,你都能带他一块儿来吃早餐了?” 傅忆微不以为然:“那事儿本来就没什么可信度,我连那女孩儿是谁都不知道。再说了,我们又没真打,之前是同班同学,不说话只是不熟而已,没有别人传的那种深仇大恨。现在成了同桌,关系自然就近了,他昨晚上还辅导我功课呢,我带他一块儿吃饭怎么了?” 刘彦咂咂嘴:“没怎么但是……你不觉得周晏辰这个人不太对劲儿吗?” 傅忆微:“怎么不对劲?” “你不认识那个女生,你能确定他也不认识吗?” “……” 这倒不能。 傅忆微蹙眉,他确实不认识那个所谓的让他们两人神魂颠倒反目成仇的女孩子,所以可以确定那个八卦有一半以上都是杜撰出来的,可他之前也同样不认识周晏辰,并不知道周晏辰跟那个女孩是什么关系。 如果真的像那些人传的那样,周晏辰喜欢那个女生的话…… 他陷入思考。 刘彦看到他这个表情,觉得自己仿佛无意中窥到了真相,于是就顺着这个思路继续说下去,语气神秘兮兮的:“如果真的跟传言中说的一样,他喜欢那女孩儿,那他现在跟你交好,是想干什么?” “接近你,跟你做朋友,想知道那女孩喜欢你什么然后学习?” “或者,先跟你交朋友,然后伺机报复?” 刘彦越说越激动,话语间的逼真程度,听起来自己都快信了:“他这是在下一盘大棋啊!” 类似的说法在刚开学的时候他们就嘻嘻哈哈地讨论过了,但当时谁都没当真,现在刘彦再次提起来,还分析得头头是道的,阴谋论都出来了。傅忆微本来还在认真思考,被这么一搅和,顿时就不想再听了。 刘彦还在继续发散思维,傅忆微一副“有病就得多治”的表情,嗤道:“想象力这么丰富,你怎么不去写小说?” “我倒是想写,但想想,我还是更爱学习。”刘彦说完,拍了他一下:“别打岔,我跟你说真的。我觉得周晏辰这个人,很不简单,你别被他骗了。” “你那次看见路边一流浪猫的时候也是这么讲的,最后还不是哭着求它给你摸摸?”傅忆微走去洗手台那里洗手,没擦就回来,把手上的水珠甩他脸上,“我看你就是熬夜熬出幻觉了,来我给你清醒清醒,回家好好睡一觉,别再瞎几把乱想了,本来脑细胞就没多少,再想几次就用光了。” 他说完就推门走了出去,刘彦从旁边抽了几张纸,跟出来,在他背后小声说:“不信我,你会后悔的。” 傅忆微施舍他一个怜悯的眼神:“那你就等着吧。” 他们回去的时候,周晏辰已经吃完了,正坐在座位上低头玩手机,听到他回来的动静,把提前挑出来的几份东西往他那里推,问:“怎么去了那么久?” 傅忆微头也不抬地回答:“刘彦身体比较虚,一下得好几次,我等他呢。” 刘彦刚坐下,听见这话当时就炸了:“你才虚!” 傅忆微凉凉道:“我虚不虚,你说了可不算,得试过才知道,你想试试?” 刘彦吓得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好不容易稳住,摇着头说:“我真是,常常因为不够变态而跟你们格格不入。” 旁边还在的周晏辰听到这话也被呛到了,咳得惊天动地。 傅忆微自己倒很淡定,说完这个惊人之语还能有条不紊地继续吃东西,边吃,边用余光瞥周晏辰,带着点审视的意味。 他跟刘彦想的不一样,刘彦觉得周晏辰接近他这种情况就是“总有刁民想害朕”,但他没想那么多。他觉得,周晏辰跟自己结交应该就只是纯粹想多一个朋友,没抱什么别的心思。 可他也挺好奇几件事,就是,周晏辰到底喜不喜欢那个女孩儿?以及……那个传说中让他们两个争得头破血流的女同学,到底是哪个? 吃完他跟周晏辰一起回去,完全无视在对面拼命使眼色的刘彦。周晏辰问他刘彦为什么一直在眨眼,他轻飘飘地说: “大概是抽筋了吧。” 周晏辰直觉他们在洗手间一定谈了什么,只是傅忆微不说,他也不好直接问,想来应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也就没怎么在意。 坐上车的时候,傅忆微心里藏着事,连他悄悄搂着自己的腰都没什么感觉,说了一句“坐好了”,随后手腕一动,冲了出去。 第27章 认真起来的傅忆微学习什么都是很快的。 他有天赋,占得了先机,本来只要付出旁人一半的努力,就应当足够在每个方面都优秀得令人发指。可惜之前没找到正确的方法,一头扎进数学这个死胡同里,信心被一点一点磨灭,碰了无数次壁之后干脆就在原地躺下宣告放弃,课也不听了,题也不想做,反正怎么样都不会。 一步错步步错,他对数学的兴趣在高一上学期就被扼杀了,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学不下去。这也就导致他上了两年高中,到目前为止,数学一次都没有及格过。 这种情况在周晏辰开始给他补课之后得到了改善。 周晏辰的耐心总是好到可怕,不厌其烦地帮他解决各种题目,不管是难题还是简单的,只要有疑问就可以直接找他。傅忆微自己有时候都觉得这样会不会很烦,那么简单的题也要问,会不会浪费他的时间。但问出口时却在周晏辰那里得到了否定的答案,并且周晏辰告诉他:“不懂就要问,看起来简单的题也不能放过,因为在考试中,往往题目越简单越能考验做题人的细心程度,所以每一道题目都要吃透才可以。” 他的忧虑也被看在眼里,周晏辰让他放心,说:“我给你讲题其实也是在给自己复习,对我也有很多好处。” 他还列举了一些例子,傅忆微听得云里雾里,没懂多少,但好歹是明白了他的意思,放宽了心,“麻烦”起他来再没什么顾忌。周晏辰自然喜闻乐见。 一连补了几个星期,高三开学的第一次月考不知不觉地来了。 高三的每一次月考都相当于是一次模拟考试,这一学期一共有四次,等全部考完了,高考也就随之而来。因此,模拟考试的地位算是很重要的了。 傅忆微接受了那么久的辅导终于到了正式检验成果的时候,心情不由自主地有点激动,成绩出来的前一天晚上甚至都没睡好觉。 其实他本来没有必要这么紧张。 周晏辰对症下药的教学对他而言效果显著,他自己又肯认真,之前在平时的测验中有好几次的分数都接近及格了,虽然谈不上神速,但比起从前那种烂泥扶不上墙的成绩来说,进步已经算是很大了。 凡事总要有个过程,他的数学都已经荒废了两年,不可能指望着一个月的努力就能补回来。 傅忆微想得通这一点,因此对自己的成绩也没有太大的期望,就算有周晏辰这个学霸坐镇,他的水平还是摆在那里,踏踏实实地一步一个脚印走下去才是最该做的,这才刚开始,不能强求分数。 他只求个及格。 可饶是他佛系成这样了,还是有点担心,怕自己会跟小测验时一样马失前蹄。 万一这次也没有及格呢?后面的大题可还有几题没有做完呀。 头一回对考试成绩这么上心,傅忆微几乎焦虑到失眠,晚上翻来覆去地想着那几处空白,万分痛恨自己为什么没能在考试的时候做出来。他焦躁得厉害,就连周晏辰给他糖都没能缓解这种症状。 等待成绩出来那两天的心情宛如在断头台上等待铡刀落下,既想它快一点来,又怕它带来的不是自己想要的,还不如不来。等最后同学们奔走相告可以查成绩的时候,傅忆微怀着壮士断腕的心情打开网页,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方虚划几下,闭着眼输入了考号和密码。 现在他们的成绩都是直接在一个网站上发布的,一人一个考号,从高一开始一直用到毕业,方便快捷且保护了学生的隐私。 唯一的缺点就是网站太卡,光登录进去就要一两分钟。这种情况在今天尤其严重,可能是成绩刚下来,查询的人太多,导致网站运行速度更慢了。 傅忆微盯着屏幕上那个“正在加载”看了足足三分钟,终于在上课铃声响起的那一刻登入了网站。 漫长的等待过后他已经恢复了平静,想着反正都已经考过了,大不了这次考砸了下次再努力,反正才是第一次模拟考试而已,以后还有机会。 傅忆微表面心如止水地点开了成绩报告那一栏,这回加载得倒挺快,一会儿就出来了。他深吸一口气,旁边的周晏辰被这个举动吓了一跳,忙压低声音问:“怎么了?” 傅忆微摇摇头:“没事,我在查成绩。” 周晏辰知道他紧张,伸手拍了拍他的背,宽慰道:“别担心,我觉得你肯定能考好。” 傅忆微瘪瘪嘴:“但愿。” 表面上的平静自然是伪装,他心里此刻正在翻江倒海,眼神游移不定,想看又不敢看,差点绷不住。 周晏辰看他这么纠结的样子,提议道:“微微,如果你不敢看成绩的话,我帮你看吧?” “好啊好啊!” 傅忆微巴不得有人帮自己承受这份“痛苦,话音刚落就立马把手机给了出去,然后捂着眼睛趴到桌面上,瓮声瓮气地说: “考得不好的话就别告诉我了,直接删掉记录。” 周晏辰答应他:“好。” 过了一会儿,没听到旁边的动静,他又疑惑地转向周晏辰的方向,手指间悄咪咪掀开一条缝隙,紧张兮兮地问:“你怎么不说话呀?是不是真的考得很差?完了完了……” “没有,”周晏辰打断他的话头,笑吟吟地把手机屏幕亮给他看,“微微考得很好,进步特别大,不信你看。” 傅忆微立马把眼睛捂严:“我不看!” “那我给你念,”周晏辰理解他的心情,借着桌面上摞着的书的遮挡,往他身边靠近,用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念他的成绩,“语文115,英语128,政治85,历史86,地理78——” 念到这里,他故意停顿了几秒,果然看见傅忆微再次从手指缝里偷偷看,眼神期期艾艾地问他重点:“还有呢?” 周晏辰装傻:“还有什么?” 傅忆微索性收回手,凑到他脸前,急切地问:“数学呀?数学多少?及格了吗?” 问最后一个问题的时候他还有点后知后觉的不好意思,窘迫地摸了摸鼻子,小声说:“我觉得应该,差不多,可以及格的吧……能考到九十分我就很满足了。” 周晏辰本来就靠得很近,他这么一过来,更是直接变成了肩膀相抵,两人还都侧了点身,这样的距离,周晏辰几乎稍微一低头就能蹭到他的侧脸。 默念着趁人之危这种举动不好,周晏辰忍了又忍,终于还是趁着低头看手机的动作,不经意地伏在他颈间吸了一口,只一下就觉得仿若体内盈满了生气,满心的欢喜要溢出来似的。 一抬头发现傅忆微大眼睛眨巴眨巴地正望着自己,周晏辰笑问:“不是说不想知道了?” “就,好奇嘛,”傅忆微伸手去拉他的衣袖,“你告诉我吧,好不好?” 周晏辰哪里能抵挡得住他这种攻势,想逗弄人的心思还没成型就被击垮了,一点也没用上,当时就一字一顿地和盘托出:“数学,98。” “卧槽?!” 傅忆微愣了两秒,下意识把手机拿回来,嘴里不可置信地喃喃道:“你确定不是看反了?” “我确定,”周晏辰用食指点点自己刚刚看到的成绩栏,示意傅忆微看,“你瞧,这里写着呢。” 傅忆微盯着那个“98/150”看了半天,语气仍是有些不敢确定地问:“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周晏辰帮他下了定论:“不是,这是真的。” “卧,槽……” 他把手机放回桌洞里,两眼放空:“我总觉得有点不太真实。” 周晏辰挑眉:“你想确定这是真的?” 傅忆微猛点头。 “那来握一下我的手,”周晏辰一本正经地伸出手,“摸摸看我是不是真的,那就知道你刚才看到的是真是假了。” 这个逻辑显然很有问题,可傅忆微被巨大的惊喜冲昏了头脑,一时间竟然没能反应过来,看他伸出来就很自然地把手搭了上去,然后又被周晏辰转成十指相扣的姿势,手心相抵,仿佛是从云端被拉回了人间。 周晏辰晃晃手臂,问:“觉得真实了吗?” 傅忆微点点头。 第28章 为了庆祝成绩进步,傅忆微大手一挥,决定请客吃饭,吃火锅。 当然主要是为了请周晏辰这个帮他辅导功课的大功臣,刘彦和严灏都是顺带,蹭桌子角的。 但这俩人显然没有当陪衬的自觉,点菜的时候一直指指点点,锅底不要鸳鸯的,越辣越够劲,千页豆腐不如鱼豆腐好吃,点个青菜还被说一点都不高端,搞得好像他们才是付钱的那个。 本来傅忆微以为,毕竟周晏辰在旁边,他们再乱也不至于乱到哪儿去,可谁知道,大约是因为前一个月他带周晏辰吃饭的次数多,大家都混熟了,连严灏这个以前那么怂周学霸的现在也免疫了,对周晏辰熟视无睹,照样跟着瞎起哄,还贱兮兮地问服务员:“你们这儿有没有82年的拉菲?” 傅忆微差点想浇他一杯白开水冷静冷静,也不看看自己长什么样,配得上82年拉菲吗? 他们话匣子一开就没个完,傅忆微烦得不行,干脆直接把单子和笔给他们,让他们自己点: “妈的你们还是自己看吧,想点什么点什么,我不管了。” 他乐得当个甩手掌柜,掏出手机,一打开微信就看到了老爸和章琳发来的红包。 来之前他把自己的成绩发给了他们,这会儿果然得到了回报,于是挨个点开看。 傅远恒还是那副正经的腔调,跟万千普通家长一样,先说了一句“进步很大,非常棒”,加一个竖起大拇指的emoji。接着就一连发了四个666的红包,说是给宝贝的奖励。最后又说“继续努力,好好学习,但也要注意身体,不要太过劳累,要注重劳逸结合”,附带了一个“加油”的表情包。 傅忆微收了奖励,也就没再吐槽这个亮瞎眼的中老年表情包,发了一句“谢谢爸爸”,然后是一个小猫亲亲的表情包。这是他经过反复测试后,最容易被他爸接受的表情包,现在拿来卖萌刚刚好,一点心里负担都没有。 他没刻意遮掩,后面这张萌出血的表情包自然就落入了坐在旁边的周晏辰眼中,使后者眼神不自觉地柔软下来,脑内随之开始跑马。 紧接着,他又点开琳姐的聊天框。章琳可比他爸要激动得多,从满屏的感叹号中就能一窥究竟: “!!!!宝贝儿进步怎么这么大呀!!!” “太棒了!!!” “我要截图去朋友圈炫耀哈哈哈哈哈!!!” 【图片】“哈哈哈哈哈哈哈微微你看!没有一个能打的!我们赢了!!!” …… 傅忆微没想到她的反应会这么大,望着屏幕里满满的感叹号有点不知所措,好在章琳接下来的红包雨让他瞬间忘却了不自在,一秒投入进“丰收”的喜悦中。 等章琳激动完了,红包雨暂时落幕,傅忆微给她连续刷了好几个“亲亲”的表情包,并说:“琳姐我爱你!” 章琳回了一个“今天也要开心鸭”的表情包,冷静下来发了一段跟傅远恒意思差不多的话,也是让他继续努力,但也要注意身体。傅忆微一一回复记住了,会的。 聊完之后,他清点了一下微信钱包,发现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已经进账大几千了。 傅忆微美滋滋地收起手机,也不生刘彦的气了,还顺手在递回来的菜单上又加了几份烧烤,然后问周晏辰还要不要再点什么。 其实他之前就已经跟周晏辰商量着点过很多了,不过菜单在刘彦手里转了一圈,他们三个都又加了东西,不给周晏辰不应当。 菜单上可发挥的空间寥寥无几,周晏辰只加了一大杯豆浆,就把单子交给了服务员去备菜。 刘彦还在为似乎宰了他一顿而心虚,本来还担心他看到自己点的乱七八糟会生气,没想到一抬头,却发现他脸上还挂着笑。而且并不是那种看起来像是要杀人的笑,而是真正开心的笑。当时就觉得有点懵。 “发生什么了?”刘彦问,“怎么你一秒变脸了?特异功能?” 傅忆微亮出手机给他看,炫耀的意味非常明显:“我爸跟琳姐的红包。” 刘彦对着满屏的红包吞了一口口水,发自内心地问:“你能不能帮我问问叔叔阿姨,他们还缺儿子吗?” 傅忆微晃晃手机:“不缺。” “什么什么?”严灏听见动静,也放下手机凑过来看,一眼瞧见刘彦呆滞的眼神和傅忆微手机屏幕里的数字,反应和刘彦一模一样,十分诚恳地对傅忆微发问: “那叔叔阿姨还缺女儿吗?” 傅忆微和周晏辰都愣了一下,异口同声地问:“你是?” 傅忆微的反应还要更大一些,追问道:“你丫是女的?” 严灏一脸深沉地说:“我可以是。” “去你的,”傅忆微被想象中的画面恶心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嫌恶地往后靠,“我爸和琳姐什么都不缺,你们别想了。” 服务员把锅底和食材都端了上来,刘彦和严灏悻悻地去拿酱料,傅忆微坐在里面,不方便动,周晏辰便自告奋勇帮他去调,临走时还让他看一下手机。 锁屏显示微信有新消息。傅忆微点开,发现是周晏辰发来的,一句话和三个红包。 他上上个星期加了周晏辰的微信,因为两人每天见面,就没怎么聊过,聊天界面还停留在开始的自我介绍和几句晚安之中,现在又多了几个红包。 傅忆微一一拆开,第一个是五十的,然后是一个二十的,第二个红包之后是一句话“微微这次很厉害,继续加油!”最后是一个整百的红包。 一晚上的时间收了那么多红包,傅忆微觉得神清气爽,钱包鼓鼓的,心情也十分美妙,把红包照单全收之后,照样给周晏辰回了一个亲亲的表情包,在周晏辰回来之后还亲口说了句谢谢啦。 刘彦那边正涮羊肉呢,看见他们俩咬耳朵,问:“说什么悄悄话呢?” 傅忆微坐直,把整盘羊肉卷全倒进去,眼都不抬:“说你吃东西的样子太丑了,拍下来肯定能把小朋友吓哭,说不定贴在门上还能辟邪。” 刘彦夹一片羊肉塞嘴里,烫得直哈气,还口齿不清地反驳道:“放屁,我明明是英俊潇洒帅气逼人,小朋友明明是被我帅哭的。” 严灏适时地接话:“是啊,你这逼人。” 兴许是他声音太小,刘彦没听清楚,还应了一声:“就是嘛!” 说完他还没反应过来,严灏一口可乐差点喷出来,傅忆微笑得几乎停不下来,肉片都快抖掉了。 懵逼的刘彦和在场唯一一个冷静的人周晏辰面面相觑,问:“怎么了?” 周晏辰边拍拍傅忆微的后背帮他顺气,边冲刘彦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他们热热闹闹地吃着,有一个人却神思不属。 傅忆微眼尖,在严灏第三次夹空,又把筷子伸进嘴里嘬之后,出手敲了一下他的手背。 严灏明显被吓了一跳,手机差点脱手,声音不由自主地变大,问傅忆微:“你干嘛呀?” “想什么呢?”傅忆微看他一脸不在状态的样子,问道。 严灏脸色一滞,下意识把手机收起来:“没…没想什么。” 他想隐瞒,结果转头就被刘彦给出卖了。 刘彦吃完一块毛肚,咂咂嘴,一张嘴就把他的老底抖了出来: “能想什么?思春了呗。” “哦?”傅忆微来了兴趣,“呦,谈了多久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严灏支支吾吾的不肯说,刘彦再次接过话头,滔滔不绝地讲: “谈个屁,上上个星期才认识人家,据说是一见钟情,但他怂,表白都不敢,捣鼓半天从老年机里找出了qq微信功能,也是够能耐的。但到现在都还只在那上面聊几句天。你前段时间不是学习嘛,这事儿八字还没一撇,就没告诉你。” 末了他给严灏盖棺定论:“丫就一怂包。” 严灏不服气:“我那叫慎重!如果直接表白的话,万一被拒绝怎么办?” “那不还是怂?” “……” 刘彦看他还不肯认,就把傅忆微也扯了进来,问:“来,微微你经验比较丰富,你说,这是不是怂?” 他这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傅忆微脸上。周晏辰更是目光微沉,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 傅忆微一块豆腐刚下嘴,闻言差点被噎着,好不容易咽下去,反问刘彦:“我怎么就经验丰富了?” 刘彦嘿嘿一笑:“你被表白的经验不是挺丰富的吗?” “可我又没答应过,我一个单身狗怎么知道怎么表白才能成功?”傅忆微不耐烦地用勺子捞起几个火锅丸倒进刘彦碗里,“吃还堵不上你的嘴。” 在他没注意到的地方,周晏辰悄悄呼出一口气。幸好。 在他这儿找不到突破口,严灏立刻就垮了下去,神情萎靡地戳着碗里的酱料,小声说:“那怎么办呀?” 他话音刚落,刘彦也不知道是抽了哪门子的风,大着胆子把矛头指向了周晏辰: “诶对了,这种事情,周同学有没有什么经验?” 第29章 “那周同学有没有什么经验?” 刘彦突然把话题引到周晏辰这里,小眼睛里发出八卦的光芒:“我听说你上学期在追一个女生,怎么表白的?追到了吗?” 周晏辰显然没料到他会突然问到自己头上,猝不及防被点名,还是问的这种问题,一下子就没能反应过来,慢了半拍才开口:“啊?什么女生?” 刘彦冲他挤眉弄眼:“就那个,校花啊,上学期在学校里都传遍了,说你……” 他故意不把话说完,留了点悬念,未尽之语在眼神交汇中意会,笑容暧昧里添了点猥琐,又给傅忆微抛了个眼神,说话还是对着周晏辰:“这事儿就不用瞒了吧,大家都已经知道了,你就说说呗?” 傅忆微接收到刘彦的眼神,但没理。 他怎么能看不出刘彦的意思呢,不就还是上次那个事儿吗? 就是不知道刘彦到底是想干嘛,无不无聊。上次吃早餐的时候就来过一回,这次又来,明明自己都已经快要忘记这一茬了,怎么这次还改成直接当面问了? 他本来还打算找个时间私下问问周晏辰,两人开诚布公地谈一次。毕竟上学期那事说大不大,只是在同学间传播了一段时间,后来逐渐平息,最多就嘴上八卦,没造成很大影响。可真的论起来,说是小事也应该不算太小,那么多人七嘴八舌地整天讨论自己,满嘴跑火车,搁谁身上谁都受不了。 傅忆微更忍不了这个,如果有朝一日让他查出来那些事儿是谁编出来的,他绝对饶不了那个人。 嘴太欠了,不给点教训,真当说瞎话就不用负责了? 不过找罪魁祸首是一回事,“质问”周晏辰就是另一回事了。 在傅忆微看来,周晏辰也是跟自己一样的受害者,一样被挂在口头当谈资讲了半个月。同是天涯沦落人。加上两个人熟悉以后,周晏辰还帮了自己那么多,他就不自觉地产生了一种类似于惺惺相惜的情绪,认为总算找到了一个能理解自己那时候的愤懑的人,心里更觉得亲切。 他把周晏辰当成朋友,朋友之间可以分享隐私,因此计划留空闲时间去聊,结果刘彦现在这么一搅和,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事情捅出来,万一那事是真的,他们不就算是戳到了周晏辰的痛处了吗? 这让他以后还怎么面对周晏辰呀? 傅忆微忧心忡忡地望着周晏辰,心想:他不会生气吧? 周晏辰的表情看上去倒是没什么变化,就是眉头有点皱,似乎是在思考什么难题。 而后就在傅忆微以为他就要这么一直沉默带过的时候,他发出了一点声音,迟疑地问:“校花是谁?” 傅忆微:“……” 本来以为自己即将揭开真相的刘彦:“……” 看热闹等支招的严灏:“……” 见他们三个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周晏辰更觉得奇怪:“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什么校花?上学期的什么事情?” “就那个……别人说的你特别喜欢的但她却喜欢傅忆微的那个女生,叫什么肖骁的,”刘彦急了,一股脑把所有的事都抖了出来,“还说你为了她跟傅忆微打架!” 严灏在一旁附和:“对呀!那时候传的可多了,得有一个多月都在谈论这件事儿,还像模像样的,要不是我一直跟在傅忆微身边,我都信了。” 周晏辰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缝,艰难开口:“说我,喜欢那个女生?然后,跟傅忆微争风吃醋?” 刘彦和严灏齐齐点头。 “微微,”周晏辰转脖子的动作看起来特别僵硬,跟遭受了什么重大打击似的,抓住傅忆微的手就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用眼神询问,是真的吗? 傅忆微没吭声,算是默认了。 刘彦怕他不信,又跑到学校贴吧里翻出当时的匿名贴记录,当时足足几十个帖子都在讨论这件事,一搜就找到了,随后递给周晏辰:“你看,这你应该知道的……吧?” 周晏辰的表情告诉他们,他不知道。 他默默地一页一页翻看那些记录,眼神从迷茫到疑惑再到隐隐藏着怒气,滑动的手指都有点颤抖。 对面那两个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借口上厕所,脚底抹油,溜了。 留下一个傅忆微坐在旁边观察他的反应,眼睁睁看着他从平静到恼怒,颇有点感同身受的意思。 他当时看到那上头言之凿凿的讨论的时候,差点没把手机砸了。 那些人披着一层匿名的皮,仗着别人不认识就在那里大放厥词,随便什么名号都能往别人身上扣,自己说完解气了,拍拍屁股走人,完全没考虑到被他抹黑的人之后该如何自处。 三人成虎,纵使他没做过那些事,一旦说的人多了,没做过也是做过。而且现在的人脑补能力多强啊,两人互看一眼都能瞬间解读出几百种含义,殊不知人家其实只是不小心扫到而已,可能连对视都是不存在的。 他们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根本不管是不是真的。 傅忆微就是知道这一点才没有跟那些人计较,不然最后气的还是自己。 他自己也生气过郁闷过,因此很能理解周晏辰现在的反应,一看这副样子,肯定是气得不行了,于是伸手拍了拍周晏辰的肩膀,想安慰几句。 但谁知道还没等他开口,那个他以为的即将爆发的周晏辰却抢先一步拉住他的手臂,语气非常认真严肃地说: “我不喜欢她。” 傅忆微愣了一下:“什么?” 周晏辰急于向他剖白自己,语速很快,对傅忆微说: “那个肖骁,我不认识她,也不喜欢她,更不存在什么表白的事。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这么觉得,但我跟她真的没有任何关系!” “我记得她是找过我,但只是为了让我帮她给你送情书。大概是因为我们两个都在学生会,我又跟你是同班,所以她才会找到我。” “我连她的名字都没有记住,也没有帮她送。微微……”周晏辰把手机丢开,两只手都缠上来,攥着傅忆微的手,急惶惶地道,“你要相信我。” “你相信我,好不好?” 他话说得很快,呼吸也很急促,搜肠刮肚地找出记忆中有关的碎片,一点一点解释清楚,最后实在没得说了,只会一遍一遍地重复,让傅忆微相信他。 傅忆微没见过他如此失措的一面,平日里冷静自持的学霸人设彻底崩塌,眼神里藏着慌乱的祈求,感觉如果自己恶作剧地说上一句不信,他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想了想,还是没忍心,万一玩笑开过头就得不偿失了。 “好啦好啦,”傅忆微用另一只手拍拍他的手背,“我没有说不信你啊。” 周晏辰神情缓和下来,但还不放心地追问:“真的?” “真的,”傅忆微笃定地点点下巴,“我相信你。” “那就好。” 周晏辰看起来总算是松了口气,握着傅忆微的手又摩挲了片刻之后放开,低下头,没让傅忆微看到自己眼底的狡黠,缓了一会儿再抬起来,表情已然恢复正常。 刘彦和严灏恰好回来,周晏辰把手机还回去,听见刘彦问:“怎……怎么样?” “我不认识她,”周晏辰面对他们两个的表情跟刚才完全不同,又回到原先的状态,也不打算做过多的解释,直截了当地说,“那些事都是假的,不能信。” 傅忆微当他是发泄过了,不想再多说,对此表示理解,并没有将周晏辰前后态度的变化放在心上。 “真的没有啊?”刘彦还觉得遗憾,“我觉得那校花长得挺好看的啊,你不喜欢?” 周晏辰瞥了傅忆微一眼,摇摇头:“不喜欢。” 还没有微微好看。 刘彦追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周晏辰还没回答,傅忆微敲敲桌子,不耐烦道:“行了行了,还吃不吃了?问那么多干嘛?” 刘彦话太多,他觉得周晏辰刚经历了情绪的大起大落,不适合再被刨根问底,于是就插话为其解围。 今天毕竟是傅忆微请客,刘彦不敢造次,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闭嘴。 不过,他眼珠一转,在桌子下面掐了严灏一把。 严灏差点痛呼出声,捂着腰无声控诉:你干嘛?! 刘彦给他使眼色:你去问。 严灏低声骂了一句,鼓起勇气问周晏辰: “那,你知道怎么追人吗?教教我呗?” 刘彦瞪大眼睛:谁他妈让你问这个了??? 严灏犹不自知,抱着求学若渴的态度,俨然把周晏辰当成了人生导师一样的存在,小心翼翼地说: “我连怎么告白都不知道……” “我也没跟人表过白,”周晏辰对此表示爱莫能助,“抱歉。” 严灏叹气:“唉,那好吧。” “不过,”周晏辰不动声色地用余光瞥着傅忆微,嘴角小幅度上扬,“追人的话,我之前上网查过方法。” “怎么说?”严灏重新燃起希望。 “就,先了解他,然后找机会接近,慢慢让他习惯你,不用急着挑破。” “要有足够的耐心,一步一步地来,从他的喜好入手,最好让他自然而然地离不开你,之后守得云开见月明。” “不过,”他最后强调,“主要还是因人而异的,这个方式并不是所有人都适用。” 严灏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 第30章 月考之后就是国庆节,学校把中秋和国庆节假期合在一起给他们放了五天假,还不用提前来上晚自习。整整五天的假期!对于高三学生来说已经足够振奋人心的了,班主任宣布消息的时候全班都沸腾了。 傅忆微也高兴,跟着一起拍了一会儿桌子,脑子里当机立断地给自己定了个计划,决定回去要先好好睡一觉,解解这段时间的乏,之后大概会出去玩两天,主要看他爸是什么意思。 由于班主任吩咐下来的时候已经是最后一节课了,在他结束之后,各科课代表就一拥而上,伴随着底下人的哀嚎奋笔疾书,一会儿功夫布置了一黑板的作业。 刚才得知放假消息的时候有多兴奋,现在望着满黑板的作业就有多绝望。 黑底白字看得实在是脑仁疼,傅忆微抄了一半,把笔一撂,趁着班主任离开,拿出手机迅速拍了张照片,结果刚拍好还没来得及看,手就被旁边的周晏辰按了下去。他还奇怪呢,一扭头,看到班主任的脸正贴在后面一扇玻璃上,差一点就要往自己这里看。 “卧槽,”他把头转回去,梗着脖子压低声音问,“他什么时候过来的?” 周晏辰在桌下从他僵硬的手里把手机抽出来,帮他塞回抽屉,回答道:“就刚刚,应该没看到你。” 周晏辰说没看到,那就应该是没看到,但傅忆微做贼心虚,总觉得班主任之后还会出现,就没敢再把手机掏出来。 所幸很快就放学了。 解放了,他照着黑板上写的把该写的资料试卷都拿齐,拎着比平常重了不少的书包,跟刘彦严灏一起出门,没看见周晏辰紧随其后。 傅忆微只顾往前走,还是刘彦眼尖,瞧见了跟在后面的周晏辰,拉拉傅忆微的袖子,问道:“傅忆微你同桌也跟我们一起吗?” 傅忆微跟着他的目光往后看,才发现周晏辰的存在,冲刘彦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他停了两步等周晏辰赶上来,问:“你也一块走?” 周晏辰点点头,眼神有点局促:“我今天没骑车子,跟你一起,可以吗?” 他还没说话,刘彦先开口了,老神在在地道: “那可能不太行,人校草那后座可是留给未来女朋友的,是吧微微?” “是你个头,”傅忆微看他的眼神跟看神经病一样,如果不是在楼梯上,早一脚踹过去了,“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你怕不是有病吧?” 刘彦像是早料到他想干什么,躲在严灏身后露出头,一脸欠揍的笑:“我就开个玩笑嘛。” “但你不也真的从来没有带过别人吗?”刘彦装委屈,“我上次没骑车子,让你带我,你都不肯带,还让我一个人孤苦伶仃地去坐公交车,你好狠的心!” 傅忆微一挑眉:“你还敢提那次?你家跟我又不顺路,我车子的电只够跑回去,去你家的话不到半道儿就得推着过去,让你坐公交车还不好?非得跟我一块儿推车才够?图什么呢?” 刘彦边把书包搂在胸前,谨防他出手,边故技重施:“1551人家明明是想跟你同甘共苦嘛~” 傅忆微被恶心得当场就想打死这个嘤嘤怪,忍了又忍才没在公共场合出手,转而怼道:“还同甘共苦,当时就你这体重坐上去,能不能出这条街都不一定,我是骑车还是骑你啊?” 刘彦:“……” 傅忆微见他被自己怼到说不出话,总算是不作怪了,就收了手,不再理他,转头回复周晏辰:“不用管他,我带你。” “好。”周晏辰点点头,看着傅忆微认真的表情,默默地把心里那句其实你可以骑我试试给吞了回去。 一起回到家,傅忆微在门前给傅远恒和章琳分别发了一条语音报备自己已经放假了,暗示他们可以开始准备出去玩什么的。发完才开门。 周晏辰在他进去之前叫住他: “微微。” 傅忆微回头:“嗯?” “你假期准备做什么?”周晏辰问。 “现在还不知道呢,”傅忆微笑得神秘兮兮的,“刚才给我爸发了消息,估计等晚上才会回我。” 周晏辰了然:“那是要出去玩吗?” 傅忆微诚实地点头:“应该会去,不过主要得看我爸的行程,也有可能不去。” “那好,”周晏辰若有所思地说,“那如果你不去的话,可以随时来找我。” “好。” 傅忆微扛着书包进了门。 主要看他爸这事是客观条件限制,但傅忆微没想到自己一语成谶,还就真的没能去成。 他在七点的时候收到了傅远恒的回复,是一段很长的语音,傅忆微抱着激动的心情点开,结果听到一半就生无可恋了。 傅远恒在语音里说,这几天在忙一个合作,很忙,所以很抱歉,没有办法带他一起出去玩了,作为补偿,他寒假的时候会一直陪着他…… 傅忆微翻了个身,仰面望着天花板,眼神放空,好半天才打字回复:知道啦。 想了想,他又加了一句:工作不要太辛苦了,注意休息,反正这个假期哪里的人都太多太多,不去也没关系,不用担心我啦。 为了让傅远恒安心,他还在后面加了一个抱抱的emoji。 傅远恒很快回他一个微笑的表情,还附带了几个红包。 傅忆微领了红包,发语音说:谢谢爸爸,然后锁了屏,把手机扔到一边。 傅远恒是个彻头彻尾的工作狂,这一点傅忆微从小就知道,经过那么多年的锻炼,差不多都已经习惯了。他理解傅远恒的事业心,工作比起玩乐的确是更加重要,所以不期望傅远恒会为自己放弃工作,也不会埋怨他。只是先前的兴奋劲头被一盆冷水浇熄,心里难免会有点落差。 在床上翻滚了几圈,傅忆微把头埋进枕头里,深吸一口气,然后再抬头吐出去,试图以此来排解心中郁结。 下一秒,微信提示音响起,傅忆微拿过手机去看,发现是章琳发来的消息,内容只有一句: “微微放假了?那要不要出去玩?” 傅忆微恹恹地回复她: “嗯,但是我爸没空。” 章琳很快回道:“他没空,我带你去呀!” “就我们两个,不带他,让他自己跟工作玩去。” 随后又问:“迪士尼怎么样?” “不过这一次国庆节假期长,估计人会很多。” 傅忆微的眼睛在看到第一句的时候就亮了起来,他不怎么在意人多,只是想出去玩而已,于是急忙回复:“好呀好呀。” 琳姐:“那我去订票。” “嗯!” 峰回路转,傅忆微心情好了很多,一想到终于可以不用窝在家里了,他几乎想立刻出去跑圈。 开心,想找个人分享自己的快乐。 他退出聊天框,点开周晏辰的消息,手指飞快地敲击键盘,把好消息分享出去: “我爸要工作,不能带我出去,但我琳姐说陪我去迪士尼!【快乐. jpg.】” 打字的时候,左上角已经显示正在输入了,但他没看见,消息发送出去,不到一秒就收到了回复,周晏辰问他: “迪士尼?什么时候去呀?” 傅忆微老老实实地回答:“估计是明天或者后天。” 周晏辰这回速度慢了一点,一分钟之后才回复道:“那注意安全呀,玩的开心!”后面还带了一个比心心的表情包。 傅忆微也回了一张表情包,是一只疯狂乱跳的鹦鹉,用来表示自己当前的激动心情。 可能是他激动过了头,老天看不下去,施以了惩罚。 下一刻,伴随着“嘀”的一声,整个房间瞬间被黑暗笼罩。 第31章 万籁俱寂的一秒,傅忆微被突然变亮的手机屏幕闪了一下眼,还以为是自己点错了什么东西,往四周看了看才发现,原来并不是手机变亮了,而是房间变暗,才突出了手机屏幕的光。 停电了。 他迟钝地意识到这一点。 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恐慌。 往常熟悉的房间在黑暗的笼罩下变得极为陌生,整个空间就只有他手里这一个亮点,周围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仿佛踏出一步就会被某种正在窥伺的张牙舞爪的怪物吞没。 心脏跳动的速度快了几倍,他在这一片空寂的环境中听见了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手也不自觉地有点发抖。 这里只有他一个人。 刚才还在兴冲冲分享快乐的傅忆微瞬间整个人都僵在床上。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额头开始渗出冷汗,他尽可能地把自己缩成一团,颤着手把手机自带的手电筒也给打开,试图加大光亮的范围,用以抵御黑暗的侵蚀。 可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他很快发现,自己玩了半天的手机如今已经没有多少电了。 右上角那个明晃晃的百分之二十像是在故意在嘲笑他一样,随后在他的注视下迅速又减了一个百分点。 完了。 傅忆微有点绝望,加上对电量的担忧,心里的恐惧不减反增,几乎要实质化成潮水把他淹没。 他在一片恐慌中想起来,之前停电都会有通知的,这次怎么这么突然? 对了,通知! 手机里会不会有? 他手忙脚乱地去翻信息,就在这时候,微信提示音突然响了起来,傅忆微点开去看,是周晏辰发来的,内容只有两个字:“开门”。 伴随着这句话,敲门声也响了起来。 傅忆微愣了一下,随即如蒙大赦地奔去开门,用手机照明跌跌撞撞地走到门口,拉开门的时候几乎要站不住。 太狼狈了。 可他不能自己一个人待着。 对面人手里的手机发出的光过于刺眼,傅忆微不适应地抬手挡了一下,反应过来的周晏辰立马关上了手电筒,问他: “微微,你还好吗?” 手机的光并不足以照亮两个人的脸,他看不清傅忆微的脸色,只能用询问的方式来了解情况。 如果此时有灯光,他该发现,傅忆微脸色是惨白的,嘴唇还有点颤抖,是一副受到了很大惊吓的样子,听到他的问题,只是摇摇头,表示自己不太好,却忘了这时候停电,他根本看不到自己的动作。 但此时没有光,傅忆微也没说话,他无法从声音里判断出来对方到底是什么情况。 想起之前那次班里停电时傅忆微颤抖的手,关心则乱,周晏辰顾不上其他,向前跨了一小步,循着本能直接抱住了傅忆微。 把比自己稍稍高了一点的少年搂在怀里,让他靠在自己的肩膀上,周晏辰拍拍他的背,声音温和地说:“没事了没事了,我在,不怕。” 傅忆微被他圈抱着,久违的温暖气息从身体相接触的部位蔓延开来,仿佛在冰天雪地中穿行已久的濒死的人终于找到了热源,身体里的寒意一点点被驱散,恐惧感也消去了不少。 抱了一会儿,周晏辰一边不断重复对他说“我在,微微不用怕”,一边把他带进门里,反手关上门。 傅忆微被他安抚了一会儿,身体不再抖了,听见关门的声音,后知后觉地感到,他们两个现在的姿势似乎有点不对…… 然而还没等他细想,就听见周晏辰在自己耳边说:“物业刚刚发了信息,说停电要到明天早晨七点。” 傅忆微身体又是一僵,注意力被成功转移,皱眉问:“怎么那么久啊?” “不知道,”周晏辰听出他的声音似乎已经恢复正常了,虽然有点不舍,但更怕傅忆微回过神会不舒服,所以还是松开了他,只剩一只手牵着他的手,不确定地说,“好像是检修电路什么的?可能这用的时间会比较长吧。” 傅忆微被周晏辰拉着,微凉的指尖很快被暖热了,听说还需要那么久,沮丧地说:“那怎么办呀?没有灯,怎么睡啊?” 因为怕黑,他平时都会留一盏床头灯照着才能睡着,以前停电之前都会有通知,还有时间去给充电宝充上电,但这次停得过于突然,他来不及给充电宝充电,手机也没电了,这么黑可怎么睡啊? 眼下,傅忆微的害怕情绪虽然暂时被另一个人的存在给压制了,但万一一会儿周晏辰走了,他不就又是一个人了? 一个人面对一室黑暗,手机还没电,这不是要了命了嘛。 他以为周晏辰只是过来通知自己停电的时限,马上就走,所以很快自己就又会只有一个人。 不然干脆去网吧里包个夜? 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手部还会有小动作,食指屈起动了动。可他忘了,自己的手还在被周晏辰握着,这一动,周晏辰也可以感觉的到,而且在周晏辰那边,他这个动作,就相当于在挠周晏辰的手心。 跟调情似的。 偏偏他还没意识到,仍兀自思考着自己一会儿的去向。 真是甜蜜的烦恼。 周晏辰握紧他乱动的手,主动出击: “微微?” “嗯?”傅忆微下意识地去看他。 “今天晚上,我可不可以睡在你这里啊?”周晏辰搓搓手指,语气有点局促地说,“房间里太黑了,我不太敢回去。” 这句话说的太衬傅忆微心意了,本来他还发愁自己一个人要怎么睡呢,可巧,周晏辰自己就送上门了。 周晏辰说话的时候还晃了晃他的手臂,央求的姿态很明显,傅忆微想假装矜持都装不起来。 “行吧,”傅忆微仗着停电屋里黑,周晏辰看不见自己的表情,笑得就很开心,还要做出勉强答应的样子,说,“那今晚你就在这里睡吧。” “谢谢微微。” 因为停电,他们放弃了洗澡,只就着周晏辰手机的光,草草洗漱了一回,就回了房间。 傅忆微的床是双人床,躺他们两个绰绰有余。 初秋的天气还没有很凉,加上男孩子本身火力比较旺,床上的被子就还是夏天的款,薄薄的一层,只起一个搭肚子的作用,也不占地方。 傅忆微把被子团吧团吧放在一边,让周晏辰先睡: “你先在这儿,我去那边换睡衣。” “换睡衣?”周晏辰喉结滚动了一下。 “嗯,”傅忆微扯扯身上的T恤衫,笑道,“总不能穿着这个睡吧?” 周晏辰点点头,心思一动:“那我帮你照着吧?看得见的话应该更方便。” 傅忆微本来就对跑到角落里换衣服有点怵,只是不想麻烦他,听他这么一说,欣然应允。 他背对着周晏辰换衣服,身后全暴露在人眼前,一道目光紧紧黏在他身上,从肌肉线条流畅的背部扫到看起来颇为纤细的脚踝,末了闭了闭眼,强压住心里的躁动。 傅忆微没半点被人几乎看光的自觉,快速换好衣服就往床上一扑,周晏辰还在刚才的冲击中没缓过来,他不了解内情,直接就在人眼前拍了两下手:“怎么了?” 意识回笼,周晏辰敛眸:“没事。” 时间不过九点,按平常的生物钟来算,还不到睡觉的时候,却正是玩游戏的大好时光。可傅忆微的手机因为快没电了不能动,周晏辰的想来也不能在这种时候轻易玩,两人面对面坐着,一时间就有些无聊。 傅忆微还是头一回跟别人同睡一张床,他一个人睡惯了,不习惯分享一半睡觉的地方给别人,以前刘彦和严灏来的时候都会被赶去沙发。不过今天是个例外,因着停电这个意外因素,只能和周晏辰一起睡。别扭是别扭了点,不过应该可以克服。 他仰面躺在床上,百无聊赖地拿着手电从下往上照周晏辰的脸,惨白的光映在面无表情的脸上,生生营造出了国产鬼片的氛围。 有点恐怖。 恰巧此时,周晏辰被凭空这么一照,疑惑地望向他。 傅忆微手一抖,电筒就直直砸了下来,落到柔软的床铺上。听见一声闷响,周晏辰连忙察看他有没有被砸到,得到否定的答案后才放心。 “刚才,有点吓人,”傅忆微摸摸鼻子,为自己辩解,“我就那么一照,谁知道那效果怎么就看起来跟恐怖片儿似的,你又看着我,简直不要更惊悚。手一抖,电筒就掉下来了,我可不是故意的。” 辩解到一半,倒像是在控诉对方。 周晏辰也躺下来,面朝他的方向,笑着,毫无诚意地道歉:“是我吓到微微了,真不好意思。” 傅忆微也侧过来,跟他面对面,怕他不信,再次拿起手电放在两人中间,从下往上照,对他说:“不信你看。” 周晏辰眼神定定地瞧了一会儿,抿嘴点头:“还真像。” “是吧,”傅忆微得到认同,关上手电,“我没说错吧,就是挺吓人的。” 周晏辰却反驳道:“效果是有,但我觉得微微这样也不吓人啊,还是很帅很可爱。” “是,是嘛?”傅忆微耳尖有点红。 “当然,”周晏辰悄悄挪动身体,靠近他,肯定道,“微微的帅是掩盖不住的。” 第32章 时间还早,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傅忆微没有丝毫睡意,翻滚了几圈,滚到周晏辰面前,叹气道:“我还是睡不着。” 周晏辰下意识地伸手扶他,随后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才九点,现在睡有点太早了。” “对啊,”傅忆微抬头望天花板,“平时都是十一二点才睡,现在才九点,根本就睡不着,哎呀怎么就停电了呢?” “那你平时这个时候都干什么呢?”周晏辰问。 傅忆微掰着手指头跟他算:“可以玩游戏啊,吃鸡王者守望先锋,哪个不能撑到睡着。再不济还能写作业呢——”他拍了拍床,“——我宁愿写数学写到睡着,都不想这么一直干睡着,还那么黑。” 周晏辰听出他的重点其实是后面的黑,眼睛了然地弯起。还好屋里黑漆漆的,傅忆微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提议:“既然什么都没法做,那我们就来聊天吧。” “聊什么?” “就……随便什么都可以吧,”周晏辰一时间也想不出什么话题,就随便说道,“比如,你有没有什么想问我的?我们互相解答一下对彼此的疑问?” “问题啊?我想想。”傅忆微摸摸下巴。 这段时间以来,他对周晏辰的了解程度比以前高了很多,知道对方并不像表面上看上去那么高冷,也没有一般学霸的架子,很好说话,还会做饭打游戏。还有学霸也不完全是靠天赋才能考好,他平时总能看见周晏辰做题。 以及,周晏辰跟自己情敌的那件事也只是一个乌龙而已,他没有喜欢那个女生。 所有想知道的不想知道的都已经差不多了解完了,这时候再让他问些什么,他倒真的想不出来了。 一来他本身并不是那种好奇心特别重的类型,不会跟刘彦似的,非得把人家底都抖干净才罢休;二来,周晏辰在他面前几乎相当于毫无保留了,什么都明明白白地说出来,他确实没什么多余的想问。 周晏辰还在目光炯炯地等着他,傅忆微抓了抓头发,实在没想出什么问题,脑子里灵光一闪,忽然想起刘彦从前的八卦样子,就随口问了一句:“呃……你有喜欢的女生吗?” 他真的只是随口真的一问,因为想起来刘彦之前对人刨根问底,最喜欢问的就是这个问题,所以下意识憋出了这个。只是问问题的人是顺口,但听到的人可就不一定了。 被他提问的周晏辰恍惚了一下,差点想歪,但听出他话里没什么别的意思,真的就只是公事公办地问一下,于是强行收起了其他的心思,斟酌了一下用词,答道:“有喜欢的人。” 傅忆微原本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没想到居然真的问出了答案,一时间,好奇心也被提了起来:“是谁呀?我认识吗?” 周晏辰神秘兮兮地说:“你以后会知道的。” 这就是不能说的意思了。傅忆微懂得他的意思,就没再追问。 “那接下来该我啦,”周晏辰笑着拍拍傅忆微的手臂,“我也想问问,微微有没有喜欢的人呢?” 话是用不经意的语气说出来的,但他的眼神却隐隐藏着期待,只是周围太黑,不容易辨识出来。傅忆微没能注意到。 他咬了咬唇,反问:“家人算吗?” 这个脑回路真是清奇了,周晏辰没忍住笑出了声,煞有其事地摇头:“不算,是喜欢的人。”着重强调了后面四个字。 “那就没有了,”傅忆微很坦率地说,“我还没考虑过这方面的问题。” “哦。”那就好。 这个答案在周晏辰的预料范围之内,因此也算不上失望,他很放心,于是就接着问道: “那,你为什么这么讨厌黑夜呢?” 问出口之前他想到傅忆微不愿意被人知道自己怕黑,担心直接问会伤害傅忆微的自尊,就把怕换成了讨厌。 傅忆微对他比出两根手指头:“这是第二个喽。” 周晏辰把乱晃的手按下去,声音放软:“刚才那个不算,那个我是听了你的才说的,这个才是我的问题。” “微微就告诉我嘛,我很好奇。” 傅忆微对这种示软没什么抵抗力,周晏辰吃准了这点,果然,前者以一副拿他没办法的样子说:“好吧好吧,那我就告诉你吧。” “嗯!” “其实也没什么可说的,”傅忆微想了想,整理了一下思绪,往四周看了一圈,又朝周晏辰的方向挪了一点,摸摸鼻子,道,“我猜这可能是因为我妈。” 周晏辰表情认真地在听,适时提出自己的疑问:“你的妈妈?” 傅忆微点点下巴:“对。” “是我搬过来那天来找你的那个吗?”周晏辰问。 “不是,那是我爸现在的女朋友,即将成为我妈,但现在还不是,”傅忆微解释说,“我说的是我亲生母亲。” “哦,”周晏辰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那……你妈妈她怎么了?” “去世了。” “对不起……”周晏辰语气十分愧疚。 “没事儿,你不用道歉,”傅忆微不甚在意,“其实我现在都有点记不起来她长什么样子了。” “后来听我爸说,她的身体一直就不太好,当初生我的时候又伤了根本,所以去世的就很早,跟别人都没关系。” “我记得大概是我五岁的时候她离开的,在那之前她已经病倒了很久了,开始的时候还能出来,后来就只能一直躺在床上,我每天会去看看她,陪她一会儿,然后我爸就会把我抱出去。” “但有一天,我陪她玩的时候,不小心趴在她身边睡着了,不知道为什么,也没人抱我回去,我就一直睡了很久。” “醒来以后天就已经黑了,我想叫她,却怎么都叫不醒她,连她的手都是冷的。” 叙述这段经历的时候,傅忆微的身体不自觉地开始发抖,周晏辰连忙伸手抱住他,让他缓缓再说。 可是已经停不下来了,这个经历在心里埋了那么久,终于遇上了能说出的时机,甫一见光,哪还能容许再被吞回去。 傅忆微本来没想和盘托出,谁知道一说起来就停不下来了,控制不住地跟倒豆子似的,颠三倒四的一股脑把所有的事都说了出来: “我那时候不知道她怎么了,就只觉得她身上很凉,冰得我不敢再碰。” “她就闭着眼,跟睡着了一样,房间里很黑很黑,就只有我醒着。” “我叫了她很久,她不回答,我就觉得有点害怕。”讲到这里,傅忆微的手也开始变凉了,被周晏辰抓起来往自己胸口带,试图煨热。 “后来我忘了发生什么了,我爸和护工都冲进来,把我抱出去,以后我就再也没见过她。” “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喜欢过夜晚。” “很奇怪对吧,我明明都已经快要忘记她的样子了,但我还是,”傅忆微咬咬牙,终于把那个字眼说了出来,“还是害怕黑夜。一想到一个人独自睡在完全黑暗的环境里,我就忍不住浑身发冷,手也会抖。” “但我控制不了,”傅忆微的声音带上了呜咽,可能是由于过往的回忆太过于沉重,呼吸也急促起来,呼出的热气扑到周晏辰的侧颈,委屈道,“真的没有办法控制。” 如果早知道会勾起他这么难过的回忆,周晏辰打死都不会问这个问题。 光是听着都觉得伤心至极的事,却是傅忆微亲身经历过,且藏了那么年的真实事件。母亲在自己身边逝去,傅忆微心里该会有多重的阴影啊,怪不得一直这么怕黑。他光是想想都觉得呼吸都窒住了,心脏也疼得不行。 “好了好了,”他拍着傅忆微的背,“是我不好,提起这个,让你想到那些伤心事。” “控制不了那就不控制了,你还有我呢,以后我陪着你,一直陪着你,再黑都不怕。” 他做出承诺:“我永远不会丢下你。” 傅忆微被他抱了好一会儿,伏在他肩头,靠着这一句句的安慰和承诺从巨大的惊惧中回过神,带着浓重的鼻音问:“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周晏辰急急地向他保证,手臂搂得更紧,“我一定会一直陪你的。” 傅忆微闷闷地应了一声:“嗯。” 兴许是情绪的波动过大容易让大脑产生疲累,傅忆微很快就在周晏辰的安抚下睡了过去。 耳边响起均匀的呼吸声,周晏辰慢慢停止了拍拍的动作,怕惊扰到傅忆微,他还特地放轻了呼吸。 窗外透进一丝月光,他就借着这缕银白华色,细细描摹枕边人的睡颜。 莹润的月光为室内添了几分温馨的氛围,傅忆微睡相很好,不会乱动,而且闭上眼睛也一样好看,和醒的时候是不一样的可爱。有种软绵绵的不设防感。 周晏辰想起方才的话,心里满满的都是疼惜。 他的微微太让人心疼了。 他凑过去,珍惜地在傅忆微额头印下一个吻,同时在心里郑重承诺:我一定会一直陪着你。 第33章 国庆节果真是到处都是人,各个景点都被人山人海淹没,长城上摩肩接踵挥汗成云,山路变成人行道,迪士尼园子里更是十个小时的时间里有八个小时都在排队中度过。 傅忆微的兴奋劲儿在看到园区里的人潮之后就散了大半,在每个项目前等待的时间消磨掉了兴趣,烈日炎炎,没有歇息的地方,甚至连厕所都人满为患。他不想再逛下去,本来三天的行程也因此改成了两天,最后实在是挤得兴致缺缺,第二天下午就直接走人了。 章琳也没料到会这么夸张,本来还想着带傅忆微好好玩一玩,休息一下,计划都做好了,结果却被人的数量给打败了。她也不是很有耐心的人,在傅忆微提出回去之后就很爽快地答应了,末了为了补偿,说下次假期带傅忆微出国去玩,国外至少不会有这么多人扫兴。傅忆微自然不会拒绝。 他一回去,周晏辰就很自然地过来继续帮他补课,两个人足不出户地学了两天习,以前从没写完过的假期作业竟然头一回认认真真地完成了。 不过这一趟也不算白去,他在里面买了很多小礼物,回来以后给几个朋友一人送了几个。刘彦和严灏痴迷漫威,他就买了钢铁侠小蜘蛛美国队长和雷神的钥匙扣玩偶之类的,自己也买了一堆,摆在书房里。 至于周晏辰,傅忆微挑东西的时候其实有些苦恼,因为他不是很了解对方喜欢什么。如果周晏辰跟刘彦的性格一样,那他大可以随便去买,不管买到什么他都得照单全收。 可周晏辰跟刘彦不一样,他也摸不准周晏辰的心思,若是在挑东西的时候先问问周晏辰想要什么,又显得不太好。最后纠结了半天,他想起周晏辰的头像貌似是蜘蛛侠,想来应该也是喜欢复联?就闭着眼睛摸了几个hottoys,另外又拿了两个大白的陶瓷杯,打算自己用。 因为回去之后先遇到的是周晏辰,就先把礼物给了他。东西送出去的时候,傅忆微心里有点忐忑,惴惴地想周晏辰会不会喜欢自己随手拿的东西,万一不喜欢该怎么处理。 还好,周晏辰并没有不喜欢。 相反,收到他带回来的礼物的时候,周晏辰眼里是显而易见的惊喜,语气有点不敢相信,问:“这是…送我的吗?” 傅忆微心里在打鼓,表面上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对——”顿了顿,又犹豫着说,“——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买了这些,如果不喜欢的话……” 话还没说完,周晏辰就打断了他,笑得很开心,告诉他:“微微,我很喜欢。” 傅忆微抿抿唇,有点不好意思地露出笑意,梨涡在嘴角若隐若现:“喜欢就好。” 他不知道,只要是自己送的东西,不管是什么,周晏辰都很喜欢。无关礼物轻重,不过是爱屋及乌罢了。 不过另外那两个就没那么容易打发了。 开学前一天晚上,严灏和刘彦一起到他家里拿礼物,一人搂着一堆东西,还腆着脸说不够。傅忆微没好气地告诉他们:“没有了,再要就把这些也还给我。” 刘彦跟他讨价还价:“这些没了,你那边不还有鞋呢吗?我不需要别的,就那双aj1。”他竖起一根手指,“就一双。” 傅忆微送给他一个和善的微笑:“滚蛋。” 严灏也鄙视他:“穿过的你也要?” “我不嫌弃微微,”刘彦正色道,“毕竟能跟我穿同一双鞋是他的幸运。” 严灏翻了个白眼,跟他划清界限:“我就不一样了,我只要没穿过的,”他转头问傅忆微,“有没有新的?” “有个鬼,”傅忆微很想把他们俩一人一脚给踹出去,“得了便宜还卖乖,给你们脸了是吧?不要那还给我。” 他作势去夺,刘彦立马紧搂着东西就地趴到沙发上,跟母鸡护崽似的:“给了我的就是我的了!” 傅忆微被气得直想笑。 假期的最后一天在插科打诨中过去,紧张刺激的学习生活在第二天重新拉开帷幕。 直到坐到教室里的时候,傅忆微心里还有种不真实感,回想一下自己在这几天内干了什么,他简直不敢相信几天假期就这么飞快地溜走了。 然而事实如此,不相信也没有办法。周围明亮的教室,朗朗的读书声,以及前面的高考倒计时,一切都在提醒他,假期一去不复返,你已经回归了正常的学习生活。 该学习啦。 他收收思绪,沉下心来,将目光投向书本。 按部就班的学习生活很是枯燥,但是没有办法,他们身为高三学生,没有拒绝的权利。每个人都在努力,所有人都卯足了劲往上冲,在连原地踏步都相当于退步的时候,只能前进。 上次月考的进步给了他甜头,傅忆微这次很自觉地给自己定了一个学习计划,一改之前的懒散随性,每一天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包括早读念什么书,一天记几个单词,做几题数学题,摘背多少好词好句,都记录在册,做完一项划掉一项,第二天再从头开始。 他认真起来很可怕,令周晏辰都觉得意外,不过看他应该没受什么刺激,转变是好的方向,也就没有阻止,反而时不时帮一把。 最令人意外的是他数学课不睡觉了,尽管还是听不懂老师讲的课,但至少能完整地清醒地听完一节课,不会打瞌睡,取而代之的是研究题目。周晏辰对此感到欣慰。 也是因为他依旧听不懂老师讲课,所以周六日的时候,依然是周晏辰帮他辅导数学。 就这么,经过又一个月的努力,到下一次月考的时候,他每一科的成绩都有了幅度不小的提升,数学更是突破了一百一,相比以前,这个分数是想也不敢想的。 班级名次十八名,年级名次也直逼前二百,比上一次进步了一百二十多名,是全班进步最大的人,班主任在开班会的时候点名重点表扬了他,还奖励了五十块钱。 钱倒不算什么,但这还是傅忆微头一回因为成绩进步得到表扬,心潮十分澎湃,甚至有想再写几张数学试卷的冲动。 不过最终他还是没能做成,因为刘彦约他周六去打球,放松一下。 忙里偷闲,无可厚非,况且他这次的进步这么大,想稍微犒劳一下自己也是应该的。因此,在他问周晏辰,这个星期六能不能不补课了,出去打球的时候,周晏辰同意得很爽快。 “学习是要劳逸结合的,”常年霸占榜单首位的周学霸如是说,“一直闷头学其实并不如适当放松的学习方式好。” 傅忆微很赞同。 接着,就听见周晏辰问:“微微,我能不能跟你一起去呀?” 第34章 周六下午,小区球场里人有点多,还有很多小孩子在当中跑来跑去,一不留神就会撞到,实在是不方便。因此他们盘算了一下,还是决定去学校操场。 傅忆微和周晏辰到的时候,刘彦已经占好了地儿,一看见傅忆微,就趁其不备把球扔了过来。 他用的力气不大,傅忆微一扬手,还没来得及拍,旁边的周晏辰就率先出手把球给拿住了。 傅忆微迎头又把球砸了回去,正好掉在刘彦脚边,没好气地问:“你有事儿吗?” “没啊,”刘彦乐颠颠地跑过来,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能有什么事儿。” 傅忆微对他比了一个中指表示鄙视。 “咱们怎么分?”严灏跟着走过来,没看到他们两个之间的暗潮汹涌。 他们一共六个人,除去这四个,还有两个同班同学,傅忆微看着脸生,连名字都叫不出来,就踢踢刘彦:“他们是谁?” “咱们班同学啊,”刘彦一手揽着一个,表情骄傲,“我叫来的。” 人多了打球比较有意思,傅忆微没说什么,点点头:“那怎么分?” “我和傅忆微一队。”一直没说话的周晏辰往他身边靠近,率先开口。 严灏也过来抱大腿:“我也跟傅忆微一队。” 余下刘彦架着两个新同学,脸上笑容不变:“那行吧,我们仨一起。” 周六傍晚的校园,原本应当是没有多少人的,但不知道是谁通知了一声,说学校的两大男神傅忆微和周晏辰都在操场打球。 可遇不可求的校草传说傅忆微,加上常年不怎么出现的学霸男神周晏辰,这两个人在一起打球的场面,简直不可思议。 要知道,这两个人同时出现的几率之小,高中两年多,也就只听说了这么一次。加上上学期发生的那件事,很多人都以为这两个人应当是仇人,见面就能打起来那种,谁成想,居然有一天能亲眼见到他们俩一起打球。这个消息一经发出便不胫而走,看到的人也不论真假,全都急匆匆赶了过去,没一会儿就把操场围了个水泄不通。 人一多,不管再怎么控制,声音还是会很嘈杂。刘彦在传球的间隙抽空往观众席看了一眼,发现整个操场赫然被里三层外三层地给围了个水泄不通,吓得手一抖,差点被球拍脸上。 “什么时候来这么多人了?”他惊讶。 严灏刚好从他旁边过去,趁机截走他的球,留下一句:“你也不看看今天来的是谁。” 正巧这时候球传到傅忆微手里,他绕过那两个人的防守,来了一个极其漂亮的三步上篮,四周炸起一阵欢呼声,几乎所有人都在喊傅忆微的名字。 刘彦一看这架势,什么都明白了。 场外人的喊声都要震破天课,可偏偏傅忆微这个当事人还没什么感觉,进球之后转身跟迎上来的周晏辰击了个掌,就又投入了下一轮当中,完全没有自己已经成为全场焦点的自觉。 无数道目光追逐着傅忆微的身影,周晏辰扫了一圈,眼神不善,心里还有种莫名的嫉妒情绪在发酵。他也好想和那些女孩子一样,站在台下光明正大地为傅忆微摇旗呐喊,尖叫着喊傅忆微我爱你。 可惜目前还不能。 不过也没有关系,至少他现在是站在傅忆微身边的,还能跟傅忆微并肩作战,相比之下,这种关系还要更好。 傅忆微给他使了个眼色,把球传过来,周晏辰敛下心神,不再去想其他,专心打球。 至少,他可以在微微身边。 受到影响的人显然不止他一个,严灏捅捅刘彦:“看见没有,好多妹子。” 刘彦冷漠脸,恹恹地道:“看见了,那又怎么样?她们不都是来看傅忆微的?” “啧,这你就不懂了吧,”严灏指指前面那一群,“傅忆微只有一个,她们看的有限,咱们这儿还有一堆呢,只要你表现好,说不定就有人能注意到你呢?” 好像是这个道理? 刘彦瞬间满血复活,跟突然打通了关窍一样,奋起直追。 但有的时候,人跟人之间的差别还是很大的。 尽管他拼尽全力想超越傅忆微,但碍于实力的不足,几个回合过后,还是基本相当于被傅忆微按在地上摩擦,摸球的时间平均不超过十秒,每次都是刚传到手里,立马就被截走了。 他们队的默契度也不行,同样都是第一次合作,周晏辰跟傅忆微配合起来比他们不知道高出多少,直接carry全场,那两个人连衣角都沾不上。 “休息一会儿吧。”刘彦自觉丢人丢大发了,抹了一把汗,提出暂停。 傅忆微控着球朝他走过来,笑道:“是不是被打怕了?爸爸厉害吗?” 刘彦手撑着膝盖,蔫蔫地敷衍:“厉害厉害。” 接过周晏辰递来的水,傅忆微边喝边看了看四周,刚才沉浸在打球中没有发现,这一看,他冷不丁被呛了一下:“咳咳咳……” “别喝那么急,”周晏辰帮他拍背顺气,“慢慢来。” 傅忆微咳得满脸通红,好不容易才恢复说话的能力,指着外场问:“怎么咳……这么多人?” 不怪他惊讶,以前他们都是在小区那个球场,或者其他一些人少的球场打球,除了体育课,基本没有在学校球场里露过脸,所以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盛况。 作为一个常年家里蹲,打单机球的人,周晏辰也没见过这种景象,但他知道这些人都是为什么而来的,于是目光闪了闪,说:“我也不知道。” “傅忆微,你这么说就太伤人家的心了吧,”刘彦凑过来,试图把汗津津的手往傅忆微身上抹,傅忆微嫌弃地走开,他作委屈状,一针见血地解释道,“人家可都是为了你。” “你别过来,”傅忆微抬腿挡住他,往旁边看了一眼,不甚理解地问,“为我?干什么?” 刘彦恨铁不成钢:“来看你打球啊!” “哦,”傅忆微内心没什么波动,“但是有点太吵了,要不咱们走吧?” 刘彦:“……” 周晏辰差点笑出声,忙附和道:“确实很吵,我也不太喜欢这样,人太多了。” 这一个二个的到底是想干嘛?刘彦快要吐血了。来看傅忆微的有那么多妹子,他还想着等会自己休息会能好好表现,出个风头,说不定能脱单呢,怎么还没开始呢,这两个当事人就要走了? 真的不给一般人活路吗? 刘彦心里的百转千回,傅忆微并不了解。他只是真的觉得很吵,人太多,影响发挥,所以想离开。 “还是换个地方吧,这儿人太多。”傅忆微不容他说,走去操场边,捡起自己的背包。 他不想就这么跟个动物园里的动物一样被人围观,更别提听见那些人嘴里喊的自己的名字了,颇有种微妙的羞耻感。 傅忆微一要走,周晏辰自然是跟着,两个“流量”都没了,刘彦知道自己是彻底没指望了,只好叹了口气,也追上去:“唉,等等我!” 但令他们都没想到的是,正当傅忆微收拾好东西,准备穿过人群离开的时候,面前的人群突然发出一阵骚动,前面的人堵着不让他走,而后方则乱了一会儿,一个面色含羞带怯的女生被推了出来。 女生被朋友推挤着,走到他面前,还不敢跟他对视,低着头,小声叫住他: “傅……傅忆微” 旁边周晏辰看了一眼就明白将要发生什么了,脸色当时就有点不太好,傅忆微也有一点不太对的感觉,但没深想,只是斜搭着外套,歪了歪头: “嗯?有事吗?” “我,我,”女生似乎特别紧张,一个我字儿翻来覆去说了半天也没见下文,傅忆微很有耐心地等着,就听见面前的人群发出一声善意的哄笑,有人大声喊:“她喜欢你!” 傅忆微:“……” 最艰难的话被别人说了出来,女生的朋友也上来站在她旁边,她似乎是有了莫大的勇气,猛地抬头直视傅忆微,声音虽小,但很坚定的问:“傅忆微,我喜欢你,你可以跟我在一起吗?” 刘彦赶过来的时候刚好听到这一句,顿时就吹了一声口哨,一脸猥琐地偎到严灏身边,揶揄地问:“怎么着,这谁啊?表白呢?” 严灏点点头,高深莫测地道:“我觉得这个小姐姐我见过。” “见过?谁啊,难不成还能是校花——卧槽!!!”刘彦伸长脖子去看那个女生的脸,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还真是啊!” 严灏捂住他的嘴:“你小声点!” “这他妈不是……不是上学期那个女的吗?”刘彦压低声音也掩不住语气中的激动,一瞬间连刚才不能留下吸引未来女朋友的不快也给忘了,满脑子都是大写加粗的震惊,“怎么还当面儿来了?” 严灏也懵逼着呢:“我哪儿知道。” 刘彦看看那边的情形,嘿嘿一笑:“你猜傅忆微他会不会答应?毕竟是校花诶。” “我猜不会。”另一个声音突然插进来,把刘彦吓了一跳,一回头才发现是周晏辰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过来。 周晏辰脸色不是很好,眼睛跟他一样紧盯着傅忆微的方向,刘彦当他是觉得校花当着这么多人选择傅忆微,心里不舒服,所以故意否定,就问:“为什么不会?” “微微不喜欢她。”周晏辰咬着牙说。 刘彦来劲了:“你怎么知道他不喜欢?那可是校花啊,上学期你不是还被人传喜欢她呢吗?” 周晏辰冷冷地看他一眼,不说话了。 被他这样看一眼,刘彦莫名觉得后颈一凉,身体察觉到危险的气息,下意识地往严灏那里靠。 奇怪,怎么感觉周晏辰好像很生气的样子? 他看看前方的傅忆微,又瞧瞧周晏辰,心里的异样感觉一闪而过。 就在他们为傅忆微会不会接受纠结的时候,那个女生同样很煎熬,因为在她说出来之后,傅忆微就没再开过口。 停顿的时间太长,她的笑容都有点撑不住了,还是朋友又叫了一声傅忆微的名字,追问:“你怎么不说话?” “呃……”傅忆微像是刚回过神的样子,摸了摸鼻子,表情有点尴尬,“要说什么?” 女生眼里的希望转瞬即逝。 “那个,抱歉啊,”傅忆微斟酌了一下措辞,有点不太好意思地说,“我……目前并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眼看着面前的女孩儿一副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傅忆微连忙补救道:“你以后会遇到更好的人的!” 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女生还是很伤心地转身就跑了。 周围的人看完这一幕也都一哄而散,唏嘘着离开了,留下他们几个人站在原地。 傅忆微深觉自己似乎做错了什么,望着女生离开的背影陷入沉思,然后突然感觉自己的手被拉住了。 转头看见周晏辰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他问:“怎么了?” 周晏辰一言不发,牵着他快步离开现场。 第35章 周晏辰走得很快,傅忆微还沉浸在刚刚似乎不小心把人惹哭了的场景中没缓过来,就被他拉着疾步走,结果没两步就踉跄了一下,还好前面的人良心发现,及时反应过来扶住了他,不然两个人一块倒下去,那场面,简直不敢想象。 “要去哪儿啊?”傅忆微忍不住问。 意料之外地没有得到回答,周晏辰只把速度放慢了点,什么都不说,一味拉着他往前走。 他这副样子让傅忆微觉得很不对劲,但又说不出是哪里不对,心里挂了个问号。碍于周晏辰不想回答,他也就不再问了,顺从地跟着前行,想看看周晏辰到底要把自己带到哪里。 走过教学楼,周晏辰的脚步直直地冲着图书馆走去,傅忆微还奇怪他干嘛去那儿,要知道周末的图书馆里人可是很多的。谁知道他脚步一拐,进了图书馆下面的一层空间。 那是一层空置的办公室,留着备用的,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人过来,只有少数学生会在教学楼这边的厕所不够用的时候跑到这里的小厕所来解决问题。不过今天是周末,没人会废那个劲跑来这里。 隐蔽安静且人迹罕至,是个聊天的好地方。 傅忆微跟着他进去一个小隔间,周晏辰反手关上门,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因为刚才的快步行走,他胸口起伏有点大,呼吸声也有些急促,此刻在这个逼怂的小空间里格外明显。 脚步是终于停下来了,他却一副想说什么但又很难开口的样子,边思考边紧紧盯着傅忆微的脸,手也不松开。 两个人面对面站了一会儿,没等到下文,傅忆微先忍不住了,问他:“你拉我到这里,是想干嘛呀?” 闭塞的小隔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由于太小,声音传不出多远就被反弹了回来,一下子放大了很多倍,正常的声音听起来有种加了喇叭的效果,话一出口,听得周晏辰浑身一震,总算是找回了自我意识。 傅忆微等着他的回答,下意识地去观察他的表情,这一看,就看出了他眼里隐含的怒气。 奇怪,他是生气了吗? 傅忆微疑惑:谁惹到他了?刚才他明明没有听见周晏辰跟谁争执啊,怎么突然就变得这么生气了? 而且他跟周晏辰认识那么久,还从来没见周晏辰跟谁红过脸,就连辅导他功课讲三五遍自己都没听懂的时候,周晏辰都没有动怒,还是很有耐心地继续给他讲解。他内心几乎都把周晏辰当成无欲无求没什么东西能撼动内心的世外之人了,谁知道有朝一日居然能碰见周晏辰这样的一面。 可真是稀奇。傅忆微的好奇心都被勾起来了。 想不通的问题就要问,傅忆微作为新晋好学生一枚,将这个优良传统贯彻到了日常生活的各个方面。想了半天都没想出原因,他于是很虚心地问周晏辰: “你……是生气了吗?” “嗯,”周晏辰很坦然地承认了,对傅忆微说,“对,我现在有一点生气。” “为什么?谁惹你了?”傅忆微好奇宝宝脸,“要我帮忙教训他吗?” 周晏辰眼神复杂地看他一眼,暗暗叹了口气: “不用,你等我先缓一下,我有事情想跟你说。” 傅忆微点点头:“那好吧。” 不过下一秒,他就被周晏辰推到墙边,后背紧贴墙面,周晏辰的手撑在他肩膀两侧,目光沉沉。 傅忆微一愣:“这是干什么?” 周晏辰表情很严肃,说:“微微,我有点生气。” “不是,我知道你生气啊,你刚才不是说了吗?我又不是听不懂,”傅忆微想从下面钻出去,但周晏辰靠得太近,没能得逞,他只好放弃道,“你生气归生气,这是干嘛呀?”说完指了指周晏辰的手臂。 周晏辰不受他打扰,继续道:“我生气是因为我吃醋了。” 傅忆微:“哦。” “嗯???”他还反应了一下,“吃醋???吃什么醋?” “吃你的醋,”周晏辰坦白道,“她跟你表白,我吃醋了。” “吃……谁的醋?那个女同学?” 周晏辰点头。 “卧槽,”傅忆微还没转过这个弯,听着耳边炸雷似的话语,误以为周晏辰是因为喜欢校花而吃醋,表情变幻莫测,“你喜欢她??” 周晏辰:“……” “那……可是我没答应她啊,”傅忆微脑子飞速运转,试图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给周晏辰出主意说,“要不……你现在去试试?如果现在安慰她,之后再加把劲,说不定就……” 话还没说完,周晏辰就忍无可忍地打断了他,表情有些无奈地说:“微微,我是喜欢你,才会吃她的醋。” “???” 傅忆微怀疑是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要不怎么会听见周晏辰说喜欢自己呢。 周晏辰看他的眼神也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破罐子破摔,又重复了一遍:“你没听错,傅忆微,我喜欢你。” 他瞬间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周晏辰,嘴唇张合了半天也没能吐出一个字。 周晏辰?喜欢他? 傅忆微整个人都傻了,满脸的黑人问号。 是开玩笑还是恶作剧?看表情不像啊…… 不是,周晏辰怎么会喜欢他??? 他们不是朋友吗?什么时候能扯到这方面了? 而且,周晏辰什么时候开始喜欢自己的?他怎么一直不知道? 大串大串的问题一股脑涌现在脑海中,傅忆微几乎要招架不住,也不知道该先问哪一个,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一时间连自己在想什么都不知道了。 罪魁祸首倒没在意他震惊到失言的反应,扔出这个重磅炸弹后就没再开口,小心翼翼地观察他的反应,看着他变幻莫测的表情,从惊讶难以置信到震惊不可思议再到最后的迷惑纠结,脸色也由白变红,却独独没有恼怒和厌恶的神色。 周晏辰于是放心了。 他又看了看傅忆微的脸,鼓起勇气,牵起傅忆微的左手,在手背上落下一个轻飘飘的吻。 手背上突然传来温软的触感,傅忆微回过神,一眼看见周晏辰正牵着自己的手,嘴唇刚刚离开。他吓了一跳,手一抖,把周晏辰的手给甩开了:“你你……你干什么呀?” 周晏辰垂眸:“抱歉,有点情不自禁。” 脸迟钝地红起来,傅忆微慌慌张张地别过脸,不去看周晏辰望向自己的眼睛。 他皮肤白,脸一红就连着脖子和耳根一起,甚至连锁骨都透着粉,看起来可口极了。一双眼睛无措地眨着,小扇子一样的睫毛轻轻撩动面前的空气,颤得像蝴蝶的翅膀。 周晏辰眼神暗了暗,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听见他说:“……可是我……” 在他说出下文之前,周晏辰及时捂住了他的嘴,感觉到掌心下柔软的触感,顿了一下才道:“微微,你先别急着拒绝。” 傅忆微眨眨眼,嘴唇不适应地动了一下,周晏辰做了个深呼吸,开口道: “我现在告诉你,不是要你做决定,我只是想让你给我一个机会——” 他望着傅忆微,眼神里的情意头一次毫无保留地显露出来,语速缓慢而坚定地说: “——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 傅忆微蓦地一惊。 “很抱歉我现在告诉你我喜欢你这件事,我本来想再过一段时间再说的,可今天这件事打乱了我的计划,吓到你了吧,对不起呀,”周晏辰松开捂住他的嘴的手,很诚恳地道歉,“可是我忍不住了。” “我不想只做你的朋友,听别人毫无保留地说喜欢你。明明我也喜欢,可却不能告诉你。朋友这个位置实在是尴尬了,让我离你很近,却又很远。” “微微,我知道你现在不会接受我,也没有那种心思,但是,我还是想请你给我一个机会,”周晏辰后退半步,再次牵起傅忆微的手放到唇边,“让我追求你,好不好?” 傅忆微被一连串的表白砸得头晕,兄弟冷不丁变成了追求者,他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眼睁睁地看着周晏辰又亲了一下自己的手背,随即触电一般抽回手。 他有点不知所措,甚至想夺路而逃,只是周晏辰抢在他之前挡住了他的出路,让他退无可退,只能面对。 周晏辰说完一大段话之后就没再开口,认认真真地等着他的答案。傅忆微完全是下意识地咬了咬下唇,小声说: “可是……我……” 看出他的纠结,周晏辰觉得心疼,忙说:“现在不回答我也没有关系,我可以等你,多久都可以。” 傅忆微心里的确很乱,给不出任何确定的答案,既然周晏辰主动给了台阶,他也就跟着下来,没什么办法地道:“我……我再想想。” 他这个反应已经是周晏辰设想中的很不错的一个了,至少没有直接拒绝。他庆幸自己留了余地,没有逼得太紧,所以傅忆微才会松口说考虑一下。 这就代表,在他走向傅忆微的道路中间虽然充满艰难险阻,但还是有能通往重点的途径的,而只要路没有被堵死,总能想出办法走通的。 他相信自己,也相信他的微微。 第36章 这段时间的傅忆微有点奇怪。 刘彦看着对面望着手机兀自出神的人,心里觉得很不对劲,但具体是怎么个奇怪法儿,他又说不上来。只是觉得最近傅忆微一个人出现的几率貌似有点太大了。 要知道,周晏辰成了傅忆微同桌以后,就像多包揽了跟班业务一样。以前足不出户的学霸,自从跟傅忆微混熟之后就开始成天跟着跑,一起吃早饭,一起回家,一起补课,一起打球都是基本操作。要不是知道这俩人住对面,他还以为他们早睡一张床上了呢。 开学两个多月,他们腻在一起的时间都过一半儿了,而且拜周晏辰所赐,他再想约傅忆微一起去网吧都没机会。总会有一种自己在带坏好学生的感觉。 可是最近他却没怎么见到周晏辰在课余时间出现在傅忆微身边了。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好像就是从上次打球校花给傅忆微表白之后开始的。刘彦还记得,拒绝表白之后傅忆微就被周晏辰给拉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他们两个一起去的,但却是一前一后回来的,傅忆微回来的时候表情也有点不对,问他去哪儿发生什么了,一个字都不说。 从那次之后,他就没见傅忆微再跟周晏辰走一起过。 不光不走一起,就连平时的交流也少了很多。他还记得上个月的时候,自己上课抬头还能看到傅忆微跟周晏辰讨论题目,或者周晏辰在老师来的时候把不小心睡着的傅忆微给叫醒。可这几天他再抬头,基本没瞧见过这两人之间有交流,就是周晏辰老看着傅忆微,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这让人不得不怀疑,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不是这两个人之间出了什么问题? 刘彦没傅忆微那么能忍,他一向憋不住话,有什么疑问就得立刻问出答案,不然老埋在心里,非得憋死他。所以在想到这个问题之后,他当机立断地就问了出来: “傅忆微,你跟周晏辰,怎么回事儿啊?” 这问题一出,他就看见原本面无表情的傅忆微突然就红了脸,手机猛地反扣到桌面上,一副里面有洪水猛兽的样子。太不对劲了。 最重要的是,看样子根本就没听到他的话。 刘彦就叫他:“傅忆微?” “啊?”傅忆微慌忙抬头。 得了,看他的表情也知道是刚才根本就没注意听,刘彦一脸挫败地重复: “我问你呢,你跟周晏辰这几天到底怎么了?” 听到周晏辰这三个字,傅忆微不自觉地把手机往自己这里挪了一点,结结巴巴地回答:“没……没怎么啊。” 语气听起来特别像干了坏事怕被抓包的心虚样,刘彦一听就知道肯定是有事儿。 见惯了傅忆微平时伶牙俐齿怼人的那一面,这种遮遮掩掩什么都不敢说的样子让刘彦觉得稀奇死了,彻底把他好奇心给勾出来了: “不可能,肯定有事儿,要不他这几天怎么都不跟你一起吃饭了?” “他…他自己吃不也行嘛,”傅忆微眼神躲闪,“没必要非跟我一起的。” 刘彦凑过去问:“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傅忆微摇头:“没。” “那怎么连话都不怎么说了?”刘彦怀疑地上下打量他,“你别告诉我是因为没话说,周晏辰前段时间在你旁边的时候,那话密的,我都插不进去。高冷学霸人设崩得简直妈都不认识了,我还以为他是被魂穿了。” 他说着话,越凑越近,眼睛都快长到傅忆微手机上了,然后脑袋就被一巴掌拍了回去。由于傅忆微神游天外,没控制好力道,下手有点重,拍得他嗷一嗓子捂着头缩回去,控诉道: “傅忆微你是不是嫉妒我的帅气,想谋杀我?” 傅忆微摊手:“我手就在这儿放着,是你自己撞上来,怪我?” 说完又补充道:“还有,你觉得你的长相有被我嫉妒的资格吗?” 刘彦:“……行,您狠。” 不过他自我调节能力很快,一会儿就缓过来了,还扒着那个问题不肯放:“你们到底是出什么事了?” 傅忆微失手打疼了他,嘴上虽然不在乎,但心里还是有点过意不去,不好意思再不回答问题,就抿抿嘴,道:“真没事儿,就是他要回家吃饭而已。” 他说这话的时候,偷眼瞥了一下手机,“要回家吃饭”的人给他发了一条消息:“没有微微的午饭,不太好吃。【图片】” 傅忆微刚刚恢复正常的脸色,因为这句话再次微微泛红。 这就是刘彦所不知道的了。 上个星期稀里糊涂地被表白之后,傅忆微的确是产生了逃避的心思。 他没想到周晏辰是喜欢自己,还一直把周晏辰当成好朋友,于是知道消息时的心情就更加难以言喻。 一方面,他不想失去这个朋友,但另一方面,他又从心底里觉得自己对周晏辰应该没有那种心思,所以就纠结得要命,实在不知道是应该拒绝还是怎么做。 好在周晏辰没有逼他接受,只是问他要一个追求的机会,把选择权完完全全地交到他手里,就连追求都要先过问他的意见。 可即使是这样,傅忆微心里还是觉得别扭。好好的朋友突然成了预备追求者,他拐不过这个弯。 人在面对难解的问题的时候总会下意识地想逃避,他也一样。在周晏辰告白后的两天,他一直在躲着周晏辰,课还是正常上,但一下课就跑出去,就跟凳子上被放了图钉似的,一秒钟都不敢多待。放学也是,先人一秒出去,跟刘彦他们一起在外面转一会儿,等到觉得周晏辰差不多回家了,他再慢悠悠地回去。 不是他怂,是他根本想不好该怎么说。 再怎么说周晏辰也是他的朋友,相处了这么久,扪心自问,他根本做不到像对待别的追求者一样干脆地拒绝。所以就尽量躲开,不去回答。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周晏辰在第三天晚自习放学的路上主动拦住他。 傅忆微当时还吓了一跳。因为那是快到楼下的那段最黑的路,他以前都是目不斜视开着大灯飞快过去,后来有了周晏辰,晚上两个人一起走过去,慢点也没事。可这几天重新回到自己一个人的状态就有点不能适应了,更别提突然蹿出来一个大活人了,他差点没被吓得动手,幸好周晏辰在他抬手之前出了声: “微微,是我。” 傅忆微刚提起的心在听到他的声音之后放了下去:“哦,是你啊,吓死我了——” 他下意识地想去拍周晏辰的肩膀,然后想起来那天的事,拍肩膀的手硬生生停在半空,转了个弯回来,很尴尬地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你怎么在这儿?” 周晏辰目光沉沉地看着他:“我在等你。” “等我?”傅忆微一愣,“……等我干什么?” 周晏辰一针见血地道:“微微,你这几天躲着我。” 被看出来了…… 傅忆微垂着头,不说话了。 周晏辰知道他的心思,语气缓了缓,叹气道:“微微,突然表白的确是我不对,给你造成了困扰,我很抱歉。你躲着我,我可以理解。” “我不会逼你接受我的喜欢,更不会强迫你跟我在一起,”周晏辰上前一步,很认真地说,“你可以一直考虑下去,也可以拒绝我,只是不要一直躲着我好不好?” 傅忆微声音微弱地反驳:“我没有……” 周晏辰扶着他的肩膀:“微微,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他顿了顿,用略带苦涩的声音说:“只是我喜欢你,自然是想时时见到你,可你总是躲开,除了上课时间我都见不到你。” “微微,我很想你。” 傅忆微猝不及防地再次被表白,比上次稍微镇定了一些,周晏辰没感觉到他的排斥,大着胆子提出要求:“所以,微微可不可以就尽量不要再躲我了呀?” 他以退为进地补充:“只要下课不要躲就可以了,我还得给你补习数学呢,好不好?” 他的话实在是天衣无缝,没人能招架得了,傅忆微也败在这种攻势之下,鬼使神差地应了一声“好”,等反应过来自己答应了什么的时候,周晏辰已经眉开眼笑地过来帮他推车了。 既然答应了就得做到,因此那晚以后,傅忆微虽然在面对周晏辰时还有有一点点不自在,但在下课时间却再没因为躲他而出去。 不过吃饭就不一起了,他需要时间来适应。 周晏辰显然也明白这一点,没有要求跟以前一样的待遇,只是会在傅忆微吃饭的时候发消息,就好像他们还在同一桌一样。消息内容五花八门,有时候是刚解出来的题目,有时候是两杯奶茶配文等着傅忆微回去喝,还有的时候是撩一下,就比如现在。 傅忆微不经撩,知道周晏辰的心思之后,对这方面的字眼也慢慢敏感起来,能看出是什么意思,时不时就会脸红。 为了避免被刘彦看出什么端倪,他故作正经地拿起手机,想了半天,回复道: “我觉得看起来还可以啊。” 周晏辰过了几秒钟才回复:“饭不重要,是因为没有你。” 傅忆微:“……” 第37章 时至深秋,天气转凉,温度急转直下,兼之风霜相伴,给原本就干冷的空气更增了几分寒意。 这就让每天起床成了一件非常艰难的事。 早晨六点,闹钟不知疲倦地在耳边吵闹,傅忆微捂着耳朵在温暖的被窝里滚了几圈,眼看着赖了有五分钟,才不情愿地坐起来。 刚把被子掀开就被扑面而来的冷气冻得一哆嗦,他又扯了扯被子,有种想再去睡个回笼觉的冲动。然而时间不等人,在他磨磨蹭蹭的这一会儿,又有两分钟溜过去了,他打眼看了一下闹钟,努力撑起沉重的眼皮,随后穿上拖鞋啪嗒啪嗒地走向浴室。 真的好困啊。他闭着眼刷牙,脸上是显而易见的疲倦。 早知道昨天晚上就不睡那么晚了,就为了搞懂那一题,害得自己现在困得连眼睛都睁不开了,真不值当。 单薄的睡衣并没有抵御寒冷的功能,他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跑回房间,从衣柜里随手抽了一件卫衣。由于一半的脑细胞还在沉睡,他也没注意自己拿的是什么,只顾着套上去暖和,然后理理头发就出门了。 周晏辰正在门口等他,见他出来,先打了个招呼,随后很自然地帮他拎起快要滑落的背包,两人一前一后地下楼。 一起上学自然是周晏辰提议的,并美其名曰自己起得早,可以督促傅忆微早起不迟到,傅忆微答应的时候没想太多,觉得两人既然是邻居,每天一起上学也无可厚非。等接触到周晏辰欣喜的眼神时,他才恍然想起对方正在追求自己这一茬,加上这一层缘故,这个请求就被赋予了别的含义,他后知后觉地有点脸热。 好在周晏辰也只是单纯地想跟他一起,并没做其他的事,这让原本有些忐忑的傅忆微松了一口气。 他们骑一辆车子,每天轮流来,昨天早上是傅忆微带,冻得他缩了一路脖子,今天温度比昨天还要低,傅忆微一下楼就被风扑了满怀,冷得把卫衣帽子都戴上了。 轮到周晏辰坐前面,他心安理得地往后面一缩,拍拍前方,示意周晏辰坐上去。 后者则上下看了他一遍,眼神一亮,不急着骑车,反而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微微,我给你拍张照片吧?” 傅忆微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搞不懂他为什么突然来了句这个:“啊?拍什么照?前几天不是已经拍过了?” 想到这里,在冷风中颤抖的傅忆微还觉得有些难为情。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说开了以后,周晏辰各方面的动作都比之前大胆了很多,总是看他这点自不必说,就连拍他的次数都比之前多了好多,而且每次还都会询问他的意见,让他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就前两天,补习的时候,傅忆微刚做完一道题,他冷不丁冒出一句我可不可以拍张照片,傅忆微被吓了一跳,听他一本正经地说因为觉得微微认真的样子特别帅,所以想拍下来留作纪念。傅忆微讲不过他,就随他去了。 然后那张照片被他设成锁屏,每次一打开手机,傅忆微余光瞥见他屏幕上的自己,都忍不住想捂脸。 算了算,这段时间他拍的傅忆微,比傅忆微自己这几年的自拍加在一起都要多。 所以等他今天再次提出来的时候,傅忆微已经见怪不怪了,只是因为没睡醒,反应慢了半拍,习惯性地问了句为什么。 周晏辰一本正经地道:“因为今天的微微特别可爱。” 傅忆微无奈地点头:“好吧好吧,你拍。” 得到应允,周晏辰兴奋地掏出手机,一连照了好几张,才舍得收回去,跨上车子。 他今天的心情似乎有点不太对头,傅忆微觉出一丝不对,还没来得及深度思考,车子一开始行驶,路上迎面而来的冷风就把他的思绪吹得七零八落。 戴上帽子也挡不住风往脖子里灌,偏生他还不怕死地穿了条九分裤,一大截白皙的脚踝裸露在外,被风无情地吹打,傅忆微在后座缩成一小团,双手插在兜里,身体不自觉地发起抖来。 就在他冻得快要受不了的时候,前方的周晏辰伸手拽了一下他,拉着他的手环到自己腰上,在鼓鼓风声中开口:“微微,冷的话就抱紧我。” 身体自发向热源靠近,傅忆微此时也顾不得其他了,连忙往前挪了挪,胸膛贴着周晏辰的背,前面吹来的风被有效地挡住了大半。周晏辰又把他的手塞进了自己口袋里,说:“这样更暖和。” 的确很暖和,手伸进去的一瞬间就感觉到了暖烘烘的气息,即将冻傻的傅忆微没有拒绝的理由。 好不容易熬到学校,除去中途停下买了两份早饭,傅忆微的手一直插在周晏辰兜里没抽出来过,等下车的时候,他手心还冒着热气。 但周晏辰的情况却不太好,光手骑车,口袋还被傅忆微给占了,就导致他到最后停车的时候,两只手都变得毫无血色,傅忆微不经意碰到一下,立马被这冰凉的触感给震惊了。 想到周晏辰是因为自己才被冻成这样,他心里有点过意不去,锁好车子之后就主动提议让周晏辰插在自己口袋里取暖。反正他刚才就是这么干的,有样学样罢了。 周晏辰没有拒绝,分出一只手插进他的口袋里,两人并排回到教室。 相比狂风呼啸的外面,温暖的教室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天堂了。回到座位上分吃早餐的时候,傅忆微打了个哆嗦,赶忙让周晏辰关上旁边的窗户,以便更好地感受温暖。 然而温暖没感受多久,他就在一屋子的融融暖意中昏昏欲睡,如果不是记挂着没吃完的早饭,恐怕早就趴桌子上睡了过去。 不过最后还是没能撑住,吃完以后,背了一段政治,他就忍不住撑着下巴开始点头,书上的字在眼前模糊一片,嘴里念念叨叨,自己也不知道读的是什么。 在极度的疲倦下强撑根本没用,这种状态下学习和休息都会耽误,还不如专注于一样。周晏辰见他实在困得厉害,看了看课程表,发现第一节 课是自习,班主任估计不会来,索性就让他直接趴下睡一会儿,等缓解了睡意再起来学习。 傅忆微于是迷迷糊糊地睡过了早读,下课的时候觉得吵,还顺手把帽子给戴上了,一觉睡到第一节 课下课,周晏辰把他叫醒。 他睁开朦胧的双眼,迷茫地看了看四周,把他叫起来的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前排的同学惊呼了一声:“卧槽……” 周晏辰眼疾手快地把他的帽子给掀了下去,快得傅忆微都没反应过来。 “干嘛呀?”明显还没睡够的人皱眉问,声音有点沙哑,疑惑地问,“摘我帽子干什么?” 周晏辰咳了一声:“没什么,就……快要上课了,你还戴着帽子不太好。” 这个解释勉强过关,傅忆微揉揉眼睛,拍拍脸,把窗户推开一个小缝,试图用冷风让自己清醒过来。 等睡意终于被驱了个七七八八,他找回了理智,正打算翻课本,却突然发现前面的那个刚刚叫出声的同学在偷偷瞄自己,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还和同桌窃窃私语。 傅忆微觉得奇怪,想问她们为什么一直看自己,又觉得似乎不太礼貌,因此住了嘴,静观其变。 过了一会儿,她们才鼓起勇气凑过来,问:“傅忆微,你这个卫衣是在哪里买的呀?好可爱哦。” 傅忆微心下了然,原来是喜欢自己的衣服啊。 衣品受到别人喜欢,他心情莫名愉悦,当下就扯着卫衣看了看,想回忆这是什么牌子的,推荐给她们,但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那个女生补充道: “头上还有两只耳朵,实在太萌了。” ???耳朵? 傅忆微表情扭曲了一下:“什么耳朵?” 女生竖起手指在头上比划了一下:“就你帽子上的那两只兔耳,超——可爱!” 他把目光投向周晏辰:“我帽子上有耳朵?” 周晏辰点点头。 傅忆微愣愣地把帽子翻上来,头一低,两只耳朵很自然地垂下来,刚好到眼前,他再仔细一看,发现这件卫衣还是个粉色的,脸登时就绿了。 他想起来这件衣服是怎么来的了。 是去年章琳带他出去玩,横扫商场的时候看到的,粉色加小兔耳,满足了章女士某种不可言说的心理,当即说这件萌出血,硬塞给他。傅忆微当时嫌幼稚,没有要,谁知道她执着得紧,过两天自己又去了一趟,把这件衣服买回来。亲自送货上门。 她都送上门开了,傅忆微当然没法儿再拒绝,只是收下了衣服,却一直扔在衣柜里,不肯穿。今天早晨可能是因为困极,眼睛没注意看,随便拉了一件就直接套上,也没照镜子,谁知道竟然拿的是这一件。 一想到自己居然穿着这么一件衣服大摇大摆地晃了一早上,傅忆微就恨不能挖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太丢人了。 简直是当众处刑。 他怎么就挑出了这件呢! 傅忆微几乎要哀嚎出声。 看着他的表情不太对,周晏辰就让前排的同学暂时先回去,一会儿再说,等她们不情不愿地转身,他才凑过去把帽子扯下来,露出傅忆微懊恼的脸,问:“怎么了?” 傅忆微忧心忡忡道:“我觉得我的一世英名都毁了,穿着这么一件衣服,也太丢人了吧……” 周晏辰忍俊不禁:“怎么可能丢人呢?我觉得特别可爱。” 傅忆微生无可恋地看向他:“你不用安慰我。” “我不是安慰你啊,”周晏辰正色道,“我是真的觉得微微这样很可爱。” 傅忆微保持怀疑态度,内心被他认真的表情有些打动:“真的?” “当然是真的!”周晏辰笃定地说,而后又凑到傅忆微耳边,神秘兮兮地小声道,“可爱到我都想亲一口。” 说话间呼出的热气扑到脖颈处,有酥酥麻麻的感觉随之袭来。从他告白之后,循序渐进,这种露骨的话也有过几句,可傅忆微仍旧没什么抵抗力。 话音未落,傅忆微身体颤了一下,耳朵烧红,把他推开:“你……你别乱说了。” 周晏辰笑眯眯地看他窘迫,当真捏着他帽子上挂着的一只毛茸茸的耳朵放到唇边亲了一下。 惹得傅忆微脸爆红,用平生最快的速度把自己的帽子从他手中解救了出来,顺手扔过去一本书,没什么威慑力地警告他:“别动,好好学习!” 周晏辰得了便宜,不再卖乖:“遵命。” 第38章 尽管被夸了可爱,但傅忆微还是没能过得了自己心里那道坎儿,晚上一回家就把那件卫衣给脱了,并且藏进衣柜最低层,不仔细找根本看不到的那种,完全杜绝以后抽出的可能。 他穿着T恤站在衣柜前,确认自己再也不会随手翻到那件衣服才满意,然后把第二天要穿的衣服准备好,才去洗澡。 但他没想到的是,自己好不容易有一天兴起,提前找好了衣服,第二天却没能穿成。 因为他突然病了。 可能是因为这段时间天气变化太快,有时候上半天还冷到让人恨不能披床被子在身上,下午太阳又出来,暖融融的阳光配合干冷的空气,忽冷忽热,叫人穿也不是脱也不是。在这种变幻莫测的天气中,身体能撑得住才怪。 况且傅忆微还是要风度不要温度人士中的佼佼者,一年四季,裤子的长度从没长到过脚踝以下,深秋天气反复无常,冷空气侵体,他还特别高风亮节地追求一身轻松,上面也只穿两件,还不穿秋裤。一出太阳就把外套扣子解开了,就算冻得直发抖,也要做人群中抖得最帅的那一个。 这样怎么可能不生病。 他对自己的身体素质太自信,仗着自己身体好,一年到头都没怎么生过病,就随心所欲地持续作妖,谁劝他多穿都不听,因着这个,周晏辰还会每天都多备一件外套给他。可即使是这样,也没能抵挡住冷风的肆虐和病菌的侵袭。 傅忆微还是病了。前一天晚上他还生龙活虎地在浴室洗澡,因为自己觉得室内温度还可以,所以连浴霸都没开,洗完又去书房拎着笔记本,跑到被窝查资料,听网课,熬到将近凌晨一点,结果没想到第二天就光荣地被病魔给击倒了。 而且像他这种轻易不生病的人,一生起病来比一般人还要严重得多,一年到头没怎么生病的身体一但病了,兵败如山倒,身体免疫系统一层层地被击垮,整个人的活力一下子就被抽走了大半,在梦中都觉得自己周围的气温降了几分,冷得直想完全钻进被子里。 闹钟响起来的时候,他睁不开眼睛,觉得自己头痛欲裂,起床气加上身体的莫名不舒服感,让他几乎想把闹钟给摔出去。但等他伸出手才发觉,自己现在的身体根本就没有这个能力。 四肢绵软无力,头昏昏沉沉,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后脑处仿佛有针在扎,一阵阵的刺痛让他忍不住想把自己蜷起来。喉咙还干渴得厉害,有那么一个瞬间,他还以为自己是要死了。 随后就是铺天盖地的寒意,他裹在被子里瑟瑟发抖,迟钝地感觉到,自己应该是生病了。 怎么会病呢?他保持着一个姿势不敢动,因为头一但晃动就疼得厉害。 一床被子盖在身上并不足以抵御寒冷,他缓了缓,挣扎着看了一眼时间,发现已经六点半了。 他晕晕乎乎地想,上课快要迟到了…… 可他还不想起床。傅忆微在被窝里不自觉地又缩紧了一点,随即听到了一阵敲门声。 他此时迷迷糊糊的,还以为是自己幻听了,等敲门声第二次响起,还伴随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叫“微微”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这不是幻觉。 因病而变得迟缓的神经辨别了半天,他听出门外人貌似是周晏辰。 对了,他们约定要一起上学的,自己如果不起来的话,也要跟周晏辰说一声。 傅忆微犹豫了一下,缓慢地从被子里挪出来,摇摇晃晃地去开门。 “微微,你怎……”门开了之后,周晏辰立刻关切地想问他怎么了,然而还没等说完,傅忆微的脸色就已经告诉了他一切,“你生病了?!” 从卧室走到这里已经耗费了傅忆微全部的力气,他连周晏辰说了什么都没听清楚,只来得及露出一个未成形的微笑,就直直地栽倒下去。 等他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并不是自己熟悉的房间,看那洁白的天花板的墙壁,大概是医院之类的地方。 他愣了一会儿,撑着身体想坐起来,但他的一只手上扎着输液管,另一只胳膊还有些酸软,使不上力气,支撑身体显得很勉强,仿佛下一秒就要再倒下去,就在他觉得自己可能要摔回去的时候,一个人就冲过来扶住了他。 “别动,”周晏辰扶着他,在他身后垫了一个枕头让他靠着,又把床调倾斜一点,然后摸摸他的额头,神情严肃地递来一杯水,问,“渴不渴?” “有一点。”傅忆微点点头,想把水接过去喝,但周晏辰躲了一下,坚持要喂给他,他拒绝不了,只好就着周晏辰的手喝。 温水滋润了干渴的喉咙,他缓了缓,声音沙哑地开口:“这里……是医院吗?” ”对。“周晏辰点点下巴,接过水杯,表情却没放松,又帮他把被子往上掖了掖,一直盖到下巴,只露出他一张两颊通红的脸。 “我刚刚……是晕倒了?”傅忆微问。 “嗯,”周晏辰的表情看起来还有些后怕,“你一开门就直接倒下来了,吓了我一跳。” 傅忆微有点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讪讪道:“对不起啊,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周晏辰叹了口气:“因为你生病了——” 他看看傅忆微的脸色,说:“——你倒下来的时候我就摸着你的身体很烫,就立马把你送来了医院,刚刚医生量了一下,三十八度八。” 傅忆微捕捉到重点:“你送我过来的?可是这个点,医院上班了吗?” “嗯,我挂的急诊。” “哦。” 周晏辰突然弯下腰,傅忆微躲闪不及。被他抵住额头,过了一会儿,他又很自然地起身,沉声道,“还在烧。” 他从床头拿起药,想了想,又放下来,问傅忆微:“微微,你吃饭了吗?” 一醒来就变成这样的傅忆微哪有什么时间去吃东西,周晏辰问完之后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还没等傅忆微开口,就说:“应该没吃是吧,那你等我一会,我出去买点东西,吃完才好喝药,你想吃什么?” 傅忆微神色恹恹的,摇摇头:“没什么胃口。” “那就买点粥?”周晏辰提议,“喝一点垫垫肚子,能减轻药对胃的刺激性。” 傅忆微没有反对:“好。” 记挂着他还在病房里,周晏辰没有去太久,到医院旁边的早餐店里打包了一份白粥就立刻赶了回来。回到病房的时候,傅忆微懵懵地望向他:“你回来啦?” “嗯,我回来了。” 那种毫不设防的懵懂表情一下子击中了周晏辰的心脏,他加快步子走过去,拉了张椅子坐在旁边,摆开架势打算喂饭。 傅忆微觉得这样有点不太好,对他说:“还是我自己来吧。” 周晏辰却没之前那么遂他的意了,固执地把勺子送到他嘴边:“来,吃,啊——” 跟喂小孩儿似的。傅忆微不满道:“我自己也可以的。” 周晏辰表情不变,收回勺子,轻轻吹了吹,再次伸到他嘴边:“微微乖,你现在身体不舒服,手不要伸出来,我喂你就好。” 再坚持下去也没什么意义,傅忆微放弃了抵抗,闭着眼睛接受了他的喂食。 吃完之后还要半个小时才能喝药,周晏辰把打包盒处理掉,又回来继续坐在旁边看傅忆微,问:“微微,你昨天是不是就有点不舒服?” 傅忆微仔细想了想,觉得没有:“昨天好好的啊,就是觉得特别冷。” 他心大,只要没病得跟今天似的都认为是没事,但周晏辰一想就明白了,八成是前几天就有了一点症状,但他自己没注意,也不说,结果才造成今天这种情况。 幸亏他早上在察觉到不对时及时敲了门,不然的话,后果不堪设想。 他正想再说什么,却见傅忆微突然一脸痛苦地蜷缩起来,手抱着头,脸色登时就变了:“微微,怎么了?” “头疼,”傅忆微从牙缝中挤出回复,“有点难受。” 周晏辰慌忙靠近,搂住他,让他靠在自己胸前,手护着他的头,过了好一会儿,傅忆微才平静下来。 听着他的呼吸声似乎没那么粗重了,周晏辰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他的额头,问:“微微,你好点了吗?头还疼不疼?” 傅忆微在他怀里摇摇头,声音闷闷地回答:“不太疼了。” 即使傅忆微缓和下来,他也不敢再放松,况且“不太疼了”,那就是还有点疼得意思,他于是干脆自己也坐到病床上,让傅忆微靠在自己身上。 生病的傅忆微比平时软化不少,乖乖地由他抱着,像一个蔫蔫的大兔子,不自觉地把自己缩了起来。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不好意思了,他完全没意识到两个人现在的姿势有多不妥,也没想起来搂着自己的人前些时候还在说要追求自己。 他不自觉地往周晏辰怀里贴得更近,因为身后的人左右算得上是一个热源,让他滚烫却又急需汲取温暖的身体舒服了不少。 随着吊瓶里的药液不断地减少,傅忆微又进入了困倦的状态,歪倒在周晏辰肩头,呼吸逐渐均匀。 就在他半梦半醒,即将进入梦乡的时候,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件事情,吓得他猛地抬起头:“周晏辰?” 周晏辰也被他惊到了,忙问:“怎么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傅忆微却给出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答案,声音颤抖地说:“我们好像旷课了!” “……” 看着他一脸病容却还要操心的样子,周晏辰心疼得不得了,伸手把他按回怀里,安抚道:“没事,我已经请过假了,你放心。” 傅忆微总算是放心了,眼睛一闭,彻底睡了过去。 第39章 一大清早,急诊室这边人还不是很多,周晏辰开始的时候就用帘子在病床周边围出了一个小空间,隔绝外面的嘈杂,让傅忆微能更好地休息。 两个这么大的少年窝在单人病床上还是比较勉强的,他侧身用右手搂着傅忆微,让后者贴着自己的身体,尽量把空隙减到最小,免得让傅忆微觉得不舒服。 不知道是不是这些举动起了作用,还是生病对人体的消耗太大,傅忆微倒真的睡得很熟。 他窝在周晏辰怀里,身体自觉向热源靠近,头靠在周晏辰胸前,从周晏辰的角度看,能看到他额前的碎发,长而微卷的睫毛,和半张红扑扑的脸颊。好看得让人移不开眼。 周晏辰屏住呼吸,喉结滚动,忍不住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 亲完还嫌不够,又用空闲的那只手掏出手机,对着趴在自己胸前熟睡的傅忆微拍了一通,全部存进自己唯一的那个私密相册里。 如果傅忆微这时候醒来,可以发现,他那个相册里已经有了不下百十张照片,且每一张的主角都是他,有刚入学军训照上的他,有趴在栏杆上跟朋友聊天的他,有一言不发走路的他,有和朋友勾肩搭背的他,有上课睡觉时的他,还有在图书馆安安静静看书的他……数量之多,恐怕当事人自己都没有想到。 这里面有傅忆微知道并同意拍摄的,自然也有他不清楚的,相同的主角不同的背景,拍照的人技术也不怎么稳定,有的清楚有的模糊,不过可能是胜在喜欢这层滤镜的加成,在拍摄者自己看来,每一张照片都好看得不得了。 不过最好看的,还是现在在他怀里这个。 周晏辰翻了一会儿照片,把手机放在一旁,回头看向真实的傅忆微。 恰好这时候傅忆微无意识地又往他怀里拱了拱,几秒钟后,大概是因为呼吸不畅,把脸给露了出来。 好笑地帮他把被子往上提了提,右手揽得更紧,周晏辰摸摸他的额头,还是很热。 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动作,傅忆微扭了一下脸,睫毛不安分地颤了颤,周晏辰连忙缩回手,怀里的人才再度恢复平静。 呼…… 他松了口气,不敢再动,转而把目光投向吊瓶,盯着还剩五分之一的液体一滴一滴地流下来,在快要结束的时候把护士叫了过来。 傅忆微在第二瓶吊到一半时才悠悠转醒,觉得身体的不舒适感已经减轻了一些,只是刚睡醒的时候还有点懵,挣扎着不愿意起来,很自然地蹭了蹭面前的“枕头,蹭着蹭着,感觉这个“枕头”似乎有点不太对劲,怎么还会动的? 他睁开迷蒙的双眼,定睛看去,才发现他以为的枕头原来是周晏辰。 傅忆微吓了一跳,反射性地往后退,然而病床边为了防止病人掉下去装了一个挡板,他于是被夹在挡板和周晏辰之间,动作间牵扯到正在输液的手,血液还回流了一点。 “微微,别动!“周晏辰眼疾手快地把他拉了回来,小心地搂着他的身体,把那只手放好。 傅忆微呼吸道不通畅,说话带着绵软的鼻音,加上刚醒过来还有点迷糊,语气软软地问:“你怎么也在……床上啊?” 周晏辰心知他是头脑不太清醒,选择性遗忘了睡前自己就已经上来了的事情,于是生出了逗弄的心思,告诉他:“你忘了吗?是你说太冷了,拉着我让我上来的,还要我抱着你,不然睡不着。” 他态度过于坦然,说起慌来脸不红气不喘,光气势上就让人信了三分,更何况傅忆微现在还迷着,没搞清楚状况,理所当然地他说什么就信什么,本来就很红的脸变得更熟了。 “怎……怎么可能?”傅忆微结结巴巴地反驳,“我没……没让你抱我的。” 周晏辰看着他慌张的神色,眼里满是笑意,嘴上还要继续哄他,假装失落道:“好吧,你说没有就没有吧。” 说完就翻身下床,把床留给傅忆微,正欲走,衣角突然被拉住了。 他回头,见傅忆微一脸纠结,气势不足地说:“我想起来了,睡之前,我好像说过……” 见周晏辰不说话,他又轻扯了一下周晏辰的衣角,惴惴不安地道:“我承认,你,你别走好不好?” 说话间,他吸吸鼻子,眼睛红了一圈,可怜兮兮地拽着周晏辰的衣角,仿佛即将被抛弃的小兽。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多愁善感,可刚刚周晏辰翻身下床的那一幕在他脑海中反复出现,让他心里忽然产生了巨大的恐慌感,委屈的酸意袭上心头,加之生病带来的不适一齐涌来,情绪一下子就垮了。 这下玩脱了。 周晏辰知道生病的人神经都比较脆弱,但没想到他会这么敏感,眼看着他都快要急哭了,立刻收起开玩笑的心思,握着他的手,连声安慰:“好,我不走,微微别怕,我不走。” 傅忆微紧紧攥着他的衣角,哽咽着重复:“不走。” “嗯,不走,”周晏辰拉着他的手在唇边吻了一下,“你看,我都给你盖章了,就不会走了。” 傅忆微眨眨眼,混沌的大脑努力判断这个动作的含义,末了,主动送开他的衣角,再次把手抬起来,期期艾艾地看着他,像要确定一样:“再盖一个。” 他在清醒时绝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孩子气十足,莫名可爱,让人忍不住想直接咬一口。但周晏辰心思微动的同时不由得想了一下这样做的后果,脑中过了几个可能会出现的场景,成功按捺下那股冲动。最后在傅忆微忍不住在他眼前晃手的时候,执起那只手,凑上去小心地又亲了一下: “好了。” 傅忆微眼里是显而易见的开心,他拉了张凳子坐到旁边,默默叹了口气,心想,也不知道等傅忆微清醒了想起来这一幕以后会怎么样。 他很快就知道了结果。 两瓶水都挂完以后,护士过来拔了针,周晏辰去倒水,回来时却见傅忆微用被子蒙住了自己的头,直挺挺地躺在床上,作挺尸状。 周晏辰把水放在桌子上,隔着被子戳了戳他:“微微,怎么了?” 被子小幅度抖了一下,没有回答。 这是……反应过来了? 周晏辰心下了然,望着把自己裹成蚕宝宝的人一不小心笑出了声。 傅忆微:“……” 傅忆微默默带着被子挪远了一点,翻了一圈,留给他一个萧索的背影。 “微微,”周晏辰绕过去拍拍他,“我知道你醒了,起来吃药。” 傅忆微又挪了挪,就是不说话。 开玩笑,他现在怎么可能说得了话。一想起自己刚刚迷糊的时候的那种表现,他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都干了什么玩意儿啊??? 主动往周晏辰怀里靠也就算了,醒来以后居然成了那副样子,语气那么委屈是干嘛?撒娇吗?说话声音也可以不管,但因为周晏辰要离开差点哭了,还让周晏辰给自己“盖章”! 那一幕幕羞耻的画面在他脑海里重播,宛如凌迟。 简直不能更丢人! 钻地缝也藏不住的丢人! 他也没想到,生个病而已,居然还能把自己的形象败坏到这种地步。一想到自己那副样子全被周晏辰给看见了,他就恨不得立马消失在周晏辰眼前。 可惜在床上躺了太久,身体没有恢复,脚刚一落地就腿软,没有办法,他只能鸵鸟一样缩在被子里,尽量减轻自己的存在感,期盼周晏辰能主动离开。 给他一点时间冷静冷静吧。傅忆微在心里祈求。 但周晏辰不会读心术,注定听不到他的心里话,自然也不会遂他的意。 见他不肯露头,周晏辰对原因心知肚明,也勉强,走了几步,折回来,坐到旁边静静等着。 脚步声响起之后,外面连续半天没有别的动静,傅忆微以为他走了,被子里实在憋闷,忍不下去,于是悄咪咪地扒开被子露出一双眼睛,看到这面没有人,松了一口气,随后彻底露出头,自言自语道:“总算走了。” “什么走了?”周晏辰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傅忆微冷不丁被吓到了,一转头,看见周晏辰正笑吟吟地看着自己,眼睛都瞪圆了,指着他问:“你没走啊?” 周晏辰举起手里削完皮的苹果,无辜道:“我只是去拿了一个苹果。” 傅忆微:“……” 傅忆微干巴巴地道:“哦。” 周晏辰像是没察觉到他僵硬的表现一样,把苹果切成小块,很自然地递到他嘴边:“尝尝,甜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他眉眼弯弯的样子,傅忆微也不好拒绝,就着他的手很憋屈地咬了一小口,剩下的一半被他消灭。 傅忆微眼睁睁地看着他面不改色地吃掉自己咬过的苹果,反射性地就想再次想钻回被子里。 周晏辰哪能让他如意,伸手利落地按住了他的手,正色道:“微微,先喝药再休息。” 傅忆微觉得他是故意的,所以喝药的时候,一直气呼呼地用眼角余光瞪他。周晏辰照单全收。 第40章 在医院待了一天,傅忆微觉得自己好了很多,就决定回家。周晏辰原本不同意,毕竟他早晨生病的时候看起来那么严重,倒下来那一幕还历历在目,让人忍不住后怕,还是待在医院里比较保险。 可傅忆微待不下去。 闻了一整天的消毒水味,他觉得自己就跟在消毒水里泡了个澡一样,浑身都染上了那种怪味,加上医院的环境属于沉闷和喧哗的两个极端,没人的时候安静到无聊,一旦到上班时间就如同往热油里倒了杯水似的炸了开来,来来往往的病人家属和医生护士发出各种声音,吵得他睡都睡不安稳。没法儿继续。 而且他并不觉得自己需要住院,只是发烧而已,没那么严重。 别说他现在是个病人,就是在平时他身体还好着的时候,周晏辰都不会违背他的意愿,眼下这种情况就更不可能了。因此,在他的坚决要求下,周晏辰把他带回了家。 只是借着他身体还没痊愈,怕病情在夜间反复没人照顾的由头,再度堂而皇之地跟他睡在了同一张床上。 傅忆微心里还记着自己丢人的事儿,躺上去的时候身体有那么一点的不自然,紧贴着床边,留出好大的一个空给周晏辰,还把被子给挪到两人中间,生怕自己再不自觉做出什么事来。 周晏辰洗完澡出来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傅忆微眼睛紧闭,一双长腿僵硬地蜷缩着,尽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一张床的三分之二都空了出来,留给自己。 此情此景,他哪能猜不出来是什么原因。 这个反应他也不意外,毕竟在经历过上午之后,傅忆微还肯理他就已经是万幸了,毕竟是自己把人给逗急了,现在傅忆微有逃避的心思也很正常。 今晚自己还能留宿已经是意外之喜,其他的不能奢求太多。 于是他也就没有强求,规规矩矩地躺到那一边,跟傅忆微道过晚安,就关上了灯。 傅忆微在经历过开始的尴尬之后,感觉他没有其他的动作,心绪也渐渐平静下来,由于睡前喝的药物的作用加上病体的拖累,很快就睡着了。 不出所料,夜里傅忆微果然又起了烧。 周晏辰睡眠浅,察觉到他的不对时就立刻醒了过来,打开灯一看,傅忆微正裹着被子可怜兮兮地缩成一团,脸上还带着不正常的潮红,眉头紧蹙,呼吸声也十分粗重,显然睡得极其不安稳。 他摸了摸傅忆微的额头,被掌心灼热的温度吓了一跳,立马下床去拿药,连鞋也顾不上穿,一刻也不敢耽搁。 拿来药和水,他把傅忆微扶起来,叫了几声没有叫醒,只听到傅忆微在梦里难受的哼唧声,于是只好放缓语调,柔声哄他:“来,微微张嘴把药喝了,喝了就不难受了。” 傅忆微半梦半醒地被他灌了半杯水和两片药,苦得直皱鼻子,周晏辰又给倒了半勺糖浆,混着水喂下去,傅忆微无意识地咂咂嘴,靠在他怀里慢慢平静下来。 想到发烧以后要出汗才会好,他又拉起被子,卷吧卷吧,将傅忆微整个人严丝合缝地包起来,只剩一张脸露在外面,自己紧紧搂住。 经此一役,周晏辰慌得额头都冒出了细汗,眼见着傅忆微脸上的红一点一点地褪去,身上也没那么烫了,才终于放松下来。 一放松就直接睡了过去,第二天仍然按部就班地送傅忆微去医院输液,唯一跟前一天不同的是,他还带了几本书去,在等待的时候用来打发时间。 傅忆微本来试图打游戏,但悲催地发现自己没有办法单手完成操作,只能作罢,回了朋友们的几条消息,就跟着他一起看起书来。 不过他挑的书并非是教科书,而是俄国几个作家的短篇集,还有一本童话,情节紧凑故事生动,也不长,一篇故事可以很快看完,用来打发时间再合适不过。看着看着,心不由自主地就静了下来,傅忆微意犹未尽地看完一本,彻底忘记了手机的存在。 傅忆微一病就病了一个多星期,连续输了四天的液,身体状况才稳定下来。除去前两天是全天在医院,后面都是只去半天,输完液就回去上课。 但即使是这样,还是耽误了一些课程,等到病好以后,还需要周晏辰给他补回来。 他病了多久,周晏辰就照顾了他多久,陪他一起去医院,给他买早餐,做饭,前两天请假全天陪护,后面几天也一直跟他一起去输液,忙前忙后做了那么多。他心里有点过意不去。 一想到自己生病的时候麻烦人家照顾,让周晏辰跟自己一起请假,结果病好以后还要占用别人的时间给自己补课,他就内疚得不行。 傅忆微想得也简单,周晏辰为自己做了这么多,他也想为对方做点什么,可观察了一天,觉得周晏辰并没有什么需要别人帮助的事,也没有生病的迹象。 看来光观察是找不出什么的,于是他退而求其次,在补课的时候主动提出来,说觉得自己耽误了周晏辰的时间,想要补偿他,问周晏辰要什么。 周晏辰开始只听到前半句,顺手勾了个重点,转头跟他说:“照顾你不是耽误时间,我愿意的。” 待傅忆微说出后半句,他眼神闪了闪,勾起一个笑容,颇有些不怀好意地问:“补偿?就是我要什么微微都会给的意思吗?” 傅忆微一僵,脑子里顿时飘过几个不太好的片段,但想到这几天周晏辰为自己做的,还是硬着头皮应下来:“……嗯,要什么都可以。” 周晏辰像要确认一样又问了一遍:“真的?” 傅忆微此时已经下定了决心,壮士断腕般点点头:“真的。” 反正……周晏辰应该不会有太过分的要求吧? “我毕竟耽误了你的时间嘛,”他低着头在试卷上涂画,窘迫地说,“害你跟我一起请了那么久的假,连课都没上,补偿也……也是应该的,你想要什么,尽管说,只要不是太过分……就都都可以。” 说话间,试卷上带有空白的字和数字被他一个个填充上了黑色,涂成了一个个黑点点。 这是他紧张时的下意识举动,周晏辰跟他相处那么久,一眼就看出来他现在正处于焦虑之中。 想了想,周晏辰开口道:“只是请几天假而已,并不会影响我的成绩,微微你不用担心的。” 傅忆微皱眉:“可是……” “微微放心,”周晏辰一心想让他放心,宽慰道,“就算缺课,也不会耽误我考第一。” 傅忆微:“……” 他话音刚落,傅忆微手一抖,笔尖在试卷上划出一条长长的黑线,发出刺啦的声音。 周晏辰问:“怎么了?” 傅忆微咬着牙回答:“没事,手滑。” 与此同时,他开始很认真地觉得,自己不给补偿了行不行? 显然是不行的。 因为周晏辰把他的话当真了,并已经开始认真地考虑起自己想要什么了。 打量的视线频频落到自己身上,傅忆微心里有点打鼓,平生第一次生出了退缩的心思,对自己刚刚不计后果的提议产生了一丝丝后悔的情绪。 万一周晏辰要求他答应跟他在一起呢? 那……他不就不能拒绝了吗? 毕竟是自己亲口说的什么都可以,到时候如果出尔反尔也太打脸了吧。 可是如果就这么答应了,难不成以后真的要在一起? “……”他还是有点接受无能怎么办? 傅忆微心里忐忑得要命,纠结来纠结去,脑子里就缠成一团乱麻了,始终没能想出两全其美的办法。 就在他快要脱口而出能不能不提在一起这种要求的时候,周晏辰及时开口解了他的困局: “我想好了。” 傅忆微不着痕迹地坐正,语带紧张地问:“想好什么了?” “我想……”周晏辰拉长声音,盯着傅忆微不停眨动的眼睛,笑眯眯地说,“微微亲我一下。” 傅忆微心里的第一个想法是,哦,不是在一起。 紧接着,他回想了一下那句话,眼睛瞬间睁大,什什……什么??? 亲一下??? 他没听错吧? 周晏辰接下来的话让他核实了自己听力的准确率:“或者,我亲一下微微也可以。” 傅忆微:“……”这有什么区别吗? 不都是亲吗?谁亲不都一样? 反驳的话挂在嘴边,他犹豫了一下,刚想说点什么,就见周晏辰原本亮起的眸子黯淡下来,准备好的话就这么卡在了喉头,怎么也说不出口。 犹豫了一会儿,他认命一样闭上眼,声音小如蚊讷:“我选第二种。” 横竖被他亲一下,又不是第一次了。傅忆微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不怕。 做好心里建设的傅忆微打算迎头直上,却没料到另一位当事人此时倒没动静了。 他闭着眼看不见情况,以为怎么了呢,疑惑地问:“周晏辰?” “我在。”周晏辰的声音出乎意料得有些低哑,傅忆微听着,心里无端地紧张起来。 他感觉自己的脸被捧住,温热的气息靠近,下意识地抿起嘴,然后感觉自己的脸颊被轻轻碰了一下: “啾。” 第41章 周晏辰原本没指望他能答应,提这个要求只是意思意思,开个玩笑。 傅忆微心思简单,说要补偿,想的东西肯定和他不一样,说不定是决定要买一些小礼物之类的送,或者请他吃饭什么的。其实也根本没有必要去问,因为不管他怎么做,送什么,周晏辰都是喜欢的,无论如何都不会拒绝。 可他既然问了,周晏辰又知道他脸皮薄,不经逗,坏心眼地想看他羞窘的样子,于是就提出了那么一个足以让他乱了阵脚的要求。眼看着他脸红纠结,等欣赏够他的小表情,才慢悠悠地开口想说也可以换成其他的。 但还没来得及说出来,就听见他小小声地道:“我选第二种。”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即使是周晏辰也反应了半秒才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自己刚才说的,一是让他亲一下自己,二是自己亲他。 第二种,也就是他同意让自己亲一下。 说话的时候,他紧张地闭上眼,似乎是在等那个亲吻。 惊喜来得猝不及防,周晏辰难得地愣了一会儿,掐了一下自己的手心,感觉到疼才确定不是在做梦。 微微同意让他亲了。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傅忆微,眼神里的热度几乎能将人融化掉,喉结不自觉地滚动几下,胸口起伏也逐渐变大。 大概是他恍惚的时间太久,傅忆微闭眼半天也没感觉到什么动静,就疑惑地叫他的名字,周晏辰抑制住内心的冲动,沉声回应:“我在。” 他的手有点颤抖,捧着傅忆微的脸,甚至不敢用力。 掌下的人显然也很紧张,眼睛挤得很用力,短短几秒钟的时间舔了好几次唇,直把嘴唇舔得亮晶晶的。 周晏辰眼神暗了暗,目光停留在那张看起来很适合接吻的嘴唇上很久,最终却还是选择亲了亲他泛粉的脸颊。 原因无他,傅忆微现在还没接受他,所以更亲密的事还不能做。他做的一切都要控制在合理的范围之内,偶尔擦个边能圆过去,不至于惹人讨厌。 可如果他做得太过分,让傅忆微感觉到危险,对他产生排斥的情绪,那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便宜要占,但也得把握好尺度,循序渐进才对。 一吻过后,周晏辰克制地收回手,捏了捏山根,让自己的表情迅速恢复正常,不再是那副想要把人生吞入腹的样子,省得吓到对方。 但傅忆微压根没注意到他的表情。 轻得跟羽毛一般的吻在他脸颊上一掠而过,感觉到周晏辰松手,他睁开眼,第一反应是脸烧红,感觉那一吻仿佛在他脸上点燃了一把火,温度高到无法承受,急需什么东西来缓解一下。 但紧接着,一个荒唐的问题突然出现在他脑海中,他无意识地摸摸自己的嘴唇,有点疑惑:为什么周晏辰没有亲他的…… 打住。 傅忆微被自己这个想法吓了一跳,打了一个激灵,蹭地站起来,动作幅度之大,把椅子都带得往后拖了半米。 周晏辰也很惊讶:“微微?怎么了?” “没……没事,”傅忆微捂着脸,不敢看周晏辰的表情,脚步很快地往外走,看背影像是落荒而逃,只留下一句,“我去洗手间。” 他匆忙跑进浴室,关上门,隔绝外界的一切,靠在门上喘了口气,随后扑到洗手池那里用凉水冲了把脸。 冰凉的水成功使脸上的热度降低,他没有急着擦掉,就着这副样子看向镜子中的自己,想到刚才自己脑子里突然蹦出来的那个问题,整个人都有点不太好。 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他拍了拍脑门,难道是前几天发烧把脑子给烧坏了? 不对啊,他明明还能做数学题的啊。 那为什么会想到…… 傅忆微望着自己的脸,眼角眉梢都透露出困惑的意味。 半天没想出个所以然,脸上的水迹也半干了,他又冲洗一遍,彻底擦干净,迟疑了一会儿,觉得待太长时间引起怀疑不太好,于是打开门走了回去。 周晏辰在安安静静地写作业,听见他回来的动静,抬头看去,只见他表情似乎有些奇怪,但脸没有刚才那么红了,心里以为他还在害羞,没往深处想,就很体贴地只说了句“你回来啦”,没再问其他的。 傅忆微心情复杂得很,听见问话,点点头,脚步僵硬地走过去,回到他旁边坐下,心里还在想着刚才的事。 他心里装着事,做题就没那么专心了,速度很慢,正确率也不高,最后实在写不下去,干脆把笔给扔了。 周晏辰察觉到他这边的动静,问:“怎么了?” 傅忆微默默把笔拿回手中,闷闷地说:“……不会写。” “哪一题不会?”周晏辰凑过来,“我看看。” 他突然靠近,傅忆微下意识地向后缩了一下,随后抿抿嘴,随手把刚才自己没做完的题指给他看:“这个。” 周晏辰便开始解这道题:“我先做一下,等会给你讲讲。” “好。” 傅忆微应着,在他做题的时候,偷眼瞄他。 周晏辰的脸色从刚才到现在都没什么变化,甚至在亲过自己以后都没有大变,也不会脸红,就好像那只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而傅忆微自己的反应却那么大,整张脸都红透,连耳朵都没能幸免,仿佛亲一下就变成了熟透的红苹果。 两相对此,周晏辰未免也太淡定了点。 傅忆微一直觉得很奇怪,他都不会不好意思的吗? 想想,从认识到现在,周晏辰好像确实一直没有表现出过任何害羞或者难堪的样子,就连告白和亲吻的时候,这个人也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这让傅忆微心里有点不舒服。 就好像从头到尾只有自己一个人丢人而已,周晏辰却没有。 这实在不公平。 他望着周晏辰的侧脸,忽然想知道,怎么才能让这个人脸红心跳,就跟自己之前的很多次一样。 他要把在周晏辰面前丢掉的场子都找回来。 可是周晏辰有什么弱点? 傅忆微眨眨眼,有点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在自己身上有用的,在别人身上应该也会应验吧?他想。 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想法有什么不对的傅忆微打通这条思路,觉得眼前豁然开朗。 心思一动,他决定上来就放个大招——他也要亲周晏辰一下,把周晏辰亲到脸红失态。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他直接就凑了过去,想出其不意,亲一下周晏辰的侧脸就离开,然后好欣赏周晏辰惊慌失措的表情。 但他没想到的是,他刚一凑过去,还没来得及碰到周晏辰的脸,被他偷袭的那个人却突然转了过来,傅忆微躲闪不及,一下子直接印上了周晏辰的唇。 嘴唇相触的瞬间,傅忆微瞳孔骤然紧缩,大脑一片空白,一下子竟然没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甚至还下意识地张了张嘴,让四片唇瓣就这么贴着摩挲了两下。 周晏辰显然也没预料到会发生这种情况,但他反应的速度很快,本想推开,却被傅忆微不经意的动作撩起了火,又改变了主意。 这是傅忆微自己贴上来的,不怪他。 他于是就着这个姿势,嘟嘴轻轻地开始啄吻。 嘴唇处传来的真实触感唤回他的神智,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时候,傅忆微整个人都红成了煮熟的虾。 他急切地想抽离,身体立刻后撤,谁料动作太大,凳子一歪,他用腿做支撑,一个晃神的功夫,反而往周晏辰怀里靠了过去。 摔过去的瞬间他就想站起来,然而周晏辰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微微,”周晏辰按着他的后颈,贴着他的唇,语带笑意地问,“你这是要投怀送抱吗?” 傅忆微开口就想否认,可还没出声,就被周晏辰趁虚而入地滑了进来,将原本只是贴上去的浅吻变成了深吻: “既然微微想亲我,那就亲个够吧。” 第42章 一吻结束,两个人都没说话。 新手的吻技自然算不上好,理论知识再多没有实践过也是白搭,凭着本能亲亲咬咬,更兼第一次把握不好力道,两个人嘴唇上都带了牙印,傅忆微咂咂嘴,觉得嘴里还有一点血腥味,一看,周晏辰的嘴角被咬破了。 但他目前没空顾及那个,满心满眼都在想,这个吻究竟是什么意思? 明明自己只是想看他脸红心跳,怎么到头来,好像整到的还是自己? 被亲得晕乎乎的大脑表示不支持解答这么高难度的问题,宣布罢工,而他的身体在周晏辰再次靠近时反射性地往前迎了一下,随后意识到不对,又连忙捂着嘴往后撤,瓮声瓮气地道:“不亲了。” 周晏辰伸出舌尖舔了舔嘴角的伤口,心情很好地在他额头上亲了一下:“好,那晚安。” 临走时又补充:“微微尝起来好甜。” 傅忆微刚缓过来的脸色因为这一句话又被打回了原型,仿佛在呼哧呼哧地往外冒热气,狼狈地背过身不去看他:“回家睡觉!” “好。”周晏辰从善如流,走的时候还体贴地带上了门。 等听到关门的声音,傅忆微才把手放下来,去浴室用冷水拍拍脸,对着镜子里那个大红脸自言自语:“奇怪。” 是真的很奇怪。 他竟然没有对那个吻产生什么排斥的心思,就那么自然而然地接受了。刚才周晏辰用的力气不大,只要他愿意挣脱,一下子就可以推开,而且吻的时候如果他不张嘴不松口,对方也根本没有办法得逞。 可他什么也没有做,就那么坐在那里,任由周晏辰从里到外亲了个遍,末了还附赠一个晚安吻,从头至尾,他一点厌恶的情绪都不曾有。 他只是觉得不好意思,可能因为这是第一次跟人亲密接触,与之前单纯的吻手背差别很大,也可能因为周晏辰在亲吻的时候望向自己的眼神过于专注,瞳孔中满是自己的倒影,好像那就是全世界,再也容不下其他。 这些都是不确定的,他清醒过来以后,唯一可以确认的是,自己并不讨厌那个吻,甚至可以说,他似乎还有点喜欢那种感觉。 手指无意识地擦过唇瓣,傅忆微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态,心里一瞬间有种飘飘然的感觉,就仿佛漫步在云端,胸膛鼓鼓涨涨的,有什么东西即将跳出来。 是什么呢? 他按按心口,一个声音模糊地在脑海中响起,听不清楚,却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算了,想不出来就先放着,顺其自然吧。 傅忆微整理好心情,收拾了一下,把自己砸回床上,睡觉去了。 他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没想到一沾枕头眼睛就睁不开了,直到第二天太阳升起来才醒。 睡饱以后整个人身心都会有股满足感,他就着这个精气神洗漱完毕,收拾好书包,一打开门,周晏辰正在门口等他。 一见到周晏辰,昨晚的那些记忆就再度回笼,傅忆微面上泛起一阵薄红,很不自然地咳了两声,关上门往楼下走,头也不回地招呼:“走吧。” 周晏辰紧走几步,和他并肩而行,看起来心情很好,一点也没受影响。 到楼下的时候,傅忆微要骑车,被周晏辰强行推到后座,身上还盖了件外套。 他想挣扎,周晏辰把外套给他披好,语气不容置喙:“早晨气温低,你穿得太少,这么吹风还会生病的,我来带你,乖。” 傅忆微心里的不自然被最后那一个字轻而易举地给驱散了,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原理,莫名其妙地就顺从下来,裹在外套里闷闷地点点头。 周晏辰揉揉他头顶的软发,没等他反应过来,就骑上车子,一骑绝尘。 从那天以后,周晏辰不知道是被打通了那种关窍,动不动就开始抱抱亲亲。 主要他还不是偷袭,他是那种特别光明正大的,明码标价的亲亲抱抱,比如,做一张试卷抱五分钟,解一页习题,按难度决定亲几下,按讲解次数决定亲哪里。 一般难度就亲一下,一次就懂的亲额头。中等难度亲两下,三次才懂就吻嘴角。 傅忆微被这种规定震惊到无法言说,偏偏他还煞有其事地把这个做成了备忘录,自己手机里存一份,还手抄一份贴到了傅忆微书桌上,说是补课的报酬。 “一开始你没有提过啊,”傅忆微据理力争,“明明你说的是朋友之间互相帮助。” 周晏辰把表格的边间按平,笑眯眯地说:“可是我没有把你当朋友啊——” 傅忆微一口气梗在心口:“不是朋友?” “——我想做你的男朋友,”周晏辰坦荡地把话说完,“你不是知道的吗?” 他确实知道。傅忆微痛心疾首地想。 周晏辰过来捏捏他的脸:“而且平时学习那么累,就当做是微微给我一点动力,好不好?” 傅忆微绷着脸捏回去,把他一张正经的脸捏成小鸡嘴,反驳道:“动力就一定要那样吗?请吃饭不行?” 周晏辰耿直地摇头,口齿不清地说:“可我喜欢亲微微。”说罢,就着这个被捏成小鸡嘴的样子,给傅忆微飞了一个亲亲:“啾。” 傅忆微:“……” 所以他以前为什么会以为对方是一个十米之内不许近人的高冷学霸? 大概是外表给人的错觉? “高冷学霸”在他不注意时悄悄移动他的手,将他的掌心移到自己嘴边,嘟嘴亲了一下。 察觉到掌心温热的触感,傅忆微触电一般迅速收回手,刚想问你干什么,却见周晏辰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满脸的严肃认真,指着试卷上的一题告诉他:“微微,这题错了。” 他表情无缝切换的速度让傅忆微甘拜下风,明明前一秒还在插科打诨做小动作,后一秒就能立刻变成再正常不过的样子,仿佛刚才看到的那一幕都只是幻觉。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傅忆微不得不屈从于现实。 反正亲都亲过了,也不差这一回。他自暴自弃地想。 周晏辰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弯了弯眼,对自己的计划表感到十分的满意。 于是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傅忆微每天都要和错题数作斗争。 “五题,四舍五入就是十,”周晏辰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要抱着亲,五分钟。” 傅忆微惊得下巴都快掉了:“四舍五入还能这么用?” 周晏辰给他把概念翻出来,证明自己说的没有错。 傅忆微:我读书少你不要蒙我。 看着他的脸色,周晏辰妥协:“那,三分钟?” 傅忆微抖了一下试卷,指着桌子上的表格:“一张试卷,抱五分钟,解五题,亲亲嘴角,你都写好了的。” 周晏辰有点惋惜地叹了口气:“哦,好吧,那就听你的。”然后一把抱住了傅忆微,一点看不出难过地亲了亲他的嘴角。 傅忆微稍微松了口气,之后看着他的表情陷入沉思,心里隐隐觉得自己似乎是被骗了。周晏辰分明一开始就计算好了,故意在逗自己,就是想让他自己说出来而已,要不然怎么会答应得这么爽快,还一副生怕他反悔的样子。 他明白过来,于是,等周晏辰抱够五分钟,傅忆微气呼呼地把人推开,一言不发地开始做题。 周晏辰忍笑看他盯着最后一题在草稿纸上乱画,试卷所有带空白的字被涂成一个个小黑疙瘩,却还是倔强地不肯问。 这是反应过来,闹别扭了。 眼看着他的笔尖都快把草稿纸戳烂了,周晏辰连忙凑过去,问:“是哪个步骤不懂?” 傅忆微往另一个方向挪了挪,不跟他说话。 “要不要我教你?”周晏辰挪着凳子追过去,诱哄道,“这算是额外奖励,不要抱也不用亲。” 傅忆微耳朵动了动,倔强地不肯回头。 周晏辰没有办法,只好自己在草稿纸上把步骤写出来,递给他:“你看看,有哪里不懂再问我。” 傅忆微矜持了两秒,把答案拿,过去,对了半天,在纸上画出一个步骤,又递回来。 周晏辰就顺着给他讲解,他慢吞吞地挪回来,耳朵显然已经立了起来,但眼睛还在闹别扭,一个眼神都不肯给周晏辰。 “好了我错了,”周晏辰小心翼翼地握住他的手,“我不该开那个玩笑。” 傅忆微的手动了动,没把他掀下去,周晏辰继续诚恳道歉:“我一定不会再这样了,微微原谅我好不好?” 傅忆微“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周晏辰见状,凑到傅忆微耳边,语气很认真地说:“如果微微还不肯原谅我的话,那我只好吻到让微微原谅我了。” 傅忆微其实已经消气了,一开始听成了“问到”,还纳闷他要问什么才能让自己原谅,一扭头刚要问,看清他的眼神,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这个眼神就跟他们第一次接吻的时候一模一样,他要是再猜不出周晏辰想干什么,那就是他傻了。 周晏辰竖起三根手指倒数:“三,二……” “好了算了,”傅忆微攥住他的手,瞪着他道,“我不气了。” 周晏辰反握住他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亲了一下他的脸:“爱你!” 傅忆微:“……” 第43章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已经到了冬天,温度逐渐降低,天气愈发干冷。 天气预报上说过几天要下雪,傅忆微望着窗外的太阳,有点不太信,但由于实在太冷,他还是迫不得已地把电热毯给铺上了,免得自己夜里会被冻醒。 不管白天要多有风度,晚上总不能冻着,会睡不着的。 今天周六,本来应该是周晏辰给他补课的日子,但周晏辰在周五下午的时候告诉他,自己明后两天要回家看望生病的爷爷,没有办法补课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自己也难掩遗憾,还有些歉疚,因为毕竟是自己提出的补课,结果临时有事的还是自己。 傅忆微倒是很大度,毕竟亲人有事,回去看看也是应该的,补课是闲时做的,遇到重要的事情,比如这次,肯定要给亲人让步。 于是周晏辰就离开了,一去两天,没有回来。 他早晨起床时周晏辰就走了,傅忆微当时还没反应过来,下楼吃早饭之前,去敲了敲隔壁的门,没人应,刚想打开手机给周晏辰打电话问怎么了,随后猛然想起昨天下午的话。 回去这么早啊。 他看看手机,才八点半而已。 不过想想周晏辰好像一直都是这样特别守时,从来不会迟到只会提前的,他倒是没觉得意外。 既然没人,他就自己去吃早餐,以前也都是这样,不可能现在不行。 但他高估了自己的耐性,也低估了早餐店的人流量。眼看着一桌桌的都是一家几口其乐融融地在吃东西,他一个人坐在其中,似乎有点不太对。所以权衡过后,最后决定打包回家吃。 拎着一笼汤包和一杯豆浆回来以后,傅忆微顺手打开了电脑,结果刚把号登上去,那边就弹出来一条视频申请。定睛一看,是周晏辰。 他正吃着东西呢,右手被占用,用左手握着鼠标点一下,没看清楚,一不小心点成了拒绝。 傅忆微:“……” 他连忙几口把包子吃完,腾出手来,想再去把视频点开,但对方显然比他的动作更快,紧接着又发来一条视频申请,这回他看清楚,坚定地点了同意,随后周晏辰放大的脸就出现在了屏幕上。 “微微,”周晏辰看起来有点疲惫,但眼里的开心显而易见,“你醒啦?” 傅忆微喝了口豆浆,把包子咽下去,点点头:“昂。” 他看了看周晏辰身后的背景,像是一个房间,于是问:“你已经到了?” “嗯。” 傅忆微夹起下一个包子,吹吹,边吃边问:“怎么我一上线就给我发视频申请?你一直在玩电脑?” “算算时间,觉得这个点你应该起来了,我就过来试试运气。”周晏辰笑着说。 傅忆微嘴里吃着东西,口齿不清地问:“试出来了吗?” 周晏辰凑近了才听清楚他在说什么,扬眉道:“试出来了,我运气很好。” 周晏辰那边的画面有点卡,一个点头的动作卡成了分解图,PPT一样闪动,傅忆微忍不住笑出了声。 周晏辰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个情况,于是跟他说:“先等一下。” 随后出了镜头,不知道干什么去了,留下傅忆微一个人对着镜头,想了想,继续吃东西。 过了一会儿,周晏辰重新坐回来:“好了。” 傅忆微再看时,画面已经流畅了很多。 “你什么时候起来的?”傅忆微问。他可记得自己醒的时候,隔壁就没有动静了。 周晏辰回答:“六点。” 傅忆微惊了:“那么早?” “嗯,”周晏辰却没当回事,“跟平时起床的时间差不多,刚好赶上最早的一班车。” 一般都是睡到自然醒的傅忆微默默咬了一口包子,嚼吧嚼吧咽下去,他又问:“那你爷爷现在怎么样了?见到了吗?” 周晏辰点点头:“见到了,没什么大事,昨天我爸带他去医院检查,他不去,说自己就是医生,不需要让别人看,就自己给自己开了副药,说多注意休息就行。” “那他现在?” “刚喝完药,在楼下浇花。” 他说这话的时候表情很无奈,傅忆微透过屏幕都能感受到那股无语的心情。 不过也难怪,周晏辰之前告诉过他,周爷爷是个中医,习惯了自己给自己调理身体,一向不喜欢西医那种拿腔拿调的样子,觉得合成的药品绝不如天然药材,所以从来不去医院。 听描述就是一个固执的小老头,也难怪会把周晏辰苦恼成这样。 就这么坚持不去检查的话,会不会对身体产生影响? 周晏辰像是看出了他在想什么,忙补充说:“爷爷身体很好的,他自己了解自己的身体,不用担心。” 傅忆微“哦”了一声:“那就好。” “不过,我可能得留两天,明天晚上才能回去,”周晏辰表情有点苦恼,“我爸学校有事,我得留下照看爷爷。” 傅忆微理解错了他的意思,问:“会很累吗?” 周晏辰摇头否认:“就是煎药而已。” “那你怎么这么……”不开心的样子? 后半句没来得及说出口,因为周晏辰讲出了答案: “因为我想你。” 傅忆微总是对这种直白的话语没有抵抗力,没料到周晏辰会说这个,冷不丁听到,一口豆浆差点喷屏幕上。 他咳得惊天动地,一张脸不知道是因为咳嗽还是害臊,整个红通通的,把周晏辰吓了一跳,还以为是怎么了呢,偏偏隔着个屏幕,碰不到也摸不着,只能在一边干着急:“微微?” 傅忆微好不容易缓过来,止住咳嗽,起来去喝了杯水,又坐回来,冲屏幕摆摆手:“没事。” 顿了顿,他慢吞吞地提起话头:“我们明明昨天才见过。”而且是晚上,十一点才分开,到现在,满打满算的十二个小时都没有过。 这就说想念也太夸张了吧。 他觉得不可思议。 周晏辰不赞同他的想法,反驳说:“因为我喜欢你啊,所以每时每刻都想要见到你,就算只分开一个小时都会很想你。” 傅忆微捂了一下脸,突然找出了一个盲点:“那你晚上睡觉的时候不是也见不到我?” 周晏辰粉碎得毫不费力,情话不要钱一样往外洒:“那时候你在我梦里啊。” 行吧,是我输了。 这个逻辑让傅忆微无法反驳,嘴里半天没能再蹦出一个字。 这个话题无疾而终,周晏辰体贴地没有发掘更深层次的东西,两人开始各忙各的。 吃完早饭,收拾好东西,他把作业拿过来做,视频一直开着,偶尔对着镜头问周晏辰几道题。 一边做自己的事,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声音在,画面也在,有种两人还在同一个房间的感觉。 傅忆微望着屏幕里那个低头认真看书的身影,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无法形容的感觉,非要描述的话,就好像是,他们本来就应该是这样。 周晏辰低垂的眉眼给他一股莫名的安全感,让他在这种环境下,能够静下心来,认认真真地做题,有不会的直接问。 这在他以前的生活中是很少有的。 他性子属于较为浮躁的类型,一个人的时候容易想东想西,手里握着笔,心思早就不知道是飞到球场还是游戏里了。这是导致他成绩一直吊在那里的元凶。 他也知道自己这个毛病,可就是改不掉,因为总是无从下手。 但是现在好了,有周晏辰在旁边的时候,他变得能沉得住气了。可以安安静静地写作业,一个人也不会分心,成绩也往前提了很多,截止上次月考,已经稳定在了年级前二百。 这种改变当然是好的,可是,与之同时而来的,似乎还有些异样的感受。 他好像有点习惯周晏辰了。 习惯有他陪着挑灯夜读,习惯晚自习回家有这样一个人在身边,习惯每个周末的补课,也似乎……有点习惯他的那些时不时蹦出来的惊人之语。 也不知道这样的改变是好还是不好。 “微微?” 傅忆微正出神,突然被叫到名字,反射性地坐直,看向屏幕:“嗯?” “原来不是卡了,”周晏辰伸手点点屏幕,“我看你一直没有动,眼睛不知道在看哪里,还以为是视频卡了,就叫你一声,才发现原来是你在发呆。” “唔。”发呆时间长到被人以为是卡住,傅忆微心虚地摸摸鼻子。 周晏辰看他一副心里有事的样子,很感兴趣地问:“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傅忆微反射性地摆摆手,“没想什么。” 这种欲盖弥彰的样子最惹人怀疑了,周晏辰当然不可能看不出来,于是自告奋勇地猜起来: “让我想想,是今天的早餐不好吃?” 傅忆微绷着脸摇头:“还行。” “那因为题目不会做?” “你刚讲过。” “或者,游戏输了?” “我已经半个月没有登游戏了。” 周晏辰微微一笑:“那就只剩下最后一个答案了——” “什……什么答案?”傅忆微目光躲闪地问。 周晏辰笑眯眯地揭晓谜底:“——微微这是想我了。” 傅忆微:“……” 本来周晏辰只想着调侃一下,所以傅忆微不回答他也没有在意,逗完以后就又低头忙自己的去了。 可他没想到的是,就在他低头的那一瞬间,耳朵捕捉到傅忆微的声音,很小,不仔细听很难听得清楚,但因为他周围很安静,对傅忆微声音的敏感度又高,所以捕捉到了那一句至关重要的话。 傅忆微先是叹了口气,然后很小声地说: “好像……是有那么一点。” 第44章 话说出口的那一刻他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窘迫,音还没落就想要收回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可心里某个地方却又莫名有些骚动,暗戳戳的,仿佛有绒毛在轻轻地挠,搔出一股痒意,从心底直直蔓延到面庞,迫使他说出来。 其实如果他压低声音,不愿意被人听见,周晏辰是绝对不会捕捉到这一点声响的,可他没有。 因为他想表达出来些什么,不愿意太过被动,心里的感受最直观,虽然还不明白究竟是因何而起,但有一说一总不会错。遮遮掩掩从来不是他的风格。 就是好像有点尴尬。 傅忆微望着屏幕,自从他说出那句话以后,周晏辰已经有——他看了一下时间——半分多钟没有动静了。 是没听见?还是电脑又卡了? 他冲着摄像头挥挥手:“周晏辰?” 话音刚落,周晏辰反射性地抬起头:“嗯?” “是网又卡了吗?”傅忆微心怀侥幸,以为周晏辰没有听见自己的话,接下来便不必面对那种尴尬了。可在这侥幸心理之中,又夹杂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遗憾和失落,不知从何而起。 正当他为这两种心理矛盾的时候,周晏辰那边已经反应了过来,凑近屏幕,弯眼道: “没有卡,是我太激动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激动什么?” “因为刚才我听见微微说很想我,”周晏辰捧着脸,眼睛亮晶晶的,“我好开心。” 什么时候说“很想”了? 傅忆微被他带跑偏了,反驳道:“我说的是有一点!” “那也是想我,”周晏辰不以为意,“一点点也是想,不管多少,都是微微在想我。” 傅忆微听着这些话都觉得脸热,反驳不了这个逻辑,索性不说了:“好吧好吧。” 周晏辰点点屏幕,方才澎湃的心潮还未褪去,贫乏的语言不足以形容他在听到傅忆微说想自己的那一瞬间的感受,万千思绪翻涌,以至于在傅忆微说完以后,他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 没有什么能比得到喜欢的人的回应更能让人开心了,回过神的那一刻,周晏辰脑海里噼里啪啦炸开一阵烟花,炫目的烟火映着傅忆微的眼睛,他费尽了力气才能靠近那一方美景。 喜悦充盈着感官系统,让他产生了一种飘飘然踩在云端的不真实感,满腔的爱意似乎都要随着这一句回应倾泻出来,他几乎忍不住想立刻出现在傅忆微身边,穿过这一层屏幕,紧紧地抱住傅忆微,感受对方在自己怀里的真实触感,来帮助确认这一切都是真的。 可又怕吓到傅忆微,只好强行压下那股冲动。 不过没有关系,他撞了这么久的南墙,耐心和坚韧度都是一等一得好,好不容易撬开一个角,万一因为冒失而前功尽弃就得不偿失了。他还可以忍,还能继续等。 至于傅忆微嘴硬强调的那一点点,他一点也不在意。 他拿着放大镜,带着最好的耐心和乐观来审视:虽然一点点看起来的确很少,但今天一点,明天一点,天长日久,一点点汇聚成很多点,如同江河入海,积土成山,早晚有一天,一丁点的想念也会变成翻江倒海足以把自己淹没的思念。现在已经有了开始,还怕等不到那时候吗? “微微,”周晏辰语气难掩兴奋地说,“我真的很开心。” “嗯。” “好想抱抱你。” “……” 周晏辰一锤定音:“等我回去抱你!” 周日下午,周晏辰如愿以偿抱到了傅忆微。 彼时傅忆微刚收拾完东西准备去学校上晚自习,结果一打开门就被他扑了个满怀,身体向后趔趄了一下,感觉到自己的后脑被手护住,磕到墙壁上,没感觉到疼。 即使不疼这也太突然了,吓他一跳。 护住他的头的人手臂收得很紧,傅忆微挣扎了几下,郁闷地意识到自己似乎挣脱不开。 “微微,我回来了,”周晏辰从他肩窝里抬起头,蹭蹭他的鼻尖,语气里满满的思念和眷恋,察觉到傅忆微妄图挣脱的意图,他逼得更紧,一条腿卡进傅忆微两条腿中间,埋下头去,“你先动,让我抱一会儿,好不好?” 然而虽然说出的是疑问句,他却没有给傅忆微选择的机会,径自搂住他,不动如山。 两人的身体靠得太近,近到傅忆微都能闻出他身上淡淡的中药味道,由药味儿想到,周晏辰这两天回去是照顾爷爷,现在应该会很累。 算了,要抱就抱吧。 他有些无可奈何地放弃了挣扎,让周晏辰抱了个够。 从这天以后,不知道是不是傅忆微的错觉,他总觉得,周晏辰似乎变得更加黏糊了。 他们的相处方式还跟以前一样,没怎么变,早晨一起上学,下课一起写作业,或者他补觉,周晏辰写作业。但有些东西正在潜移默化地改变着,在他还没察觉就形成了排山倒海之势,只差临门一脚。 他真正意识到这一点,是在中午一起吃饭的时候,被刘彦给提醒的。 周晏辰一双眼睛老粘在傅忆微身上下不来,对所有接近傅忆微的人进行无差别扫射,吓得刘彦都不敢跟傅忆微坐一起了。 在又一次被周晏辰的目光不经意“关注”之后,刘彦忍不了了,借口上厕所拽着傅忆微一起出去,捂着胸口在洗手台边感慨:“太他妈吓人了。” 傅忆微奇怪:“什么吓人?” 刘彦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外面,回头道:“你没看见周晏辰刚才那眼神?” 傅忆微诚实地摇头:“我看手机呢,他眼神怎么了?” “幸亏你没看到,你要是看了也得吓一跳,”刘彦满脸惊恐,“太吓人了。” “怎么了?” “不是,他本来在看你嘛,然后我想问你要不要喝汤,就伸手想拍你一下,结果还没碰到你呢,就看见他抬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刘彦啧啧两声,琢磨半天,想出了一个非常合适的形容:“感觉跟我抢了他女朋友似的。” 傅忆微:“……” 最后那句话让傅忆微的脸色变得有点奇怪,刘彦没注意,拉着他继续侃大山。 “微微啊,”刘彦揽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教育他,“你不能为了学习,就把自己给搭进去了,周晏辰他平时有没有仗着自己是学霸就欺负你了?来,别怕,跟哥说实话,哥哥给你做主。” 傅忆微反手把他摁倒在洗手台上,从背后锁着他的手臂,刘彦“哎呦”一声,脸压在洗手台上,表情十分狰狞。 “谁给谁做主啊儿子?”傅忆微望着镜子,对刘彦的小眼神视而不见,一只手控制住他的胳膊,一只手在他脑门敲了个暴栗。 刘彦秒怂:“爸爸给我做主,您先放开我成不?” 态度还算可以,傅忆微松开手,让他起来。 玩笑开过了,刘彦龇牙咧嘴地活动了一下被扭住的手腕,正色道:“你俩真没事儿?” 傅忆微一愣:“没事儿,真的。” “可我看他……” “那可能只对你一个,”傅忆微表情沉重地拍拍他的肩膀,转移他的注意力,“我劝你反省一下自己。” 刘彦:“……” 傅忆微回去之后,特地注意了一下周晏辰的眼神,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就以为是刘彦大惊小怪,不怎么在意地坐了下来。 但是他没想到的是,等会儿吃饭的时候,周晏辰突然夹了块东西喂到他嘴边:“微微,尝尝这个。” 当时他还没反应过来,看见是块红烧肉,剔干净肥肉的那种,正合他的口味,毫无防备地张口就给吃了。 吃完他就愣了,因为对面目睹这一幕的刘彦和严灏眼睛正直勾勾地看着他们俩,满脸写着“我他妈刚刚看到了什么?!” 傅忆微在这种目光的注视下梗着脖子把肉咽下去,周晏辰又顺势给他擦擦嘴角的油迹。这个举动给那两个人再次造成重击,视觉冲击导致他们手抖得拿不住东西,筷子和筷子上之前夹的菜齐刷刷掉下来,滚到桌子底下。没有一个人去捡。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像个没事儿人一样,擦完把纸巾收起来,语气平常地问傅忆微:“好吃吗?” 傅忆微下意识点点头,嘴边即刻又送来一小块肉,这次是排骨。 “再尝尝这个,”周晏辰像个局外人一样,微笑着,乐此不疲地给他夹菜,完全无视其他几人之间的暗潮汹涌,投喂得非常心安理得,“我觉得这个也挺好吃,以后我们可以叫这家的外卖,或者我学学做法,做给你吃。” 刘彦的表情看起来仿佛下一秒就要心肌梗塞了,连带着严灏也不跟女神聊天了,两双眼睛全程注视着他们俩的互动,目光诡异到让人头皮发麻。 傅忆微顶着这几道视线,倍感压力地把排骨肉吃了下去。 到了最后,这顿饭完全变成了傅忆微的专场,几道菜被周晏辰挑挑拣拣地喂进他嘴里,那两个围观群众虽然没吃多少东西,但出来的时候看起来比傅忆微还撑。 刘彦摸着肚子寻思:“我觉得我吃了假午饭。” 这嘴里怎么有一股狗粮的味道? 严灏默默给小姐姐回了个信息,回想刚才的情景,深以为然。 第45章 初雪来得猝不及防,早晨起床时窗外已经覆了一片白,看了看天气预报,似乎是凌晨时分开始,下到现在,外面世界银装素裹,屋里的人裹着被子下床转一圈最终又回到了床上。 傅忆微缩在被窝里打颤,望着前一晚搭在床脚凳子上的衣服无语凝噎。 他浑身只着一套薄睡衣,被身体温暖了一夜,在这种情况下脱掉就相当于去了半条命。然而没有办法,时间已经到了,犹豫了半天,他只好磨磨蹭蹭地挪过去把衣服收进被子里,先捂热,随后打着哆嗦迅速换上。 浑身的血液一出被窝就被冻结了,他套上棉服,脚腕漏风漏得下身一片冰凉,傅忆微最终拜服在肆虐的北风下,翻箱倒柜找出一双足够厚的袜子来堵住缺口。 帅也是要分时间的。 就着热水器的温水洗完脸刷完牙,客厅里的温度低到令人发指,他搓搓手,拎着书包出门,关门之后往手心哈了一口气,对站在门外的周晏辰说:“真冷啊。” 周晏辰裹得跟他一样严实,听完这话还下意识低头看了看他的脚腕,瞧见袜子才放心地抬起头,伸手用挂在臂弯的围巾拢住他的脖子,很亲热地偎上来:“走吧。” 他自己也围着一条同样的围巾,加上两人今天都默契地穿了一身黑,仿佛从头到脚都是情侣款,相配到嘴角的笑意根本压不下去。 路面上积了一层薄雪,夜里气温低且没人经过,因此到现在为止还是完完整整的一片,没被破坏掉。 这种路况骑车会有风险,加上这里离学校也不算远,斟酌过后,他们决定步行去学校。 周晏辰只拿了一把伞,右手揽着傅忆微,左手撑起来,大半斜向傅忆微那边,身体堂而皇之地往右边靠,傅忆微看了看他肩上的落白,默不作声地把伞给正了过来,见他还有歪过来的苗头,干脆也伸手握住伞柄,让伞不偏不倚地对着两人中间,谁都不会淋到。 “不用这样,”他颇为无奈地说,“雪而已,淋到也没事儿。” 周晏辰没再坚持,转而包住他握伞的那只手,身体锲而不舍地靠过来:“我只是想离你近一点,路上冷,这样的话比较暖和。” 像要印证他的话似的,一股冷风从右边吹来,傅忆微不由自主地往中间挪了挪,一转眼,就见周晏辰一脸“看吧看吧”的表情。 无法反驳。 只好让他挎着。 用比平时多一倍的时间走到学校,在校门口早餐店随意买了两笼包子,他们这个惹眼的组合跟着人群一起步入校园。 很多人因为这场雪选择步行,学校就没有严格限制时间,班里的人来得陆陆续续,到平时早读过半的时间才到齐。 在教室外吃完早饭,傅忆微被冷风激得毫无睡意,精神抖擞到好像下一秒就能背诵并默写完一整首离骚,不过现在倒不觉得冷了,应该是刚才走路时积累的热量起了作用,浑身都暖融融的,起床时候的畏首畏尾完全不见踪影。 然而乐极生悲,他因为身体的暖而忽视了周边环境,没想到铺着大理石地砖的走廊与被风吹进来的雪花会生出反应,转身刚迈出一步,脚下登时就是一滑。 “哎!” 傅忆微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脚哧溜一下滑出去,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仰倒,眼看着后脑勺就要跟栏杆来个亲密接触,身旁的周晏辰连忙出手扶住他:“小心!” “地面都是雪,”周晏辰紧紧地拉住他的胳膊,“走路尽量慢一点,不要迈那么大的步子。” 逃过一劫的傅忆微靠在栏杆上,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吓死我了,差点就摔了,这地也太滑了吧,谁走都得摔啊。” 话音刚落,隔壁班一个匆匆经过的同学以同样的姿势啪地摔倒在地。 傅忆微:“……” 危险似乎无处不在。 搭把手把人扶起来,傅忆微不敢在外面多待,于是就照着周晏辰之前说的,和他一起,一点一点地挪回班里。短短几步路的距离走得十分艰难,两个人笨拙得像刚出生的小企鹅,迈着极为沉重且略显智障的步伐移到班门口。 傅忆微痛心疾首:“这个走路姿势太傻逼了。” 周晏辰拍掉他头顶的雪花,劝他苦中作乐:“那也比磕掉门牙好。” “门牙?这么可怕?”傅忆微让他先进去,自己随后坐下,一脸惊恐,“真的假的?” 周晏辰笃定地点头:“真的啊,就去年这时候,隔壁班的一个男生走路不小心摔了,脸着地,直接把门牙磕掉了,”他竖起两根手指,“两颗。” 顿了顿,他似乎是回忆了一下,才想起来:“哦,那天你没来,所以没看到。” “卧槽,”傅忆微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嘴,嘶了一声,“那得多疼啊,怪不得学校会放两天假。” 去年下雪的头一天他请客半天假,对这半天内发生的事情没有了解,而下午学校就宣布因大雪路上不便,校内防滑措施不完善,所以停课两天。白白得了两天假期,他玩儿还来不及,根本没想过去了解原因,以至于现在才知道究竟那两天的假期是用什么换来的。 对那位无辜的同学表达了一下同情,他望着窗外纷纷扬扬的大雪,沉重地问:“所以,今年学校会不会吸取一下往年的经验,给我们放假?” “我估计有可能,”周晏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天气预报上说,今年的雪比往年要大很多,看这个趋势,我觉得迟早会放假。” 然而这一次周晏辰的预言似乎出了差错,一直等到中午,学校也没有宣布放假的通知,反倒是周围的学校一个接着一个地传出离校的消息。 刘彦近乎木然地跟傅忆微一一汇报:“三中走了,放两天。” “二中从今天下午到后天晚自习。” “五中说先放着,返校时间等候通知。” 傅忆微咬着吸管,吸了半口血糯米,嚼嚼咽下去,问:“四中呢?” 不等刘彦说话,严灏先替他答道:“四中是初中,今儿早上根本就他妈没上课。” “……” “连带着所有小学幼儿园,目前为止,方圆十里,只有咱们一个学校仍然坚挺。” 严灏露出一个苦笑:“开心不开心?!” “……” 刘彦两眼放空,靠在椅背上:“我突然有点后悔。” 傅忆微恹恹地戳着杯底:“后悔什么?” “我当初为什么要进这个一中?”刘彦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连个假期都么得,好气哦。” 一句话连换了三种口音,傅忆微听得满脸冷漠:“好好说话。” 刘彦:“没有假期,我不会好好说话,嘤嘤嘤……” 傅忆微眼里的嫌弃如果能实质化,早就化作万箭把他扎成诸葛亮的草船了,他诚心诚意地发问:“那你能不能闭嘴?” 刘彦一扭脸:“我不!” 傅忆微忍无可忍,几乎想泼他一脸奶茶,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缓过这口气。 不想再听刘彦乱扯,他没骨头似的歪到椅背上,摆弄了一下手机,看看最近几天的天气预报,皱眉道:“有一个星期的大雪啊?” 周晏辰凑过来,下巴抵在他的肩头,温热的气息从侧面席卷而来,熨帖着傅忆微的身心。 “好像是冷空气来袭,”周晏辰在他耳边说,“上午地理老师还讲了,这次是大规模的降雪,会持续很久。” 稍微动了动胳膊,让傅忆微由没骨头地靠着椅背到没骨头似的半躺进自己怀里,周晏辰拥着他,征求他的同意之后拿着手机切了个页面,用很轻松的语气说出极其正经的话: “想不想知道这种天气情况的成因?喏。” 傅忆微:“……” 这个话题是不是转得有点快? 侧头只能看到周晏辰绷紧的下颌线,他想了想,声音颤抖地猜测道:“……冷锋过境?” “微微真聪明,”周晏辰拍拍他的头,将搜索到的页面给他看,“就是这个。” 对面两个原本注视着他们这种姿势的吃瓜群众被他们谈话的内容给震惊了,刘彦惊起拍桌,嘁嘁感慨:“对不起,学霸的世界我真的不太懂。” 傅忆微其实也不怎么懂,但他是参与的一个,不能露怯,好不容易被划归到学霸的范畴,心里舒坦得不行,就没再跟他计较,舒舒服服地靠着周晏辰,一边听知识点,一边记备忘录。学霸,就要有学霸的样子。 在校外消磨掉大半个中午,他们一行人不情不愿地回了学校。 经过一上午的铺盖,校园里的雪已经积得比较深了,除了主要道路被踩出了空,其他的地方都覆了一层厚厚的雪被,不过满目的洁白并没能留存多久,因为很多学生正在乐此不疲地打雪仗。 雪球扔来掷去的场面十分精彩,刘彦也想加入这个阵营,随手挖了一捧雪,团成球,对着傅忆微的脖子跃跃欲试。 就在他将要把雪球扔过去的时候,周晏老师突然拉了一下傅忆微:“微微。” 傅忆微转头:“嗯?” 周晏辰帮他理理围巾,说:“我们先回班吧?说不定一会儿会有放假的通知。” “好。” 刘彦没能偷袭中傅忆微,转手把雪球塞进了严灏领口,塞完就跑,冰得后者“嗷”一嗓子,追着他开始“报复”。 傅忆微原本打算叫上他们一起,一看这情况,也就作罢了,顺手抓起一堆雪扔过去,转身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跟周晏辰一起回班了。 第46章 学校的倔强持续到下午最后一节课,估计校领导也被这多年难得一见的大雪给震惊了,最终在广播里宣布停课。 彼时傅忆微他们班正在自习,“接上级通知”这几个字一传出来班里就开始欢呼,听完广播,班主任在巨大的喧哗声里进门正式宣告放假,补充了返校时间,并要求各科课代表分发试卷。 一张张卷子不要钱似的往座位上发,每个课代表都争先恐后地奔上去布置作业,唯恐让黑板空下来,架势看起来像要填满他们假期的每一分钟。 不过没有关系,学生的想法其实很单纯,只要放假就行,不用上学,作业随便你怎么布置。 等把最后一张试卷拿到手,一节课过了一半,很多同学都已经趁乱溜了,刘彦早在试卷发之前就跑掉了,严灏还要等家长来接,傅忆微看了看渐晚的天色,背上书包,拉拉周晏辰的袖口,示意他一起走。 一步一滑地踏过走廊,学校所谓的“防滑措施”大喇喇地铺在楼梯口——就一条毯子和几个展开的纸箱,被来来往往的学生踩得不成样子,有三分之二的面积沾着雪,红与白的色彩在眼前交错,给地面增色,活跃单调的氛围,让人产生一种在走红毯的虚荣感……什么作用都有,就是不能防滑。 不光不防滑,傅忆微试探地踩上去,觉得比不铺还危险得多,也不知道是谁想出来的办法,是嫌学生摔得不够惨吗? 他踩上去差点滑倒,站稳之后,下意识向身后伸出手,头也不回地说:“慢点,这儿特别滑。” 周晏辰原本亦步亦趋地跟在他后面,冷不丁见他伸手,愣了一下,才搭上去,又听见他后面的话,连忙把手握得紧紧的,生怕他松开一样:“好。” 答应完眼睛都笑弯了,微微这是不由自主地在关心他呢。开心。 傅忆微正紧张地低头看地面,因此没有发现他的笑。 有惊无险地走到楼下,傅忆微放弃了光滑的大理石走廊,戴上帽子,转头扎向大雪纷飞的地面。 他的手还牵着周晏辰,似乎是忘了松,周晏辰也没提醒他,笨拙地给自己戴好帽子,用另一只手打开伞,撑在两人头顶,拉着傅忆微靠向自己:“还下着雪呢,别淋着。” “嗯。” 其他班级还在坚持上最后一节课,一部分班级同学不畏严寒,十分勇敢地奔向操场,续中午的摊儿,接着打雪仗。所以校园里并没有多少行人。 北风裹挟着雪花在空中飞舞,校园里的行道树穿了身白衣,每根枝丫上都积着比自身直径还要厚得多的雪,被风一吹就扑簌簌地往下落,砸到地面,完美地融入“大家庭”,了无痕迹。 他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其中穿行,身后落下几声正在打闹的同学的欢笑声,傅忆微被他们笑得有些心痒,大龄儿童的幼稚细胞瞬间开启,他也想享受一下打雪仗的快乐。 于是,在经过一个小花坛时,他稍稍弯了一下腰,抓取一捧雪在手心握成球,趁周晏辰不注意的时候,猛地往旁边跨了一大步:“看招!” 声落手起,一个雪球不偏不倚地砸到周晏辰腿上——他瞄好的位置,,不疼,不会误伤也不会迸溅到其他部位,最适合不过——发出嘭的一声。 罪魁祸首在周晏辰转头前撤离,兴奋得满脸通红,当然也可能是冻得,脚步在逃跑,手里还不断发动袭击,满脸得志的笑容,看得周晏辰一阵无奈。 手心空了的那一刻他还没回过神,直到腿部被什么东西砸到他才明白傅忆微是要做什么。一时失语。 打雪仗这个游戏,他从小学以后就没再玩过了。一方面是因为以前雪下得都不够大,盐粒一样的雪籽没有打雪仗的价值;另一方面大概是因为过分早慧的他不怎么屑于玩这种游戏,一想到要跟一群人在冰天雪地里打打闹闹,弄得一身都是雪,他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可是如果把那些无聊的小朋友代换成傅忆微,看着这个人在冰天雪地里奔跑,他直觉这幼稚到令人发笑,但又忍不住地感觉好可爱,就连曾经很讨厌的娱乐都被加了一层天然滤镜,觉得似乎还挺好玩的样子。 既然他想玩,那就陪他玩吧。 “微微,”他掂起一块雪球,估摸着位置,顺手一掷,扔到傅忆微脚边,“小心点。” 行吧,这样的自己也幼稚得可以。 傅忆微见他接受邀请,顿时充满了干劲,嗖嗖地发射着雪球,跑着跑着,帽子被风吹开也不管。 两个人你追我赶,颇为智障地在校园里追逐了一阵,周晏辰用伞挡住他的攻击,瞅准机会,一下子跑到他背后,傅忆微回头没发现人,正奇怪呢,突然后颈一凉,周晏辰用刚摸过雪的冰凉的手贴了一下那里。 “嘶!”傅忆微反射性地缩了一下脖子,猛地拽住他的手,义正言辞地控诉,“你这是偷袭!” 周晏辰被抓到现行也不慌张,表情很无辜地指了一下自己腿上沾的雪:“明明是你先偷袭的。” “……” 傅忆微自知理亏,但不认:“这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我砸的是你的腿,又不疼,”傅忆微说着说着底气就来了,“可你的手那么冰,直接塞我脖子那儿,太凉了。” 他摸摸自己的后颈,刚才那股子刺骨的寒意在那里留下了深刻的感应,现在还心有余悸。 “那我错了,我让微微再摸回来。”周晏辰坦然接受他的指控,抓着他的手就往自己脖子上碰,傅忆微措不及防被他拉住,手心贴在他颈部温热的皮肤上,光滑的触感令他无所适从,一时间竟忘了收回来。 周晏辰勾起唇角:“不过微微的手是热的,不像在罚我,倒像是在帮我取暖。” 傅忆微触电一般缩回手,指尖还残留着那种滑腻的感觉,掌心仿佛有火在烧。 面对周晏辰揶揄的视线,他不自在地偏了偏头,牛头不对马嘴地解释道:“应该是刚才摸雪摸久了,手有点热……” 事实上脸也有些热,不过是在原先的基础上更红了点,看不太出来。 他发梢沾了几片雪,过分长的眼睫上也有星星点点的白色痕迹,淬了星光的瞳孔里倒映着漫天漫地的白和眼前人的身影,两颊酡红,好像不饮自醉,嘴唇原本冻得发白,此刻因为血液回流,将那里也晕出红润的颜色,加上主人紧张时舔上的透亮水迹,仿佛草莓味的水果糖,叫人忍不住想尝一尝。 周晏辰眸色晦暗不明,盯着他的嘴唇看了许久,抬手拂去他头顶的雪花,指尖向下,点点他的眼睫,欲言又止:“微微——” 傅忆微不受控制地眨了眨眼,看着他的表情,心里莫名有些紧张。 他们现在的位置是在教学楼与图书馆的中间,一个夹角,鲜少有人注意。下着雪,大部分班级还没有放学,不会有人发现。 意识到这一点,周晏辰的手滑落至傅忆微的肩膀,用伞在两人头顶撑起一个倾斜的小空间,将傅忆微推到墙边,喉结滚动,说话刻意带着撩人的尾音: “微微,我想吻你。” 傅忆微惊讶:“这可是学校。” 他凑近,抵着傅忆微的鼻尖,两人的唇相距不过半公分,眼神专注缱绻,带着掩饰不住的深沉渴望,重复道:“我想吻你,就一下,不会有人看见的,好不好?” 许是他话里的渴求太过明显,傅忆微又心软,且对这么近的距离没有太大的抵抗力,又或许是对他没了什么抵抗力,只紧张地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人,就抱着早亲早完事的心理,主动凑过去亲了他一下,一触即分:“好了。” “不太够,”周晏辰揽着他的脖子再次吻上来,话语淹没在唇齿间,“微微,接吻要再深一点。” 第47章 回家的时候,雪势渐小。 衣服在打雪仗时弄湿了,傅忆微一到家就脱了下来,冲进浴室洗澡。因为冷,即使开着浴霸也抵挡不住的寒意逼迫他迅速结束战斗澡,换上睡衣跳回屋里,饿虎扑食一样哆哆嗦嗦地钻进被子里取暖,顺手打开电热毯。 他盘腿坐在床上,将被子披到头顶,两角在下巴下面相接,再往下的部分裹得严严实实,只剩一张脸露在外面,想了想,又伸出一只手把手机抓过来。 今天晚上给自己一个优待,暂时脱离无休止的题海和作业,从明天开始洗心革面好好学习,现在就先玩一会儿手机解解乏。 他坐得累了,索性趴下,被子罩住身体,电热毯的热度上升很快,暖融融的床铺使他更不忍离开,暴露在外的手臂仿佛也能感受到那股温暖,直直能熨帖到心底里。 在大雪天窝在房间里睡觉是最舒服的事情,诚不欺我。 身体回暖,傅忆微松开被角,毫无顾忌地打起了游戏,一局末尾,正当他即将带领队伍取得最后的胜利时,屏幕上跳出了几条微信消息。 结束以后他点开看,是周晏辰发来的: “微微你晚上吃什么?” “要不要来我家吃?” “我之前买了火锅底料,我们可以吃火锅。” 一连三条,怕他看不懂,还很贴心地拍了张照片,入镜的有自己的手和一包火锅底料,以及一些牛肉卷和火锅丸子。明晃晃的邀请。 他的算盘打得很是地方,下雪天和火锅简直绝配。傅忆微点开图片,只看了一眼,立马回复:“我马上到!” 发完以后他就手忙脚乱地开始套衣服,想着即将吃到的火锅,连被窝都不要了,从起床到出门只用了三分钟不到,人就已经出现在了周晏辰家门口。 楼道里吹来一股寒风,把刚从温暖的房间里回归冰冷的人间的傅忆微吹得狠狠地颤栗了一下,恰好这时候周晏辰打开门,他便风一样蹿进去。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来周晏辰家。两人好歹也做了这么久的同班同学兼邻居,平时来来往往必不可少,有时在这边吃饭,没事儿一起洗个衣服晒个被子,搭把手整理房间,一来二去的,对彼此的家摸得都很熟。 不过还是周晏辰到他家的次数多一点,从搬过来就登堂入室,进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进进出出形成习惯,跟自己家没什么区别,一直没拿自己当过外人。 相比之下,傅忆微第一次进周晏辰家的表现几乎可以称之为拘谨了,束手束脚,都不太敢迈开步子走。原因无它——周晏辰家里实在太干净了。 地板光亮得能照出人脸,一点灰尘都没有,什么东西都收拾得井井有条,连沙发上的抱枕都往同一个方向歪,更别提鞋柜了,傅忆微换鞋的时候都有点于心不忍,觉得自己踢掉的动作过于随意,和这里整体的严谨氛围一点也不搭。 回想起自己房间那勉强可以称得上整齐的摆设,傅忆微怀着朝圣一般的心情走进去,莫名有点羞愧。 好在周晏辰一直也没在意过傅忆微家里的乱,他的修养摆在那里,一向严于律己,宽以待人,强迫症洁癖只在自己身上实践,不会强求旁人,在别的地方从没发现这种迹象。而对傅忆微更是无法苛责。不过这倒不是因为客气礼貌,而是由于舍不得。 傅忆微开始不知道这些,为着两人之间的差别,心里还颇为忐忑了一阵,觉得周晏辰心里会嫌弃自己的家,有那么几天,他心血来潮地把家里给收拾了一遍,并时刻提醒自己不要弄乱,要向周晏辰学习。 可惜最终没能坚持下来,一个星期不到就被打回了原形。 他自我安慰,不是自己懒,是周晏辰的洁癖强迫症实在太变态,不是一般人能赶得上的。 所以无论是第几次来这里,傅忆微心里的第一个想法都是——真特么干净啊。 感慨归感慨,他没忘记自己是来干什么的,进屋就问:“东西都弄好了吗?需要我做什么?” 周晏辰摇摇头:“什么都不用做,都已经准备好了。” 傅忆微心里油然而生一种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感觉,总不能什么都不干吧?那多不好意思。 他看了一眼周晏辰的“准备”:茶几上整整齐齐地码着菜和丸子,锅里的水已经混了底料,剩下一半的火锅底料摆在旁边,茶几旁两个小垫子一边一个,连碗筷都已经分好了,可谓是万事俱备。 那他还能干什么呢? 总不能坐着只等吃吧? 傅忆微苦恼地想了想,突然问:“你家有饮料吗?” 周晏辰:“嗯?” 他摸摸鼻子,顺着自己的思路,死活想证明自己的实用价值:“吃火锅,不是要配饮料吗?可乐还是雪碧?还是两种都要?我家里有,我去拿。” 结果还没等出门就被周晏辰给拽回来了。周晏辰拉着他的手,很无奈地问:“微微,你确定要在这种天气喝可乐吗?” 傅忆微想起自己进门时的寒冷,默默把抬起的脚收了回来。 拿可乐的计划半路夭折,傅忆微还想再找点什么事干,周晏辰于是将他安置在火锅旁边,让他看着水,等沸腾的时候叫自己。 终于能干点什么的傅忆微立马听话地跑了过去。 他现在不像初次那样紧张,许是两个人关系近了,心理负担自然而然地也就放开了,因此只是对着周晏辰那张似乎没有人坐过但看起来却非常干净的沙发感叹了一下,身体仍然很诚实地直接坐下了,也不怕会弄乱,还顺手拎了个抱枕搂在怀里,随后开始盯着锅里的水,尽职尽责地“做任务”。 周晏辰家里的抱枕是小仓鼠的形状,这个爱好比较独特,傅忆微第一次见到的时候,憋笑憋了好一阵,心说没想到这个人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正经,私下里居然会喜欢这么萌的小东西。 后来他拐弯抹角地问周晏辰为什么会喜欢这种小动物。周晏辰对此的解释是——“因为仓鼠吃东西的样子跟微微有点像,都很可爱。” 傅忆微当时的表情异常精彩,还非常认真地回忆了一下自己吃东西时候的样子,没觉得跟仓鼠很像。他在最疑惑的阶段曾经就这个问题问过刘彦,后者的回答是“怎么?想吃仓鼠?” 傅忆微:“……” 话题无疾而终,时至今日,他也不太清楚到底为什么周晏辰会觉得自己像仓鼠,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搞不懂就搞不懂,反正不影响其他。 无意识地揪一下仓鼠的耳朵,捕捉到水发出的声音,傅忆微神情一凛,紧盯着水面漂起的细小气泡,注意力完全被锅吸引,再没心思去回忆。 他长手长脚,圈着抱枕在沙发上窝成一大团,刚洗过的头发还有些潮湿,有几缕搭下来,卷成很柔软的形状,分明整个人都慵懒得像只猫,眼神却很执拗。周晏辰端着东西过来,看到的就是这副样子的傅忆微。 一般来说,头发软的人,性格也会很好,这可能也是傅忆微能长成现在这种个性的原因。表面很酷很冷,像个无情的杀手,可一旦剥开那层伪装的壳,就会露出柔软到不可思议的内里。他会害羞,会脸红,一点都经不起挑逗,接吻的时候也青涩得要命,甚至不会闭眼。 周晏辰尝过他的味道,美好到叫人欲罢不能,明明几个小时前才刚刚接过一次吻,现在就又有点忍不住。 他摇摇头,试图甩掉脑海中的绮思,暗暗告诫自己:不能操之过急,要慢慢来。 傅忆微现在的态度是会纵容他做一些出格的事,但不可以过分。而下午在学校的那一次已经透支了今天全部的耻度,亲完以后,傅忆微都有点不好意思抬头,总觉得可能会被人看到,连说话都不肯了,最后被他哄了好久才相信不会有人看见。 差点失控的情绪好不容易才恢复过来,他如果现在再过去讨吻,后果不知道会怎么样。所以不可以再轻举妄动。 微微会害羞。 扔掉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周晏辰走过去,坐到傅忆微对面,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如果渴的话,可以喝牛奶,我刚热的。” 傅忆微接着,喝一口,表情很满足地喟叹道:“还是热的喝起来舒服。” 周晏辰打趣他:“那你还要去喝冰可乐?” 他舔舔嘴角的奶渍:“我那不是想给自己找点事做嘛,我们一起吃饭,总不能什么事儿都让你干吧。” 话音刚落,周晏辰伸手揩去他没来得及舔掉的一个小白点,语气平常地说:“我愿意呀。” “那也不行,”傅忆微义正言辞地告诉他,“你愿意是你愿意,我不能同意。我也已经是个成年人了,如果干什么都让你照顾的话,显得多没用啊。” 他撇撇嘴,周晏辰正要反驳这话,就听见他的声音突然拔高,兴奋地冲自己喊:“水开了!” 第48章 周晏辰买东西的眼光相当好,火锅汤底的味道吃起来比起前段时间他们光顾的那家火锅店也不遑多让,又香又辣,在家里就吃出了相当专业的感觉。 傅忆微无肉不欢,只在最开始的时候装装样子倒了几个菌菇青菜,没过一会儿就原形毕露,把牛羊肉卷一股脑放进去一大半,边捞边招呼周晏辰:“你也吃啊。” “嗯。” 周晏辰用勺子搅了几下,加入几颗牛肉丸,鱼豆腐,等红汤漫过食材,丸子和豆腐都被滚起的气泡淹没,才跟傅忆微一起开吃。 在家里吃火锅,最大的乐趣是坐姿随意吃相自由且不用在意旁人眼光,想吃多少吃多少,哪怕从晌午吃到晚上也没人会说你。 他们两个都是正值青春期的男生,平时躁动的荷尔蒙和学习所造成的神经消耗导致身体一直处在饥饿当中,胃像个无底洞,平均每两节课就得吃点什么,方便面啊面包啊火腿肠啊,有什么买什么,只要能填肚子,什么都能吃进去。 而今天的情况又比较特殊,冻了一整天,因为嫌地太滑外面太冷,下课都没有出去,晚上放学的时候又在雪地里玩了那么一会儿打雪仗,跑来跑去的,身体的能量被消耗了大半,都饿得不行,下筷的速度一个比一个快。 傅忆微一直在涮肉片,吃得嘴角沾油,鼻尖都被蒸腾的水汽和汤底本身的辣度闷出汗,筷子还不停地往里戳,一边吃一边小声感慨:“嘶,辣死我了。” 周晏辰吃东西的速度比他稍慢一点,不比他挑挑拣拣,碗里各色各样的食物都有,青菜金针菇与肉丸相得益彰,吃得气定神闲,丝毫不慌,还能顺手给他倒杯牛奶。 傅忆微对这种雪中送炭的行为表达了由衷的感谢,举杯一饮而尽,吐着舌头问:“这也太辣了,你在哪儿买的?” “超市,”周晏辰抽出一张纸将他脸上自己看不见的油印擦掉,回到自己那边坐下,“怎么了?太辣吃不惯吗?那我下次不买了。” 傅忆微连忙否认:“不是不是,吃得惯,我觉得很好吃,比我家以前买的好多了。” 他怕周晏辰把话当真,以后再也不买了,急于解释,反倒忘了自己以前多数时候都是出去吃的火锅,即使有几次在家,也是章琳操刀下厨,哪有让人说不好吃的份。万一这话被章琳听见…… 想了一下后果,傅忆微缩缩脖子,试图补救:“比有些火锅店里的还要好。” 周晏辰隔着一层烟雾满足地笑:“真的?” 傅忆微斩钉截铁:“真的。” 接着他的碗里就多出了一小堆食物,周晏辰收回勺子,把自己的牛奶推过来:“那微微多吃点。” “好!” 傅忆微便幸福地埋头继续吃,吃到一半才想起来问:“那以后你还买吗?” 周晏辰忍笑:“买,你喜欢的话,以后我多买点,天天都可以吃。” “也不用天天吃,”傅忆微夹起一片肉,吹到温热,送进嘴里,咽下去之后道,“偶尔一次就不错,多吃反而会腻。” “好,”周晏辰咬开一个丸子,“都听微微的。” 吃饱喝足,傅忆微搂着小仓鼠瘫倒在沙发上,饱腹的充足感使他的身体也暖洋洋的,产生懒怠的情绪,根本不想动弹。 茶几上杯盘狼藉,那半边儿像是被过境的狂风扫荡过似的,十分不均匀地散落着各类食材,这里一片菜叶,那里一根金针菇,周晏辰把盘子摞起来,还从中间滚出一颗牛肉丸,傅忆微眼疾手快地抓住那个不听话的小东西,随手扔进垃圾桶,隔着两米远的距离一击即中,他抬手给自己比了一个“Yeah”。 “等会儿我洗碗吧,”傅忆微不忍看他刚吃完就忙前忙后,提议道,“你做饭我洗碗,分工合作,正好。” 周晏辰拿抹布擦着桌子,摇头道:“不用,就一点东西而已,一会儿就弄完了,我来就好。” 他的语气听起来不容拒绝,傅忆微气馁地叹了口气:“那好吧,不过你可以等会儿再刷碗,刚吃完饭,歇一会吧。” 这次周晏辰没有拒绝:“好。” 大概把桌面收拾了一下,把东西都堆进洗碗池里之后,周晏辰擦擦手,回到客厅,坐到傅忆微旁边,跟他一起歇歇。 见他坐下,傅忆微的身体不自觉地歪过去,连同怀里的仓鼠一起靠在周晏辰肩膀上。这是一种条件反射似的本能,大概是在两人长期相处的过程中形成的,傅忆微自己都不一定明白是怎么回事儿,身体就自觉地靠了过去。 最大的受益者周晏辰顺势靠到沙发背上,让他倚得更舒服些,然后噙着笑打开电视机,想搜几个节目看:“微微,你想看什么?” 傅忆微刚吃饱,声音懒洋洋的:“什么都行。” “那看个电影?” “好。” 在周晏辰搜索电影的时候,傅忆微揉揉肚子,觉得那里有点涨,可能是刚才吃多了。 注意到他的动作,周晏辰随机点开一部电影,撂下遥控器,紧张地问:“怎么了?肚子疼吗?” 傅忆微揉了两下:“不疼——” “那你怎么……” 一句话还没说完,傅忆微撩起衣服,声音听起来十分的苦恼:“——就是,我觉得我的腹肌没了。” 周晏辰:“……” “真的!”傅忆微一个翻身起来,面对着他盘腿坐下,掀起衣服,将腹部露出来,眉头紧蹙,“不信你看!” 周晏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清瘦的腰身,平坦的腹部,六块腹肌整整齐齐地在原处码着,肌肉线条流畅美观,既能凸显魅力,又不会显得过分结实。这无疑是一幅极有诱惑力的画面。 对周晏辰这种本身就存了其他心思的人来说,这一幕显然有点太过火了。 他默默调整了一下呼吸,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对傅忆微说:“我看还在啊。”说完摸了摸微热的鼻头,幸好没有流出什么不该出现的东西。 傅忆微低头狐疑地看看那里:“可我怎么觉得有点不明显了?是我吃太多了吗?” “可能是最近天冷,衣服穿得多,所以你会感觉不到,”周晏辰强迫自己转头看电视,不要再把眼睛粘在傅忆微肚子上,顺便帮他把衣服放下来,盖住那令人遐想的画面,安慰道,“没事的,等冬天过去就好了。” 这个理由成功地说服了傅忆微,腹肌危机接触,他放宽心,身体瞬间歪倒,捧着肚子暗自惆怅:“可我还是觉得有点涨。” 周晏辰面不改色地伸出手:“那我帮你揉揉吧。” 电视里他刚刚点开的影片正在放映,身着各式战衣的英雄正在街头与反派战斗,此起彼伏的惊呼和叫喊声在耳边响起,然而电视机前的两个人却无暇顾及这种紧张刺激的情节。 傅忆微躺在周晏辰腿上,半边脸和胸膛被仓鼠抱枕盖住,露出一双眼睛,外套下面的几颗扣子解开,无遮挡的腹部上方,一只手仅隔着一层打底衫,正在轻轻地揉。 周晏辰手上的力度用得正好,不轻不重,覆盖在他的胃部,以顺时针方向缓缓揉着。 掌心温度也很高,贴在那里还能源源不断地供给热量,没多久,腹部的饱涨感就被疏解了。 按理说到这时候就已经足够,他肚子不涨了,身体也恢复了活力,六块腹肌好好地躺在那里,没有消失也没有变浅。周晏辰帮他揉肚子,他该在恢复之后就起来道谢并回到自己的位置去。 这是理所应当的事。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有点不想动。 傅忆微自下而上看着周晏辰,他头一回从这个角度来观察这个人,才发现原来周晏辰的下颌线跟自己的有那么一点相似。周晏辰的皮肤也比较白,不过不属于傅忆微这种基因里带出来的从小到大都白得发光的天然类型,而是那种常年不出门所造就的,更偏向于苍白。但不会显得病态就是了。仔细观察一番,还挺好看的。 借着抱枕的遮挡,他得以毫无顾忌地打量周晏辰,脸上原本因为被人揉肚子不好意思而泛起的红已经渐渐散去,眼神也由躲闪转换成一种隐隐的探究意味。他盯着周晏辰的喉结出了神。 傅忆微没意识到自己的视线有多强烈,但并不代表被他盯着的人毫无反应。 周晏辰的眼神游移在电视屏幕和身下人的面容之间,被他看得呼吸都急促了几分,原本有规律地揉肚子的动作也忍不住停下了,怕自己再揉下去,会直接摸进去做出些让傅忆微现在还无法接受的事。 可傅忆微眼神的存在感实在太强,他强忍了半天,最终还是忍不住,喉结滚动,眼睛停在屏幕里飞速旋转的盾牌上,声音沙哑道:“微微,你一直这么看我,会让我以为你是让我亲你。” 傅忆微一愣,顿时被这句话惊得三魂归位,反射性地举起抱枕挡住脸,闷声有气无力地解释:“我没有……” “嗯?”周晏辰拍拍抱枕,打趣道,“那微微为什么要一直盯着我看?难道是太喜欢我了?” 结果再一次的,他以为的玩笑话没得到想象中的反应,反而惹得傅忆微开始沉默,干脆连回答都不想回答了。 半天没听见声音,周晏辰开始慌神:“微微?” 傅忆微埋头不说话。 “我开个玩笑,”周晏辰捏捏仓鼠耳朵,试探地道,“你不喜欢的话也没有关系的。” 话音未落,底下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反驳:“谁说不喜欢了?!” “……” 周晏辰手一抖:“你……说什么?” 没听清? 傅忆微一把把抱枕拿开,露出一张闷红的脸,眼睛里含着一丝恼怒,抬手去捂他的眼睛:“我什么也没说!” 周晏辰挣开他的手,直接忽略掉这句话,很兴奋地问:“我听见了,微微刚才是不是在说喜欢我?” 一时激动失言了,傅忆微顿时产生了一种想冲出家门脸朝下埋雪堆里冷静一下的冲动。 怎么会不经大脑就说出那句话?!是不是被西北风给吹傻了? 他真实想出去走一圈换换脑子。但他怕冷。 所以他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周晏辰,非常严谨地道:“不是,是你听错了。” 可你的脸还红着呢。 周晏辰明智地选择不去反驳,反正自己心里清楚就好。 万里长征只差最后一步,胜利的曙光在眼前时隐时现,周晏辰心满意足地俯身亲了亲傅忆微的脸:“听错也没关系,我喜欢你就够了。” 第49章 假期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三天悄没声儿的就没了,还没回过神,就又该上课了。 傅忆微心里万般不情愿,下楼的时候一步一顿,搂着书包蔫蔫地嘀咕:“这雪怎么不能多下几天呢?” 再多两天就行,他还没睡够呢。 周晏辰跟他并排走,兴许是学霸与生俱来的淡定气质,脸上没有丝毫不忿,对这种人来说,学校和家里并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换个地方学习而已。不过心里的遗憾还是有一点的,因为上学的话,就没法儿毫无顾忌地抱傅忆微了。这损失可大了去了。 在心里叹了口气,周晏辰附和着他说:“是啊,为什么时间不能再久一点呢?” 俩人丧了一路,骑车走在已经清理干净的大路上,想起前几天刚放假的时候路面上那壮观的景象,心里更加惆怅了。 大约这是学生的共性,上学上久了,每时每刻都盼着放假,算着想着距离假期还有多长时间,平时停个电,突发点意外,造成停课,能兴奋得一层三尺高。快乐的途径可谓十分单纯。 可在假期内的时间往往过得太快,这种单纯的快乐还没享受够就要再次回到学校,等候未知的忙碌紧凑的明天,心理落差可以说是非常大了。 可是也没有办法,谁让他们是高三生,即将高考的人没有拒绝上课的资格,更不配拥有自由。 复课第一天,校园里只清理出几条主干道供人行走,其他地方仍然覆盖有厚厚的雪层,一脚踏进去,鞋就看不见了。 也因为这个,高一高二的学生暂时还没有返校,时间待定,整个校园内只有高三这边一栋楼有动静,端得是十分凄惨。 傅忆微直到走到教室都没缓过来劲儿,总觉得自己下一秒应该躺到床上而不是坐在冷板凳上,从温暖的床铺挪到冰冷的课桌椅,他拉着脸掏出书本,借学习来排解心中的郁结。 周晏辰见状,从口袋里摸出一根棒棒糖塞进他嘴里,安慰道:“好啦,既来之则安之,反正在家也是做试卷,在这里写也一样。” 傅忆微恨恨地在选择题括号里写下一个“B”,差点把纸给戳破,嘴里嚼着棒棒糖,心不甘情不愿地说:“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傅忆微点点桌子:“在家我可以躺着写,在学校只能好好坐着,不舒服。” 周晏辰:“……” 傅忆微苦大仇深地盯着一道函数题,眼神看起来像是要把试卷给活撕了,周晏辰想了想,小声道:“要不……你靠着我?” 傅忆微:“嗯?” “不是坐着不舒服嘛,”周晏辰把凳子往旁边挪了点,搭上他的肩膀,让他歪向自己,问,“靠着会不会舒服一点?” 傅忆微被周晏辰强行按在肩膀上,姿势有点别扭,算不上舒服,然而这个举动本身带来了一种诡异的安慰感,他倚靠着周晏辰的肩,感觉刚才的委屈和郁闷消了大半,心境逐渐变得舒缓。 于是他一时半会儿没有脱离的打算,还换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继续,最终在周晏辰指出试卷上的错误时正襟危坐,认真听讲。 由于天气原因,幼儿园和小学并没有复课,很多老师需要留在家里照顾孩子,所以他们这一天几乎都是自习课,只有班主任进班看了一次,没十分钟就走掉了,跟教室里有什么妖魔鬼怪似的。 据出去上厕所的同学回来描述,班主任出去以后连办公室都没进,直接就溜了。 “应该是回家照顾孩子去了。”那位“侦查员”同学如是说。 “过来看看我们有没有缺课的,结果自己先跑了,服气。”老师不在,教室里比较热闹,刘彦跟傅忆微后面的女生换了个座位,跑过来跟他聊天,听见那位同学的话以后,一时十分感慨。 傅忆微已经看淡了:“毕竟你是学生他是老师,不一样。” 刘彦:“我要平等。” 傅忆微甩给他一张卷子:“先把作业写完再跟我聊平等。” 刘彦把试卷扒拉下来,哀嚎道:“微微你变了,你不爱我了,说好的要一生一起走谁爱学习谁是狗呢?你怎么背叛我进入学霸队伍了?” “……” “还丢给我一张试卷!”刘彦义愤填膺,“这是人干事吗?我自己的试卷都没写呢,你还把你的给我,还是不是朋友了?” 傅忆微反手把试卷夺回来,赠他一个暴栗:“第一,谁跟你说好的?第二,我什么时候爱过你?第三,作业没写完就赶快回去补,在这儿扯什么犊子?不怕班主任明天想起来抽查啊?” 刘彦捂着头顶并不存在的包,十分委屈:“我就差一张了,过来喘口气儿都不行吗?” “不行,”傅忆微铁面无私地道,“你在这儿打扰我考A大了,快滚回去学习。” 可能是他说话的表情过于正经,反而起了反作用,让人生生从如此严肃的话题中找出了开玩笑的意味。 话说出来以后,连周晏辰都忍不住侧目。 刘彦没绷住,噗嗤一声笑出来:“A大?” 傅忆微扬扬下巴:“昂。” “这理想可真远大,”刘彦拍拍他的肩膀,语气沉重道,“兄弟加油!希望会有那么一天。” 看出刘彦是以为自己在开玩笑,傅忆微很严肃地纠正他的用词:“不是希望,是一定。” 这是玩真的? 无外乎他会惊讶,实在是A大作为全国排名前几的高等学府,地位太高,且是出了名的要求严格,招收的学生都是一等一的优秀,他们学校每年撑死了也就十几个能考得上的,凤毛麟角。按傅忆微现在这个成绩,够呛能上。 刘彦惊了,表情看起来仿佛马上要扶着傅忆微的肩膀疯狂摇晃了,他抓狂道:“那可是A大啊朋友!全校前五十都不一定能进的去,你清醒一点OK?” 最后那两个字母蕴涵了中式英文口音的丰富内涵,同时又糅合了家乡口音的精髓,过于辣耳,被傅忆微选择性地忽略掉。 傅忆微点头承认:“认真的啊,我什么时候拿这种事开过玩笑?” 刘彦:“……” 看起来他已经无话可说了,傅忆微耸耸肩,爱信不信。 他转回前面,一直沉默旁观的周晏辰却突然凑过来,低声说:“微微,你想考A大?” 傅忆微承认:“对呀,A大那么好,谁不想进去。” 所有人都不清楚,他从上高中的时候就给自己定下了一个目标——考A大。刚开始的时候,着实为了理想认真拼搏了许久,奈何硬件条件始终达不到,经过两年的蹉跎,眼看着自己与A大的距离越来越远,几乎都快要放弃了。可现在他的成绩在周晏辰的帮助下一次比一次进步大,甚至能突破前二百名,他就忍不住又把梦想拾了起来,在自己心里想:万一呢?还有一百来天的时间,照这个进步速度,只要自己努力拼一把,说不定就能够上A大。 不过他也知道那个说不定的可能性有多大,因此心态放得比较平,属于那种,拼尽全力,能考得上最好,考不上的话也不会气馁,大不了挑个周边的大学,考研考进A大也不错。 自己的水平自己心里是最清楚的,所以刘彦刚才的反应在他的预料之中,如果周晏辰也那么说的话,他也不会多惊讶。 不对。 傅忆微扣了扣桌子,这个动作表明他现在有些紧张。 他推翻之前自己说的内心不会产生波动的话,忐忑地想,如果周晏辰也那么觉得的话,他虽然不会感到意外,但还是会有一点难过的。 因为他现在潜意识里已经把周晏辰当成很亲近很亲近的人了,自己的梦想被这样的人否定的话,心里一定不会好过。 好在周晏辰并没有让他失望,也没有给他难过的机会,他预想中的惨烈场面没来得及出现,紧张得直冒汗的手就被另一只不属于自己的干燥温暖的手给包裹住了。 转眼一看,周晏辰正在用鼓励的眼神望着自己,似乎马上就要说出长篇大论来劝慰。 傅忆微故作轻松地开朗道:“不用安慰我,我知道我现在的水平离A大还差几个档次,没事儿,我能承受得住。” 谁知周晏辰却摇摇头:“我不是要安慰你。” 傅忆微错愕:“那你……想要说什么?” 周晏辰两只手齐上阵,将他的手牢牢锁在掌心,眼神温柔坚定地对上他的视线,声音也脱离平日的玩笑味道,十分严肃认真地说: “我是想说,我可以陪你一起。” “以你现在的成绩,要上A大的确有点困难,但是不用怕,我们还有时间,”周晏辰指指黑板旁边的倒计时,“整整一百多天呢,足够了。” 傅忆微张了张嘴:“可是……” “没有可是,”周晏辰堵住他的嘴,鉴于这是在班里,没用平时的方式,而是采取了比较原始的方法,用食指按住,不让他出声,自己继续道,“微微那么聪明,一学期的进步足可以抵上别人一年的成果了,按照这个速度,A大根本不是问题。” 他用指尖代替嘴唇亲亲傅忆微的唇,语速缓慢而坚定:“微微,你要相信自己,也要相信我,好不好?” 傅忆微的内心被这段话挑起了火,原本的迟疑在接触过他的眼神之后全部变成了坚决。要相信自己。 你很棒。 熊熊斗志在胸腔内燃烧。他直视周晏辰的眼睛,嘴巴开合,一个字从心底里震出来,掷地有声: “好。” 我相信你。 第50章 确定了目标,自然就要朝着那个方向努力。 傅忆微在之前的学习计划上又加了一倍的量,苛求自己每一天必须完成任务,不做完不许睡觉。开头几天因为保持打鸡血的状态,全部做完还有空再写一些其他的,每天保持不到六个小时的睡眠,还振奋得不像样。 不过人体的承受能力终究有限,这种亢奋状态持续了有一个多星期,他就渐渐又变回了那种机械式完成任务的模式,每天按部就班地完成任务,倒头就睡,不再给自己找什么额外的负担。 机械归机械,只要能学得进去就行。 这种模式成果很好,能让他对知识的掌握更加牢固,成绩稳步上升,但同时对身体消耗也很大,每天睡眠不足导致他的脸色在起床后总会苍白一阵。 他自己倒没觉得有什么,但每天清晨脸上挂着的黑眼圈和毫无血色的嘴唇看得周晏辰简直心惊胆战,生怕他哪天一个不小心累出病来,周末的时候变着法儿地做一些补身体的汤,两个人一起吃。 他们两个单独住,彼此的家人总会寻机来看,一来二去的,就对这两个孩子都熟悉了。 对于傅忆微的身体,周晏辰的爷爷也出了份力,教周晏辰做一些药膳,开一些滋补的药,时不时还会过来看看他们的情况。 傅忆微挺喜欢这个顽固的爷爷,周爷爷对这个小朋友也很喜欢,俩人一见如故,不知不觉竟成了忘年交,周爷爷还在傅忆微面前控诉周晏辰心里只有学习没有爷爷,跟他那个大学教授爸爸一模一样:“平时放假也不知道回来看我。” 傅忆微安慰他:“平时学习比较忙嘛,假期时间也不够,等寒假他应该就会待在您身边了。” 周爷爷胡子一翘:“最好是这样。” 章琳偶尔也会带东西过来,吃穿用度各方面都有,自己送的和傅远恒送的放在一处,有时候还会亲自下厨,给这两个高考生补充营养。 由于傅忆微的缘故,章琳对周晏辰观感不错,觉得这孩子听话懂事,挺招人喜欢,所以每次来的时候带零食都是双份,还拜托周晏辰好好照顾他们家微微。 “他爸爸工作很忙,我呢,又不太好一直跟着他,让他自己一个人住在这里,肯定很孤单。”章琳在厨房洗菜的时候跟周晏辰聊天,葱白十指在水里横躺的青菜间穿行,指尖的红与池底的绿相得益彰,仿佛九天上的仙女下了凡间,心甘情愿地沾了一身烟火气。 “开始的时候我也不放心的,觉得还是家里比较好,可他坚持要自己住,没有办法。” 周晏辰在她旁边洗苹果,闻言一笑:“他有自己的想法。” “是的呀,”章琳说话的声音温温柔柔的,完全拿傅忆微当成一个小朋友一样,嗔怪道,“怎么说都不听,一定要搬出来,连保姆也不要配,太倔。” 怪完又探头去看,没见傅忆微的身影,她缩回来,继续道:“也不知道自己住会不会害怕。” 周晏辰想起之前傅忆微怕黑的样子,心里一沉,默默道:“我会陪着他的。” “嗯,你们是同学,住在一起多多少少有个照应,我听微微说了,你还帮他补课了是吗?“ 周晏辰点点头。 章琳弯弯眼:“怪不得微微进步那么大,真的谢谢你呀。” 周晏辰:“应该的。”照顾自己男朋友嘛。 然而章琳并不知道眼前这个乖眉顺眼的找同学正觊觎自己家的大宝贝,只差一步就要把人拐走了。她还以为周晏辰的援手都是因为纯洁的同学情谊才施与,一时间为这个无私的小同学感动得不行。 她的表达方式简单粗暴:“补课费生活费什么的,有需要尽管跟我开口。” 周晏辰没接受也没拒绝:“到时候再说吧。” “那好吧。” 她抬手用袖子蹭了蹭额角溅上的水滴,甩了甩水,把菜放到切菜板上,先扫了一下门外,没看到傅忆微的身影,才双手合十,对一旁切水果的周晏辰说:“微微就拜托给你啦,” 周晏辰:“嗯,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聊完之后,章琳让他先出去,自己留在厨房做饭,走到门边的时候,突然看见周晏辰端着果盘走过去,把凉丝丝的苹果叉起一块递到傅忆微嘴边,傅忆微头也不抬地咬住,周晏辰又顺势坐在旁边,两个人很亲密地偎在一起。 两个人的动作太过自然,仿佛同样的场景已经出现过了千百次,给人的感觉说不出的怪,可是又偏偏还在正常朋友的相处范围之内,挑不出错。但傅忆微从来没有跟人这么亲密过,他们之间似乎有种奇怪的氛围。 到底是什么呢? 章琳又看了两眼,平复下心里的些许疑惑,回去继续做饭。她没过多在意,认为是两个孩子关系很近的缘故。 这样也好。 但章琳并不知道,就在她进去之后,刚刚被她列入听话懂事的小同学行列的周晏辰就着依偎的姿势,从傅忆微嘴边偷了一个吻,还在后者明显吓到之后舔舔嘴,回味道:“苹果味儿的,微微好甜。” 傅忆微没什么威慑力地瞪他一眼:“琳姐还在呢,你老实一点。” 周晏辰无辜地看他:“这是今天我补给你的早安吻。” “……” “一天才一个早安吻而已,错过了就要补回来,”周晏辰严肃了一秒就破功了,“而且微微好甜……” 话还没说完,傅忆微红着脸把一块苹果塞进他嘴里:“这个更甜。” 周晏辰认真咀嚼过后咽下去,摇摇头,评价道:“没有微微甜。” 傅忆微:“……” 看着对方期待的眼神,他到底说不出什么话,只是轻咳了一下,说:“琳姐在,现在不行。” 周晏辰了然:“那等阿姨走以后就可以了?” 傅忆微没吭声,手指拨了拨耳垂上嵌着的耳钉,试图遮掩自己红到仿佛要滴血的耳垂。 吃完午饭,章琳离开,周晏辰果真按着他在沙发上亲了好几分钟,最后傅忆微觉得不能这样,主动权都让他给占了。于是反客为主攻回去,他动作一顿,瞬间更兴奋了。两人唇舌交缠,你追我赶,把这个吻变得激烈无比。到最后结束的时候,傅忆微都从自己嘴里尝出了铁锈味,照镜子一看,下嘴唇果然被咬破了。 周晏辰毫无诚意地愧疚道:“微微太可口了,一时没忍住。” 傅忆微作势要咬回去:“我得还回来。” “好啊好啊!”他巴不得呢,连忙凑到傅忆微眼前,把自己的唇送上去,“微微快来。” 傅忆微:“……” 第51章 学期的最后一个月在忙碌的学习中过去,第四次模考过后,寒假就来了。比往年寒冷许多的温度与恶劣的天气为他们争取了十六天的假期,掐头去尾算了算,统共可以休息十四天。 考试成绩在放假的前一天出来,傅忆微用六百一十分,全校第六十六名的成绩给自己的高三上学期画上了句号,已经算是比较圆满的结果了。虽然离最终目标还差那么一点距离,但这个在一个学期之前甚至连想也不敢想的分数真正砸到自己眼前,心里的兴奋还是多过遗憾的。 看到成绩以后他自己当时都有点不敢相信,还是周晏辰先反应过来,强行抱着他转了两圈,夸道:“微微真的好棒啊!” 傅忆微腼腆地接受了他的夸奖,商业互吹道:“有一半是你的功劳。” 他也夸周晏辰:“你也很棒啊,还是第一。” 周晏辰这次仍然是铁打的第一名,全科分数没有一门掉线,流水的年级前十,只有他一个人始终屹立于金字塔顶端,傲视群雄。 但他却没在意自己的成绩,反而执着于问傅忆微:“既然有我的功劳,那有没有奖励呢?” 他一说奖励,傅忆微立马想起了那张还贴在自己书桌上的亲亲表格,表情顿时精彩起来。 没等他说话,周晏辰自己把要求提了出来:“微微亲我一下好不好?” 他满脸期待地凑过去,停在距离傅忆微两公分远的地方,温热的呼吸打在傅忆微的脸上,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望着傅忆微。 傅忆微抿抿嘴,飞快地在他嘴唇上“啾”了一下,又迅速离开:“喏,奖励。” 周晏辰眼神欢喜,扶着他的肩膀吻上去:“微微好棒,这是我给微微的奖励。” 好棒的微微同样在家长那里得到了夸奖,并在成绩出来的第二天坐上了出国旅游的飞机,说是给他的奖励和之前允诺的补偿。傅远恒和章琳都在,特地拨了十天的时间,陪他一起玩。 上机之前,周晏辰给傅忆微打了电话,让他注意安全,到了要通知自己一下。 这次事发突然,傅忆微自己都是稀里糊涂地让章琳收拾好东西带去机场的,在路上才知道目的地在哪儿,也只来得及告诉周晏辰自己要去国外旅游了,周晏辰本来还想来送机,但时间赶不上,只能作罢,退而求其次,跟他通一会儿话,最后再听听声音。 傅忆微笑他,又不是见不到了。 周晏辰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可是你一走就是十天,已经算好久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算一下,这样就是三十个秋天,有那么长时间见不到呢。” 傅忆微没能说出什么有利的话来反驳他的歪理,只好告诉他具体的时间,答应等下飞机就给他发消息,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儿,到登机的时候才挂断。想了想,他对着空旷的蓝天白云机场拍了一张照片,自己只入镜一只手,比了个“V”,然后发了朋友圈,配字“出发。” 在飞机上睡了一觉,起来吃了点东西,章琳把自己的IPad给他,让他看电影,但没看多久,他就又睡了过去,中途转了一趟机,睡了一个小时,一直等到目的地才被叫醒。 下了飞机,就到了另一个天地。 他们此行来到了欧洲的一个小岛,到达的时候正逢凌晨,太阳刚冒出一个尖,不算温暖,但胜在有澄净的天空和清新的空气,傅忆微走出机舱,拢拢衣领,抬手挡住略刺眼的光,落地的一瞬间对着天空拍了张照片发过去,告诉周晏辰:“我到啦。” 发完就揣起手机,被章琳拉着走。 他们的最终落脚点是靠海的一个小镇,房屋沿海边的断崖建立,高低不一的精致的白色房屋间穿插了几座蓝顶白底的教堂,还有彩色小屋和标志的风车建筑,小路曲曲折折地交错,极其适合漫无目的地闲逛。 这个时间是这里的旅游淡季,人比较少,酒店和民宿也大部分都在关门,好在章琳在出发之前就已经什么都订好了,他们只需要去就可以。 章琳订了两个套房,她和傅远恒住一个,傅忆微自己住一个。 傅忆微在飞机上睡得不怎么安稳,到了酒店以后,把行李拎到房间,跟傅远恒和章琳打了个招呼,就关门补觉去了。 醒来的时候天光大亮,入目是陌生的房间和景象,他懵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已经到了异国的土地,此时正在海岛上的一家悬崖酒店里。 这个认知让他的思维活跃起来,身体随之开始振奋。他站起来,走到阳台上,倚着栏杆听不远处海浪的声音,欣赏眼前的美景。 太阳已经升得足够高,这里的天蓝得过于隆重,像一块纯净的蓝宝石,傅忆微眺望远处,水天相接的地方并没有确定的界限,仿佛天从海中延伸出来,二者翻转一下,并没有什么不同。 在学校里闷了一学期,他觉得自己八百年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景色了,掏出手机打算多拍几张照片留作纪念。 结果一打开手机就跳出了满屏的消息,大多都是周晏辰发来的,傅忆微坐下来点开看,见他发来的第一条消息紧跟着自己的那张照片,显然是一直在等自己的消息。先是一张“啾”的表情包,然后又是一小段语音,问傅忆微有没有晕机,身体感觉怎么样,飞机餐合不合口味,没等到傅忆微回复,十分钟后他又发了几条消息,无外乎是些让傅忆微注意休息和安全的内容。 傅忆微一条一条地看完,回复道:“知道啦,我刚刚在酒店睡着了,没看到消息。” 几乎是消息发出去的同一时间,周晏辰的视频申请就来了。 傅忆微点了同意,周晏辰的脸出现在屏幕前,看背景,应该是在周爷爷家。 “微微,”周晏辰对着摄像头问,“你是自己在房间吗?” 傅忆微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我爸跟琳姐出去玩啦,二人世界,我可不想凑热闹当电灯泡。” 周晏辰放心了,举着手机仔仔细细地看他的脸,诉说衷肠:“一天多没有见面了,我好想你呀,微微有没有想我?” 傅忆微诚实道:“我刚醒……”意思是还没来得及想。 周晏辰眼一弯:“那你现在可以想了。” 傅忆微掩饰性地转头,几秒钟后转回来,周晏辰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他妥协道:“好吧好吧,那我想想你。” “先从看风景开始,”他把镜头调成后置,给周晏辰看这边的景色:“你看,这里风景好美。” 周晏辰的视线跟着他的手转了一圈,附和道:“的确很漂亮。” “不过我还是更想看微微。” 傅忆微于是把镜头调回来,继续跟他聊一些有的没的,这儿的天气和路况,人们说话的口音,其实他下飞机以后也没跟多少人交流过,回来倒头就睡了。但为了给自己撑场子,他还是回忆着自己清醒时听到看见的一些景象,跟周晏辰胡侃。等到该吃午饭的时候,章琳过来敲门,才关掉视频。 这里现在与国内有六个小时的时差,周晏辰也差不多到了该吃晚饭的时候,傅忆微关掉视频之前隐隐约约听见有周爷爷的声音,想必是叫周晏辰去吃饭的。 章琳和傅远恒在傅忆微睡着的时候不知道都去了哪里,回来时很开心的样子,还给傅忆微买了一些小玩意儿。 用过午餐,傅忆微彻底恢复活力,跟对面两个如胶似漆的人聊了一会儿,被闪得不行,实在没法儿再待下去了,就提出要自己出去走走。 傅远恒对他一向采取放养政策,闻言,并不阻止,还把自己的钱包给了他,让他自己玩得开心点,但要注意安全,天黑之前回到酒店。 傅忆微答应:“好。” 他拿着傅远恒的钱包,背上自己的背包,往里塞了一个充电宝,就出去了。 这儿的路不像周围几个小镇,卵石和沥青的痕迹少,大理石则偏多,不过格局都比较像,错落有致的房屋搭配曲折的小道,一派随性景象。 傅忆微边走边拍照,攒够九宫格发了一个朋友圈,转头私发给了周晏辰刘彦和严灏,前者的反应是又给他挂了个语音,后两个苦逼则哭天喊地地指责他为什么出去玩不叫上他们,还是不是兄弟了?! 他一边回复他们“不是了”,一边拿出耳机,跟周晏辰语音通话。 这还是他第一次一个人在异国街头散步,身边没有人指引,遇上好的景色新奇的玩意儿,也没有人分享,但好在周晏辰在,他可以通过语音实时地把自己的所见所闻讲给周晏辰听。他的旅程漫无目的,话也无厘头,有时候上一秒还是“哇刚刚有个小姑娘好像在跟我打招呼,但我没听懂她在说什么。”人还没来得及笑,下一秒的话题又变成了“卧槽这里有点冷啊,我后悔没多穿外套了”…… 周晏辰一直很耐心地听着,不管话题转到什么地方都能接得上。周晏辰的耐心对他是用不尽的,还总觉得自己用得不够多。 听见他说冷,周晏辰心里一紧,问:“那要不现在回去多穿点衣服?万一再生病了可不好。” “哎没事儿,”傅忆微一步不停地往前走,“走走就暖和了。” 他优哉游哉地沿街踱步,时不时在几个摊位前停留,最后回去的时候,买了几块火山石和手工艺品,途经一家珠宝店,脚步在门口停留片刻,若无其事地挪开了。比起闪闪发光却冷冰冰的珠宝,他更喜欢那些毛绒绒的会有温度的东西。 “听说这里的落日很好看,”买够东西,傅忆微回头走向来时的路,脸上挂着摄人心魄的笑,映着阳光,比阳光还要耀眼,问周晏辰:“你想不想看看?” 周晏辰嘴角上扬:“想。” 傅忆微点点蓝牙耳机:“那你求我。” 周晏辰从善如流:“求你。” 这种程度的配合足以让傅忆微这个大龄儿童享受支配的快乐了,当即就乐颠颠地跑回酒店,语气还在勉强:“既然你求我了,那我就给你直播一下吧。” 周晏辰在电话那头憋笑:“那就麻烦微微了。” 第52章 为了方便在看夕阳的同时欣赏人,周晏辰提议双开视频,两个人一边电脑一边手机,挂上QQ视频看脸,同时用手机微信对准天边,各不耽误。 国内此时已经到了凌晨,开视频以后,傅忆微望着周晏辰房间亮起的灯,算算时差,觉得时间有点晚了,按照正常的作息时间,周晏辰此时应该已经睡着了,就跟周晏辰说: “现在国内已经很晚了,要不你先去休息吧,我给你把视频拍下来发过去,等你醒的时候再看,总不能为看一个落日而熬坏身体,犯不着。” 周晏辰宽慰他:“没事,比起睡觉,我更想陪微微一起看落日。” “而且现在都已经放假了,明天又不需要早起,晚睡一会儿也没关系。” 他已经坐到了床上,电脑放在腿上,手机握在手里,脸上并没有露出疲态,傅忆微看了两眼,没再说什么,既然阻止不了,看日落也是自己提出的,只好认命地找出支架把手机固定住,正对着海和缓缓落下的太阳。 摆好以后,他左右看了看,一边一张周晏辰的脸,怎么看怎么像监控摄像头,还是双向观察的那种。 感觉有点怪。他最后选择把手机视频界面缩小,这样就只剩下电脑这边较为明显,监视别人的怪异感就没了。 酒店的躺椅足够大,长手长脚的傅忆微坐上去也不违和,临近傍晚,气温降低,他从房间里拿了条毯子,连同腿脚一起收进去,懒洋洋地窝起来,神情淡淡的,却有一丝满足的情绪,像刚吃过小鱼干儿的猫。 周晏辰很想上手挠挠他的下巴,可惜他们现在分隔在两个大洲,隔着四分之一条赤道,六个小时的距离,注定没有办法实现愿望。 不过也不需要气馁,他安慰自己,至少他们现在看到的景色都是一样的。 “周晏辰,”傅忆微喝了口饮料,觉得他的表情有点不太对,就问,“你怎么了?” 周晏辰晃晃头:“想你了。” 傅忆微:“……” 傅忆微呛了一下,凶巴巴道:“好好说话,不要敷衍我。” 周晏辰无辜:“我没有敷衍你呀,刚刚就是在想你。” 傅忆微换了个坐姿,假装自己是被躺椅压红了脸:“想……想我什么?” “想你现在离我太远啦,”周晏辰坦诚道,“都抱不到你。” 他突然凑近电脑屏幕,像说悄悄话一样,继而虚张开手臂,笑着说:“好想抱着微微一起睡。” 傅忆微对明撩总是无法应对的,一听就乱了阵脚,眼神在视频画面和天空之间飘忽不定,半晌捏着毯子的一角,无可奈何道:“可现在也回不去啊……” “没关系,”周晏辰倒想得开,身体往后一仰,拍拍自己身上的被子,点点傅忆微身上的毯子,“现在我们身上都盖着东西,还能看到彼此,我躺在床上,四舍五入也算是一起睡的觉了。” 傅忆微一愣:“还能这么算的???” 周晏辰老神在在:“解题思路很多的,想怎么算就可以怎么算。” 傅忆微:“……” 行叭。 两人一直贫到太阳底部接触到海面,天色暗下来,西边金灿灿的霞光吸引了傅忆微的目光。 海水与天空的界限不甚分明,暮色四合,唯有那一片海面被灿烂的霞光染上金红色,透亮耀眼,偶有风起,水面波光粼粼,衬得那里仿佛是翻涌的火海,火光冲天,在海面浮浮沉沉,甚至顺着太阳燎上了天空,攀上周围簇拥的云彩,挣扎着将最后的热情洒向人间。 世界上最美的落日果真名不虚传。 傅忆微指着天边,举起手机很兴奋地招呼周晏辰:“看!”景色过于惊艳,他的全部注意力都投入过去,连抬手后导致毯子滑下来都没来得及管。 周晏辰顺着他的指示看去,手机屏幕有些小,微观的景色比不上傅忆微眼前呈现的实景,但还是能看出那种惊心动魄的美,水天相接,仿佛世界都在这一瞬间冻结,只留下落日的余晖震慑身心。 景美,人更美。 他只看了一会儿落日景象,就把目光转向了电脑,专心致志地瞧傅忆微的反应,这可比静止的景色有趣多了。 傅忆微脸上挂着笑,显然激动得不轻,手小幅度地晃动,不一会儿,放下手机,噌噌跑回屋里,一分钟之后出现,手里多了一个拍立得,对着天边就开始拍。 他之前在学校里被试卷和题目折腾得死去活来的样子这时候完全没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少年人特有的青春洋溢活力满满。他会为难得一见的美景欢呼雀跃,会毫不掩饰地表达自己的喜爱,对屏幕另一边的周晏辰展示自己拍出来的成果——一张张清晰美丽的日落图:“怎么样?好看吗?” 周晏辰很认真地一张一张看过去,最后凝视着傅忆微灿如星辰的眼睛,点头道:“好看。” 傅忆微立马开心起来,挑了个角度,用手机拍了几张,逐张发给刘彦和严灏,跟这两个因为期末考太差而被关小黑屋的苦命人分享自己的快乐。 结果毫不意外地收到了声泪俱下的控诉。 刘彦秒回:“傅忆微你怎么回事儿?不同甘共苦也就算了,还来刺激我,信不信我拉黑你?” 傅忆微:“爸爸好心帮你开眼看世界还有错了?” 刘彦:“没错没错,是我错了【跪】” 傅忆微:“写你的作业去吧。” 严灏那边也差不多是这种情况,不过是直接发的语音,似乎是因为没手可以拿来打字了,声音里都透露出大写的“惨”字,说大哥你太狠了,饶了我吧,你在阳光明媚的爱琴海看落日,我可还在大雪纷飞的小黑屋里写数学题呢。傅忆微特别不厚道地笑了。 逗完他们,太阳也落下一半儿了,傅忆微把手机放回去,脸上的笑容还没收,小酒窝里盛着流光,明晃晃的诱惑。 周晏辰想也知道他刚才是在和谁发消息,看完全程,并没有出声,见他聊完才张了张嘴,可一接触到他的笑,不知怎么的就把原本要说的话给忘了,脑子里一片空白,表情也有些无措,完全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傅忆微注意到他的表情,抬头给摄像头一个疑问的表情:“?” 转瞬并未逝去的笑意深入眼底,傅忆微笑吟吟地脸于他而言刺激无疑有点大,深夜放大了人的知觉,他的感官系统一时间接管了身体,理性思维被关闭,感性心理集中于眼睛和鼻腔,后者保证他活着,前者给予灵魂以强烈冲击。 心又是一动。 他在慌乱中碰掉了手机,不过他因为现在坐在床上,手机只是砸到床铺,并没有落下,因此没造成什么损失。 心脏砰砰地乱跳,大脑神经鼓噪,似乎有什么东西想要冲出来。 他盯着傅忆微的小酒窝,忽然回忆起之前那次的触感,指尖顿时变得烫起来。 好想再戳一戳。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周晏辰就有点忍不住。 可能是熬了太久,导致身体和大脑开始不协调,他无法完全控制自己的行动,喉咙也干渴得厉害,像在撒哈拉沙漠中央行走的旅人,必须要“傅忆微”这个绿洲来拯救。 “微微。”他喝了冷掉的水才恢复说话的能力,声音沙哑,眼神火热。 傅忆微把掉落的毛毯披回去,一歪头:“嗯?” 周晏辰又喝下一口水,冲走那些乱糟糟的想法,继续叫:“微微。” “我在啊。”傅忆微不明所以。 他不动声色地做了几个深呼吸,将方才的异状彻底镇压,回到正常的样子,复读机似的再叫:“微微——” 傅忆微拍拍电脑:“是不是网又卡了?怎么一连叫三次还没停。” 周晏辰:“……” 周晏辰摇摇头:“网没有卡,是我突然发现——” 傅忆微挑眉:“发现什么?” “发现我好爱你啊。”周晏辰捧着茶杯,用鼻尖蹭了蹭杯子。 傅忆微:“……” 他眼尖地发现这个杯子是自己之前送的,此时被周晏辰亲昵地蹭着,又说出这样的话,连动作都被赋予了其他的含义,由不得人不多想。 然而周晏辰就跟猛然间打开了某个阀门一样,一开口就收不住: “啊也不是刚刚才觉得,是每时每刻都更喜欢你。” “刚才又经历了一次心动。” “微微真是,每时每刻都在往我心脏上开枪。”周晏辰捂着心口,表情痛苦又甜蜜。 傅忆微对这句话提出质疑:“……什么开枪?” 周晏辰给他讲解,食指中指并拢,往自己心口一指:“就像这样,嘭,我的心就是你的了。” 傅忆微笑:“幼稚过头了吧?” 周晏辰认真脸,摆出专门骗小孩子的正经眼神:“幼稚没关系,微微意会就好。” 他想了想,又对着屏幕指,手一扬,一颗无形的子弹就射进了视频另一边的傅忆微的胸膛,欢快道:“好了,现在你的心也是我的了。” 傅忆微:“……” 周晏辰觉得把他逗到无言以对的反应实在太好玩了,于是继续这种幼稚的把戏,假装从屏幕上抓了什么东西,攥紧,塞进自己的心口,心满意足道:“我已经把微微的心收起来了,谁都抢不走。” 他一个人演独角戏,用开玩笑的口吻,跟说单口相声似的,把所有的话都说完了,可胸腔里的心脏还在惴惴不安地跳动,偷眼悄悄瞥傅忆微的反应。 没有预料之中的无奈或目瞪口呆的表情,傅忆微垂着眼,似乎是被他逗笑了,嘴角很克制地翘起,酒窝时隐时现。 半晌,就在周晏辰以为他已经睡着的时候,他一抬眼,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崩塌又重建,最终合成了未知的情绪,眼尾上挑,薄唇轻启,煞有其事地一点头: “嗯,是你的了。” 第53章 傅忆微不是铁石心肠,正相反,他的内心柔软得像游乐园里飘在小朋友手心的一簇簇云一样的棉花糖,不需要狂轰滥炸,也不用架登天云梯,只要一点点爱和温暖,就能轻而易举地触到那片禁地。 而周晏辰付出了全心全意,让傅忆微的心摧枯拉朽地倒戈了,他也因此得到了最丰厚的奖励——一个棉花糖味儿的男朋友。 那天傅忆微扔完这个重磅炸弹后就跑去睡觉了——虽然心潮澎湃到半夜才闭眼,但至少后来还是睡着了——剩下周晏辰一个对着电脑空激动,一整夜都没睡着。 第二天接通视频的时候,傅忆微被他脸上那两个硕大的黑眼圈给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自己的电脑屏幕出问题了,用纸巾擦过才发现不是。 “你没睡觉吗?”傅忆微指着他的黑眼圈问。 周晏辰摇摇头,夹着血丝的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傅忆微:“不敢睡。” “为什么?” “我怕我一睡着,醒来就会发现这是做梦,”周晏辰伸手捏捏山根,嘴角是疲惫的笑意,“微微喜欢我,我太开心了,这件事跟梦一样,美好得不像真的,所以不敢睡。” 傅忆微没好意思说自己也半夜没睡着,边吃东西边对他说:“是真的,我不会骗你。” 周晏辰抱膝坐在椅子上歪头笑:“嗯,我知道,微微最好了。” 傅忆微故作高冷地点点头:“嗯。” 周晏辰:“最喜欢微微。” 傅忆微没有办法地点点头:“我知道啦。” 章琳安排的档期不算太满,每天一家人出去逛逛,拍拍照买点东西,剩下的时间各人自由安排。不出意外,傅忆微就会一直待在房间里,跟周晏辰开视频聊天加写作业。 新晋小情侣之间的相处模式与之前的差别并不大,可能是因为他们在此之前就已经习惯了亲密,所以正式在一起之后不过就是多了个正名,其他什么都没变。 毕竟没在一起的时候就已经做了那么多,真正在一起的时候,再多出什么都已经算稀松平常,勾不起太大的波澜了。更何况他们现在分隔两地,即使想做一些情侣间该有的举动,也得等回去之后再说。 周晏辰在家里闲着没事干,每天除写作业就是跟傅忆微聊天,偶尔陪爷爷散个步聊聊天,有时候这几件事还能同时做。为了方便,他干脆把时差倒成了傅忆微这边的,跟着傅忆微一起起床,一起睡觉,每天临睡前还不让关视频,说担心傅忆微一个人睡会害怕,所以他要看着傅忆微睡。 傅忆微当然表示自己不会怕,但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到了晚上,身体很诚实地把电脑挪到了床边,在屏幕另一头的周晏辰的陪伴下进入梦乡。 白天傅忆微会跟章琳一起出去,回来以后就跟周晏辰讲路上的见闻,譬如某天天气看起来晴朗但实际上温度比较低,他在房间里没什么感觉,就穿了件风衣出去,结果还没有出酒店门被傅远恒轰回房间换衣服去了。后来说起来的时候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换完衣服出去我还被冻得一哆嗦,要真穿那身出去,估计后面几天我就不用再下床了。” 周晏辰想起他生病的样子,心有余悸地点点头,从那以后,每天定时定点查当地的天气情况,督促傅忆微加衣服,他不像傅远恒那样简单直接,而是采用比较迂回的方式,对傅忆微说:“微微穿什么都很帅,多穿点不会有影响的。”让傅忆微心甘情愿地加衣服,还因此得到了很多张傅忆微独家自拍——理由是检查傅忆微有没有听话。 傅忆微不疑有他,每天跟做日常任务似的拍给他看,有时候周晏辰还会给他提供搭配建议,让他把衣柜拍出来,帮他配一套既保暖又悦目的搭配。仿佛在玩某种穿搭游戏——奇迹微微环游世界。 不过两人的衣品倒是出乎意料地搭,周晏辰挑出来的衣服基本都是傅忆微喜欢的。 就是穿得好看衬托得人更帅了,出去回头率过高,散个步跟游街似的,傅忆微到后来干脆就不出门了。 他在酒店里把自己淘到的一些小玩意儿摆出来,准备回去以后收藏或送人,问周晏辰最喜欢哪一个,周晏辰指了指傅忆微自己。 他就把东西放下,一本正经指责:“你太贪心了,买椟不还珠也就算了,还要把卖珠子的人也带走。” 周晏辰笑着摇头:“我不要椟和珠,只要你。” 傅忆微的冷漠人设只维持了一秒,酒窝先绷不住了,桃花眼弯弯地笑。 这次旅游时间长,因此傅忆微还带了大部分作业,等空闲时候来写,前两天玩过以后,后面跟周晏辰开视频的时间,除了聊天,还有一半是用来一起做作业的。 这种日常也很容易掩人耳目,一般人还真没见过哪对儿小情侣隔一个大洲开视频来写作业的,以至于有一次章琳和傅远恒进来看见他们俩在视频,一点都没有怀疑,听说周晏辰是开视频来辅导功课以后,由衷地感谢了他这种乐于助人的好同学。 章琳把之前自己见过的他们两个人一起学习的事情告诉傅远恒,傅远恒欣慰得不得了,还说要请周晏辰吃饭,来感谢他这段时间对自己家微微的照顾。 周晏辰在心里补充:也是我的微微。 傅远恒同时也为傅忆微刻苦学习而感到由衷的高兴,不仅自觉关门离开,还让酒店送来大餐犒赏犒赏这么努力的宝贝儿。 傅忆微凭空得了一顿大餐,吃完以后十分满足地搂着抱枕蹭了蹭,兴致勃勃地对周晏辰说:“以后我们就一直这样写试卷吧?”然后转头开始奋笔疾书,拉都拉不回来。 周晏辰:“……” 学霸人生中头一次如此讨厌试卷的存在。只因为它吸引了傅忆微全部的注意力。 不过因为试卷难度太大,傅忆微不得不抬头问他问题,周晏辰最后还是扳回了一城。 他们一家在过年的前两天回国,临走的时候,傅忆微在酒店阳台那里看到那边海滩上有人在拍婚纱照,顺手给周晏辰去了个消息:“我看到有人在拍婚纱照诶。” 他本来就那么随口一说,但周晏辰很快回复:“微微也想拍吗?” 傅忆微:“???” 傅忆微:“我拍的话,你穿婚纱吗?” 周晏辰发来一个捂脸的表情,紧接着说:“可是我觉得微微比我好看,穿婚纱效果会更好。” 傅忆微:【超凶. jpg.】 周晏辰:“我查了一下,可以自己拍也可以预约当地的服务,你想拍的话,等毕业以后我们可以再来一次。” 傅忆微:“我不是这个意思……” 周晏辰故意曲解:“不想等到毕业吗?可是我们下学期估计没有什么假期,时间可能不够。” 傅忆微:“……” 傅忆微:“我要去机场了,再见【微笑】” 傅忆微把手机塞进包里,搓搓脸,企图将脸颊的不自然的红色给掩盖住,免得等会儿出去被傅远恒和章琳看出什么端倪。 拍什么婚纱照!要什么自行车!他腹诽道,这种事情现在说不觉得太早了吗! 还让他穿婚纱!穿什么婚纱! 那么长的裙子怎么穿?傅忆微回头瞥了一眼新娘身后飘扬的白纱裙摆,觉得走一步都会被绊倒,更别说穿上来拍照了。 所以说周晏辰到底在想什么??? 他跑进浴室,用凉水洗了把脸,成功把脸上的温度降下去,拎行李的时候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见周晏辰最后又发来一条消息:“好,我等你。” 一下子又没脾气了。 傅忆微叹了口气,拉着行李箱单手打字:“等着吧,我明天晚上估计就到了。” 周晏辰秒回:“好!” 周晏辰:“不过微微你真的不要拍吗?听说毕业季拍这个很火的” 傅忆微当机立断地把手机给关了。 第54章 飞机落地后,傅远恒在走出机场的半路被一个电话叫走,公司有一些事情需要他去处理。没有办法,他只好让司机把傅忆微和章琳两个人先送回去,自己赶去公司,并告诉他们,自己处理完就会赶回家。 他能抽出这几天来陪他们游玩,对于一个原本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都在办公室的工作狂来说,这已经是一种巨大的进步了,所以即使不能一起回家,傅忆微也并没有表现出不开心,很懂事地让他快去快回,工作要紧。 “谢谢宝贝的理解,我尽快赶回来。”傅远恒临走时抱了抱傅忆微,又将自己的外套解下来给章琳披上,随后才转身上了另一辆车。 傅忆微冲着远去的车摆摆手,任由章琳拉着他坐上回家的车:“回家啦!” 其实算起来,傅忆微已经有半年多没有在家待过了,他从独立搬出去开始就很少在家里,上学的时候都住在自己那里,只有寒暑假偶尔会回家住,今年又是高三,在家待的时间就更少了,上一次回来还是暑假里,也只住了没几天就走了,所以初到门口时他还有点茫然,觉得门厅都陌生了不少。 章琳给他开门,即将踏入阔别已久的家时,他心里陡然生出一种近乡情怯感。 不过这股陌生感在进门之后就消失殆尽,因为他发现别墅内的陈设并没有多大改变,还是跟他离开的时候差不多,地毯沙发茶几,连吊灯都是熟悉的模样。傅忆微站在门口按了两下开关,确定这是自己认识的家,心里彻底放松下来。 章琳披着傅远恒的外套风一般来去,揽着他穿过楼梯,指挥傅忆微将行李搬到自己的房间,面对房间内始终维持原样一切陈设,邀功道:“你的房间定期会有人来打扫,什么都没有动过哦,来,看看怎么样。” 傅忆微便看了一圈,发现房间里的一些小物件也都保持着他离开时的样子,连角落都是肉眼可见的整洁,他由衷地觉得开心:“谢谢琳姐啦。” 章琳大度地摆摆手:“不客气。” 任务基本完成,章琳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就不陪他继续参观房间了。 “你先自己玩一会儿,我去收拾东西。” 说完便像蝴蝶一样飘出了房间,走之前还很贴心地帮傅忆微带上了门。 钟点工在他们回来之前就打扫好了房间,整洁如新,地板光亮得能映出人脸,傅忆微站在门口静静环视一圈,走过去,猛地扑到床上,将平整的床铺砸出一个人形的凹坑。 他把头埋进枕头里深吸一口气,裹着被子滚了几个来回,发泄旅途多余的精力,然后艰难地从口袋里把手机抽出来,给周晏辰去了个消息:“我到家了!” 手机刚开机,反应慢了一点,发完以后他往上一翻才发现,周晏辰的消息早在他下飞机的时候就发了过来,平均五分钟一条,在他发这条之前就已经把整个屏幕都占满了。从“微微下飞机了吗?”“累不累?”到“回家要好好休息”“看到的话给我回一个消息”,最后一句是一分钟之前的,只有五个字: “我好想你啊。” 傅忆微看到最后,脸无法自控地热起来,动动手指,想回他一句什么,可还没等打出来,就看见周晏辰的消息接踵而至。 周晏辰问他:“感觉怎么样?累不累?” 傅忆微回:“还行,不是很累。” 随后周晏辰就直接把电话打了过来。 傅忆微望着屏幕上端端正正的“周晏辰”三个字,愣了一下才伸手接通。 将手机举到耳边,傅忆微坐起来,听见周晏辰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微微?” 经过电流加工的声音有种明显的失真感,比起真人的声音更多了一种机械的味道,将其中陌生的部分放大,弱化了平时熟悉的特征。而打电话与视频又不同,后者是可以同时看和听,视觉与听觉都能调动,仿佛屏幕对面的人就在眼前。但前者却是只能依靠听觉,通过捕捉声音来确定,这使距离感变得更加鲜明,提醒彼此之间相隔多远。 看到那句“好想你”的时候,傅忆微本来还没有太大的感觉的,毕竟文字所能传达出的情感有限,单凭他贫乏的联想能力,不可能将这几个字中所包含的感情理解透彻。但在电话里听见周晏辰的声音之后,他却好像突然明白了,心里被一种似甜蜜又似苦恼的情绪填满,声音也不由自主地软下来,对周晏辰说: “嗯,我在。” 他站起来,踩着脚下的长毛地毯,走到阳台,拉开门,倚在栏杆上,一边看眼前那熟悉又陌生的景色,一边歪头继续打电话。 “我现在在家,不是学校那里,是……大概算老家?”傅忆微看看四周,道,“我爸和琳姐平时住这儿,我就放假的时候回来一下。” 周晏辰问:“那你们现在在一起吗?” 傅忆微下意识地摇摇头,动作做到一半才想起来现在对方根本看不到,只得硬生生卡到一半,强行拧回来,对着话筒说:“没有,我爸去公司了,估计得很晚才回来,琳姐去整理东西了,我现在一个人在房间。” 周晏辰慢吞吞地“哦”了一声,听起来像是在盘算什么。 傅忆微问:“怎么了?” 周晏辰坦白道:“我想见你呀。” “……” 傅忆微换了个姿势,用另一条腿作为支点,另一只脚搭上去,晃了晃脚尖,大脑同时开始思考,最终得出结论: “可是现在已经快六点了,天都已经黑了,时间来不及吧。” 周晏辰那边似乎也考虑了一下这个想法的可行性,最后落下一声叹息,不甘心地赞同道:“是有点晚了。” “不过,”周晏辰又道,“微微你还是把定位给我发一个吧。” 傅忆微答应他:“好。”然后退出通话界面,打开微信,把自己的当前定位分享了过去。 周晏辰比对了一下两人目前的住址,惊喜道:“微微,你那里跟我这儿挺近的!” 傅忆微惊讶:“真的吗?” 周晏辰的声音听起来很激动:“真的!就隔了三条街道!十分钟左右就能到。” “卧槽,”傅忆微换另一只手握手机,扭了扭脖子,震惊之情溢于言表,“这么近啊。” “对啊,”周晏辰一扫方才的沉重,心情登时明媚起来,“我随时都可以去找你。” “那好啊,”傅忆微松口道,“不过今天还是算了吧,有点晚了。” “嗯!” 阳台风大,太阳完全落下以后就不适合再待下去了,傅忆微裹紧衣服回到房间里,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周晏辰聊着,等听到敲门声时才堪堪放下手机,问:“什么事?” 章琳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微微,吃饭啦。” 傅忆微应道:“好,我这就过去。” 他们的对话声音不小,周晏辰在那头似乎也听见了,等他再把手机拿起来的时候,就听见周晏辰语气很轻快地问: “刚刚是阿姨催你吗?” 傅忆微说:“嗯,叫我去吃饭。” “那你快去吧,”周晏辰欢快道,“我一会儿也要去吃饭了。” 他的语气听起来很开心,傅忆微并不明白是为什么,也没有多想,只当是因为自己回来了,两人之间的实际距离还只差那么一点,随时可以见面,所以周晏辰心情好了很多。 他猜得不错,但实际上还少了一点最关键的。可他毕竟不是周晏辰肚子里的蛔虫,也不具备听声辨心念的特异功能,因此,并没有往更深的地方想,并不知道周晏辰暗自在计划什么。 傅忆微只是跟周晏辰说过再见,顺便又被电话那头的人强行印了一个离别“吻”,才踩着软绵绵的地面,飘忽忽地下楼。 这个结果在第二天早晨揭晓。 彼时傅忆微还在睡觉,半梦半醒间,耳朵捕捉到外面似乎有一些声音,好像有人在讲话,还有脚步声,似乎还有人在敲门,问了一句什么,可他实在困极,辨认不出到底是谁的声音,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没听一会儿就又沉沉睡去,直到身上突然多了个重物把他给压醒。 任谁一大早被这样吵醒,脸色都不会多好看,傅忆微又是个有一定的起床气的,被人以八爪鱼的姿势搂抱着,掀也掀不动,手脚动弹不得,他心头的火噌噌地往上涨,睁开眼的瞬间就想骂人。 然而下一秒他就被人封住了嘴,对方以同样柔软的唇舌将他喉间未出口的话语全部堵了回去,动作缱绻,眼神怀恋,熟悉的气息一点一点包裹住他,来自外界的凉意和热切温度将他心里的怒火蚕食殆尽。 傅忆微被动承受这个浅浅的吻,靠眨眼来驱赶眼前的薄雾,几秒钟以后,看清了近在咫尺的周晏辰的含笑的眼睛。 “微微,”周晏辰贴着他的嘴唇说,“我来找你了。” 第55章 “我来找你啦!” 说完这句话,周晏辰又重重地亲了傅忆微一下,眼神火热,吻里包裹着深深的思念,想法在那里昭然若揭,且立刻付诸行动,势必要身体力行地向傅忆微表达自己的想念之情。 不等傅忆微有什么反应,他就继续开始动作。 嘴唇,鼻尖,眼睛,额头,脸颊……他化身亲吻狂魔把傅忆微目前露出来地部分几乎都亲了个遍,每处都染上自己的味道,打上自己的烙印,可这样还嫌不够——没有办法,关于傅忆微,他怎么样也不会够——甚至想继续沿着下颌线向下吻。就在他即将到达危险边缘的时候,头突然被推了一下。 一大清早起来就遭到这样的突然袭击,傅忆微表示自己受到了一定的惊吓。 混沌的大脑面对这样的场景彻底宣告罢工,他睁开眼睛之后许久没有动作,因为灵魂早已分成了两半,一半还在沉睡,一半从出神的眼眶中溜出来跑到了天花板上,冷眼旁观本体与新晋男朋友之间的暧昧互动,还始终没搞清楚是发生了什么。 直到周晏辰的吻深入到危险部位,他才陡然回神,收回被吓走的半个魂魄,反应过来周晏辰都做了什么,最终艰难地从被窝里伸出手,忍无可忍地推了周晏辰一下。 “现在才几点?”总算清醒过来的傅忆微有气无力地问,“你怎么来得这么早?” 周晏辰被他一推,顺势蹭了蹭他的手心,随后撑起身体,在上方看傅忆微不停揉眼睛,回答道:“现在八点半,我七点钟起来的,不算早了。” 傅忆微震惊,连眼睛都顾不上揉了:“才八点半?” 周晏辰:“对。” 傅忆微痛苦地捂住眼睛:“你知不知道现在是放假期间?” 周晏辰点点头:“知道啊,我平时也都是这个点起床,如果是上学期间的话,应该要再早一个小时的。” 傅忆微无语:“放假了还起那么早干嘛呀?不困吗?我现在都快困死了。” 周晏辰欢快道:“前几天的确会觉得困,但今天不会,今天我要来见你的,一想到这个,我就一点都不困了。” 傅忆微闭着眼,困意再次袭上心头,头脑再次开始迷糊,说话时也带有朦胧的鼻音,半眯着眼,用很糯的语气,抱怨道:“可是我现在好困啊……平时我都是九点快十点的时候才起床的,八点半也太早了……” 话音未落,一个哈欠就跟着出来了,显然是困极的样子。 周晏辰见状,立马翻身从他身上下来,坐到他旁边,把刚才的兴奋劲头暂时收起来,语气充满歉意道:“我吵到你了是吗?对不起呀,我刚刚敲门的时候,阿姨同意我进来,你也应了门,我还以为你已经醒了。” 傅忆微这会儿困得厉害,浑浑噩噩的,但还是捕捉到了他话里的某些重点,反应了一下突然问:“琳姐看见你进来了?” 周晏辰:“对呀,阿姨帮我开的门。” “卧槽!”脑补出一个可怕的可能,傅忆微惊得直接坐了起来。 周晏辰见他这么大反应,连忙问:“怎么了?” 傅忆微脸都急红了,想起某些画面,指指周晏辰又指指自己,落点分别是嘴唇和脸,语无伦次道:“那……那你刚才还……” 见周晏辰仍是一副不解的样子,他更急了,手忙脚乱地边比划边说:“就是刚才,你跟我,她知道你来的话,万一看见了……” “唉呀,”傅忆微急得想立马跑去观察情况,顾不得自己刚说过要睡觉的话了,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搞清楚章琳有没有发现这件事。 他们才刚确定关系没多久,就这样莫名其妙地出柜也太猝不及防了吧。他都还没想好怎么说呢。 正当他慌得六神无主,掀开被子准备下床的时候,一只手拉住了他。 “没有。” 从动作中理解出他所表达的意思对周晏辰来说并不是一件难事,哪怕话说得颠三倒四,他也还是从有限的信息中提取出了傅忆微的正确想法。于是动作迅速地拉住想要下床去锁门的傅忆微,语速很快地说:“我进来的时候就已经锁好门了,没人看到。” 傅忆微维持着掀被子的动作:“真的?你确定?” “我确定,不然我怎么会亲你呢。”周晏辰把他拉回来,放平,掖好被子,“微微放心,我不会让你为难自己。” 原来是虚惊一场。 傅忆微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那就好。” 周晏辰哭笑不得:“我看起来有那么不靠谱吗?” 结束单方面的担惊受怕,傅忆微撩起眼皮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摇摇头:“这可不好说。” 周晏辰:“……” 周晏辰转移话题道:“微微,你还困吗?” 傅忆微本来想说我都被吓清醒了,还困什么啊,但闭眼酝酿了一下,发现自己居然还是有那么一丝睡意的,而他的身体正好也犯懒,不想起床,于是就说:“还有点儿。” 为了避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结,引出什么惊人之语,周晏辰摸摸他的头,声音轻而缓:“好啦,如果还困就再睡会儿,不用再担心其他的,我在你旁边守着呢。” “好。” 这一遭惊心动魄,傅忆微差点把自己给吓死,情绪跌宕起伏,心情也跟着大起大落,把精神消耗了大半,剩下岌岌可危的神经支撑整个身体的运转,自然不可能不困,所以沾枕头没多久就彻底睡了过去。 周晏辰也信守承诺,一直在他旁边守着,中途由坐姿改为躺姿,躺在他的侧面,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望着傅忆微,一副怎么也看不够的样子。 傅忆微睡着睡着,身体自然而然地侧过来,正面对着周晏辰,恰好把睡颜完全暴露在人眼前。 他睫毛很长,闭眼时跟着垂下来,又卷又翘,像洋娃娃里最精美的那一款所携带的配饰,皮肤也白,不是病态的苍白,而是牛奶一样的奶白,衬得睫毛更黑亮,嘴唇也愈加红润。 时隔这么多天之后再次同床共枕,近距离接触到傅忆微,周晏辰大气也不敢喘,生怕惊扰了他,只敢隔着半公分的空气去触碰,假装自己在实打实地描摹这副美人图。 我的。 他点点傅忆微的唇,眼神克制而满足。 我的。 第56章 可能是因为有人在旁边陪着的缘故,傅忆微这个回笼觉睡得意外安稳。 八点多睡着,九点半醒,全程没人打扰。时间不长,但质量很好,足够让刚才中途被吵醒的大脑得到充分的休憩,舒缓神经且恢复活力。 周晏辰信守承诺,一直守在旁边,在他还没完全睁眼的时候第二次问候“早上好”,随后给了他第二次的早安吻,刚印上去,傅忆微一下子就清醒了,反应过来以后,立马捂着嘴不让他深入,奋力推开他,坐起身,哑着声音说:“我还没刷牙!” 周晏辰也坐起来,说:“没关系,我不嫌弃的。” 傅忆微头也不回地下床往浴室跑:“可我觉得不行。” 他房间直通浴室,刷牙的时候,周晏辰就倚在门口看,目光跟粘在他身上一样,一刻也不愿意离开,仿佛要把这么多天没看到的份都给补回来。 傅忆微从镜子里瞥见他专注的神情,觉得莫名透露出一股傻气,边刷牙边笑了出来,结果忘了自己嘴边还有一圈白沫,笑的样子看起来比周晏辰还要傻,又赶紧给收了回去,假装自己什么都没有做,还在心里祈祷周晏辰千万别看到刚才那一幕。 不过周晏辰还是看见了,并且还在傅忆微没看到的地方偷偷地把那一幕记了下来,印在脑海中,不打算忘掉。 傅忆微洗漱完,刚一转身,就见他笑眯眯地迎了上来,很亲热地搂上自己的腰,就问:“干嘛呀?” 周晏辰指指傅忆微的嘴,语气很认真地询问:“现在可以亲了吗?” 傅忆微问号脸:“你一直在等这个?” “对呀,”他满眼期待地望着傅忆微,“看在我都已经等了这么久的份上,能不能拥有一个吻呢?” 现在他们之间的距离很近,足以令傅忆微看清他眼底里毫不掩饰的渴望,同时也想到,两人毕竟确实也已经这么长时间没有见面,没有真正接触过了,加上他们确定关系也才不久,还是在异国确定的,当时连手都没法拉一下,这么长的时间,一见面总是很难忍得住的。这诸多因素加在一起,周晏辰对更亲密的接触的渴望他也可以理解,甚至也有一定程度上的感同身受。 他也挺想周晏辰的。 所以傅忆微就点头同意了,但是强调只亲一下,因为:“现在在家里,琳姐在外面,我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不太安全。” 周晏辰闻言,反手把浴室门给锁了。 傅忆微彻底妥协:“好吧好吧,多亲几下也可以。” 周晏辰便高高兴兴地偎过来,捧着他的脸细细亲吻,开始之前还打了个预告,仿佛大戏开场前的预警,很严肃地向傅忆微宣告:“微微,我开始啦。” 傅忆微拿他没办法,认命地闭上眼,摆出任人宰割的姿态,道:“来吧。” 然而他实在低估了一个憋了小半个月的人的战斗力,尤其因为他默许的态度,周晏辰有恃无恐,亲吻狂属性大爆发,导致一亲上去就停不下来了。 傅忆微在开始的时候还能反客为主攻回去几下,到后来完全都麻木了,被情绪明显很激动的周晏辰推到墙边,护住后脑,继续亲,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觉得自己打一开始就不该答应让他亲。 谁能知道这家伙一起头就跟喝了假酒嗑了炫迈似的,怎么都停不下来。 傅忆微觉得自己的嘴都快被啃破皮了,周晏辰还乐此不疲地继续亲着,察觉他分神,还轻轻咬了一下他的下唇,咬完以后怕他疼,又舔了好几下,才声音沙哑地说:“微微不专心。” 傅忆微心累:“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可以一直亲个没完的好吗?” 周晏辰蹭蹭他的唇角:“因为太想你了,忍不住。” 傅忆微无奈:“那现在够了吧?” 周晏辰摇摇头:“怎么都不够。” 傅忆微冷漠:“不够也不行,不能再继续了我觉得我的嘴都要肿了……” 一听这话,周晏辰连忙退后,边观察他的嘴边说:“不可能啊,我明明动作很轻的。” 傅忆微总算从他铺天盖地的吻中脱离,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觉得跟之前其实没多大区别,肿是的确没肿,就是有点麻,但为了避免周晏辰再亲上来,他故意板起脸道:“可是你亲的时间长。” 周晏辰看起来似乎想要为自己辩驳,他又补充道:“明明说好只亲几下,现在都多久了?” 周晏辰自知理亏,无奈道:“好吧好吧,是我太冲动,好不容易见到微微,有点控制不住自己。” 见他认错态度良好,傅忆微也就原谅他了,最后作为奖励,主动亲了一下他的脸,亲完开门就跑,留下周晏辰呆在原地,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怎么样。 真是甜蜜的烦恼。 不过傅忆微也并没有走多远,出门之后就停下等周晏辰赶上来,因为觉得如果在外面的话,这人应该就没有那么大的胆子了。 但他还是想岔了。周晏辰的胆量可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在一墙之隔的室内能进行那么激烈的拥吻,出来以后照样敢拉他的胳膊,表面上一副哥俩好的样子,背地里悄悄挠他的手心。 掌心被屈起的指尖轻轻抓挠,一股痒意攀上心头,傅忆微一下子握紧那只作乱的手,用眼神警告周晏辰:不要乱动! 他努力想摆出严肃脸,可惜天生就没有那种让人起敬的基因,表情怎么看都不觉得可怕,再加上刚才在浴室里那个吻带来的后遗症,导致他的脸现在还有些泛红,呈现出一种极为可口的粉色,更是半分威慑力也没有。 不仅吓不到别人,还看得周晏辰再次蠢蠢欲动,很想再把他从头到尾给好好品尝一遍。 但由于担心做得过火的话,效果会适得其反,惹傅忆微生气,只敢强行克制住那股冲动,手也规规矩矩地收好。 傅忆微不知道他的心路历程,以为是自己的警告起了作用,还算满意地收回目光。 他们下楼的时候,章琳正在楼下沙发上坐着看电视,听见动静,回头见是他们两个,招呼道:“微微起来啦,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小周呢?” 全家貌似就自己一个人起得最晚,傅忆微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嗯。” 周晏辰在他之后回答:“我已经吃过了,谢谢阿姨。” “那好吧,既然你已经吃过的话就算了,等中午再吃。” 章琳站起来,转身的时候能看到她怀里抱着的一团白“毛球”,边向厨房那边走边对傅忆微说:“微微,早饭我给你留了一份,刚刚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放进微波炉里加热了,现在应该差不多了,我去给你拿。” 傅忆微应道:“好。” 章琳弯腰把那团“毛球”放下来,毛球抖了抖,迈着撒欢儿的步伐朝傅忆微的方向冲过来,直直扑到傅忆微腿上。周晏辰这才发现,原来是一只小贵宾犬。 小狗绕着他们两个打转,这个闻闻那个蹭蹭,最终还是回到傅忆微脚边,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傅忆微低头看了看,惊喜道:“琳姐,你把小白接回来啦?” “对啊,”章琳洗过手,把早饭端到餐桌上,看着短腿小贵宾犬在傅忆微脚边转来转去地画面,笑着说,“我们都回来了,也该让她也回家了。” 她招手让傅忆微过去:“别管它了,快来吃饭。” “好。” 傅忆微依依不舍地向前走了几步,小白一直亦步亦趋地跟着,无奈,只好停了下来。 小白在傅忆微脚边急得团团转,圆溜溜的眼睛里满是焦急,抬头望望傅忆微,又低头嗅嗅他的脚腕,用爪子扒他的裤脚,想让傅忆微把自己抱起来。 傅忆微便如它所愿,弯腰一把把它抱了起来,摸摸它的头,见旁边周晏辰有点疑惑的样子,边走边介绍说:“这是琳姐养的宠物,叫小白,特别会撒娇,不把它抱起来,它能一直缠着你。”仿佛在印证他的话,小白又蹭了蹭傅忆微的胸口。 周晏辰点点头,看着这个在傅忆微臂弯自如地拱来拱去的小家伙,心里莫名有点小吃味。 它能在傅忆微怀里撒娇,自己却只能保持距离,这待遇实在差别太大。 况且,傅忆微怀里的位置,应该是他的。 周晏辰凉凉地瞥了眼昂头作无辜状的小白,后者看起来也对他不太感冒,占领傅忆微的怀抱继续撒娇,惹得他也直想钻进去。 一股无名火忽然间烧起来,周晏辰盯着小白,目光如果能实质化,早把那一身雪白毛皮给熏成了焦炭。 他也知道自己这样不对,跟一个小宠物吃醋什么的,实在太不应该,可看着这个小家伙在傅忆微怀里的样子,心里就是忍不住泛酸。 他是我的。 周晏辰面无表情地跟小白对视,试图告诫它这一点。 小白冲他龇了龇牙。 “……” 不过他的异常情绪很快就被傅忆微接下来的话给轻松化解了。 傅忆微举起小白的一只爪子,冲他招招手,跟小白介绍:“这是哥哥的……”停顿了一下才说出最后几个字,还是凑近小白的耳朵边小小声说的,周晏辰也是靠过去才听清楚,他说的是: “……男朋友。” 说完以后,欲盖弥彰地清清嗓子,以为周晏辰没听见,傅忆微笑得特别神秘,拍了拍小白的头,把它放下去,自己去洗手吃饭。 周晏辰心情突然美妙,连带看小白也顺眼了不少,蹲下来小心地点了一下它的头,小声道:“听见没有,他是我的。” 小白的回答则是一扭头,跑掉了。 第57章 吃过这不早不晚的一餐,傅忆微十分坚定地拒绝了章琳一起看电视的邀请,伴着电视里女主角众目睽睽之下逃走并丢下一只鞋子的背景中带着周晏辰迅速离开客厅,生怕章琳一个激动过来拉着他们俩一起来欣赏美好爱情。 他之前有一次就没来得及拒绝,被章琳硬是拉着一起追了一整天的剧,章琳看到激动处还会把他当成抱枕摇一摇,看完以后拉着他谈感想,中心论题就两个,一是男主为什么这么会撩,二是女主为什么皮肤这么好。 傅忆微能知道什么呢?他全程就只看懂了两个人名,连剧的设定都没搞清楚,那些冒粉红泡泡的场面能让章琳看到尖叫,也能把他看得昏昏欲睡。别说最后谈感想了,就连叫他说自己都看到了什么剧情他都不一定能捋清楚。 前事之鉴后事之师,从那以后,傅忆微只要碰见章琳在看剧就避之唯恐不急,生怕再被拉去谈一谈观后感。 仓皇的脚步直到上楼以后才停下来,他跑得有点急,上去之后便在拐角处倚着栏杆喘气,周晏辰好笑地帮他拍背顺气,问:“跑这么快干什么?” 傅忆微心有余悸地看了眼楼下章琳捧着脸的样子:“不跑快点,难不成要陪琳姐一起看韩剧啊?” 周晏辰想起刚刚转身时瞥见的章琳那一脸安利没有卖出去的遗憾表情,笑着说:“其实看剧应该也还行吧。” 傅忆微一副“你不懂”的神情:“你是不知道琳姐看剧有多恐怖……难不成你喜欢看?” 周晏辰摇摇头:“谈不上喜欢。” 傅忆微:“你还真的看过?” 周晏辰坦然承认:“嗯,以前查资料的时候看过几部。” 傅忆微震惊到失言,好一会儿才恢复语言能力,实在搞不清楚到底查什么方面的资料需要去看剧,难不成多看几部爱情剧还能帮助提高数学成绩?那他数学不好是不是就找出原因了? 周晏辰看出他的疑惑,说:“不是学习方面的资料。” 傅忆微更搞不懂了:“那你查的什么?” 周晏辰眼中笑意加深,看得傅忆微不自觉地感觉后背一凉,就听见他说:“查怎么追人呀。” “……?” 傅忆微一愣,周晏辰表情没有丝毫不自然地说:“因为没有类似的经验,就上网去搜,见有人推荐说看这些剧会有帮助,所以就去看了。” 傅忆微眨眨眼,捕捉到重点:“追人?追谁……?” 周晏辰不回答,只是望着他暧昧地笑,眼睛里有些许纵容与无奈,更多的是欢喜,看着看着,傅忆微脑子里灵光一闪,忽然反应过来,把想要继续追问的“谁”给收了回去,磕磕绊绊地不确定道:“追……追我啊?” “对呀。”周晏辰给了他肯定的回答,随后把傅忆微往自己这边拉,两人一起走到楼下人目光所不能及的地方,他亲了一下傅忆微的脸:“恭喜微微回答正确,这是奖励。” “看这个有用?”傅忆微在被亲之后提出疑问。 周晏辰十分耿直地摇了摇头:“没多大用处。” 傅忆微咋舌:“那你还……” “我不是不会嘛,”周晏辰牵起他的手,捏捏他的小拇指,“这是我第一次追人,也是唯一一次,是一个完全依靠主观能动性的自主命题,之前从来没有遇到过。不像那些题目,都有公式和固定解法,只要找出规律就可以。你又没有规律可以找,我只能自己摸索。” “网上,书上,我看了很多别人推荐的东西,也记了很多方法,还有刚开始的时候,不管别人推荐什么,只要说是对这个有用的,我都要去观摩一下,有小说有电视剧。那段时间,我觉得我看过了这一辈子最多的爱情剧。” 说出这段经历似乎让他也有点尴尬,但并没有多难为情,只是为自己走过的弯路而感到遗憾而已。 但这对傅忆微来说可有意思多了,头一回知道原来周晏辰还有过这样的心路历程,一想到周晏辰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用研究科学的精神来观摩那些玛丽苏小说和电视剧,并且还认真地做笔记,傅忆微简直忍不住想笑出声了。 他憋着笑问:“那你看出什么结果了吗?” 周晏辰思考了一下,道:“结果是有了一点,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到最后实践的时候才发现,只要一见到你,所有准备好的套路和话就全都被我给忘光了,”周晏辰亲了一下他的手,顿了顿,忍不住又亲了一下,之后凝视着他的眼睛说,“我看到你,脑子里就剩下你,其他什么都想不起来,所以总结的那些东西也没有用,只好靠自己,凭直觉一点一点地摸索。” 室内暖气开得太足,把傅忆微的脸都蒸红了,他颇有些不好意思地张了张嘴,没能说出什么有用的话,只好又闭上,反复几次之后,才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问周晏辰:“那你摸索出什么了?” 周晏辰摸摸他的头:“摸到了你呀。” 中午他们一起吃的饭,傅远恒在餐桌上第一次正式跟周晏辰见面,仅仅问了几句学习情况,觉得这孩子还不错,就放任自流了。周晏辰兢兢业业地扮演一个好学生好朋友的角色,将两位家长的好感度刷了大半,彼此和乐融融地吃完一顿饭。 饭后,公司事务处理完毕的傅远恒空出了今天一个下午,准备陪章琳去购置年货。虽然年味儿在他们这一代已经不是很浓了,但骨子里对传统的尊重还是要有,所以形式还是要走一走的。 往年这个时候,傅忆微总是在三催四请以后才不情不愿地跟着一起去,他讨厌凑热闹,一想到那些人满为患的大商场就头疼,那种被人群裹挟着寸步难行的场景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个噩梦。而今天正好,本来就不想去的他刚好多了周晏辰这个借口,借自己在家陪周晏辰为由,成功逃脱了章琳的催促。 他们既不想去,傅远恒和章琳也不强求,只是嘱咐他们自己好好玩,如果有事出去的话记得给他们打电话通知。 傅忆微满口答应,关上门就带着周晏辰一起钻进了自己的“秘密基地”。 所谓“秘密基地”,其实就是他的游戏室。就在他卧室旁边,面积有他的一个半卧室那么大,由傅远恒的其中一间书房和一间小杂物室打通改造而成,里面装备齐全,兼具看电影打游戏睡午觉看书和追忆往事多重功能,设备定期更换,都是当季最新款,以便他随时可以玩。 这间房间是独属于傅忆微一个人的,傅远恒和章琳都很少光顾,唯一的一把钥匙在他手里,只有在他不在家时才交给父亲保管,以便定期清扫,当他在家时,不经过允许,谁都进不去。 而现在他愿意分享一半给周晏辰。 房间里有点暗,傅忆微凭着记忆准确无误地摸到灯的开关,打开,里面的全景就呈现在周晏辰眼前:风格和它的主人一样,走的是不拘小节但又自成一派的门路。正对着房门的两个懒人沙发,摆放十分随意,上面还有两个蜘蛛侠抱枕,沙发前是一个茶几,大半被一块儿白色桌布盖住,一丝褶皱也没有,显然没有人动过,不过却还是干净的。 房间里地毯是灰色,厚厚的一层羊绒,赤脚踩上去也不觉得凉,走过去,能看到沙发正对面的半面墙边的全套影音设备,以及两侧的两个架子,粗略看看,中间几层整整齐齐地码着电影和游戏碟片,可操控的手柄和遥控器放在最上层,最下面则是几摞相册,目测属于傅忆微。 当然这个房间里的一切,包括刚进去的人,没有一个不属于傅忆微,这一点毋庸置疑。 相册的诱惑力有点大,周晏辰低头多看了两眼,没有去拿,为了克制自己,他走远了点,自动坐到沙发上,等待傅忆微的安排。 傅忆微没注意到他的举动,径自走到架子旁边,边埋头翻那些碟片,边问:“是看电影还是打游戏?” 周晏辰从自己不经意间又解锁了一项关于傅忆微的成就——被邀请进入又一个傅忆微完全私人的空间——的喜悦中回过神,思考了一下,回答:“打游戏吧。” 这个答案让傅忆微颇为意外地回头看了他一眼:“我以为你会更喜欢看电影。” 周晏辰摇摇头:“我更喜欢你。” “……” “那就游戏。” 傅忆微默默转头继续翻,耳根微红。 “要不要喝点什么?”周晏辰对着傅忆微的背影询问。 傅忆微背对着他忙活,头也不回地说:“楼下冰箱里有饮料。” 周晏辰站起身:“我去拿。” “好。” 等他把饮料拿上来的时候,傅忆微也已经找出了想玩的,两个人喝了几口,便开始各自为战。 游戏是很容易激发肾上腺素的东西,在只有两个人的私密环境里,这种特质被发挥到了极致,每一个微小的暧昧分子在这种氛围的衬托下都能被放大许多倍,最终演变成无法自控的场面。 两个人在靠近的过程中不经意的对视就能将场面变得无法收拾,也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等回过神来,两人已经双双倒在了沙发上,周晏辰揽着傅忆微的腰,与其舌尖相抵,唇齿交融间发出暧昧的水声。傅忆微的眼睛半闭着,伏在周晏辰身上,手有样学样地放在周晏辰腰部,红色从脖颈到耳尖处泛滥成灾,仿佛只是亲吻便已经经受不住。 周晏辰的手从他后腰处探入,抚摸掌下紧绷的肌肉,傅忆微匍匐在他身上,身体微颤,像一只刚经受训教的猎豹,空有表面的威武,内里却空白得像毫无攻击力的小奶喵,只能跟着指引来走。 正当两个人吻得难解难分之际,耳边突然炸开一阵狗叫声,傅忆微吓了一跳,想起身看看什么情况,周晏辰察觉到他的意图,勾着他的脖子不肯放手,一个翻身把他压在身下继续深吻,让他无暇顾及其他。 “唔……小白好像在门外。”傅忆微推推身上的人,还是想坐起来。 周晏辰跨坐在他腰部,舔了一下他酒窝的位置,头也不抬地说:“不管它。”随后又用几个吻让傅忆微成功噤了声,再也想不起来其他的事。 第58章 一吻将尽,堪堪停在擦枪走火的边缘,周晏辰似清醒又似沉迷地游移在危险边缘,由深吻变成浅浅的啄吻,落下的位置却在不断变化,以嘴唇为起点,逐渐下移。 两人的身体此刻紧贴着,有什么变化自然都能感觉到。傅忆微感知到彼此某个部位的变化预兆,猛然间清醒,连忙及时刹车,将意识从崩溃边缘挽救回来,用了点力气,稍稍推了周晏辰一下。 这一下也把周晏辰给推清醒了,虽然依旧情切,却也察觉到了眼下的状况,以及意识到如果在继续下去情况就会朝着某个不可知的方向发展了。 他是有心,可惜现在还不行。现在还太早了点。 于是他不无遗憾但又从善如流地停下来,伏在傅忆微身上叹了口气,意犹未尽地在傅忆微唇上印下最后一个吻,翻身坐起来,平复身体内的情潮。 傅忆微继续躺在那里,待呼吸恢复正常,伸手让周晏辰拉他起来,然后刚坐直没一会儿,他就没骨头似的往后一歪,又靠到沙发背上。 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现在的自己,周晏辰还好,只有嘴唇红了点,头发有一点乱,衣服倒是还比较整齐,因为傅忆微并没有乱碰的意识。 然而傅忆微本人就不一样了,不仅嘴巴红了,头发乱了,还连衣服都被蹂躏得不像样,尤其是衣领和腰腹处,褶皱简直没法儿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刚经过一场大战呢。虽然论起来也都差不多。 想起刚才意乱情迷的时候,跟现在这个样子一对比,两人都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傅忆微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拉平领口,很随便地拍了两下,从旁边抽出几张纸巾,擦掉嘴角留下的水迹,还分给周晏辰一半,让他也擦擦,因为有东西在脸上的滋味很不好受,他自己深有体会。 他擦完以后,手一扬,将纸巾扔进茶几前的垃圾桶,这番动作使他刚刚就被掀起一角的衣服再次往上提了点,周晏辰整理好自己,余光瞥见他腰部的衣服还保持着方才被自己揉弄出的那副乱糟糟的样子,这么一动,大片的肌肤就露了出来,在灯光的映衬下,亮得晃眼。 连忙上手给拉好。 傅忆微显然没get到他这个举动所代表的含义,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没所谓道:“我不冷。” 周晏辰被他过于简单直接的脑回路给打败了,无奈道:“我知道你不怕冷。” 傅忆微不解:“那干嘛还拉我衣服?” “因为——”周晏辰指着他侧腰的位置,也就是刚刚才被理好的部位,解释说,“——那儿刚被我撩起来了,你一动就会露出来。” 傅忆微用一种“所以呢?”的眼神望着他,周晏辰伸手盖住那个地方,语气充满占有欲地道:“不想给别人看到。” 傅忆微下意识地跟着他摸向那里,手一触碰到他,立马就被反手扣住了,闻言,笑道:“可这儿又没别人,就你和我两个人而已,谁能看得到?” 话音刚落,门口适时响起狗爪挠门的声音,伴着小白呜呜咽咽的撒娇声,周晏辰对他挑挑眉,意思是“看吧”。 傅忆微一脸“不至于吧”的表情,朝门口的方向歪了歪头,用眼神询问“?” 周晏辰于是认真道:“还有小白。” 傅忆微喷了:“小白也算?它就是个宠物狗而已,又不是人。” 周晏辰摇摇头,很霸道地搂上他的腰,欺身在他唇上又印下一个吻,跟盖章宣誓主权似的,郑重道:“狗也不行,你是我的。” 傅忆微:“……” 行叭。 鉴于小白挠门的声音有如魔音灌耳,实在令人抓狂,叫声听起来也可怜兮兮得宛如被人偷了珍藏多年的肉骨头,傅忆微于心不忍,还是开门把它放了进来。 结果一进门这个两副面孔的狗就跟换了个狗似的,一扫先前的可怜模样,兴高采烈地开始绕着傅忆微的腿打转,四条小短腿十分努力地往上蹦,企图跳进小主人的怀里。 傅忆微看它跳得辛苦,也知它刚刚受了冷落,心里一软,就主动把它抱起来,回到沙发上坐下,任由它兴奋地在自己怀里蹭来蹭去,时不时摸摸它头顶的小卷毛,小白高兴地想舔他的手指,他便把手抬高,不让它碰,小白努力地举起前爪去够,一下一下地试探,把傅忆微逗得眉开眼笑。 周晏辰拿着相册转身时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一人一狗玩的不亦乐乎,场面十分温馨。 傅忆微玩得投入,一只手在小白面前晃来晃去,嘴里说着“抓不到吧小笨蛋”,小白则是以坐姿在傅忆微腿上,前爪小心翼翼地探出,喉咙呜呜地撒娇。 他不动声色地走过去,紧挨着傅忆微坐下,试图出声引起傅忆微的注意:“微微?” 结果因为他走路的动作太轻,傅忆微没发觉,待他一出声,理所当然地被吓了一跳。傅忆微和小白齐刷刷回头,两双大眼睛作惊恐状看向他。 可爱得过头了。 周晏辰的视觉一时间受到极大的冲击,心里那点酸味一下儿就没了,连自己为什么过来都差点忘了,恨不能这个情景能再保存久一点,再多看一会儿。 太可爱了。 他在脑海中无声感慨。 小白率先回过神,趁傅忆微不注意,一把抱住他的手开始舔,几乎完全忽略了周晏辰的存在。 傅忆微的意识是被指尖的濡湿感给唤回来的,反应过来以后发出一声短促的“啊”,随后长出一口气:“你走路都没声音的啊?吓死我了。” 周晏辰拍他的胸口帮他顺气,解释:“因为有地毯,所以走路声音比较小。” “哦,也是。” 傅忆微缓了缓,想起来问:“对了,你刚刚叫我是想说什么?” 周晏辰一笑,道:“想说,我好幸运啊,能拥有这么可爱的男朋友。” 紧接着,他就翻开了可爱男朋友的相册。 傅忆微的照片大多是为了纪念生长轨迹拍的,从出生时睡在保育箱里的粉粉嫩嫩的新生儿,到如今风华正茂的少年,每一点变化都被记录了下来,并分门别类地整理好,放进这一本本相册中。 周曼辰从标有“一”的那一本开始看起,第一页,是刚出生时还没有睁开眼睛的小小傅忆微与躺在病床上的妈妈,以及守在病边的爸爸的合照,父母脸上都洋溢着寝惫而幸福的微笑视线的焦点集中于傅忆微身上,照片上面有一行娟秀的字迹,写着“与宝贝的第一面。”后面还有一个Q版的小婴儿。 他猜这应该是傅忆微的妈妈写的。 这个猜测很快在傅忆微那里得到了证实。 “第一本里面的话和插图的都是我妈做的,”傅忆微若无其事地点点那句话旁边的Q版小人,“基本每一张都有,她以前是个设计师,很擅长这个。” 周晏辰往后翻了翻,果然,每一张照片旁都有或长成短的话,有“宝贝对我笑了”“纪念宝宝满月”,“宝贝一百天,抱起来好软,又长大了点”,还有“宝宝睡着的样子好乖”,“今天带宝贝出去玩”……话的内容不尽相同,但每段话的结尾都有一个同样Q版小人,也在一点点长大,跟照片里的宝宝一起,从襁褓里的一点点变成牙牙学语的瓷娃娃。 厚厚一本相册,事无巨细地记录了谢忆微的成长历程,每一个第一次都包含在其中,可见做相册的人有多用心。 周晏辰往后翻到第二本,有傅忆微走路的样子,身子有点歪,穿着一套小恐龙的衣服,正往镜头这边走,配字是“宝宝走路很稳啦!” 这个样子的小傅忆微简直萌到没边儿了,周晏辰看得笑意都止不住,他忍不住举起来给傅忆微看:“小恐龙诶。” 傅忆微羞耻得不行,扑过去,伸长手臂想去把相册抢过来,嘴里强调:“那是我妈给我穿的!” 周晏辰原本拿得就不是很紧,被傅忆微这么一扑,身体顿时失去平衡,没握住,导致相册从手里滑下,落到地上。他连忙去捡,却见砸到地上的相册刚好翻到后面一页,照片里赫然是一个穿着小裙子的小孩子。 周晏辰愣住了。 这个穿着粉红色公主裙,手里拿着一根仙女棒,头上还顶着扎成丸子头的假发的小朋友,会是……傅忆微吗? 他把相册捡起来仔细看看,在照片里小朋友的嘴角找到了一个不太明显的小酒窝。 盖棺定论。 这就是傅忆微。 他从相册中抬起头,看了傅忆微一眼,复又埋头检查那张照片,对比发现,那完全是傅忆微的翻版。 穿小裙子的傅忆微…… 周晏辰强装镇定,掏出手机,默默拍了一张照片。 他的这个举动引起了傅忆微的怀疑:“你为什么要拍照?” 周晏辰动作自然地收起手机:“没什么,觉得照片很可爱。” 傅忆微狐疑:“什么照片?我看看。” 周晏辰眼疾手快地把相册合起来,一本正经道:“真的没什么,我们继续看下一本。” 傅忆微没抢到手,抱起双臂往后一靠:“你自己看吧。” 周晏辰手一顿,把相册放下,依偎过去,软声哄道:“真的没什么的,你很想知道的话,我给你看就是了。” 傅忆微假装自己什么都不想知道的样子,睁大了眼睛。 然后就看到周晏辰翻开的那一页原来是自己穿小裙子的黑历史。 傅忆微:“……” 周晏辰如获至宝地盯着照片看:“真的好可爱,还有仙女棒诶。” 傅忆微反应过来,用平生最快的速度一把捂住了照片,万分悔恨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先检查一遍再把相册给周晏辰看。 这种黑历史是他在回顾往事的时候都不敢翻出来的,周晏辰居然还说可爱,可爱个鬼啊! “不看了不看了。”他手忙脚乱地把相册收起来,为了避免更多的黑历史被周晏辰发现,决定要自己先把这些照片都重新排列一遍,那些不能见人的一定要收起来! 周晏辰一脸遗憾:“明明很可爱。” 傅忆微咬牙切齿:“可爱也不许看了。” “那好吧,”周晏辰一把抱住他,语气亲昵道,“那我看微微就好。” 第59章 周晏辰在傅家一直待到傍晚,因为爷爷打了电话来催,才不得不离开。 临走前他恋恋不舍地抱了傅忆微好久,傅远恒他们还没有回来,他就大胆地一下一下地索取亲吻,好像怎么也亲不够一样。 这副模样让傅忆微在担忧有人回来的同时分神出来,无端地觉得他和小些相似,同样粘人,寸步不愿离开。 但无论他再怎么不舍,该走还是要走,手机铃声第二次响起来的时候,周晏辰强行忽略掉,企图耍赖再待一会儿,结果被“铁面无私”的傅忆微送了出去: “太晚回去的话,爷爷会担心的。” “好吧。” 周晏辰无奈听话。 他没让傅忆微出来走太远,只让陪到路口,最后借着围巾和帽子的遮挡,趁没人,给了傅忆微一个略带寒意的吻,就让傅忆微回去。 傅忆微先走,不出十米,又回头,看他还站在那里,就冲他摆摆手,周晏辰没有动,直到眼睁睁望着傅忆微的身影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拐角,才转身离开。 没过两天就到了春节,傅忆微在除夕当天早上七点被傅远恒从被窝里挖出来,带着一脸新鲜出炉的起床气洗漱完毕下楼,傅远恒坐在餐桌旁看报纸,他游魂似的走过去,直接忽略了过来拦路的小白,拉了张椅子坐下,刚想发作,章琳眼疾手快地往他嘴里塞了个奶黄包。 甜味儿一入口,傅忆微立刻就举手投降,一点气都没了。 简直不能更好哄。 他揉揉眼,有气无力地问:“爸,起来这么早干嘛呀?” 傅远恒推推眼镜:“不早了,等一会儿还要去接你爷爷奶奶,得准备准备。” “这么早就去接?”傅忆微还没缓过来劲儿,“不都是吃晚饭吗?” 傅远恒笑睨他一眼:“你爷爷昨天问你放假了没有,我猜他是想你了,你都好久没回去看他们了,今天早点回去,好跟他们多待一会儿。” 傅忆微吃着东西,忙不迭地点头。 说起来,他也确实有好长时间没有去过爷爷奶奶家了,原因无他,平时学习太忙,周末又总想着出去玩或者在家睡觉,他爷爷又是那种脾气比较执拗的类型,你不主动找,他想你了也不会说。这么一来二去的,一个忘了一个别扭不肯说,两人当然凑不到一起去。 他们和爷爷奶奶也不住在一起,爷爷有单独的自己的一套老宅,说是住了几十年,已经习惯了,所以即使傅远恒劝了很多次,也还是不肯搬,坚持留在那里。傅远恒也没有办法,只好由他去,自己有空的时候,隔三差五去看看,实在忙得抽不开身,就拜托章琳去照看一下,然后逢年过节把老人接到自己这边住几天,到他们想走的时候再送。 太长时间没有去看望爷爷,傅忆微心里有点愧疚,快速把饭吃完,变成了他主动催促傅远恒快点启程上路。 章琳白天也要回家,跟他们不顺路,他们一家人在门口分开,朝着各自的方向前进。 到了爷爷家,门卫打开大门,傅忆微从车上下来,在门厅处探头探脑地观望了一会儿,直到傅远恒停好车过来,才敢跟着老爸一起进去。 主要怕他爷爷生气。 毕竟他这么长时间没过来,老人平时那么疼他,这回大半年不见人影,再见面肯定免不了说教一顿。 傅忆微一想起自己以前看到的爷爷训人的场面就觉得头疼。 不过还好,也许因为今天是除夕,一家人团圆的日子,所有人都高高兴兴的,爷爷见到他明显开心了很多,并没有责备他这半年的缺席的意思。而且在上车后听傅远恒说到傅忆微这半年以来进步神速的学习成绩之后,爷爷高兴坏了,当场就要给傅忆微包一个大红包,傅忆微好说歹说给劝下了,让他改变主意,决定明天再给。 “今天没准备好呢,”爷爷拉着傅忆微的手,笑眯眯道,“等明天再给。” 这回没法儿推脱了,傅忆微只好笑纳。 傅奶奶也不甘示弱,拉着傅忆微另一只手,说:“我也有红包,来微微,加一下微信,我发给你。” 傅忆微惊讶:“您会玩微信?” 傅奶奶得意地掏出手机:“跟舞队的人学的啦,你们年轻人都爱玩这个,学来跟你们聊天嘛。” 傅爷爷在旁边冷哼一声,不屑道:“不就发个红包吗?还微信发,直接包一个不就行了。” 傅奶奶回怼他:“你不会玩就不要说话。” 傅爷爷:“谁不会?我是觉得发红包还是得直接发现金才有感觉而已。” 傅奶奶:“那不还是不会,笨还不承认” “……” 亲眼目睹两个精力旺盛的老年人在新科技与旧习俗之间一言不合就吵起来的全过程的傅忆微内心其实是有点崩溃的。 但偏偏这两个他一个也得罪不起。 他夹在中间,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好不容易等到两个人暂时歇下来,立马见缝插针,拿出手机对奶奶说:“好了好了,奶奶,来,我加你微信。” 傅奶奶连忙亮出自己的手机。 扫完二维码加上好友之后,他又转头对爷爷道:“爷爷,一会儿我教你玩微信。” 傅爷爷矜持地点点头。 两句话成功安抚了两位老人,傅忆微在后视镜里与傅远恒对视一眼,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又是一个团圆年呢。 傅爷爷用了一个中午的时间学会了玩微信,学会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傅忆微发红包。 傅忆微帮他绑好卡,教他设定密码,傅爷爷表面上看上去稳稳当当的,不屑一顾的样子,实际上自己悄悄偷眼看着,好奇宝宝一样,,把每个步骤都记得清清楚楚,等傅忆微一抬头,他就立刻变成“我什么都会”的表情,拿过手机,特别自然地开始点击,按照傅忆微教的步骤操作,先加上傅忆微的微信号。 傅爷爷举着手机给老伴看:“很简单嘛。” 傅奶奶不理他。 随后傅忆微的手机就开始疯狂震动,打开一看……全是红包。 属于“爷爷”的聊天界面疯狂累积消息,傅忆微点开一看,连续上刷两次都没能刷完。 这也太多了吧? 他连忙阻止傅爷爷:“爷爷,别发了,已经够了,你再发我就不收啦,钱还会自动退回去的。” 傅爷爷老大不情愿地停了手:“我还没发完呢。” 傅忆微哭笑不得:“已经够多了,我拆都得拆半天呢。” 傅爷爷很得意的样子:“多点儿好啊,奖励我们家微微小同学,爷爷不缺钱。” 傅忆微无奈板起脸认真道:“这么多就已经够了!不能再发了,一下子奖励太多的话,我会骄傲的。” 这次傅爷爷很爽快地答应:“那行,剩下的留着下次再来。” 傅忆微:“好,谢谢爷爷。” 傅爷爷:“反正这个卡就是给你准备的,早晚都是你的。” 傅忆微一下子抱住爷爷:“爱您。” 傅爷爷假装嫌弃地推了他一下,没推开,只好让他继续抱着,眼角漾起细细的笑纹,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中午他们一家和章琳那边的家人在一起吃了顿饭,头一次面对两家老人,整个饭局,傅忆微在桌上紧张得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只顾埋头吃东西。惹得大人们还以为他是饿坏了,不停地往他碗里夹菜。 傅忆微有苦说不出,只好化尴尬为食欲,拼命往嘴里塞东西,吃到最后,整个包间里属他最撑,瘫在椅子上都不想起来。 他并不是第一次见章琳那边的家人,章母章父在之前就很喜欢傅忆微,逢年过节还会给他买礼物,时不时还会到他们家来看他。 但今天这个场景显然不同,氛围都不太一样。 傅忆微难得敏感一回,从这个架势上看出来自己家怕是好事将近了,特地在离席以后向傅远恒验证这个猜想,结果得到了证实。 傅远恒和他并排一起走,他的身高如今已经与父亲平齐,甚至从某些角度看,傅忆微还要更高点,因为他身形挺拔且修长,还更精瘦一些,视觉上会给人造成很高的感觉。 无论从身高还是年龄上来讲,他都已经是个大人了,理所应当知道这些事。 傅远恒习惯用很平等的方式对待他,并不会以父亲的身份施压或隐瞒,他们的相处模式更偏向于朋友,说话也不需要有太多顾忌,甚至有时候,傅远恒道歉的次数反而更多。 “很抱歉微微,今天这件事忘了提前告诉你,”傅远恒偏头看向傅忆微,“你不会怪我吧?” 傅忆微连忙摇头:“怎么会呢!我没那么小气的。” 傅远恒轻笑:“是啊,就知道我们微微最懂事了。” 傅忆微问他:“那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办婚礼?” 傅远恒想了想,道:“婚礼先不急,你这学期要高考,等你考完再办也不迟。” “那今天?”傅忆微疑惑。 傅远恒抬头看向走在前面的章琳他们,眼神温柔:“今天主要想让两家人一起做个见证,让你章阿姨她安心。” 傅忆微没太懂这之间有什么联系,傅远恒摸摸他的头:“以后你就懂了。” 傅忆微:“什么时候?” 傅远恒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等微微有恋人的时候。” 傅忆微:“……” 说曹操曹操到,白天傅远恒刚跟傅忆微聊到恋人,晚上他就接到了来自周晏辰的消息。 吃完年夜饭已经快十一点了。老爸今夜一人入眠,不到十一点半就道了晚安,爷爷奶奶睡得更早,连春晚都没看完,就撑不住回房睡觉去了。 只剩下傅忆微一个年轻的,睡不着,无聊地趴在床上玩手机。 他正数着自己微信里收到的钱呢,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打开一看,是周晏辰发来的消息。 深夜十一点四十,周晏辰给他发消息: “微微新年快乐!现在出来一下好不好?我在你家楼下。” 第60章 现在?在门口? 看到信息之后,傅忆微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起来,穿上拖鞋,边往窗边走边回复:“这么晚了,你不睡觉的吗?” 都已经这个点了,他怎么还过来? 忙着回复消息,等到往窗外看的时候他才想起来,以自己的房间的角度,从这里是看不到门口的,放眼望去,视线范围之内只有一片浓重的夜色。 周晏辰的回答言简意赅:“有事。” 傅忆微关上窗户,隔绝外界的冷风,望着这两个字心里犯嘀咕:有什么事非得年三十晚上过来? 可能是感觉两个字的回复过于简单,周晏辰紧接着就又发来一条消息,语音,语气听起来可怜兮兮的,伴随着呼啸的风声:“微微,你快一点下来吧,这里好冷。” 傅忆微也用语音小声回复道:“知道冷你还过来?” 周晏辰道:“你就下来嘛,还有十分钟。” 什么十分钟?傅忆微被他给搞迷糊了。 他看了看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2月13日,11:50”,这代表还有十分钟到第二天,可第二天又怎么样?大年初一?他完全弄不懂周晏辰想干嘛。 难道是打算成为大年初一第一个给他拜年的? 傅忆微被自己这个想法给逗乐了,故意唱反调:“还有十分钟啊,那我就十一分钟以后再下去吧。” 周晏辰发给他一个“别闹”的表情包。 嘴上是这么说,他身体却很诚实地去换了件衣服,准备出门。他轻手轻脚地打开卧室门,先观察了一下隔壁几个房间的情况,确认父亲和爷爷奶奶都睡着了,房间的灯都关着,随后才放心地出来,小心翼翼地摸下楼。 他用手机自带的手电筒照明,房内的亲人和屋外恋人的存在给了他对抗黑暗的勇气,让他得以抛下恐惧,快步下楼,正当他溜到门口的时候,屏幕亮起来,还是周晏辰发来的消息,姗姗来迟的一个提醒:“对了,不开灯的话会很黑的,微微下楼的时候要小心一点,迟到也没关系,注意安全。” 都下完了才发过来。傅忆微撇撇嘴,索性不回复了,用手机照着,小心翼翼地打开门。他做贼心虚,出去之前还特地回头看看,确认楼上没有异常的动静,于是反手将门虚掩,裹紧外套,走了出去。 一边走一边观望,没走几步,他就看到了对面行道灯下站着的周晏辰。 周晏辰也发现了他,向前迎了两步,站到灯下最显眼的地方冲傅忆微招手,另一只手则背在身后,示意让傅忆微过去。 傅忆微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能亲自上前一探究竟。 结果他刚走过去。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周晏辰竖起食指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嘘,再等一下,还有一分钟。” 傅忆微:“什么一分钟?” 周晏辰:“五十九秒。” “???” 看出他的疑惑,周晏辰正面对着他,一只手把他拉到身边:“还有五十秒,你先别说话,就再等一下,好不好?” 傅忆微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实在是想搞清楚周晏辰这到底是在干什么,于是就耐着性子陪他等下去。 三十秒,二十秒,周晏辰自带倒计时:“……5,4,3……” 傅忆微的心提了起来,屏气凝神,静静地等周晏辰说到最后一个数字: “……1——” 一切该到揭晓的时刻了。 傅忆微眼睁睁地看着周晏辰动作一闪,变魔术一样,将一直背在后面的手伸出,举起到傅忆微眼前。定睛一看,那里有一枝玫瑰。 周晏辰笑眯眯的,看着傅忆微惊讶的表情,说: “——微微,情人节快乐!” 零点钟声敲响,随之而来的是身后的漫天烟火,在巨大的爆裂声中,两人眼里映出五颜六色的光彩,黑夜比白昼还要绚烂。 傅忆微慢半拍地眨了眨眼,身体被烟花迸裂的声音震得一抖,如梦初醒,指着那朵鲜艳欲滴的玫瑰花:“给我的?” 周晏辰点点头:“送你。情人节的第一枝玫瑰。本来其实我订了一整束的,上午就去拿了,但后来想了想,觉得一大束花太显眼了,说不定会引起你家人的注意,所以就从里面挑了一朵开的最好的,送给全世界我最喜欢的微微。” 傅忆微呆呆地接过,像是才反应过来:“今天是情人节?” 周晏辰:“对呀。” 傅忆微:“今天几号?” “2月14号。”周晏辰答。 傅忆微想起自己之前看时间的时候瞥见的日期,一拍脑门:“艹” 周晏辰问:“怎么了?” 傅忆微皱巴着脸:“我给忘了……” 周晏辰就知道他记不住,笑着说:“没关系啊,我记得就好。” 没想到傅忆微却摇摇头:“有关系的。” 周晏辰一滞,听见他小声说:“这是……第一个情人节,我也应该记得的。” 在脑子里自动过了一遍翻译,周晏辰明白他说的是这是他们在一起的第一个情人节,自己也应该记得。 傅忆微苦恼地瘪嘴,举起手中的花:“你准备了玫瑰花,可是我什么都没有。” 傅忆微是很认真地在苦恼,在他的概念里,感情里两个人的付出应该是相互的。可现在周晏辰记得情人节,准备了礼物,并在第一时间送给他,可他自己却连这个日子都没想起来。这对周晏辰不公平。 眼看着他要陷入某种不知名的桎梏中了,周晏辰连忙打断他的思绪,戳戳他因抿嘴露出来的小酒窝:“微微!” 傅忆微抬头:“嗯?” 周晏辰上前一步,将他拥入怀中,在他耳边说:“没关系的,毕竟是第一次,人人都有失误的时候,以后记得就好啦。” 傅忆微回抱过去,头埋进他肩窝里,闷声道:“可是你也是第一次啊,怎么你就记得?” 周晏辰抬手捋顺他脑后的软发,理所当然地回答:“因为我对你蓄谋已久啊。” 谈恋爱虽然是头一回,但事实上,有很多场景已经在他脑中演练了无数次,他是做足了准备才前来,当然跟傅忆微不同。 傅忆微无法反驳这句话,只好装鸵鸟,搂着他不说话,周晏辰等了一会儿,主动问: “微微是觉得愧疚?想补偿我吗?” 傅忆微迟疑地点点头。 周晏辰松开他,语气欢快道:“那我们交换吧!” 傅忆微:“换什么?” 周晏辰牵起傅忆微那只拿着玫瑰花的手,嘴角翘起:“换……一个吻。” 他真诚发问:“我带着玫瑰花来,可不可以换到小王子的一个吻呢?” 傅忆微的回答是直接亲了上去。 因着那一丝歉疚,这个吻的分量格外足,他亲得很认真,把从周晏辰那里学来的技巧毫无保留地回报给其原本的主人,想表现出毫不畏惧的热情一面,却又在舌尖相抵的那一刻悄悄红了耳朵。 情人节由一朵玫瑰开始,再由一个吻作为中场休息的见证。 周晏辰表示很满意。 一吻结束,他环着傅忆微的脖子不肯放手,想耍赖再待一会儿。傅忆微靠在他肩膀上平复呼吸,想了一下,问:“你还要回家吗?” 周晏辰一愣,立刻反应过来:“回不回都可以,我是在他们都睡着了以后出来的,现在都这么晚了……反正只要明天早晨到家就行。” 傅忆微若有所思,半晌,起身朝他伸出手:“那今天晚上你就睡这儿吧。” 周晏辰赶紧握上去,跟他十指相扣,试探性地问:“跟你睡吗?” “嗯,”傅忆微回头看了一眼偌大的复式别墅,有点窘迫地点点头,“太晚了,客房不好收拾,动静太大会吵醒他们,等会儿你跟我进去的时候也要小声一点。” 周晏辰比了个“OK”的手势:“明白。” 他们蹑手蹑脚地走回去,出去一个,回来两个。面对一片漆黑,周晏辰紧紧握住他的手,使傅忆微初时的恐惧心理荡然无存。 用最快的速度溜回去,傅忆微把周晏辰安置在自己房间内,觉得口渴,又转身折回去倒水。 可他没想到的是,刚拿到水壶回来,就看见傅远恒房间的灯亮了,脚步声和开门声同时响起,傅忆微拔腿就想跑,但还没来得及跑回去就被叫住了:“微微?” 傅远恒穿着睡衣出现在门口,光亮与阴影在脸上交错,使他的神色看起来晦暗不明,他叫住傅忆微,问:“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傅忆微僵硬地笑笑:“我渴了,出来倒点水。” “哦,”傅远恒笑了一下,摆手道,“那快回去吧,太晚了,继续睡觉去,明天还要早起呢。” “好。”傅忆微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转身道:“那我去睡觉啦,晚安。” “等等” 傅远恒再次叫住他,傅忆微的心提了起来,毫无缘由地开始心惊胆战,他胡乱猜测:该不会是发现周晏辰被发现了吧? 他要怎么解释大半夜自己房间里多了一个人? 心里乱成一团,傅忆微表面上还得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忍住颤抖,尽量让自己显得波澜不惊地问:“怎么了?爸,还有什么事吗?” 傅远恒停顿了几秒钟,似乎是在斟酌措辞,就在傅忆微都要把他肯定发现了周晏辰这件事盖棺定论并搜肠刮肚地找借口的时候,才开口道: “微微,你要知道,如果你有什么事,或者什么问题,都可以跟爸爸说。只要建立在不会使自己受伤,也不会伤害别人的基础上,爸爸支持你做的任何决定和选择。” 他没有提到发现周晏辰的意思,傅忆微放松下来。 这段话听起来就是父亲对孩子的最平常的教导,他也就没往心里去,只说了声好。 傅远恒摆摆手:“那现在快回去睡觉吧。” “嗯。” 第61章 直到回到房间,傅忆微的心脏还在扑通扑通地跳。周晏辰等在门后,等他进门的时候把水壶接过来。 他感觉到傅忆微的手在发抖,连忙问:“怎么了?叔叔说什么了吗?” 刚才傅忆微和傅远恒聊天的时候,他听见了,但由于房间的隔音效果不错,只能隐隐约约听到声音,至于具体说的什么,他并不清楚。他担心得不得了,但又不能出去,因为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万一他们只是普通地在聊天,自己出去就会暴露。反复思量之下,他还是没出去,只是悄悄走到门口,试图听他们谈话的内容。 可惜还没听到多少,就听见了傅忆微回来的脚步声。 谈话过程不长,傅远恒自始至终也没往房门的方向看一眼,傅忆微的手抖绝大部分原因是紧张,加上一点点的疑心。他总觉得傅远恒的话像是在暗示什么。 于是在周晏辰问之后,他仔细回想了一下,道:“没事,他就问我为什么这么晚还出去,不过——” “不过什么?”周晏辰把他牵进房间,谨慎地关上门,将水壶放到床头柜上,颇为担忧地问。 “——我觉得他好像发现什么了,”傅忆微苦恼地皱起鼻子,“他刚刚说的话有点奇怪。” 周晏辰握紧他的手:“他说什么了?” 傅忆微:“他让我如果有什么事的话,要及时告诉他,说他会永远支持我,只要我能保护好自己并且不伤害别人,无论做什么,他都可以接受。” 重复这段话的时候,傅忆微想起傅远恒说话时候的表情,心一点一点的沉了下去,几乎坐实了傅远恒发现的可能性。他有点慌,六神无主道:“我觉得他好像真的发现了,怎么办?” 周晏辰握住他的手沉默片刻,一把把傅忆微拉进怀里,拍着他的背安慰:“微微,别怕,我在呢。” 傅忆微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暂时安抚住。他承认自己刚才有那么一瞬间是真的有点害怕,怕傅远恒会发现,怕藏在房间里的秘密会发现,还怕周晏辰会离开——他在慌的时候想过这种可能性,按照一般的发展趋势,这种时候,像周晏辰这种位置的,很有可能会说出一些看似为对方好的话,然后自己拍拍屁股一走了之,只留下自己一个。他不知道周晏辰会不会也如此。 他在做决定的时候就断了自己的所有退路,做好了迎接一切的准备。能答应和周晏辰在一起,他用了自己全部的勇气。是周晏辰主动找到他,打动他,让他习惯,可如果因为这一次被迫分开,万一周晏辰说一些什么为了他好的废话,要走,那他就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想到这种情况,傅忆微替自己做了个决定:如果周晏辰会这么做,那他就让周晏辰走,并且永远都不会再理这个人。 他不擅长分别,不过永别还是能做得到的。 他张开手臂,回抱住周晏辰,闷闷地问:“被发现了,你会走吗?” 周晏辰反应神速,一秒都没有耽误地回答:“不会!” 傅忆微觉得自己可能是以前陪章琳一起看偶像剧看太多了,怎么突然就多愁善感起来了。但他还是一边嫌弃自己这种心理,一边追问:“你不会说要为了我好,然后先分开一段时间吧?” 周晏辰又是非常迅速地回答:“不会的!” 周晏辰顿了顿,甩出充分的论据,试图证明自己:“再说了,这样根本就不叫为你好,被发现了就说分开,然后自己先走,把你丢下来面对这一切,这是逃避,非常不负责任的行为。我不会的,我又不是傻子。”想了想,他又补充说:“傻子都不可能这么干。” “而且,微微这么可爱这么受欢迎,有那么多人喜欢,一旦我放手,不知道多少人在等着呢,”周晏辰亲亲他的脸,“我恨不得时时刻刻把你绑在身边,不让任何人看到你,怎么可能把你拱手相让?这么做的话,后悔的肯定是我。” 他感觉到傅忆微的不安与沮丧,故意夸张地叹了一大口气: “如果真的这么做了,到时候我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把你追走,后悔地都要哭死了。每天学也没心情上了,整天就想着怎么才能把微微抢回来,跟你忏悔我的过错。可微微被我伤害了,就再也不会回到我身边了,无论我怎么求你都不理我。最后我人也没追回来,A大也没考上,只能拖个麻袋回家帮爷爷种花草,还得被爷爷嫌弃笨,微微都带不回去,丢人。爷爷也把我扫地出门,我爸妈又常年不在家,我只能流落街头,惨不忍睹——” 他偷眼瞄傅忆微的表情,发现傅忆微正在憋笑,觉得这招起作用了,就变本加厉地,一边给傅忆微顺毛,一边哀叹:“这都是我应得的,谁让我不珍惜这么好的男朋友,因为一时胆怯就逃跑了,还说什么为了他好,呸,哭死也活该。” 傅忆微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周晏辰给自己加戏道:“看,连微微看到这种场景都要嘲笑的。到时候我在天桥底下拄个棍儿,连你的面都见不到,有什么后悔的话,只能说给菩萨听。” 傅忆微伏在他肩膀上笑得收不住:“那菩萨会怎么说?” 周晏辰装模作样地挤出极为丧气的声音:“菩萨都不会理我的,因为我放弃了这么好的男朋友,这都是我应得的惩罚。” 傅忆微摇头笑:“太惨了太惨了。” “是啊,这么惨,”周晏辰说着说着,自己都有点憋不住了,他抿抿嘴,压下笑意——毕竟给人讲笑话的人自己要严肃一点,才更有效果——煞有其事道:“所以我不会让自己陷入那种境地。” 这个姿势让他没法亲到傅忆微,只好退而求其次,在傅忆微颈侧蹭了蹭,说:“微微,我不会离开你。不管发生什么,我会陪你一起承担。我很自私,不想也不会把你让给别人,所以那种为你好的事情,我做不出来。我只知道,无论发生什么,我们在一起比什么都好。” “我不会丢下你。你相信我,好不好?”他收敛不正经的腔调,认认真真地做出承诺,并询问。 傅忆微的笑声渐渐止住,仔细思考了一会儿,点点头:“好。” 他小时候无端被母亲扔在寂静深夜,说过明天会继续给他讲故事的母亲在半夜就停止了呼吸,再也没能履行诺言。即使那并不是出于本意,但留下的梦魇还是多年萦绕不去。这段经历让安全感几乎成了奢侈品。他无数次在黑夜被惊醒,很长一段时间不敢把期望放到任何人身上。但既然周晏辰这么说了,他还是愿意付出一次,尝试去相信,希望周晏辰不会让他失望。 两人又抱着平复了片刻,等彼此都放松下来,决定睡觉。 周晏辰扶着他一起倒在床上,傅忆微翻身,躺在旁边,听见周晏辰分析道:“其实叔叔并不一定发现了什么。他的话里虽然有一点隐含的意思,但并没有说明白,而且他也没有进房间看,说明他很信任你。” 傅忆微点点头:“我爸他一直很尊重我。” “他的话里也只是让你有事情想说的话,及时告诉他,”周晏辰冷静指出,“所以微微,你不要担心,也不要紧张到和盘托出,我们可以再观察一段时间,等到高考之后,找个合适的时间,再跟他们说。” 傅忆微:“嗯。” “别担心,”周晏辰侧身搂住他,在他嘴唇上落下一个很轻的安慰的吻,“我在呢。” 傅忆微:“那你呢?” 周晏辰:“我什么?” 傅忆微像是突然想到这种可能性,语气紧绷地问:“你……的家人呢?你不担心吗?” 周晏辰挑眉:“微微关心我啊?” 傅忆微坦然道:“对呀。” “我好幸运,”周晏辰笑眯眯道,“微微怎么这么好。” 他这种不疾不徐的样子让傅忆微急了:“我跟你说正事呢。” 周晏辰见好就收:“好啦好啦,不开玩笑了。我家没事儿的。” “怎么没事儿?” “他们都知道啊,”周晏辰耸耸肩,若无其事地说,“还能有什么事?” 傅忆微:“!!!” 傅忆微:“他们知道什么?!” 周晏辰:“知道我喜欢你啊。” 傅忆微:“???怎么知道的?” “当然是我说的,”周晏辰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哦,我忘了告诉你。在我告白之后,就把这件事告诉他们了。” 傅忆微震惊:“为什么?” 周晏辰解释:“因为我要追你,所以要提前做好万全的准备。这个准备包括了解你以及扫清我们感情道路上的所有障碍。家长这一关肯定迟早都要过的。与其等到在一起以后再耗时间,承担不必要的风险,不如在那之前就把它解决掉。这样的话,至少我可以保证,你跟我在一起,不会受到来自我家庭的任何伤害。” 傅忆微:“那你跟他们说的时候,他们没有反对吗?” 周晏辰摇头:“没有。他们只是我的父母,爷爷,不能插手我的人生。我自己做的选择,只需要对自己负责,只要不涉及法律和道德底线,他们不会反对。” 傅忆微想起傅远恒刚才似乎也说过类似的话,若有所思。 周晏辰恰到好处地给予最后一击:“而且爷爷真的很喜欢你,见过你几次之后,每天都吵着让我赶快把你带回家,还说要是我追不到你的话,他就让我爸认你当干儿子,让你做他的乖孙。” 傅忆微意外地问:“真的?” “当然,”周晏辰努力把他整个人包起来,变成自己的独家宝贝儿,“不过他没有机会了,因为你已经是我的了。” 傅忆微闷声笑了。周晏辰抱着他,声音温柔得像窗外难得出现一次的冬日月光:“所以微微不用怕的,我觉得叔叔应该是和我爸妈一样的,希望你好,只要我好好对你,他就不会做什么的。” 傅忆微从他怀里抬起头,逆光让发梢染上了一层银白,看起来像精灵一样。在周晏辰的注视下,“小精灵”眉眼弯弯道:“那你可得好好对我,万一你对我不好……” 话还没说完,周晏辰就直接亲了上来,把剩下的话语都堵在喉头,用舌尖勾过去。 好一会儿才停下来,周晏辰向他郑重保证:“我会的。” 傅忆微悬在心口的一颗大石总算落了地,回应道:“我也会和你一样。” “嗯。” 第62章 周晏辰在五点的时候起床离开,临走前向迷迷糊糊挣扎着要起来送他的傅忆微讨了个吻,把人给哄睡下,自己蹑手蹑脚地溜了出去。 他走后不久,旁边相隔不远的一个房间门便打开,傅远恒从里面走出来,目光深邃地望着刚刚关闭的门,半晌,忽然摇摇头,叹了口气。 他走过去,在傅忆微房门前站了一会儿,似乎在纠结什么,手在门把手上犹豫不决,不确定该不该打开。几分钟后,他放弃开门,转身想离开,又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轻手轻脚地打开旁边浴室的门,先是在门口审视了一下浴室的摆设,随后若无其事地去洗手。 怕打扰傅忆微休息,他把水开得很小,视线绕了一圈后集中在垃圾桶里,但那里有一些纸巾,看不分明。于是他洗完之后又用脚踢了踢,使原本只有几张纸巾的垃圾桶晃了几下,他看清里面的全景,并没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这才放心地走出去。 傅忆微对这短短几分钟之内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周晏辰走之后,他便沉睡在梦乡里,直到七点的闹钟响起把他叫醒。 “起床啦起床啦起床啦!!”尖叫鸡一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刘彦为他推荐的起床铃声永远都是那么别具一格。 他听到不胜其烦,闭着眼睛摸到手机,关掉闹钟,努力想睁开眼。但由于昨天睡得太晚,睡前还经历了一次惊心动魄,睡了几个小时,他还是很困。挣扎了几次,最后还是宣告失败,手里还握着手机,就又陷入了沉睡。 回笼觉睡到第三十分钟,傅忆微被敲门声叫醒,傅远恒在门外叫他起床:“忆微,起来吃饭吧。” 听见傅远恒的声音,傅忆微一个激灵坐起来,由于动作太快,手机从手里掉出来,给了他第二重惊吓:“!”幸好他反应快,及时抓住了滑到床边已经岌岌可危的手机,避免了其粉身碎骨的惨剧的发生。 傅远恒在门外听到了一点动静,问:“怎么了?” 傅忆微忙道:“没事,我等会儿就出去。” “好,那快一点吧。爷爷奶奶都在下面等你呢。”傅远恒催他。 “嗯。” 傅忆微现在听到他的声音还有点怵,瞌睡虫一下子就被赶跑了,一点也不困,精神抖擞,能立马下床绕着整个房子跑十圈。 回答完傅忆微就动作很快地起床换衣服,去洗漱。全部完成以后,他站在房间门口深吸一口气,用周晏辰昨晚的话来进行自我安慰:“没事的。”随后才鼓起勇气下楼去吃饭。 事实也证明,的确没事。 傅远恒在餐桌上表现如常,没有旁敲侧击地问他什么,也不曾对他另眼相待,仿佛昨晚那个小插曲根本就不存在。傅忆微在接到他夹的饺子的时候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可记忆中父亲晦暗不明的神色又不像是假的。傅忆微被搞懵了。 他心里藏着事,吃饭的速度就自然而然慢了下来,一边吃,还一边偷眼瞥傅远恒,那边儿稍有一点动静就赶紧放下筷子,结果没等到傅远恒说什么,先听见了爷爷的声音:“忆微,怎么不吃啊?” 傅忆微回过神,一低头,才发现碗里已经堆起了一个小山丘。他自己没夹多少东西,这些毫无疑问是爷爷奶奶和爸爸的杰作。 奶奶一脸疼惜地摸摸他的脸:“微微得多吃点,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这句话截断了他想说自己吃不完的后路,傅爷爷也在旁边用眼神赞同傅奶奶的话,观察半天,捏捏傅忆微的胳膊:“你看,胳膊上都没多少肉,捏都捏不起来。” 傅忆微想说那是肌肉,捏不起来是肯定的。但接触到两位老人关怀的眼神,他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只能点头称是,埋头苦吃。 毕竟爷爷奶奶也是关心自己。他边吃边安慰的想。再说了,不就几个饺子,一碗粥嘛,一下儿就解决了。 傅忆微的“一下儿”用了将近半个小时,天知道爷爷奶奶到底把有限的碗里空间发挥出了多大的能量,居然能在塞得满满当当的饺子下面还埋了一颗蛋和一点小菜。吃到最后几个饺子的时候,傅忆微以为自己已经见到了黎明的曙光,可翻开之后发现的这些又让他立马被打入了另一个深渊。 吃到最后,他也没心思管傅远恒到底看到什么了,全身心都在与碗里的早餐和爷爷奶奶还在接连而至的关怀作斗争。 爷爷看他腮帮一鼓一鼓地吃东西,转眼间又给他夹了个什么,要往他碗里放,傅忆微眼明手快地身后盖住碗口,崩溃道:“爷爷,我真的吃不下了,不要再给我了,您自己吃就好。” 爷爷不满:“一个都吃不下了?” 傅忆微小鸡啄米似的点头:“半个都吃不下了。” 傅远恒也帮腔道:“好了好了,爸,你别让他吃了,他平时的饭量没那么大,差不多就可以了。” 傅忆微配和地捂住肚子:“我真的已经饱了。” 傅爷爷见状,也不好强塞给他,只好作罢。 拒绝成功。傅忆微在揉肚子的时候悄悄给傅远恒比了个“Yeah”。傅远恒笑着点点头。 吃过早饭,傅远恒把章琳接回来,一家人坐在一起其乐融融地聊天谈笑。过午,傅远恒和章琳带着傅爷爷和傅奶奶去逛逛,傅忆微申请留在家里。 他本意是留在家里补觉,因为昨晚没睡够。可没想到等爸爸他们刚一出门,周晏辰的电话便不期而至,约他出去玩。 傅忆微问他去哪儿,周晏辰不说,一定要他自己跟着去才知道。 什么地方这么神秘? 傅忆微带着疑惑换上出门的装束,一套章琳刚送给他的新年礼物,不过略薄,所以为了表示对北风的敬意,他在外套外又加了一件棉服,裹紧之后,带上钥匙和手机,给傅远恒发了条“我出去玩啦,晚上回来”的短信,就出门了。 周晏辰在他们上次分别的地方等他,拦好的出租车在旁边侯着,傅忆微一过来就被他拉进了车里,还没反应过来呢,就听见他对司机说:“师傅,去刚才我说的地方。” 司机:“好嘞。” 车辆启动,周晏辰转过头,目光停留在傅忆微被冻得通红的耳朵上,抬手捂上去。 傅忆微还在锲而不舍地追问:“我们是要去哪儿啊?” 周晏辰动作很轻地揉揉他的耳朵,帮他回暖,嘴上却仍笑而不答,避重就轻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这话倒是不假,等司机停车以后,傅忆微的确是知道了目的地究竟是何处。 但是,他们为什么要来这儿? ——傅忆微望着游乐园的大门,不敢置信地问周晏辰:“我们要来的地方就是这儿?” 周晏辰付完钱,走过来,牵着他的手向前走,边走边说:“对啊。” 傅忆微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走:“可是……” “可是什么?”周晏辰回头问。 “可是游乐园不应该是小朋友玩儿的地方吗?”傅忆微指指那边排队的一些明显是父母带孩子的组合,又指指自己和周晏辰,“我们都,已经成年了,来这儿不太好吧?” 他苦恼纠结的样子很是可爱,看得周晏辰很想亲一口或是做点别的什么,但在大庭广众之下,终究不能太过放肆,只能捏捏他的小拇指聊表遗憾。 忍住冲动,针对他的问题,周晏辰笑眯眯道:“因为微微也是我的小朋友啊。” 傅忆微看看那边活蹦乱跳的小孩子,又低头看看自己,实在没觉得两者有什么相似之处,正想说什么,周晏辰又着重强调道:“我的,小朋友。” 他这才明白过来,脸顿时红了,底气不足地提出抗议:“谁是小朋友啊?” “你啊,”周晏辰单手搂着他走进游乐场的大门:“没有过十八岁生日就是小朋友呀,小朋友在情人节都是要来游乐场的。” 傅忆微:“你怎么知道我没过生日?” 周晏辰笑瞥他:“你的一切我都知道。” 傅忆微抛来一个“我不信”的眼神,他乐了:“别不相信啊,我是说真的,我知道你的生日是在7月10号,01年,对不对?” 傅忆微:“你怎么知道的?” 周晏辰:“我掐指一算,微微应该是那一天出生的。” 傅忆微:“……” “好吧好吧,”周晏辰自己也演不下去了,坦白道,“我是从老师那里看到的。” “老师那儿?”傅忆微露出不解的表情。 周晏辰道:“你还记得,高二上学期的时候,班主任让写过一个同学录吗?” 傅忆微点点头:“嗯,记得,同学录里有……”他在周晏辰的提醒下回想那时候的事,这才恍然大悟。 周晏辰接着他的话说下去:“有每个人的生日,住址,户籍……等等,我当时是班长,碰巧瞄到你的生日,就记住了。” 傅忆微:“你记性那么好?” 周晏辰:“对微微的事情,不好也得好。” 傅忆微的脸又红了一分。 第63章 过年这几天天气一直都不错,虽然温度并不算太高,大体在零度左右浮动,但好在有阳光普照,能从心理上给人一种暖洋洋的错觉,从而吸引人出来游玩。 游乐场里人很多,因为是情人节,还大部分都是情侣,一对儿一对儿地挤成一堆,一家人出来的也不在少数,很多小孩子在园内跑来跑去,大人的呼喊声此起彼伏,热闹得不行。由于人的数量实在太多,形形色色的各种类型都有,像傅忆微和周晏辰两个人这样的组合反而并不显眼。 当所有人都在拥抱牵手,没有人会注意他们藏在袖口里十指相扣。 傅忆微小时候很少来游乐场。五岁之前母亲虚弱的身体导致他只能由保姆和爷爷奶奶轮流照顾,父亲常年陪伴缠绵病榻的母亲,陪其辗转于各大医院各个国家寻医问药,加上工作很忙,虽然也很爱护他,但从没能抽出时间陪他去其他场所。 至于五岁以后,母亲的骤然离世让父亲消沉了很久。傅忆微记得自己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能见到他。他太忙了,忙着工作,忙着应酬,忙着应付两个家庭的哀悼和自己的悲伤,忙着借用表面的繁忙来掩饰内心的痛苦,甚至于为了不睹物思人,连家也不怎么回。更别提陪伴自己的儿子。 毕竟傅远恒那时候也还年轻,没经过那么多年时光的沉淀,还做不到像现在这样温和沉着,面面俱到,处理情绪与事情的手法没有那么熟练,难免会对谁有亏欠。傅忆微作为他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孩子,实实在在地遭了一场无妄之灾。 因此,在傅忆微有限的童年记忆中,很少会有“父亲带着去游乐场玩”这种场景。 辗转寻觅记忆的角落良久,也只能找出寥寥几次关于游乐场的记忆。 他记得自己六岁那年,市里一个游乐园新开园,同班的小朋友们都去了,回来以后纷纷炫耀,给大家分享自己拍的照片,有各种各样很好玩的东西,好吃的棉花糖和冰淇淋,还有爸爸妈妈和小朋友围在一起的笑脸。傅忆微羡慕极了。 他也想去游乐园。去吃好吃的棉花糖和冰激凌,骑旋转木马,玩碰碰车——同桌的小男孩儿说这个特别好玩,爸爸带着他一起撞来撞去,“嘭”得一下撞过来,又“嘭”得一下撞过去,还能一连串撞好几辆呢——他只是听着,就觉得开心。 他下定决心,自己也一定要去玩一玩。于是周末之前,他早早地写完作业,准备等放学之后,爸爸来接自己的时候,让他也带自己去玩。 可当他做了充足的准备,很乖地把所有的作业都写完,甚至为了怎么跟傅远恒说这个请求而提前预演了好几次之后,还没来得及说,傅远恒来接他时却先问:“宝贝对不起,爸爸明天有工作,需要出差,一会儿送你去爷爷奶奶家好不好?” 于是傅忆微便什么都不提了,乖乖地点点头:“好。” 爸爸忙的时候不能打扰,这是他从小就被灌输的根深蒂固的观念。工作可比陪自己去游乐园要重要多了。小小的傅忆微听话又不失难过地想。他应该体谅爸爸。 爸爸工作那么忙,能来接自己回家就已经很好了。他要求太多的话,爸爸会很累。 他不想爸爸太累,所以最好听话一点。 ……可他真的很想和其他的小朋友一样去游乐园。他也想有爸爸妈妈陪。 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可以去,可他却不行? 傅忆微越想越委屈,鼻头一酸,眼泪就要落下来,他连忙背过手去擦。可他当时还只是一个小孩子,一哭起来哪里能止得住,眼泪一流就停不下来了,怎么擦都擦不干净。 他哭的时候声音很小,喉咙里呜呜咽咽,脸憋得红通通的,只有眼泪像连绵春雨一样下个不停,看着就让人心疼。 由于没声音,傅远恒一开始并没有发现他哭了,直到车快到家的时候,他转头想问傅忆微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礼物,他出差回来可以带给他。可他一回头,却发现傅忆微一张小脸皱巴巴的,满是泪痕,眼睛也是红红的,泪水还在流个不停。竟是一副极委屈极难过的模样。 傅远恒吓了一跳,连忙靠边停车,伸手拭去傅忆微脸上的泪水,关切地问:“怎么了宝贝?有人欺负你吗?” 傅忆微哭得直打哭嗝:“没……没有” “那是受了什么委屈?”傅远恒心疼地解开安全带,把他搂在怀里,“告诉爸爸好不好?” 傅忆微到底是个小孩子,心里想什么都藏不住,很快便边哭边交代完了,说别的小朋友都去了游乐园,自己也想去。但他知道爸爸工作忙,没有时间。爸爸那么忙,他应该更听话才对,可是他还是很难过。他很抱歉。他也不想哭的,但是忍不住。 他哭得泪眼婆娑,可怜巴巴地问傅远恒:“我这样是不是很不乖?” 傅远恒心疼死了,边给他擦眼泪边连声道:“不是不是,宝贝最乖了,是爸爸不好,爸爸光顾着工作,没有时间陪你,爸爸该跟你道歉。” 傅忆微哭得厉害,仿佛要把那段时间被抛弃被忽视被迫成长的所有委屈都哭出来一样。因为他平时太听话,什么都不会主动要,所以傅远恒从不知道他原来都已经委屈成了这样。 看他把自己该放在心尖上疼的宝贝都养成什么样子了? 后来傅远恒就推迟了出差,带傅忆微去好好玩了一次。 傅忆微至今仍记得那时候快乐的心情,傅远恒整整陪了他一整天,不厌其烦地问他要玩什么,吃什么,让傅忆微的心情从一开始怕他中途离开的惴惴不安逐渐转变成放松自在。不再是那种听话过头的小大人模样,终于像个真正的小孩子。 那是傅远恒在傅忆微童年中留下的最美好的回忆,无论对小时候还是对长大以后的傅忆微来说都弥足珍贵。 如今十几年过去,这家游乐场也已经翻新了好几次,陪在傅忆微身边的人也从老爸变成了男朋友。他嘴上说着幼稚,但心里还是很开心的。 说怀念过去也好,弥补童年的遗憾富有童心也罢。他打心眼里很喜欢这种有人无条件陪伴的感觉。这让他有被爱的真实感,对他来说很重要。 周晏辰从举着各色各样气球的小丑手里给他买了一个海绵宝宝,系在他手腕上,煞有其事地说这样就不会走丢了,如果两人分开,一眼就能找到。 “别的小朋友都有了,我家小朋友也要拥有呀。” 傅忆微看看小丑旁边的一群蹦蹦跳跳的小孩子,严重怀疑周晏辰把自己和他们看成了同类。但他没有把气球解开。 路过棉花糖摊子,想起小时候爸爸带自己吃过这个,傅忆微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发现现在的棉花糖似乎跟以前还是差不多的。 ——然后周晏辰就给他买了几串。一种口味一串。 傅忆微绷着脸说:“吃不完。” 周晏辰财大气粗道:“没事儿,一样尝一点,你吃不完我来。” 傅忆微:“……行吧。” 他举着棉花糖,拉着气球,胳膊上挂着个周晏辰,在一众捧着玫瑰花的女生和嬉笑打闹的小朋友中间脱颖而出,成了一道极其亮眼的风景线,又有颜值加持,所到之处回头率百分之百。 傅忆微深感压力,顶着小朋友们艳羡的目光,在每个棉花糖上都咬了一小口。甜的。 不过不巧的是,在坐过山车的时候,他一时没拿稳,有两团棉花糖随风而去了。 落地以后他才发现,手里只剩两根孤零零的签子了。有点可惜。 他露出遗憾的表情。周晏辰见不得他有一点失落,当即就要返回再买几串,傅忆微拉住他,正想说点什么让他打消念头,可巧,一个提着玫瑰花的小姑娘就走到了两人跟前。 “哥哥,”小姑娘仰起头看他们,声音脆生生的,“要买花吗?” 傅忆微拉着周晏辰,一时没有说话,小姑娘以为他们在犹豫,立马更热情地推销道:“哥哥,您们买一些吧,今天情人节,可以送女朋友的!” 这话一出,周晏辰笑了:“可是哥哥没有女朋友。” “啊?”小姑娘愣了一下,“可是……”两个哥哥都长得这么好看,还在情人节来游乐园玩,怎么可能没有女朋友呢? 周晏辰收回脚步,决定不买棉花糖了,转而弯腰跟小姑娘聊天,看她手里的玫瑰花:“你能给我挑几朵最好看的吗?” 小姑娘回过神,慌忙点头:“可以可以。” 她从手里包里挑出几朵最好的,大致包装好,递给周晏辰,找钱的时候忽然想起来:“哥哥不是没有女朋友吗?那为什么……”要买玫瑰花呢? 周晏辰接过玫瑰,冲她一笑,转手把花送给了傅忆微。 小姑娘瞪大眼睛。 周晏辰神秘兮兮地笑道:“哥哥的确没有女朋友,但是——” 他搂着傅忆微,傅忆微拿着花,没来得及阻止,就听见他继续道: “——哥哥有男朋友哦。” 第64章 他们在之后去玩了碰碰车,海盗船。傅忆微在周晏辰的强烈要求下坐上旋转木马,这可是小时候的他都不怎么会玩的娱乐项目,坐上去的时候羞耻得不行,觉得外面的人都在看自己,全程都想捂脸,好不容易熬到最后一圈,停下来的瞬间他就冲了下去,并且在心底发誓以后再也不玩这个了。 不过周晏辰倒是笑得很开心,过程中还拍了不少照片。傅忆微说那是黑历史,让他删掉,周晏辰不依,说微微这么可爱,不能删。气得傅忆微憋红了脸,掏出手机,也要拍他的黑照。 周晏辰超级主动地站好:“你可以随便拍,我不会反抗的。” 好好一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意思都不太一样了。 傅忆微被他打败。 鬼屋没有去,傅忆微在门口犹豫了一会儿,被周晏辰直接拉走了:“微微会害怕,我们不玩这个。” 傅忆微无力反驳:“我知道那都是假的。” 周晏辰态度坚决:“太黑了。” 最后是用摩天轮代替的鬼屋。周晏辰在摩天轮升到最顶层时亲了傅忆微,直到快到底部的时候才放开。 在游乐场玩到傍晚,周晏辰恋恋不舍地把傅忆微送回了家。 这一趟出行使傅忆微攒了一花瓶的玫瑰,全是周晏辰的手笔。他临走前也有样学样地从小姑娘那里买了几枝花包装成束送给周晏辰,同样当成情人节礼物。小姑娘用了很长时间来消化“这个漂亮哥哥是那个帅哥哥的男朋友”这个事实,再遇见他们时已经变得处变不惊,只有一双眼睛亮了许多,很惊喜地帮傅忆微挑花,精心包装起来,临别时还小小声对他们说:“祝你们永远在一起,加油呀!” 小姑娘悄悄握拳的样子可爱极了,傅忆微摸摸她的头,笑着跟她道别:“谢谢你,再见。” 周晏辰同样挥挥手:“再见。” 傅忆微回到家,发现周晏辰的微信头像已经换成了那一束花,仿佛是某种不为人知的隐喻。只有他们两个能看得懂。 他也一时兴起,拿起手机对着插满花的花瓶拍了一张照片,发到朋友圈,配文“情人节快乐”。 刷新一下,底下火速出现评论: 周晏辰:情人节快乐[亲亲] 刘彦:单身狗过什么情人节? 严灏:谁送的玫瑰?[坏笑] …… 傅忆微心情好,一一回复: to周晏辰:[爱心] to刘彦:爸爸高兴,你管得着? to严灏:你猜? …… 毕竟算是累了一天,之后再有人评论,他就懒得回了,手机一扔,直接去睡觉。 情人节过去没多久就开学了,傅忆微这次年前就完成了作业,没再参演鸿篇巨制《开学前夜》,陪万千苦逼学子一起熬夜补作业。他舒舒服服地睡了个好觉,第二天早晨八点准时起床去学校。 前一天晚上周晏辰跟他说好一起去,因此,吃早餐的时候,傅忆微婉拒了傅远恒送自己去学校的提议,说要和朋友一起。 傅远恒问:“是上次来家里的那个同学吗?” 傅忆微点点头。 傅远恒深深看他一眼,不作声,半晌道:“路上注意安全。” 傅忆微:“好。” 吃完饭,他拎起书包,跟傅远恒道过别,转身离开。傅远恒在他身后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摇摇头。 傅忆微在路口和周晏辰会和,两人一起打车去学校。上车以后,周晏辰趁着司机不注意,借着书的遮挡,迅速亲了傅忆微一下,把傅忆微吓了一跳,耳根瞬间泛红,半嗔半怒地低声警告他,不要乱来。 周晏辰作无辜状:“我好想你。” 傅忆微不为所动:“昨晚刚通过电话。” 周晏辰显然不赞同他的说法:“那不一样,电话只有声音,又不能真的碰到。” 傅忆微无语。 周晏辰乘胜追击,又好好地蹭了蹭他的脸,得到傅忆微第二次警告后才收敛一点,规规矩矩地坐好,只牵手,不再有多余的动作。 报名要求在九点半之前,他们到学校的时候还剩半小时,足够悠哉悠哉地走到教室。一路上,这两个风云人物的组合引起了许多返校学生的注意。不过还好,周晏辰在下车的时候将牵手换成了勾肩搭背,省去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他们两个都不是会很在意别人眼光的人,顶着这样的注目礼,照样能目不斜视地走进教室。 一个寒假没见,刘彦早在起床的时候就在群里敲了傅忆微。但是傅忆微路上没开手机,直到坐到位置上才发现那个艾特提醒。他点开聊天界面,不经意一看,发现刘彦把群名改成了“兄弟手牵手,谁先脱单谁是狗”。 什么情况? 这个群是他们之前搞着玩儿的,只有他们三个人。刘彦美其名曰“铁组”,实际上就是个聊天斗图的地儿,三个人有事儿没事儿在里面聊聊天,约球约游戏。前段时间严灏在追一个女孩儿,双商告急,不知道该怎么跟人交流,成天在群里絮絮叨叨,刘彦又爱管闲事,一边插科打诨一边帮人出主意,这里于是就变成了“严灏恋爱后援团”。 自从改了那个名之后,傅忆微就把群消息设置成了免打扰。一方面他不懂恋爱方面的事,没什么办法可以出,另一方面,刘彦实在是话太多,严灏一个问题他能回十几条还都是一句一句地发,微信提示音响个不停,傅忆微烦不胜烦,干脆就直接屏蔽了,落得个清净。 算了算,从关群到现在,傅忆微已经有一两个月没打开过了,自然也就没了解过事情之后的发展。他隐约记得,自己闭群之前曾经瞄了一眼严灏的感情走向,看起来似乎快要成功了,现在过了这么久,应该差不多在一起了吧。也不知道刘彦现在改这个群名是什么操作。 抱着好奇的心思,傅忆微点进去,屏幕瞬间被刘彦层出不穷的表情包所占领,一张接着一张,还发个没完了。傅忆微原本想翻历史记录,一看这架势也歇下来了,刘彦一个人两分钟都快刷99+了,猴年马月才能翻到上面去。 不过到底什么事儿让刘彦这么激动? 发现他表情不对,周晏辰凑过来问:“怎么了?” 傅忆微耸耸肩:“不知道,刘彦好像受刺激了,等会儿我问问怎么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刘彦已经到了,正趴在桌子上,动作看起来像是在睡觉,不过群里的表情包可不是这么说的。而严灏则到现在都没有来。 傅忆微仔细看了看刘彦发的表情包,发现跟以前的差不多,都是些[被生活压垮][生活不易]之类的表情包,看不出什么东西,于是便私聊严灏,问:“彦子他怎么了?受什么刺激了?” 严灏发了一个“害羞”的表情,说:“我脱单了。” 傅忆微:“哦。” 傅忆微:“???什么时候?” 严灏:“就情人节那天,我告白,她答应我了,现在我们在吃饭[脸红]” 严灏:“不说了,她回来了,我们要吃饭了。” 傅忆微:“好。” 傅忆微明白刘彦反常的原因了。就在他跟严灏聊天的当口,刘彦停止了刷图,开始在群里发话了,语气沉痛:“@傅忆微,微微啊,以后这个群里就只有我们两个单身人士和一条狗了。” 傅忆微一乐,附和他问道:“怎么了?” 刘彦字字泣血道:“严灏这个叛徒!!他背着我们脱单了!!!” 傅忆微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他的愤怒,可见单身狗的怨念有多强大,于是逗他说:“你之前不是还帮忙出主意呢吗,现在人家在一起了,不是好事儿吗?” 刘彦:“我那时候又不知道这厮秀起恩爱来能这么恶心” 傅忆微:“怎么?” 刘彦:“一句话一个爱心,两句话一个亲亲,搁谁谁受得了?我光看着都要吐了。”【截图】【截图】【截图】 他连续发了四五张和严灏的聊天截图,控诉道:“你看看!谈个恋爱而已!这种语气是想干嘛?还能不能愉快地聊天了?” 傅忆微没点开看,回忆了一下刚才严灏的聊天模式,难得地赞同刘彦的想法。刘彦又道:“谈恋爱真的会拉低智商,微微啊,听我一句劝,你还小,可不能跟人学,不然怎么蠢死的都不知道。” 傅忆微心头一跳:“其实……” 刘彦警觉:“你不会也情人节脱单了吧?” 正在吃饭的严灏也紧赶着发来消息:“对了,你朋友圈里那束玫瑰到底是谁送的?”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傅忆微想着他们早晚都会知道,干脆也就不隐瞒了:“不是情人节。” 刘彦:“哦,那就好。” 刘彦:“等等……不是情人节?那是哪天???你也背着我脱单了??跟谁??” 严灏秒回的速度完全不像是在陪女朋友吃饭:“卧槽???微微你脱单了??和谁???什么时候???” 不同于他们的猴急,傅忆微显得很淡定,他看了周晏辰一眼,慢悠悠地打字回复:“过年之前。” 刘彦和严灏异口同声:“卧槽?!!” 第65章 高三年级的开学时间一般比其他年级的早,因此,此时校园里来来往往的大多都是这一年级的学生。他们不需要查作业,所以报名的过程比较简单,交完费就能走人,然后下午再来上课。 中午吃饭的时候是难得的一段空白时间,已经报过名的学生选择回家,没报的则抓紧时间赶过来,校门外人流渐渐分散,吃饭的吃饭,回家的回家。 奶茶店外人来来往往,里面却安静非常,大多数人都在低头玩手机,只有少数在讲悄悄话。在这种静谧的环境的影响下,为了不打扰到别人,说话的人的声音都放得很低,伴着音响中放出的舒缓音乐,是一个很好的休憩场所。 就在人们享受难得的宁静时光时,二楼的一个四人卡座里,突然发出“嘭”的一声响,打破了这份安静。伴随着这声响动传来的,还有隐约的说话声。 由于距离远,外面的人只能听到声音,无法分辨这句话说的是什么,但他们这种行为严重影响了大部分人的心情,楼下的人纷纷仰视,想找出声音的源头。但等了半天,他们也没能等到有人露头,那个包厢的人好像根本就不在意别人的看法一样,依旧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有人听得烦了,叫店里的服务员上去看看是怎么回事。服务员依言上去,礼貌地说了几句话,让他们小声一点,之后,店里果然没有声音了。 声音听了,楼下的人放心地继续做自己的事。 与此同时,卡座内的情况却和他们想得正相反。 “说吧,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她是谁?哪个班的?” 刘彦和严灏在同一边正襟危坐,四只手平摊在桌面上,表情严肃,眼神锐利,努力摆出三堂会审的架势,仿佛下一秒就要开始严刑逼供,问题一个接着一个,十分默契地进行提问。他们刚刚被奶茶店的服务员提醒过,不能大声说话,所以声音压得很低,再配上那么一副表情,总体看起来还是很有审问的感觉的。 然而他们努力营造的氛围对他们想要恐吓的人却没造成半点影响。 傅忆微坐在他们对面,手里捧着一杯珍珠奶茶,正埋头专注于和吸管底部的珍珠作斗争,压根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他们。而旁边的周晏辰则把注意力全放在了手里的试卷上——班主任专门为他量身定制,年纪第一限定,仅此一份,绝不外传——边做,边时不时瞥一眼傅忆微,眼里含着笑意,但同样一句话也不说,笔在草稿纸上不停地演算,仅仅在刘彦问到“是谁”这个问题时顿了一下, 对面俩人一个喝奶茶一个写作业,神情闲适态度随便,根本就没有把他们的质问放在心上,刘彦严肃的表情没绷过三秒,原本挺直的脊背垮了下来:“傅忆微,你倒是说句话啊?” 明明是傅忆微用自己已经有对象了这个惊天消息引起他们的兴趣。第一眼看到那句话的时候,刘彦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 在他的预想里,严灏有对象是板上钉钉的事儿,毕竟人从上学期就一直在追,用的还是自己教的方法,只要不是傻逼,怎么都能追到女神,谈恋爱也是迟早的事。他心里不舒服只是因为严灏谈了恋爱之后突然转变的画风。太智障了,让人想立刻拉黑老死不相往来。 可现在傅忆微说他也谈恋爱了。刘彦觉得自己好像不认识这个世界了。 傅忆微是谁。从高一军训的时候就靠着那张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帅脸成了学校里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而且他还突破了人的进化惯例,不但没有长残,反而越长越好看。因此,高一到高三,校草这个称号不管愿不愿意都在他头顶悬着,一秒都没摘下过。喜欢他的人站双列都能从班门口排到操场再绕两圈回来。 照一般的趋势发展,就算是一个星期换一个对象,他傅忆微都能不间断地从开学换到高考,节假日双休都没有,每一天都排满都还换不完。 可他偏偏不走寻常路。刘彦高一的时候跟他认识并成为好友,从没见他谈过哪怕一次恋爱,就算再好看的女生跟他表白,他也能眼都不眨地拒绝三连:“抱歉,我暂时没有这个想法,你会遇见更好的。” 开始的时候刘彦还会为他惋惜,觉得人家那么喜欢你,你接受一下也可以嘛,人家高中谈恋爱谈得飞起,多少歪瓜裂枣都能找到漂亮女朋友,傅忆微条件这么好,没道理一直单着啊。可后来看的多了,就觉得,傅忆微他的兴趣可能真的不在这上面。 人对游戏的兴趣都比对谈恋爱的兴趣大得多。就算在游戏里遇见妹子,也都一视同仁,不论性别纯看操作,偶尔帮一把,只是为了赢而已。简直不能更窒息。刘彦怒其不争的同时,算是接受了傅忆微大概永远不会谈恋爱的事实。 这样也好。在严灏脱单的时候,傅忆微还能陪着自己。刘彦这么一想,觉得心里舒坦了。 可就在他默认其将永远单身,可以共同分担单身的快乐的时候,傅忆微突然告诉他自己有对象了。 刘彦震惊了。 这个消息于他而言,稀罕程度不亚于班主任亲口告诉他自己被保送A大了。 换句话来说,他保送A大有可能发生,傅忆微谈恋爱都不一定能成。 所以这原本不可能发生的事儿到底是怎么成的? 到底是何方神圣把这颗石头心给撬开的? 他抓耳挠腮地想知道答案,心里一上午都痒痒的,好不容易才把傅忆微带到这儿,打算问清楚,对面儿这俩人却一句话都不说。 他都要急死了:“你倒是说句话啊?” 傅忆微总算吃到了那颗珍珠,闻言,抬头道:“说什么?” 刘彦:“你对象是谁?” 严灏抢在傅忆微之前答:“校花?” 刘彦斜眼:“校花上学期不就已经没戏了?” 严灏挠头:“我忘了,那……隔壁那班花?” 傅忆微:“那是谁?” 刘彦&严灏:“……” 他们聊天的功夫,周晏辰一张试卷已经写完了。纸张折叠的声音打破这暂时的安静,周晏辰把试卷翻转到背面,用笔在上面勾了几下,将试卷递给傅忆微,侧身道:“这几题你看看。” “好。”傅忆微放下奶茶,歪头过来看。 他刚喝了东西,嘴唇上不经意间沾了一点,周晏辰瞥见,从口袋里掏出纸巾帮他擦掉,随后又问:“奶茶好喝吗?” 傅忆微在他擦的过程中一直看着题目,全程不曾抬头也不曾躲避,仿佛那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举动,听见这个问题也只是点点头,说话间带有一丝甜香:“好喝。” 周晏辰:“那我可以尝尝吗?” 傅忆微自然地把奶茶递过去:“给你。” 周晏辰接过来,就着傅忆微喝过的吸管喝了一口,表情欢喜而满足:“好甜。” 他们此时的互动全落在对面两个人眼里,原本稀松平常的举动在有了之前那一段的加持之后多了点什么别的含义。 刘彦望着他们两个的动作和表情,微眯起眼。这种旁若无人的氛围很是耐人寻味,让他感觉有点不对劲。他记得,傅忆微从前明明不怎么跟人合用同一个东西的。再说了,傅忆微和周晏辰的关系什么时候这么好了?都能直接上手擦嘴了? 联想到之前的问题,一个匪夷所思但又隐隐能解释这种状况的答案在刘彦脑海中浮现出来。 当排除了一切可能,剩下的那个再匪夷所思,也是真相。 不会吧…… 他瞪着眼睛,深吸一口气,指着周晏辰,以开玩笑的语气道: “那些都不是的话,那该不会,是他吧?” “是谁?”严灏问。 刘彦仍是以玩笑的语气,眼神却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淡定:“周晏辰啊。” 严灏一愣,哈哈笑起来:“彦子,你开什么玩笑,这怎么可能?” 刘彦也跟着笑:“怎么不可能?你看他们两个,家住对门,班里还是同桌,平时吃饭什么的都在一块儿,说不定就日久生情了呢。” 严灏一张娃娃脸彻底笑裂了,指指傅忆微和周晏辰,又指指刘彦和他自己:“那我们也天天在一块儿啊,我跟你怎么就没日久生情?” 被他这么一插科打诨,刘彦原本有些紧张的心情也变了味,朝着放飞的道路一去不复返,一扬手:“滚蛋,爸爸不喜欢你这种类型的。” 严灏:“那你喜欢什么样儿的?” 刘彦:“好看的。” 严灏:“我不好看?” 刘彦嫌弃脸:“我劝你认清自己。” 严灏作势要打他:“我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爸爸的厉害!” 刘彦装柔弱,往旁边一歪:“好了,没有一千起不来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严灏笑骂他:“滚犊子。” 周晏辰看着他们两个嘻嘻哈哈地打闹,手伸到桌面上,拉拉傅忆微的衣角。傅忆微转头,听见他小声问:“微微,你确定要告诉他们吗?” 上午时傅忆微跟他说过自己打算把他们之间的事告诉刘彦和严灏。他当然无条件赞同傅忆微的决定,可是这样可能会对傅忆微造成影响。刘彦和严灏是傅忆微最好的朋友,万一他们两个不能接受——他当然不在乎他们接不接受,在他眼里,只要傅忆微接受自己,其他都不算什么。可傅忆微不一样。——傅忆微肯定会难过。 他不怕别人的眼光与质疑,只怕傅忆微会难过。 虽然他也挺想在人前宣布所有权,可是跟傅忆微开心比起来,那点小心思都是微不足道的。他只想让傅忆微开心。 “万一他们不接受怎么办?”周晏辰握着傅忆微的手,颇为担忧地问。 头一次出柜,傅忆微心里也直打鼓,但他既然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势必是要坦白的。他其实一方面是想先试探一下刘彦和严灏的反应,借他们来推测老爸,看看他们都会怎么做。 另一方面,作为他最好的朋友,刘彦和严灏理应知道这个消息。 周晏辰察觉到他手心被汗液濡湿,呼吸乱了几拍,忙把他揽过来,搂在怀里:“微微,别怕。” 傅忆微默认他的举动,闭上眼睛点点头。 这一幕成功地让那两个原本还在斗嘴的人停了下来,宛如被按了暂停键的机器人,刘彦一只手还在严灏额头上,以一个极其扭曲的姿势回头看,严灏则身体后仰,嘴巴大张,场面一度十分滑稽。 过了好一会儿,刘彦手抖地指着他们:“你……你们真的”在一起了? 这姿势可他妈的不对劲啊? 傅忆微睁开眼睛,周晏辰仍搂着他,安抚性地拍拍他的肩膀。怀里的人动了动,点头:“对。” 周晏辰:“我们在一起了。” 第66章 周晏辰话音未落,刘彦保持一根手指指向他们的动作,彻底石化了。严灏比他好一点,手脚还在自己的控制范围之内,只是表情略微有点失控。而他们的相同点是——都说不出话来了。 这种反应在傅忆微的预料之中。 毕竟这件事也是傅忆微临时起意,事发突然,冷不丁得知这个消息,他们要是一点意外反应都没有才奇怪。 傅忆微紧紧盯着对面两个人的脸,眼睛一错也不错地观察他们的表情,试图从中找出一些蛛丝马迹,来判断他们对这件事的态度。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刘彦和严灏跟被按了暂停键似的,始终保持着那个姿势和表情,一动不动。 手不自觉地握紧,傅忆微跟周晏辰咬耳朵:“他们该不会是……吓傻了吧?” 周晏辰感受到他身体的紧绷,知道他这是紧张了,于是一手揽着他,道:“我试试。”说完便伸手在刘彦和严灏眼前晃了晃,中指与拇指交错,打了一个响指。 指节清脆的响声在耳边炸开,刘彦的身体猛地抖了一下,严灏则下意识往后一仰,头撞到靠背发出一声闷响,两个人皆惊魂未定地回过神来,目光重新有了焦距。 周晏辰收回手:“好了。” 刘彦痴呆似的:“什么好了?” 周晏辰笑瞥他一眼,没有回答。傅忆微也不说话,只眼睁睁地看着那两个人宛如刚断电的机器人一样,眼珠子带着特有的机械式滑稽,以极其缓慢的速度一秒一卡地在自己和周晏辰之间转动。 这是还没完全回神的表现。这个消息的确值得让他们震惊成这样,傅忆微耐心地等着。 又过了半晌,刘彦揉揉眼,确认自己眼前的这一幕并不是幻觉。在他的视线范围之内:周晏辰仍以一个不容抗拒的姿势搂着傅忆微,将后者固定在自己旁边,表现出一种极为亲近的保护姿态。这个动作以前他也见过,可完全没有往这个方向上想。现在再看,这可不就是只有情侣之间才会做的动作嘛! 勾肩搭背都稀松平常,动不动搂搂抱抱,休息的时候还让傅忆微靠他肩膀,给夹菜给倒水还共喝一杯奶茶,谁家好朋友会这样啊! 想起刚才周晏辰那句“我们在一起了”,刘彦只能感慨自己真的是想得太少了,当初怎么就没想到周晏辰接近傅忆微有可能是为了追人呢? 他还以为周晏辰是因为去年的八卦才找上门报复的呢。看来自己真的是太年轻。 学霸的智商和情商果然是成正比的。 刘彦从指缝里观察对面那两个人——周晏辰是一脸坦然,目光只在傅忆微身上打转,偶尔分一些给这边,很快又收回去,还时不时凑到傅忆微耳边说着什么,神情温和动作熟稔,仿佛已经做了无数次。而傅忆微除了跟他咬耳朵之外,一直看着这里的方向,眼神是带了点试探的小心翼翼,明显是在期待他们的反应。 他们的手没有放到桌面上,刘彦猜应该是在下面。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想,他随即哀嚎一声假装仰倒在沙发上,双手捂住眼,露出一点点小缝,偷偷瞥一眼,果然看到了两人交握的手。 准确地说,是周晏辰的手包裹着傅忆微的。一只用来十指相扣,一只从腰侧绕过来覆在手背上,形成完全保护的形式。也可以称之为宣示主权。 这一幕给他的冲击比上面的拥抱还要大,使他真情实意地道:“艹!” 傅忆微:“……” 周晏辰第一时间捂住傅忆微的耳朵,接收到傅忆微疑问的眼神之后,一本正经地解释说:“小朋友不能听脏话。” 这声音控制得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对面的人听见。于是试图坐起来的刘彦被绝倒,再次躺了回去。 “没想到啊没想到,”刘彦斜眼看周晏辰和傅忆微,摇摇头,“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傅忆微没接他的话,顿了顿,问:“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刘彦反问。 傅忆微的手指不自觉地蜷缩起来:“你觉得我们……怎么样?” 他是在紧张。作为几年的朋友,刘彦很容易就发现了。 他偷眼瞄傅忆微和周晏辰相握的两只手,见周晏辰用另一只手拍了拍傅忆微的手背,像是在安抚。看起来,周晏辰似乎对傅忆微很好。 而且这两个人在一起的样子看起来也并不违和。 刘彦暗自思忖:傅忆微那么好,很少有人能配得上,跟周晏辰在一起倒也算合适。毕竟周晏辰在原先那个校草排行榜上居第二,只比傅忆微稍微差那么一点点,还是个学霸,傅忆微的成绩就是他帮忙提的;他记得傅忆微还曾说过周晏辰也会做饭,平时也挺照顾人的,并且无论在哪里都能做到只看傅忆微。综上所有,满分如果是一百分,那周晏辰的分数差不多能有个六七十分。 至于性别这个因素,他以前理所当然地觉得傅忆微和自己一样应该都是喜欢女生的,所以觉得周晏辰看起来的确有些违和。 他早就觉得周晏辰不对劲。作为一个同学,周晏辰对傅忆微的关注和照顾显然已经超出了这种关系的范畴,但傅忆微自己没感觉,他提醒也没用。不过虽然他有过预感,但还真没想到居然是这方面的不对劲。 性取向这玩意儿压根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二十一世纪了,这个年纪的学生,该懂的不该懂的,都已经通过各种途径给了解完了。 得知好兄弟突然弯了对他而言只是太出乎意料,并不是不能接受。 事实上,当得知这个消息时,他的第一反应是“卧槽傅忆微和周晏辰在一起了?” 第二反应“傅忆微他娘的是弯的?” 第三个想法暗戳戳的,是“既然他是弯的,那他曾经是不是也喜欢过我?” 最后一个问题鼓足了勇气他也没敢问出口——怕被傅忆微追杀。当然,现在有可能还是被傅忆微和周晏辰双重追杀。 仔细权衡几番,刘彦深深呼出一口气,在心里勉强过了这一坎儿。 傅忆微还在等他的回答。 刘彦几息之间恢复过来,想起之前的画面,盯着天花板上挂的几串星星灯,狠狠地擦了擦自己的眼睛,捂着胸口,答非所问道:“我觉得我受到了伤害。” “……” 傅忆微一看他的动作就知道他戏瘾又犯了,那这也就代表他并不排斥自己和周晏辰在一起这件事。 心情放松了许多,傅忆微的手指在周晏辰掌心动了动,脸上漾起笑意,配合他问道:“什么伤害?” “你们,你,一个个的都,”他颤巍巍地伸出食指,先指傅忆微周晏辰后指严灏,气若游丝地说,“一声不响地就脱单了,就剩下我一个,我好孤独,好寂寞,好冷。” 他表情难过,声音低且轻,饱含浓浓的悲伤气息,情至深处,还抽抽噎噎的,抬手假装抹去眼角的泪水,下巴自始至终以四十五度角抬起,整个画面充斥着一股忧郁气息。 傅忆微抬手就是一个笔盖砸过去,把这个戏精打回了原形:“戏精学院真的不考虑招收你这个人才?” 刘彦故作遗憾状:“我忘了报名。” 就在这时,原本在旁边吃瓜的严灏突然探头过来,上下打量傅忆微和周晏辰,看他们的眼神就跟看什么奇珍异宝似的,两眼放光,表情还极其猥琐,观察了半天,问他们:“我能……拍张照吗?” 傅忆微坐直身子,没搞懂他的脑回路:“哈?” 严灏羞涩一笑:“那个,我女朋友喜欢你们这种……嗯我想跟她分享一下。” 傅忆微还没来得及说话,刘彦一巴掌拍向他的后脑勺:“拍个头啊!” 严灏捂着脑袋:“不拍头也行的。” 刘彦:“……” 严灏试图从傅忆微这里找突破口,捂着可能被打出来的包说:“真的,不露脸也行的,你们就保持刚才那个姿势,让我拍一张,就一张。” 傅忆微冷酷无情地拒绝:“不行。” 严灏还要再说什么,刘彦直接把他给拉到后面:“闭嘴,再说话我就把你上学期的丑照全部打包发给你女朋友,让她看看你有多、可、爱。” 这招显然很有效,话音未落,严灏立马闭上嘴,还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表示自己再也不说话了。 不过这种“屈辱”的归顺显然只是权宜之计,并不是发自内心的,因为待刘彦一转头,傅忆微就看见严灏在背后悄悄竖中指。 傅忆微眼睛弯了弯。 一场原本以为会很艰难的谈话就这么稀里糊涂地结束了,他的朋友还是朋友,恋人也仍是恋人,没有人不满,没有人质疑,更没有人离开,比他设想的最坏结局好了不知道多少倍。傅忆微很开心。 周晏辰看见他开心,自己的心情也不由自主地高兴起来,还将两人原本在桌下相握的手放到桌面上,光明正大地展示出来。 傅忆微正高兴着,也就没有阻止。 刘彦嘴角一抽,连忙转移视线。 第67章 刘彦发自内心地为傅忆微一开学就出柜这个操作震惊了几天,心里的坎一条条跨过去,最后还是没忍住,把周晏辰叫出去聊了聊。傅忆微不清楚他们聊了什么,没多久周晏辰回来,也没有多说。但刘彦的表情肉眼可见地缓和了许多,虽然浑身仍然散发出一股单身狗的怨念气息,但是对待他们的态度明显发生了变化。似乎是释然了。 这是一个好现象。 傅忆微问周晏辰:“你们聊什么了?” 周晏辰拿试卷的动作不停,语气平常道:“他让我好好对待你,要是我敢对你不好,他不会放过我。” 傅忆微握笔的手一顿,在草稿纸上点了一个小黑点:“他真这么说的?” “嗯,”周晏辰语调平稳,没受到一点影响,可傅忆微的表情看得他有些意动,于是叹了口气,假装郁结道,“看来我表现得还不够,让人仍然有质疑的余地。” 傅忆微眼皮一跳:“什么表现?” “喜欢你的表现呀。” 周晏辰看着他,表情不变,眼神戏谑道:“我有必要向他们证明一下。” “证明什么?” “证明我有多喜欢你。” “……” 周晏辰:“微微要配合我。” 傅忆微:“我能拒绝吗?” 周晏辰:“可以,但是没有用。” 傅忆微:“……”感觉自己好像根本就不应该问这个问题。 周晏辰的话听起来不像是在开玩笑,傅忆微为此颇为忧虑了一天,想万一周晏辰真的不管三七二十一拉着自己在刘彦面前疯狂秀恩爱的话,刘彦那单身十八年的怨念会不会直接实质化把他俩给轰上天。 不过还好,他所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在他眼里看来,那之后,周晏辰和自己的相处模式仍然同之前一样,在人前的动作和话语都没有出格之处,偶有危险举动也属于可控范围之内,稍一反对他便收敛了。一切如常。可见周晏辰只是说说而已, 傅忆微放心了。 可他忘了一点,在他眼中的一般程度的亲近,放在别人眼里就已经是非常亲密了。在周晏辰的控制之下,这种接触,要是普通关系的同学朋友看了还好,只会觉得他们两个关系怎么这么好。可搁在刘彦和严灏这两个已知他们真正关系的人眼里,这就是赤裸裸的秀恩爱,还是非常有技术含量的秀,让人越看越不对可又挑不出错误反而觉得是自己有问题的那种高级秀。 比如下课的时候肩并肩一起出去买东西啊;傅忆微写试卷周晏辰负责投喂啊;吃饭的时候不等傅忆微说话,碗里他不爱吃的东西就自动被挑走啊;还有两人早晨风雨无阻地一起到校,有时候刘彦在路上遇见他们,看到他们两个不是这个坐在后面搂着那个,就是那个在后面抱着这个,让他翻白眼翻得连招呼都没顾上打。 对于这种每时每刻都有24K纯狗粮在脸上狠狠地拍的生活,严灏甘拜下风。而刘彦则从开始的那种来一盆踢翻一盆的状态变得逐渐麻木。毕竟吃多了也就习惯了。 但很快他们也没时间去计较这些了,因为高考就要到了。 开学没过几个星期,学校举办了一场百日誓师大会,分为两部分,一部分给家长,一部分是全体高三学生。 傅忆微上学期没有参加这个大会,觉得没什么用,一堆人扯着嗓子吼除了浪费时间和精力,什么用都没有,靠这个誓师引导激发的肾上腺素没过几天就会恢复一般水平,与其听那些鸡血讲座,还不如自己多做几道题——当然他上次并没有做题,他直接跑了。 本来他这一次也不打算参加,可是学校规定要点名,缺席的全校通报,没有办法,只好硬着头皮上。 把这事在家里一说,章琳倒是兴高采烈地揽下了参加家长会的任务,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开着一辆宾利载着傅忆微就去了。 讲师是在操场前的主席台上开讲,傅忆微特地站在队伍最末,周晏辰自然是站在他旁边,刘彦和严灏犹豫了一下,为了避免眼睛被闪瞎,选择他们俩前面的位置。 讲师慷慨激昂的演讲让大部分学生激动不已,纷纷响应,傅忆微坐在草地上,耳边充斥着同学们此起彼伏的叫喊声,情绪有那么一个瞬间也受到了一点感染,但还没有到可以跟着一起喊的地步。等过了那一阵,他深切地感觉无聊。 看出他兴致不高,周晏辰往他那里挪了一点,让他歪头靠在自己肩膀上,握着他的手:“快要结束了。” 他也不喜欢参加这个誓师大会,学霸的内心不是几句复读机一样的话就能撼动的。 傅忆微倚着他的肩膀,被旁边班同学异口同声的“我要考A大”震得一哆嗦,或许是被这气壮山河的吼声给感染了,他抿抿嘴,挠挠周晏辰的手心,问:“你想考去哪儿?” 周晏辰捏捏他的食指:“不是说好一起考A大?” 话音未落,旁边又是一声中气十足的“我要考A大!”最后一个字儿还喊破音了。傅忆微呼出一口气,挑眉问:“这么多竞争对手呢,你怕不怕?” “不怕,”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前面挥着话筒的讲师身上,周晏辰飞快地亲了一下傅忆微的额头,“他们都不如我,也不如你。” 他与傅忆微十指相扣,语气笃定地说:“我们一定能打败他们。” 傅忆微蹭了蹭他的颈窝,宛如撒娇的小猫,闭眼哼了一声:“嗯。” 群情激昂之时,刘彦想招呼傅忆微说句话,结果一回头就看见他们正黏黏糊糊你侬我侬,立马把头转了回去。 学生的誓师大会比家长会开的时间要久一些,等傅忆微和周晏辰并肩走出来的时候,章琳已经在外面等了一会了。一见到傅忆微,她就快步走过来,脚下十厘米的高跟鞋踩得哒哒作响,一把拉住傅忆微就要往外跑,焦急道:“快快走,不然我记不住了。” 周晏辰落后两步,跟匆匆而来的父亲简单说了几句话,挥手告别。 傅忆微一头雾水地拉住她:“记住什么?” 章琳:“刚才说的食谱啊。” 傅忆微:“你们家长会还教这个?”他以为老师应该讲每个学生的学习情况。 章琳眨眨眼,眼尾的淡淡珠光在阳光下一闪一闪的,她表情空白两秒,底气不足道:“他们讲的太多啦,我只记住了这个……学习方面你说过要自己处理,那我只能从吃的方面来入手啦。” “不过,”她晃晃傅忆微的胳膊,声音轻下来,看了一眼周围的父母们,问傅忆微,“你们都听了什么?是不是就那种‘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 听了什么?傅忆微压根没听。 他求助似的望向周晏辰,跟后者交换了一个眼神,纠结地点了点头。 章琳握着他胳膊的手一紧:“还是不要那么夸张吧?” 周晏辰前段时间在章琳面前刷了足够的好感度,此时也走过来,听她讲话。 她站在两人面前,摆出大人的姿态,教导道:“这种话听听就可以了,不要真的照做。不管怎么样,身体都是最重要的,学习是讲究方法的嘛,一味往死里学也太可怕了。” 傅忆微耳朵尖,听见身边那一对家长正在教导自己的孩子:“听见老师说的话没有,好好学习,要是考不上,你就……” 万一考不上……?傅忆微心里一紧。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问章琳:“那要是我考不上怎么办?” 章琳嗔怪地看他一眼:“微微这么优秀,不会考不上。” 周晏辰也道:“我会帮你,我们一起努力。” 他们信任的目光让傅忆微心里的那一点不自信渐渐消散,他与周晏辰对视几秒,视线转向章琳,在后者鼓励的眼神下,轻声道:“我会努力。” 章琳摸摸他的头:“微微是最棒的。” 他的“我会努力”践行于日常学习的每一个方面。 高三下学期没有留给他们多少空闲时间。 距离高考只剩下最后一百天,所有人都在紧锣密鼓地抓紧时间学习,连以前最贪玩最不听话的后排学生都被这种氛围感染,上课不再睡觉,开始看书写作业了。 百日誓师大会之后,傅忆微恢复了上学期临近期末那一段时间的状态,给自己重新制定了一个学习计划,每天连轴转地学习。 比上学期进步的一点是,他听进去了章琳的话,以自己身体所能承受的最大限度来进行学习,保证学习质量的同时也不牺牲休息时间,不需周晏辰催促也能保持良好的作息,每天的状态都很好。 他在自己的学习计划小本本的最后一页写了“A大”,代表自己的目标,当前面每天的计划都按时完成之后,他会达成自己的愿望。他有这个信心。 这学期的时间过得异常快,一百多天的时间一晃眼就过去了。 一中作为市里重点高中,学校要被征用做考场,因此,学生们需要在高考前两天离校,六月四号下午第二节 课上完,他们就要告别已经待了三年的母校,奔向那场决定未来的考试。 在收拾东西之前,傅忆微撕下学习计划的倒数第二页,最后一张上面,他自己几个月前写的“A大”分外醒目。 周晏辰凑过来,一手顺着他的手背摸上那张纸,语气全然不似周围人的紧张沉闷,问:“准备好了吗?” 傅忆微做了个深呼吸,目光沉静:“准备好了。” 第68章 六月七号八号两天考试,傅远恒专门调出时间,与章琳一起,每一场都陪护到结束。傅忆微起先说没有必要,但傅远恒坚持要来,他也无法拒绝。 不过,不可否认的是,当知道有家人在外面等待自己时,傅忆微心里的确踏实很多,连带着做题都更有底气。 待最后一场考完,傅忆微跟着人群走出考场,连日来的紧张激动随着最后一声铃声的敲响而淡去,他抬眼望着依旧耀眼的阳光,金色的流光带着不容抗拒的热度撒在身上,皮肤表面的灼热感和耳畔的嘈杂人声都十分鲜明,提醒他,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 他在这一刹那终于有了一丝真实感,随后毫不犹豫地走向对面树下正等候自己的家人。 高考这两天对身体和精神的消耗都是极大的,傅忆微考完之后才四点,五点到家,简单吃了点东西洗个澡就直接睡了。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闹钟昨天晚上被他自己给关了,没人叫他,他还颇有些不习惯,起床看表已经将近十一点了,脑子里第一反应是“完了迟到了”。 他立刻坐起来换衣服,刚脱掉睡衣上衣,才恍然自己昨天就已经高考完了,不需要再上课,所以不存在什么迟到不迟到一说。 他愣了愣,又把自己砸回了床上。 睡过一夜之后不甚清醒的大脑终于在此刻回笼,他盯着空白的天花板和那盏挂有吊坠的水晶灯,总算反应过来: ——我已经高考完了,放假了。 高考之后是漫长的三个月假期,没有作业也不需要担心入学考试,再也不用为什么人生中最重要的考试而紧张,这从未有过的待遇让傅忆微一时有些无措。 就像一个向来勤俭持家的朴素少年突然得到了一笔天降财富。他愁得不知道该怎么挥霍。 所幸还有人帮他。 傅忆微躺在床上,正为自己该怎么度过接下来这三个月无所事事的时间的时候,听见外面传来开门的声音。 不多时,卧室的门被敲响,属于周晏辰的声音隔着门板响起:“微微,你醒了吗?” 傅忆微在开学没多久的时候就在把家里的钥匙配给了周晏辰一把,方便其进出,所以眼下周晏辰开门过来,他也并不意外: “嗯。” 他没有动,视线下移,看见门把手转了半圈,打开,然后周晏辰走了进来。 照例一个早安吻,傅忆微偏头让他亲在侧脸:“我还没刷牙。” 周晏辰从善如流。 他们不在同一个考场,只能每天早晨匆匆忙忙见一面,出小区就往各自的方向赶,完全没有空闲时间。从八号早晨分开到现在,已经有二十七个小时没有见面。 思念之情溢于言表。周晏辰十分利落地爬上床,躺到傅忆微身边,侧身搂住他,将脸埋在傅忆微颈窝,深深吸了一口气,用以缓解体内的躁动。 “微微,”周晏辰闷在他胸口,声音有些失真,“班里那个聚会你要去吗?” 傅忆微被他呼出的热气弄得有点痒,忍不住瑟缩了一下,注意力全在那里,一时没听清他说的是什么:“啊?” 周晏辰感觉到他的不适应,略略抬起头:“就是散伙饭,下午四点集合,你去不去?” 一般来说,很多班级在高考之后都会选择办一个小型聚会,庆祝高中三年学习生活的结束,预祝彼此走向更好的未来。顺便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报怨,一些以前没说出口的话,现在及时说出来,没来得及告白的对象也开始表白,该分手的也及时止损。这一次过后,很多人有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见面,因此这次聚会,文艺点儿说是毕业聚会,通俗来讲,就是散伙饭。 傅忆微高考前几天没看手机,不知道他们已经定好了时间地点,只等通知到位。而周晏辰恰好跟班长同一个考场,临走的时候,班长告知了这个聚会,并询问他要不要参加,他当时并没有给确切的答复,想着先来问问傅忆微。 怎么说大家也已经在一个班里做了三年的同学,不去也不合适。傅忆微没想太多:“去。” 他问周晏辰:“你呢,你去不去?” 周晏辰的表情看不出是开心还是不开心,转而一口亲在傅忆微下巴上:“你去我就去。” “那好。” 傅忆微犯懒,不想起来,就任他抱着,两人一起赖床赖到十二点才起,简单吃了点东西,在家玩了会儿游戏,到三点半的时候一起去了约定的集合地点。 那地点是一个购物广场门口,傅忆微瞥了一眼,认出这似乎是他自己家的产业,场地很大,他们两个骑着车子绕了五六分钟才找到那一小撮自己班里的人。 款式差不多的衬衫长裤,惹眼的样貌,傅忆微和周晏辰就像一对儿移动的星星,吸引着几乎所有人的注意。 其他班的也有在这里集合的,他们就这么骑着车一溜烟跑过去,所有人的视线几乎都集中在了他俩身上,等他们在属于自己班级的那一群人面前停下来,不少人都蠢蠢欲动,想迈出“罪恶”的脚步,跟着他们一起走。 周晏辰察觉到一些过于热切的视线,余光扫了一圈,不动声色地往傅忆微旁边走了两步,有意无意地挡住了一部分目光,之后拉着正在和刘彦聊天的傅忆微的手,漫无目的地晃了晃。 傅忆微看他一眼,把他往自己身边拉,手搭在他的肩膀,他这种完全下意识的动作让周晏辰心里方才升腾起的一丝醋意顿时烟消云散,嘴角上扬,顺势搂上了他的腰。傅忆微没在意,继续跟刘彦说话:“一会儿是去哪儿?” 这个动作说亲密也很亲密,但一般不了解他们真正关系的人是看不出来什么的,只能证明他们关系很好,不会多想。而唯一知道内情的刘彦现在已经学会自动屏蔽他们俩的亲密举动了,视若无睹道:“好像是先去锦天吃饭,然后吃完去KTV。” 傅忆微点点头:“准备玩到几点?” 刘彦嘿嘿一笑:“好不容易高考完了,那不得玩一通宵嘛。” 傅忆微略微思考两秒,大手一挥:“行,反正也没什么别的事儿干,通宵就通宵。” 等人到齐以后,班长叫来一辆中巴,载着一个班的同学,浩浩荡荡地往饭店去了。 全班总共七十多个人,订了五桌,在一个大厅里,同学们三三两两一起落座,傅忆微挑了个中间的,周晏辰自然是挨着他坐,刘彦和姗姗来迟的严灏坐在另一边。菜品还在准备,桌子上暂时只备了饮料和瓜子,供人打发时间。傅忆微有些口渴,就拿了瓶水。 本来这张桌子只有他们四个人,可傅忆微拧个瓶盖的功夫,一抬眼,对面已经坐满了。 “……” 不光凳子全被占满,旁边还有好些人还在周围徘徊,跟那些已经坐下的人挤来挤去,互不相让,还在低声说着什么。一见傅忆微注意到这边,那些站着的人立刻停了下来,手脚僵硬地走开,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坐下的人则一脸胜利者的模样,有人还偷偷比了个“V”。 傅忆微错愕:“那边没有位置了吗?”他向周围看:“明明那边几个桌子还有空位啊,怎么人都跑这儿来了?” 周晏辰淡淡道:“可能他们喜欢挤一点。”说完,他把自己的凳子往傅忆微身边挪了挪。 傅忆微:“你也喜欢挤一点?” 周晏辰:“我想离你近一点。” 他瞥了眼对面几个蠢蠢欲动的人,就在那些人看起来要开口的时候,挑起一个话题,跟傅忆微聊了起来,中途刘彦他们也加入,四个人自成一派,完全将其他人排除在外,直到开始上菜时才停下来。 对面几个人悻悻地望着这边,但傅忆微从头到尾连一个眼神都没能空出来分给他们。周晏辰心满意足,站起来接菜。 不过,同学之间并没有什么大的芥蒂,即使是有,等菜一上来,也全忘光了。 这群刚下学的高三学生战斗力不容小觑,仿佛才出笼的野兽,迫不及待地带着浑身野性妄图回归本真,所到之处如同狂风过境,片甲不留。 好不容易能放肆一回,班长他们还特地搬来几箱啤酒,挨个桌子发,不会喝酒的就略过,等发到傅忆微的时候,他们四个一人拿了一罐儿。对面的大多是女孩子,几个人分一瓶的也有,不喝的也有,班长是个惯会来事儿的,见这桌女孩子多,就又拿来几瓶橙汁,撺掇傅忆微给她们倒:“傅忆微,来,给咱们班的小公主们倒点橙汁。” 这话一出,那些女孩子的眼睛顿时亮了。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傅忆微也不好拒绝,左右不过倒几杯饮料的事儿,他点点头,接过橙汁,朝对面伸出手:“那行,你们谁要喝橙汁?杯子给我一下。” 话音刚落,一排人齐刷刷地站了起来:“我喝。” 傅忆微看着眼前的一堆杯子:“……” 他好脾气地把离自己最近的一个杯子拿过来,边倒边笑着说:“别急,我一个一个来。” 原本隐隐有争先恐后趋势的同学们顿了顿,异口同声道:“好。” 周晏辰面无表情地拉开拉环,喝了一口啤酒。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点酸。 第69章 散伙饭吃完,有些人因为家里管得严,先行离开。班长粗略统计了一下剩下的人数,打电话定了两个大包,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KTV去了。 邻近两个包厢,随机分配,在饭桌上就已经喝得微醺的班长先下手为强,揽着傅忆微进了头一间,周晏辰紧随其后,严灏带着女朋友溜着刘彦,也跟着进去。剩下的人面面相觑,十分不甘心地开始剪刀石头布。 等门外决出胜负,人陆陆续续都到齐的时候,班长拿着话筒已经开始唱了。 傅忆微不太会唱歌,加上高三这段时间与网络脱离太久,新歌一首也没听过,对当下的流行趋势完全不了解,拿微信扫完包厢码之后看着屏幕上一水儿的新歌彻底懵逼。索性也不唱了,拎着两瓶啤酒坐下面当观众,由着那群刚吃完饭的同学拿着话筒鬼哭狼嚎地挥霍多余的精力,他自巍然不动。 可他不动,不代表别人就能放过他。 班长在前面自顾自唱完一首K歌之王,一回头,一束光正巧打在傅忆微头顶,他勾勾手:“那位聚光灯下的同学,来唱一首呗?” 包厢里光线暗,五颜六色的灯光在头顶打着圈转,不定时会从人群中扫过,但像这样一束光直直从头顶照下来的待遇,傅忆微还是头一个享受的。也是他位置挑得巧,正好在灯光的轨迹当中。加上班长那句话,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一瞬间就让他成了全场的焦点。 被这么多人同时看着,傅忆微整个人都不好了,僵硬地摆摆手:“我不会唱歌。” 班长走过来,把另一只话筒递给他,趁另一束光即将扫过来,抬手一指:“你看,灯都在替我们邀请你了,可不许拒绝。” 傅忆微愣了愣,默默看一眼头顶的彩灯,往旁边挪了几公分,使灯光照的位置变成了空荡的沙发垫。一整套动作做得十分自然毫无破绽。 班长:“……” 其他同学:“……” 班长话筒都快握不住了:“这是……什么意思?” 傅忆微再往那边挪了挪,确保自己身上一点光都不沾,随后一本正经道:“灯没照我身上。”所以,我不需要唱歌。 get到他的意思的几个人嘴角微抽,刘彦没憋住,当场笑出了声,主动追着他往那边挪:“傅忆微你他娘的真是个人才。” 连周晏辰都被他绝倒,闷笑几声,附和道:“微微说得对,灯没照上,就不算数。” 有人配合自己,傅忆微胡诌的底气也足了,顺手指向灯最新更新的落点:“现在在那儿呢,该他唱。” 指的人正好是因为和女朋友聊天而错过这边情况,因此目前一无所知的严灏。 见傅忆微指着自己,严灏:“什么?” 傅忆微一扬下巴:“班长让你唱歌。” 话音未落,严灏蹭地站起来:“好啊!” 班长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却无力阻止,只能任由严灏从自己手里把原本该给傅忆微的话筒拿过去,熟练地点了首歌,然后向另一边抛去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周晏辰一直旁观,没错过这阵眼神交流,看着班长把两个话筒都交给严灏和他女朋友,随后回到自己的位置,歪头跟旁边的人说了句什么,旁边几个同学肩膀立刻塌下来,没精打采的。 他眼睛微眯,把喝完的易拉罐往茶几上一放,转头问傅忆微:“微微,你喜欢什么歌?” 傅忆微还没从刚才的突发事件中缓过神,闻言,呆了一秒才回神:“什么?” 唱歌的声音有点大,他听不清楚,看到周晏辰的嘴开合几次,仍然无法分辨说的是什么,于是就凑过去:“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楚。” 周晏辰顺势勾上他的脖子,凑到他耳边道:“我问,你喜欢什么歌?” 他也喝了酒,身上或多或少沾了味道,说话间也夹杂着清浅的酒味儿,傅忆微的耳根都被熏软了,才总算听清他的话,也立刻理解了他的意思:“你要唱给我听吗?” 周晏辰一顿,笑道:“你想听吗?” 傅忆微以为他是在开玩笑:“你唱我就听。” 周晏辰与他对视,目光沉沉:“好。” 好什么? 没等傅忆微没反应过来,周晏辰便起身走向了点歌台。 片刻之后,严灏与女朋友的合唱结束,周晏辰很自然地走上前去,没接那支被严灏激动之下不知喷了多少口水的话筒,转身重新拿了一个,用纸巾擦了擦,举起至唇边,先是一笑:“大家好。” 他看的方向明显是傅忆微这边,眼里流光溢彩,毫不掩饰地释放情意,但灯光闪烁的速度很快,一般人看不清楚,恰好帮助他隐藏。 刘彦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起哄:“来一首来一首!” 他一出声,其他人也从“学霸男神拿话筒”这个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景中醒神,跟着闹:“来一首!” 包厢里气氛一下炒热起来,有几个男生还在下面嚎了几嗓子,周晏辰坐在高脚凳上,淡淡扫过一眼,仍笑着:“你们先停一下,唱是要唱的,但是在唱之前,我还有几句话想说。” 虽然已经毕业,但学霸的威慑力还在,同学们立刻噤声,听他讲话。 周晏辰清了清嗓子,环顾四周,目光随意地定在一个角落,不知道是不是故意,正好是傅忆微的位置。 他很少在班里讲话,大部分的人对他并不了解,只知道他学习很好,长得也好看,但却总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拒人于千里之外,看起来就很不好接近,因此,也很少有人会起哄他。 大抵每个学渣心里都对这种人有种天然的敬畏感,所以,在他要求安静的时候,所有人都条件反射似的把嘴闭得紧紧的。只除了傅忆微。傅忆微不怕他,边与他对视,还边自在地喝着东西。 从周晏辰的角度看过去,傅忆微斜靠在沙发上,长腿随意伸开,一只手搭在扶手,包厢里灯光明明灭灭,最亮的也敌不过他那双藏了星星的眼睛,即使位居不起眼的角落,他也依旧耀眼。 “我想在这里感谢一个人。”周晏辰定定地望着傅忆微,眼底明暗交杂,刹那间汇集成汹涌的暗潮,呼啸着要冲出来,傅忆微错觉有滚滚波涛迎面而来,裹挟着浓重的情意与看不清的危险幻想,将要把自己扯进无底深渊。 然而不过一秒的功夫,他错开视线,抬起头,所有情绪已经整理好,惊涛骇浪转眼变成涓涓细流,轻轻地从四面八方涌来,仿佛清可见底的一条小溪流,熨帖地拂过傅忆微心间。 他眼里笑意也柔和,继续道:“他给了我……很多,很多很多,我曾经梦寐以求的东西。” “他自己可能都不知道,对于我来说,他有多重要。” 傅忆微不自觉坐直身子,却听得他话锋一转: “大家应该都看过小王子这本书。” “坦白来说,在遇到他以前,我和故事里的小王子的状况很像,”周晏辰歪了歪头,掰着手指头,“每天按照既定轨迹按部就班地生活和学习,该做的事情早就安排好,不该有的意外一个都不会发生。” “只不过小王子是疏通火山,铲除猴面包树和看日落,而我是学习学习再学习,考试拿第一。仔细论起来,这两者本质上其实差不多。” “都挺无聊的。” “我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就跟大多数人一样,学习,得到好成绩,考一个好大学。” “可是我不知道自己真正想要什么。” “直到遇见他,”周晏辰顿了顿,视线环场一周,“那时候我才明白,想要与需要之间的差别有多大。” “就像故事里的小王子遇到他的玫瑰花,我遇到他,是人生中最为美好的意外,是毕生之幸。” “苍白浅薄的语言难以形容他的美好,他是我见过最耀眼的星星,我憧憬并向往于他。为了他,我才变得更好。” “他是我的小王子,亦是我的玫瑰花。” “所以我想送他一首歌,”周晏辰点击开始,一首歌的前奏响起,他脚尖轻点,打着节拍,“小王子。” 他话音刚落,包厢里瞬间炸开,掌声欢呼声雷动,几乎所有人都喧闹起来,可他的一语双关未尽之意只有傅忆微听懂了——《小王子》,送给我的小王子。 身边不少人已经开始猜测那个“他”究竟是谁,傅忆微没兴趣关注,因为周晏子在开始唱的时候,走到了他面前。 他们都已经经历过变声期,从少年时略带青涩的清脆音色变得较为低沉厚重,傅忆微倒是没变多少,仍保留着清朗本色,只不过较之前多了一丝磁性,听起来很有慵懒感,偶尔鼻音重一点,仿佛午睡刚醒的猫不自觉发出的叫声,让人忍不住想上手撸一把。 而周晏辰的声音则更为温润,声线温柔,和外貌相得益彰,唱这种小甜歌刚好合适。 他伸出手把傅忆微拉起来,手里握着话筒: “……你是我下午三四点钟的秘密 我要给你最好最美的回忆 宇宙游荡久了就来我怀里 这世界太多黑暗和孤寂 我来带你远离” 仗着灯光暗,他转身的时候牵起傅忆微的手擦过唇边,随后带着几乎熟透的傅忆微回到前面,让傅忆微坐在高脚凳上,面对着他唱歌,话筒分给傅忆微一半,假装是两人合唱。 最后一句词唱完,包厢里不知谁带头鼓起了掌,周晏辰借着气氛,一把抱住傅忆微,在漫天喧哗声中对他的小王子说: “我爱你。” 第70章 周晏辰凭借一首歌成功在同学之间引起了一场风暴,他那段陈词更是被当成了告白典范,很多人都好奇另一个当事人是谁,但因为他平时给人的距离感,没有人有那个胆子去主动问他,只敢在下面偷偷猜测,猜出的对象差了不止十万八千里,偏偏还乐在其中。傅忆微和他的那个拥抱被当做再平常不过的同学间的友善抱抱,毕竟他们俩一年之前还是盛传的校园情敌典范,任谁也不会把这两个人联系到一起。 一个不算乌龙的乌龙就这么过去,这场狂欢持续到凌晨两点,包厢里东倒西歪的都是饮料瓶和酒瓶,还有不少零食袋瓜子果皮之类的小东西。长期被学业压力束缚的学生们摆脱掉繁重的课业,找到了一个突破口,肆无忌惮地宣泄前段时间的憋闷。 玩到后半段,很多人明显嗨了,抢话筒争着上去唱歌,不管五音全不全都敢上去嚎一嗓子。剩下的人则不闲着,围着茶几开始一种在这种场合里经久不息的游戏——真心话大冒险。 傅忆微是被硬拉着加入进去的,喝高了的班长强行拽着他的手不放松,满嘴的酒气无差别喷射:“来来来,在场的都得玩,不玩不行,我先开始!” 他自告奋勇,一只手紧紧揽着傅忆微,一只手转动桌面上的转盘,非常大力地一拨。 周晏辰不着痕迹地往这边靠近,帮助傅忆微掰开他的手。这位毕竟看起来就不是很好惹的样子,班长即使醉着也很知道分寸,手臂晃了两下,极不情愿地收了回去。 第一下转到的是一个女生。 傅忆微松了口气,身体脱离班长的辖制,另一只手见缝插针地搭上来,一秒钟的空都不落下,他清楚地知道这是谁,便没有回头,顺着这股力道靠向周晏辰的肩膀。 他也喝了不少酒。有被人灌的,有自己闲着没事随便喝的,林林总总加起来,超过了一般所能承受的范围,此刻受酒精作用之下,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如同神经末梢打了个结,目光所及之处是略显模糊的光影,对外界事物的感知力也变得迟钝,有那么一个瞬间,他几乎分辨不清对面的人的表情。 在他的视野内,很多人像是被加了慢动作的特效,一举一动都带有一种特殊的滑稽感。而另一边人的歌声和乐声从装在四面八方的音响里传出灌进耳朵里,与欢笑声一起挑战他的神经,在他脑海中开启一场热热闹闹的二重奏,一点一点地蚕食他所剩无几的忍耐力。 这种情况可不太妙。傅忆微用自己脑子里仅存的清醒部分缓慢地思考着,随后他手指屈起,在太阳穴处按压了一阵,复又张开手掌盖住耳朵,试图隔绝耳畔的噪音。作用寥寥。 周晏辰注意到他的动作,不加思考地代替他的手指抬手轻轻按揉他的太阳穴处,问:“微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傅忆微眉头皱紧,好半天才从鼓噪的乐声中分辨出他的声音,又用了几秒来辨清他话里的意思,如实道:“……头有点晕。” “是不是这里太吵了?”周晏辰贴着他的耳朵问,“要不要先喝点水?” 傅忆微点点头。 周晏辰不知道他在回答哪个问题,索性认定两个都有。包厢里原本备的有白开水,他把傅忆微扶起来,快步过去倒了一杯,避开唱到忘我的那几名群魔乱舞的同学,立刻折返,回到傅忆微身边,扶着他半靠在自己身上,把水递给他。 傅忆微喝下一杯温开水,脸色比刚才缓和了不少。 周晏辰把一次性杯子从他手里接过去,放到桌子上,认真观察他的表情:“怎么样?好点了吗?” “嗯,”傅忆微抵着他的胸膛,闭上眼睛,“好了一点。” 周晏辰揉揉他的后脑:“要不我们回家?” 傅忆微点点头:“好。”然后,貌似很不经意地蹭了蹭周晏辰的颈窝。 周晏辰摸头的动作一顿。 班长注意到这边的情况,扭头问:“怎么了?” 他一开口,桌边人的目光自然而然就移了过来,一双双不复清明的眼睛目光炯炯地盯着他们,饶是淡定如周晏辰,也着实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说话:“傅忆微有点醉了,我得带他回家。” 他的语气听起来还算正常,毕竟平时也一直这样,没有人会怀疑,况且看傅忆微此时的状况也能看出不对,即使有些人对他的中途退场觉得遗憾,也不能不为他的身体着想。 班长用不甚灵光的脑子思考了一下,挥手道:“那你们先回去吧。”说完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用不用我帮你?” 周晏辰摆手说不用,自己拍拍傅忆微,在后者耳边道:“微微,我们回家。” 傅忆微很听话地站好,让他牵着迈步:“好,回家。” 周晏辰把车子钥匙留给刘彦,领着傅忆微在门口拦了辆车,把表面上看起来很正常的傅忆微塞进去,自己随后弯腰进入。然而一进去才发现不对。 出租车的后座上,傅忆微端端正正地坐着,见他进来,坐姿立刻改变,特别自觉地往他怀里钻,仿佛终于等到主人的猫,头枕在他腿上,样子特别乖巧。 周晏辰一时没忍住,伸手挠了挠他的下巴,被傅忆微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拍完觉得不对,又抓住那只手,在自己脸上蹭了蹭,眯眼露出满足的表情。 这副模样的傅忆微,周晏辰还是头一次见到。跟之前蹭脖子的动作联系起来,他意识到——傅忆微这应该是醉了。 因为之前那段休息和温水的效应,身体上的不舒服不复存在,可酒精对他的影响依然存在,只不过是将全部的效力都作用到了他的动作和意识上,使他大脑不复清明,很多平时忽略的本性也随之冒出了头。 不过他的酒品显然很好,即使喝醉也不会失态,不哭不闹不随便打电话,也不会见个人就扒上去。从头到尾,他也就只赖着周晏辰一个。这相当于把周晏辰划进了自己的安全范围之内,即使醉了,身体本能仍愿意与之亲近。 周晏辰对此感到由衷的欣慰,同时也产生了一些恶作剧的心思。 他把手抽出来,见傅忆微不满地哼了一声,还要抬手来抢,挑挑眉,点点傅忆微的鼻尖,问:“微微,你还知道我是谁吗?” 傅忆微半眯着眼,一字一顿道:“唔,周晏辰。” 周晏辰握住他的手:“周晏辰是谁?” 傅忆微不安分地在他手心扭动,沉默了半天,就在他以为不会得到回答的时候,小声说:“……是,男朋友。” 皱了皱眉,他把周晏辰松了力气的手举起来,补充道:“我的。” 他仰躺在周晏辰腿上,脸颊被酒意晕染成红色,额前的头发自然地垂向两边,眼睛倒映出路灯的光,形成两个小光点,因为在笑,光点随着眼睛的弯起而闪了闪,看上去像两颗潜藏的星星。 被这种程度的美色所诱惑,周晏辰低下头亲吻他的眼睛:“嗯,你的。” 傅忆微眨眨眼,似乎有些害羞,待他重新抬起头后就侧过身去,还不忘抬手找周晏辰的手。周晏辰哭笑不得,无奈,只得贡献出自己的手。 接下来,抓住那只手后傅忆微便不再有别的动作,一路相安无事,周晏辰半抱着把他扶下车,上楼,将他送进房间。傅忆微全程都很配合,连洗澡都不用多操心,周晏辰说一声,他就乖乖地脱衣服进浴室。 怕他不清醒自己洗不好,周晏辰特地跟进去,目不斜视地帮他放水冲洗,洗完立刻拿浴巾裹起来:“好了,我们出去吧。” 傅忆微的眉眼被浴室的水汽蒸得湿漉漉的,点头慢半拍:“好。” 直到把他送上床,周晏辰才终于松了口气,难得地感到身体和精神两方面透支,再没心思去想别的,实在撑不住了,便迅速冲了个澡,躺在傅忆微旁边睡下。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傅忆微的手脚被禁锢着,无法伸展,胸口也有点闷,他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压住了,眼珠不情愿地动了动,掀开眼皮,第一眼就看到了周晏辰的脸。 宿醉对大脑的影响不可谓不大,他怔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昨天晚上的事。 可能是他的动作吵醒了旁边的人,周晏辰也跟着动了动,但却没彻底醒过来,只是把他乱动的腿给放下来,用自己的夹住,还贴近蹭了蹭,手臂收紧,将他整个人固定在自己怀里,在他背后拍了拍,嘴里含糊地说:“别动。” ——然后就埋首在他颈间,又睡了过去。 他昨晚照顾傅忆微花了较多心力,现在还没缓过来,仍然需要补眠。 可他是睡了,傅忆微却遇到了麻烦。 还是每个男生早起的时候都会遇到的那种。 本来醒的时候还没觉得,回过神来也还只是正常的生理现象,等一会儿就能自动消掉的那种,可刚刚被周晏辰蹭了一会儿,下面竟然精神抖擞地完全立了起来。 这还是傅忆微头一回在身边有人的时候遇到这种状况。周晏辰的腿就横在他大腿的位置,稍微往上一挪就能碰到那个部位,他身体顿时僵硬得像学校教学楼前的大理石雕像,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被发现什么端倪。 昨晚的记忆他丢了一半儿,只记得自己开始头晕,忘了最后是怎么回家的了。现在看起来,是周晏辰把自己送了回来。不仅送回来,还帮自己洗了澡换了衣服,最后还一起睡了觉。 这一切都很正常,丝毫没有不正常。 ……所以他到底为什么会突然产生这种不可描述的小状况的? 傅忆微尴尬极了。 就在他想要起身去浴室冲凉的时候,原本熟睡的周晏辰被他的动作吵醒了,下意识把他往自己怀里拢拢:“微微,怎么了?” 刚睡醒的人声音算不上多大,可听在傅忆微耳朵里的效果就跟平地一声雷一样,轰得一声,脸顿时爆红。 感觉到不太对劲,周晏辰睁开眼睛:“嗯?” 傅忆微往被子里钻了钻,只露出一双眼睛,声音很慌乱:“没…没事。” 他眼神躲闪,手掩在被子里,这副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没事。 周晏辰狐疑地打量他,看着他的动作,忽然福至心灵:“微微你是不是……” 傅忆微立马否认:“不是!” 这种反应就更坐实了周晏辰的猜测。 他笑着,手灵活地从薄被边钻进去,摸到傅忆微的手,轻而易举地瓦解了傅忆微的阻力。 傅忆微呼吸骤然一紧,身体弓起,眼尾染上一抹红,被子下的手握住他的手腕,说不清是推拒还是想要很多。 “没事的,微微,”周晏辰亲亲他的嘴角,手上动作不停,“我来帮你。” 第71章 高考成绩在二十三号左右出来,傅忆微考试的时候没感觉怎么样,考完了要出成绩时反而提前一天就开始紧张。 他花了一整个学期,在高考前的最后一次模拟考试中取得全校第十名的成绩,原本已经很不错了。可是一般来说,最后一次考试默认是专门为了给学生建立信心而存在的,老师们势必会改得很松,尤其是文综那种全凭自我理解加书本背诵的大题,只要字写得好且和答案大致相似,都会得高分。 带有鼓舞人心意味的分数,怎么着都有放水的嫌疑。这也就导致这次模考的成绩其实不怎么具有参考性。 思及至此,傅忆微深深怀疑自己的高考成绩会不会随之缩水。 万一他的真实水平没有那么多分呢? 他一向考完就忘了自己写的都是什么,高考也不允许把草稿纸试卷之类的带出考场,所以就连对答案的机会都没有,哪怕网上已经出了所有的标准答案,他也只能望着干瞪眼,一点也对不上号。 想着第二天就要出成绩了,他心里忐忑不已,连游戏都没心思打了,发了一会呆,一回神,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游戏人物站在原地变成活靶子,还没来得及趴下就被人一枪爆了头。 傅忆微:“……” 屏幕上渐渐变成灰色,他抿抿嘴,无视耳机里传来的刘彦的哀嚎,直接退出这一局,回到角色界面,鼠标一扔,在椅子上蜷起双腿,眼睛盯着电脑,继续放空。 周晏辰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傅忆微——两条长腿委委屈屈地蜷缩起来,面无表情,电脑和手机都搁置在一旁,头上一小撮呆毛随着空调吹来的冷风微微颤动,眼神迷茫,落点不知在哪里。很苦恼的样子。 周晏辰知道他在苦恼什么。 成绩明天就要出来了,傅忆微受到的影响肯定会很大。今天从早晨起床看到时间的那一刻起,前几天的轻松状态就离他而去了。 傅忆微在担心,在害怕。周晏辰理解他的心情,同时也感到一丝心疼。 换做周晏辰自己,是没有这种顾虑的。 他从小到大的成绩都很优秀,是大家口中的“别人家孩子”的典范,学习方面从没出过错,偶有考试马失前蹄,也能很快找出不足进行改正,下一次绝不会再犯类似的错。他在这方面的自信仿佛是与生俱来的,觉得自己可以考好,那就一定可以。就连高考也不在话下。 只要实力够强,区区A大,不在话下。 可傅忆微与他不同。 傅忆微的心理素质毕竟不如他这么强大,对待自己奋斗了这么久的目标也不如他这般肆意,眼下这种状况,很难继续保持一颗平常心。因为心理压力太大,今天一天,他都没见傅忆微露出几个笑脸。 因为这个,他还专门提议打游戏来消磨时间,为的就是让傅忆微放松放松心情,可没想到,自己就出去拿个东西的功夫,傅忆微就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 脚步一个停顿,他拿着手里的冰棍——前几天他心血来潮自己冻的——走过去,递给傅忆微。后者正在出神,对他的靠近没什么反应,感觉到有东西在自己嘴边,便下意识张开嘴。这是经过长期投喂后自然形成的条件反射,身体动作远比大脑反应要快得多。同时,这个举动也可以证明他对周晏辰的信任和依赖。 周晏辰对此表示十分满意。很自觉地把冰棍送进他嘴里。 傅忆微猝不及防被冰了一下,立刻回神:“嘶……太凉了” 周晏辰收回手,把冰棍插进一旁的杯子里:“那等一会儿再吃。” “嗯。”傅忆微闷闷点头。 周晏辰把他的椅子转了个圈,面向自己,看着他一脸没精打采的样子,捏捏他的脸,问:“怎么啦?还是很紧张吗?” 说话间,他把自己的椅子拉过来,跟傅忆微面对面坐。 傅忆微抱着腿,下巴磕在膝盖上:“嗯,明天成绩就下来了,我有点——”后面一个字有些难以启齿,他在周晏辰鼓励的眼神下声音低低地吐了出来:“——怕” 周晏辰变捏为轻轻地抚摸,继续问:“怕什么?” “怕考不好,”傅忆微歪头不自觉地蹭蹭他的手心,把自己对最后一次模考成绩的猜测说出来,深切地表达自己的担忧,“我感觉高考不太可能改那么松,就算那次考得好,高考也不一定就……” 话还没说完,便遭到了反驳:“不对。” 傅忆微一愣,周晏辰将他的手拉开,使他的身体由于不稳而歪过来,接了个满怀,让傅忆微坐在自己腿上,仰头亲亲他的脸,摇头道:“不是这样的。” 傅忆微:“什么意思?” 周晏辰搂着他的腰,让他以尽量舒服的姿势靠在自己身上,停顿片刻,解释道:“最后一次考试的阅卷过程的确会比较宽松,老师给分痛快,最后的分数也普遍都很高。因为这是我们高考之前的最后一次考试,为了给我们树立信心才会这么做。这大概算是学校间不成文的规矩。” 他说到这里,傅忆微一脸看吧看吧我说的没错的表情,让他忍不住又凑上去亲了一下:“微微看起来好可爱。” 傅忆微无视这种见缝插针偷亲的行为,神情依旧是肉眼可见的颓:“可爱又没用。”可爱又不能帮他考高分。 周晏辰显然不赞同他的观点,严肃反驳:“可爱的微微是世界的宝藏,是我的宝贝,怎么没用?” 傅忆微:“……” 周晏辰又亲了他一下:“微微要相信自己的魅力,没人能抵挡你。” 说几句话略略活跃一下气氛,周晏辰说回正题:“但是,最后一次模考的分数虽然虚高,但名次是不会变的。” 他转换话题的速度太快,傅忆微思维没跟上,提问道:“为什么?” “因为所有人的分数都拉高了呀,”周晏辰不紧不慢地说,“就像玩游戏一样,赤手空拳的时候你和队友的差距有多大,若是带了同等级的装备,那差距不是仍然一样吗?” “那次模考只是把大家的分数线总体向上提了提而已,所有人都一样,并没有说专门优待谁这一说,所以,即使分数虚高,但名次总归是没错的。” “那些不如你的人,即使加了那么多分,也照样不如你。” “你的排名证明的就是实力。” “微微,你要相信自己,”周晏辰一手搂着他,一手在他后颈处摩挲,和他额头相抵,眼神专注认真,“要记住,你是最棒的。我相信你一定可以。” 不安和紧张情绪慢慢被安抚,周晏辰的话相当于给他吃了一颗定心丸。傅忆微心里渐渐平静下来。 周晏辰趁机再亲一下,傅忆微没有躲,任他在唇上贴了一会儿后撬开牙关长驱直入:“实在不行,我们还可以做一些其他的事,来缓解一下。” 他意有所指,手一点一点往下探,傅忆微毫无所觉,轻易便让他得逞了。 家居服较为宽松,傅忆微不喜束缚,连腰带都系得松松垮垮,恰好方便了某人的小动作。 这是从那天早晨误打误撞用手互相解决过之后时不时就会发生的状况,等傅忆微察觉到时,他已经握了上去。 傅忆微闷哼一声,想让他放开,周晏辰充耳不闻,径自动作。 在这个刺激之下,傅忆微再无暇想其他,浑身所有的感官好像都集中在那一处,呼吸不由自主地变得粗重。 周晏辰眸色幽深地舔吻他因受到巨大刺激而仰头露出的修长脖颈,轻咬他的喉结,留下一个浅浅的牙印,怕他疼,咬完又连忙舔了舔,手上动作不停。 “微微,”到达顶点时,傅忆微身体颤抖了一下,耳边模模糊糊听见周晏辰在说话,“……爱你,相信我,相信你自己……” 他几乎是本能地点头:“嗯。” 事实证明,相信周晏辰的话是对的。 第二天,当前一天由于身心消耗较大休息时间也比平时要长,所以起晚了的傅忆微醒来的时候,已经十点半了。 他一个激灵坐起来,又被旁边的人压了下去。 周晏辰醒了很久,手里拿着手机,眼睛里满是笑意,还没说话,先亲了傅忆微一口:“微微!” 一看就是已经查到了的样子。 傅忆微表面不动声色,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嗓音干涩:“怎么了?” 周晏辰连声音都透着兴奋:“成绩出来了!” 傅忆微紧张地话都说不好了:“怎……怎么样?” “你考了667!”周晏辰说一句亲他一下,恨不能把浑身的力气都投注于这个吻上,“全市第二!” “微微太棒了!!” 他抱着傅忆微来了个翻滚,让傅忆微趴在自己身上,举起手机给傅忆微看:“你看!” 傅忆微呆呆地看向屏幕,从上到下扫完红框,再三确认,那的确是自己的考号,667分,也是真的分数。用力掐手心,有痛觉,证明这不是在做梦。 闭了闭眼,傅忆微撑在周晏辰身旁的手臂忽然松劲,整个人脱力一般向旁边歪倒。 我做到了。 周晏辰仍抱着他,亲亲他的额头: “微微,我们做到了。” 第72章 全市第一第二被周晏辰和傅忆微这两个同桌人承包,前五名名里有三个都是一中的学生,校领导乐得嘴都合不拢,前一天刚放榜,第二天就专门派人到他们家里送喜报去了。 他这个分数名次,上A大绰绰有余。校长送喜报时还专门问傅忆微想报哪里,傅忆微不假思索地说A大,校长当即点头,打包票跟傅远恒说,这孩子肯定能上A大,前途无量。 傅忆微颔首,然后被校长拉着一起拍了张照片,录入学校数据库留作纪念和宣传。 周晏辰受到的待遇也跟他差不多,不过顶着个状元的名号,还是五年以来分数最高的文科状元,学校来人的同时,还有一些诸如记者、教辅书编辑、补习班之类的去找他,想让他帮忙做个宣传。不仅如此,因为他在一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学霸男神,形象同样很好,甚至于还有什么益智类的产品来请他代言。不过好在这些人都被铁面的周爷爷给拦下在了门口,连人都没能见到。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周爷爷的严防死守让他们没法儿在家里见到人,他们就在门口守株待兔,等周晏辰一出门就进行围追堵截,令人防不胜防。 傅忆微在听说周晏辰因为这个被堵在屋里一天没能出门之后,特别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周晏辰背靠书架坐得端正,面上闪过一丝无奈,点点电脑屏幕上傅忆微笑出小酒窝的脸颊:“我都这么惨了,微微还要笑我。” 傅忆微没什么形象地窝在沙发上,抹了把脸,正色道:“好了不笑了。”说完没绷住,又捂住了脸。 周晏辰哭笑不得:“想笑就笑吧,不用捂脸,我还想多看看你呢。” 傅忆微从指缝间露出笑眼:“再等一会儿。” 等他笑够了,手终于放下来,听见周晏辰说:“微微,等填完志愿,我们去旅游吧?” 傅忆微有点意外这个话题的转换,歪头问:“旅游?” “对,去玩玩儿,放松一下。” “去哪儿?” 周晏辰早做好了打算:“就去你寒假去过的那个地方。” 左右暑假也没什么事儿,去旅游是个不错的选择。傅忆微想了想,没有拒绝:“行啊,还有谁去吗?” 周晏辰摇头:“就我们两个。” 他手不自觉动了动,为隔着屏幕不能抱傅忆微的距离而感到遗憾,很快又揭过,随后就看见傅忆微从沙发上猛地跳起来,问:“怎么了?” 傅忆微表情扭曲了一下,从身后掏出手机:“没事儿,刘彦打电话让我请他吃饭——”看了眼通话记录,竖起两根手指,“——从昨天到现在,已经打了不下二十个了,丫有病吧!” 周晏辰撑着下巴看他接通电话,表情凶巴巴的,跟刘彦放狠话:“还吃烧烤,你信不信我把你串起来烧烤?”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火气。 刘彦不知道说了什么,傅忆微扯了一下嘴角,面无表情地挂掉电话之后,问周晏辰:“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周晏辰一愣:“嗯?” 傅忆微:“你不是说去旅游?” “哦哦,”周晏辰反应过来,查了查时间,“三天之后。” “好。” 时间定好就不再改动,周晏辰订好机票,他们在三天之内所有的事情处理完,通知完家长填完志愿,便在三天后的下午,登上了去往目的地的飞机。十几个小时的飞行过去,睁开眼,看到的就是另一番光景。 故地重游,落地时亲切感油然而生,他们搭乘出口的出租车去酒店,在路上,由于傅忆微已经来过一次,认为自己算是有经验,于是自告奋勇给周晏辰推荐好吃好玩儿的: “……甜点还可以,但这儿的中餐不行,没有精髓,可能比较适合当地人的口味,我觉得不太好吃。” “日出日落的景色特好看,海边一天到晚都有好多人拍婚纱照,上次我给你看过……”说到这里,他想起周晏辰曾说过让自己穿婚纱的话,可疑地看了看周晏辰的表情,发现后者神色如常,才继续道,“不过就是当时风有点大,现在估计不会。” 他对这里的描述全部基于自己已有的印象,话里难免有些错漏,当自己意识到的时候,有一瞬间的尴尬,然后又很快翻过这一页,改变话题,说其他的方面。 而周晏辰全程沉默听他讲话,偶尔点点头,没有发表自己的意见。 这个时节是旅游旺季,他们到酒店时已是凌晨,但酒店外仍有不少人在散步,其中貌似还有几个中国人,看见他们两个,还主动挥手致意。傅忆微回以微笑,随后跟周晏辰一起去前台办理入住。 周晏辰走得很快,步伐稳健急切,他落后几步,看着周晏辰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那么一点不太对劲。 周晏辰这一路上安静得有点不太正常。不主动挑起话题,也没注意到他话里的错漏,似乎心不在焉,眼睛除了始终注视着他,还时不时会看看手机。 是有什么事在瞒着自己? 傅忆微心里有些疑惑。可既然周晏辰不说,他也没法儿猜到对方在想什么,只好不动声色,等着看会发生什么。 他们的房间是提前预约好的,傅忆微本来想发挥自己的优势揽下这个工作,但没成想还没动手呢,周晏辰就主动包办了一切,包括订机票订房间一系列的流程。而且,傅忆微确信他肯定做过详细攻略。 既然做过攻略,那为什么在自己刚才说错的时候不加以纠正呢? 傅忆微想不通。 他到底在筹划什么? 这个问题在他满心疑惑地被周晏辰带到房间时得到了解答。 周晏辰在开门的那一刹那回身捂住了他的眼睛,傅忆微吓一跳,下意识去扒他的手:“什么情况?” 周晏辰一手牵着他的左手,一手盖住他的眼睛不放松,语带笑意:“你先闭上眼睛。” 闭眼之后眼前可就全是黑的了。傅忆微握紧他的手,周晏辰感觉到他的紧张,安抚性的亲亲他的脸颊:“没事的,别怕,我去开灯。” 开关响一声,傅忆微捕捉到从他指缝中透进的一丝光,这才完全放松下来,闭上眼,亦步亦趋,跟着他向前走。 似乎走了几十秒的功夫,他听见周晏辰说:“好了,可以睁开眼睛了。” 傅忆微于是睁开眼。 明亮灯光争先恐后地抢占他的视线范围,让他眼前有一瞬间的模糊,深棕色的瞳孔被刺激得缩了缩,倒映出茫然的光斑,他闭上眼睛,再睁开,反复几次,等能看清东西了,定睛一看,发现自己面前是一张桌子,上面摆着一瓶红酒,两个杯子两副餐具,以及一个造型精美的蛋糕。巧克力的,铺了很多他爱吃的水果,上面用英文花体和不太标准的中文写着“祝傅忆微十八岁生日快乐!” 傅忆微有点没转过来弯儿,指着蛋糕:“这是……”什么意思? 从他睁开眼睛就在沉默的周晏辰终于开口,搂住傅忆微:“晚了两个小时零二十一分钟,微微,生日快乐!” 傅忆微眨眨眼,他自顾自继续说:“本来想十二点的时候准时给你惊喜的,不过想着飞机有时候可能会延误,就让酒店晚一个小时左右做,但还是错估了时间,现在才到。” “不过还好,不算太晚,”周晏辰把“18”形状的蜡烛插上去,点燃,之后捧起傅忆微的脸,郑重地亲了一下他的唇,“生日快乐呀,我的甜心微微。” “甜心微微”在亲吻之后才回过神,听到这个称呼,忍不住反驳:“什么甜心啊……” 周晏辰又亲了他一下:“你就是我的甜心啊。我尝过了,特别甜。” 傅忆微:“……” 见他耳根微红,周晏辰止住话头,不逗他了:“好了好了不说了,来,许个愿吹蜡烛。” 傅忆微不着急吃蛋糕,缓过劲儿来,先问他:“你是一开始就准备好了?” 周晏辰笑眯眯点头:“对呀,今天是你的生日嘛,当然要提前准备。” 这几天的事情那么多,傅忆微自己都没想起来今天是什么日子,看到生日蛋糕的那一刻还以为是幻觉,直到亲耳听见周晏辰的话才想起来,原来今天是自己的生日。 原来他刚才心不在焉是为了这个。 傅忆微恍然,又忍不住道:“你怎么不告诉我?” “告诉你的话还叫什么惊喜?”周晏辰指指蜡烛,“快许愿,要不然蜡烛要化完了。” 傅忆微接受他的解释,乖乖许愿,吹蜡烛,分蛋糕。 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蛋糕的分量刚好足够作为夜宵,傅忆微嗜甜,切好后便迅速开吃。周晏辰对甜食没什么执念,看他喜欢,要将自己的那一份也给他,傅忆微摆摆手,示意他还有,周晏辰只好作罢,转而给他倒酒。 一瓶酒被他们两个很快解决,蛋糕也吃个七七八八,这个只有两个人的生日开头过得很饱,傅忆微喝得微醺,却很开心。 时间不早了,周晏辰说先睡一觉,等醒来再出去逛。 他听话地去洗澡,却在洗到一半的时候听见门把转动的声音。 隔着一层浴帘,周晏辰的声音响起:“微微,我刚刚想起来,明天也是我的生日——” 傅忆微回头:“啊?” 脚下有点打滑,他向后仰倒,不出意料地落入一个怀抱,身后人的衣服被他身上的水打湿,周晏辰故作冷静的声音在他耳边再次响起: “——所以,我能不能预支一个生日礼物?” “我能不能预支一下生日礼物?” 周晏辰说着,原本扶着傅忆微的手便开始下滑,沿着腰线摩挲,力道很轻,指尖落点毫无规律,却又隐隐带有某种目的。 傅忆微感觉到痒,想让他停下,抑制住这股冲动,艰难开口:“什么……礼物?” 周晏辰亲吻他的后颈,声音喑哑:“你。” 他的衣服在洗澡之前就已经脱光了,此时站在浴缸边缘,浑身赤裸,淋浴器没来得及关,源源不断的水流从角落喷洒下来,部分汇入脚下的水中,更多的,则是落到了他的身上,给本就湿润的身体又添了一层莹亮的水光。 这种从未有过的状况让傅忆微有点慌,他动了动,后背与周晏辰的衣服产生摩擦,自己一丝不挂而身后的人却衣着整齐的情况令他更为窘迫。他下意识想要逃离,但周晏辰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前几次“互相帮助”的经验让周晏辰对他的身体了解程度大大加深,某些理论知识在初次实践中也排上了很大用处。周晏辰舔吻着他的后颈,两只手分工明确,一个扶住他的身体作为支撑点,一个慢慢向下探去,准确无误地握住了他的阴茎。 要害部位被掌握住,傅忆微在他摸上去的那一刻不受控制地昂起头,喉咙里滚出一声长长的喟叹,呼吸断了一瞬,紧接着粗重了许多。 周晏辰细细密密的吻落在他颈后,又顺势而下,轻轻吮吻他的肩膀,耐心地在上面留下自己的印记,同时手上动作不停,熟练地抚弄着,从根部到顶端,指尖轻刮铃口,循序渐进地挑起傅忆微的情欲。 他的呼吸中带有真实的热度,随着亲吻,不均匀地扑到傅忆微颈间,让傅忆微错觉那一小片肌肤将要被灼伤了。然而这种想象并没有变成现实,他的热度无孔不入地经由紧贴的肌肤传到傅忆微身体里,密集可至灼伤的温度即刻间扩散至全身,它太过霸道,以至于傅忆微的大脑也没能防御住,只能勉强分出一些意识指挥这股躁动向一个部位集中而去。 小腹处腾起一团火,原本沉睡的部位在外界有技巧的挑逗和身体内部蓄积的情欲的双重刺激下渐渐冲血硬起。傅忆微本能地想要寻找一个宣泄口,就着周晏辰的手动作了两下。 往常他们互相抚慰,到这个程度基本就可以了,但今天周晏辰的目的显然不在于此。 他在挑起傅忆微的欲望之后便随之踏进浴缸,傅忆微只觉得身前被冷落了两秒,紧接着便进入了一个温暖湿润的所在。 他睁开眼,无处安放的视线落在周晏辰身上,看清楚对方是以怎样的姿势半蹲着为自己口交,脑海中有什么轰得一下炸开了。 周晏辰也是头一回这么做,边回忆以前看过的资料片边做,手扶着根部,掌心捧着饱涨的囊袋轻轻揉弄,尽量收起牙齿,用嘴唇在顶部摩挲,亲一下,再舔舔,像吃棒棒糖一样,待均匀吻遍柱身,他抬眼与动情中的傅忆微对视,眼里带着笑意,慢慢将傅忆微的阴茎含入口中。 傅忆微的身体有一瞬间的紧绷,体内升腾的情欲混淆了他原本就不甚清醒的大脑,他在周晏辰手口并用的攻击下溃不成军,几乎抑制不住地挺动下身,往周晏辰口中撞。周晏辰握住他的手,边大张着口迎接他的入侵,边抬头看傅忆微。 沉溺于快感中的傅忆微半闭着眼,有水滴自额头经眼睫滑下,穿过紧抿的唇线,与无数细小的水流一起汇聚向下。脸和身体都呈可口的粉色,由于皮肤白,方才周晏辰留下的痕迹也一览无余,侧颈处点点红痕异常明显,分明害羞得想躲起来,却又无法抑制本能地寻找更舒服的东西。他爱极了恋人这副模样,自己心里也产生了隐秘的渴望。 用嘴吞吐了一会儿,周晏辰按住傅忆微,让其先行抽离,自己站起来,以最快的速度脱掉湿透的衣服,变成同样一丝不挂的样子,接水漱漱口,从口袋里掏出一管润滑放到旁边的架子上,随后将傅忆微抵到墙边,吻上去。 这中间小小的时间间隔给了傅忆微好整以暇的时间。汹涌的情欲暂时被理智击败,他望着近在咫尺的周晏辰的脸,唇上鲜明的触觉与下身的火热磨得十分难耐,有一部分意识争先恐后地冲出来想要逃离,但脑海中大部分的声音却在渴求更多。 浴室的温度越来越高,原本蒸腾的水汽与身体摩擦产生的情热融合起来,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被蒸熟了。 周晏辰一只手握住两人的阴茎撸动,一只手在傅忆微胸前画圈,进而向上,挑逗似的勾勾傅忆微的下巴。鉴于他们还在接吻,傅忆微只能从喉咙里发出呜咽似的反抗声音,同时试图加强攻势吻回去。 周晏辰从旁边抓了个东西,手放下去忙另一件事,这给了傅忆微可乘之机,让他得以占据主动权翻转身体,将周晏辰抵到墙边,用在对方身上练出的技巧反亲回去。 他模仿周晏辰的动作,从周晏辰的脸侧抚摸到颈间,试探性的咬了一下周晏辰的喉结,周晏辰毫不掩饰地发出一声喘息,傅忆微得到鼓励,继续吻他的唇,手照猫画虎地摸摸其他部位。 然而他每摸一下,周晏辰的喘息就重几分,听到他耳中,便转化成了脸上的红晕,最后被他摸的人还没怎么样呢,他自己先脸热得不行了。 眼看着他就要因为这个害羞得进行不下去了,周晏辰见好就收,颇为遗憾地停止了愈发深重的喘息声,抚弄两人性器的手松开握住他的,带领他一起在彼此身上来回抚弄。 傅忆微注意到他背在身后的手,顺着摸过去,结果被周晏辰抓住,指尖没入了一个湿滑的小洞。 傅忆微动作一顿,眼睛睁大,慌慌张张地想把手收回来,却被周晏辰握紧,往更深处探去。 “微微,”周晏辰的眼神因他探入的指节愈发幽深,连声音都透着难耐,握着傅忆微的手在自己体内慢慢搅动,话尾是刻意的勾引,“你要不要……进来?” 傅忆微眨眨眼,听见他又说:“你先坐下。” 浴缸里的水堪堪到腰际,傅忆微坐在那里,为接下来要发生的事不由自主地感到一丝紧张,他之前未曾接触过这方面的事,情动时的举动皆出于本能,只大概了解一些最基本的东西,但也知道这远远不够。可现在他避无可避,只能选择看向周晏辰。 周晏辰跨坐在他大腿上与他接吻,拇指轻拨他因紧张而不断颤动的睫毛,声音喑哑:“微微别怕,我来就好。” 他的阴茎再度被握住,手无措地抚上周晏辰的腰,傅忆微的眼神无处安放,周晏辰便亲亲他:“你可以先闭上眼睛。” 傅忆微听话地闭上眼。隔绝视觉的干扰,身体的感知度更加敏锐,他能清楚地感觉到周晏辰握住自己性器的掌心的湿润温度,下一秒,一个比唇舌更为火热的入口含住了顶部。 周晏辰小心翼翼地控制着下坐的速度,扩张充分的后穴没什么阻碍地吞下了头部,他晃晃腰,一咬牙,一鼓作气地坐了下去。 傅忆微感觉到自己的性器被纳入了一个湿热的所在,睁开眼,周晏辰正含笑看着他。 水面随着动作缓缓波动,周晏辰环着他的脖子,用亲吻来缓解体内暂时的不适感,傅忆微的手仍放在周晏辰的腰上,在亲吻的间隙问:“……疼吗?” 周晏辰呼出一口气:“还好,就是——” 傅忆微手紧了紧:“就是什么?” 周晏辰轻咬他的下唇,刻意压低声音,眼里满是促狭的笑意:“——就是微微太大了,有点涨……” “……” “所以你得等我缓一缓,”周晏辰继续跟他接吻,“一会儿就好。” 傅忆微不怎么想说话,气恼地转而封住他的嘴,不让他再有语出惊人的机会。 没一会儿,周晏辰大概是适应了,起伏的动作幅度加大,后穴也自发开始收缩,他再无暇去想其他的,满心满眼都是对面这个人,一边动作,一边珍惜地吻傅忆微。 所有曾经的不安和不确定在这一刹那消失殆尽,某些不合时宜的想法再次冒出头,他几乎无法控制地在傅忆微颈间吮出痕迹,动作频率越来越快,几次将傅忆微的性器尽根吞入,身体不住地颤抖着。 心理上的满足感远远大于生理快感,周晏辰重重地在傅忆微锁骨处印上一个专属标记:“微微,我好开心。” 傅忆微跟着他的节奏缓缓抽动,眼尾被浓重的情欲晕染成红色,意识沉浮中听见他满足的喟叹:“你是我的了。” 心跳得更快了些,有什么已经生根发芽的东西在茁壮成长。傅忆微蹭蹭他的耳朵,声音湿漉漉的,本能地回应: “嗯,是你的。” 第73章 初次体验的禁忌感加上环境氛围的烘托,这场深度交流从凌晨时分一直持续到天将明,从浴室转移到卧房最后再回到浴室,体力和精力消耗巨大,等到云收雨歇,傅忆微差点儿在浴缸里睡过去。还是周晏辰及时把他叫醒,才避免了惨剧的发生。 回到房间,之前被两人搅得乱七八糟的床已经收拾好了,傅忆微也没什么顾忌,直接倒了上去。 周晏辰顺势躺到他身边,将他揽入怀中,忍不住亲亲他那被水汽蒸得红扑扑的脸:“晚安微微。” 傅忆微埋头寻找一个更舒服的姿势睡好,本能地抬手抱住他:“晚安。” 这一觉直接到下午。 一向作息良好的周晏辰先醒过来,被酒店浓白的墙壁晃了晃眼,闭上又睁开,意识回笼,身体后方那个部位传来一点点不适的感觉,不过由于准备和清理都比较充分,并没有造成损伤,只是有点不适应。跟心里巨大地满足感和喜悦感比起来,这一点不适可以忽略不计。 他略动了动身体,侧身面对傅忆微陷入沉睡的侧脸,凑过去亲了一下又一下,力道控制得很好,没有把傅忆微吵醒。 在梦中感觉到不对,傅忆微皱皱鼻子,身体为了逃避骚扰下意识转身,可朝向却是周晏辰,相当于直接送羊入虎口。 他只披一件浴衣,腰带也来不及系好,顺手打了个结使其不至于掉,挂在腰上,经过一夜的翻腾,早就失去了原来的作用,胸前松松垮垮,一动便露出一大片胸膛,能看到原本凝脂似的皮肤烙上了许多暧昧的痕迹。 在爱人身上留下这种痕迹一般代表占有欲,显示所有权,用这些无声地告诉所有人,这个人是我的。 而傅忆微身上的痕迹从喉结一路蔓延向下,加上他皮肤白,这些痕迹在身上就愈发突出,明晃晃地昭示着留下这些痕迹的人占有欲究竟有多强。 这些是他在傅忆微身上烙下的印记。周晏辰目光幽深,轻轻点着标记。 也只有他才能在傅忆微身上留下这种痕迹。 他眼神微黯,唇再次覆上去,贴着傅忆微喉结的部位舔吻。 是他的。 * 傅忆微最后是被愈来愈向下的吻给惊醒的,睁开眼的时候,旁边的周晏辰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踪影,自己的浴衣也松了很多,被子里似乎还有什么在动。 他疑惑地掀开被子,正好与从他浴衣下摆钻出的周晏辰四目相对。 “……” 他看到周晏辰正趴在自己身上,被自己的浴衣勉强包裹住,手里握着自己的腰带绕到背后,用一条腰带将两人连在一起。 刚重启的大脑还不能准确分析信息,在傅忆微贫瘠的关于某方面的知识储备中也并没有出现过这种操作,他有点疑惑,这是要干什么? 没等他问,发现他醒了,周晏辰就一点停顿都没有地攀上来,紧贴着他的身体给他一个绵长的早安吻:“微微醒啦,早呀。” 傅忆微看了眼床头的闹钟,对着下午两点半的字样,极其违心地回应:“早。” 他很快知道了周晏辰这么做的原因。 也正是这个原因,导致他们直到将近一个小时才起床完毕。 穿衣服的时候傅忆微看到身上的痕迹,昨天晚上的所有记忆如潮水般一齐涌来,他不争气地从内而外散发出热气,非常光荣地熟透了。 周晏辰一眼就看出他怎么了,可看他这模样,没舍得再逗他,等他自己慢慢缓过来,脸上热度稍退,才过去帮他整理衣领,盖住那些痕迹。 小镇错落有致的房屋形成一道独特的风景线,在悬崖正对大海的这一面,能清楚看到太阳的轨迹,阳光洒在各色石头铺成的弯弯曲曲的小路上,给原本平平无奇的小径增添了一分不一样的色彩。 傅忆微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景象。他上次来这里时,自己一个人几乎逛遍了整个小镇,什么风景都没错过,短短半年时间,这里来不及改变什么,一切都与他印象中相差无几。唯一有变化的,就是这一次他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身旁多了一个周晏辰。 小镇天然的恬静氛围感染了到这里的每一个人,正值旅游旺季,这里的外来人很多,走在路上随处可见拍照留念的异乡人,但却很少有人会大呼小叫。 傅忆微和周晏辰手拉手,漫步在鹅卵石小路上,海风经距离的削减到达身旁时已经弱化大半力度,余下的一丝气力只足以轻拂过面颊,他们迈上纯白的台阶,到达蓝顶白底的教堂边,倚着栏杆面朝大海。 “这个海好像还挺有名的,情侣圣地,”傅忆微说,“有一相亲节目的奖品好像就是送男女嘉宾来这儿玩,不过要求挺高的,一般达到要求的很少。” 周晏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平静无波的湛蓝海洋与天边相接,和蔚蓝天空平分秋色:“确实很好看。”停了会儿又问:“什么要求?” 傅忆微:“好像是要两个人互相心动吧,从开始到最后都得是,不然就不算。” 他从后面抱住傅忆微:“现在我们也在这儿。” “嗯。” “那证明,我们命中注定。”周晏辰亲亲他的耳朵,“一见钟情,天生一对。” 傅忆微歪歪头:“我们大概算二见倾心吧。” 周晏辰笑:“好吧好吧,那就你二见倾心,我一见钟情。” “你老说一见钟情,”傅忆微想到这个问题,“难不成你上学期开学的时候就……喜欢,我了?”后面半句话说出来有那么点自恋的嫌疑,他诡异地沉默了一下,才硬着头皮顺出来,讲完以后还没等周晏辰说什么,自己先不好意思了:“我就随便说说。” 周晏辰可不会随便回答:“不是。” 傅忆微尴尬地摸摸鼻尖:“不是啊?” “不是上学期开学,”周晏辰解释,“比那还要更早一些。” 之前周晏辰话里话外也透露过这个讯息,但都被傅忆微给自动忽略了,如今再次提起,还是这么认真的语气,傅忆微好奇心顿起:“那是什么时候?” “高一下学期,”周晏辰回答,“微微特别可爱,我第一眼见到就很喜欢,决定这就是我男朋友了。” 傅忆微反驳:“你怎么确定我一定会答应你?万一我拒绝呢?喜欢我的人那么多,我一个都没有答应啊。” 周晏辰摇摇头:“我不确定。” “那你?” “但是我会努力呀,”周晏辰碰碰他的唇,“你不喜欢我,我就努力让你喜欢上我。现在不就成功了?” “万一我一直不答应呢?”傅忆微抵着他的额头,笑问:“靠死缠烂打是吗?” 周晏辰一本正经:“还有一哭二闹三上吊。除了对你不好的,我什么都可以做的。” 傅忆微笑出声:“早知道我就不那么快答应了,先看看你还有什么招儿。” 周晏辰勾着他的脖子,气定神闲道:“已经晚了,你现在已经是我的人了。” 他意有所指地摸摸傅忆微锁骨上的那一点痕迹,似乎是在提醒昨晚发生的事情。 傅忆微到底还是段数不够,被他这么一摸便破了功,狼狈地移开视线,耳尖都红了。 周晏辰见好就收,挑挑眉,把手收了回来。 正当他们装模作样看风景的时候,傅忆微的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一回头,是两个白人小姐姐。 小姐姐一高一矮,都是典型的西方面孔,湛蓝的眼睛一眨一眨,见他转身,用蹩脚的中文说:“你好。” 傅忆微英语好,理解她们的话不成问题,反而听她们的中文更加难以理解,于是便和她们用英语交流,问有什么事。 见他会说英文,小姐姐显然很开心,先惯性夸了他一通,然后问他能不能帮忙拍几张照片。 傅忆微接过她们的手机,被小姐姐毫不掩饰的赞美夸得脸热,不好意思地搓搓脸,答应了她们,尽心尽力地帮她们换着角度拍了好几张合照。 拍完以后,小姐姐们凑过来看成果,一人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抱抱,抱完还热情地给了他一个贴面吻,用很夸张的语调说甜心你真的太棒了。 傅忆微几乎无法招架这种热情,丢给一直旁观的周晏辰一个求救的眼神。 看到他被抱住的时候,周晏辰先是笑,当进展到贴面吻的时候,原本的笑脸就逐渐崩了,听到甜心这个词,表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僵硬了,一接收到傅忆微的眼神,就立刻走上前。 在小姐姐疑惑的眼神中,他把挂在臂弯的拍立得递出去,露出一个客气的微笑:“能请您帮我们也拍几张照片吗?” 当然可以。 小姐姐恍然大悟,点点头。 周晏辰牵起傅忆微的手,站在栏杆边,在小姐姐“3,2,1”的倒数声中,小声叫傅忆微的名字。 结果,傅忆微转头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就径自亲了上去。 “WOW!” 小姐姐的欢呼声和快门声一同响起,周晏辰含笑望着傅忆微略显错愕的脸,亲了一下就自动放开。 小姐姐们走过来,把相机还给他,面上挂着促狭的笑:“祝你们幸福。” 周晏辰面不改色:“谢谢,你们也一样。” 傅忆微吃了一惊,看看这两个人相携的亲密姿势,突然明白过来,也跟着祝福她们。 高个的小姐姐毫不掩饰地搂着稍矮的女朋友,坦然接受他们的祝福:“谢谢。” * 目送她们离开,周晏辰想了想,下定决心,拉着傅忆微回到原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东西,举起来:“微微生日快乐。” 傅忆微眨眨眼,似有所感,看着他打开盒子,心跳的速度逐渐加快。 周晏辰似乎也有点紧张,打开盒子的手在轻微地颤抖,等里面的东西露出来以后,傅忆微吃惊地睁大眼睛。 这是——一枚戒指? 周晏辰露出一个少有的腼腆表情,低头把戒指取出来,声音有点颤:“本来打算昨晚上送你,但没来得及拿出来,就……”他同样诡异地沉默了一下,继续道:“不过,作为生日礼物的话,今天之内应该都算数,现在送应该也不算晚。” 傅忆微同样有点紧张:“你什么时候买的?” “这是我寒假的时候自己闲着没事做的,”周晏辰说,“跟爷爷学的,他会的东西可多了,做的特别好看,但我没继承他的手艺,做毁了好多,这一个是最好的,还是爷爷帮我收尾的。” 傅忆微蹙眉:“肯定很难做吧?” “是呀,特别难,”周晏辰拉起他的手,“光画图都快把我画吐了,小刀还特磨人。” 傅忆微心里一紧,翻开他的手:“有没有受伤?” 周晏辰动作一顿:“微微心疼我呀?” 傅忆微点头。 “谢谢微微心疼,”他亲亲傅忆微,抚平傅忆微的眉头,“不过我没有受伤,爷爷在旁边看着呢,除了做得丑了点,没有其他的事。” “本来只打算当个礼物送给你,但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改变什么主意?” 傅忆微一个没注意,无名指处一凉,低头一看,周晏辰已经把戒指套了上去:“好啦。” “?”傅忆微错愕。 周晏辰笑眯眯的:“收下就是我的人啦,双重保障,以后没有机会反悔。” 傅忆微:“就……这样?”话还没说完呢怎么就直接戴上了? “那不然?哦差点忘了——” 周晏辰恍然,学着以前看过的画面,单膝跪地,执起傅忆微的手,表情一秒正经:“你愿意永远和我在一起吗?” “如果我说不愿意呢?”傅忆微问。 “不愿意也不行了,”正经不过三秒,他又亲了傅忆微无名指上的戒指一下,“你已经是我的了。” “强买强卖可还行?”傅忆微眼里露出笑意。 周晏辰抬头看他,捕捉到他耳根处一点红,胸有成竹,安心等待他的最终答案。 “既然这样,”傅忆微勉为其难道,“那我好像只能答应了。” 他把周晏辰拉起来,毫无防备地被扑了个满怀。白云蓝天,碧海泛起波纹,整个世界在这一刹那仿佛陷入静止,在这一方天地中,只有他们两人是鲜活的,有呼吸,有热度,还有耳边随风而来的轻声回应: “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