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帆尽处》作者:满座衣冠胜雪【第一部完结】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本书讲述几个刚出社会的年轻的男孩子在江湖中的挣扎经历。事业、情感、自尊与生存之间的抉择。其中有毁灭,有死亡,有黑暗中的一点温暖,有崩溃后的放弃耽美,慎入! 【256中文将分享完结好看的言情小说以及耽美小说等,找好看的小说就来256中文https://www.256zww.com/】 楔子 耽美 津海的夜,永远是这样的热闹,随处都是喧哗的七彩灯火,霓虹灯在夜空中永不停息地闪烁着。一种无休止的繁华,提醒着人们处身于红尘万丈,却又仿似梦中。 叶玉书坐在警车中,看着从两旁疾速闪过的灯流与人潮。他年轻的脸冷冷的,似乎与眼前的夜色相隔万里。 旁边坐着押送他的警官,同样年轻的脸上充满了和善的微笑。他试图与这个年轻貌美的男孩子交谈。叶玉书礼貌地回答着,每句话都极简短。他的脸色十分平静。 警车开过和平桥,拐进一条不平坦的土路。没有灯,两旁顿时暗下来。叶玉书将头转向窗外,漠然地看着无边的夜色,脸色更加苍白。 以前他一直认为海州市寸土寸金,所有的土地早就被所有的高楼大厦或者将要盖高楼大厦的"圈地运动"占领了,没想到这里还有这么一片显得荒凉的地方。起码在夜色中看去,路两旁荒糙蔓生,在风中摇晃着,感觉上到了荒村野地里一般。 "到了里面会不会挨揍?"他忽然低声问。 那警官一愣,忽然笑起来:"你放心,我会托里面的人照顾你的。别怕。" "谢谢。"他轻轻说,一点也笑不出来。 车子最后停住了。警官下了车,站在车门边,看着他下车。叶玉书提着简单的东西,抬头看看紧闭的铁门和门两旁伸展出去的高墙,心里闪过一丝惊悸。 警官示意他跟着他从铁门旁的侧门进去,进入一间小房。值班的警官笑着与押送他的警察用津海话打着招呼。他听不懂,从他们的表情看,仿佛是在问他进来的原因。 他们讲着,不时看他一眼。他淡淡地看着门外,毫无表情。 外面是个大院子,两个糙坪,中间有树。围着院子是一个一个的小监室,全都有灯,铁栅栏门紧闭。 然后送他的警官过来和蔼地对他说:"你跟他去吧,好好的啊。" 他礼貌地对他微笑笑,轻轻点点头。 拘留所的值班警官摘下钥匙,领着他出去。叶玉书跟着他向左拐,走过一排排监房,向前面角落的一间房走去。 他深深呼吸着暗夜里清凉的空气。就要与这种自由的气息隔绝了,他感到异常地留恋。 警官打开门,说:"进去。" 他跨进去。他锁上门,走了。 他小心地站在门口,简直不知该将脚放在哪里。整个房间大约只有60平方米,却至少挤了70多人,地上或躺或坐,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人,根本看不到可以下脚的空地。 坐在门口的两个极干极瘦的男人用尖锐的眼光冷冷地看着他,突然说:"把鞋脱掉。" 叶玉书一晃眼间,便看见所有的人都没有穿鞋。他将脚上的鞋脱下,提在手上。 有人命令道:"到最后面去。" 他并不转头去看讲这话的是谁,只是慢慢地极小心地一步一步往最后面挪。好不容易,才走到最后。其间不小心碰了谁一下,结果惹来一大串极其不堪的咒骂。他不敢吭声。 最后面是一间极小的厕所,还有一个小水池,上面一个水龙头。他看了一下地上,是冰凉的水泥地。他犹豫了一下,没有坐。 此时坐在旁边的一位50多岁的男人看了看他,主动递给他一张报纸。他连忙接过,对那人勉强装出笑容说:"谢谢。" 那人看着他坐到旁边,才小声问:"你为什么进来的?"听得出来他带着极浓的河南口音。 叶玉书沉吟了一下,反问道:"你呢?" 那人很老实的样子,怔了一会儿才说:"说是赌博,其实我是刚刚过来不久,我老乡带我去逛逛,结果就给带到这里来了。" 叶玉书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在津海,豪赌的人太多了。他不知道赌博居然还算是一项罪名,而且这位中年男人也不像是富豪。 那人再问他:"你是为什么进来的呢?" 叶玉书说:"非法拘禁。" 那人有些不解:"什么?" 叶玉书想起临来时龙哥教他的,进来后千万别露怯,便实话实说:"我绑架了一个人。" 那人惊异地看了他一眼,便不再问了,将头靠在墙上闭目养神。 叶玉书也学他闭上眼睛。从厕所里传出来的刺鼻的臭气不断地侵扰着他。他握着手,交替揉着被手铐勒了一天一夜,有着一道紫痕,一直剧烈疼痛的手腕。 夜静极了,监房里也静极了,只有几十个人均匀的呼吸声,不时有一两声呼噜响起。 叶玉书极力忍受着无处躲避的恶臭,努力去回想外面夜色里的花香与青糙香。 现在想来,似乎连外面的空气都是香的。 夜更深了,他觉得倦极了。 在他的心里,这一生仿佛已到了终点。 那么,我这一生到底开始了没有呢?他茫然地想。是从哪里开始的呢? 第1章 耽美 哗啦哗啦的大雨仍在下着。随着雨季的到来,雨已下了整整20天了。叶玉书站在成都锦江河边岷山饭店12层的房间里,一直看着河里浑浊的水位越来越高,齐着河岸滚滚向前奔流。 倾盆的大雨中,一早电话里的声音响如炸雷。 "小玉,蓝颀死了——" 他心里受到的震撼无以言喻。他无意识地问:"什么?" 他的高中同学赵丽芬在电话里哭着:"蓝颀死了。" "怎么会?"他沉重地跌坐到c黄上。"我走以前他还好好的。" "他昨天去喝酒,喝醉了,结果被一个醉汉误杀了……"赵丽芬哭得像一个泪人。"遗体将在后天火化。你赶快回来,见他最后一面……" 叶玉书放下电话,抬眼看着窗外如注的暴雨,眼泪不绝如缕。 身后的男人抱住了他的腰,问:"怎么了?" 他不语,只是望向苍灰的天际:"颀,为什么……" 蓝颀是一个标准的翩翩美少年,以前在学校时,他是学校里无数女孩子憧憬的白马王子。然而他和叶玉书的关系在高中时几乎已固定下来。 叶玉书是当时学校里男孩子女孩子们一致公认的"班花"、"校花"。而且他对自己的美一向无所知觉,因此显得更加美丽。也有不少女孩子对他表示爱慕,却均没有动摇过他学习期间只读书的信念,然而当蓝颀来到他身边的时候,那双大大的眼睛里飞舞着五彩缤纷的色彩,使他深深为之迷醉。渐渐的,他们开始同进同出,放学后也在一起做作业,读课外书,看电影,打游戏,上网,游泳,溜冰。 他们那时候哪里知道外面的世界,更加不知道外面的风雨有多大,都是少年不识愁滋味的豪情万丈。蓝颀立志做一个优秀的外交官,而叶玉书则想做一个专门跑国际新闻的出色的记者。 可是,世事难料,高考中,他们都发挥失常,双双败下阵来。叶玉书刚刚够到大学录取分数线,勉强上了本地的一家财贸学院,学习企业管理,而蓝颀根本连大专录取线都没有上。 这样的打击使两个骄傲的人觉得简直无地自容,两人整整有半个月都关在各自的家里,彼此断了音信。 是叶玉书首先恢复过来,他去找蓝颀。 "我决定去读。"他热情地对他说。"蓝颀,你不要灰心。我一定等着你。你参加补习,明年再考,我相信你会考上的。" 蓝颀无精打采,态度却极其暴躁:"你不要安慰我了,大学生。从此我们各走各的路,你没有资格安排我。我已去应聘一家贸易公司,他们叫我去上班。" 叶玉书大惊:"你怎么能够这样?蓝颀,你是个十分有才华的人,一时的失手不算什么。你怎么能随便去个公司上班就算了?我……" "好了好了,你不要说了。"蓝颀挥着手打断他的话。"我自己知道我是怎么样的人,不要你来猫哭耗子假慈悲。" 叶玉书的血一下子冲上了头,不顾一切地扑进了蓝颀的怀抱。"蓝颀,你怎么能这样说我?那我不去上大学了。我不去了,我跟你在一起。"他紧紧抱住了蓝颀,不让他将自己推开。"我的心你还不明白吗?我也一样难过啊。" 蓝颀起初还想将他推开,可是看着他花一般的容颜上挂着的晶莹的泪,他终于停止了动作。木然了半晌,他猛地抱住了他:"玉书,玉书,你这个傻小子。" 他们热烈地相互亲吻起来。对未来的恐惧使他们冲破了过去3年间紧守的界限。他们笨拙地吻着,在迷糊之间彼此脱下对方的衣服,爱抚着在记忆中仍然陌生的对方的身体。 叶玉书觉得自己的思绪好乱。他感觉到蓝颀正在奋力进入自己的身体,那种撕裂般的痛楚使他两手紧抓住他的肩膀。 "轻点,轻点……"他混乱地低低呻吟着。 "好的,好的……"蓝颀含糊地答应着,努力向前推进。 这一刻,仿佛整个世界都已不存在了,他们专注的只有这一件事本身。他们已不明白其中的意义,他们只知道自己像是一个在水中将要没顶的人,急需要对方作为依托。 他们互相攀附着对方,注视着对方挂满汗水的面容。叶玉书咬着嘴唇,忍住呻吟。蓝颀也努力抑制着自己过度的冲动。 很快他们就结束了。他们相拥着躺在c黄上。叶玉书感到剧痛着的身体深处有一股热流在缓缓地向外涌,但心灵的平静使他觉得满足。 蓝颀紧抱着他如蓓蕾一般的身体,心里更加混乱。他用下颌轻轻摩擦着他的黑发,说:"玉书,我配不上你。" "乱说。"叶玉书将自己尚未发育完好的纤瘦的身体紧紧贴住蓝颀的胸膛。"我们发过誓的,这一辈子都要在一起。上不上大学其实并不重要,反正我不在乎。" 蓝颀抚摸着他的背,轻叹:"玉书,等你进了大学你就不会这么想了。大学里有很多优秀的人。你又这么漂亮。我不要你死守着我。但是我会等你的。" 叶玉书将脸靠着他已像个大人一般的宽阔的胸膛,呢喃着:"你等我。我已经是你的人了。我保证不再理会其他的男孩子。" 蓝颀轻轻地爱怜地吻着他,而叶玉书洁净的鲜血却在缓缓地向外涌流…… 很快他们便体会到了性爱的愉快。他们常常在一起,虽然叶玉书住校,可是他总是会在放学后溜到蓝颀的屋里。趁大人还没有下班的时间,他们会在c黄上渡过漫长的下午。 蓝颀是业务员,老板只要求他完成业务量,并不要求他按时上下班。因此,他得以常常与叶玉书在一起。 蓝颀的无穷需索使叶玉书无心向学,他的成绩勉强在及格线上徘徊着。然而,他的美貌以及因开发出了性经验而不同于其他男同学的神韵,强烈吸引了大多数女同学,也有一些男孩子企图引起他的注意,可是他一律不去多看多想。 他读的大专部是三年制,在长长的三年学习期间,他始终如一地和蓝颀在一起。 蓝颀毕竟是个十分聪明的孩子,工作得非常出色。公司给他配了摩托车和手机,并且配给他一间单人宿舍。 他经常在黑夜里骑着摩托车带叶玉书到远郊的旷野里,一次又一次地要他。更多的时候,他们会在他的小屋里过一个燃烧着青春激情的长夜。他开始花样多多,使叶玉书疑惑他的经验来自何处。 他们的争吵始于叶玉书上三年级时。第一年和第二年,两人充满了浓情蜜意,几乎天天在一起。可是,从第三年开始,蓝颀与他相聚的时间渐渐稀疏了。他推说是他快毕业了,不想耽误他的功课。只是因为每次他们在一起时,他更加热情,因此叶玉书一直相信着他。 叶玉书开始毕业实习时,他们有3个月没有见面。终于,叶玉书在渴望中第一次没有事先约好时间,便推开了蓝颀的门。 蓝颀醒了,有些慌乱。他身边躺着一个明显年纪比他大的女人。被子只盖到他们的胸部,很显然他们都没有穿衣服。 蓝颀跳起来,从旁边椅子上拿起裤子穿上,上去急急地将他推出房,随即带上了门。 叶玉书怔怔地看着他。蓝颀的脸仍然英俊如常,可是此时对他来说却如此陌生。他看到蓝颀因纵欲过度而发青的眼圈,突然愤怒地一耳光打过去。 蓝颀猝不及防,被这沉重的一击打得偏了偏头。他沉默着,显然不准备解释。叶玉书扑过去,思绪极度混乱地捶打着他。蓝颀终于沉默地握住了他的双手。 "颀颀。"屋里传来那女人慵懒的声音,像一只猫般。"你在哪里?" "我就来。"蓝颀清了清嗓子,然后拉着叶玉书下了楼。"玉书,你怎么了?" 叶玉书又气又急,伤心的泪如断线的珠子,一颗颗地顺腮而下:"你还说,你还有脸这么问我,你怎么对得起我?" 蓝颀拉着他的手,边哄着他边替他擦泪:"好了好了,我跟她不是认真的,只不过一时逢场作戏罢了。别生气了,我以后不会了。啊,别哭了。" 叶玉书抽泣着,一时却不知该如何是好。 "好了好了,"蓝颀轻轻抚着他乌黑的长发。"别哭了。" 叶玉书不知所措地嗫嚅了很久,终于扑进他的怀里。他舍不得离开他。 蓝颀这才松了口气。 突然从紧张中解放出来,二人之间也就全无了芥蒂。叶玉书在他房里整整呆了两天,两人比以前更加热情。这两天里,蓝颀没有出外,倒是非常体贴地给他做了很多东西吃。叶玉书则替他将脏了的衣服和c黄单等等全都换下来,洗得干干净净。 这两天,他们都感觉像年轻的夫妻在共同经营着一个家。他们都太年轻了,不明白这件事对将来会有什么影响。 可是这一次的争执只是个开始,蓝颀仍然常常跟公司里或者客户中的老女人混在一起。而且他在叶玉书的面前也再不掩饰。 叶玉书单纯的心无法容忍这样的混乱,于是经常跟他发脾气。然而蓝颀总是嘻皮笑脸地依然故我,也不跟他吵,只是一和他在一起,便会温情地将他弄到c黄上去,然后他们会在缠绵之后和好。 叶玉书发现自己无法抗拒他那俊美的容颜,亦无法抗拒他那如水的温柔。每次事后他都会苦苦央求蓝颀忠实于自己的感情。 蓝颀开始还敷衍地答应,以后却总是顾左右而言他。他会吻着他,叫他傻孩子,告诉他生活是折磨人的,他太天真了。 毕业后,叶玉书进入一家灯具公司工作,做办公室文员。他与蓝颀仍然时吵时好。他不舍蓝颀是因为除了感情外,他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是属于他的。而蓝颀亦不舍他单纯的美丽与缤纷的青春气息。但是他们虽然时常在一起,却不再谈论将来,两人都直觉那是离他们十分遥远的话题。 工作半年以后,公司老板通知叶玉书,将带着他与销售科的同事们一起去成都参加西南地区路灯工作站年会。 他一早去找蓝颀,向他道别。 蓝颀的门紧锁着,他一直敲门,然而门仍然紧闭。他清楚他在里面,而且也猜到他为什么不开门。他发了狠,一直不停地敲门。他一定要亲眼看到他在怎样地辜负自己。 这是蓝颀公司的宿舍。蓝颀害怕惊动其他人,终于决定起身开门。他穿上衬衫长裤,拉开门,神情有些漫不经心,随口问:"干什么呢?一大早这样敲门。"说着,就走到厨房去开火,然后提了水壶去接水。 叶玉书看着他满不在乎的神情,愤怒地一把揭开他c黄上的被子。一个中年女人赤裸的身体暴露在他面前。那女人有些尴尬,一把拉回被子将自己裹住。 叶玉书气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一双平时如梦幻一般的大眼睛此刻喷射着怒火,直盯着蓝颀。 蓝颀走过来,端了杯水放到他面前,然后坐到c黄边,挡住c黄上那女人的脸,温柔地对他笑笑:"玉书,你真是的。干吗这样?平时你不是这样的嘛,何必让人家难堪?" 叶玉书听到他居然讲这种话,仍然在护着c黄上的那个女人,不禁悲从中来,万念俱灰。"好……好……蓝颀,一切都是我错……"他哽咽着,眼泪滚滚而下。"是我的错。我不会再来了。我再也不要见到你。" 他转身冲出去。蓝颀起身欲追,却被那个女人拉住了手。 "小颀,让他去吧。你与这个小孩子的事早已让我不耐烦了,这样分手了也好。"她一手抚着他的脸,一手将他的手拉进被子,按放在自己极度丰满的软软的胸脯上。"别管他了。来,再陪我睡一会儿,然后陪我到银行。我今天就把钱划到你的卡上,你就可以去注册你自己的公司了。" 蓝颀想了一下,终于脱掉衣服,重新睡到女人身边。 第2章 耽美 叶玉书在沮丧中随着公司里大队人马到了成都。公司老板称不能忍受成都路灯工作站安排的招待所,因此在四星级的岷山饭店包了房间。 他们刚到成都,便开始下倾盆大雨。整整20天里,雨虽然时大时小,却大部分时间都在不停地下。很快传来消息,贵阳也是大雨连绵不断。由成都到贵阳的铁路被洪水冲断了,接着公路交通也中断,而在贵阳,就连通往机场的道路也被冲断了。 他们开完了会,仍然滞留在这里。叶玉书一直不高兴,白天只好勉强打起精神跟着老板应酬着来自西南三省的同行和客户。然而一到夜幕降临,他便躲在房里,呆呆地看着下面主干道上一路亮到天边的璀璨的路灯光。 在年会结束的那天晚上,老板来到了他的房间。 老板叫程富元,却一直在跟火与电打交道。他已年过不惑,白手起家,创下了诺大的一个家业。他有一个农村上来的没有文化的老实妻子,有个快高中毕业的儿子。 自从叶玉书到他公司来应聘的第一天起,他就暗暗注意到了他。经过半年的观察,他感觉他是一个单纯的男孩子,似乎可以放心地与之交往。他也知道这个男孩子有个男朋友,且与之有着超越正常界限的关系。他的经验让他察觉得到他的痴心,也察觉出他男友的品性。他在等着机会。 这天,他终于按响了他房间的门铃。 叶玉书感到很闷。他的心乱极了。从猫眼里看到是老板,他于是打开门,礼貌地让他进来,然后给他倒茶。 程富元极其和蔼地以上司的身份问:"这一阵好像你的精神都不太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叶玉书连忙笑一笑:"我没有。只是有时候,可能累了一点。" 程富元自然地抬手按上他的额头。他本能地想闪开,却又忍住了。程富元很快松开了手,回手摸摸自己的额头,似乎宽慰地说:"还好,没有发烧。" 叶玉书有些感动,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只好低头羞涩地一笑。 程富元坐在房里的沙发上,叶玉书只得坐到他对面的c黄沿。他们一时没有话说。程富元开了电视,两人呆呆地盯着电视画面。 过了一会儿,程富元看着对面薄薄的衣襟也遮不住的叶玉书青春的身体,有些忍耐不住。他过去挨坐在他身边,拿起他的手握着。叶玉书想抽出来,可他握得很紧。 叶玉书倏地涨红了脸,抬头看他一眼,却被他燃烧着炽烈火焰的眼睛吓住了。他嗫嚅着:"程总……程总……你别……不要……" 程富元熟练地抱住他,将他压到c黄上。叶玉书吓得拼命挣扎:"不,不,不行……"他不敢大声叫,可是微弱的声音很快被老板粗糙的大手掩盖住了。 窗外的雨仍在哗哗地一个劲地下。他们仿佛被淹没在洪涛里,正在企图挣扎着游到岸边。 在房间里柔和的灯光下,两个人沉默地纠缠着。叶玉书用尽全身力气想推开他。可是单纯的他哪里懂得去应付这个老练的男人。他手忙脚乱地抗拒着,却仍然不可避免地被他脱光了衣服。 程富元将他的两只手扭到他身后,自己一手便握紧了他两只纤细的手腕,另一手钳住了他的下巴。 叶玉书感到羞rǔ地紧闭了眼,在他全身的钳制下动弹不得。 程富元抚摸着他想了很久的身体,亲吻着他如花的容颜。 叶玉书就像一坛窖藏在他身边许久的醇香的女儿红,在他垂涎了这么长的时间后,终于在今天被他揭开了封盖。他情不自禁地沉醉其中。 大雨如注,在深深的夜里冲刷着寂静的街道。 叶玉书无助地躺在自己老板的身下,却忽然想起蓝颀与那个女人在c黄上的景象。他的心中涌起一种报复的快感,嘴角露出一丝浅笑,一股冷意缓缓地弥漫在全身的血液里…… 当程富元倒在他身上喘息的时候,他突然感觉到心房被狠狠地刺了一击,痛得他一跳。他使劲推开身上的男人,跳下c黄冲进浴室。 他靠着洗脸台,看着镜中苍白的自己。他紧紧压着怦怦直跳的心脏,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站进浴缸,打开喷头,任水柱冲刷着自己的身体。迷朦中透过水雾,他长久地看着镜中自己已发育完美的如绽放的花朵般的身子,泪水随着水珠一起往下流淌。他抓过毛巾捂住嘴,将痛哭声一起堵住。 良久良久,他才止住哭泣,擦干身体,弄清慡头脸,围着白浴巾重新走进房间。程富元靠着c黄头,了然地看着他。他知道他在浴室里哭。叶玉书不知道他心里到底怎么想,至少他脸上满是歉意。 他将视线投向墙角,声音沙哑地说:"请你出去。" 他莹白如玉的肌肤在灯光下放射着柔和的光泽,被热水的蒸汽蒸得通红的脸更像一朵盛放的玫瑰。他紧紧抓着遮着重要部位的浴巾,却不知道这使他更富性感。 程富元笑一笑,拍一拍身边的c黄:"来,坐过来。" "不。"他的声音十分坚决。 "来,我保证绝不碰你。" 叶玉书看向他,轻轻摇头。他惊惶的眸子使程富元知道他仍然没有摆脱刚才那种被强暴的感觉。他明白他很混乱,因为他不是一个在这种事上随便的男孩子。也唯因如此,他才选择先强行与他发生关系,然后再在精神上占有他。他很了解这样的男孩子,他们最不容易上手,然而一旦上手也最容易控制。 他笑,用最温柔的神情对他:"来,过来。真的,我向你保证,下次绝不在你没有同意的情况下碰你。" 叶玉书仍然摇头,眼里又闪现出泪光。他无法忘记他强迫自己时的那种屈rǔ感。 他像对着自己的儿子一般,爱怜地笑着:"你看,我如果现在想动你,难道还会有什么困难吗?别傻了。你想想,你反正已经跟我有关系了,一次和十次有什么区别?" 叶玉书一窒,想想这话甚有道理,终于坐到他身边去。他一把抓过被单紧紧裹住自己,惊悸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程富元开始滔滔不绝地表达自己对他的倾慕之情。他老练地说着那些言不由衷的话,眼里闪着最诚挚的光。 叶玉书有些被感动了。他努力睁着疲乏的眼睛,依然警惕地握着被单。程富元懂得他的心理变化,这才下c黄走进浴室。 叶玉书疲惫之极,立刻便睡着了。 早上,他被程富元伸过来的手弄醒了。大概是想到了"一次和十次并没有什么区别"吧,这次他没有抗拒。 当他在疲倦中再度想沉睡的时候,电话响了。 外面大雨倾盆,哗哗的雨声却掩不住电话里如雷击般的话语:"蓝颀死了——" 他放下电话,抬眼看着窗外密密的雨柱,眼泪滚滚而下。 身后的男人抱住了他的腰,问:"怎么了?" 他不语,浑身微微颤抖着,立起身来走向窗边。从18层楼上看下去,锦江河里浑浊的水位越来越高,齐着河岸滚滚向东奔流而去。 程富元察觉有异,起身抱住他,轻轻问:"怎么了?" 他抽泣着,低声说:"蓝颀死了。" 他一怔:"什么时候?" "就在……昨天晚上……"他忽然惊觉当他深爱的男人走向死亡的时候,他却正与别的男人在c黄上。虽然他是被迫的,可他仍然觉得对不起蓝颀,仿佛是自己害死了他。他抖着,身子如风中落叶一般。 程富元连忙抱紧了他:"别乱想,不是你的错。现在……你打算怎么办?需要我帮忙吗?" 叶玉书倚在他的怀里,混乱的头脑里只有一个念头:"我要回去,我要马上回去,我要回去见他最后一面。" 程富元感觉不是滋味:"如果我死了,你会不会这样?" 叶玉书猛地转身,睁着一双泪眼满含指责地看向他。他是怨怪他的,似乎如果昨天晚上他不强暴他,蓝颀也不会死。 程富元叹了口气:"好了,我给你订机票。" 他立刻打电话询问机票的时间。因为出川的公路、铁路已全部被洪水冲断,所以空中通道是唯一的出川办法了。机票很紧张,幸而去贵阳的人不多,所以才有2天后的机票。 叶玉书急得又哭了起来。程富元叹了口气,带着他出去到旁边的西南航空公司售票处,找票贩子多花了300块,弄到一张第二天的机票。 叶玉书很感激他。这剩下的一天一夜时间,他一直呆在房间里,没有拒绝对方的任何要求。他的老板总算满意了。 回家以后,叶玉书一直没上班,陪着蓝颀的父母打点火化、守灵、下葬的一切事宜。蓝颀的墓碑是以叶玉书的名字立的。蓝颀是独子,他父母怕他们去世以后没有人去交墓地的管理费,所以收了叶玉书为干儿子,拜托他等墓地的管理费在20年期满后替他们去续交。 叶玉书极度悲伤,更加悲伤的是灵堂里前前后后来了十几个30余岁的少妇哭他。他强烈怀疑起自己与蓝颀的感情来。他怀疑自己从16岁到22岁,对蓝颀6年的忠实有什么意义。 连蓝颀的母亲骤然见到这么多形形色色的女人来为儿子哭,都又惊又疑,直拉着叶玉书的手,问他知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叶玉书的内心极其苦涩,只得摇头说不清楚。 他尽着对自己心爱的人的最后义务,帮着蓝颀的父母忙里忙外。即使是那些女人来祭蓝颀,他也默默地给她们倒上一杯茶。然后,那些女人依着俗例,在灵棚外面摆起一桌桌麻将,开始哗啦哗啦打起来,他也只是无言地替她们端水倒茶,服务周到。 蓝颀的父母与他的父母都看在眼里,实在是心疼不已。其实蓝颀如果不跟着这些女人混,大概也不会死。对他的真实死因,他们都不忍心跟叶玉书讲,只说是醉汉酒后发狂,持刀乱砍,结果误杀了他。 其实,是蓝颀与最近刚纠缠在一起的一个女人晚上出去吃饭,结果被那女人的丈夫跟踪而至。那男人似乎很爱自己的妻子,充满妒意地指责她偷拿自己的钱去养小白脸,而且拿出来的钱还不是小数目。那女人并不肯妥协,直言顶撞回来,声称他的钱本来就有一半应该是自己的,她有权动用。男人的气势便软了,说我的钱当然就是你的钱,你拿去买房子买地买金银珠宝买皮大衣都可以,我一句话都不会讲,可是你不要拿去贴小白脸,让我戴绿帽子。女人不屑地说,我愿意,你管不着。 男人无奈,便转而威胁蓝颀,说再偷他的老婆,就砍了他。 蓝颀一向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惫懒性子,再加上又喝了点酒,反而冷笑,说,我就偷定了,你能怎么样? 最后,那男人冲进饭店的厨房,cao起一把削皮的小菜刀,朝着他便捅了过去。蓝颀似乎料定他不敢真干,见他拿着一把小刀,还笑笑的,一点没有反应过来。那把刀却正正刺中他的心脏,他哼都没哼一声,便俯身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开始人们还以为他是使诈,想吓唬一下那个男人,于是都没去管,只顾去拦那男人,抢下他手里的刀。等到发现蓝颀一直不动弹,才去将他翻过来,一看,他压着的地方有一大滩血,而且伤口里仍然血如泉涌,这才七手八脚地将他送到医院。医生检查以后说,那一刀正中心脏,他中刀的时候已即刻死亡。 当时,他的面容十分安详,嘴角还微带笑意,根本不知道自己会这样就离开了这缤纷多彩的世界,离开了他内心深处一直爱恋着的人。他从来没有告诉过他,他长这么大,只爱过他一个人。可是自从他没有考上大学,他便在他面前很自卑。所以他无法坦然面对他全身心的奉献,于是他与其他女人鬼混,希望他能够离开他。 然而,堕落是愉快的。他越这样,越发觉自己的道路与他纯洁的世界是格格不入的。他因此而不能自拔…… 7天过后,叶玉书与蓝颀父母一起去将蓝颀下葬。 那天雨后初晴,黔灵山上空出现了绚丽之极的彩虹。水灵灵的山苍翠欲滴,洗得人眼睛一片明亮。 他们沉默地看着几个民工挖着坑。当骨灰盒放下去时,蓝颀的母亲和叶玉书都哭了起来。民工一铲一铲地将泥土填进坑里。这时,有两只五彩缤纷的蝴蝶飞了过来,一直围着他们打转。 举行完所有的仪式,他们沉重地离开。叶玉书走在最后。当开始上坡时,他回过头来。 那两只蝴蝶一直在绕着蓝颀的墓碑翩翩地飞着。远远的,那道彩虹似乎正在向他的墓伸展过来。 叶玉书的泪扑簌簌地滚落。他轻轻地问:"蓝颀,那蝴蝶是不是你?" 埋葬了蓝颀后,他越来越觉得无法忍受每天看到曾与蓝颀共度的地方。他急剧地瘦下去。半个月后,他对父母说:"我想离开这里。" 父母一向宠爱他,虽然舍不得,看着他这么悲伤难以自禁,只好同意了。他们只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叶玉书哽咽:"我不知道。等我不伤心了,我再回来。" 他到公司去辞职。程富元十分不舍。然而他夫人已经不耐烦,且有了疑意。叶玉书半个月不来上班,他竟然都不开除他,他夫人怀疑他们之间有了什么暧昧。待叶玉书来提出辞职,身为办公室主任的老板夫人立刻一口答应,而且很慡快地叫他至财务室结算了工资,一副巴不得他赶快走,千万不要拖延的味道。 程富元开车赶出去截住了他。 叶玉书犹豫了半晌,才在他恳切的眼光下上了车。程富元给了他一个信封:"里面有一点钱,是我的一片心意,还有一张我的名片。你以后如果有什么困难需要找我的,可以打我的手机。" 叶玉书本能地立刻说:"钱我不能要。" "傻孩子。"程富元叹口气。"你要去津海那么远又那么险恶的地方,没有钱防身怎么行呢?唉,我也不多说什么了。总之,小叶啊,你要记住,生活不容易,以后心里要放开一点。"他语重心长地一字一顿。"凡事——都不要——太认真了。" 叶玉书如雷轰顶,反复地想着这句话。他拿着信封,呆在路边,看着他的车离开,消失在汹涌的车流中。 第3章 耽美 申常青站在国贸大厦A座底层的大都酒家门口,看着国贸大道两旁相继拔地而起的充满现代气息的大厦,心里有着掩饰不住的得意。 他想起曾在西北那个千年古都待过10年的检察院。与海州这片最现代化、房地产价格最贵的地方相比,那幢灰色的办公楼简直显得像个黄土高原上的小窑洞。 他身后装饰一新的大都酒家在这片只是初具规模的金融贸易区里,显得金碧辉煌,似乎向所有刚带着千百万资金上岛准备大展拳脚狠捞一票的富商们预示着灿烂的前景。 申常青是个瘦瘦的中年人,个子中等,在普遍都是矮个的津海人面前,倒也算是鹤立鸡群。 他是学法律出身的,因为父亲的关系,得以进入检察院工作。十年时间里,他渐渐从满怀正义的文员做到了一个懂得"吃完原告吃被告"的油滑的检察官。 他想起在家乡西安栽的那个筋头,却带着平静甚至窃喜的心情。 那是由一个当时轰动了整个城市的案件引起的。 有个男人怀疑自己的妻子与外人通奸,手持利斧砍死了他,然后自杀未遂。那个可怜的女人身中二十三斧,尸体惨不忍睹,头与身体只有一层皮还连着,腹部被砍得连里面的肠子都断成了一截一截的,还有胳膊与腿都只有一点筋腱连系着。案发现场在他们家中,当时血流满地,目睹者无不感觉惊心动魄。事后那男人朝着自己砍了三斧,因失血过多而昏迷,被闻讯赶来的其家人送往医院,抢救出来后被公安部门拘捕。他们的8岁女儿也在现场,当时就疯了。 这个案件被报纸连篇累牍地登载,大家各施法宝,纷纷请了有关心理学家、精神病专家、法学家、名律师等,从各自的角度谈该名犯人的犯罪心理,适用的刑法,该案件审理后会是怎样的结果等等。整个城市街谈巷议,轰动了很久很久。 不过,人都是同情弱者的。一个女人死得这么惨,不管她生前有过什么行为,都已经不重要了。事情发生后,众口一词几乎都是声讨那个杀人犯的,声势之浩大只能以法院的每张公告上都用滥了的词汇"民愤极大"来形容。 申常青起初并没有特别注意这个案子。他是负责经济案件的,对于刑事案与民事案一向不太关心,只不过偶尔遇见同事会随口问一句,将之做一个寒暄的谈资而已。 事情坏就坏在他刚结了一个拖欠700万货款的大案,而且由于他的从中斡旋,原告、被告终于同意庭外和解,双方皆大欢喜,全都对他很是感激。这个案子让他颇有斩获,他很得意。按照他的工作年限,每年他可以休12天的假。这个案子结案后,他决定开始休年假,并且准备到北戴河去渡过这12天,看看有没有什么艳遇。 正当他坐在办公室里悠闲地喝着茶,志得意满地盘算着的时候,进来了一个怯生生的年轻女孩子。 此刻,当申常青倚在大都酒家门边,沐浴着热带仲春时节欢乐的阳光时,他仍然忘不了那个女孩子清纯的脸。 女孩子满是惧意地走进来两步,便停住了,张着圆圆的眼睛看着他,细声细气地问:"请问,您是申……" 她显然不知道该如何称呼他,嗫嚅了半晌。申常青放下茶杯,静静地打量她,耐心地等着她说话。良久,她方说:"您是申老师吗?" 申常青一向十分注意保持绅士风度,这使他在这个年轻人越来越多的单位里反而显出一份与众不同的雍荣。他听了女孩子的问话,温和地笑起来:"我是申常青,您找我吗?" 那女孩子忽然双膝一跪,眼泪便掉了下来。申常青吓得一跃而起,连忙趋前去扶她:"小妹妹,别这样,快起来,有什么话坐下来慢慢说。" 那个女孩子自然地抬起两只手紧紧握住他去扶她的手,仰头哀求地看他。透过窗户射进来的阳光斜斜地照射着她。她那双圆圆的眼睛充满了温柔,象驯鹿的眼。她的脖颈上长着细碎的茸毛,在淡金色的阳光里变得透明起来,在空气中轻颤着。 申常青闻到她身上隐隐散发出的少女的幽香,不由心中一荡。要不是长期工作的本能使他尚能控制自己,他几乎冲口而出:"不管怎么样,我什么都答应你。" 女孩子终于在他的扶持下站了起来。她低低地抽泣着,削薄的双肩微微耸动着。申常青按捺住上前去搂抱的想法,体贴地将她扶到墙边的沙发上坐下,又去给她泡茶。 她十分拘谨地坐着,很受宠若惊地起身接过他递过去的茶。 申常青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上,隔着窄窄的茶几亲切地看着她说:"喝口茶,有什么话慢慢说。" 女孩子鼓起勇气说:"申老师,求您救救我哥哥。"说着,她的泪珠又滚落下来。 申常青笑:"当我是包公?嗯?"前一句他是想逗她开心,后一问却迹近挑逗了,问出后他才惊觉。 那女孩子破涕一笑,很快却又哭起来:"真的,申老师,求求您,救救我哥哥。人家都说您是这里心地最好的检察官了。" 申常青笑起来,颇自豪于自己的声誉。他温和地说:"你先说说看,是什么事,看我能不能帮。我也不是万能的,首先是法律说了算,其次才是看看有没有转寰的余地。法律也是讲治病救人的嘛。"他滴水不漏地说着这番说惯了的话,连最老练的老江湖也抓不住任何把柄。讲了大道理却又没有把门闩死,让人知道该怎么去进行下一步布置。 可是女孩子根本不明白他的话中之话的含意,只是急急地道:"申老师,您若不帮我们,我就不知道该再找谁了。只要您救了我哥哥,我们一家人替你做牛做马,怎么样都是肯的。" 申常青已清楚她是个雏儿,心里轻松了一些。"小妹妹叫什么名字?"他一边缓缓问着,一边不着痕迹地移到门边,探头出去看了一眼。已近下班时间,走廊已没有什么人了。他关上门,重新走回来坐下。 那女孩子轻声地答:"我叫郑芸香。" "那你哥哥是谁呢?他出了什么事?" "我哥哥叫郑天福。"她低下头。 申常青的头脑里迅速过滤着,只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却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到过。 郑芸香的声音越来越低:"我哥哥杀了我嫂子……" 申常青顿时明白过来。他的脸色一下沉落了:"这个案子,我可爱莫能助了。你哥哥以残忍的手段杀人,事实据在,人证物证俱全,他本人也供认不讳,神仙来了也翻不了案的。" 郑芸香急得哭出来:"可是他脑筋一直有毛病,他从小生过一场病,把脑子烧坏了,一直都时好时坏。他一发病就摔东西砸东西,还曾经拿过刀要追杀我。我嫂嫂就是不肯再跟他过了,才出去跟别的男人……我们有医生证明。"她从一直抓着的尼龙包里拿出厚厚一叠病历。 申常青接过来一页一页地翻着,一边浏览,一边听着她的哭诉:"我爸爸妈妈只求他不死,其他也不敢有什么再高的要求。我们家只有我哥哥一个儿子。申老师,求您帮帮忙。我哥哥的确有病。律师说这种情况可以不判刑的……我们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申老师,只要救得了我哥哥,我们家倾家荡产也要感谢您……" 申常青连忙截住她的话:"好了,越说越离谱了。我怎么会为了钱做这种事呢?那不是知法犯法吗?" 郑芸香急得滑下沙发,又跪到了他的面前:"申老师,我刚刚高中毕业,不会讲话。您千万,千万别生气。" 申常青笑一笑,轻轻握住她放在他膝盖上的手:"我不生气。来,起来说话。" 郑芸香来以前已下定决心为了哥哥不惜一切的,所以并不挣脱他的手,只是仍然哀求着:"申老师,求求你……" 申常青亲切如长辈般抚一抚她的脸,安慰道:"好了好了,别求了。这件事我要好好想一想。嗯——,这样吧,我马上还有事,不能跟你多说了。今天晚上会在花田乡的花田宾馆研究你带来的这些资料。你9点以后来,我们再好好聊聊,看有什么办法救救你哥哥。" 郑芸香使劲点点头:"好的好的,我一定来。" 申常青细心地嘱咐道:"记住,我在1218房,你别经过总台,直接到我的房间。如果有人问,别告诉他是找我,只说你去看一个朋友。记住了吗?" 郑芸香连忙点头:"我记住了。我一定来。" 申常青下班后,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向妻子招呼一声,跟10岁的女儿聊了聊天,就直奔花田宾馆。 花田乡大概是目前全省最富的一个乡了。这个宾馆原来基本上是用做接待来宾的下榻之处。可是随着城区严打的风声日紧,老板们带着妞儿便转移了阵地,纷纷在周末节假日来到这里。一时间,花田宾馆客似云来。花田乡政府欣喜若狂,下大本钱装修了内部,使其舒适一点不亚于城区里的四星级宾馆。 申常青是这里的常客,不过他很少嫖妓,通常是叫他一个秘密的情人前来幽会。乡政府不敢得罪这个检察部门的实权人物,打过招呼要特别优待他。如果他带有女人,那么非他传召,任何人不得随便出现在他门前。所以在这里他很放心。 在楼下餐厅里吃过了饭,他洗过澡,躺在c黄上开始翻阅郑芸香给他的资料。他仔细研究着每一张纸,每一条医生意见,以及每一个医院公章的真实性。 最后,以他的判断,这个案子可以动动手脚。依这些资料,完全可以证明郑天福是个无行为能力的精神病患者,作案时应是发病期间,因此可以不判,而改送精神病院进行治疗。 他完成了这些事以后,点燃一支烟,舒舒服服地靠在c黄头,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看着烟卷一个一个地升向天花板,他眯起眼想起了白天那个温顺可人的年轻女孩子。 不可否认的,他之所以愿意出手管这个案子,完全是因为这个女孩子的那份清纯。他已经很久没有接触过这样年轻单纯的女孩子了。这两年来,他屡次从所办案子中牟利,却从来没有被发现过。不管是原告,还是被告,一想到以后也许还有求于他,便都守口如瓶。因此他不但在外界是有口皆碑,而且在行内也年年被评为优秀共产党员,去年还被评为全省十佳检察员,有消息说今年底他会再往上升。如此的顺风顺水使他渐渐放松了警惕,使他自信满满的,认为事情总是会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今天当他看到那个女孩子是那么的年轻那么的单纯,头脑不由一热。 现在,他觉得浑身都在热,也许是空调的原因吧。他拉掉裹着身体的浴巾,打开了电视。看看表,还有十分钟就到时间了。 他站起身,随着音乐台的摇滚乐,活动着身体。他扭动着腰身,让血液更快地奔流起来。 接着,门铃声响起。 他捡起毛巾裹住自己,走过去俯在猫眼上看看,见是郑芸香一个人,便开了门。等郑芸香低着头闪身进来,他锁上门,扣上了防盗链。 郑芸香知道他叫她来干什么,因此来之前已细细地将自己自头至踵洗得干干净净。在他的心灵深处,深觉为救哥哥牺牲自己是伟大的。听多了外面人的主意,似乎大家都说只有面前这个人才是他们家唯一的救星。她是愿意牺牲自己的。今天看到这个人是如此的温文儒雅,她在心里大大松了一口气。虽然他年纪大了一点,她却并不讨厌他。此时,她有些手足无措地站在地中间,怔怔地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做。 申常青仍然温文尔雅地笑着,走上前去,站到她面前,两手轻轻搭上她的肩。 郑芸香温顺地任他搂住自己。她是个娇小的女孩子,并不娇媚,也不艳丽,甚至称不上美丽,但她的年轻无邪温柔顺从,往往会使年长的男人不克自持。 申常青俯下头去吻她的唇。她柔软的唇瓣有种甜丝丝的味道。他渐渐加深了力度。她开始没有反应,继而试着笨拙地回应着他。 申常青喜欢她的毫无经验。"以前有没有人吻过你?"他边以唇轻轻吻揉着她的脸颊,边柔声问。 郑芸香摇头。 他深深嗅着她一头秀发散出的清香,轻问:"洗过澡没有?没洗过就在这里洗一下。嗯?" 郑芸香在他紧紧的拥抱里感觉到他身上的热气,烘得他周身燥热。她不敢睁眼,只点点头:"洗过了。"然后便感觉到他一边吻她的脖颈,一边解她的衣扣。 她顺从地闭着眼,任他尽情吮吻着自己,任他脱下她的衣服,将她抱到c黄上去。 他关掉大灯,只留下镜灯与夜灯。她紧绷的肌肤在晕红的灯光下,显得滑嫩冰凝。他扯下浴巾,整个人压到她身上。 她一抖,随即压抑住了不由自主的恐惧。她不知道该怎么配合他,只得任他将自己的双腿弯曲起来,然后分开。 看着眼前如一张白纸一般稚嫩的女孩子,申常青兴奋地向前挺进。 郑芸香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撕裂的剧痛,一阵比一阵剧烈地从下面向全身袭来。她咬牙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啊——"地叫出声来。 申常青停下来,轻轻吻着她额前的细汗,低声问:"痛吗?" "没关系。"郑芸香奋力露出一个微笑。 他看了她一会儿,突然叹了口气,停下了动作,只静静地俯视着她。良久,他准备退却。"你想清楚了吗?"他问。 她害怕了。她怕他不再做下去,似乎这样他就会拒绝救他哥哥。她不知该怎么办,试着用手去抱住他:"我是……愿意的,我只是……觉得……很痛,我并不是不……"她急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申常青伸手抚着她如花苞般小小的双rǔ,轻柔地说:"你再想一想,你会后悔吗?如果后悔的话,现在还来得及。" 郑芸香在他的抚弄下感到一阵陌生的愉悦。她红着脸,坚定地说:"我不后悔。" 申常青感觉出她的身体在他的爱抚下变得松弛了,于是重新开始进入她的身体。 终于,随着一阵滚热的刺痛,她觉得他静了一下,便开始动起来,由慢变快。她感到一阵一阵的晕眩和微微的快意。 处女的紧绷使申常青很快便达到了高潮。完成了最后的冲刺,他汗湿淋漓地趴在她身上,喘着粗气将头埋在她的颈窝之中。 郑芸香在失去清白的悲痛中感到另一种快乐,仿佛经过这一个仪式,哥哥的命就算保住了。她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两眼只是茫然地看着空中。 申常青休息过来,翻下她的身子,轻声说:"去洗一下吧。" 郑芸香顺从地被他牵着手带到浴室。他打开喷头,调好水温,先洗了一下自己,然后退出来。 郑芸香看着有几丝血顺着水流到洁白的浴缸里,突然对外面的男人有了一分依恋。等她洗好走出来,却看见他已穿好了衣服。 申常青一边看着她一件件地穿上衣服,一边说:"资料我看过了,应该说你哥哥是有一线生机的。我明天会到开具这些病历的医院去调查一下,如果情况属实,你哥哥是不会死的。总之我会尽我的全力。" 郑芸香充满感激地看着他,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申常青温存地笑起来,站起来帮她扣上衣扣,拍拍她的肩:"好了,回去吧,明天再来。记住,我们的事不能跟任何人说。如果有风声露出去,我就不好帮你们家了。" 郑芸香连连点头,温顺地忍着下身的剧痛,悄然离开了 第4章 耽美 此后的一个月里,那个轰动全城的案子似乎展开了拉锯战。明面上,被告方提出了当事人患有精神病的证据,原告方则严厉驳斥,提出的最有力的证据便是当事者夫妻有一个精神健全的女儿。鉴于原告提出的证据有着医学上的依据,因此检察院同意由有关专家再次检查该案的犯罪嫌疑人。暗地里,有人到原告家中,连吓带哄提出用钱私了,然而原告心疼女儿死得太惨,一定要将被告置于死地。一时间满城风雨,各种流言盛行。 这个案子民愤实在是太大了,被害人父母带着一大家族人天天跪在法院门口,扯着一个大大的白布横幅,上面几个血红的大字:"严惩凶手!"他们并扬言如果法律对杀人凶手有所姑息的话,他们将上北京喊冤,或者集体自杀。 终于,案子的经办人告诉申常青,事不可为,结局已无可挽回。 在这一个月里,郑芸香忠实地一到夜晚就去花田宾馆,躺到申常青的c黄上,任其蹂躏。在一次又一次地满足了这个精力旺盛的男人的欲望之后,她都会感到挽救哥哥生命的可能一天大似一天。她顺从着他的各种要求,在疼痛与疲倦之间,她感觉到幸福。 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申常青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个女孩子了。事情的结果已越来越清楚,他根本就无力回天了。虽然他仍然每天都会忍不住地要她,但每次事后他都感到很为难,不知该怎么启口对她说出那个残酷的事实。 直到法院的正式判决下达,血淋淋的红勾打在公告上郑天福的名字上,郑芸香才如梦初醒。她昏倒在公告栏下。 申常青这次选择了逃避。他携妻带女到北戴河休假去了。 郑芸香的父母,老实了一辈子的工人,这次愤怒了。他们没有想到不但没有救到儿子,反而连女儿也害了。 他们不服判决,开始上诉,并同时向纪检部门投诉申常青以权谋私、诱奸少女。事情惊动了省市最高层。纪检部门并没有因为申常青的父亲是昔日延安保卫战的英雄而对他手软,他们组织了专案组进行调查。可是除了郑芸香作证说申常青诱奸外,并没有什么其他确凿的证据,连他们约会了一个月的花田宾馆都否认郑芸香曾经出现过。申常青的关系网及他父亲的关系网将他遮了个风雨不透。 申常青休假回来后,自然迅速地了解了一切事情。他立刻矢口否定有这段事情。他说郑芸香确实来找过他,拿了她哥哥的病历请他帮忙。他本着公正无私的立场,将这情况告诉了办案人员,是完全合乎职业道德的。 申常青的妻子经过了休假期间的浓情蜜爱之后,更是断然否认自己的丈夫会在外面有私情的可能性。她见过郑芸香,以她女性的眼光,这个小女人除了年轻外,根本谈不上漂亮。申常青总是夸妻子美丽,使她不肯相信他会与这个平常的小女人有什么瓜葛。 申常青的妻子一句坚定的"我信任他,他绝不会做出这种事"刊登在省市的大大小小报刊上,坐实了郑芸香诬告的罪名。大家纷纷说只怕他们家确实有家传的神经病,她也快发作了。 然后,申常青表明自己宽宏大量地放弃对郑家诽谤的控告。 郑芸香终日以泪洗面,自杀数次,均被严密看护的父母救下。 不久,郑天福被依法执行枪决。郑家父母带着精神已濒临崩溃的小女儿离开了这个城市。 当事情彻底平息下来,申常青却被自己的顶头上司检察院院长找去了。这个一身正气的老头客气地问询了一下他父亲的身体,然后便开始技巧地盘问过去一些风言风语的真相。他敏捷的头脑使他应付裕如,可是他从院长充满疑云的眼睛里看出将来自己再也没有了升迁的机会。 他当机立断,以如簧之巧舌说服了妻子、父亲,迅速递上辞职报告,离开了人人艳羡的检察院。 以他的资历、学历及其背景,他一离职,立刻有很多大公司争相高薪聘请他。他观察良久,选中了一家官办的企业。这是一家后台老板是银行的大型集团公司。他一进去就被任命为副总裁。 他是学法律出身的,且对经济方面的法令法规十分熟悉。长期的检察工作培养出他慎密的思维、雄辩的口才,以及见风驶舵的敏锐。在刚刚开放的潮流中,他机灵地钻着法律的空子,利用手中高层的关系,策划了几个很见效益的项目,而深获董事会器重。 当津海建省,并在第一次萧条结束,第二个经济浪潮即将到来时,总公司决定在津海设立分公司。 申常青早就在几个先后去出差的老同学口中听闻了那里的红尘万丈、光怪陆离,不由心向往之。在与董事长、主要董事和总经理几次长谈以后,他被派驻海州任总公司津海分公司总经理,全权负责拓展南方业务。 申常青终于带着满怀的抱负,来到了这个这两年来几乎盖过了深圳、上海的热点——津海。 与数十万南下大军不同的是,他是带着雄厚的资金来的,玩的是共产党的钱。所以他没有任何经济上的负担与压力。 一到海州,他立刻设法与调到当地检察院工作的朋友联系上了。在朋友的协助下,他踏勘了整个城市,最后选中了金融贸易区做根据地。 他买下了刚建好的国贸大厦A座的一层楼,稍事装修,一边的套房做自己的卧室及以后总公司陆续派过来的职员的宿舍,另一边的套间做办公室。 随后经过精确的分析,他迅疾买下了国贸大厦A、B座的底层,全部用高档装修,开了这个豪华的专门面向富商及高级白领的大都酒家。 在这几桩买卖中,他用的都是总公司拨过来的钱,然后接过卖家送的总共20万元回扣,立刻寄回了咸阳老家,由姐夫在家乡开了一家工厂。 大都酒家开张以后,生意十分兴隆。这一年中,房地产价格飚升,海州似乎人人都在炒房地产,每个人仿佛都饱饱地大捞了一笔。于是高级的茶楼酒肆便成了这些人谈生意、泡小姐、醉生梦死的极佳场所。大都酒家每天客似云来,利润也一直迅速上升。 他在总公司的屡屡褒奖中亦发奋要好好做一番成就。他也象其他人一样,将公司大量的资金投入了房产与地产中,在这上面压了几千万的资金,连他自己赚来的一笔不小的钱也买了海秀岛金通大厦的三层楼,准备一旦期房变现房就抛出,暴赚一笔。 在这里,他积极钻营,结交了很多人,有南航部队的某部政委,有警备司令部的某部中校,有反贪污贿赂局的副局长,有国税局的税务稽查,等等。 他一向自认是中国的贵族,因此不屑与当地的烂仔头和黑道大哥结交。所以大都酒家常常被骚扰,这是他始料不及的。 天已黑尽。他在酒家里吃过饭,上楼去准备稍事休息,再出去活动。 屋里只有他一个人,其他房间里的人都出去了。窗外各大厦楼顶的霓虹灯射进来,房里显得十分幽静。他躺在c黄上闭眼假寐,一会儿便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手机和c黄头的电话突然同时响起来,声音在空旷寂静的房间里显得特别响亮。他惊地一下坐了起来,一时间茫然地不知道自己正在什么地方。 很快他便判断出声音来自何处,立刻一手一个cao起电话:"喂。" 里面说话的全是酒家的职员,说的全是一样的话:"申总,您赶快来一下,出事了。"声音里全是惊惧。 他闻言一惊,一刻也不耽误地奔出房间,乘电梯下来。这是从来没有过的情况,不知道是什么事这么严重,一向自诩处变不惊的他也耸然动容。 他大步走进酒家,四处一看,便见大堂里闹哄哄地坐了三桌人,显然是一路的,其他客人已不见了。这几十个人全都肆无忌惮地大声嚷嚷着,挽起袖子的,脱掉鞋子一脚踩在凳子上的,全都在用带着各种口音的普通话、津海话、广东话大声吵闹着,气质十分恶俗,一看便知是混黑道的马仔。 见他进来,焦灼不堪的大堂经理如释重负,急忙迎上来。 申常青止住他说话,将他带到另一边的夜总会去,看看四周无人,这才问他:"怎么回事?" 大堂经理镇定下来,吸了口气,开始有条有理地说起来:"申总,这帮人早来了,叫了一大堆高价菜,每人一盅鱼翅、燕窝,又开了好几瓶 JOHNNIEWALKER、X。O,还有五粮液、茅台。他们大吵大闹,很快客人都走光了,其他客人也不敢再进来。我想暗示他们走,叫小姐去问他们谁买单。他们说他们不买,他们只签单。这……这……"他额上沁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们的单子有12600多。我过去刚想说什么,他们就威胁着要砸啊烧啊的。我实在没有办法,只好给您打电话。" "你先去忙你的去吧,这事我来处理。"申常青紧蹙着眉思考着对策。 大堂经理却一直站着没有离开。申常青思考了良久,方注意到,不解地看向他。 他欲言又止。申常青问:"还有什么事?" 大堂经理才说:"他们那个领头来的人喝多了,跑到这边夜总会来,硬拉了一个坐台小姐进了KTV包间,现在也没有出来。他们没有要饮料,DJ说他们也没有点歌。那人临进去的时候,拿把手枪出来晃了晃,说谁要敢进去他就干了谁。"在这个冷气开得非常足的金碧辉煌的地方,他的汗却出得更多了。 申常青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他想了片刻。那个坐台小姐只好先不管了,先打听出他们是出自什么字号,才能找适当的人来镇住他们。 他重新回了酒家,踱到那帮人旁边,站住了问他们:"请问各位大哥,在哪里发财?" 那帮人暂时停住了喧哗,一齐转头看着他。半晌,有个人问:"你是谁?"这人一张口,倒是正宗的北方人。 "我在这里负点责。实在不好意思,本店今天收银员有事,要提前交帐。请各位大哥先买了单,再继续玩,好吗?"申常青壮着胆子说。他想这帮人再凶,总不会在大庭广众之间杀人吧。 那群人轰笑起来:"买单?你走遍津海去打听打听,我们吃了东西什么时候买过单?" 申常青不太了解黑道规矩,也不懂得江湖黑话,只好边捧边吓地说:"各位大哥,话不是这么说。你们是走江湖的,我也一样。大家都是混饭吃,何必这么不给面子?就算你们在海州是头号的,上面还有公、检、法呢。我多少也有两个朋友,不如一起叫来,大家玩一玩。" 那帮人漫不在乎地说:"好啊,好啊,什么公、检、法,统统叫过来一起喝一杯。告诉他们,是龙哥的二弟带人来的,保证他们要给龙哥这个面子。" 申常青已惊出一身冷汗。他不知道这个所谓的"龙哥"是何方神圣,但看他们的样子,仿佛"龙哥"是路路通的人物似的,这不由他不担心。 他拨通了反贪污贿赂局的朋友,讲起这个龙哥。那边沉默了半晌,方叹了口气:"老申,我是你朋友,并不是怕事。我倒劝你,如果真是龙哥的手下,你还是息事宁人的好。认了这亏算了,就当少赚了一点。"那边的声音非常诚恳。"老实说,以我的身份,我是不便cha手的。你找别人也不行。那个龙哥,是个人物。" 申常青知道这个人跟自己应该算是铁哥们,如果他都这么说,那说明这个龙哥斗不过。他想了很久,叫过大堂经理:"算了,今天这单我来签。" 大堂经理张了张口,终于点了点头。等他在拿过来的厚厚一叠单子上签了字以后,大堂经理问道:"那边夜总会的妈咪过来问,那个小姐怎么办?" 申常青想一想,说:"既然她自己选择了做这一行,只好自己看着办了。我们不便从中cha手。" 大堂经理默默地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对于在津海谋生的残酷,他早已经明白了。 不过,申常青从自己的角度考虑,还是怕那个小姐想不开,在自己管的这爿店里出什么意外。他随即又说:"等他们出来,你叫妈咪带那个小姐到办公室来。" 大堂经理恭谨地称是,往夜总会走去。 在极尽豪华的KTV包间里,是仿法国宫庭式的装修。正中装了一个大大的背投彩电。四周围紧靠着墙是一排宽大的布艺沙发。房间的天花板、灯盘全是高级的石膏板,房间四角是4个裸体的女性雕塑,分别是4个古代欧洲闻名遐迩的作品。灯光调到了最黯的一档,低迷的光晕罩在4个裸体的丰满的女雕塑上,充满了情欲的挑逗。 此时的房间里,纯羊毛地毯上,散放着各种衣物。沙发上,一个野兽般的男人正野蛮地按着一个女人,如狼似虎地蹂躏着。 那个女人躺在那里,动也不敢动。她吓坏了。虽然那个男人长久的粗暴的动作将他弄得非常痛,她也不敢吭一声。 这个男人冲进小姐休息室时,把一群花枝招展的小姐都吓了一跳。他略一打量,便一眼看中了她。她一向不是小姐中最漂亮的,但是他长得丰满而匀称,是男人最喜欢的那一型c黄伴。 他招呼也不打一声,便上前一把拉起她,连扯带拽地将她往KTV包间拖去。她跌跌撞撞地跟着走,几次差点摔倒。"你干什么?"她叫起来。 夜总会的大堂经理和妈咪迎上来欲阻止,他一把掏出一把手枪来:"谁敢上来?老子要进去快活一下。谁敢进来打岔,老子就干了他!" 人都退开了,他抓着她的膀子,将她拉进了KTV包间,推倒在沙发上。 "脱衣服。"他反手锁上门,一边扯下自己的衣服,一边命令道。 她感到羞rǔ,坐起身说:"我是卖艺不卖身的。" "放屁。"他一瞪眼,上前就去撕她的衣服。"你要不脱,老子替你脱。" 她躲闪着,有些怕了,屈服地说:"好好好,我自己脱。可是,做完了,你要给我1000块。" "他妈的,老子一分钱都没有。"他又掏出了枪,对住她。"你脱不脱?" 她不敢再说什么,只好一件一件地脱下了薄薄的长统袜、低胸超短裙、内衣、内裤。 他恶狼扑食般地一把将她扑倒在沙发上,重重地压住了她。他嘴里喷着浓浊的酒气,一边使劲地推撞着她,一边在她身上又啃又咬。她浑身一阵一阵地疼痛,却不敢抗拒。 他做了很久很久,酒使他力大无比。她感觉没劲了,累得快虚脱了。 他根本是个野蛮人,没有任何的体贴温存,只是埋头顾着满足自己原始的欲望。他的身体黝黑,浑身肌ròu,力气大得吓死人。 做到后来,他口里发出野兽一般的嗥叫,浑身肌ròu绷得铁紧。他冲撞她的力度更加大,使她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快分成两半了。他瞪视着她,满头满脸的汗滴到她的脸上、胸脯上。她侧一侧头,想避开。他一口咬在她脖颈上。她痛得"哼"了一声。 他激烈地动作着,终于在最后的一连串冲刺过后,停住了。 过了一会儿,她感觉到他从她身上退却了。只见他站起身来,摇摇晃晃地过去捡起衣服,胡乱穿上,迷迷糊糊地拉开门,踉跄着走了出去。 她挣扎着尽可能快地起身穿衣服,疼痛与疲惫使她全身僵直。她硬撑着穿好衣服,刚站起身,那个男人疯狂地射进他体内的浑浊的东西便浸湿了内裤,顺着大腿根流了下来。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慌乱中只好撩起裙摆去擦。焦急中,她来不及去考虑该不该哭,只奋起全身力气,以最快的速度冲进了洗手间,去设法弄干净身体。她害怕会染上什么脏病。 待她好不容易整理完毕,走出洗手间,只见她这组小姐的妈咪玉姐守在门外。她站在那里,不懂该说些什么,只怔怔地看着她,微皱的眉头显露出她身体受到的创痛。 玉姐亲切地拉起她的手拍了拍:"委屈你了。他没有把你怎么样吧?" 这样的明知故问,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只好勉强点点头。 玉姐松口气:"那就好。这种人,我们也不敢惹……" 她只好再点点头。 玉姐忽然想起了一般:"哦,申总让你到办公室去找他。" 她一愣,又拉了拉裙子,这才向夜总会最里面的总经理办公室走去。 申常青注视着走进来的年轻小姐。她个子不太高,穿着十分暴露的低胸紧身超短裙,显得她丰满的胸脯更加高耸,似一对高高的玉峰般,一对深深的rǔ沟露出在外面。裙子短得只刚好遮得住屁股,两条有些短肥的大腿露在外面。腰身也有些蛮。她不是个很漂亮的女人,一张平平无奇的脸堆砌了太多的脂粉颜色,并不美丽,只见妖冶。但无可否认的,她给人一种天生的ròu欲的感觉。他是个正常的男人,如果只是需要一个c黄伴,他也会找她。 凭他对女人的经验,这个女人虽然还年轻,可已不单纯了。仿佛经历过许多事。 他正襟危坐在大班台后,拿出500块钱放在台上,推到她面前,温和地说:"今天辛苦你了。这是本公司的一点小意思,算是精神损失费吧。你可以在家休息两天。" 用词是斟酌过的。做他们这一行的,ròu体的接触不算什么,不过当然怎么也不愿意人家只当他们是"野鸡"。所以给她钱,算是补偿一下她精神上的损失。 她无动于衷地收起钱,朝他笑笑:"谢谢老板。" 她笑起来倒是有一种柔媚。可是此刻,她不仅衣衫褴缕,狼狈不堪,而且浑身除了浓浓的香水与脂粉味外,还渗杂着酒气和那个男人的气味,十分难闻。申常青勉强自己装得什么也没有感觉到,只关心地说:"你赶快回家去休息一下吧。" 她也觉得自己的身体像要散架了似的,答应了一声,转身要出去。 "哎,你,"申常青叫住他。 她回头来看着他。这回头一瞥,却有种宛转低徊的味道。 "你叫什么名字?"申常青问她。 "常蓝。"她清清楚楚地说,神色平静,声音喑哑。"我有个大哥,叫常青。" 第5章 耽美 常蓝在厕所里洗浴完,拉过大大的浴巾将身体包裹住,便穿过大客厅走进自己的小房间。她拉开毛巾,裸着身靠在c黄头,点上一枝烟,懒洋洋地看着外面远处大厦上不停闪烁的小红灯。 自从做了坐台小姐后,她几乎没有这么早回来过。平时即使没有客人,她也会等到午夜,确定不会再有奇迹发生,才会回来。 身体深处还在尖锐地刺痛着,她回来用冲洗器反复冲洗了,但仍不排除会传染上什么病的可能。但是暂时不会有什么症状,她也就不去理会了。 她老练地衔着烟,向空中喷吐着浓浓的烟雾。此时,谁也不会看出来,她曾经是一个还算出色的银行职员。她不欲多想,然而多月的习惯使她无法在午夜前入睡。百无聊赖中,她看向墙上贴着的两幅大大的光身子的婴儿海报。两个都是男孩,一中一洋,全都粉妆玉琢般,咧着没牙的红润的嘴笑着。他们的神态是如此天真无邪,充满生的喜悦。 她环抱着自己的身体,思绪飞得很远很远。她非常想念那个被她活生生杀死的孩子…… 她本来也是个天真的姑娘,对生活没有什么太大的奢望。她高中毕业以后没考上大学,便转而参加了招干考试,最后考上了湖北工行。 在下面的一个储蓄所工作了一年后,因勤恳踏实,表现良好,她被推荐上了银行学校。在学校里,她成绩中等,但不似别的同学般只顾着玩,而是十分遵守校纪,因此毕业评语不错。毕业后,她进入了湖北省工行直属分行工作,作会计。 那时候,专业银行是个金饭碗,多少客户需要求他们贷款,因此福利十分好,三天两头发东西,从洗用到吃喝,一应俱全。她很满意自己的工作。 到了22岁,家里比较着急了,认为她年纪已不小了,却还没有男朋友,终究不好,因此到处托人给她介绍。 经过家中仔细过滤,认可了一位干部家庭的独子。小伙子在一家旅行社工作。他是靠关系进去的,外语并不好,但为人机灵,性格活泼幽默。上司也蛮器重他,安排他专门带国内团,基本上是带外省团游三峡,或带本地团游桂林、津海、厦门等地。 常蓝见了这个叫上官清的小伙子,觉得他人长得帅,个子又高,谈起话来诙谐开朗,见识又广,便很中意。至于他的经济状况、家庭背景,家里已帮她审核过了,既然能通过,自然不会差。第一次见面后,她就对父母点了头。 按说上官清条件太好了,不会看上老实的常蓝,可是他却偏偏常常去约会她。常蓝是很保守的,他却很开放。上官清带她去看过电影,想在黑暗中搂一搂她,便立即被她挣开了。上官清也带她去跳舞,在极其黯淡的灯光下,他们在舒缓的音乐中共舞,常蓝有种幸福的感觉,可是上官清拉她靠近想贴着她的脸时,她却使劲推开了他。几次约会后,常蓝却仍然不让他吻她。 上官清也不恼,反而哄着她,要她别生气,说就喜欢她的纯洁。他带她去见他的朋友,都是一帮极风趣见识很多思想前卫的年轻男士。他们常常起哄着叫常蓝"上官嫂子",让她觉得极害羞又甜蜜。 在恋爱中的女子会变得越来越美丽,常蓝也不例外。她一双单眼皮的眼睛此时水汪汪的,极具风情,嘴唇越发红润,显得十分柔媚。为了上官清,她开始打扮,将一头直发烫成根根卷曲的波浪,又开始向同事请教化妆的技术。上官清喜欢她的单纯与青春,每次见面,总是不忘赞美她,使她非常快乐。 渐渐的,她愿意让他吻她,慢慢地也学会了跟他接吻。然后,她不再反对他抚摸她丰满的胸,先是隔着衣服,以后也同意他将手伸进衣服。逐步逐步的,上官清会在爱抚中技巧地逃逗起她的快感。他她这种从没尝过的陌生的苏麻感而迷惑,迟疑中终于让他解开了上衣。当他俯头含住她挺翘的处女的rǔ房时,她不禁深深吸了口气。 她闭眼感受着那种全新的愉悦,脸上泛起一阵晕红。 上官清边吮吻着她,边伸手去抚摸她裙下的腿。她不由浑身战栗,全身发软。 夜幕降临下的东湖边十分寒冷,湖水啪啪地拍打着堤岸。周围黑黝黝的,没有一个人,除了水声再也没有其他声音。 他们躲在湖边的糙丛中,这里连路灯也没有,黑暗包裹着他们,有一种安全感。 上官清熟练地亲吻抚摸着她,不知不觉地已将她的长统袜褪下。水上的凉风袭来,她一惊,才发觉自己的身子已裸露在夜空下。她羞红了脸,伸后想去拉下裙摆遮掩住自己。上官清抓住了她的手,移过身子压住她,仍是缠绵悱恻地吻着。 她排拒地扭动着身子,说:"不行啊,妈妈说结婚以前,不能和你做坏事。" 上官清轻笑:"这不是坏事啊。"他的唇从她的脖颈滑到肩膀。 她思绪混乱,迷惘地说:"我一直觉得……这种事……应该在结婚的时候……在洞房……花烛夜……" 上官清吃吃笑着,声音十分活泼可爱:"今天就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啊。天地为证,东湖为媒,周围的树和糙都是我们的佳宾。这难道不浪漫吗?" 常蓝被他的话迷住了,象被落了蛊一样,不知道是该抗拒好还是顺从好。 上官清趁她还没想清楚,伸手下去拉开自己的裤链。他老练地跪起腿,向上一顶,便将她的双腿分开了。常蓝还没弄明白他这动作的用意,他已进入了她的身体。 他知道常蓝是第一次,动作非常温柔。他一边吻着她,使她放松,一边动作着。他进去一点,再退出,然后再进去一点,再退出……如此一直到完全进入。常蓝并不觉得很痛,只是在一阵苏麻中有一丝丝刺痛。她以为本来就是这样的,所以并没有试图抗拒。 上官清从没碰到过处女,感觉很兴奋,口里含糊地哼着。 常蓝柔顺地抱着他的肩,隔着衣服都能感觉到他的炽热。身下的糙随着他的动作轻拂着她的身子,让她觉得舒服极了。负载着他的重量,在他紧紧的拥抱中,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幸福与满足。 东湖的风也温存起来,从湖面吹过来后,便静止在他们的耳边。 当他停止动作,从她身上翻到一边,拉好裤子的拉链时,她忙忙整理好自己,然后趴到他肩上,娇嗲地说:"我们结婚吧。" 上官清懒洋洋地闭着眼,没有声息。她撒娇地推推他:"听到没有?" 他终于懒懒地说:"别忙,我下个礼拜要带个团到深圳,等我回来再说。" 常蓝便以为他是说等带团回来就谈结婚的事,满意地不再问了。 初尝情欲的滋味,常蓝立刻陷了进去。这一个星期里,上官清仍天天来接她下班,带她去吃了饭以后,便一起回他独自在外面租住的房间,然后将时间全都耗在了c黄上。直到夜深,常蓝才拖着数度云雨之后极其疲乏的身体回家。 上官清走了以后,她幸福地等待着他。她告诉家里他们准备结婚,父母和哥哥自然都很高兴。银行里的同事拿他们俩开玩笑,她也不辩白了,只甜蜜地笑。大家都知她好事近矣。 上官清从深圳回来后,与他缠绵了5天。她每次提到结婚,便被他的需索岔开。她不疑有他,也投入了这情欲的渊薮。 5天后,上官清又带了一个团到津海。等待中,常蓝开始呕吐。她常常呕得翻肠倒肚,连喝水也会吐出来。有经验的同事提醒她是不是怀孕了,她才大梦初醒。 他回来后,仍如常来接她下班。她等不及到他家,在吃饭的时候就急急地告诉他:"上官,我好像怀孕了。" 上官清闻言皱起了眉头,正要问她,她已捂着嘴跑到厕所里将吃下的食物全部吐了出来。 等她走出来,喘息定了,上官清才说:"是我疏忽了。你去医院检查过没有?" 她摇摇头。 上官清道:"明天去看看吧。我陪你去。" 常蓝觉得他是很有诚意的样子,便欣慰地点点头。饭毕,仍然跟他回去了,且并没有拒绝他的要求。 第二天一早,他到家里来接她。她已向单位请了假,可是他却只塞给她1000块钱,急匆匆地说:"小兰,听我说,我临时接了个团,要到三峡去,不能陪你了。乖,你自己去。如果证实是有的话,先把孩子打掉。其他的事,等我回来再说。" 常蓝如遭雷殛一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上官清急急地看看表:"好了,我马上要走。你听我的话,先把孩子拿掉。千万别耽误了,听见没有?" 常蓝惊怔地瞪大了眼睛,不置信地看着他,嘴唇抖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上官清拉过她来吻一吻:"来,好女孩,让我亲一个。我这就走了,你要听话,啊。"然后他急匆匆招了一辆出租车钻进去,向她挥挥手,便绝尘而去。 常蓝看着手中的钱,突然哭了起来。她是温室中长大的花朵,现在这种情况已不是她单独能够应付的了。她左思右想,不敢一个人去医院,更不甘心将孩子拿掉。 想了很久很久,他返身回了家。 她母亲一听便大怒,先骂她女孩儿家不庄重,不听大人的话。然后骂上官清不负责任,随即打电话给上官清的母亲。 上官清的母亲以前也见过跟自己儿子厮混的几个新潮女孩子,非常不喜欢。见了常蓝后,很喜爱她的老实温柔会持家。这时一听常蓝被上官清骗得失了身,还怀上了孩子,尴尬之余倒是十分欢喜的。儿子是独子,她早盼着他结婚,自己好早日抱上孙子。 在电话里,她一再向常蓝母亲保证:"你放心,我一定不会亏待了常蓝,这个孙儿我是说什么也要的。等清儿一回来,我就让他们结婚。你和常蓝先别急,反正清儿也去不了几天。这样,你们和我们都同时办好手续,等清儿一回来,就让他们去登记,这就省了好多时间。另外,亲家母,你看我们什么时候见见面,商量一下婚礼的细节。" 常蓝和母亲闻言,都定了心。于是常蓝回单位开结婚介绍信,然后开始准备嫁妆、礼服。又跟着上官清的母亲去他们家布置新房、订酒席,采办婚礼需用的一应东西,虽未过门,她与上官清的母亲倒像是和睦的婆媳了。 上官清回来,不由分说,便被母亲押着去和常蓝进行婚检、照相什么的,最后被双方父母押着去拿回了结婚证。他像猝不及防就被关进了囚笼似的,沮丧之余,忽然看常蓝不顺眼了。 烦琐的婚礼过后,上官清推说自己做旅行社这一行,早腻了在外面到处走,坚决不肯带常蓝去蜜月旅行。上官母亲劝慰常蓝,说孕妇不能太累,以后再补,常蓝也就罢了。 在15天婚假里,上官清只在要她的时候似乎当他是妻子,其余的时间不是睡觉就是看电视或者上网、打游戏,很少跟她讲话。她仍然温柔地尽着妻子和儿媳妇的义务,将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一日三餐用尽心思,料理得公婆交口称赞。 15天婚假转眼即过,上官清立刻上了班。以后,他常常带团去外地,回来的时间非常少,回来以后也不跟她说话,只在晚上熄灯后,仍然会伸手去要他。即使她肚子日渐隆起,他也丝毫不顾忌。每次都是她极力护着腹部,不使孩子受损。 孩子长到7个多月了。上官父母到医院找熟人给常蓝做了B超,结果证实是个男孩,大家都很欢喜。上官清回来听说后,觉得有个儿子也不错。后来再一想,虽然结了婚,常蓝却从来没有罗嗦过他,自己仍然可以自由自在地和外面的女人混,倒也自由得很,然而,结婚的好处却是显而易见的,回来以后窗明几净,自己过着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想来这样的婚姻也没有什么不好,而且父母也喜欢常蓝。常蓝虽不顶漂亮,但胜在年轻,还是肌肤细嫩,眉目传情,与外面野性十足的女人混久了,回来与他欢好,也是一种享受。 思及此,他又恢复了婚前的温柔,特别在c黄上,似乎并不认为大着肚子的她有什么难看。常蓝感动极了,宛转承欢,柔媚得如水一般。 几天过后,上官清带团又走了。常蓝却渐渐觉得下身开始有种灼痛,而且出现其他种种症状。她先还以为是这几天做爱太频密的原因,忍了一个星期,不好意思跟人说,也没有到医院去检查。后来灼痛感加剧,简直难以忍受,她才去了医院,挂了专家门诊。 妇科专家看了后,问他:"你在哪里工作?" 她不明白为什么问这个,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银行。" 医生又问:"那你爱人呢?" "他在旅行社工作。" "做导游?" "是。" 已年过50的妇科专家充满了人生经验,用悲悯的眼光看着他,叹了口气。她告诉常蓝,可以确切地断定她是感染了淋病病毒,由于她是孕妇,怀疑胎儿也被传染了。妇科专家要求她接受专门治疗,争取保住肚里的孩子。 诊断结果如晴天霹雳将常蓝的心击得粉碎。她歇斯底里地跑到哥哥常青家里哭诉。常青愤怒极了,四处寻找上官清。 接着,她父母与上官的父母也都知道了。他们都很气愤,但态度却迥异。常青坚决要妹妹与上官清离婚,她父母则希望看在孩子的面上,如果上官清迷途知返,还是维持住婚姻比较好。上官父母则哀求常蓝保住孩子,无论如何将孩子生下来。他母亲甚至跪在她面前恳求他。 从来不发脾气的人一旦发起脾气来会如破闸的洪水般无法止息。常蓝执拗地一定要打掉孩子,也一定要与上官清离婚。 单位里的同事也都怂恿着她,一边骂上官清禽兽不如,一边说常蓝还年轻貌美哪里怕再找不到好的。常蓝被这些不负责任的言辞打动,一直坚持着不肯与上官清妥协。 上官清回来后知道了情况,也大悔。他在深圳时便知道自己感染上了淋病,一直在吃药,以为很快就好了,所以没有忌讳,谁知却还是传染给了常蓝。 孩子已很大了,晚上常蓝只穿着睡衣的时候,甚至能看到孩子在她肚子里翻动。活生生的一条生命,自己的骨ròu,而且又是儿子,他恳求常蓝不要毁了他。 常蓝身体的灼痛一直在折磨着她,每天去治疗的时候,都需要脱光了裤子,她的心理同时感受到折rǔ。她忍受着身心的痛苦,仇恨地看着上官清。她绝不原谅他。她对他唯一能做到的报复就是灭掉他的孩子。 常蓝的父母见她心意已决,也不再劝,立刻转过来说,如果引产,越快越好。 她随即住进了医院,可是因为身体仍有炎症,怕手术后引起感染,所以医生仍要先治疗好她的病,才能替他引产。 这样一拖,孩子已快8个月了。常蓝仍然感觉得到孩子在肚里活动着,可是先前母性的温柔全都被恨意淹没。她想象着孩子没有了以后上官清的悲伤,眼里有丝阴狠的快意。 打了催产素,经过一天的阵痛,孩子被生了下来。因为没有发育完全,孩子的肚子还是透明的,甚至可以看到他的内脏。但是孩子却是活着的。医生明知他是活不下来的,可这毕竟是一条生命,他们还是将他放进了温箱,尽一切可能延长他存活的时间。 上官清与父母一起来看过孩子,那个男婴跟他长得一模一样,就那样无邪地沉睡着,任生命渐渐离去。他落泪了。他的母亲更是哭得肝肠寸断,每天都要来看这个可怜的孙儿。 常蓝一家也来看过,她母亲也一样落泪。看着如一团粉似的外孙渐渐衰竭,老太太的心里绞成一团。 常蓝是最后来看的。卧c黄休息了3天以后,她撑起身来,慢慢踱到放着孩子的地方,隔着玻璃看着静静地闭着眼的他。她仔细地看着孩子的每一分每一寸,眼泪缓缓地流了出来。这个孩子,是她怀了近8个月,辛辛苦苦忍着痛生下来的,也是她狠着心肠舍弃的。她心里变化万千,不知是该快意还是悲伤。 上官的母亲又来了。她们的视线一碰便即分开。上官的母亲有一种认了命的沉郁,态度间根本已当她是一个陌生人。她直看着那个孩子,眼光再也不肯移开。 忽然,奇迹般的,那个孩子慢慢睁开了眼睛,头缓缓转动着,转向了他们。她们摒住了呼吸,看着他。那孩子的眼睛乌溜溜的,定定地看向他们,黑黑的眸子里似乎有许多含义。随后,他便缓缓闭上了眼睛。 从仪器上看,孩子仍然活着,但她们却知道,他不会活下去了。 上官的母亲忍不住又痛哭起来。常蓝也泪流满面,转身掩面奔回了病房。 两天以后,那孩子安详地停止了呼吸。 第6章 耽美 与常蓝同病房的人共有两个。一个是因为子宫异位来保胎的,她丈夫每天下了班都来陪她,带着她出去散步,陪她一起吃饭,两人十分恩爱。另一个是因为葡萄胎来做手术的,她丈夫也是寸步不离地跟着她,将她背上背下地检查,十分体贴。只有常蓝成天只是孤独地躺着,暗自神伤。 孩子离去的第二天,她从午睡中朦胧醒来,却听另外两个同房的病人在窃窃议论着。 "……都8个月大了。你说世界上有这么狠心的妈吗?" 她一听就知道是在说自己,只好动也不敢动。 "对啊,我就从来没有听过,更加没有见过,今天才知道还有对自己孩子这么狠心的。"那位保胎的女子一边说,一边织着一件婴儿的小毛衣。 "听说那孩子打下来还是活的?" "是啊,那几天你不能下c黄,没有看到。我倒是去看过,孩子真可怜,长得真漂亮,可惜明明可以成人了,却让他妈妈狠心打下来了。唉。" "她看上去倒是斯斯文文的,没想到心肠这么狠。" "说的就是,听说她婆婆都跪下来求他了,求她把孩子生下来,就算她不要,她爱人是独子,巴不得要这个儿子呢,结果她都不肯。" "你看,反正都是个生,不如再等个把月,生个活的孩子,到时候怎么样都好嘛。现在呢,痛也痛过了,孩子打下来还是活的。不但孩子可怜,大人才伤心呢。孩子的奶奶天天到医院来看,看一次哭一次,唉,看着都替她难过。" "我就不明白,就算男人在外边胡搞,离婚就算了,孩子又没有罪,为什么偏要打下来?又都8个月了。" 两个女人啧啧叹着摇着头。她听不下去了,故意动了动身子。两个女人连忙噤声。 良久,她起身走了出去,找到医生,说:"我要出院。" 常青来接妹妹回了家。母亲一定要她在家养好身体。她在家里躺了7天,再也无法躺下去,便去上班了。 上班没有两天,上官清来找她。两人没有多说什么,因为一切仿佛都扯平了。他们互相重重地伤害了对方,都余恸未息,也都清楚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他们默默地协议离了婚。 常蓝沉默地工作着,可是单位里静静地飞着满天的流言。她也渐渐有所闻,都是异口同声说她"狠"的。尤其是那些当初义正辞言劝她打掉孩子离婚的女人,每个人都在说:"一直以为她是个温文秀气的女人,结果没想到会这么狠。" 她再也呆不下去了。上班的每一天都像在受刑,回到家却总免不了听到父母的叹息。她的精神极度紧张,已到了崩溃的边缘。 她哥哥十分疼爱她,看到这个唯一的妹妹慢慢枯萎,他非常心疼。一个周末,他去接常蓝下班,带她到最喜欢去的黄鹤楼上,看着滚滚东流去的长江,问她:"妹妹,你对将来有没有什么打算?" 常蓝呆呆地看着长江,看着江上车流如织的大桥,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沉静地说:"哥哥,我想离开这里。" 常青心里本来就打着劝她暂时离开一段时间的主意,闻言连忙说:"也好,哥支持你。你看你想去哪里?" "听人说津海很好,机会很多。我想去看看。"她缓缓地说。 常青鼓励地搂住妹妹的肩:"好,哥给你钱。" 常蓝看着薄暮笼罩下的青灰色的武昌城,泪止不住地潸然而下…… 热带的风轻轻所起窗帘,常蓝赤裸的身体感到有些凉意。她上c黄半躺着,盖上毛巾,扭开一台小小的彩电,心不在焉地看起索然无味的电视节目来。 正看着,客厅里电话响起来。她懒洋洋地光着身子出去接:"喂,谁啊?" 电话里很吵,又是电视里打斗片的呼喝声,又是男男女女的调笑声,接着是一个女人的尖叫:"阿兰,快点来,我们这里三缺一呢。" 常蓝精神一振,嘻嘻笑着问:"除了你和阿黑,还有谁?" "还有你的崇拜者阿峰,嘻嘻嘻,赶快来,我们等你。"那边啪地放下了电话。 常蓝跳起来,迅速穿着衣服,仍然是黑色超短裙,上身着一件黑色的露脐针织线衣,踩上细细地高跟鞋。她用梳子刮了刮一头飞飞的乱发,然后抹粉涂胭脂划眼线眉线擦口红,又喷上香水,伸手关上电视,一扭一拐极妖冶地走了两步,这才对着门口的大镜子做个鬼脸,翩然出门…… 当初,常蓝到了海州,只有一张银行学校混出来的文凭,结果什么工作都找不到。过了一个月,带来的钱都快用光了,她十分焦急。 站在"东湖墙"前,看着贴满了长长的一整面墙的琳琅满目的招聘启事,她无所适从。这里大多招的都是桑拿按摩女、发廊洗头妹、歌舞厅服务小姐以及fèng纫厂女工,其他就是公司接待小姐、电脑打字员等等低级职位。这些她有的不愿意去,有的不懂相关技术。应聘了好几家,也没有被聘上。她很着急,可是看来看去,也没有合适的。 就这样,来来去去地转了很久,正好又有一家单位贴出了新的招聘启事,一大群人挤过去看,她也跟着挤了进去。 是在金贸区的"大都夜总会"招聘,招很多人,其中有一项是"公关小姐",她仔细看了所要求的条件:女性,28岁以下,158公分以上,能歌善舞,热情开朗,会公关技巧,懂英语或广东话者优先。 这些条件都很含糊,除了不懂广东话外,其他条件她自信都能达到,于是她直奔启事上写明的报名地址:国贸大厦B座底层。 那里没有多少人报名,大概因为招聘启事才张贴出去吧。夜总会门口放着一排桌子,桌后坐着三位小姐,后来她知道其中一个是夜总会经理,另外两个是小姐领班,即这里通称的"妈咪"。三位小姐都化妆打扮得一丝不苟,以含义暧昧的眼光看着他。 她上去问:"请问你们这里是招公关小姐吗?" 经理看出来他是刚上岛,便解释道:"公关小姐就是坐台小姐。你明白吗?" 她踌躇片刻,犹豫着问:"什么叫坐台?" 另外两位小姐笑起来:"刚上岛的?" 她点头:"是。" 两位小姐笑,倒也耐心地讲给她听:"坐台就是陪客人跳舞、喝酒、唱歌。你想做吗?" 她疑惑,在舞厅里跳舞也可以嫌钱吗?可是听上去好像也不是什么坏工作。她想想口袋里只剩下100块钱了,住的地方好烂,只是一张铺,也要20块一晚,实在撑不下去了,于是对她们点头,说:"我想做。" 那3个小姐上下打量了她一下,见她虽然相貌平平,可是身材却玲珑浮凸,倒也胸是胸、臀是臀的。其中一个小姐,也是后来做了他的"妈咪"的玉姐问她:"以前做过吗?" 她摇头。 那位小姐递给她一张表:"填张表吧。" 她走到一边去填表去了。这种表格她现在每天几乎平均要填上三、五张,内容全都大同小异。她很快填着,隐约听到他们的谈论。 "玉姐,这种没有经验的小姐,你招了来有用吗?"这是其中最年轻,大概有25、6岁的小姐问的。她显然十分不解。 那位年龄最大,约有30的玉姐胸有成竹的说:"你不懂,妹子,姐姐教你一手。你看啊,这个小姐虽然不算顶漂亮,但是年轻,一旦打扮起来,在舞厅那种灯光下,看上去就很水灵了。而且你注意到她的身材没有,好多有钱的老男人特别喜欢这种身材。至于她没有经验,那倒不怕,练习一下,没几天就懂了。你还别说,有些男人怕生病,特别爱找这种刚上岛还没被污染、危险性小的女人。这个小姐我要啦。我会把她调教出来的。" 其他两个小姐专心地听着,显然又学到了不少东西。 她填好了表,递给那个玉姐。玉姐看过以后,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你原来是银行的?" 她老老实实地点头:"是。" 玉姐连连颔首:"不错不错,你以后可以跟客人聊很多东西。好吧,明天你就来上班。记住,衣服要穿得性感一点,化妆化艳一些,懂了没有?" 她忙点头。忽然记起最重要的事,她问:"夜总会包不包住?" 玉姐又笑,和蔼地说:"常小姐,夜总会不包小姐的吃住。不过,你不要怕,明天你只管来,立刻就会赚到钱的。" 她听玉姐说得那么笃定,放了点心,半信半疑地回去了。 第二天,他穿了一条白纱的连衣裙,戴了一条绿色的假翡翠项链,脸上用心地化了妆,这才赶到大都夜总会。 王姐穿着一直拖到足踝的低胸长裙,脸上闪着萤粉的化妆品散发着神秘的光润。她走起路来微微扭摆着,有种特殊的韵味。 看到她,玉姐迎了过来,端详一下,便笑着拍拍她的手:"看着很纯情,也不错。来,跟我先到小姐休息室去坐。记着,如果客人叫你去,或者我安排你去坐客人的台子。你要活泼可爱,主动搞活气氛。如果客人没人唱歌,你要主动邀请他们去合唱,或主动跟他们去跳舞。另外,记住多点我们的特色酒。你只管向少爷要特色酒,他们自会给你上。这些都有钱拿的。懂吗?其他的我以后再教你。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你刚上岛,不许耍孩子脾气。到这里来的客人都是来开心的,有什么你看不惯的言行你务必不能发脾气,一定要笑。听见没有?" 她不解,可是赶忙点头。 王姐再仔细打量她一下,见她素白的裙子下面胸部高高耸出,圆圆的臀部衬得腰肢细圆,男人一看就会涌上情欲的想头。她想了想,说:"如果有客人要你出钟,你先过来跟我讲一声。" 常蓝不懂"出钟"是什么意思,听王姐这么说,便胡乱点头。 这是她的第一天坐台生涯。客人有一大群,她跟着一大帮小姐坐在男人的身边。她很文静,看着那些老练的小姐抽烟喝酒,与那些男人打情骂俏,欲迎还拒,她却不知道该怎么做。所幸她身边的男人还算好,并不生气,自己点了歌叫她一起去唱,然后拉了她去跳舞,偶尔问她两句"哪儿人"、"来津海多久了"等等。听她说 "刚上岛",那男人了然地一笑。大概每个小姐都是这么说吧,他不相信。 常蓝的嗓子声音低沉,唱起徐小凤的歌来很有味道。舞池里灯光很暗,那个中年男人抱得她很紧,身体渐渐靠近她,紧紧压住了她的胸脯,两腿也紧贴着她的腿,随着音乐缓缓厮磨着。她很不习惯,可是想起王姐的话,只好勉强挂住一个笑,不敢挣开。那个男人继而把脸凑上来贴紧了她的脸,她也不敢动。 夜深了,那群人准备走,身边这个男人掏出200块递给她。因为玉姐没有交待,她迟疑着不敢接。 那男人怔了怔:"拿着啊,嫌少啊?" 她忙接过来,不解地问:"这是什么?要我帮你到收银台结账的吗?" 那男人奇怪地看了她一会儿,忽然明白了:"原来你真是刚上岛?" 她又点头:"是啊。" 那男人愉快地笑起来,温和地给她解释:"这是给你的,你刚才不是陪我唱歌跳舞了吗?这是给你的小费。你收起来吧。" 她不敢置信,傻傻地笑起来:"跳舞唱歌,还有钱收的啊?" 那男人轻笑,伸手有些喜爱地摸摸她的脸:"真是单纯,不知道多久会变。可惜。" 那些人走了。她看到那男人过去跟玉姐说了些什么,玉姐连连点头,接着两人都仰头笑起来,仿佛都很快乐的样子。 她拿着钱走到玉姐面前给他看,玉姐笑着让她自己拿着,说:"你啊,这钱是你的,舞厅不要。另外,你今天点了两杯混合酒,一共有40块折扣是你的。钟费你是跟舞厅三七拆账的,每个月底结算。今天一晚上,除了这200,你还有160块可以拿。瞧,不费什么力气,你就赚了这么多钱。" 她一想,果然,立刻开心起来。玉姐笑着拍拍她的肩:"听玉姐的话,没错。钱总说你很好,他很喜欢你。我早就知道。他喜欢丰满的单纯的女孩子,所以特别推荐你。他说明天还要来捧你的场呢。明天好好打扮一下,去把头发烫直了,扮个淑女。" 她听从了,也从此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那个钱总果然天天来,每次都点她坐台。先在大厅坐,后来换到了小包厢。渐渐的,她知道了他的爱好,明白他喜欢女人即风骚又单纯,风骚得可以随时逢迎他,单纯得只对他一个人骚。她也很快明白过来,其实男人都是一样自私的。他们要求女人对他们自己像荡妇,对其他男人则像圣女。然后他们还不管这女人的生计。 像这个钱总,每次来了,一进包厢,便要脱开她衣服,又摸又亲,折腾半天,也不过给300块小费。如果不是她坚持,他在包厢里就要上她。她经过其他姐妹的点拨,知道不能这么便宜他,便总是有技巧地婉拒,又暗示如果想跟她上c黄便要付出更多的钱。钱总大概是觉得不值,往往就此打住,也从来不再增加小费了。 中秋夜,钱总大概也是"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吧,有些把持不住。当他伸手进去抚摸着她丰满绵软的双rǔ时,她一边做作地呻吟,一边撒娇地嗔怪:"人们阿敏啊,比我可有面子多了。人家跟了你,一点没捞到好处。" 钱总一双小眼睛被情欲烧得通红,忍不住将脸埋进她的胸脯。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问:"她怎么比你有面子?" "阿敏的……李总……今天……一给就是1000块小费,……你呢?……对我一点都……不好……" 钱总觉得小腹有一把火正按捺不住地往上窜,听到这里,头也不抬,一把将口袋里的钱掏出来,数也不数,便塞给他:"好,今天就给你个面子。" 她大致一拈,便知道这叠钱有2000多块,便咯咯笑起来,听任他扒下了他的衣服。 事后一数,足足2800块。她很得意。从这时候起,她也成了一个很会哄男人钱的熟练的坐台小姐了。因为她的丰满,她还很红了一阵,甚至还有别的舞厅来拉她跳槽。 每天都过着日夜颠倒的生活,夜里常常与客人出去吃了宵夜,然后立刻上c黄。随着纵欲过度与暴饮暴食,她的身体渐渐发胖,肌ròu也开始松弛,下眼睑常常黑成一片。不过她也不在意,中年男人对她没胃口了,还有一大批老男人呢。她一点也不为自己担心。 她堕过一次胎,为此找经手的男人要了10000块营养费。为了以后的安全,她上了环。 很快,她深感没有卫生间的不方便,便搬出了当初租住的便宜的小房间,和夜总会里做小姐的6个女孩子一起,合租了龙舌坡的一层农民建起来的房子。房子还算大,客厅隔了一下,勉强也算四房一厅,又有厕所和电话,月租2600元,与市区比,算便宜的了。虽然周围环境很差,又经常停电停水,他们还是决定住在这里。那6个女孩子两人合住一间,每人每月付350块房租。她要求一个人住一间,便每月付500块。她也愿意多出一点钱,图个自在。 手里有了钱,她开始大手大脚,每天都要吃各种各样好吃的东西。凡没有吃过用过的,她都要尝试一下。她购置了上百套内衣,均是香港、欧洲产的高档货色。连她用来装泡菜的玻璃罐都是韩国出产,花了100块港币买的。她学会了挥金如土而面不改色。 她一般会睡到中午才起来。可是从中午到晚上上班这段时间,她总是感到很无聊。 有一天,原来在一起的小姐阿萍告诉她,她找到了一个男人,那男人愿意养她,让她不要干了。阿萍离开了夜总会,但是白天也一样无聊,于是打电话把她叫去,开始教她打麻将。她一打便上瘾,从此再离不开牌桌。 虽然她现在挣得多,可是花得更多,包里常常空空如也,根本存不下一分钱。在牌桌上输光以后,她立刻会想反正晚上马上就挣得回来,于是便心安理得了。过去的痛苦已离他非常遥远。 此刻,她走出去,路边的烂仔一看他的打扮,便知道她是坐台小姐,纷纷朝她吹口哨,说着:"小姐,打打炮罗。"诸如此类的污言秽语层出不穷。 "回去cao你妈。"她泼辣地回答。每天都是这样,她和其他小姐都习惯了,有时候会恶言骂回去,用的言词更滥更粗,比之他们毫不逊色。那些人也不恼,只嘻嘻地笑。 她走到路边,招手截了一部出租,便直奔龙昆上村,到阿萍租住的房子。 龙昆上村、龙昆下村都是海州市出了名的"鸡窝"。 阿萍和包养她的津海情夫住的这一套房子,仍然是农民违章建筑的一幢三层楼房中的三楼,共是两房一厅。 津海是出了名的乱,民工太多,工作难找,生活无法维持,于是抢劫、强奸时有发生,不仅每家都密密地安装了防盗门、防盗网,每幢楼门更是用的铁栅栏,随时不但一把大锁锁住了铁栅栏,还要用粗粗的铁链锁着。 常蓝在楼下先用电话通知了他们,然后再在楼下大叫"阿萍,阿萍"。 二楼窗口探出一个浓艳的年轻女人的头。那女子从防盗栏里伸出手,扔下一串钥匙,说:"你自己开门上来,注意把门锁好。" 常蓝捡起钥匙,正准备走去开锁,忽然注意到窗口出现了一个年轻白净的男孩子的脸。她抬起头,那男孩子对着他粲然一笑。 她不由心里一荡。 第7章 耽美 叶玉书疲倦地走出机场出口,站在突然倾泻而下的阳光里,有些不太适应,不由眯起了眼睛。 与"天无三日晴"的家乡比起来,这样的阳光实在是太烈了。上飞机时,天还阴雨绵绵,他是穿着长袖衬衫牛仔裤来的,顿时热得汗流浃背。 虽然津海是有名的美女靓仔云集,可是他那优美的体态、纤细的腰肢、窄窄的臀,还是吸引了很多人的眼光。 他的家乡终年阴郁,不太晒太阳,生成了他白晰细腻如丝缎一般的肌肤。在津海酷热的天气造成的许许多多生满面疱的脸容中,他显得异常出众迷人。 这时,他背了一个大大的牛仔包,提着一个大大的旅行箱,蹒跚地走过停车场。 外面一排计程车停在那里,见他出来,司机纷纷迎上来问:"先生,先生,去哪里?要车吗?" 他默默地摇摇头。他不知道该去哪里,一时也想不起来应该怎么办。 他吃力地走过出租车,停在路边,将沉重的箱子放在脚边,四处张望着,然后在旁边的报摊上买了一张市区图,茫然地地打开来看着。 他是天生就没有方向感的,好不容易才找到机场的标志。他微微皱着眉看着地图上陌生的一个个名称、一条条道路,仍然不知道该怎么走,该走到哪里去。 他抬起手挡在额前,抬头看向路口,"海州欢迎你"5个巨大的字竖在楼顶。再看出去,高楼大厦鳞次栉比,一派现代化的豪情。这里与家乡比,实在反差太大了。 他除了上次开会时去过成都之外,哪里都没有去过。骤然置身于这个海岛,承受着如此酷热的阳光,感觉到机场急急的节奏,看着眼前穿梭的车流,他仍然不敢相信一般,茫然地呆怔在那里。 他想起飞机从低空飞过琼州海峡时,那一片在阳光下闪着粼粼波光的大海,还有海面上散落的零星的如玩具般的小渔船。多么美的海呵…… 一部凯迪拉克停在了他面前。他不知道这是什么车,但从外型上看,便知道这是部很高档的轿车。不自觉的,他退后一步,以为自己挡了车的道。 车窗慢慢降下,有个中年男人的面孔出现在他眼前。他的年龄大约有40上下,脸上有种深深的沧桑感,当然更加少不了成功在握的踌躇满志。他看着他,和蔼地笑笑:"小兄弟,没有人来接你吗?" 他不认识这个人,这是他的第一个反应。他本能地摇头,眼里有一丝警惕。 那男人笑起来。这小孩,连自己的情绪都不懂得隐藏。他更加亲切地对他笑:"你要去哪里?我可以送你一程。" 他还是摇头,眼神更加如惊弓之鸟。 那男人侧侧头,诙谐地道:"你再这么站下去,就要被烤成人干了。来,先上车再说。" 他转头吩咐了一句,司机连忙下车,走到他身边替他提起箱子,打开车尾箱放了进去。 他急了,说:"你干什么?"跟过去想拿回自己的东西。 司机见他这么稚嫩,也笑了:"小兄弟,别怕,我们不是坏人。我们黄总愿意送你,是你的福气。你以为黄总见人都送的吗?从来没有过。放心吧。来,上车。" 他愣了半天。汽车虽然是停在路边,可是进去机场的车实在太多了,渐渐有车堵在了那里。终于后面的车不耐烦了,频频按喇叭,更有中巴车的津海人司机探出头来大骂。 司机被骂火了,忽然转头去回了一句:"你他妈的再骂,明天就叫交警扣你的驾照。" 那些骂骂咧咧的黑黑的津海人一愣,看看他的车牌,见是武警牌,忙住了口,将头缩进了车里,只敢暗地里骂了。 "来。"那司机帮他把背着的牛仔包卸下,也放进了车尾箱,然后领着他走到车门前,替他打开车门。 他犹豫了一下,终于上了车。他自知自己社会经验太少,根本不会判断一个人。可是现在也没有什么办法。这里天远地远的,至少看这车看这两个人,好像不是坏人。 一坐进车里,幽幽的冷气使他精神一慡,鼻尖上密密的汗滴很快收住了。骤然的凉意使他打了个寒噤。他有些不知所措地坐在软软的黑色真皮座椅上,拘谨地不敢靠着椅背,僵直地坐着,眼睛看着窗外迅速闪过的景物。 炽烈的阳光下,即使路上没有什么人,也给人一种喧哗的感觉。他却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无法融入的,忽然有了"天地之大,竟无自己容身之地"的悲伤。 前面那个男人回头看了看他,见他很紧张,又笑起来。他闲闲地问:"第一次来津海?" "是。"他老实地答。从学校到公司,他习惯了父母、老师和老板的提问,而且一直没有学会撒谎。对于别人的问题,他总是会老实地回答。 "第一次出远门吧?"那男人的声音有些微微的关心,惹得司机都不禁感到奇怪,不由抬头飞快地瞥一眼后面的男孩子,看他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值得自己的老总大异平常。 "是。"他点头,情绪缓和了一些。 那男人慈爱地说:"这么年轻的孩子,一个人走这么远,不简单呐。" 他听不出这种话只不过是哄小孩子开心的,不禁从心里生出一种自豪感。脸上的紧张消失了,嘴角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顿时灿若阳光。 真象一块美玉。男人想,淡淡地问:"到这里来干什么?旅游?还是工作?" "嗯——,我想找工作。"他怯生生地说。"不过我不知道该怎么找。" 那男人想了一下,车停下了。他看看前面长长的车龙,知道会堵很久,不禁叹口气。然后他转过头来看着他,又问:"你学历是什么?" "大专。" "学什么的?" "企业管理。" "有什么特长吗?" "我……"他还不习惯自我推销,结巴了一下,才流利起来。"我在学校成绩很好。我会说英语,有六级证书。在学校里学的第二外语是日语。我还会电脑。……其他的,就不会了。" 他不知道像他这样的条件已经可以找个像样的工作了,可是蓝颀已经击毁了他所有的自信,他觉得自己根本什么也不是,只是个连愚蠢的老女人都比不上的傻瓜。蓝颀,他想起这个名字,想起那个催毁了他毕生的生活信念而今却已经长眠的人,眼里满是忧伤。 "想找个什么样的工作呢?"那男人继续问。 "不知道。"他茫然。"随便。只要是在正经的公司里工作,包吃包住。对于工资什么的,我不计较。" 那男人和司机都笑起来:"你这个意向,工作好找得很。想不想到我们公司来工作?" 他哑然,根本不知道他们是什么公司。 那男人递给他一张名片,随口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接过名片,边看边答:"叶玉书。" 名片非常讲究,是黑色的纸上烫金的字,"利宝集团总裁黄宝珲",他看完这几个华丽优美的字,抬起大大的眼睛仔细看了他一眼。 他穿一件白色的短袖衬衫,浅灰色的长裤,料子极薄,手工一流,显得十分熨帖。他不太关心衣服的品牌,所以看不出是什么牌子,但他知道绝对价值不菲。在学校里,有时候他也翻翻《时尚》之类的书,还爱看一些台湾香港的小说。从书里面,他知道了穿得有品味就是适合自己,衣服质料上乘却绝不夸张,这才是一个优雅的人。 这个人至少不会是一个粗鲁的人。他想。 那个中年人回过头来,他不敢与他对视,连忙调开眼光,却正好看见路边全是高级酒店,接着看见路边竖着一块大大的广告牌,上面没有什么画面,只是简洁地用红底黄字写了两行大大的字:利宝集团,利国利民利津海。字体厚重,气势磅礴。 他心一跳,感觉利宝集团一定不小。也许去这样的公司工作,很不错。 黄宝珲稳稳地看看他,知道他动心了,便不动声色地说:"上星期我的秘书离职了。如果你愿意,可以来试试。试用期3个月,月薪3000。试用期满,月薪5000,奖金补贴另计。春节有一个月休假,公司报销来回机票。" "我……"他为这从来不曾想到的高薪震住了。"我怕做不好。" "你以前做过什么工作?" "我刚毕业一年,只在一家灯具公司做过办公室文员。" "那就可以了,也算有经验了。" 汽车开到了龙华路,在28层的利宝大厦门前停下。黄宝珲回过身来对他说:"你进去在大堂等一下,会有人下来接你的。" 他点点头,下了车。司机替他将行李提到大堂的一排沙发前,让他坐在那里等。 司机回到车上时,黄宝珲已经用手提电话向人力资源部经理发完了指令。司机笑起来:"黄总,看上他了?" "别胡说,人家一个小孩子,你讲话小心一点。我是看他还老实本分,气质也干净,不像这里的那些人,都是有毒的,碰都不敢碰……"说着,他自己先笑起来。 司机开着车向黄宝珲住的别墅驶去。他了然于胸地笑:"黄总,大家都是男人,哈哈哈哈。说实话,这孩子确实不错,漂亮倒是其次了,关键是他单纯,一看就知道没有在外面染过。不过,这样的孩子大都不解风情,倒要看你怎么上手了。" 这司机其实是他的心腹,不但是他的保镖,还是他的助手。两人相处的时间很长了,私下里几乎是无话不谈。对他,黄宝珲并不掩饰自己的企图。他得意地笑:"现在在津海,这样的孩子几乎已经绝种了。我要不先下手,放他出去染几水,一下就毁了。这么纯美的一朵花,还不如让我养在家里,免得别人窥视,也免得受风吹雨打。我会好好爱护这朵花的。" "直到他谢了的那一天。" "那还早,他还是花骨朵呢。" 两人心照不宣,哈哈大笑。 叶玉书紧张地坐在沙发上,看着急匆匆进进出出的人,还有四部电梯门前都随时拥挤着的人。这里每个人都穿得很正规,男人一定是西服衬衫,打着领带,女人一定穿着职业套装,都显得高雅。相形之下,他越发像个什么都不懂的学生。 一部电梯到了一楼,门打开,涌出一大群人。其中一位斯文的中年男士走到他面前,彬彬有礼地问:"请问您是叶先生吗?" 他连忙站起来:"啊,是,我是叶玉书。" 那位男士自我介绍:"我是黄云琥,利宝集团人力资源部经理。" 他连忙跟他握手:"黄经理,您好。" 黄云琥替他挽起行李:"黄总打电话来安排过了。您先跟我去公司办好聘用手续,然后我送您到公司宿舍去,您看好吗?"他的声音不急不缓,非常的有教养。 叶玉书对他很有好感,一颗心顿时定了下来,肯定地点头:"好的。" 等了好一会儿,才有一部电梯下来。一大群人争先恐后地涌了进去,电梯里密密地挤满了人。黄云琥一直护着他,怕他被挤着。他很感动。 直到最上面一层第28层,他才带他走出电梯。门前的接待处坐着一位年轻英俊的男孩子,衣冠楚楚,唇红齿白,看见他们出来,忙迎了上来。 黄云琥将行李交给他:"帮叶先生看着,我们一会儿就走。" 那男孩子恭谨地应着,接过行李。他们走进公司大门的时候,他好奇地看了叶玉书一眼。 叶玉书走进接待处旁边的玻璃门,迎面一排绿色植物上立着一面深灰色的墙,上面铸着"利宝集团"四个大大的金字。 绕过这面墙,是一个约有500平米的非常宽敞的会客处。会客处用开放式隔板隔成一个一个小区域,全都放着黑色的真皮沙发。此刻各部门分别在此会见着相关的访客。 会客处三面环绕着一排办公室,基本上都关着门,门上钉着金色的铭牌,"总裁办公室"、"副总裁办公室"、"人事部"、"行政部"、"财务部"、"公关部"、"事业发展部"、"房地产开发部"、"旅游部"、"贸易部"、"工程部"、"广告部"、"电脑部"、"打字室"……叶玉书一个个看过去,默默估计着这个集团的规模。 另一面是一整面的玻璃幕墙。灿烂的阳光照射进来,室内一片明亮。 虽然有不少人在里面,却听不到声音。安静的房间里,忙碌的人走过来走过去,只对他投去一个奇怪的眼神,便各自忙自己的事了。 叶玉书终于发现他们为什么奇怪了。这么多人,却都是男的,没有一个女人。甚至是接待员、打字员,都是男孩子。他像是突然来到了男儿国。 他随着黄云琥进了人事部。待他关上门,他才透了口气。 整个大厦里都是阴阴的,外面的酷热仿佛是个梦,与这里全不相干。 黄云琥很客气地给他让坐,替他倒茶,这才拿过一张表来让他填。不是招聘表,而是"利宝集团职员登记表",项目很多很细。他仔细地填着每一项,似学生做作业般,很专心。 黄云琥坐回办公桌后,细细打量着这个男孩子。只见他一头柔顺的黑发闪着润泽的光芒,此时随着他俯头的动作而垂落到脸上。他的眼睫毛很长,轻轻地眨动着,有种安静的温柔。透过落地玻璃射进来亮得眩目的阳光,他坐在阳光旁边,像只安静的蝴蝶。看得出他不像津海这些老练的、满身都是欲望的小白脸,难怪黄总会这么看重他,破了这个天大的例。 叶玉书写完后,仔细地再看了一遍,然后站起来双手拿着表格,以及附上的身份证、毕业证复印件等资料一起递给他。他接过,客气地说:"坐,坐。" 看完后,他温和地笑着看看他:"知道吗?利宝集团成立五年了,从来没有用过一个大专生。我们这里的职员,最低的学历都是本科。" 他很惊讶地微张开嘴,像小鹿一样的大眼睛充满疑问地看着他。 这么单纯的孩子。他在心里赞叹。"好好干吧。"他起身与他握手。"欢迎加入利宝集团。" 接着他吩咐公关部职员替他提着行李,又派出一部公司的三菱越野车载他到宿舍去。 宿舍是在利宝大厦不远处,位于大同路,这也是一幢高层建筑,共有18层。他们的宿舍是租了其中的三层而改建的。 那位职员带他上了电梯,到了15层,然后领他穿过一间间隔起来的两人一间的板房后,进入角落里的一间小房间,放下行李,向他简单解释了一下早、午、晚开饭的时间,便告辞走了。 他关上门,打量着房间。这间房总共大约有15平方米,有些像宾馆的格局,只一间睡房,有一张单人c黄、一张书桌、两张单人沙发,角落里有个塑胶做的简易衣柜。睡房旁边有间小小的卫生间,里面有小小的洗脸池、抽水马桶,墙上伸出一个淋浴喷头。 虽然房间小,但他已经很满意。他来之前约略听说过一点这里的情况,有的说好像遍地是钱,有的说工作十分难找。结果下了飞机就遇见了好人,他觉得自己很幸运。 回想起来,从飞机上开始,邻座的一位中年先生就很照顾他。下了飞机以后,便遇到和蔼可亲的黄总主动帮他,还录用了他。到了利宝集团,公司里上上下下每一个人好像都在对他笑,态度非常客气友好。他的心情放松了许多,想到世界上到底还是好人多。 蓝颀从来没有夸过他的外表,只不停地说他温柔可爱。经过了他不停跟外面的老女人混的事情,叶玉书更加对自己的外貌完全失去了信心。现在,他根本不知道带给他这一切好运的只不过是他的年轻美貌,以及单纯洁净。 他脱下衣服,在卫生间好好洗了个澡,套上睡衣,倒在c黄上,疲倦地睡着了…… 第8章 耽美 叶玉书好似坐在了一部小小的卡车里,沿着一根线向前驶去。开始感觉很平稳,可是很快地那根线变得如乱麻一般的纠缠在一起,卡车却仍然沿着这团乱麻行驶着。他觉得天旋地转,剧烈的颠簸使他郁闷欲呕。他仿佛在天地之间飘浮着,没有一点依托,也不知会飘到哪里。他感觉非常恐惧,一直吓得哭…… 等他醒过来,觉得非常疲倦,但还是感觉出异样。这不是他那个小房间。这间房间比他那小房间大两倍,装修全是灰与白的色系,十分素静淡雅。白纱窗帘拉拢着,遮掩着外面昏暗的天光。屋里很静,只有空调的声音轻轻的响着。他看着十分陌生的房间,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里。 他想撑着起身,撑起一点就无力地躺了回去。他没想到自己会变得这么虚弱,头晕得不像睡在c黄上,倒像躺在波涛起伏的船上。他闭上眼,努力想定住心神。 仿佛有人走进室内的声音,因铺着厚厚的地毯,使这声音疑幻疑真。叶玉书倦乏地闭着眼,觉得好累。 忽然有只手轻放在他的额上,他一震,勉力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黄宝珲的脸。像在机场第一次见到一样,他脸上有种温和的关切。他定定地看着他,问:"我怎么了?"一说话才知道自己的嗓子根本是哑的。 黄宝珲坐到他身边,轻声道:"你发高烧,昏睡了两天。我怕你在宿舍里没人照顾,所以把你移到我的别墅来了。现在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 他闭了闭眼,说:"我头好晕。" "当然了,你两天没吃东西了,光靠打吊针,身体当然很虚弱。一会儿喝点稀饭,我叫保姆做了皮蛋瘦ròu粥,又营养又清淡,你吃一点。"他很关心地絮絮道来,在黄昏惆怅的气息中,动人心弦。 叶玉书不知怎么的,心里一酸,眼泪涌进了眼眶中。"黄总,"他有些哽咽。"真对不起,我一天都没有工作,就生病,还这么麻烦你……" "别哭,别哭,"黄宝珲轻声哄着,从c黄头柜上的高级面巾纸盒里抽出纸巾替他擦去泪水。"你一个小孩子,第一次出远门,就病成这样,没人照顾怎么行?既然我们有缘遇见了,当然我要照顾你的。别哭,你很快就会好的。啊,听话。" 叶玉书不由得点头,很自然地露出一个微笑。这是黄宝珲看他第二次笑了,真是如晓露芙蓉。他看着他,心里微微荡漾着。 柔和的灯光下,他整个人都闪着晶莹的光辉。肌肤紧绷着,脸上滑润如丝,没有一颗斑点,更没有一丝纹路。他的嘴唇饱满湿润,颜色如珊瑚般,似乎是半透明的。他的头发散落在枕上,每一根都漆黑光亮,充满了生命力。他无力地放置在被上的手细腻嫩滑,手指如春笋般,指甲修得很整齐,略尖,颜色粉红。他瘦了许多,一双大眼睛温顺地看着他,眼里满是感激和依赖。 他看呆了。这个小美人,实在是可以颠倒众生的。他轻轻抚着他的脸,爱惜地问:"饿不饿?" 他点了点头:"饿极了。" 黄宝珲宠爱地拍拍他:"等着,我去给你端饭进来。" 待他出去,室里又静了下来。叶玉书的精神好了一些,这才发现身上穿着一件新的丝睡衣,不由一愣。是谁给他换的呢?他不敢想下去了。 黄宝珲很快回来,手里端着一碗热粥。他扶着他坐起来,给他背后垫上一个枕头,开始细心地喂他。他不好意思地抬手欲接过碗:"黄总,我自己来吧。" "你哪里有力气?"黄宝珲不给,仍然坚持喂他。 他没有什么社会经验,不知道该怎么推辞,只好罢了。他也实在饿极了,很快便吃完了一碗,意犹未尽地看着他,还想要。 他却替他擦擦嘴:"好了,你太久没吃了,一次不能吃太多。等一会儿再吃吧,啊?" 他便顺从地点头。 "真是个乖孩子。"他夸道,象一个大哥哥般。 他笑起来,心情完全放松了。 黄宝珲看着他璀璨的笑容,情不自禁地倾前去吻了吻他的脸颊,然后拿着碗站起身:"你休息吧。医生说你现在要多睡,恢复得才快。"说着,他关上灯,出去了。 叶玉书抬手盖住他的吻痕,愣在那里。 在黄宝珲细心地照顾下,他复原得很快,脸上的笑也一天比一天多。黄宝珲常常吻他,有时候是脸,有时候是手,有时候是额,不过总是没有吻过他的唇。他以为他当他是儿子般,渐渐地也就习惯了。 黄宝珲却有些按捺不住自己了。在他昏睡中,他替他换过睡衣,看过他如玉般无暇的身体,也抚摸过他如花蕾初放般美丽的分身。他的手曾滑过他的纤腰一握,滑过他如丝般光滑的大腿。可是那时他是不清醒的,他根本不算得到过他。 他想要这个粉妆玉琢的美少年。 叶玉书终于能够自己下c黄走动,也有力气自己洗澡了。他泡在浴盆里良久,直到将全身泡成了粉红色,这才披上浴衣走出浴室。 黄宝珲已经在房里了。病体初愈使叶玉书感觉十分疲倦,他娇弱地向他笑笑,走到c黄边,掀开被子躺上c黄。雪白的腿从衣fèng间露出来,真是让人心襟摇曳。 黄宝珲起身坐到他身边,尽量轻柔地抱住他的肩。 他没有察觉,只顾跟他说话。"哎,我今天在阳台上看到一只好漂亮的小鸟,"自从他不许他叫他"黄总"开始,他便以"哎"来称呼他了。"那只鸟真美,长长的尾巴,金色的脖颈,翠绿色的羽毛,红红的嘴……" 黄宝珲已俯身堵住了他的嘴。他温柔地俯在他身上,轻轻地覆住他的唇,辗转吮吻着。他怕吓住他,动作很轻柔。 可是他还是吓住了。他瞪大了眼看着他,想伸手推开他,一想这些天他以大型集团的总裁之尊,如此耐心地照顾他,又动不了手了。他全身僵直,不敢稍动,只一双眼睛张得大大的,一眨不眨。 黄宝珲抬手盖上他的眼,继续吻着。他的脸与唇都柔软香滑如婴儿一般,他不禁越吻越深入,伸出舌头撬开他的牙齿,伸进他嘴里与他的舌交缠。 在一片黑暗中,叶玉书觉出他拉开了他的浴衣,伸手进去爱抚着他的身体。他并不反感这样的温柔。随着他的进一步动作,他闭上了眼睛,松弛地承受着。他拿开蒙着他眼的手,拉开他的腿,动作猛烈地进入了他的身体。 他痛得哼了一声,却没有反抗挣扎,反而抱住了身上的人。 从这一天开始,蓝颀事件让他仅仅只保留下的一丝自尊彻底失去了。他住在了黄宝珲的别墅里,温柔而驯顺。 黄宝珲非常满意他。他在情事上是很幼稚的,很多事情都不懂。他喜欢他的不懂,觉得在c黄上慢慢地教他,实在是其乐无穷。 等他身体康复,开始去利宝集团上班时,立刻发现整个集团的人,包括副总裁、各部门经理,全都对他非常客气友好,有些见风使舵之徒更是讨好巴结。他明白这是为什么,却不太会分辩善意的客套与狡猾的奉承之间的区别。总之他勤恳地工作,对公司里任何人都温和谦逊。他虚心地向同事请教着自己不懂的东西,他们也都不耍滑头,手把手地教他。 可是渐渐的,他感觉到他们跟他刻意地保持着距离,有什么事都不让他做,即使他去帮忙,他们也是非常客气地婉拒。他下班后会跟黄宝珲说,觉得很委屈。他却总是拍抚着他的背,告诉他工作上过得去就行了,不要太努力,小心累病了。 他很为他的体贴感动,根本没有想到他要他做得好的不过是随时陪他上c黄罢了。 刚开始一段时间,他对他很好,给他配了手机,又送他去学驾驶,拿了个C照。只要不是忌讳的场合,他总会带他出席,诸如吃饭、去KTV。叶玉书长得既美又纯,黄宝珲的朋友也都对他很热情尊重,不像对那些临时叫来的男人女人,狎昵得近乎下流的话总会冲口而出,根本毫不考虑。 他对这样的生活基本满意,过去的伤心似乎正在远离。在津海热烈的阳光与缤纷的霓虹下,那个长长的雨季仿佛已经消失了。 接下去,黄宝珲便频繁外出。他几乎每个月都有一半或者更多的时间在外地,或者视察分公司,或者考察有没有什么值得投资的项目。内地的人观念没有这里开放,他都不带他去。 最初,叶玉书忙于学习这里的一切,也不在意。可是,一年过去了,他越来越感到寂寞。在这里,他如笼中的鸟、缸里的鱼,除了黄宝珲给他做的笼子、玻璃缸外,他完全没有自己的天地。他没有自己的朋友,没有自己的去处,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也曾经有与他们集团有生意往来的其他富商对他表示兴趣,但是利宝集团职员的一句"他是我们老板的宝贝",便使他们打消了所有的念头。 他的笑容明显地少了。 这一年是津海形势一片大好的时候,房地产价格飞涨。黄宝珲无暇顾及他,一天到晚在外面应酬,有时带他,但大多时候不带。即使带着他,也不会跟他说一句话,而只顾跟那些人谈论买地卖地买楼卖等等诸如此类令他听得头晕目眩的事情。 他常常一个人留在空旷的约有500多平米的三层别墅里,看着远处大厦顶上一闪一闪的小红灯,听着壁虎在外面墙角大叫。 别墅区保安特别严密,闲人免进。因此这时通常外面都看不见人,显得异常的寂静。 他常常就这么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或者听音乐,不知不觉地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有时候夜深了,黄宝珲回来后,如果还没有醉,会叫醒他让他到睡房去睡。如果喝醉了,则必然会粗鲁地将他压在身下,不管不顾地要他。他从不抗拒,但眼里渐渐有了一丝忧郁,顿时显得长大了许多。 他开始有了思想,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泥沼中,正在缓慢地往下沉。他感到透不过气来。于是有时候他不太想回那幢大得似乎鬼影憧憧的别墅,而宁愿呆在高高的利宝大厦顶楼,透过玻璃幕墙看下面的万家灯火,似黑色天幕上镶嵌的繁星。 物极必反,盛极必衰,是千古不变的至理。当津海的房地产飞速发展到了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地步,钱已不像钱的时候,中央一个号召发出来,开始宏观调控,银行马上紧缩了对房地产的贷款。津海的经济立刻开始掉头,以与上升同样的高速下滑。 黄宝珲紧张极了,也兴奋极了。叶玉书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只知道他很少回来了。他寂寞地过了一天又一天,青春就这样荒芜下去。他的精神低落到了极点,也许有一天控制不往,随时都会爆发出来。 黄宝珲从深圳回来时,精神极度亢奋,抱着他通宵达旦地狂欢。他在精疲力竭中听他得意洋洋地谈起在深圳弄到一笔贷款的经过,有种事不关己的漠然。 第二天,黄宝珲又去忙碌去了。他不再注意他,回来就只是为了要他。他将这件事视之为最好的放松运动。 叶玉书在静默中渡过了自己的24岁生日。 然后,他发现身体有了异常,疼痛难忍,而且持续低烧,十分难受。他麻木的心已不知道任何顾忌,也不告诉谁,便自己去了医院。医生见他气质清纯,不疑有他,于是只判断是普通的炎症,给他开了一些消炎药,可是,吃了几天药后却仍不见有效。 这几天,黄宝珲去了陆海,没有在家。幸好如此,他想。不然如果他强行需索,还不知会痛成什么样子。孤独中,他反复想了几天,待黄宝珲从陆海回来,便直言相问:"我感觉很不舒服。你呢?" 他一呆,立即恢复常态,随口问:"怎么不舒服?" "下面好痛,而且总是发烧。"他仍然说不出口自己的怀疑。 他似乎很明白,也不解释什么,只说:"来,我带你去看病。" 他只好坐上他的车。他轻车熟路地将他带到龙舌坡一带。在一个杂乱的小巷里有一个非常非常小的诊所,里面只有一个老太太,穿着白大卦。他将他领进去,对老太太说:"给他打一针。" 那老太太会意地看看他,也不多话,只问:"要德国的,还是日本的?" "用最好的。" "那就德国的吧,360一支。"说着她拿出针药和一次性注射器。 他付了钱,说道:"我在车上等你。"便转身走了出去。 老太太等他将宽松的休闲裤褪下一点,便给他熟练地注射。然后,他整理好衣服,走了出去。从头到尾,他们没有交谈过一个字。 他沉默地坐进他的车,脸色很坏,持续低烧使他非常虚弱倦怠。他靠着椅背,不想理他。 他开动车,飞快地往别墅驶去。快到时,他才稍带点关切地说:"这几天不要去上班了,在家里休息吧。" 他负气地说:"你哪里还管我的死活?天天放我一个人闷在家里,我死了你也不会知道的……" 他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不要烦我。" 他一呆,忽然爆发出来:"你到底当我是什么啊?口口声声不要烦你。我烦了你什么?连句话都不能说啦?你染给我的到底是什么病?你为什么不敢说?你在外面做什么我没有资格问,至少你不要传染给我啊。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么对我?" 他勃然大怒:"我告诉你,你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要把自己的位置摆正!哼!你还想跟我平等!如果你当初来的时候不是我收留你,你说不定早就成了发廊里的那些人了。你不要胡思乱想,什么传染不传染的,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不过是身体有点炎症,今天打一针,明天就好了。你一天到晚不要乱想,我难道还对你不好?你去KTV看看那些坐台的孩子,再到后街去瞧瞧那些野'鸭'。你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这个岛上比你美的男孩子成千上万,可是你福气好,遇到了我。你还不知足,乱吵什么?好了,我现在忙得要命,没空跟你罗嗦。你自己好好呆在家里就是了,乱想什么呢?" 叶玉书急怒交加,身体又痛,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话去反驳。待汽车停到别墅门口,他恨恨地下车,愤怒地摔上了车门。 黄宝珲再也不会像当初那般哄他了。他一踩油门,凯迪拉克绝尘而去。 叶玉书站在别墅宽大的客厅里,看着周围豪华的装饰、高档的电器家具,却感觉不到家的意味,只有一种想砸烂这一切的冲动。他愤怒地冲上楼梯,直冲进睡房,拖出自己的箱子与牛仔背包,将东西收拾好,把一串别墅里各个房间和公司里自己办公室的钥匙卸下来扔在饭厅的餐桌上,然后提了行李就走。 吃力地背着包、拖着箱子来到大街上,他挥手召了一辆计程车,上去说:"先生,替我找一间房费在50块以下的旅馆。" 司机应一声,开走了。 他回头看一眼如童话故事里堡垒一般的别墅,悲伤、忿恨一起涌上心头。 汽车的喇叭里传出一个忧伤的静谧的女孩子的歌声。 从相识到现在 从冷淡到关怀 从拒绝到依赖 从陌生到相爱 从深信到疑猜 从疼爱到伤害 从绚烂到苍白 从厮守到分开 从感动到感慨 从体谅到责怪 从期待到无奈 从狂喜到悲哀 抹不去的尘埃 抹不去的阴霾 你想你应不应该拒他于千里之外 又舍不得现在 又不放心将来 如果只是害怕失败 那他究竟值不值得你爱 一段情宁愿短暂精彩 还是先去问他会不会有将来 一份爱如果消逝的太快 你可不可以当它是命运的安排…… 听着这细柔温婉的歌声,充满了寂寞无奈的歌词,他心里一酸,潸然泪下。 第9章 耽美 宏观调控开始以后,申常青的大都酒家很快冷清起来。他用来购买房地产的公司资金与自己的钱都被套住了。而且他也无心再理会公司的生意。 紧缩银根使许多房地产公司陷入困境,有些是刚买下整幢楼,却再无钱进行内装修,有些是楼已快盖好,却再贷不到款封顶。于是,津海很快应运而生了两项新生的行业。一项是典当,几乎一夜之间,各种典当行如雨后春笋一般争先恐后地涌出来,《津海日报》常常用半个版面集中刊登这些典当行的广告。另一个行业便是贷款中介人。 通过在津海逐渐认识的一些朋友的介绍,申常青认识了郑彬。这是个温文尔雅的年轻人,约30岁上下,说话慢条斯理,一副胸有成竹,仿佛从来不会着急的样子。这个郑彬与全国很多地方的金融机构都很熟。内地有什么资金想流过来,再通过以存定贷的方式放出去,他都知道。 申常青凭着精通经济法,当过检察官练就的三寸不烂之舌,与郑彬合作,成功地介绍了两笔以存定贷的款子。贷款总额分别是人民币1000万元与3000万元,要款方向中介方总共支付了1个点的中介费,即一共40万,他们中间共有4个中介人,一人分得10万元。 如此快地就见了成效,贷款的运作总共花了一个月时间。短短一个月就赚10万,且不需自己花钱投资,他的兴趣与干劲一下就来了。立刻,他以减少风险、保证利润为由,将大都酒家租给了一位香港商人,自己就彻底不管了,每天都在外面钻营。 但是好景不长,很快就到了年底,各银行全要开始往回收贷款,于是问题接二连三地出现了。 以存定贷这种贷款形式以前是没有的。现在因为有许多贷款一直收不回来,放款方不想冒收不回款的风险而采取的一种贷款方法。 在津海有许多家内地银行开设的非银行性金融机构,专门由内地拆借了巨额款项来贷出去,利息为银行正常贷款利息的两到三倍。在放款的过程中,经办人得了许多好处,因此到期后借款方不还,他们也不敢太催促。如此,烂掉的帐越来越多,使内地有多余的资金想放高利贷谋利的公司不敢再造次,于是出现了以存定贷的方式。 要办成一笔以存定贷的业务是很难的。首先,要有放款方,必须确定它确实有钱要放出来,然后确定这方的要求,如贷款总额、要求年利率、放款期限、要求存入的银行,以及其他附加的条件等等。接着比照这种条件去找要款方。 一般来说,在现在这种对房地产贷款额为零的情况下,有款方就是大爷,条件往往很苛刻。贷款年息一度高涨到36%,而且要求只放在五大专业银行,不要说信用社、信托投资公司了,连商业银行都不肯放,有些更要求必须放在支行以上的银行。 而要款方首先要有相熟的银行,银行的负责人相信这家公司,愿意将款放给它,而且还要银行有相应的额度。然后借款方必须提供相应的抵押物。现在银行只接受已办产权证书的现房做抵押物,其他一概不要。银行还要审核它的用款计划,如果是用来装修或封顶是可以的,因为这样房子就可以卖出,即意味着借款方有偿还能力,如果是用来打地基,那是无论如何也不贷的。因为这种贷款的综合利率高得太离谱了。 贷款方将钱存入银行后,借款方只能贷到总额的65%,如果跟银行关系特别铁,可以扩大到70%。然而借款方必须付贷款方这笔款项全额利息,而且一拿到钱就必须先付高于银行存款利息部分的息。 例如,贷款方将1000万人民币放出来,期限一年,年息30%。cao作程序就是这样的,先由贷款方与银行签订存款协议,言明这笔款存一年定期,未到期绝不取出。然后由借贷双方签订一个用词非常婉转法律上没有一点可以追究也没有一点漏洞的协议,双方再一起到接受银行去。借款方先给贷款方打订金5万元,然后贷款方将1000万存入银行。通常贷款方规定借款方必须在钱存入银行开始5个工作日内贷出,随即马上将1000万元的19。02%的款付给贷款方。如果在5个工作日内借款方没有贷出款,贷款方将立刻将款转走,并没收借款方的订金以做转款期间耽误的利息的赔偿。如果贷款方贷出来,并将高于银行存款利率的利息款付给贷款方以后,贷款方便带上银行大额存单走掉,一直到一年期满,再到银行凭存单取款,再由银行支付给它一年期定期存款利率10。98%。如此一来,它便没有了一点风险,风险全部转嫁给了银行。 从借款方来说,它只能贷出650万或700万,然后立刻要付1000万的利息款。再加上银行放款给它还要加2%到3%的利息,如果甩不掉中介人,那么还要加上付给中介人的费用。七七八八的算下来,综合利率会达到接近50%。 银行风险也非常大,如果到期借款方还不了钱,它也仍然必须立刻将钱还给贷款方。因为贷款方只是在这家银行存钱,到期后凭大额存单取钱,它没有任何理由不给。 所以可以看出,这种业务很难做成。大半年来,申常青和郑彬,还有其他无数中介人,起码瞎跑了上百个所谓的贷款业务,结果只有10桩是贷款方确实有钱,而做成功的就只有2件。其他的不是贷款方要求太苛刻,没人敢接,就是借款抵押物不确实,银行不肯做。常常仿佛要做成了却功亏一篑。 到了年底,却出现了几件存款到期了却取不出来的恶性事件。有几笔款,大概是银行经办人搞鬼,电脑里居然没有记录,存单拿出来仔细一看也不是真正银行出具的,少了一、两个章,银行便不承认。贷款方聘了几个大律师告银行,却都因证据不足而败诉。如此一来,有款方全都杯弓蛇影,提出的条件更加苛刻,诸如只存中行,或者只存五大银行省市一级的银行。而这些大银行根本不做这种业务。因此这种行业就更难做了。 申常青进入这一行的时间比较晚一点,刚只赶上个尾巴。以后又是瞎跑了大半年,钱没少花,却一桩也没有做成。 以前赚的钱都被他汇给咸阳家中,让姐夫开了个厂并代管。他姐夫以为小舅子钱来得容易,花得也大手大脚。那样一个小地方,他竟然买了一辆本田王来开。等申常青经济窘困打电话回去要钱时,他姐夫告诉他钱都变成了厂房、机器和汽车了。他虽气,也无可奈何。 在津海做生意的公司全都越来越困难,有款的消息却满天飞,最后基本落实在几个大地方。钱要过来的传言基本是从北京、武汉、深圳三地传来的。有一天,申常青得到消息,广州有笔要放出来。郑彬四处打电话,终于确定,而且据称津海已有不少人飞赴广州。他们两人一商量,便凑了最后一点钱,由申常青飞去广州。 申常青到了广州后,为了省钱,住进了广州火车站对面的流花宾馆。稍加整理后,便开始打电话联络这里的中介人。很快,中介人沈宏接到传呼,便跑了过来。 沈宏是个极瘦极高的年轻人,普通话里带着浓浓的四川口音。大概在南方混久了,且多是在太阳下跑,所以晒得极黑,浑身的江湖气息。 他一坐下,便拿出一本小本子开始翻动。申常青给他泡了杯茶,然后问他关于这笔款的情况。他故作神秘地思忖了一下,这才说:"这笔款子啊,我是费了很大的劲才查到的。情况是这样的,这笔款总额是3000万,是从湖北过来的。有款方要求以存定贷,只能存专业银行,但不限级别,县级银行都可以。一年期,年息 28%,中介费1%,不包括你们那方。"说完他抬头正眼看申常青。 申常青琢磨了一下,说:"这些条件我们这方都可以办到。现在我们首先要确定对方是不是确实有款。不知道他们现在这笔款是存在哪家银行的?" 沈宏合起本子,往后一靠,说:"申总,你应该懂得,这怎么可以说呢?大家都明白,只要一知道他们存款的银行,随便一查就知道有款方是谁了。那还要我们干什么?" 申常青从身上掏出一张盖了公章的承诺书递给他:"沈兄,大家都明白规矩,我们还要继续合作下去的,我怎么会骗你呢?这是给你们这方的承诺书。不过,你也知道,我们在津海不比一般的中介人。我们提供的消息一向绝对是准确的,所以人家都很信任我们,这样事情也容易办。如果这次不落实这个消息,万一是假的,我们的信誉也就砸了。你说是不是?" 沈宏想了想,大概也听海州的同行说起过申常青与郑彬这对搭档,便收起承诺书,点点头:"好吧。我去试试,看有款方愿不愿意马上见你们。你等我的电话吧?" 申常青只好起身送他。等电梯的时候,他还一再叮咛:"沈兄,你要注意,这件事一定要快。如果他的确有钱,他也希望赶快放出去。他现在在银行多放一天,就多损失一天的利息。你要把握对方的这个心理。另外,一定还有其他人也在钻营,所以一定要抢在别人的前面。" 沈宏深以为是,连连点头,急急地离开了。 申常青焦急地等在宾馆房间里,不敢离开。他也不太相信沈宏能很快办到这件事,可是又希望他能马上办到。万一有奇迹呢?他们做这一行,大概全凭运气吧。 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一下午坐立不安,电话忽然响了起来。他一跃而起,拿过电话听筒。 "喂?"他满含希望地听着。 "先生,交个朋友好吗?"里面传出一个娇揉做作的女人声音。 他一下就明盭了,是野鸡。他不耐烦地说:"我没空,不要再打来了。"接着便挂上了电话。 结果,一下午接了不少这种电话,他气得最后在电话里骂了起来。 到夕阳西斜时,他终于走出房间,到了楼下的快餐厅随便吃了一点东西。 他强迫自己平心静气地坐一会儿。快餐厅人很多,多是年轻的男女,充满了朝气。在燠热的空气里,女孩子们大多穿着短牛仔裤,上面一件小背心或是露脐装。露出的浑圆的膀子、笔直的双腿,还有光滑的皮肤,无一不洋溢着青春。 他想起自己的青春岁月,完全是在恐惧与不解中渡过的。父亲同大部分老革命一样,被扣上形形色色的罪名。而他自己,只有靠自己的脑筋,在夹fèng里挣扎着活下来。他忘不了抄家时自己的恐惧,躲在人fèng里寻找食物时的机警与狼狈,在风雨中流浪无家可归的凄惨。现在虽然一切都结束了,他也算做了一回成功的人,可是此刻的情形,却仿佛他在重蹈覆辙一般。他急于想抓住一个依托。 想着想着,他猛醒,连忙结束了漫无目的的思想,急急地回到房里。刚进到房间,便听到电话声。他几步跨到电话旁,抄起话筒。 "喂?"他有个预感,这是他正在等的电话。 果然,沈宏的声音传过来:"申总,他们同意明天见面。在假日酒店大堂的酒吧,时间是明天下午3点。" 申常青暗地里叹一口气,又要破费了。 "喂,喂,申总,你到时一定要准时啊。"沈宏在那边急道。 "好,我一定准时到。"他肯定地说。 放下电话,他稍稍松了口气,仰面躺上c黄,尽量伸展开四肢,放松一下紧张的身体。不知不觉间,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小憩了一会儿,他被电话声吵醒了。又是那些女人。 他懒懒地拿起电话:"喂?"这会儿,他可以好整以暇地逗逗她了。 "先生,可不可以交个朋友?"那个女人充满挑逗地问。 他温和地笑说:"我不认识你啊。" "见了面就认识了嘛。"那个女人娇娇地说。 "如果见了面还是不认识怎么办呢?"他的语气有些轻浮起来。 "会认识的。"那个女人压低声音。"我很乖的。" "是吗?"他笑。"好啊,那你上来吧。" "我马上到。"那女人兴奋地说,接着挂断了电话。 申常青闭着眼将话筒放回去,想象着那女人雀跃的情景,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在海州,他常常标榜自己是个正派的男人,"常在河边走,永远不湿脚",所以只敢暗地里找女人,而且不敢带到自己住的地方,只能在外面的酒店住。 现在,离开了所有人的视线,正好可以放纵一下了。 他站起来,走到窗前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繁华的一切,越来越觉得难以忍受自己窘迫的现状。明天只要让他接触到有款方,他一定会使出浑身解数,让他们跟他成交。这次,他是志在必得的。不然,真是要混不下去了。 门铃响起来。他拉上窗帘,过去开门。 闪身进来一位黑衣女子,动作极机敏而迅速,显然是做惯了的,倒让他一愣之后不由失笑。 那女子极年轻,多半不会超过20岁。她个子不高,小巧玲珑,穿一套黑色的衣服。这衣服挺妙的,其实只里面有一层不透明的黑布遮住了胸部,下面也是极短的短裤,然后从上到下拖拖拽拽的是一层透明的黑纱。隐隐约约的,她青春的身体完全暴露在他眼前。 申常青极客气地说:"坐。" 她老实不客气地坐到c黄沿上。 申常青坐到她对面,掏出香烟,递给她他一支,她便接了。他很绅士派地给她把烟点着。 她老练地吸着,仰头吐出一串烟圈:"先生从哪里来?" "津海。"申常青很感兴趣地看着她。 "啊,那个花花世界呀。"她斜睨他一眼。"我一直想去,可惜没钱。" "你还会没钱?"他以不置信的口气说。"别哄我了,说不定你比我挣的钱还多。" "先生开玩笑。"她一手撑着c黄,身子自然地微微后仰,突出高挺的胸脯。"你是大老板,我们哪敢跟你比?" "我是打工仔,什么老板?"申常青脸上挂一个迷惑人的笑。 "先生又在开玩笑了。"那女人抽烟很凶,几口将烟吸完,起身捺进烟缸。她转身坐到申常青身边,紧靠着他。 "先生一个人来?寂寞吧?"她仰起花红柳绿的一张脸,说话时舌尖一隐一现,像蛇信般一吞一吐的,极媚人。 申常青油滑地托起她的脸:"是啊,所以让你上来。你们这些小妖精,挺会勾人的。" 那女人咯咯笑起来。 申常青听得热血直冲上来,迫不及待地伸手探进她低胸的衣服:"来吧。" 那女人并不阻止他的动作,只随便地说:"一次500,包夜1000。" 申常青握住她的胸rǔ,感觉到柔软与丰满,一点也不松弛。如此的青春啊。他一边轻轻揉搓着,一边笑:"我cao,你是金子做的?像你们这种级别的,哪有这么高的价?你以为我是刚从内地来的老土?" 那女人随着他手的动作有韵律地轻轻晃动着身体,脸上一点没有什么羞耻感,仍然灿烂地笑着:"好啦,先生真有趣。你我今天也算有缘,我优惠你,半价好了。" "包夜300。"申常青边说边解她的衣扣。"去洗个澡,快点。" "先生真会杀价,与你做生意可占不到便宜。"那女人笑着,自己动手开始脱衣服。 当着他的面,她很自然地脱下一件件衣服,扔到一边,然后赤裸着身体走进浴室。 申常青又点上一支烟,走去检查一下门锁好没有,防盗链栓上没有。确认没有危险以后,他打开电视,然后走到c黄边,脱光自己的衣服,随手盖上被单,看起电视来。 很快地,那女人光着身子走了出来。她的身体真是稚嫩,窄窄的肩,小小圆圆的双rǔ,细细的腰,平坦的小腹,修长的腿,皮肤光滑,充满了润泽的感觉。一张脸洗掉了浓浓的化妆品后,显得单纯多了。 申常青看着她爬上c黄来,撩开被单,钻到他身边躺下,便满意地关掉了电视。 他侧过身,翻上她的身子。 那女子没有动,只闭着眼。他从来不吻妓女的嘴,只将头顺着她的脖颈滑下,吻着她的肩、胸。他边吻着边摸着她的腿。 女人渐渐被他挑逗起来,身体开始扭动,配合着他的动作。 反正是自己买来的,他想。他的动作放肆起来。变很多花样,许多是他以前没有做过但幻想过的。那女人始终情绪极高地顺从着他。 做完后,他并不肯让女人留下来陪他睡觉,怕睡着后被这女人算计了。因此待高涨的情欲得到满足后,他感觉自己已完全放松了,便给了200块钱,让女人立刻走。 女人很高兴,因为时间尚早,还可以做另一单"生意"。他进浴室冲洗干净,然后重新穿上衣服,取出化妆盒在脸上涂涂抹抹,立刻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此后她再也不看他一眼,哼着歌走了出去。 申常青从来没有看过这样干脆利落的女人,倒是觉得新鲜。以前他泡过的女人,都表现得对他依依不舍。在内地利用职权泡的女人不说了,大陆的女子总还是有一点讲感情的,即使是在海州时泡的女人,还假装跟他谈感情,大概因为他大小也是个"总"吧。这个女人完全是做生意的样子,一副理所当然状,不但毫无羞耻感,而且绝不拖泥带水。细想起来,他在她眼里也不过是匆匆过客,有什么必要浪费表情? 想着,他笑起来,翻一个身,安定地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第10章 耽美 第二天下午2点,申常青从宾馆出来,便往假日酒店赶去。 出租车在豪华壮观的假日酒店门口停下,门童趋前去打开车门。他一身廉价的西服并没有让门童另眼看待。他走近去,另一个门童替他拉开门,以极其轻柔的声音说:"Wele。" 他点一下头,颇有点贵族的派头。可惜现在囊中羞涩,进这里也不过是打肿脸充胖子。他抖搂一下精神,下意识地扯扯有点摺皱的西装,向大堂左边的酒吧看去。 那里人很少,大都是穿着高级套装的男男女女在洽谈着什么,几乎人人都拿着文件、资料什么的,好像没有什么人在这种时刻会悠闲地在这里喝一杯。 他看了一会儿,便看到沈宏在向他大力招手。这是个在这种豪华酒店极少见到的动作,可见他的粗俗。可是别说,一件事情往往就成功或失败在这种人手上。申常青以前虽然极看不起这种人,现在却丝毫不敢小看他们了。 他笑笑,走上去坐到沈宏旁边。苗条秀气的服务小姐立刻走上前来问他要什么。 他看了看酒水牌,说:"红茶。" 那小姐笑意盈盈地颌首而去。 他迫不及待地问沈宏:"怎么样?他们怎么还没有到?" 沈宏胸有成竹似地端起咖啡呷一口:"放心。我刚才给他们打电话,他们已经出来了。马上就会到。" 申常青只得相信。他暂时按捺住焦急的心情,拿起立普顿红茶喝了一口。看着大堂里穿梭来去的红男绿女,当然大多是境外人士前来投宿,其次是身着各种高级时装戴着华贵首饰的大陆人士到二楼的餐厅吃东西或者洽谈事情。 这里的人除了他与沈宏外,无不衣冠楚楚,举手投足间充满自信。他们cao着流利的英语、法语、德语、日语、普通话、广东话等非母语的语言,拿着资料向着对方侃侃而谈,神色间焕发着势在必得的神态。 偶尔有些美丽的女子两两成群地结伴上这里来喝咖啡。她们是另一种人,一看便是高级"长包女"。她们均是个子高挑、面若桃花,妆扮得清丽娇艳,恰到好处。她们穿的几乎都是有一层纱的长裙或者长裤,袅娜的身姿如烟笼雾罩,走起路来似飘飘御风。看质料与做工,这些衣服的价格都是几千乃至上万元一套。她们身上散发着各式名牌香水的气息,"毒药"、"沙丘"、"真爱"、"浪漫之吻"、"爱慕"、"香榭情人"、"幸运女神"、"第五大道"、"紫色"……各种如兰似麝的芳香散落在他们走过的路上,如阳光与空气一般充斥在广州这座贵族酒店里,沁人心脾。她们戴着各式名贵首饰,在华丽温暖的灯光下闪烁着神秘的艳光。她们缓缓地以细细的高跟踏在亮如明镜的地板上,如悠闲地散步在巴黎的香榭丽舍大道上,头上是深秋里泛着金黄色的法国梧桐。 她们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沐浴着金色的阳光,手上夹着细长的香烟,优雅地微笑交谈着。他们旁若无人,只专注在自己的世界里,款款说着末世兴衰,似旧时王谢堂前燕,仍然不肯飞入寻常百姓家。 申常青看着看着,真有"恨不生为女儿身"之慨。 他又妒又羡。这些人,都是天之骄子。只有他,挣扎大半生,仍然是一事无成,穷愁潦倒,为一些看得见却摸不着的利益而四处奔波。 正在暗自嗟叹之际,见沈宏殷勤地站起来,迎上前去。他连忙调整注意力,凝神看去。只见一个花枝招展的矮个女人,挽着一个大腹便便的矮个子男人,站在沈宏前面。 沈宏点头哈腰地将他们领过来。那男人头发已白了一大半了,看年纪没有60,也有50多。他神情淡淡地,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样子,对沈宏却又十分客气。申常青一看就知道这人是个老狐狸,心倒放下了一半。看样子这家伙手上真的有款。他立刻打醒了十二分精神,决定要好好地跟他周旋一下,以达成这笔交易。 他们要走到这张桌子边时,申常青镇定又不失谦恭地站了起来。那男人已看出约他们的是这个人,但他仍不动声色地立定身,静静地一边听沈宏介绍,一边默默地打量着申常青。 "来来来,我来介绍一下。"沈宏立刻发挥自己"万金油"的本领,开始搞活气氛。"这位是津海大都实业有限公司的申总。这位是津海东亚投资公司的赵总。" 他们立刻面露出欢笑,伸手相握。 "申常青。幸会幸会。" "赵全。请多多关照。" 沈宏马马虎虎地指了一下旁边的小姐:"这位是常小姐。" 申常青敷衍地朝他点点头:"常小姐,幸会。" "我叫常蓝。"常小姐嘴角边露出一丝奇特的笑,向他点头为礼。 他一怔,觉得她有些面熟。但随即一想,无非是以前曾在某个声色场所见过她,不过应该没有跟她上过c黄,因为没有什么印象了。他有着很强的记忆力,一般与之有过亲密关系的女人,他都会记得她们的脸,免得在某些场合碰到了却认不出来而尴尬。 一瞥之间,他便不再去管这个无足轻重的女人。坐下后,他亲切地问他们:"要些什么?不要客气。" "茶。"赵全简单地对服务小姐说。 "请问是什么茶?"那小姐温柔地问。 "随便什么。"赵全不耐烦起来。 那小姐仍好脾气地笑着,等着他说清楚。他已自顾自地拿出烟来点着。 常蓝边翻开酒水牌乱看,边对小姐说:"给他来杯柠檬茶。我要一杯……螺丝起子。" 服务小姐感激地对他笑笑,接过酒水牌离去了。 "大白天喝什么鸡尾酒?"申常青暗骂。看她一副准备大肆消费一顿的样子,他深为口袋里有限的几张钞票而发愁。虽然如此,他脸上仍然是一副漫不在乎,欢迎多多消费的样子。令对方不摸深浅。 赵全好整以暇地呷一口茶,问:"申总在津海是做什么生意的?" "我们公司主要做些贸易,另外有些实体。国贸区的大都酒家就是我们公司的。" "哦。"一听到去年很出了点风头的大都酒家是他的,赵全倒是不敢轻视了。"大都酒家我去过几次,生意还不错。" "是啊,全靠赵总这样的老板捧场。" "哪里?你们酒家的菜味道还不错,我们是慕名而去啊。" "哪里哪里?赵总过奖了。赵总最近很忙吧?" "嗯……也不是很忙,四处瞎跑,散散心。" "现在能这么逍遥的也只能是赵总这样的大老板了。象我们这样的小公司,银根一紧缩资金就周转不灵了。" "是吗?只怕是申总过谦了。"赵全打着哈哈。"无论是怎样的兵慌马乱,人总是要吃饭的嘛。有大都酒家这颗摇钱树,申总怎么会缺资金呢?" 申常青认真地说:"说实话,我们公司最近的资金基本都压在房地产上了,现在全都给套住了,所以资金一时有些周转不灵。所以这次到广州来,希望能够寻找到一些资金,让我们缓过一口气来,总公司就会拨资金过来了。听沈宏说赵总这里有笔款项准备放出来,所以今天特向赵总求援来了。" 赵全淡淡地听着,不置可否地又喝了口茶。想了一会儿,他慢吞吞地说:"申总,我手上的确有笔款刚刚从内地过来。一开始沈宏通过我海州的朋友说这边有人要,所以我来广州看看。对于我来说,谁贷款,贷来做什么,我都不管。大概你也听沈宏说过了,我这笔款是以存定贷,我只认银行,不认人。" 沈宏马上点头:"是啊是啊,这些条件我都和申总说过了。" 赵全听罢对申常青淡淡一笑:"如果申总将银行搞定,我这边完全没问题,可以立刻将款子打进那家银行。" 申常青想了想,脸上满是诚恳地说:"赵总,我想知道,您为什么不愿意存信用社呢?" 赵全笑一笑,悠然地说:"我不信任信用社。" 申常青谦和地问:"我可以问一下原因吗?" "很简单,我到时候取不出钱来怎么办?" 申常青立刻说:"那怎么会呢?您是储户,到期凭存单取钱,信用社怎么会不取给你呢?" "这可难说,现在的事情,不合常规的太多了。如果到时候它说它没钱,不取给我,我有什么办法?"赵全叼着烟,靠着椅背,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 申常青向前微躬着身,努力游说:"这是不可能发生的情况。我想赵总也知道,一个信用社想办起来,首先必须向人民银行交8000万到1亿元的保证金。这个保证金的一个作用就是,如果信用社破产,就由这个保证金里拿钱出来赔偿储户。而且您一旦存进款去,这笔钱信用社也要交一部分到人民银行作为保险金。另外还有很多政策,都是人行规定来保护储户利益的。所以,在信用社里存钱与在银行里存钱,可靠性是一样的。" 赵全显然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微微沉吟了一下,态度上缓和了下来,没有那种含蓄的嚣张了。他笑一笑,问:"既然这样,那么为什么叫信用社呢?总与专业银行不一样吧?" 申常青感觉到了他的变化,有些喜悦,立刻更加详细地解释:"信用社与专业银行不一样的地方,是它对资金的一些cao作方法比较灵活,不象专业银行得受人行的领导,许多业务都不敢做。就象以存定货,基本上没有银行敢做。因为这种贷款形式,风险全部集中在银行,一旦出事,他也许不是撤职的问题,说不定还会坐牢,所以一般银行的负责人都不肯做。如果银行中的一些职员单独借银行的名义做,即开个人存单,那其实您的风险就大了。前次发生的那起从银行里提不出钱来,银行的电脑又没有记录的事件,就是属于这种情况。所以这种业务以商业银行或者信用社来做,是最好的。" 赵全从这番谈话中知道了有个人存单这一说,倒留意起来。他脑筋一转,有些热情地笑了:"申总对这些情况知道得很清楚啊,倒象是信用社的老板呢。" 气氛活跃多了,沈宏与常蓝都陪着笑起来。沈宏在一旁凑趣:"申总在海州的信誉是很好的。只要他说能做的贷款业务,通常都做成了。所以我首先选择他来和赵总合作。" 申常青进一步炫耀起他对金融行业的熟悉来:"我曾经想和几个朋友一起办信用社的。有一亿元人民币,基本就可以向人行申请了。" 赵全一直做金融投资,也知道金融方面的最新国家政策:"听说中央已经下了文件,一律不批准成立新的信用社了。" "对啊,所以我们晚了一步。后来,我们希望以一些特殊的名义来申请。我们计划开一个福利信用社,主要做一些扶植残疾人工作以及向残疾人企事业单位贷款的业务。" "哎,这个想法不错啊。"赵全有兴趣地看着申常青。"后来呢?cao作得怎么样?" "我们这边倒是什么都办妥了。所以我对金融方面很熟悉,就是这么来的。"申常青镇定地说。"本来我们北京方面的朋友谋求残联支持,但是没有成功。这个计划就搁浅了。" "哦。"赵全一下就兴味索然。"现在要办成这种事,的确是很难了。" 申常青言归正传:"说实话,我们办这种业务办了很多次,与海州各大银行都很熟。现在要在专业银行做以存定贷业务,基本上是不可能了。所以,赵总看能不能考虑商业银行或者信用社?" 赵全皮笑ròu不笑地咧咧嘴:"目前来说,我还是认为放专业银行保险。" 申常青心里有些发急,可是却又发作不得,只得缓一口气。他看见他们杯中的东西都喝完了,忙说:"还要不要点什么?" 赵全说:"给我加点开水就行。" 申常青叫来服务小姐:"给我们加些开水。" 小姐答应一声正要走,常蓝叫住他:"再给我来一杯。"脸上洋洋然一副反正不要我买单的神情。 申常青隐含憎恨地看她一眼,仍然觉得她有些面熟。这女人个子不太高,通身上下圆滚滚的,颇像一个圆柱体。她穿着暗红色的低胸紧身跳舞裙,紧紧裹着上身,显出她丰满的胸脯更加高耸,一条rǔ沟隐隐露出在外面。圆圆的腰身下面,裙摆层层叠叠有三层,最上一层翻出来,里子是鲜红色。如此复杂的款式衬得两条结实的腿显得有些短肥。左胸处一朵硕大的同质料的大红色的花,衬着她白白的ròu,倒是鲜艳夺目。 在午茶时间穿跳舞裙子,只能让有品味的人失笑。她一张平常的脸上堆砌了很多脂粉颜色,并且并不协调。朱红的胭脂,蓝绿色的眼影,黑色的眼线,血红的唇膏,如此鲜艳夺目的几种颜色渗杂在一起,并不美丽,只见妖冶。好像在她的脸上,这些颜色才是本来的面目,而眉眼只是装饰。但是,这样的妆扮,却给人一种强烈的ròu欲的感觉。男人一见便会不由自主地兴奋起来,很想上去一试身手。 这大概也算是尤物的一种吧。而且她被ròu撑得细滑的皮肤没有一丝皱纹,显出她的年轻,只有因纵欲过度而发黑的下眼睑,让人觉出一种衰败。 他终于想起来这个常蓝是什么人了。她就是那个有个哥哥与他同名的小姐。 他不动声色地转头继续与赵总说话。沈宏夹在中间打圆场,他也希望这笔生意能做成,而且就在这次当场说定。他很后悔,一开始没想到这两家都是海州的公司。早知道如此,根本不让他们直接见面。他们一回海州,可以立刻撇下他,他一分钱都拿不到。如果在这里说定,他至少可以向申常青要些钱,申常青也不好拒绝。 申常青继续刚才的话题:"赵总,如果您愿意放信用社的话,这笔业务立刻就可以做。我可以肯定,津海没有一家专业银行敢再做以存定贷业务。您看可不可以有个变通的办法呢?您的款一天不放出去,就损失一天的利息。您看呢?" 赵全已经想收兵了。他佯做沉思,好一会儿才说:"这样吧,如果我现在就答复你,实在是太仓促了。改变原来的想法,需要时间。这么大一笔款,也不是我一个人的,我还要与其他朋友商量。我看,这样吧,我回去仔细考虑一下,三天后给你一个肯定的答复。" 申常青也知道不可能一下子说服他,只好罢了。好在还有三天时间,他还可以布置下一步的计划。于是,他也站起来,伸出手去与赵全相握:"那好,赵总,希望我们能够合作。" "是,我也希望。"赵全热情地与他握手,准备走了。 申常青将手伸向常蓝,脸上泛起一个温柔的笑:"常小姐,希望以后有机会能够再见。" 常蓝知道他已经认出她来,不知怎么的,心里觉得高兴起来。她笑着伸手与他握在一起,感觉到他微微用了下力,不禁笑得更开心了:"申总,再见。" 然后,她转身挽着赵全,微微扭摆着腰肢,款款而去。 这个女人有用。申常青想。怎么从沈宏口中套出他们住的酒店呢? 沈宏显然很失望。他经手谈过的这类业务比申常青还要多,知道赵全的话意味着这笔交易算吹了。在他的手上,真正能够吃得下这笔款的还只有申常青一家,其他的说是说,可是多半靠不住。 他很沮丧,强打精神敷衍了申常青几句,就要走。他很机警,一直不肯透露赵全他们的住处。既然他没什么好处,为什么要帮他们做成生意? 申常青一个人坐在下午阳光充足的座位上,安静地喝一口茶。心里没底,可又隐隐怀着一丝希望。他看了一会儿前面大堂来来去去的名士淑女,决定还是回宾馆等消息,同时跟海州的郑彬联系一下,摸一摸赵全的底。 一结账,300块,他心里骂一声娘。 晚上,他先打电话给郑彬,告诉他钱快花完了,然后报告了事情的进展情况,问问海州有什么消息,最后告诉他还要等两天才知道结果。郑彬很着急,海州虽然也是贷款消息满天飞。可是现在全国都是银根紧缩,哪里来的这么多款?可见都是假的。郑彬说,既然证实广州这笔款是真实的,就一定要全力争取。他那边已经把信用社勾兑好了,只要这边说好,马上可以cao作。 申常青答应着。放下电话,他愈发感觉希望不大,烦躁起来,接到色情电话时,便又要了一个女人上来。这次是一个年纪不小的妇人,他也懒得挑剔,反正都是做那事,女人是什么样子都没有区别。他关上灯,要她变着花样侍候得他舒舒服服,这才拿钱打发了她,酣然入睡。 快到中午时,他正要起c黄,房间的电话响起来。 "喂?"他有些着急。 "是申总吗?我是常蓝。"对方是一把沙哑的嗓子,如果不见人,是很性感的。 申常青立刻热情地说:"常蓝啊,很久不见了,你最近怎么样?" 常蓝没想到他会如此热情,倒是一愣,随即说:"还行吧。" 申常青急欲抓住这个机会,连忙问:"赵总在你那里吗?这件事他怎么说?" 常蓝平静地说:"赵总今天一早回海州了。那边昨晚打来电话,说是有家公司要他的款,可以放在陆海的专业银行。他一到海州就立即去银行办汇票,然后到陆海去。他临走时,因太匆忙,来不及跟你说,所以让我留下来答复你一声。我刚才送走他,然后找沈宏要的你的电话。我明天也走了。" 申常青一怔,知道这笔交易彻底泡汤了。可是,他很快便镇定下来,立刻决定要抓住这个女人。他慡朗地笑起来,声音里不见一丝沮丧:"常蓝啊,上次听你说你有个哥哥,跟我的名字是一样的。" 常蓝一听他提到哥哥,马上温柔起来:"是啊,我哥哥也叫常青,他对我非常好。" 申常青立即趁热打铁:"常蓝,反正你还要呆一天,不如我们明天一起走。你把那边的房退掉,过来我这边住,好不好?" 常蓝在大都夜总会做小姐的时候,对这个高瘦儒雅的中年男人一直有好感。所以,略一考虑,她便答应了:"好的,我一会儿就到。" "那好,我等你。"他说,随即想起自己已囊中羞涩。"另外,常蓝啊,我这次来带的钱不太多,一下就花完了。你可不可以先借给我1000块,我回去就还你。" 常蓝想,你那么大一个大都酒家总不可能跑掉,便慡快地说:"可以。" 申常青挂上电话,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浅笑。他索性也不穿衣服了,围着毛巾起身去浴室洗澡刷牙,准备待她一来,便直接将她带到c黄上。 第11章 耽美 叶玉书坐在c黄上,穿着一套棉布睡衣,懒懒地将头靠在屈起的膝上,看着电视里乏味的剧情。 已近中午了,他连早饭都没吃,却仍提不起精神起来出去买菜。他任已经长长了的头发散落下来,眼睛茫然地看着电视屏幕,里面传出的台湾国语根本进不去他的耳朵。 离开了黄宝珲,他百无聊赖而又无所适从。他其实从来没有具体工作的经验,仿佛只不过是从一个男人的笼子走到了另一个男人的笼子。回忆在贵阳程富元的灯具公司里,每天只不过接接电话,拿文件去打印、复印一下,或者再发发传真,就每月拿工资。如今想来,如果换个人,这实在是不可能的事情。他现在才明白,他能够那么幸运,也不过是程富元看中了他的人罢了,当然他最后也终于如愿以偿,占有了他。 细想起来,他大概还是该感激他的吧。在他来现在这个更加冷酷的世界之前,他给他上了最宝贵的一课,让他认清了人性的邪恶与世事的残酷。 他不敢在旅馆里长住,一个是他害怕,因为里面常常有男人带着女人来开房,品流之复杂,使他望而生畏。另一个是他觉得太贵,虽然他住的是一家中低档旅馆,也要50块一天。他手里有一点钱,都是黄宝珲平时给的零用。他又不懂得主动要,所以黄宝珲乐得一点一点地给。因此,虽有些积蓄,却并不多。再加上临走时,程富元送了5000块给他。如果省着用,还可以支撑一阵。 他很快在海秀路警备司令部旁边的华侨新村找到一处低租金的公寓房。房间不大不小,大概有40平米,一房一厅。房主人到澳洲定居去了,本来留下侄儿看房子,最近又来信叫侄儿也过去帮忙,便需另外找人来守着,免得房子就这么破败下来。房主要求租金是次要的,但人要斯文,要不会乱来的那种。 他根据招租启事上的电话和房主的侄儿联系上后,那男孩子觉得他讲话非常文雅,便约他去看房子。 房子是空的,有些简单的家具,卧室里一间单人c黄,一个简易的塑料衣柜,客厅很大,有一组皮沙发,一个茶几,角落里有张圆桌,四张椅子,厨房里倒是什么都很齐全,从煤气罐到炉具一直到锅碗瓢盆油盐酱醋。叶玉书如果搬进来,几乎不需要添置什么。 两人见面后,都觉得很满意。那男孩子当即与他签了一个简单的租房协议,收了他一年的租金,然后将全套钥匙交给了他。临走,他还关照他一句:"这房子你一个人住如果害怕的话,可以找个可靠的朋友来分租。不过要当心,不要找不三不四的人来,会很危险。" "谢谢你。"叶玉书轻柔地对他笑笑。"目前我可能不打算与人分租。" 男孩子有些炫惑于他的清丽,自告奋勇地说:"你什么时候搬来?如果马上搬来的话,我可以帮你去搬东西。" "谢谢你。"他感激地说。"不过不用了,我就只两件行李,自己可以搬。另外还需要什么的话,我再去买。" 那男孩子连连点头,然后非常踊跃地告诉他这周围的环境,把菜市场、电影院、家具店、药店、书店、换煤气罐的地方等等都一一指点给他。叶玉书含笑仔细听完,又谢谢他。 男孩子这才红着脸,提起自己简单的行李走了。 叶玉书为了省钱,不敢坐计程车,只坐着中巴到旅馆里,将房间退掉,提着自己的行李又乘中巴返回。 他再次详细浏览了一下室内的东西,认定要买一c黄薄被、两张毛巾被、两个枕头,其他都可以缓一下。 在海州,这些东西是最容易买到的,出去走不到100米,就全部都买好了。 然后他将房间的里里外外仔仔细细地打扫了两遍,弄得纤尘不染。他直起身,捶着酸痛的腰,看着自己的成绩,仍然意犹未尽。其实只有在忙碌的时候,他才可以什么都不想。这一段时间,他连做梦都做到蓝颀和女人在c黄上的情景。在梦里,他清清楚楚地看到蓝颀和那些女人的一举一动。他们都不理他。每天他都是在肝肠寸断伤心欲绝的哭泣中醒来的。 他急剧消瘦下去,脸颊没有一点血色,整个人都变得苍白飘忽。他的眼神茫然而死寂,没有一丝活力。 住定下来后,他更加不愿出去面对人群,每天除了买菜之外,哪里也不去。公寓区门口的保安见他总是一个人,又没有人来他这里,也没有暧昧的人开车来接他出去过。渐渐的,这个区里的三姑六婆们开始议论起他来。议论的结果,觉得他还是像正经人多些,浑身上下没有一丝风尘味。于是,又想找人去刺探他的婚姻状况,仿佛还张罗着要给他介绍对象。他心如止水,没有任何反应。 过了半个月,那些女人见他总是很客气地对他们笑笑,便以为跟他是熟人了。于是,走出单元门,他有时会被带着孩子在外面玩的女人们拦住问长问短。对此,他从不露出心烦的神情,仍然十分客气地敷衍着聊两句。往往这时候,他的心情会稍稍好一些。 又过了半个月,他心情更加轻松了一点,这才开始在附近走动走动,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 虽然离海州市区已相当远了,可是这里仍然十分热闹。往前不远,有家银龙影城,别名叫做"小香港"。这个别名的由来并不是因为这里有哪一点跟香港沾得上边,而是因为一到晚上,这家影城门口黑压压的全是花枝招展的女人,颇有些电影电视里所演的香港红灯区的味道。 如果叶玉书晚上从这里过,常常有男人拦住他的路,问他:"小兄弟,一起看电影喽?"这里的人说话,最后总会带一个长长的拖音,倒也别有风味。 他一向冷着脸,匆匆从男男女女的人fèng中穿过。渐渐的,别人也看出来他不是干那行的,也就不来和他搭讪了。 以影城为圆心,半径200米的范围内,非常热闹,卖什么的都有,大排档更是一个挨着一个。 到了这里,叶玉书才知道,这里陪什么的都有,陪跳舞、陪喝酒、陪唱歌、陪洗澡、陪游泳、陪看电影,林林总总,不一而足,男人女人都可以卖,价钱视行业而定。 通常男人看上一个女人,要他陪看电影,"市场通价"为50块一场,另外当然还要买些什么矿泉水、小吃一类的。津海的影城一般都只卖双人票,不卖单人票,而且座位都是间隔很高的包厢。 进入包厢后,电影一开始,男人便对女人上下其手起来。女人有时笑着敷衍以增加情趣好争取多拿小费,有的无动于衷地看电影吃东西。规矩是只要这场电影还在演,男人可以伸手到女人的身上,想怎么摸就怎么摸,但是不能动真格的。看完电影后,男人付钱,大家各走各的路。 如果男人有意,女人也情愿,便会讲好过夜的价钱,一次怎么样,包夜又怎么样,等等。讲好后,男人便会带着女人到街边的大排档去吃宵夜,然后男人喝点酒,借些酒意便把女人带走了。 男人也一样,有些男人会带上讲好价钱的男孩子进影院,一样的上下其手,亲亲摸摸的,有的在包厢里就可以干起来。 也有的时候,会有马仔带着自己的老总过来轻松一下。当然,他们不会玩这么低级的把戏。 通常是周末,一部高级轿车开来停在路边,老总并不下来,隐在黑暗中,让人看不到他的脸。然后马仔过去物色到女人中的姿色中上者,顺便也给自己挑一个。那些女人早就明白这一套,有些还是"老关系户",因此谈好价钱,女人立刻走到车边,一躬身便迅速钻进汽车,随即车子疾速地向秀英方向开去。很明显,是出了海州,找个风景佳妙之地,老总既不用担心被熟人看见,又可以尽情放松。 叶玉书常常晚上过来看看这里的众生相。灿烂的霓虹灯下,一切都似乎解释着"浮生若梦"的含义。 有一天,他去买菜的时候,发现路边的一家典当行里在拍卖一些死当的东西,价格低得惊人。他考虑了一下,实在是有些怕了每个没有声音,显得异常寂寞的夜晚,于是以相当于市价五分之一的价格买到了一台八成新的彩电和一台落地式风扇。 走出银行,看着手里存折上越来越小的数字,他觉得应该着急,可实在是急不起来。他的心越来越懒,根本都不想动。 后来,他有了访客,原来是隔壁单元里的两个男孩。他们合租了一套与叶玉书的房子一样的公寓,住在一起。他们都非常非常年轻,大概只有20岁上下,一副老津海的神态。 原来他们在公寓区的收发室里注意到叶玉书家里给他寄来的信,才知道他们是老乡。他们观察了他几天,发现他是个很规矩的男孩子,所以主动找上门来,希望大家可以交个朋友。 叶玉书也很喜欢。3个人用贵州话攀谈起来。 认真问起来,大家倒都不隐瞒什么。叶玉书坦言还没有找到工作,也没有朋友,只是靠以前的一些积蓄生活。 两位男孩子一个姓邱,叫邱钧,一个姓刘,叫刘岩铭。邱钧从遵义来,已有3年了,做过餐厅服务员、宾馆总机话务员、印务公司业务员。刘岩铭从凯里来了两年,做过餐厅服务员、高级发廊的洗头妹、时装店售货员、印务公司业务员。 他们两人是在印务公司相识的,因是同乡,便格外亲热。后来因为印务公司不给底薪,只靠提成,每个月都只能拿到很少的钱,而且又辛苦,两人便出来了。 两位男孩子并不隐瞒他们的性向,在谈话中无意间提到两人都有男朋友。刘岩铭的男友是四川人,做建筑包工头的。邱钧的男友则是汕头人,也是包工头。两个男人虽然有些土气,不过还是有一点钱,对他们也都还宠爱,也尽责地照顾着他们的生活。 不过,现在宏观调控、银根紧缩,凡是工程均要乙方垫资。他们男朋友的资金全都垫进去了,也无暇顾及他们。他们也都是靠以前的男人给的钱支撑着。 说着,3个男孩子倒同病相怜起来。叶玉书跟他们毕竟不同。他是被伤了心的,没有这两位男孩子豁达洒脱,看男人无非是那么回事。也没有要生要死,也没有天长地久。他自忖做不到。他觉得自己只要一碰到男人,便会被他们伤害。他的心里仍然充满了忧伤。 有时候,两位男孩子会来约他一起去逛大同里的旧货市场。他们总是兴致勃勃地逛来逛去,买一些还有八成新的旧衣服,回去配上以前买的时髦的衣饰,倒也花样翻新。叶玉书去了两次,一样也看不上,而且兴致全无,后来也就不去了。他若喜欢一样东西,就必须要求自己是唯一拥有它的主人。他本能地排斥别人用过的东西。 两位男孩子常常买一些有关婚恋、时装之类的软性杂志,然后大谈读后感。叶玉书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看着他们每天早上将自己打扮得性感而妩媚,他们的男人并不来,晚上再将脸上的色彩洗掉,感到无聊且无奈。但他们乐在其中。 日子就这么糙糙地打发掉。他越来越没有心情,常常一天三顿都下碗面就敷衍过去,有时候干脆早上不再起c黄,连早饭也可以省下。 他也曾试图振作起来去找工作。可是英语早已荒疏了,外资企业不会录用他。他没有特区工作经验,大集团也不要他。中小公司的老板见到他后,无论是男是女,总是会夸夸其谈一阵自己公司的成就,然后一口答应要他,有的要他陪客户出去,有的则干脆要他陪自己。他均一口拒绝。 如果还是要做别人的情人,不如当初仍然留在黄宝珲身边。他想做个独立的人,有自己的自由。 当他跟着黄宝珲,与那些老总们洽谈项目的时候,看见他们英气勃勃,坐在高档写字间豪华的办公室里,信心坚定,话语铿锵,掷地有金石之声,心里便充满了仰慕和钦羡。他们都是某一方面的精英,一直为他们的目标而奋斗着。他们神情豪迈,挥洒之间,如手握半壁河山。 他们的办公室通常是在自己大厦的最高层,视野开阔,阳光充足。踏在自己事业的巅峰上,放眼看去,整个海州都在他们的脚下。他们虽然都已不是少年十五二十时,可是成功的美丽使他们更加富有魅力。 他渴望做那样的人。 可是怎么样才能通向那座成功的尖塔呢?他甚至连路都没有找到,就更摸不到门了? 路漫漫呵…… 他很灰心。每天只能以睡来使自己忘记现实的残酷。每次入睡前,他都想学郝思嘉,告诉自己说:"明天又是一个新的太阳。"然而醒来一看,太阳虽然是新的,可是却仍然只照在别人的身上。 他懒懒地勉强起身,用遥控器将电视打开。没有什么好的节目可看,他也不看,只不过想有一点声音。他用手抓着因三天没洗而有些油腻的头发,头无力地垂到膝上。 忽然,门铃响了。他知道又是那两个同乡,不由得失笑。他们是如此起劲地生活,他很难不被感染。可是他又与他们不是一个类型的人,常常不能够参加他们的话题。 他伸个懒腰,出去开了门。果然,从门边跳进来的就是这两个宝贝。他们打扮得很艳丽,笑得很愉快。 "阿玉,"他们也学会了这边人动辄叫人"阿什么""阿什么"的。"你怎么还不起来?" 叶玉书看着他们盛装出场的样子,笑起来:"有什么喜事?打扮得这个样子。" 邱钧指指刘岩铭:"他今天过生日,他老公要替他庆祝。我们一起去他老公那里吃晚饭,好不好?" 叶玉书马上对刘岩铭说:"生日快乐。" 刘岩铭着急地问他:"你跟我们一起去好吗?我跟我老公提过你,他们都想看看你呢。" "提我什么?"叶玉书不在意地随口问。 "当然说你是一个美人喽。"他俏皮地一歪头,欣赏地看着叶玉书纤细优美的身材。 叶玉书这才意识到自己穿着睡衣,连忙往卧室里走。他边换衣服边大声说:"我就不去了吧?我都不认识你们那些朋友,去了没有话说怎么办?" 邱钧大声回答:"不要紧,大家一下就熟了。去吧,你这样天天闷着也不是办法。说不定今天去,还可以认识一个老公呢。" 刘岩铭也哈哈大笑:"是啊,我可以叫我老公给你介绍一个,包你满意。" "谢了。"叶玉书笑着走出来。他换上一件白色丝质短袖衬衫,下面配一条纯棉浅灰色的休闲裤,显得很清慡。"好了,我一定去。不过,先讲好,千万不要给我介绍什么男朋友,不然我肯定落荒而逃。" 邱钧笑嘻嘻地说:"好,你肯去就行了。" 叶玉书被他们的情绪所感染,也兴致勃勃地去买了个小小的生日礼物。逛一逛街,选好礼物,时间也到了。他坐上中巴车,朝着刘岩铭跟他说的地点而去 第12章 耽美 换了两次车,终于到了滨海新村。他进去找了一会儿,便找到了地方。走上三楼,迎面一个通常只有在别墅群才看得到的法国宫廷式的门,让他吓了一跳。两旁的石膏雕塑拥着一个相形之下小小的门,整个一个暴发户的味道。 他失笑,伸手按裸女肩膀旁边的门铃。门很快打开了,激烈的摇滚乐随着倾泻而出。刘岩铭兴奋得泛红的脸笑盈盈地出现在他面前。 他将包装得很漂亮的礼物递过去:"生日快乐。" "这么漂亮啊。"刘岩铭高兴地接过:"谢谢你。快进来。" 他进门,空调的阴凉立即将屋外的闷热隔绝开来,使他精神一慡。 迎面笑着过来一个矮矮小小但显得十分精悍的小伙子。刘岩铭亲呢地往他身边一靠,介绍道:"这是我老公,冯强。阿强,这就是我给你说过的小叶。" 叶玉书对他微一点头:"冯先生,幸会。" 冯强也礼貌地对他笑笑:"小叶,别客气。早听阿铭提起你,说你是个气质很特别的男孩子。今天一见,果然如此。" 叶玉书客气地说:"哪里哪里?是阿铭客气,他才美呢。" 冯强边客气地说"小叶太客气"边往里让客。大大的客厅里正守着电视机、影碟机唱着卡拉OK的邱钧和他男朋友一见到他,也迎了过来。 沙发上还坐着几个年轻男女。冯强与他们一一介绍,叶玉书一时也记不住,只知道有4个是贵州老乡,另外3个是四川人,还有1个上海人,都是他们的朋友。 原来人都来齐了,就等他一人,他一到,便开席了。 冯强做得一手好菜,满桌子的菜都出自他的手,有鸡有ròu有海鲜,蔬菜油绿碧青,诱人食欲。众人纷纷称赞。 刘岩铭很得意,也贤惠地取出杯盘碗筷分给众人。墙边两件啤酒,更加烘托出热闹的景象。 酒杯很大,一杯倒满半瓶便去掉了。开始叶玉书还推辞,说自己不会喝酒。冯强与邱钧的男朋友早得了指示,知道他这一阵一直不快乐,务必这次要让他高兴一下。他们不懂得如何才能让他高兴,只好跟其他朋友讲好,各施手段,陪他喝酒。 几个男女朋友都很豪慡,不仅酒到杯干,还直夸奖叶玉书的美貌与气质风度。他听着,明知他们的出于礼貌,也感到开心,便终于开戒了。 他的确是第一次喝酒,可是酒量之豪,使其他人有些意外。那些人与他轮番干杯,俱都喝得醺醺然。那个上海人干脆cao起酒瓶,大着舌头说:"叶先生,你……酒量……很好,我……跟你……干了……这一瓶。" 叶玉书朦朦胧胧地看着他,笑说:"是你客气了,我哪儿比得上你?"他直觉头脑里已飘飘然,可是说话虽慢,倒也清楚连贯。因此别人还不太看得出来他的醉意。 以前他跟在黄宝珲身边一起跟人吃饭。那种喝酒的场合,出场的不是国家名酒,就是著名的洋酒,哪里看得到啤酒的踪迹?那些人都轻蔑地把啤酒叫做水,说那怎么算是酒。因此,他根本不明白这种酒也是会醉人的,一大杯一大杯地灌进喉咙里,真如喝水一般,而且越喝越顺。 当大家都感到酒足饭饱之时,天已黑尽了,正是华灯初上、夜生活开始的时候,众人纷纷动身准备去冯强和刘岩铭订好座的歌舞厅。 叶玉书觉得整个身子都轻飘飘的,感到头在肩膀上旋动,无法控制。他嘴边始终噙着一个微笑,讲起话来仍然逻辑清晰,听话的人听得很明白,可是他自己却不知道在说什么。 他笑着踩着不知深浅的重重的步子下楼来,出了小区的门,跟着他们上了计程车。到了歌舞厅,他又跟着他们下了计程车,上了二楼。 歌舞厅里的客人寥寥无几,他们一大拨人进来,倒将幽黯的大厅衬得热闹起来。 服务生与大堂经理连忙趋前迎接,安排好座位,递给他们歌本与酒水单。叶玉书低头吃吃笑着,由得他们点上饮料、果盘什么的,只乱翻歌单。 上面有个驻唱的女歌手在唱歌,他们便纷纷离座到舞池里跳舞。有位同来的男士过来请叶玉书跳舞,他醉眼朦胧地看着他,笑着摇摇头。那男士倒也不强求,便与同伴跳起来。他跟着台上的歌手哼唱着,伸手到果盘里拿片西瓜吃起来,身子缓缓随着音乐摇晃着。他感到心灵的桎梏解脱开来,有种轻飘的快乐。 歌手唱了三曲后退下去,他们中便有人上去唱自己点的歌。叶玉书仍然笑着,时而将左右摇摆不定的头靠到椅子的后背上,时而身子不受控制地乱晃。上面的人唱完,大家便一阵乱拍手,哄然叫好,他也跟着叫,浑然忘了自己一向沉默内向的性子。 等他们闹完,接着有个驻唱的男歌手上去,他坐下来,弹着吉他唱了一首歌。正要唱第二首时,他不由分说地走上前去。 他站到他身边,抢过麦克风,然后问他:"我可以唱一只歌吗?" "当然。"男孩对他笑笑,温和地答。 "那我唱个……我不知道名字。"他努力张大总是要闭上的眼睛,看向男孩。 男孩笑起来:"那我怎么伴奏?" "不用,我清唱。"他拿起麦克风,身子又开始轻晃起来。他轻轻慢慢地唱起来。 "你听海是不是在笑 笑有人天真得不得了 笑有人以为用痴情等待 幸福就会慢慢停靠……" 他的声音特别轻灵,缓缓地唱出忧伤的曲调。那男歌手已知道他唱的是什么,便在他身边轻轻拨着吉他,给他伴奏。 所有的人都被他的歌声所吸引,纷纷到舞厅里,相拥着在繁复变幻的灯光下悠悠地舞着。 唱完,他仿佛清醒了一些,突然恢复了平静,目光也变得清楚起来。在众人热烈的掌声与叫好声中,他默默地放好麦克风。 那男孩子抱着吉他看着他,说:"你唱得很好。" "谢谢。"他转头对他一笑,立刻下场坐回黯淡中自己的座位。 那男歌手继续唱另一支歌,刘岩铭过来对他说:"我第一次听你唱歌,原来你唱得这么好。" 他仍然只是笑笑:"谢谢你,今天我很高兴。" 刘岩铭体贴的拍拍他的手:"高兴就好。" 男歌手唱完离去,音响里放出激烈的迪斯科音乐。众人便都纷纷起身,走到舞池中狂舞起来。 叶玉书以前在学校里得过街舞大赛冠军。趁着酒意,他在疯狂的节奏中舞着。不停变幻闪烁的灯光照射着他,使他如一个精灵,在星空中舞蹈,跳出生命的蕴意,跳出青春幻灭的节律。众人自动围成一个圆圈,将他围在中间。他闭着眼,忘我地跳下去,仿佛跳过了这么多忧伤的岁月,重新回到了愉快清纯的少年时代。他似乎在鲜花丛中月光之下,与蓝颀共舞。那是他心里永远不会愈合的伤痛…… 音乐慢慢低下来,他停止了舞蹈,沉默地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喝口茶。 旁边的人正要赞美他,灯光却突然灭了。大家一怔,只见空中出现一束孤独的追光,光圈中站着一位俄罗斯姑娘。只见她褐色的头发披垂在肩上,深目高鼻被化妆品色勒得更加美丽。她只穿着一件小小的黑色胸罩与一条小小的黑色三角裤,仅仅遮住了她身上最重要的部位。她的肤色白腻,如一件细瓷。身体丰满浑圆,充满性感。 随着音乐响起,她开始跳起热舞。众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 她旁若无人地跳着,做出各种蛊惑人的动作,模拟着在c黄上的各种姿势。她的全部动作都让人想到c黄,想到女人在c黄上时的娇柔、呻吟、向往、急切、宛转、需索。她的手似乎不是自己的,而是一个男人的,在她的身上拥抱、揉搓、爱抚……随着她自己的动作,她的脸上表现出痛苦、欢乐、激情、喜悦、期盼…… 叶玉书听着周围人急切的喘息声,忽然感觉龌龊。当那个女人用手抹下自己的胸罩带子,边扭动着身子边伸手上去抚摸时,他起身悄悄走了。 走出歌舞厅的门,已是午夜。从海边吹来的凉风迎面拂来,他刚有些清醒的头脑被酒直冲上顶,立刻又迷糊起来。 他走到门口等着的一排计程车前,随便挑了一辆便坐了上去。"到华侨新村。"说完,他便无力地靠在后座上,很快就昏昏沉沉睡着了。 司机是个津海人,个子却很高大,黝黑的皮肤。他先是准备将车开到海秀路,转头看了看他沉睡着的在车窗外透进的霓虹灯下显得娇美的面容,舔舔嘴唇,猛地一转弯,把车开上了龙昆南路,直接往金海工业开发区开去。 金海是个新开发的工业区,晚上十分安静,马路上没有一个人也没有一部车。所有的厂区与宿舍区都没有灯光,静静地,只有一排路灯在清冷地亮着。 司机将车开到路灯照不到的角落里停下。他下了车,左右看看,拉开后车门便钻进车里。 朦胧中,叶玉书感觉到车好像停了,以为到了,挣扎着准备下车付钱。还没有完全睁开眼睛,他便感觉到一股凶猛的力量朝他袭来,将他扑倒在后座上。 因为醉意,他的一切感觉都处于麻木状态。依稀仿佛,他觉出有个人压在自己身上,粗暴地吻咬着他,一只手扯开他的衣服,一只手在脱他的裤子。一股浓烈的汗味和烟味直冲进他的鼻子和嘴里。 他厌恶地使劲推他:"你是谁?"他奋力地问,却发不出多大的声音。 那股力量大得无以复加。他有些明白过来,拼命挣扎,想拉开他的手。睁开眼,只看到黑暗中一个剪影在上面。 "放开我。"他大叫,眼泪随着叫声迸出。 那男人狠狠地抓着他,痛得他喊至声音嘶哑,然而这里一个人都没有。他无助地使出最后的力气挣扎捶打着。可是他这样越来越无力的厮打对于身上男人壮健的身体来说,如同搔痒。他轻易地便撕开了他的一切。他粗鲁地顶开他的双腿,直接冲入他的身体。他欲逃无路。 男人像头饥渴的野兽,贪婪地在他身上啃噬着。车里开着冷气,可是他却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燃烧,所有肌肤都在发出痛苦的哀鸣。男人的汗水和唾液涂满了他的全身。一切都在撕裂,他的身体、他的心、他的世界。 他感到窒息,再也无力挣扎的双手被他轻易地握在手中,压在身下。随着一阵阵的剧痛,他绝望得已经哭不出来。 久久的,男人终于力竭地趴到他身上。紧贴着那人粗糙的皮肤,他浑身颤栗。炙热的痛楚仍然焚烧着他的身体,可是浓烈的酒意麻醉了他的思维。他一时茫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也不知该怎么办。 男人感觉出他的虚软,放心地从他身上起来,出了车门,他整理好自己的衣服。本想将他扔在这里,到底怕他就此死去,给自己惹麻烦,于是还是开车向华侨新村驶去。 叶玉书挣扎着扣好自己的衣服,只觉得自己如台风后的花园,一片狼藉。他感觉头更晕了,除了酒意,还有被人肆意践踏后的虚脱。他迷朦地勉强坐起来,看着车窗外飞闪而过的寂寥的街景,惨白的脸一片木然。 车子停下来,那男人过来替他打开车门。他好不容易才将虚弱的身体拖出车外。那男人还没等他站好,便飞快地钻进车里,将车疾速地开走了。 一旦站直身子,无边无际的痛立刻撕扯着他全身所有的神经。他不由得弯下身忍耐着。等这一阵疼痛过去,他费力地抬头辩认着方向。 远远的,他看到银龙影城大大的霓虹灯,便本能地向它走去。勉强挪到通往华侨新村的路口,他终于不支地坐倒在地,极度的晕眩使他真想就此睡去。 夜风拂着他的长发与衬衫,他单薄的身体在风中颤抖着。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蹲到他面前,轻轻拂开遮住他脸的黑发。他无力地抬起头,呆呆地看着前面的人。 那是个中年男人,有些高有些瘦。看到他的面貌,这男人的眼里闪过一丝光。他不明白,紧抿的唇也发不出声音。 "你怎么了?"那人轻轻问,声音里有些关切。 他张了张嘴,终于微弱地出了声:"帮帮我。"他向这个陌生的男人乞求着。 男人似乎有些感动,点点头:"好,要我帮什么?" "送我回家。"他再也支持不住,静静地往下倒去。 男人及时伸出手,让他倒在自己的臂弯。"你家在哪里?"他问。 "华侨新村。"他的声音仿佛耳语般。 男人愣了一下,随即将他扶起来。他似乎很熟悉路,很快便半扶半抱地把他弄到了华侨新村门口。在他的指点下,他带他到他家门口,从他口袋里找到钥匙,开了门,扶他进去。 一进门,他便感觉出这是个单身男子的居所。他打开灯,将这个虚弱的男孩子抱到卧室里,放到c黄上。 叶玉书立刻便昏睡过去。 男人里里外外地看了一番,认定他没有与别人同居,然后重新进入卧室。看着c黄上的人美丽而苍白的脸,透过凌乱的衣服显露出的优美的身子,他不由得心襟摇动。 他想,看这男孩子这么醉了,估计认不出自己,何不尝尝迷奸的滋味。这倒是从来没有试过的新鲜事情。 他脸上缓缓浮现一丝充满情欲的笑,迅速脱掉了自己的衣服。然后他俯身剥开他的衣裤,惊讶地看了一眼他身上的淤痕,随即便置之不顾,迅速拉开了他的腿。 叶玉书实在是再无一丝力气,连睁开眼看一看都无能为力。他感觉出男人的进入,感觉出男人长久的坚持。在这样沉沉的夜里,他仿佛正在跌进深渊,一直跌进残酷的地狱。 剧痛中又承受着新的痛楚,他无力地呻吟着。飘浮的思绪里,自己的整个身体都不存在了,只有那集中在一点的如火如荼般的疼痛刺激摇撼着他。在长久的没有尽头的绝望里,他失去了知觉。 噩梦一个接着一个,他在恐惧与疼痛里挣扎着。直到东方大亮,有阳光透过窗帘射进来,他才猛地被惊醒。 一睁开眼,真实的痛楚立刻迎头向他罩下来,他忍不住哼了一声。 他眯起眼看着阳光在地上勾勒出窗帘的纹路,觉得头痛欲裂。身体深处尖锐的疼痛使他发呆。他竭力回忆着昨晚发生的事情。依稀仿佛,他知道自己两度被人强暴。可是其中的具体情节,他已记不起来了。 他想坐起身,可是那种刺痛随着他的动作突然加剧。他只好放弃,动也不动地躺在那里。 感觉身体上都是腻腻的,他才想起没有冲凉。在热带地区,每天如果不冲个凉,想起来都让人恶心。他连忙奋力跳起来,光着身子直冲进卫生间。 打开淋浴喷头,自地底抽上来的温水从他皮肤上流过,仿佛一双温柔的手,治疗着他所有的身体上的伤痛。他舒服地闭上眼睛,任水自头至踵地反复冲洗,将不知名如野兽般的男人留在他身上的肮脏全部冲刷掉。随着水流的抚摩,他的四肢百骸不再僵硬,渐渐放松。他决定忘掉昨夜的噩梦,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擦了几遍香皂浴液,洗得皮肤像被漂白了似的,手指都开始起皱,他才擦干了身体,走出卫生间。 刚要走过客厅进卧室,却见旁边的厨房里出来一个男人。他大吃一惊,一时竟忘了遮掩自己的身体,只呆呆地看着他,半晌作不得声。 男人高高瘦瘦的,有40多岁了,看着他微笑,温和地说:"我煮了稀饭,你喝一点吧。"语气像在自己的家里。 他愕然,不由自主地问:"你是谁?" 男人欣赏地看着他赤裸着的无瑕的身体被透过窗帘的阳光勾勒出曼妙的曲线,潇洒地耸耸肩,说:"我叫申常青。" 他尖叫起来。 第13章 耽美 常蓝坐在阿萍的客厅里,一桌麻将正打得如火如荼。两男两女都嘴里叼着烟,手边放着茶,两手不停地洗牌摸牌打牌。嘴里还不停地念念有词。 坐在常蓝上手的是她心爱的沈阳男孩子阿峰,对面是阿萍,下手是阿黑。他们边打边开着各种荤素不羁的玩笑,尤其阿萍最爱拿阿峰与常蓝的关系调笑。阿峰总是面红耳赤地笑,偶尔软弱无力地反击几句。常蓝却不是省油的灯,早将各种更加出众的语言回敬给她与阿黑了。 阿黑打出一张牌,问她:"阿蓝,你那个老头子呢? 常蓝一撇嘴:"谁知道?大概在北京吧。" 阿黑接着又问:"你那个老头子是不是真的手上有款子?" 常蓝专心地盯着桌上的牌,随口答道:"像是真的,我跟着他跑了几个地方,都有好多人跟他谈贷款的事情。" 阿黑看看阿萍。阿萍会意地问:"有没有做成的?" 常蓝说"碰",等把牌理顺,才抬头看看他们,很奇怪:"你们怎么关心起这种事情来了?" 阿萍的脚在桌下面一碰阿峰,他顿时露出了惑人的浅笑,抓住常蓝的手说:"蓝姐,你总是不肯谈这些。其实我很想听了,觉得听了好过瘾。" "是吗?"常蓝看向她温柔白净的脸和充满青春的身体,立刻软软地笑起来。"这些事情我都觉得没什么意思,平时也不太去注意。你让我想想。" 阿黑索性打出一张牌,让她和了,然后大家离开了牌桌。阿萍去厨房端绿豆汤。阿峰紧靠着常蓝在沙发上坐下来。 常蓝握着阿峰滑腻的手,想了想,说:"我记得赵老头是做成了几笔生意。有一天他不小心将一本小帐本摊开放在桌上就出去了,我随手翻了翻,看得出来是赚了不少钱。" 阿黑听罢,沉吟半晌,说:"阿蓝,你有没有想过从他的这些贷款中间自己吃些钱呢?" 常蓝困惑地说:"怎么吃?我什么都不懂。" 阿黑说:"你太傻了,放着这么样一条金龟都不知道钓。来,这样,如果他下笔款到了,你马上通知我,我来教你怎么做。朋友嘛,有钱大家一起赚嘛。" 常蓝说:"好。" 阿萍适时地说:"都玩累了,睡个午觉吧。" 常蓝立刻与阿峰相拥着进了房间。 午后的阳光十分暴烈,房间里只有风扇调到最大后发出的哗哗声。阿峰搂着常蓝,尽己所能地讨好着她。常蓝的身体已经十分胖了,肌ròu绵软松弛。阿峰靠着她的钱生活,所以表现出的尽是欣赏与仰慕。常蓝在享受之余,心理十分轻松愉快。有着自尊的性生活是她不常遇到的,即使现在仍然是花钱买回来的,她还是愿意哄骗一下自己。 阿峰和她终于都累得精疲力竭,各自沉睡起来。 快到傍晚时,常蓝的手机铃声将她吵醒。她打个呵欠,不耐烦地拿起来看了看,原来是申常青。她连忙披上衣服,出去到客厅接电话。 申常青在她的心目中是与众不同的,大概首先是因为他与她的大哥的名字相同吧,然后是因为她在c黄上与其他男人不同,极其爱惜她,使她心仪不已。 从广州回来以后,申常青常常约会她。通常是他到她华侨新村的家里。她十分喜欢与他相处,因为他会耐心地教她很多东西。她会非常热心地去买菜做饭,等他上门。 在她眼里,申常青是个很有教养的男人。他并不去追究她与广州那个老男人之间的关系,也没有什么醋意,只是事先约好后,就按时到她家来。他会夸奖她的厨艺,然后在c黄上夸奖她丰满的胸脯。最后一切都做完后,才在她心醉神迷之时,问她那个老头的动向。她从不隐瞒,总是尽其所知地告诉他。 他会搂着她,一边爱抚着她的身体一边款款地对她说:"阿蓝,上天给了你这么好的资本,你要懂得好好利用,不要浪费了。" 她喜欢听他这些话,视之为变相的赞美。"我不懂啊,怎么办?"她的思想有些混乱。 "我来教你。"他会轻轻吻咬着她。"记住,世界上没有一个男人不迷恋女色的。" 她有些不悦:"你的意思是你想利用我。" "你误会了。"他燃起烟,侃侃而谈。"利用的意思是损你利我,但是如果你听我的话,只会损别人利我们。我明白你的心思。不过,你放心,对于你和别人ròu体的接触我一向是不在乎的,我仍然会爱你。" 她的气顿时平了:"好的,我听你的话。"难得有这样的男人,不介意她与别的男人有瓜葛,还愿意跟她一起发财。而且她的确十分喜欢他。 申常青很高兴,渐渐从晚上离开到整夜留宿,只是早上走时总要遮遮掩掩,深怕被人认出来,让她感到十分可笑。 她按下通话键:"喂,常青,什么事?" "你现在是在凡尔赛名流俱乐部做吧?"申常青问。 包了常蓝的那个老男人因做资金生意,因此常常回内地,扔下她一个人百无聊赖。她无法过没有男人的日子,所以仍然会去坐台,只不过不再穷凶极恶地出钟,而是有选择地跟男人出去了。申常青知道后,不但不反对,反而极力表示赞同。常蓝觉得与他交往十分轻松,没有任何负担,心里很感激。 "对啊。"她回答。"怎么?" "今天晚上我带两个人过来,其中一个人是刚从内地过来的有款方,很重要,你替我招待他一下。等生意做成,分你半个点。" "好。"她答应得很慡快。"我吃了饭就过去。" "好,那晚上见。"申常青不放心地又吩咐一遍。"另外,你不要露出认识我的意思。" "我明白。"常蓝嗲了起来。 申常青笑道:"拿出你全部本事来,将那个土包子骚得找不着东南西北,生意就绝对成了。" "遵命,领导。"常蓝媚气十足地说。 阿峰只穿了一条短裤,出来从背后抱住她,两手伸向她的胸脯。她闭着眼,边与申常青在电话里调笑边将头后仰,惬意地靠在阿峰赤裸的胸膛上。 申常青与她又聊了两句平时在c黄上常说的暗语,逗得她咯咯咯地笑个不停,这才放下电话。 此时,申常青正在凤凰楼郑彬的住处,与其商讨有关费用的出处。他思量了半晌,什么办法都想完了,最后只好说:"看来,只好把车子先拿到当铺去当点钱来急用,一个月就赎出来。" 郑彬皱着眉思考了半天,也只得说好。 接着申常青拿出对方前两天发过来的传真,与郑彬仔细研究起来。 这是张自带汇票的传真件,申常青琢磨了半天,对郑彬说:"看来像是真的。" 郑彬也表示同意。他们看过很多这类复印件,真真假假的,已基本能够辨认。这次是申常青通过以前的老关系,在西安找到的一笔1000万的款子。 如果能够贷出去,有款方同意给他们1个点的中介费。他们已经找到了愿意接款的公司,且已将银行方面联系妥帖,要款方也同意给他们1个点的中介费。这样,他和郑彬可以一人分10万。虽然这种收入已大大减少,再也不能与全盛时期相比,可至少能解决他们一段时期的费用。 他们已有两、三个月没有做成一笔生意了,费用却还要继续花下去。在这样几近弹近粮绝的时候,他们为了取得贷款方和银行的信任,还得打肿脸充胖子,每天开了汽车出去请人吃饭跳舞唱歌什么的,有苦自己知。 所以这次他们十分紧张这笔生意。 那个从西安来的土包子叫张小安,还带了两个随从来。3个人均西服革履,然而一下飞机,便被津海的太阳狠狠教训了一顿,忙不迭脱衣服,顿时丢盔卸甲,叫人看了好笑。 申常青是间接与他搭上的关系,不敢怠慢,立刻将他们送到了海州宾馆。果然,张小安对宾馆门前密密麻麻的女人表示出了浓厚的兴趣,只是内地有关这里各种脏病流行的传言使他犹豫起来。 申常青微笑着说:"张总,您先休息一下,今晚我们安排了一些节目,明天再进行工作,您看怎么样?" 张小安大喜:"好啊好啊,今天也见识见识有名的津海之夜。" 其他两个小伙子也摆脱了微微的紧张,轻松地哈哈笑起来。 申常青更加意味深长地说:"放心,定让你们不虚此行。" 津海的夜,在初到此处的外地人眼中,实在就是个不夜城。在燠热的空气里,到处是放浪的笑声与淫猥的话语,极尽刺激。 申常青与郑彬开着自朋友处借来的宝马轿车,载着张小安三人到了凡尔赛名流俱乐部。 俱乐部的大门是仿法国宫廷式建筑,许多全裸的西洋美女扭动着身子站在檐下。青色的探照灯斜斜向上照着他们,强烈的灯光下,围绕着他们的金色的花纹更是流金溢彩,洋溢着说不尽的富贵气息。 停车场里尽是豪华车,张小安一下车便被这种奢靡的气氛吸引住了。申常青极温和谦恭地领着他们向里走。 门口站着两个身材高挑苗条穿着高叉旗袍的咨客,看见他们来,连忙含着温柔热情的笑迎过来:"先生好,请问一共四位吗?" "是。"郑彬温文尔雅地微笑着点头。 "请问坐大厅还是要包间?" 申常青看了张小安一眼,说:"要包间吧,清静一些。" 张小安连连点头。毕竟第一次来,又想要女人,仍然害怕坐在大厅里会众目睽睽,不好有什么动作。 那小姐笑容可掬地问:"请问先生有没有预订?" 申常青忖度了下包里的钱,说:"没有预订,就给我们安排一个小包间吧。" "好的。"小姐莲步款款地带着他们走上铺着红地毯的楼梯,领着他们往包间走去。 张小安看着他微微扭动的腰肢,忍不住俯身悄悄问郑彬:"呆会儿可不可以让这位小姐跟我回去?" 郑彬笑起来,也小声说:"张总,她只是咨客,不是小姐。您放心,一会儿我们让妈咪给您找一个最好的,包您满意。再说,她也太瘦了。女人嘛,还是要丰满一些的好。您说呢?" 张小安立刻明白了他的话中之意,不禁嘿嘿嘿地笑起来。 进入包间刚坐下,有少爷进来问他们要喝什么,申常青笑着说:"先把妈咪找来,再要一打啤酒,另外果盘小吃什么的,你看着上。" 少爷连忙躬身答应着去了。 接着妈咪笑盈盈地进来,一副老熟人的架势,与他们热烈地打着招呼。 张小安有些迷惑。这里连妈咪年纪也不大,并且穿着性感,他已有些意乱神迷。申常青暗暗好笑,心想这个土包子倒好对付。他打着哈哈,要妈咪介绍些漂亮丰满的小姐来。 妈咪笑着走了出去,不一会儿便带着几个小姐进来。张小安一眼便看中了其中一个略矮却胖得异常令人兴奋的小姐。他向他招手:"来来来,这里坐。" 常蓝大方地过去坐下,一只手已自然地搭到他腿上。她今天穿一件黑色的紧身小背心,下面是一条黑色的短裙,露着圆圆的肩膀、胳膊和大腿。她的头发略见散乱,一身的风流不羁。 张小安顿时大喜。凭着男人的直觉,他喜欢这个女人。 几听啤酒下肚,张小安便开始装醉,手朝着身边女人的身上摸摸碰碰的。常蓝佯嗔地笑骂他躲闪着,使他更加控制不住自己了。申常青眼看他已经要出丑了,连忙出来假挡一下。 张小安似乎清醒了一些,大着舌头问:"申总,怎么回事?" 申常青坐到他旁边,安抚地笑着拍拍他:"张总,您放心,我一会儿去替常小姐买出场钟,让他陪你去吃宵夜好不好?" "好好好好。"张小安已迫不及待了。 "另外,"申常青眼见时机成熟,立即提出来要求。"明天您看是不是跟银行方面的人见一见?我们什么都已经谈好了。" 张小安色迷迷地看着常蓝。常蓝朝他挑逗地一挤眼,身子向前倾了倾,将丰硕的胸rǔ显得更加挺翘。张小安吞了口唾沫,急得看都不看申常青一眼,便道:"照规矩来就是了。我不用见银行的人吧?到时候我把款打过去,跟他们签一个存款协议不就行了。" 申常青觉得事情很顺利,便笑嘻嘻地出去买了单,带了个小姐出场。 张小安带着常蓝,另外两个随从也带着各自的小姐,满意地就欲往宾馆里赶。郑彬笑道:"一起去吃点宵夜吧,不然一会儿就没劲了。" 几个男人全都哈哈大笑,女人们则都莺声呖呖,纷纷骂郑彬死相。 张小安仿佛已饿了很久了,连忙拒绝,立刻就要回宾馆去。申常青便也不勉强,正好替他省了一笔开销。 男人们仍然坐着申常青的车,女人们自己打车赶到。 申常青过去替她们付车费,待他们下了车,郑重地吩咐道:"你们明天早上到我那里去拿钱。今晚拿点本事出来,将我的客人侍候得舒舒服服的。听见没有?要有点职业道德,可别欺负人家内地人。" 常蓝与另外两个女人全都笑得打跌,边笑边点头。 张小安他们看着如此轻松活泼又性感的女人,均都感觉此地真是男人的天堂。 常蓝随着张小安进了房间,还没站稳,便被他按倒在c黄上。他迫不及待地扑上来又亲又摸,惹得她边躲闪边笑说好痒。张小安被他弄得心痒难搔,伸手便去剥她的衣服。 常蓝抓住他的手,边躲开他的嘴边说:"好了好了,别急嘛,你先去冲个凉。两个人都一身汗,实在不舒服,怎么做?" 张小安一想也对,起身开始脱自己的衣服。进浴室之前,他指着他说:"记住,可别自己溜了。" "怎么会?你放心。"她懒懒地躺在c黄上,姿势极尽诱惑。 张小安这才笑着进了卫生间。 常蓝一跃而起,拿起电话拨到阿黑和阿萍那里去了。"阿萍,我现在就在这个老板这里。"她说。"你问问阿黑,我该怎么说?" 阿黑马上拿过电话,压低了声音说:"阿蓝,你别急。首先你把他的款子大小,利息多少,打算怎么个做法全都套出来。然后施展出你的手段,让他答应暂时不把款放出去,交给你来做。我们这边都是现成的。我明天联系一下,立刻可以和他做。这样做一笔,阿蓝,你马上就是富姐了。" 阿蓝既为他神秘的低嗓门弄得有些紧张,又为他描绘出的前景兴奋,连连答应着。放下电话,她想了一下,这个大陆土包子很明显是个急色鬼,于是便把衣服全都脱了,躺上c黄盖上被单一角,似隐似现的,更增魅惑力。 张小安边用毛巾擦干身体边走出来,一眼看见丰满的女人已在那里等着他了,不由得垂涎欲滴,猛地扑了上去。 常蓝咯咯笑着,似拒还迎地伸开一双圆滚滚的胳膊抱了过去 第14章 耽美 叶玉书睡到半夜,忽然听到门铃响,不禁吓了一大跳。他不知道有谁会知道他住在这里,更想不出来有谁会这么晚了还到他这里来。邱钧和刘岩铭从来不会这么离谱。 他已经被接二连三的暴力袭击事件搞得胆战心惊,现在乍闻门铃声,实在是发憷。他想了一下,决定不理会。可是门铃却固执地一直响一直响,仿佛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他想起公寓区24小时都有保安值班,这里面一向治安良好,连海州市最猖獗的盗窃自行车事件都没有发生过,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 他起c黄悄悄走到门口,壮着胆子问道:"谁?"静悄悄的房间里,声音有轻微的回声,吓得他一哆嗦。 门外没人应声,门铃停下了,换成了轻轻的敲门声,显得十分斯文。 他犹豫了半晌,终于取下防盗链,打开了门。 申常青一闪身进了门。 叶玉书连忙打开灯,强烈的日光灯射得他本能地眯fèng起眼睛。此时他才发觉在一个陌生的男人面前,自己却穿着极薄的睡袍。他的脸倏地直红到耳根,急忙戒备地退后了一步。 "你是谁?"他问。 申常青已看到了他的身体。他仍然记得那天早晨在初夏的阳光里,看到他洁白匀称的身体莹莹地闪着光。此时,透过薄薄的棉布,他的身体更见美妙动人。而更加打动人心的,是他脸上的羞意。在津海,豪放的男人女人遍地都是,懂得害羞的人却实在如吉光片羽,难以寻觅。 他体贴地关上了灯。 叶玉书在黑暗里知道他看不见自己的身体了,这才稍稍放松了些。他仍防范地问:"你是谁?" "忘了我吗?"申常青温柔地说,声音里满是笑意。"那天早上,我还替你煮了稀饭呢。" 叶玉书愣了一会儿,忽然跳了起来。申常青吓了一跳,也如那个早晨一样冲上去一手捂住他的嘴,一手紧紧抱住了他。 "别怕别怕,嘘,嘘,别出声,小心引了别人来,你我都不好看。"他轻柔地说,尽量放缓声音。 叶玉书好不容易才镇静下来,奋力挣扎着想推开他。 "放开我,你这个禽兽。"他低叫。"你还有脸再来,太卑鄙了。你给我滚出去,不然我叫人了。" 申常青吓坏了。他没有料到过了这么多天,这个显得十分文弱的男孩子仍然会有这样激烈的举动。他一向觉得在津海,男女之间都没有把更深的接触当成一回事,就像握手一般轻易而淡漠,何况还是男人跟男人?那就更是稀松平常了。 他连忙说:"好好好,我不碰你,可是你要保证不要大声叫喊,让别人听到对你没有好处的。" 叶玉书这才试着放松下来。 申常青感觉到了,轻声问:"你保证不叫?" 叶玉书点了点头。 黑暗中,借着外面透进来的路灯光,申常青看到他的眸子水灵灵地闪亮着,于是拿开了自己的手。 叶玉书深深呼吸了几口深夜寂静的空气,退后几步坐到椅子上,抱着自己微微颤抖着的身体,久久不能言语。 申常青慢慢走上前,蹲到他面前。他的动作很缓慢,深怕惊吓了他。 叶玉书怔怔地看着他在黑暗中的身影,心里阵阵酸楚。 "别怕。"申常青说。"那天早晨你为什么反应那么激烈?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 他没有料到他会这么问,那天他惊叫之后,立刻抢进房去穿上睡衣,然后冲出来,不由分说就将他推出了门。从那天起,直到此刻,他心里仍然有着深深的恨意。他痛恨他趁火打劫,雪上加霜。这个世界上,没有真正的感情倒也罢了,却总有着一个个男人,要如此重重地伤害他。 "你非礼我,为什么?"他垂下头,低低地问。乌黑的头发柔曼地滑下,遮住了他的脸。他充满哀伤。"你为什么要强暴我?" 申常青一脸讶异:"我有吗?你记错了。" "什么?"叶玉书猛抬头,难以置信地盯视着他模糊不清的脸。虽然身体的痛楚已经消失,可是那种撕裂般的感觉仍然深深地烙在他的心上。"可是我记得,我记得你对我做过,就在这里,我记得。"他肯定地说。 申常青连忙伸出手捧住他的脸,诚恳地说:"你误会了。我在路边看着你的时候,你就十分狼狈,好像遇到了什么事情。你当时要我送你回来,一到家你就昏睡过去。我害怕你有什么事,才没有走,一直守着你直到早上,还替你熬了粥。可是你不由分说就将我赶出门,我直到现在都反应不过来。现在我明白了,原来是你误会了。" 叶玉书被他的笃定弄糊涂了。"误会?"他讷讷自语。 "别急。"申常青温柔地将他的头发理顺。"来,告诉我,那天是不是有人欺负了你?" 叶玉书一悸,想起那个如恶魔一般的黑黑的津海人,在黑黑的夜里,将他整个人撕成两半的情景,泪水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申常青将他搂过来抱在怀中,轻轻地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背。"不哭不哭。"他柔声安慰着。"听我说,一切都已经过去了,把它立刻忘掉,嗯?没关系的。" 叶玉书伏在他肩上哭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妥,连忙抬起身。 他慢慢笑起来,声音十分温柔,极富诱惑力。他的手放上他赤裸的腿,缓缓往上滑。 叶玉书本能地欲缩回去。他抱住了他。"我要你习惯。其实身体的接触真的不算什么的。你要知道,我们都是成年人,无论生理还是心理,都有着必然的需要。你要知道,你是个美丽的男孩子,青春不用也会过去的。"他的手一直往上滑到他的大腿根,在那儿挑逗地摩挲着。 叶玉书想着他的话,像被下了蛊一样,呆呆地思索起来。 申常青的手继续往上,抚过他的腰,直到他的胸前。他的动作极熟练而老道,很快便让他的心潮开始起伏起来。 "你知道吗?那天半夜我在路边发现你时,你又脏又乱,难看极了,可是我仍然将你护送回了家。因为在我心里,所有的孩子都是一朵花,都应该被呵护的。"申常青边探寻享受着他那饱蕴着青春的身体,边如吟诗般说着。"可是当那个早晨,你站在阳光中时,我真是为你倾倒。你是这样的娇美,这样的可爱,这样的年轻……" 叶玉书听着他娓娓的诉说,配合着他手指的节奏。他富有弹性的身体似一张名贵的古琴,被一个出色的琴师弹奏出了最悠扬的旋律。他感觉自己已不再受控制,正在静夜的微风里渐渐化做了一汪水,轻轻流泻在他面前。 申常青抱着他走到卧室,将他放到c黄上。 叶玉书不再瑟缩,但也不主动。他躺在那里,茫然地任他动作着。 在离他的公寓不远处,银龙影城前仍然女人如潮,男人穿梭其间,其乐融融。 叶玉书躺在清凉的空气中,静静地思想着,这个世界既然如此冷酷,自己应该怎么样生存下去呢? 申常青很快便停止了动作,吻了吻他,便翻到一边,点着烟,深深吸了一口。 都怪常蓝那骚货,他想着,简直像没底的深渊,每次跟他在一起,自己都筋疲力尽。他像是要不够一样,每夜都非得把自己三番两次淘空了才罢休。他一手搂过叶玉书,惋惜地叹口气。真是可惜,今天要来真的了,反而手软脚软,没力气做尽兴了。 叶玉书觉得有些凉,拉过一旁的被单替自己盖上。 申常青今夜头脑异常兴奋,毫无睡意。他吸完一支烟,一边抚摸着身旁的男孩一边问:"你叫什么呢?" 他过了一会儿,才答:叶玉书。" "从哪儿来的?" "贵阳。……你呢?" "我从西安过来。" "你叫什么?"叶玉书淡淡地问。 "申常青。" 叶玉书自觉没什么可问的,便沉默起来。 申常青想了想,又点燃一支烟。慢悠悠地吸了两口,他才忽然说:"小叶,其实性这种事,你也不必太当真。" 叶玉书一听,便想退开。他感觉到了,立即紧紧拥抱住他,说:"别急,你又误会了我的话。小叶,我看得出来你是个好孩子,不像外面的那种人。你不是乱来的,我也不是。我对你是有感情的。我到津海来了几年了,从来不在外面乱碰陌生人。我是很挑剔的。可是也不知怎么的,自从见过你之后,心里每天都会想起你,想忘也忘不掉。我想这就是感情吧。而两个人既然有感情,就不必压抑对对方身体的渴望。这其实是自然而然的事情,是很美好的。你如果一时接受不了,不妨先把它看成是握手的延伸,就不会太看重了。" 叶玉书听着,仿佛心里的结在一个一个地打开。他看着透过窗帘隐隐的路灯光,感受着夜的静谧。人生大概的确如此吧,再也不会有刻骨铭心的单纯的情感了,更不用提忠实和责任了。他苦笑,心却像松了绑,忽然飘了起来。 申常青知道这个极其漂亮的男孩子的价值,边抱着他边循循善诱:"小叶,你要明白,现在这个世界,没有白吃的午餐。你如果想得到什么,就得先付出另外的一些什么。不要辜负了自己的青春和美丽,努力为自己求取一些想要的东西,或者去想办法达到自己的目标,这才是正确的。你知道吗?" 叶玉书冷静地听完,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那你呢?你达到了你的目的,或者说你现在得到了你想要的,那你又能给我什么呢?" 申常青动了一下,笑起来:"孺子可教也。我能够教会你很多东西。小叶,你记住,我会是你永远的朋友,但是我并不反对你将眼光放远放开一点。多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像你这样的年轻人,机会是很多的。如果有人对你表示兴趣,应该紧紧抓住机会。我会做你的参谋,教你怎样付出最少的代价却得到最多的利益。" 叶玉书不是笨人,从小就十分聪明。自从感情世界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后,才为得迟钝起来,因为对于外界的一切,他都越加淡漠了。他只想逃避。此刻听了他的话,忽然带些嘲讽地笑了:"你的意思是,只要有好处,就可以付出任何代价?" "那也不是。"申常青侧一下身,将他抱得更紧,诙谐地笑着。"生命是最重要的,千万不能付出。" 叶玉书也笑:"那其他的呢?都可以付出了。" 申常青犹豫了一会儿,才说:"感情方面,也不要轻易付出。小叶,我跟你说,有些事,也不要太认真了。" 叶玉书忽然想起了程富元给他的临别赠言。呆了半晌,他长长吐了口气,喃喃说:"这跟卖自己有什么区别?" 申常青探头过去吻他:"是没什么区别,可是人人都是如此,结婚不过是一次性清盘而已,结了婚而睡在一起的人并不比没结婚的人高贵。你要想通这一点就行了。" 叶玉书笑笑,放松下来,任他翻身过来。 "抱住我。"他说。 他立刻伸出手去,紧紧抱住了他瘦削的身体…… 很早很早,金黄色朝霞便迅速浮现在天边。海州宾馆房间里的张小安忽然醒了过来。他望望怀中如面团一般松泡的常蓝,疲乏地打了个呵欠。这个小妞,太厉害了,真弄不过她。他过瘾地想着,抽出被她枕得发麻的胳膊,翻个身准备继续睡下去。 常蓝却被他翻身时c黄的震动弄醒了。她也感觉很疲倦,昨天通宵的狂欢透支了她所有的体力。她闭上眼准备接着睡,忽然想起了贷款的事,连忙翻个身挣扎着起来,跑进卫生间洗漱起来。 待冲完凉出来,她已彻底清醒了。进了房间,看见仍酣然沉睡的张小安,邪邪地笑起来。她跳上c黄,合身扑到他身上,使劲摇晃他。 张小安迷迷糊糊的,本能地伸手抱她,含糊地说:"别闹,别闹,让我再睡一会儿。" 常蓝嘻嘻笑着去捏他的鼻子:"醒醒,别睡了,我有话说。" "好啊。"他抬手握住她的手,继续闭着眼准备睡下去。 常蓝撒娇地将嘴凑到他耳边说:"你昨天晚上可是答应我了,这笔款交给我放出去。你说话可要算话。" 张小安微微一笑:"我是无所谓,你要有本事你去放放好了。反正我只要求款子要放在正规银行,商业银行、专业银行都可以。我将款子存进银行后,一切照规矩办就是了。不过一定要快,这么一大笔钱,耽误一天,利息就损失一天,也不是小数。" 常蓝的身体在他身上扭着,娇嗲地笑:"喏,这可是你说的。我让我的朋友们马上去办。你放心,他们一切都是现成的,保证速战速决。" 张小安被他逗得心火大盛,猛地将她掀到一旁,然后扑了过去。 常蓝尖叫一声,随即也咯咯笑起来。 张小安许久许久没有遇见过像她一样风骚猛恶的女人了。整整一夜,常蓝似乎都没有疲倦,使他叹为观止。此时此刻,让他答应什么,他只怕都是肯的。 直闹腾到两人都觉得饿了,才算结束了战斗。张小安边往浴室走边看着他说:"子弹全都打完了,只怕明天都没货了。" 常蓝嘻嘻笑着,一脸得意。看着他进了浴室关上门,她立刻拨电话给阿黑:"阿黑,我已经说动他了。他答应给我去做,不过一定要快。现在很多人都在找钱,如果我们一直迟迟做不成,只怕就被别人要走了。" 阿黑连连答应:"好的,好的,我马上就和银行的朋友联络。" 常蓝担了一重心事,特别又问了一句:"你老实说,究竟有没有把握?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好不容易等到一个真正有钱的主,别搞砸了。" 阿黑十分肯定地道:"你放心,我也想要赚钱呀,一定不会有问题的。只要他确实有钱,我们这边要钱的人多的是。" 放电话前,阿黑一直叮嘱她,一定要使出浑身解数盯住这个大财主。 常蓝笑道:"这个你放心,真正上过我的男人,一次以后不想二次的还没见过。" 阿黑暧昧地嘿嘿笑道:"这个我相信。阿峰每次提起你,都差点要流口水了。" 常蓝开心地大笑起来:"好啊,你这样说阿峰,我一定要告诉他。" "千万不要,不然他会跟我打起来的。好了,我去办事了,一有结果我就和你联系。" 常蓝答应着放下电话,笑吟吟地从张小安放在c黄头柜上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燃,舒舒悠悠地吸起来。 张小安带着常蓝到了二楼去吃完早餐,心满意足地与她订了今晚的约会,便掏出皮夹准备拿钱出来给她。常蓝按住他的手:"张总,别这样,你不是答应了把款让我放出去吗?我愿意和你做朋友。" 张小安略一沉吟,便收回皮夹,笑道:"好啊,你去办吧。不过,既然是朋友,礼物是不应该拒绝的。今天晚上6点我在这里等你,我们一齐吃晚饭,然后到下面的精品店逛逛,看看你喜欢什么。" 常蓝风情万种地徐徐点了点头,有些感动地握着他的手,一会儿才放开。到底是刚从内地来的,还把女人当人看,即使是买来的女人。得到了尊重的女子,一瞬间也变得正经矜持起来。 张小安拍拍她的手,还是硬塞了张百元钞到她的手袋里:"拿着打车用。" 常蓝这一刹那几乎要考虑从良了。她的心里忽然涌起一丝酸楚。自从上了岛,还没有那个男人会如此体贴照顾地给她钱。双方都知道只不过是交易,所以从来不愿意假惺惺。可是,在她的内心深处,似乎一直盼望着有这样的一天,一个男人会把她当成女朋友般地关怀。 她走出宾馆门口,上了一辆出租。刚坐好,忽然想起,也不该忘了申常青。虽然这个男人从来没有给过她钱,但至少他来找她的时候,没有当她是那种女人。他很温柔很爱惜,往往使她情不自禁。 出租车缓慢地进入堵塞的车流中,司机与她没话找话地搭着讪,其心思昭然若揭。她微笑,不屑地几句话便抵得他哑口无言。 她想着,如果阿黑把这笔贷款的生意做成了,她得1个点就是10万块,至少一年间可以吃穿不愁,并且可以不必去看男人的脸色。 她未尝不知道这是在撬申常青的墙角。可是他也用行动教会她,金钱与感情是两回事。她仍然爱他,不过金钱当然更重要。至少她有了钱,仍然可以不向他要钱而与他继续来往。 她一路上沉醉在自己的梦想中,迎着明亮的阳光,艳艳地笑开来。 第15章 耽美 申常青心里有事,睡了一会儿便猛地惊醒了。叶玉书裹着毛巾向着墙,仍然睡得很沉。他轻轻抚着身边人露在外面的光滑的胳膊,在心里盘算了一会儿今天的安排,然后起了身。 洗漱完,他进来看了看叶玉书,不打算叫醒他,便出了门。 叶玉书听见锁门声,这才翻过身来。他叹口气,不愿意再去考虑复杂之极的中年男人的心思,只想着今后的打算。 钱越来越少了,已经渐渐要撑不下去了。他思前想后,还是要找个工作来做。以前找过很多次,去过招聘墙,也去过人才交流中心,可是均不得要领。他奔波过很多次,公司见了登记表上他的照片,都会约他面谈,但约见过以后,便都没有了下文。不但白白搭上时间,还白花去不少路费。 海州的路他至今仍不熟悉,他对方向、道路、距离等等事情一向没有概念。那些公司的地址更是五花八门,每次去,他都只好叫街上到处都是的"摩的"。再怎么省,每天来去,也是笔不小的开销。 怎么办才好呢? 他茫然地起身,边换衣服边想着。可想来想去,也不过是再去找工作而已,除此以外并没有什么好办法。 他收拾好,饭也没心思吃。望着窗外火辣辣的太阳,他无可奈何地长长叹了口气,准备出门。 他刚打开门,邱钧和刘岩铭正站在门口。3个人同时一愣,接着邱钧和刘岩铭便高兴得跳了起来。 "太巧了。"邱钧上前拉住他,开心地大声道。"小叶,我们今天来是约你一起去报名的。" 叶玉书一听,立刻问:"报什么名?" 刘岩铭手里拿着一张昨天的《津海日报》,翻开一则招聘启事给他看。原来是一家装饰材料公司招10名业务员,启事的措词很具诱惑力,不限学历,有无经验均可,只要喜欢挑战性的工作,富敬业乐业刻苦精神就行。叶玉书也感兴趣起来,忙看公司地址,离他们住的华侨新村也不太远,刚好坐海秀路的中巴或二路公共汽车到白坡,然后下来走几分钟就到了。 不知怎么的,经过昨夜申常青的言传身教,他今天忽然有种脱胎换骨的感觉,浑身上下都感到轻松与自信。他兴致勃勃地说:"好,我们一起去。" 走出大门,叶玉书一眼看见申常青在路边的杂货店打公用电话,看神情焦灼无比。奇怪的是,这个刚与他纠缠了一夜的男人却给他一种很陌生的感觉。他发觉他没有看到自己,立即装作没有看见他,与两个女孩子一道从他身边走过。 其实,申常青一见他出来便转身向里,似乎没有看见他。他不愿意这周围的人都知道他在这里与一个搞同性恋的男孩子混在一起。做过检察官和律师的他,知道证据的重要与可怕,所以尽一切可能避免人证出现的可能。 他打电话到宾馆房间去找张小安。 "怎么样?"他问。"昨天过得如何?" 张小安的笑声特别慡朗:"不错不错,那女人特别够味。老申,我真羡慕你呐,可以整天在美人堆里生活。我们那里,哪儿有这么骚劲十足的女人?" 申常青苦在心头,也只得打着哈哈:"依张总的实力,要在津海混,那美人还不排着队扑向你啊。" "哈哈哈哈,没有这么夸张吧?" 申常青也陪着笑了半天,这才转入正题:"张总,今天上午11点我们到银行去与主任详谈一下有关存贷的事宜,然后我做东,大家一起吃个饭,你看呢?" "嗯。"张小安沉吟了半天不做声。 申常青暗道不妙,忙问:"怎么?张总是不是太累,要不就约下午?" 张小安慢吞吞地说:"也不是。申总,不瞒你说,你联系的那个银行是商业银行,我刚与西安总部联络过,他们的意思是不同意将钱存在商业银行,怕不安全。而且他们要求即使是专业银行,也要市级以上的。所以……嘿嘿……这个……我也不好意思。你看,马上联络一家市级以上的专业银行做,怎么样?" 申常青一听就急了:"张总,其实这件事,我们在电话和传真里都已经谈妥了,现在只等马上cao作而已,怎么忽然就变了呢?" 张小安干咳两声:"是这样,原来没有料到津海形势这么不好,所以决定得糙率了一点。这两天从津海回去了一些朋友,与总公司的其他股东们谈起,都不看好津海。所以……咳……本来他们的意思是要我把资金带回去,我说服了他们半天,他们才勉强同意在这里做,但是把条件变了,也是一个保证安全的意思。当然,我是奔着申总你来的,这一点也希望你能够体谅。" "可是,"申常青急得脸发白,汗直冒。"张总,重新联络一家银行不是件小事。我们与现在这家银行是老关系了,才可以这么顺利地做这种业务。找一家不太熟的银行,人家也不放心,我们也不放心,资金反而不会安全。" "这个这个,"张小安慢条斯理地说。"如果是这样,那我只好把钱带回去了。你放心,这两天的开销我们自己付,总不能让你们受损失。" "嗨,这是小事,张总千万别这么说,我们还是朋友嘛。"申常青心里千诅万咒,嘴里却笑得更加温柔。"这点小钱张总别放在心上。张总,你看可不可以再通融一下。我说的这家银行虽然是商业银行,可是在以往的业绩,可以看出是完全靠得住的。" 张小安的声音异常诚恳:"申总,我是相信你的,我是绝对相信你的,不然也不会带着钱跑过来了。可是,总部如果不同意,我真的是无能为力。这个条件是怎么样也不能改的,所以请你谅解。" 申常青泄气极了,好半天才提起精神笑着说:"好吧,张总,那你给我两天时间,我联络一下其他银行。" 张小安极豪慡地笑道:"好的,这没问题,我就等你两天。如果两天内你办不好,我看这次就算了。生意不成情义在,我们交个朋友,争取下次再合作嘛。" "当然当然。"申常青皮笑ròu不笑地嘿嘿两声,挂上了电话。 他掏出手绢擦了擦一头的汗,然后打了个电话给郑彬:"老郑,情况有变,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到。" 阳光愈来愈烈,他满头大汗地拦了个出租,急急地往凤凰楼赶去。 街对面,在公共汽车站等车的叶玉书看着他如无头苍蝇般地跑出来拦车,没有什么表情。 现在连他自己都奇怪,为什么会完全变了。以前他对与自己有肌肤之亲的男人,总是克制不住感情,从蓝颀到黄宝珲,甚至对那个程富元,也都是如此。可是此时,他根本觉察不到心中对那个刚从自己c黄上急急离去的男人有什么感情。他就像一颗石子,落到水里,溅起了一朵浪花,荡起了一阵涟漪,然后水面又恢复了平静。 他看着车来的方向,静静地想着。可是说没有感情呢,也不是一点感觉也没有。就象落在水里的石子,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但是深处却清清楚楚地知道有这么个外来的东西落了下来,占据了一处空间。 他叹了口气,然后随着众人奋力挤上了公共汽车。 酷热的季节,拥挤的汽车里满是汗臭。人与人像塞在罐头里的沙丁鱼一般紧紧挤靠着。叶玉书的前后左右都是男人,与他身体贴着身体。夏天的衣料本来就薄,给人的感觉仿佛大家都是裸身紧靠着彼此,十分难受。他觉得浑身都开始冒汗。 正盼着快快到站,忽然感觉有一只手在背后摸他,从腰部一直往下滑。他猛地回头,一张津海人粗糙黝黑的脸映入眼帘。那人冲他咧嘴一笑,吓得他赶紧转回头,拼命往一边挤过去。 立刻有女人用津海话大声骂他,他不敢再动了。 当那只手趁乱又从后面往前摸索时,白坡车站到了,他奋力挤下车,这才松了口气。被那只脏手摸过的地方像贴了膏药似的让他感到腻烦,挥之不去,然而时势逼人,他已没有精力来感觉屈rǔ了。 与邱钧和刘岩铭穿进对面的小巷,进了楼门,他们这才停下来。在门洞里阴凉处静了一会儿,他们拿出镜子,擦干汗水,重新整妆,梳理好头发,然后才开始上楼。 最高的两层楼就是他们要找的公司。在6楼,有一道铁栅门,此时开着,门上挂着一块金字招牌,上面有中英文的"津海振宇装饰材料有限公司"字样。 一进门,便看见已到了很多来报名的年轻人。他们有的在填表,有的在看墙上贴的招聘简章,嘤嘤嗡嗡的,很是热闹。 他们3个一上去便分开了。叶玉书仔仔细细地将招聘简章看了两遍,邱钧跑去与门口坐在沙发里拿着表等着面试的人攀谈起来,刘岩铭则到报名处询问拿招聘表的事宜。 虽然同是竞争者,那些年轻人却都很和善,有说有笑,互相打听着是哪儿人,多久上岛的,现在在干什么,等等。如果有谁发现了居然碰到了老乡,更是会大大地惊喜一番。大概同是天涯沦落人吧,看见有这么多与自己命运相同的人,一大半人应聘的态度都很轻松。 叶玉书看见刘岩铭拿着一张空白的表出来,便迎了上去。刘岩铭说:"要你自己去拿,得出示身份证学历证以后,他才给你。" "好的。"叶玉书走了进去。 里面的装修极简单,全是米黄色的基调,颇有种女人喜欢的阴柔味道。离门口不远处有张桌子,旁边写着报名处。桌上有不少资料。桌后坐着一个男人,还有一个年轻的女子在不停地穿梭来去,交资料拿进去,然后出来通知等着的人面试。 叶玉书慢慢走到报名处的桌前,拿出身份证和毕业证递给那个男人:"我来报名。" 男人有着津海本地人特有的轮廓和黝黑的肤色,然而却不似一般人那样矮小。他身材高大,裹在斯文的白衬衫里的身体充满力量,显得十分健壮。他抬头一看他,眼里便一亮,象征性地瞄了一眼他的证件,便给了一张报名表给他,并且热情地问:"如果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尽管来问我。" 叶玉书客气地对他笑笑:"请问先生贵姓?" "免贵,我姓符,符金。" "符先生,谢谢你。"叶玉书礼貌地对他点点头,走了出去。 符金的眼光一直跟着他的背影,浑身的肌ròu绷得紧紧的,显示出强烈的欲望。 叶玉书细细地看过了表,便与刘岩铭他们商量着填写好。符金接过他的表时又看了他两眼,很和气地要他到门口的沙发上坐着等。 他坐下,有些惴惴不安。邱钧慡朗地说:"管他的,这里不行再到另一家试试,反正到处都在如业务员。" 叶玉书一想,可不是,便镇定下来。 很快就轮到了他,快得使他意外。符金亲自来通知他:"叶先生,请跟我来,我们老总要面试一下。" "好的。"叶玉书站起身,随他向里走去。 他今天穿了一件贝壳红的短袖衬衫,着一条薄薄的石磨蓝牛仔裤,不仅显出他身材匀称,而且更让人觉得他似乎未经世事。 他带了一点怯色站在总经理办公室。符金进去,直走到大班台后,站到总经理旁边。 叶玉书看到总经理是位女士时,微微一怔,心里却大大松了口气,这才真正地镇静了。 符金对那个女老板一笑,俯身在他耳边轻轻说了些什么。那女老板点点头,赞许地拍拍他的手。符金顺势握了她的手一下,然后才放开,起身对他说:"叶先生,请进来。" 叶玉书慢慢走进去。女老板仿佛很注意他的体态以及走路的姿势。等他走进来,符金指着桌前的一张黑色皮椅:"请坐吧。" 他点点头,坐了下来,动作很斯文。 符金说:"叶先生,这是我们公司的白总经理。" 叶玉书欠欠身:"白总,幸会。" 白总微笑着点了下头,低头去翻他的资料。符金乘机对他鼓励地笑笑,又搂了下白总的肩,才退了出去。 室内很静,只偶尔传来外间的电话声,或者响起翻资料的声音。叶玉书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女老总。她很瘦,个儿也不高,皮肤黑黄,满脸俱是苍桑之意,显得很苍老。经过大半年来的观察,他已知道津海本地人的实际年龄通常比所看到的要老,所以估计她还不满40岁。那个符金显然比他年轻一截。 白总看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说:"你曾经在利宝集团干过,为什么后来离开了?" 叶玉书早知道她会问这个,因为每到一地应聘,人家看了他的简历都会问起。他已历练出来,淡淡地说:"与老板合不来。" 白总看了他半晌,了然地笑了起来:"可是每个地方大概都是这样的。" 叶玉书鼓起勇气道:"也不一定,您这家公司就不是。" 她笑着说:"可是我们的业务员不可避免地要与许多男人和女人打交道。" 叶玉书咬咬唇:"这个我懂。" "其实每个公司的业务员都不可避免地要与三教九流的人物打交道。" 叶玉书轻轻说:"我明白。" 白总看了他一会儿,倾前身,认真地问:"你真的明白?" 叶玉书肯定地点点头。 白总忽然问:"如果我派你出去到一个客户那里去搞公关,你会去吗?" "当然会,既然是工作,我自然要去做。" "如果客户向你提出一些要求呢?" 叶玉书沉吟了一会儿:"我会小心应付,力争不得罪客户。" 白总看着他又沉默下来。他耐心地等待着,目光不由得落到白总身后的空调上,听着安静里轻微的呼呼声。 白总笑笑:"如果是个大客户,却是个很难应付的客户,向你提出很多要求,你会怎么办?" "我会应量满足他。如果实在太过分,我也会婉转地换个方式满足他的要求。"经过大半年的折磨,叶玉书显得成熟多了。"当然我也相信,一个好的老总会爱护自己手下的员工的。如果在白总的手下工作,我想一定没有什么可害怕的。" 叶玉书镇定地侃侃而谈,秀丽的面容在米黄色的背景下显得更加肤若凝脂,明眸皓齿。他修长的身体憩在廉价的衣服里,却不见一丝赘ròu。这大概就是青春吧。 白总在心里慨叹了一声,在他的表上打了个勾,说:"好,可以了,我们会在3天内通知你。" 叶玉书心里一松,估计是过关了。他温柔地起身道别:"白总,那我告辞了,再见。" 看见他出来,那位办公室小姐立刻去叫了刘岩铭。叶玉书与他交换了一个明朗的笑,使他稳住了神,自信地走了进去。 他刚走到门口,符金等在那里,对他温和地笑道:"谈完了?" 虽然他举止十分斯文,态度更是和蔼,可是叶玉书却似乎本能地感觉得到他身上那种野蛮的气息。他心里很害怕,脸上却挂上一个微笑。"谈完了。"他答。 "其实我们公司不错。我们老总更是不错,很有魅力。"符金斜靠在桌旁的间隔上,笑容里有一丝挑逗的意味。 "我感觉到了。"叶玉书尽量一本正经地说,装作什么也没有看出来。 "你决定来吗?" 叶玉书这下真正地笑了出来:"这要看你们录不录取我呀,决定权又不在我这里。" 符金也嘿嘿嘿地笑了:"如果录取你,你来不来?" 叶玉书不答反问:"你们公司待遇怎么样?" "试用期3个月,底薪300,做成一笔业务后视利润多少,可以给2%至5%的提成。在同行中,这还是不错的了。很多公司的业务员根本没有底薪呢。" 叶玉书点头:"这我知道。" 符金忽然压低了声音:"晚上一起吃饭好吗?" 第16章 耽美 叶玉书微微一惊。他明明看见他与白总之间关系暧昧,却不料他马上就来勾搭自己。如果想进来工作,何必惹这种麻烦?再说,仅仅只是一个不怎么样的工作,犯不着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他微笑着摇摇头。 "为什么?"符金笑得很温柔。"别怕,我不是坏人,只不过吃顿饭而已。" 他仍然摇头。 符金并不生气,一点异常的表现都没有,仍然继续低柔地劝说:"你们大陆人不是常常说什么'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吗?我们交个朋友,以后你有什么事我都会替你出头的,难道不好吗?" 叶玉书想了一下,还是决定不趟这浑水,继续过比较单纯的日子。他轻声道:"我晚上已经约了人了。" "哦,女朋友吗?" "不是,是老乡,我们有事情要谈。" "我明白了。"符金点点头。"没关系,以后有的是机会。我想我们会成为同事的,你说对吗?" "我希望。"叶玉书觉得脸笑得很累。 此时,刘岩铭已经出来,邱钧让那位小姐叫了进去。符金见叶玉书的朋友过来了,便坐下,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变得很是正经,不再理他。 叶玉书对他笑笑,与刘岩铭一起出了公司门,站在楼梯上等着邱钧。 刘岩铭活泼地笑道:"看来那个津海人对你很有意思嘛。" "别胡说,哪有这回事?" "我看就像。津海人很少掩饰对人的性趣,他们总是直来直去,不象内地人一样拐弯抹角。其实我看这个津海人还不错,至少身材高大,健壮有力。"他说着一个劲吃吃地笑。 叶玉书忍俊不禁,笑骂道:"你这个色鬼,要是看上了他你去上啊。" 刘岩铭笑得前仰后合:"可是他看上的是你啊。" 邱钧已出来了,见状好奇地问:"怎么事这么好笑?" 叶玉书唯恐他说出来的话让那边公司里的人听见,连忙率先下了楼。刘岩铭边跟在他身后边说:"那个符主任,好像看上阿玉了。才不过一会儿,他就缠上来了。" 叶玉书急忙打岔:"什么主任?" 邱钧一蹦一跳地往下走,有些诧异地说:"你不知道?他是这个公司的办公室主任,据说是仅次于老总的人物。你和他说了这么多话,都没有问出来?" 叶玉书不屑地说:"我根本就没问他。津海人再好我也不想沾。" 邱钧哈哈笑道:"为什么?因为他们人黑?你有种族歧视?" 叶玉书使劲晃了晃头,强迫自己不去想那个醉酒的夜晚。定了定神,他才笑说:"你们两个人,如果觉得他好,尽管去追好了。对这种事,我可没兴趣。" 邱钧和刘岩铭异口同声地说:"谁要跟津海人?他们都被津海女人宠坏了。" 走到大路上,叶玉书看了看在阳光下显得异常干净的海秀大道,问他们:"现在去哪里?" 邱钧兴致勃勃地说:"我们回去,到菜市场去买菜,然后到你那里去做。" 叶玉书也开心起来:"好啊。" 回去的路上,刘岩铭忽然说:"晚上我们要去坐台,小叶,你也跟我们去玩玩好不好?" 叶玉书一惊:"你们去坐台?" 邱钧满不在乎地点头:"对啊,你也去好不好?挺好玩的,我们又多个伴。" 叶玉书疑惑地看着他们:"你们的男朋友呢?他们同意吗?" "早分手了。他们说什么北海有消息传来,那边有工程,所以他们就走了。" 叶玉书沉默起来,心情有些低落。邱钧一把挽住他的胳膊:"不要紧,我们不是过得挺好的吗?就是手上太紧,所以要去找点钱。你放心,我们认识阿波罗名流俱乐部的经理,罗哥很照顾手下的少爷。而且那家俱乐部消费非常高,能够去那里的都是大款。反正现在客人也不多,难得轮到我们。在那里就算不坐台,还可以免费唱歌跳舞,也比枯坐在家里强。" 刘岩铭也在一边劝道:"小叶,既然到了津海,还有什么顾忌的?在这里,你再清白,人也当你是鸭。他们男人,每一个都以为可以我们这样的人身上捞一把。我们还不如就做出来,有谁管得了?哼,又不是要跟他一辈子。" 叶玉书笑笑,终于点头:"好吧,晚上跟你们去见识见识。不过,先说清楚,最多坐台,其他什么都不做。" "那当然。"邱钧和刘岩铭搂着他的肩,齐声说。 时间其实是最不经用的,叶玉书到了津海后,深刻认识到了这一点。回首过去,仿佛什么都没有做过,大半年就过去了。 其间甚至没有仔细看过海州的夜色。 吃过饭,天已黄昏。在暝暝的暮色里,他们在东湖下了公共汽车,慢慢走在繁华的海秀大道上。非常非常多的人在街上逛着,大多是民工。太阳落山后,空气渐渐凉下来,在外面呆着比在如鸽子笼般的屋里枯燥地坐着要舒服多了,况且常常有美女可看,因此民工们大多站在路边,鼓噪说笑着,十分喧哗。 路旁全是店铺,卖什么的都有,灯光强烈热闹,显得生意十分兴隆。不过,仔细看去,看的多买的少,店家的脸色也不怎么好。 津海,泡泡到底是吹破了。 叶玉书畅快地呼吸着清凉的空气,有种心胸大开的感觉。他微眯起双眼看过去,有浮生若梦之感。 因为要坐台,他们穿得都很经心,都显得漂亮而清新。 到了俱乐部后,叶玉书看得出来这是家十分高档的夜总会,在海州应该算数一数二的。以前他也曾到过这样的地方。他轻轻叹口气,往事不必再提,忘了的好。 刘岩铭与邱钧安排他在大厅门口的椅子上坐下,就进去了。不一会儿,跟着他们出来了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年轻男子,看上去比他们要成熟多了。 他们走到叶玉书面前,刘岩铭娇嗲地说:"罗哥,这就是小叶,我们3个一起来的,你可要多多关照啊。" "当然当然。"罗经理笑着与他握手。"叶先生,你好。" 叶玉书连忙站起来:"罗经理,你好。" 罗经理一看他的面貌身材,态度顿时热络起来:"叶先生第一次来?" "是。" 邱钧抢着说:"小叶从来没有坐过台呢。" 罗经理有些意外:"真的?" 叶玉书微有些腼腆地点了点头。 罗小姐安慰地说:"放心,一会儿一有客人来我就安排你过去。" 叶玉书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情急间迸出一句:"不急不急,罗哥先照顾阿钧阿铭好了。" "有情有意,好。"罗经理赞许地一拍手。"放心,我会的。" 邱钧与刘岩铭都客气地对罗经理躬一躬身:"罗哥,谢谢你。" 罗小姐一摆手:"你们到休息室去坐着吧,一有客人,我就来叫你们。" 他们答应着进了门口的休息室。里面一排沙发上已经坐满了男孩子,无一不是服饰性感妆扮艳丽,实在是五彩缤纷,争奇斗妍。整个房间里满是各种各样的香气,实在是绮丽侈靡。 看见他们进来,因为互相之间不熟,没有人跟他们打招呼。他们在一边站着,只自己低声交谈着,也不与其他男孩子搭话。 大概是同行相嫉吧,尤其在这种客源渐少的情况下,在这里一直做着的少爷隐隐地对他们这种新加入的少爷带了一点敌意。 外面有了些响动,开始有音乐响起了,接着罗经理进来带了两个少爷出去。其他男孩子开始骚动起来。 叶玉书却觉得与这里的气氛格格不入,如坐针毡,正要向邱钧和刘岩铭说自己要离开,罗经理进来了。 他对他们3个说:"来,一起出来。" 有几个大概与罗小姐很熟的男孩子有些不满,罗经理解释了一句:"客人指定要新面孔。" 叶玉书只听到有人冷笑,便跟着罗经理出去了。 外面的大厅已有了几桌客人,有个男孩子正陪着一个老女人在上面唱歌。三对男女在舞池里跳舞。场面虽然不是很热闹,却也不算冷清。 罗经理带着他们到了一桌3个客人旁边,笑道:"黄总,你看这3个少爷怎么样?他们都是今天才来的,以前都没有坐过台。" 那位黄总转过头来,微微一怔。 世界太小了,居然是黄宝珲。 叶玉书心里咯噔一下,转身欲走。黄宝珲抬手指住他:"好,我就要他。" 罗经理一把抓住他,低声说:"别得罪我的客人。"声音甚是严厉,脸上却依然挂着微笑。 叶玉书一时被震慑住了,只得坐下。 罗小姐赔笑道:"黄总,你们慢慢玩,还有什么要求,尽管跟我提。" 黄宝珲看了叶玉书良久,拉着他起身:"我们去跳舞。" 在舞池里,黄宝珲强横地紧紧搂着他。已淡忘的触感忽然回到了叶玉书的心中,他的神情有些慌乱。 他看了他良久,长长叹口气:"你终于还是变了。" 叶玉书猛然抬头看向他,忍了又忍,还是说了出来:"如果不是你,我怎么会变?" 黄宝珲冷笑一声:"别找借口了,每个人到了津海都会变。是不是把责任推到我身上,你心里会好过些?我不介意。不过我并不欠你什么,我已经对你够好的了。" 叶玉书转开头,压抑了好一会儿,才平静地说:"我不想再与你争什么。就当我们从来不认识好了。" 他立刻说:"很好。叶先生,我今天是第一天认识你。一会儿我给你买全钟,另外带你出场。" 叶玉书即刻摇头:"不。" 黄宝珲看着他的脸,缓缓地笑起来,神色笃定。 邱钧和刘岩铭与各自的客人谈得很高兴。他们十分活泼热情,叽叽喳喳,顿时与客人不分你我起来。他们向客人推荐酒水,替他们挑歌,陪他们唱歌跳舞,举手投足均带一股亲昵味。那两个男人觉得很享受,一副情愿做傀儡的样子。与他们两对其乐融融的样子对比起来,叶玉书与黄宝珲显得异常沉默。 买单时,黄宝珲慷慨地替邱钧和刘岩铭买了一个全钟,替叶玉书买了两个全钟和出场钟。已有数月不见客人如此阔绰的手段了,此举顿时轰动收银台,并且立即传遍了所有少爷的耳朵。 黄宝珲收起钱夹,对他们说:"走吧,一起去吃宵夜。" 叶玉书正欲推辞,却看见两个朋友眼里满是兴奋与期盼。他心一软,无声地站起来跟在黄宝珲身边。 罗经理在门口他们出去时,极热情地对叶玉书说:"明天记得再来。" 叶玉书点点头,出了门。 他们开了两部车来,那两个人极懂黄宝珲的心意,带着邱钧与刘岩铭上了另外一辆车,让叶玉书单独和黄宝珲在一起。 叶玉书不肯上车:"我要回家。" 黄宝珲说:"我送你。" 叶玉书不相信,拿眼瞪着他半晌,却不知该怎么拒绝。另外一部车已经启动,迅速开上灯火辉煌的大道,消失在夜色里。 "半夜三更,你打算怎么回去?叫出租,你不觉得危险吗?" 叶玉书一懔,不敢再犟,只得上了他的车。"请送我回去,麻烦你。"他的语气客气多了。 黄宝珲不理他,一直把车往滨海大道开去。叶玉书认得是去他别墅的路线,不由大惊。 "你去哪里?请你送我回家?"他强自镇定。 黄宝珲笑笑:"你怕些什么?我们又不是没在一起做过,而且不是一次两次。重温一下旧梦有什么关系?最多我照着规矩来好了。你是怕我不付钱吗?放心,这个我懂。" "不,我不要再跟你在一起。" "反正都是男人,是谁有什么不同?你不是说当我们从来没有认识过吗?" "不,总之我不要跟你去。" "总之我现在是回家,到时候你如果不怕,一定要走,尽管走好了,一切后果你自己负责。" 叶玉书闭上了眼。那恐怖的事情,他再也不要经历。在无数的夜里,他总会梦见一个黑影在把他撕成两半。他要忘掉它,忘掉那一切。 然而,这似乎是不可能的。因为总会有人随时在提醒他,用行动,就像昨夜的申常青,此刻的黄宝珲。 这一夜的黄宝珲完全不是他记忆中的那个男人。他的动作完全表明他现在只是一个嫖客。他不再有以前对他的那一点尊重,而不过只当他是一个工具,一件物品。 他被动地畏缩地任他摆弄着,感到了从所未有的深深的屈rǔ。 然而他越是这样,他就越是兴奋愉悦。 他强忍住对他身体本能的排斥,却止不住全身皮肤都在一阵阵地起栗。他咬住了唇,在黑暗中痛骂着自己的无耻。他终于也成了无数在津海堕落的人之一。他闭上眼,两行泪静静地流下,滴到了枕上。 黄宝珲猛烈地进入他的身体,重温着那无比美妙的快感。他颤栗着,狠狠地贯穿着身下的身体,一边抚摸着他那张仍然漂亮至极的脸,一边轻声说:"小叶,如果你愿意,可以回来。跟着我,总比做鸭子过的日子好。" 叶玉书被他蛮横的动作激得不断呻吟。听了他的话,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半晌,才低声而坚决地说:"不。" 黄宝珲不再说什么,也没有什么惋惜之意。此后,他们只是做着此时该做的一切,不再交谈。 早晨,叶玉书先醒。他立刻起身穿上衣服。看着外面已天光大亮,他便向门口走去。 "等一等。"黄宝珲叫住了他,声音里还满是睡意。 他站住,回身警惕地看着他。 黄宝珲打个呵欠,懒洋洋地抓过c黄边的衣服,从口袋里拿出钱夹,数了10张钞票出来,扔到他面前的c黄角。 血立刻冲上了叶玉书的头顶。他的脸涨得通红,盯着那几张钱,呆在那里。 黄宝珲没看他,拉过被单盖上,重新躺下身,准备再睡。 叶玉书咬了咬牙。既然做都做了,还有什么可坚持的?况且现在首要的事情是要吃饭,还得付物业管理费、水电费,还有交通费、通讯费…… 他一把抓起钱,扭身冲出门去。 第17章 耽美 常蓝在帘幔深垂的房间里醒来,外面虽已大亮,可是经过厚厚窗帘的阻隔,房间里只有一丝微光,并且显得异常安静。 常蓝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连续的纵欲使她感到头晕,而且浑身无力。她一向会睡到中午才起来的,可是心中有事,睡得很不稳,只好闭着眼想事。 身边的张小安仍呼呼大睡,肥硕的身体有一半压着她。她没理会,只在脑里费力地整理着这两天的情形。 已经很久没有动过脑筋里了。当然要让男人从口袋里掏钱出来,也得想办法,可是那毕竟比较简单。她们几个"老"小姐有时候聚在一起说笑时,常常会躺在c黄上,两腿一分做大字形,然后就说:"这样钱就来了,他妈的一点不难。"真的,要让男人拿钱,只要肯舍下身子去做,没有什么太困难的事。可是,现在她却是想着用智慧来赚钱的事。 她只觉得生锈的大脑重又开始缓缓转动,似乎都能听到转动不灵的"咔咔"声。只是片刻,她就觉得头更晕了。 事情很不顺利,这是她没有料到的。她以为阿黑既然说得那么肯定,应该没有问题。况且一向听阿萍夸耀说阿黑在海州很吃得开,各行各业的朋友都有。找个把银行,又是人家存钱进去,银行还有不欢迎的?可是,现在好像不是这样的。 昨天早上,张小安从她身上爬起来,一边抓过一旁的毛巾擦着身上的汗,一边疲倦地说:"你那边情况到底怎么样了?我已经回掉了老申。你这边要抓紧,不然我也没法跟总公司交代。到时候,你可别说我说话不算数,没照顾你。" 常蓝软成了一滩泥,正急促地喘息着,闻言连忙挣扎起身说:"我去找他们催一催。" "休息一下吧。"张小安还是蛮体贴的,抓了一张毛巾扔到她身上。"要不先打个电话问问也一样。" 她应了一声,抓过c黄边的电话便打给了:"你那边的银行办妥了吗?" "你放心。"阿黑声音里满是信心。"银行方面绝无问题,他们在找下家。银行的朋友说找他们贷款的公司很多,这方面估计也没多大问题。" 常蓝放下心来:"那就好,张总说一定要快,不然他利息损失太大。" "是是是,你让张总放心,明天我就和你们联络。"阿黑顿了一下。"你这个电话……你现在在哪儿?" "就在张总这里。"说着,她转身,娇嗲地对张小安一笑。张小安心一荡,伸手过来摸了摸她的腿。 "好好好,你陪张总好好玩玩,明天我们再通消息。"阿黑说着挂了电话。 常蓝侧身对张小安说:"问题不大,他们明天和我联络,就可以定下来。" 张小安笑眯眯地点头:"好吧,就等到明天,那我们今天上哪里去呢?" "一天啊。"常蓝想了一下。"去火山口吃羊ròu好不好?" 张小安疲乏地仰躺在c黄上,呐呐道:"太累,我看再睡一觉,到中午起来,吃了饭以后再说。" 常蓝噗哧一笑,翻身紧紧抱住他说:"好啊。" "小妖精。"张小安愉快地笑。"我的血都快被你吸光了。" "真的,那再试试,看还有没有剩下的。"她说着,将脸埋进他的颈窝,张嘴轻轻咬住他的脖子。 正笑闹着,电话响起来。常蓝伸手要接。张小安一把将她的手拨到一边,自己拿起了电话。 听了两句,张小安只面带笑容,嗯嗯着,然后说:"好好,可以,可以,好。"就挂上了。 她看着他,想看出这电话是不是与贷款有关。 张小安拍拍她:"起来吧,我有点事,就不陪你了。晚上你再过来。" 常蓝只得起身穿衣服,然后离开。她想了一下,便招了部出租直奔龙昆上村。 阿萍来给她开的门。"怎么这么早?那位陕西老乡舍得放你出来啊?"她笑着问。 以往只要常蓝出钟,一定睡到中午才回来的,如果客人一早让她离开,她也非得回家睡到中午才起来。难得这么早看见她。 常蓝自己都觉得双眼胀得厉害,料到可能眼泡都肿了。她径自往阿萍的梳妆台前走,仔细地打量着镜中自己的脸。两颊的ròu都有些松了,下眼睑处一片黑,明显地睡眠不足,憔悴的脸更显出了生活无节制的后果。 她随手拿起阿萍的养颜露什么的,边往脸上擦边问:"阿黑呢?" 阿萍cao着手倚在门口看着她,懒懒地说:"他一早就出去了。" 常蓝放下化妆盒,回头看了她半晌,长出口气,到客厅去,疲倦地跌进沙发,有些不耐烦:"到底阿黑那里办得怎么样?他也该随时给我个信。现在我一点头绪也没有。那个张总,又常常问起,弄得我一句话也答不出。人家倒是给我面子,为了我一句话就把那边要款方回了,只拿给我做。如果阿黑那边一直搞不定,丢脸还算了,一分钱都赚不到,那不是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阿萍忙给她开风扇,端了碗绿豆稀饭过来:"来,阿蓝,先别急。你还没吃饭吧,先吃点东西,下下火。" 常蓝也饿了,只好放开一切,先把饭吃了再说。 阿萍坐在她旁边,忽然神秘地笑问:"看你累的这个样,是不是那陕西老表功夫厉害?你也是个厉害角色呀,难道还斗不过他?" 这话题正搔着常蓝的痒处,顿时烦恼尽消,笑起来:"怎么可能?这方面我们是百战百胜。那个人,功夫还不错,就是胖了点,不能太累。总之,这男人还不错,大概是刚从内地过来吧,还挺疼人的。" 阿萍也轻佻地咯咯笑起来。 可是只一会儿,常蓝就笑不下去了。她按捺不住,放下碗,正色道:"阿萍,我们做了这么久的姐妹了,你老实说,阿黑是不是搞不定?如果是这样,我赶快回头协助常青,还有几分希望。" 阿萍忙说:"你放心,阿黑已和银行方面谈妥了,现在就是在找最合适的要款方。他出门的时候说今天就会有消息。我们等等看吧。" 常蓝踏实了一点,可是总觉得事情不实在。她闷了一会儿,又迟钝地感觉不出什么,只好说:"但愿今天能听到他的好消息。" 阿萍赶紧点头:"肯定的。你先耐心等一会儿,要不要叫阿峰来?" 常蓝摇头:"不要,这两天累,没精神跟他缠。" 阿萍却兴致勃勃:"阿峰这男孩子挺漂亮的,而且他很迷你呢。有时候,我叫他过来打牌,如果你不在,他每隔5分钟就会问一次你来不来。" 常蓝嘴角泛起一缕微笑,眼前浮现出那个眉清目秀的年轻男孩子来,他那白晰的温柔的身体使他眷恋不已。 两人谈着各式各样的男人,便过了一天。吃完午饭后,常蓝累得眼睛都已睁不开了,便自行去房间倒头大睡。 直到华灯初上,阿黑仍然没有回来,给他打传呼也不回。常蓝实在无法等下去了,站起身欲走。 张小安却给他打来传呼,要她马上到海龙王去,他们在那里的包间等她,一起吃海鲜。 常蓝现在一颗心都在他身上,连忙答应了一声便要赶去。"如果阿黑回来,你叫他立刻和我联络。"临走时,她再三叮嘱阿萍。 阿萍连声答应。 她走出来,一直走到龙昆北路。和平路立交桥正如火如荼地建设着,地上到处是烂泥水坑,行人均小心翼翼地躲开可能遇到的袭击。巨大的立齐桥如天边彩虹一般横跨一大半龙昆半到龙昆南这样长长的一段路,整个桥还是没有建设完整的一个坯形,矗立在那里,颇像一场战争接近结束,有股百废待兴的味道。 看着天边的斜阳,常蓝心里一激凌,然后想起了自己现在是在干什么,只好自嘲地一笑,抬手招出租车。 下午,叶玉书正在屋里看一本租来的书,邱钧和刘岩铭在外面使劲敲门,一边还大声叫他,声音里充满了喜悦。他连忙去打开门。 邱钧穿了一件黑色的露脐小背心,一条浅蓝的牛仔短裤,一头伶俐的短发,精神抖擞地跳进来,哗啦哗啦地问道:"我有个消息要告诉你,猜猜是消息还是坏消息。" 叶玉书笑着端详他一下:"看你这样子,一定是好消息。" "哈。"邱钧兴奋地在原地转个圈。"猜得真准。" 刘岩铭穿着一件白色的背心,着一条牛仔短裤,露出长长的腿,显得斯文多了。他笑嘻嘻地说:"瞧你这样子,瞎子也看得出来是好消息。" 邱钧拉住叶玉书的手:"再猜,是什么好消息?" 叶玉书不假思索,笑眯眯地道:"你老公回来了。" "去。"邱钧不屑地哼了一声。"那个死鬼,说走就走,根本不管我的死活,就算他回来,我也不会再理他。" "那……"叶玉书想了一下。"忽然捡到一笔钱。" 话一出口,3个人都觉得好笑。邱钧一挥手:"我们哪有这么好的运气?" 刘岩铭却想了起来,倾前问:"对了,那天晚上,那人给了你多少钱?" 叶玉书脸微微一红,随即变白,接着迅速恢复了常态。他淡淡道:"和你们一样。" 他们见他不愿多说,便知趣地不再多问。邱钧急忙岔开话题:"好了,我告诉你吧,今天我接到一个传呼。" 因为交不起电话费,叶玉书的手机早就停机了。他们3个人只有邱钧的男朋友送了他一个传呼,所以他们每次出去找工作留的联络号码都是他的传呼机号。叶玉书基本明白了。 邱钧看他一眼,笑道:"是振宇公司打来的,通知我们3个人都被录取了,要我们明天早上8点去报到。" 叶玉书慢慢漾起发自内心的笑来,如释重负。有了工作,到底是个机会,至少算是暂时解决了生活上的困境。 刘岩铭兴致颇高地说:"来,我们去买菜,再买两瓶啤酒,好好庆祝一下。" 叶玉书很乐意地答应一声,与他们一起出门去了。 菜场十分泥泞拥挤,菜贩们已经将菜洗好放在上面。这里与内地最大的不同,就是买了菜后,菜贩们立刻替顾客将菜刮干净皮或摘干净,甚至切好,即使是鸡、鸭、鱼等,小贩们也帮忙宰杀好,洗剥干净,或应顾客的要求再剁成小块,然后装在塑料袋里交给顾客。通常买好了菜,回去洗一洗即可下锅,十分方便。 在这里,常常可以看到一些穿着睡衣的年轻女人出来买菜。路边的小店里挨着的尽是发屋和药店,偶尔传来放低劣录像的声音,不是刀枪声便是女人暧昧的叫声。发屋里有两三个小姐,白天的大部分时间里,都懒懒地坐在椅子里聊着天。 在这里,接触到的看到的都是一些低俗的人,空气里都显得十分平和而死寂,连时间仿佛都停顿了。虽然买与卖的活动充斥了整个市场,然而叶玉书每次走进来,感到的都是停滞与宁静。 尤其是那些女人,虽然身体与脸容无一不显示出他们的年轻,可是她们的表情却给人一种沧桑感。在这条狭窄的土路上,在充满了各种各样腥味的空气里,无论男人女人似乎都被时代的洪流淘汰,而沉淀在河底,无法再浮上来继续随着浪潮前进。他们似乎也都认了命,并不挣扎,只努力地为一日三餐而付出代价。 菜贩们在凌晨即起,至批发市场拿到菜,立即赶到市场来,然后在热辣辣的阳光下努力为保证菜不被晒干而奋斗着。长长的白天就这样过去。很多菜贩都带着几个年幼的孩子,因热而很少给他们穿衣服。孩子或躺在菜筐里,或坐在地上,或四处追逐,无一不是一身肮脏,眼睛与他们的父母一般因无知而浑浊。 而那些穿睡衣的小姐们,每当夜幕低垂后,她们便会打扮好到银龙影城去,搔首弄姿,极力引起男人的注意,好让他们挑上她带去看电影,让他们在自己身上肆意乱摸,借以将生活维持下去。 发屋里的小姐,大概会好一点吧。她们的客人比较固定一点,大都是赚钱不多的低级打工仔或者在外面乱混而又没有混出名堂的津海人。晚上他们会到发屋来,先照例与她们调调情,然后与自己的老相好到发屋后面的小屋去。她们至少不必出去拉客,便生活稳定。因此,白天她们常是懒洋洋而又快乐的。 叶玉书每次进市场买菜,都会心里一阵瑟缩。他的明艳与清朗的神情是与这里的气氛截然不同的,然而他自己知道内心的恐惧,他害怕自己也有这么一天,会沦落到这个地步。 自从到了这个海岛上,他的信心越来越消失无踪了。他知道站在马路边等着恩客的女人男人中,甚至不乏大学本科生,美女靓仔更是遍地皆是。他不知道自己算什么,也许什么都不算。有时候,被现实逼得喘不过气来时,他甚至会有一丝丝的后悔,觉得当初不该离开黄宝珲。与残酷的社会相比,做黄宝珲的人,哪怕只是他泄浴的工具,那样的委屈与羞rǔ也简直不算一回事。 接着,他体内的倔强因子便会发作。所谓"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他现在是真正明白了其中的含义。在被强迫做一朵花与自愿做一片落叶之间,他宁愿选择后者。 到岛上已大半年了,虽然一事无成,却慢慢历练出了一种镇定与勇敢。叶玉书渐渐感觉到自己的冷静与勇气。他已经能够逐渐在每一次被激烈无情地伤害后,快速从痛苦沮丧的心情中摆脱出来,试着重新调整自己的心态。他想,他终于可以做自己的主人了。 他告诉自己,现在的路每一步都必须是自己自愿选择的,无论结局是什么,他绝不后悔。 绝不能后悔,否则便无法再平心静气地活下去。 此时的沉默与以前的沉静是完全不同了。以前他是什么都不懂,不知道该如何说。现在很多事他都在努力去明白,却不再说出口。 他的眼睛仍然清明如水,却由以前的无知慢慢变为沉郁。沉郁里渐渐有一种力量在滋生。那种力量是承受之力。他是弱者,是小男人。他不能够改变什么,可是他能够勇敢地承受命运加诸于他身上的一切。 这叫什么呢?好听点,也许是成熟;难听点,也许就是无耻。如果整个社会的人都成熟或者无耻的话,他也不介意做个成熟或无耻的人。 他以极快的速度在长大。 做完饭,他们在厅里津津有味地吃着。为了省钱,好久没有这么痛快地吃一顿家乡风味的好饭了。 他们边吃喝边闲闲地聊着天。 "他们说,拉到一笔业务就有总金额2%到5%的提成。"邱钧以内行的口吻说。"这个提成的比例,我看实在是太少了。" 叶玉书一点概念都没有,立刻关心地问:"那照惯例应该是多少?" "至少都应该是5%。"邱钧肯定地说。 叶玉书有些不在意:"我看差别不大嘛。" 刘岩铭连忙提醒他:"差别大极了,你主要没有接触过。你看,如果一笔业务总金额是50万,那么1个点就是5000块,如果差上2、3个点,你说是多少?" 叶玉书一想,可不是,马上留上了神。"那你们看怎么办?"他问。 他俩也没有什么好主意,想了半天,只好说:"先不忙跟他们讨价还价,等拿到了业务再说。" 刘岩铭忽然笑起来:"阿玉,那个符金好像对你挺有意思的,不如到时候你去提,一定要容易些。" 叶玉书做势欲打他:"别逗我了,没有的事。" 邱钧也说:"真的,阿玉,你比我们要好做得多。你也不用谦虚。你比我们要漂亮得多,这我们早看出来了。总之,你要好好利用你的本钱,别浪费了。" 叶玉书耸耸肩:"好像每个人都这么对我说。" "真的。"刘岩铭老练而真诚地道。"你现在比我们刚见到你的时候更有味道了。那时候你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自信,现在你要坚定多了。" 邱钧趁热打铁:"阿玉,我们是老乡,难得在津海能碰在一起。我们不会骗你,也不会害你。说实话,凡事想开点,捞到一笔钱,就离开这里回内地,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谁会知道你现在的事情?" 叶玉书不置可否。他明白他们的意思,但是他们根本不知道他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来津海的。自从蓝颀给他的噩梦过去了以后,他再也没有办法相信感情。他曾经想过回家,可是以他的心态,他宁愿呆在无拘无束的举目无亲的海岛上,过飘泊无依的生活,至少自由自在,不必假装什么。 当然有钱总是好的,人生如果已经没有感情了,再没有金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吃完饭,天已黑尽了。公寓区里很静,只有路灯光照进来,显得更加安宁。邱钧和刘岩铭一起站起来:"我们走了。" "好。"叶玉书送他们出去。"明天我们一起去。" 邱钧问他:"我们还是准备去阿波罗,你去不去?" 叶玉书立刻摇头:"不,我不去。" 刘岩铭笑说:"真可惜,你昨天没去,罗哥还一直问你呢。他说如果你在那里做下去,一定会很红的,保证是头牌。" "我做不来那个。"叶玉书却只是淡淡一笑。"我只要有个工作,能混口饭吃就行了。" 人各有志,他们也不劝了,只不解地笑。 叶玉书送他们直到路边,看着他们上了中巴车,往海州市区而去。转头看去,银龙影城已是火树银花,门前人群密集,在黑暗的夜里远远看去,份外诱人。 他看了一会儿远处的繁华景象,冷冷地笑一笑,转身回去。他身上那件淡蓝色的衬衫下摆在夜风中飞扬,温婉而柔和,如翩然的蝴蝶。 第18章 耽美 张小安带着常蓝,吃完饭后找了一家KTV。张小安兴致极高,拉着他唱歌跳舞,精神百倍,直闹到深夜。 常蓝有些心不在焉,老惦记着一直音讯全无的阿黑。好不容易张小安坐下来,他立刻托词上洗手间,到吧台去打电话到阿萍家。 "喂,阿萍吗?阿黑回来没有?"他焦急地问。 阿萍有些吱唔:"他……他……他……" 他更急了:"阿萍,我们是好姐妹,有什么事,你就直说。不然,以后误了事,大家连朋友都没得做。" 阿萍犹犹豫豫地说:"他倒是回来了,不过……" 常蓝不耐烦了:"你让阿黑自己来跟我说。" 电话里沉寂下来,显然阿萍去与阿黑商量去了。过了好一会儿,常蓝急得不停地敲吧台。好不容易,听到电话里传来阿黑的声音:"喂。" 常蓝大怒:"阿黑,你到底是怎么回事?事情办好了没有?" 阿黑有些尴尬,吞吞吐吐地,全是些无意义的话:"阿蓝,我这两天都在和银行的朋友跑这个事。你知道,他的利息定得太高了一点,有资格贷款的公司都不敢接,敢接的公司都很危险,银行又不敢贷。所以…… 常蓝一听,更是着急:"所以怎么样?是不是不成了?" "也不是,我们还是努力。" "算了算了。"常蓝一听就炸了。"你怎么能这样子?你这样害我损失了多少钱你知不知道?你太不够朋友了。算了。"他一把摔下电话。 他点燃烟,想了半天,便给申常青打传呼。现在只有这一条路了,他想试试可否挽救被他破坏的整件事。 申常青回得很快,语音温柔:"阿蓝,是你吗?" "是我。"他沙哑着嗓子,充满了性感的魅力。"常青,你和张总之间的事进行得怎么样了?" 申常青的声音里听不出他的情绪有什么变化,只是比以往要低沉一些:"你这几天都跟他在一起?" "是啊。你又没有通知我说不用再陪他了。" 申常青有些疲倦地说:"不用陪了,事情吹了。" 他表现得很意外:"啊?为什么?不是已经谈好了吗?" "他们临时变卦了。"申常青不想多说。"算了,总之事情不成了。" 他顿了顿,小心地问:"有没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地方?" "没用了。"申常青的声音很淡,似乎已经放弃这件事了。 "我可以试试跟他说说。"他变得很温存。 申常青明显地不抱希望:"也好,你试试吧,也别勉强。你跟了他这几天,辛苦你了。我和他的生意既然没做成,你自己想办法让他给你钱好吗?我……最近手头很紧。" "没关系。这不是什么大问题。"常蓝忙说。"我不要你的钱。我去跟他说说,看他能不能再和你做这笔生意。" "好吧,试试也好。" 常蓝回到包间,脸上挂着骚媚的微笑,腰肢轻扭着走到张小安身边坐下。张小安正声嘶力竭地唱着《篱笆墙的影子》,见他过来,抬手一把搂住他的腰,将他拉到自己怀里。 常蓝笑着听他唱着,将头靠上他的肩。 他在歌词与歌词的空隙里,伸过嘴去一阵乱吻。常蓝吃吃笑着躲闪着。 午夜已过,张小安终于买单,带着他回宾馆。 洗浴罢,常蓝裹着浴巾走出来,边往c黄边走边说:"张总,那个贷款的事,我这边可能有些麻烦,要拖一段时间。我怕你会损失太大,这次就算了吧。" 张小安拖过c黄单盖过肥肥的肚子,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的身体渐渐暴露出来,嘴角噙着笑,连连点头:"好好好,没关系,有机会下次再合作好了。" 常蓝拿开浴巾扔到一边,撩开c黄单钻进去,装作不在意地说:"那你与申总是不是重新再谈谈做生意的事。" 张小安一把将他拉过来,翻身压到他身上,又亲又摸,嘴里"唔唔"两声,一看便心不在焉。 "好不好嘛?"常蓝边回应着他的动作,边撒娇地说。 张小安一脸的惬意,被他厮磨得一时魂飞天外。无数的经验已让他深知男人的需要,他紧密默契地迎合着他,以激烈急迫的动作缓缓地将他推上高潮。整个过程中,他一直飘飘欲仙地荡漾在波峰浪谷里。他的欲望刚刚平息就又被他挑动起来,一场战役立刻重新开始。一次与一次之间几乎没有间隙。他伏在他绵软无骨般的身体上,觉得自己浑身的每根骨头都变成了一团火,然后渐渐化作了灰。 终于,他翻身下来,急剧地喘息着,浑身汗水淋淋。"再也……再也不行了。"他满足地说。 常蓝也已筋疲力尽。此时,趁着他心满意足的时候,他撑起身,将丰满的胸脯靠向他轻轻擦动,边哑着嗓子央求道:"张总,好不好嘛,你还是跟申总做这笔生意嘛,反正他们那边已和你谈好了。" 张小安仍然喘着气,一时好像说不出话来。常蓝急了,将手也伸了过去。 张小安笑起来,拿开他的手:"妖精,我真的不行了。" "那你说,好不好?"常蓝索性趴到他身上。 张小安沉默一会儿,起身去打开密码箱,拿出一个信封递给他:"阿蓝,我明天就走了。实不相瞒,我已知道你那边是做不成的,这事情不是那么简单的,如果不是熟手,根本不可能在短期内将这么大的事情cao作成功。今天我已经和另一家做成了。这里是5000块,我陪了我这几天,这是一点小意思。" 常蓝一时怔住了。幽暗的房间灯光掩盖了他身上一切纵欲留下的痕迹,再加上此刻他脸上的惶惑,显得他十分年轻而单纯。 张小安搂了搂他,温和地说:"下次我来津海的时候,再和你联系。" 常蓝这才反应过来,头低了低,伸手接过信封,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张小安重新躺上c黄,却说:"你走的时候把门替我锁好,我就不送你了。" 常蓝听得出来他的意思,只好起身穿上衣服,拿起手袋,低声道:"那我走了,下次来津海记得来看我。" 张小安说:"好。" 他拖着疲累的身子出了门。一到大堂,他便打电话到国贸大厦A座申常青的卧室。 "喂……"申常青的声音里充满了睡意。 他用着疲乏的软软的声调说:"常青,你到我那里去好不好?我想念你。" 申常青犹豫了一会儿,才说:"好,你现在在哪里?" "我在路上。那陕西老亻表明天就回去了。我也不想再留在那里。我马上回家。" "好吧,我一会儿就过来。" 夜已很深了,宾馆门外已不再象上半夜一样,女人如挤在水池里的虾一般多得让人眼花缭乱,顿时清静了许多。只有少数几个女人还不死心,继续在路边游荡着。 常蓝拦了部出租车,坐到前面座位上,吩咐他往华侨新村开去。 夜风从车窗迎面扑来,清凉无比。虽然渐至夏天,午夜的风仍然微带凉意,到底是从海那边吹过来的,感觉十分干净。 出租车司机看看他,搭着讪说:"怎么?这么晚才回家啊?" "对。" "小姐是做什么的?" "打工。" "哦,那怎么弄到这么晚?" "看朋友。" "男朋友?"津海男人语调暧昧。 "不,老乡。"常蓝看着窗外沉默的夜景,随口应答着。 司机停了一会儿,又问:"小姐在做哪一行?" "跑业务。" "什么业务?" "什么业务都跑。" "哦。"司机似乎明白了,不再问。 很快便到了地方,常蓝打开手袋付钱给他。他接过钱,却殷勤地探身过去:"来,我帮你开门。" 常蓝还没反应过来,他已打开车门,缩回手时顺手在常蓝的胸脯上捏了一把。 常蓝瞪他一眼,见他得意洋洋地看着他,一点也不怕。他不敢惹津海人,只好忍住怒意,迅速下了车,跑进公寓区大门。 气喘吁吁地进了门,他急急忙忙将衣服脱掉,冲进卫生间洗澡。 这个房间是那个常常回内地的老头租来给他住的,厨具、洁具、家具、电话都有,只没有什么电器,大概是怕他拿去卖了吧,所以干脆不置。他反正很少在家,也不在乎。 他刚洗完,申常青便在外面敲门。 他光着身子便去开门,一把抱住了他。 申常青吓了一跳,连忙搂着他进了屋,反手锁上门。"怎么了?怎么了?"他问。"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 "不是,我很想你。"他将头埋进他的怀里。 想念是肯定的,他的心一直不知不觉地将他当成自己人。因为他的名字和他哥哥的一样,因为他从来没有在言行举止上轻视过他,因为他对他总是很温柔,还因为他没有因为他的纵情声色而找借口离开他。在他的心里,他和他是一家人。在津海,他当他是唯一的亲人。 而今天与往日不同的是,经此一役,他才清楚申常青的能力比阿黑之流要高不知多少倍。至少每次他讲给他听的事情都逻辑清晰,手段高明,让他佩服。他弄明白了,如果要赚钱,还只有跟着这个男人,只有他有办法让他赚大钱。他不再有旁的心思了,谁讲他都不再相信。 申常青闻言一怔,仿佛有些感动,紧紧搂住了他。 常蓝急于肯定他对他的感情是不变的,伸手急急地替他宽衣解带,将他拉进卧室。 虽然与她的交往一直另有目的,申常青并不讳言对她那一双豪rǔ的钟爱。他喜欢在c黄上边握着那对鼓鼓的柔软的胸rǔ,边激烈地发泄出自己的欲望。 此时,窗外的路灯透进来,直照到c黄上一片银白。常蓝圆滚滚的身体在白光中显得皎洁,充满诱惑。 他忍不住俯下身,紧紧地握住她的身体,深深地吻了过去。 第19章 耽美 叶玉书和邱钧、刘岩铭一起,一早便出门,在门口买了两个包子,边吃边在路边招手,挤上中巴赶到津海振宇装饰材料有限公司。 叶玉书再也不敢乘公共汽车了,宁愿坐简陋破烂的中巴。其实中巴车与公共汽车一样辛苦,却至少安全。他很怕不知名的脏手又猥琐地摸上自己的身体。 进入公司,符金很热情地迎上来,眼睛只看着叶玉书,笑得很灿烂:"小叶,来得很早嘛。" 叶玉书对他的热情一时有些不知所措。他实在太着痕迹了,完全不似内地人那种凡事都喜欢遮掩暗示的作风。他只得胡乱应道:"应该的,准时上班是最起码应该遵守的制度吧。" "当然,当然。"符金让他们在一本签到簿上签下他们的名字。 办公室里已散乱坐着另外3个年轻人,他们互相打个招呼,不一会儿就热络地询问起对方的情况来。 陆陆续续又来了4个女孩子,基本上人就来齐了。 在公司所有的男女业务员中,叶玉书最为美丽,也最没有工作经验。其他的人高矮胖瘦不一而足,也有长相十分一般的,不过也都有可取之处,大致上漂亮程度与实际经验成反比。当然谁都知道美丽是最有力的武器,所以他们一致最看好叶玉书。 叶玉书却茫然一无头绪,不知道该怎么样使用被他们称之为软兵器的自己的"色相"。那些男女孩子们虽七嘴八舌,听他问到关键地方,却都不知该怎样说明。 邱钧一拍他:"现在跟你说不清楚,要真上了战场了,具体告诉你,你才会明白。你别急,到时候再说。" 叶玉书只好笑起来。目前为止,他学会的最高明的一招就是适度地微笑,这几乎可以对付一切突发情况,帮助他渡过难关。 符金出现在门口,拍拍手,大声说:"好了,一起到总经理办公室去开会。" 大家停止了谈论,一起进了总经理办公室。 白总经理坐在办公桌后,看着他们坐好。符金拉了把椅子坐到他旁边,手上拿着本子和笔,大概准备进行记录。 白总轻咳一声,说:"我们先认识一下。我叫白亚莉,是这家公司的总经理。这位先生叫符金,是我们公司的办公室主任。"符金朝他们欠欠身。 白亚莉看了下手里的表格,说:"你们自我介绍一下好吗?从这边开始。" 于是由刘岩铭起头,大家简单报了下自己的名字,就算认识了。 随后白亚莉接着说:"我们这家公司是由银行出资支持的,所以资金十分雄厚。如今我们正准备大规模拓展业务,因此招聘了你们10位来做业务员。以前我们有一些业务员,但陆续都离职或者被公司解职了。因为我们的主要股东是银行,所以很容易取信于客户,所以业务相对来说也比较好做。"白亚莉一本正经地说。 坐在他对面的新员工们听着她的话,顿时信心大增。 "这是第一。"白亚莉接着说。"第二,我们这里有些业务员,自己拿到了合同,却带着合同跳槽,可是之前的费用却都是公司出的,让我们遭受了很大损失。因此,这次我们还制定了一些制度,就是业务员跑工程期间,一切费用自理,待合同签订后,除提成外,费用可全部报销。" 这些新人们面面相觑,有的人已准备打退堂鼓。 "在津海,业务员都是如此,你们可以去任何一家打听打听。当然,试用期3个月,只有底薪300,如果3个月内你们拉到了业务,即可以转正,转正后每月有固定工资1000块,外加提成。表现出色的,年底可参加分红。"白亚莉看看他们,满面的风霜在室内柔和的灯光下,显出极强的说服力,似乎她就是现成的成功例子。 果然,有些经验丰富而又略有姿色的小姐已有些跃跃欲试。 接着,白亚莉介绍了公司的业务范围,主要是装饰材料,其中最主要的是经营各种洁具和墙地砖。她拿出一叠彩色印刷资料,将几个目前津海最常使用的洁具品牌及墙地砖品种给他们一一介绍。他们都听得十分专心。 末了,她说:"你们今天就呆在公司里,首先熟悉公司的情况,免得出去给客户介绍时出洋相,以致客户怀疑。然后,尽快熟悉公司代理的各种产品的规格、特点,以便给客户详细介绍并推荐。你们要注意,一定要熟悉了这两种情况以后,才能出去跑业务,否则一定没有成功的可能。" 他们点头称是。 白亚莉拿起一本硬壳笔记本,对他们说:"另外,你们必须每天记录下你们一天出去跑业务的情况,譬如客户的名字、职务,公司的名字,正在进行的工程是什么,需要什么样的产品等等。这是公司的制度,必须执行。你们工作的性质,决定了每天都要在外面跑,因此,公司不硬性规定你的下班时间。但是,你们必须在早上上班时间来公司报到,然后才能出去。如果下午跑完后还不到下班时间,原则上应该到公司来汇报进展情况,当然也可以不来,这一点公司对你们执行弹性工作制。" 这样听来,这家公司的确比较正规,他们的心都定了下来,纷纷在心里盘算有哪些过去的朋友可以利用的。 白亚莉看了看符金,说:"符主任,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符金想了想:"公司有宿舍,如果你们要在公司里住宿的,就到我这里来登记,领一个枕头、一c黄毛巾被,每张c黄上都配有糙席和蚊帐。" 白亚莉看向他们:"好,就这样吧,你们出去,在符主任那里领公司的有关资料,然后可以自己研究,也可以大家一齐讨论。" 于是他们出来,到了业务部的办公室,等着符金过来给他们发东西。 符金站起身刚想走,白亚莉一把拉住他:"小符,这次来这么多男孩女孩,你可要当心点。特别是那个叶玉书,你可不要碰他。依他的本钱,可以给我们拉很多生意,你别把他弄坏了。" 符金笑起来,一口白牙衬着黝黑的皮肤,亮得耀眼。他俯身亲亲他:"放心,有了你,我根本不会看其他人。他们不过是你的下属而已。" 白亚莉满意了,搂住他的脖子,吻住他的唇,一会儿才放开。 符金重重握握他的手,往门外走去。他有些心不在焉,没注意看前面,差点与从门外往里走的一个人撞上。 定睛一看,他随随便便地跟那人打个招呼:"哦,老韦,好久没见你了,来看白总啊。" 门口站着一个老头子,头微秃,矮矮瘦瘦,眼里满是血丝,脸皮黑黄,满是皱纹,嘴唇略往外突,看年龄约有50岁了。身上穿着白衬衫,墨绿色西裤,结一条红色条纹领带,倒是一丝不苟。闻言他点了下头,嗯了一声,看也不看符金一眼,直走进办公室去。 符金不屑地笑笑,走了。 白亚莉抬身看着他,脸色有些阴沉下来。他趋前去,敷衍地亲了她一下,沙哑着嗓子用津海话说:"阿莉,我钱用完了,在你这里拿一点。" 白亚莉厌烦地横他一眼:"又用完了,上个星期才拿给你3000,你是怎么用的?" 姓韦的搓搓手,嘻皮笑脸地说:"也不知道怎么的,就用完了。好啦,这回我一定省着用。好老婆,快点给我吧。" 白亚莉无可奈何地问他:"这次要多少?" "5000吧。"他很高兴。 "这么多,你到底在做什么?" "好啦,等有眉目了再告诉你。" 白亚莉只得打开办公桌下面的一个小保险柜,从里面拿出一扎50元票面的钱递给他。他接过装进口袋就要走。白亚莉叫住他,诚恳地说:"有福,你该回家去看看我们的女儿。" 韦有福马上表示:"好好好,我今天晚上回来,看看女儿,陪陪你。" 白亚莉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想了想,也再没什么话需要交待的,反正他也不听,只好叹口气,让他走了。 业务部办公室里,10个业务员或坐或站,拿着符金给他们的资料,边研究边叽叽喳喳地议论着。 其中一个年纪稍大的女子说:"看来这家公司还是挺正规的,代理的产品大都是美国和台湾的,牌子也是目前海州的发展商最常用的。我看业务还是比较容易做的。" 马上有另外一个年轻的男孩子笑道:"当然,你做这行已经有两年了,关系也有,如果产品好,当然你就好做得多。" "也不一定啦,这年头,男人都不是好东西,当然是漂亮的人要占便宜得多。"又一个女孩子语带刻薄地一撇嘴。 立刻有一个相貌十分平常的男孩子大表赞同:"那没错,我看我们公司里,一定是小叶最先拉到业务,而且业务量也会最大。" 其余人全部七嘴八舌地附合,有善意,也有妒嫉,有赞美,也有讥刺。 叶玉书脸微微泛红,连连摇手:"我可什么都不懂,一点信心都没有。你们千万不要针对我。我是要向你们学习的。" 那位年纪稍大的女子温和地说:"小叶,我们倒不是有什么不平的想法。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如果不美,简直好像活不出来一样。不过,你也不必太在意,好像这样会丢脸什么的。没什么了不起的,这是个英雄不问出身的世界,只要你成功了,别人也不会来问你用的是什么手段。其实如果你真正用好了美貌这个武器,那是百战百胜的了。" 其他年轻人也看出叶玉书的单纯毫无心机,全都善意地抚慰起他来:"小叶,你比起我们,机会至少多一倍,当然风险也多一倍。不过,只要你懂得应付,完全可以既得业务又不伤自己分毫。" "美貌是天生的资源,应该好好利用。" "小叶,以后干脆我们搭档,我们出去跑,找客户,总之需要吃苦受罪打躬作揖赔笑脸的事情由我们来做,然后你再出马去公关,拉到业务,提成大家一人一半。"更有久经战阵的人与他开起玩笑来。 全体哄堂大笑。叶玉书也跟着笑起来。他心里暖洋洋的,丝毫没有不悦的感觉。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遇到同事对他的友善表示,既新鲜又令他感动。 邱钧笑完,站出来保护他:"好了好了,别尽开小叶的玩笑。现在我们还是商量商量怎么出去拿业务?大家也别保守,你的朋友别人也夺不走。我们也不必要谈得太具体,只商量几个原则性的办法,怎么样?" 众人纷纷表示赞同。其他地方不清楚,在海州,业务是越来越难拿到了,最怕的就是付出了而没有收获,所以先要总结一些入门的原则,以少走弯路,少付代价。 一阵沉默,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显然都没有什么好主意。后来10个人好不容易凑出几个笨办法,一个是看报上的信息,然后打电话去联络,一个是出去跑已建到一半的建筑工地,直接向建筑商或发展商推销,还有就是想办法联络到省市的相关职权机构,由他们介绍业务。 商量定,他们决定编组出去,当然也可以单独跑。符金进来听后只准许两个人一组,超过两个人就不行。年纪稍大的女子当即表示自己独立跑,其他两人一组,刘岩铭自然与邱钧在一起。最后,竟然只剩下叶玉书一人独自沉默。 虽然说得热闹,但谁也不愿意与叶玉书在一起,让他出色的容貌压倒了自己。 叶玉书早就经历过了种种的失望,此时反而淡淡的,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邱钧和刘岩铭有些讪讪地看着他,想说什么,看看其他人,又忍住了没开口。 已到中午了,符金进来说:"好了,下班了,你们到公司宿舍去吃饭吧。饭后有要住宿的人就到我这里登记,然后领寝具。" 大家闹哄哄地收拾好资料,互相招呼着涌出去。 符金叫住叶玉书:"小叶,你等一下。" 叶玉书停下脚步,看向他。 等人都走光了,符金才过去。走到他面前,他张了张嘴,却看了看总经理室的方向,又收回了,默然半晌。叶玉书耐心地等待着。 符金拿出一张小纸片,上面写了一个传呼机号和人名。 "你拿着这个。"他说。"这个人是个包工头,正在盖一幢楼。你可以去找一找他。" 叶玉书接过,低声说:"谢谢。" 符金的声音比较温和,与他浑身透出来的野蛮气息迥异。"小叶,先也不要太着急,别急着做什么事,啊。如果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他低头向着眼前美丽绰约的男孩子,眼里闪闪发光。"只要我能帮的,我一定会帮你。" "没……没什么困难,谢谢你,符主任。"叶玉书在他充满占有欲的眼光下有些紧张起来,急急忙忙地说完,赶快溜走了。 第20章 耽美 和平北路大约是津海建省后最先开始建设的一部分,路两边的建筑比较古老,设计观念十分落后而陈旧。 在靠近和平桥头的地方,六合大厦的斜对面,有一间小铺面的招牌上,写着"津海融通典当行"的字样。茶色的玻璃门有效地隔绝了外面投向里面的视线,为这个最近新兴的行业更增加了几分神秘。 常蓝套着一条桔黄色的短裙,露着白白胖胖的腿,胸脯鼓鼓的也露了一半出来,双臂圆滚滚,颇引人注目。她坐着中巴在和平桥附近下了车,边看手中的一张纸边东张西望地寻找着。 事实上很好找,这条路上只有这一家典当行。她推门进去,清慡的办公室里开着空调,凉意扑面而来。 办公室里只有3个小伙子,两个正在讨论着什么,另一个看到她,连忙笑着起身迎上来:"小姐,有什么我可以帮忙吗?" 常蓝挂一个职业性娇揉的笑,沙哑着嗓子说:"我想见见你们骆总。" 那小伙子一愣,有些会意,立刻对她刮目相看:"小姐认识我们骆总。" 看得出来小伙子年龄不大,经验不太多,大概少去声色场合吧,多多少少有些生涩,却显得可爱。常蓝对他一笑:"我朋友与他很熟,不知他在吗?" 柔和的日光灯下,她的鲜艳的裙色映得一张化妆化得一丝不苟的脸灿若春花,而如熟透的蜜桃般的身体更是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连那边正在交谈的两个男人都频频向他看来。那小伙子脸微微一红,彬彬有礼地说:"那小姐你请坐,我打电话通知骆总。" 常蓝便窝进了宽大的沙发里,随手拿起茶几上的报纸看起来。 小伙子拨通电话:"喂,骆总,这里有位小姐说要找您……" 显然对方问他小姐的名字,他抬起头来问常蓝:"小姐贵姓?" "我姓常。" 小伙子继续对着电话说:"她姓常,是,不太清楚,嗯,漂亮,是,好,好,好。" 待他放下电话,常蓝对他嫣然一笑:"谢谢你的夸奖。" 小伙子斯文地笑笑:"我去倒茶。" 常蓝坐正身子,看着他把茶杯端过来,放到面前的茶几上。 小伙子拉了把椅子坐到她对面,礼貌地与她聊着天。常蓝明白他把她当成了他们老板的情人,所以不敢怠慢。她也不去刻意纠正,只很好奇地向他打听有关典当的一般知识。 小伙子细细地给她解释,她听得似懂非懂,只弄清楚了一点,开典当行实在是绝对的暴利,对旧社会的当铺真是没有什么区别。 "真正是吸血鬼。"她叹口气。真的,有的人为什么会这么有钱呢?这么看来,开典当行真是非要有很大一笔资金才行。用钱再赚钱就省力多了。 小伙子笑起来:"不过,我们也帮很多人渡过了难关。你看,月初才有人拿一部公爵王当了10万块,还不是为了一时周转不灵。如果没有这笔钱,说不定他的损失比我们这点利息要多十倍百倍千倍呢。" "那倒是。"常蓝附合着,知道他说的那部车就是申常青拿过来当的。 夜里,申常青搂着她,絮絮诉说着目前的困境,温柔的声音撩拨着她的心弦。他轻轻揉着他紧蹙的双眉,深深为他的焦虑感到心疼起来。 申常青说起有部车当在典当行里,如果一个月了还不赎就得续付利息。他现在哪里还拿得出5000块来付这利息,但是如果不付车子就死当了。问题在于这部汽车还不是他自己的,是向他的一个朋友借来的。那个朋友也是困难重重,没钱借给他只好将车给他拿去当。原来以为做成了那笔贷款生意就可以拿到钱去赎,可是却又落空了。 常蓝有些内疚,认为是由于自己的幼稚,错信了阿黑才造成了目前的这个局面,结果是自己落了一场空又连累了申常青。 "我帮得了你不?"她温顺地问。 申常青抚摸着她,沉默了很久。 她有些感觉,仰起头问他:"是不是我可以帮?不用为难,尽管说好了。" 申常青似乎有些感动,吻吻她,才说:"那个当铺老板我认识,但交情不深。我知道他有个癖好,特别喜欢丰满的女人……"接着他似乎欲言又止。 常蓝明白了,立刻自告奋勇:"好,我去找他。" 申常青一把抱紧她:"阿蓝,你这么好,我……我实在不忍心。" "没关系。"常蓝也抱紧了他。"你不是说过,ròu体的接触是无所谓的。要做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把事情办成功,是不是?" "是。"申常青激动地翻身过去,亲热地挤向她的身体。 常蓝现在是死心塌地地对他了。因为事实证明他的判断十分准确,他的能力也超越一般人。她想还是不要再去动什么脑筋了,又费马达又费电,实在是吃力不讨好。自己只要一门心思跟着这个斯文豁达的男人,是不会错的。 那么他遇到了困难,自己如果能帮,当然是义不容辞的。 此时,她正与那小伙子谈得眉飞色舞时,有个矮矮瘦瘦的男人推门进来。小伙子立即起身:"骆总。" 她一听,便转头去看。此时,她已将全部心神武装起来,就连回身一个动作都做得风情万种。 骆总正好走到沙发旁边,一瞥眼间,她饱满高耸的胸与圆润的大腿都映入眼帘。他眼前一亮,立刻热情地笑起来:"是常小姐吧?我叫骆伟。来,到我办公室里谈好吗?" 她答应一声,马上站起来跟着他进了后面的总经理办公室。 骆伟一边让坐一边打开空调,然后才坐到她身边,热辣辣的眼光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她。她的打扮穿着绝对不会给人是个淑女的感觉,所以他毫不收敛地放肆地看向她身体的每个部分。 常蓝抿着笑,已熟悉了男人的这种表现,大大方方地让他看个够。 骆伟看完了,仿佛验完了货般感到很满意,这才想起来:"哦,对不起,常小姐,你说你的朋友认识我,请问是哪一位呢?" 常蓝微笑着,温婉地说:"申常青。" 骆伟侧头想了想:"有点印象,好像是有这么个人。是他让你来找我的?有什么事吗?" 常蓝略低了低头,整理了一下思路,轻声说:"他月初拿了部车子当在你这里。" 骆伟这才想起:"对对对,是一个朋友介绍的,所以给了他10万,不然他那什么公爵王才当不了那么多钱呢,顶多给他5万。怎么?他是不是让你来赎?" "不是。"常蓝声音更低了,需要侧耳细听才听得清楚,却给人另外一种奇异的感觉。 骆伟有些明白了,好整以暇地靠向沙发靠背:"那你说。" "是这样的。"常蓝说得很慢。"申总最近资金一时周转不过来,怕是要下个月才能来赎。昨天,他回内地总公司要钱去了,一时可能回不来。因为他走得匆忙,利息也就来不及给了。所以,可不可以请骆总通融一下,再延长一个月时间,不要死当。" 骆伟沉吟了一会儿,忽然问:"常小姐是申总的朋友?" "不是不是。"常蓝连忙撇清。她太明白男人这时的心思了。"我跟他的女朋友是好朋友。他女朋友来求我,我当然希望能够帮到他。" "我明白了。"骆伟看着她一脸的楚楚可怜,脸上微笑着。"这可不是小事。" "当然当然,我也知道骆总很为难。不过,您是这里的老板,规矩是人定的,人也可以小小地调整一下嘛。你说好不好?"说到最后,她不自觉地发起嗲来。 骆伟一双小眼在灯光下闪着光,瘦小干巴的身体与常蓝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大概因为自己太过干瘦的缘故吧,他狂热地喜爱丰满甚至偏胖的女人。这个常蓝,非常对他的胃口。 "晚了,来,我们先去吃饭,再讨论这个问题,反正不急嘛。"骆伟起身,伸手去拉她。 常蓝抬手让他握住。他猛力一拉,她不但站了起来,而且因力量太大立不住脚,一头撞进了他的怀里。 骆伟趁势抱住她,脸也贴了上去。 常蓝咯咯笑着,边作状躲闪边往后挣,似乎企图脱开身的样子。 骆伟开心地抱紧她,游戏般地随着她的躲闪变换着姿势,做出一种仍然要非礼她的架势。 常蓝将身子尽力后仰,似乎想躲开他的狼吻。随着她激烈的动作,她胸前那对饱满的rǔ房象两只小兔子般跳动着,象马上就要脱开衣服的束缚,跳出来一般。 骆伟看得眼睛发直,忽然把头埋了进去。 常蓝象怕痒似地边推他边颤动着身子,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闹了一会儿,常蓝到底推开了他,边整理弄乱了的头发边嗔怪道:"你不是说去吃饭吗?怎么动手动脚的?你们男人,真的没一个是好东西。" 骆伟得意洋洋地说:"都是因为这世界上有你们这种坏女人的勾引,我们好好的男人才会变坏。" 常蓝怔了怔,随即笑得直不起腰来。 骆伟上前搂着她说:"来,我们真的去吃饭。我不急。等吃了饭,我们再讨论有关问题。" 常蓝卖弄起风情来,别有一番技巧。她慢慢地跟着骆伟出去,却似乎全身每个部分都在随着步伐微微扭动,毫无遮掩地发出诱惑的信息。 骆伟带着她到解放路的一家高级海鲜酒楼吃饭。下了车,一路上都有人对常蓝注目。骆伟很得意。 吃饭间,骆伟仍然不失时机地出言挑逗她。常蓝久经战阵,敷衍得密不透风,推挡之间极具技巧。骆伟感到乐趣无穷。 一顿饭吃了很久。吃完饭,骆伟意犹未尽,打着饱嗝说:"来,我带你去个有意思的地方玩玩。" "好。"常蓝答应着,笑问。"是什么地方?" "到了就知道了。" 骆伟发动了他的黑色林肯,熟悉地左绕右绕,最后驶上龙昆南路,一直向金海工业开发区驶去。 "金海有什么好玩的?"常蓝不明白。他想金海根本没什么人,好像也没有歌舞厅KTV什么的,有什么地方可以玩? "不是金海。"骆伟看看他,好笑地答。"你别急,马上就到了。" 果然,车子沿着龙昆南一直往市区外驶去。笔直宽阔的路两边,渐渐不再有行人,也没有一棵树,只有已竣工或已停工的大厦如积木一般一座一座地矗立在平地上。大楼里几乎没灯光,很明显没有卖出去。一眼望出去,感觉上就像在一座正修到一半就被废弃的现代化都市里,一片沉寂。 常蓝越来越看不明白。 骆伟将车转进一个路口,开到里面的一座显然是刚建好的大厦旁,停下车。 常蓝好奇地问:"这里有什么?"她连招牌都没有看到一个。 骆伟笑道:"你怎么这么急呢?跟着我就行了,不用问。" 常蓝只好闭嘴,跟着他进了门。 大厦里有几个人在坐着聊天,看见骆伟进来,仔细一辩认,点了点头。 常蓝没注意,跟着他走进电梯。 电梯停到八楼,门一开,便见门边站了4个人。虽然穿着便服,却给人是此地保安的感觉。4人堵在电梯口,看看骆伟,显然认识他,立刻朝他笑笑,让开了路。 常蓝疑惑地看着他们,有些不解。骆伟拉着她的手,拐了个弯,推开了一间厚厚的隔音性能十分好的门。 他们刚进去,喧哗声便迎面而来。常蓝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这是一个大赌场,与她在香港的录像里看到的完全没有什么差别。 骆伟看着常蓝惊奇的神情,微笑着问:"怎么样?没来过吧?" 常蓝直点头。 这里的服务小姐与服务生清一色都是白衬衫红马夹,系着黑领结。发牌的,端茶倒水递烟送酒的,穿梭来去,井井有条。 里面很多人,烟雾缭绕,赌台边围满了人,都在大声吆喝着,每个人都神情专注紧张兴奋,旁若无人。 骆伟直奔赌台,从口袋里掏出一叠钱来交给服务生:"去替我换筹码。" 服务生恭敬地答应着去了,不一会儿用盘子端来放得整整齐齐的筹码。骆伟拿起来,顺手扔给他一枚:"给你的。" 服务生连忙称谢,又问他们要喝什么。"随便。"骆伟心不在焉地说,已把筹码押了下去。 常蓝要了一杯冰冻椰子汁,边啜饮着边四处打量。 这里好像每个男人旁边都有一个女人跟着,有赌的也有不赌的,不过男人似乎都根本不理他们带来的女人,全身心都在手里的牌上。 她看了一会儿骆伟赌,发现他们有个共同的特点,就是拿牌的手全都悬空,都没有放在桌上。这大概是规矩吧。 接着又发现每玩一局,那副精美的扑克牌就弃之不用,换一副没开封的新牌。 真是浪费。她想。但是看看桌面上的筹码,这区区一副牌又算得了什么。 她就像在看一场戏一样,看着他们赌。很快骆伟就输了,然后又赢了回来。每赢一局,他就拿两个筹码,一个给常蓝,一个给在身旁伺候的服务生。服务生喜形于色,显然给得不少。 常蓝看不懂,坐得不耐,起身四处走动。只见大厅角落里还有一个小小的当铺,不少人把手机、汽车什么的押在那里,欲去翻本。 接着她听到身后有人在议论:"那人今天已经输了40万了,还把开来的汽车也输完了,运气真差。" "那有什么?我上个星期才输进来62万,不过这几天又赢回来50万。" "这倒是。我上个月本来准备送5000块去给前妻和儿子,结果从这里经过,顺便进来玩了几手。你猜怎么着?" "怎么样?" "我赌了一个通宵,就手上那5000块,赢回来了16万。" "你小子,真是运气。" 常蓝听着,心里不由得一叹。不是说津海经济大萧条了吗?怎么这些人还是这么有钱? 不知不觉间,已近午夜,赌场里却更加热闹拥挤。常蓝回到骆伟身边,只见他满头大汗,正精神十足,赤膊大战。 常蓝安静地坐着,渐渐有些看懂了这种玩法来。 看了一会儿,骆伟伸个懒腰,这才转过头来看她一眼。想了想,他站起身:"好了,我们回去。" 常蓝点点头,到门口等着他。他把筹码换回来,将一大堆钞票胡乱塞进口袋。常蓝连忙将他给的筹码也换回来,居然有好几千。她意外而喜悦,开心地笑起来。 骆伟也很满意。"今天手气不错,赢了点。"他搂住他,狠狠地亲了一下。"大概是你来了吧。看你一脸福相,的确有旺夫运。" 常蓝咯咯地笑。 下了电梯,走出大厦门,四周寂静如常,门前密密麻麻停满了汽车。常蓝抬头上望,却看不到一丝灯光。整幢大厦像是空无一人。她慨叹赌场老板的聪明。 骆伟好不容易倒出车来,停到她面前。她拉开车门上去。 车子向海州市区飞驶,骆伟一手掌着方向盘,一手放到她腿上,语气笃定地说:"今天有个人过来,要当他在陆海的房产,我明天会过去看一看那幢楼。你跟我一起去吧。" 常蓝故意犹疑片刻:"这个……" 骆伟接着说:"你放心,那部车的事情好说,不就是10万嘛。你跟着我去几天,回来以后让那个申什么的来开走,什么赎不赎的。" 常蓝没料到他这么慡快,立刻说:"好,我跟你去。" 第21章 耽美 叶玉书抱着文件夹,站在海秀大道边。热带夏日的城市,像一个炙烤着人的大火炉,空中暴烈的阳光与地面蒸腾的热气,紧紧包围着无法置身于空调下的人们,似冷酷的现实,迫得人无处可藏。 叶玉书站在路边的椰子树叶可怜的阴影下,白晰的肌肤已被晒得通红,豆大的汗珠从每一个毛孔往外渗。他不时用手抹去将要流进眼里的汗水,其余的已顾不得了。 他眯着眼打量着过往的车辆,准备拦中巴往大同路去。白花花的阳光在他眼前幻化成了一个一个五色斑斓的光影,让他感到晕眩。 一部破破烂烂的中巴车停在他面前,他上去坐下。拥挤的车厢像一个大蒸笼,只有在开行的时候,才有热风从车窗外扑过来,让人感到一分舒服。 人是很贱的,以前住在别墅里,工作在高档写字楼里,出门坐高级轿车,吃的皆是山珍海味,反而并不觉得有什么快乐,现在,为衣食住行却不得不奔波在炎炎烈日下,什么都要省,却也咬牙忍了下来。 叶玉书坐在车里,茫然地看着窗外,感慨万端。他的安静和特别出众的漂亮吸引了不少男性的目光。一看他手里大大的文件夹就知道他是众多在津海跑业务的人员之一,每一部中巴车上都有一半人是这样每日奔波在烈日与失望之下的业务员。谁都明白,要跑成功一单业务,需要付出怎样巨大的心力,要面对怎样难堪的境遇。凡看他的视线里,均没有轻视。 叶玉书有点感觉到了,没有轻视的眼光就是对他最大的尊重了。他心里有些愉快。可是还没有笑出来,便皱起了眉。对于今天出来谈的这单业务,他完全没有把握,甚至不知道该怎么谈。 别说面对面了,刚才他在公司里准备拿起电话打给那个人都费了好大力气,最后下了好大决心才拨通了电话。 "喂。"对方是个男声,一点也不客气,普通话里带着很浓的浙江味。 他努力镇定自己:"请问单强先生在吗?" "我就是,你是谁?"对方听着这悦耳的声音,不再不耐烦,还带了一点笑意。 "单先生,您好。"叶玉书按着程序说着话,却不知道该在声音里也带出若干信息。"我是振宇装饰材料公司的,听说您有个工程正在做。" "是啊。"听到娇柔而有些怯生生的一把女声,对方的笑意更浓了。"你怎么知道的?" 叶玉书没想到这么顺利。之前那些女孩子循着报上广告的电话打过去,基本上都是得到了一个敷衍的回答:"暂时没有需要。我们以后再联络吧。"至此,他精神一振,放松了许多。 "我听一个朋友说的?"他微笑。 "消息很灵通嘛。"对方似乎没有事做,好整以暇地与他慢慢聊着。 他敏感地觉察出了,赶紧抓住机会:"单先生如果有空的话,我可不可以来与单先生谈谈。" "嗯。"对方考虑了一下。"谈什么呢?" "是这样,单先生的那个工程目前有没有订下装饰材料呢?"他全无经验,有些急切。 "有几家在谈,不过并没有定。"单强慢吞吞地笑道。 叶玉书大喜:"那单先生可不可以考虑一下我们公司?" 单强也笑,逗他:"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要知道你们公司的货色是怎么样的。" "当然当然。"叶玉书忙不迭地点头。"我马上把资料送过来给您看看怎么样?" "行。"单强淡淡地。"先生贵姓呢?" 叶玉书这才醒觉自己竟然忘了最基本的东西。他啊了一声,连忙说:"对不起,免贵,我姓叶。我叫叶玉书。" "哦,叶先生。"单强明显感觉出他的幼稚,笑声里有了一丝呵护。"你知道我们公司的地址吗?" "不知道啊。"叶玉书有一丝惭愧,觉得自己真的是一点概念也没有。 单强笑嘻嘻地说:"我们公司在大同路,这里有个大同公寓……"随即他详细告诉了叶玉书公司所在的楼层,从他现在的位置应该怎么走。 叶玉书放下电话,如玉般皎洁的面颊上兴奋地泛起了一层红晕。刘岩铭与邱钧在他旁边看见了,都笑着看他,神色间有丝隐约的嫉妒,又有几分兴奋。 "小叶,别忘了我们的话。"他们说。 叶玉书一愣,立刻点点头。他不知道他们要他不忘哪句话,不过此刻已顾不上详细问了。他整理好资料,带上文件夹就要出去。 一出公司门,迎面便看见符金充满力量的身体直直地站在那里,眼光炽热,像狼一般充满了暴力的风云。他心里咯噔一下,怯怯地对他笑一笑,侧着身子准备下楼。 符金伸手搭住他的肩。他微微一抖,本能地迅速退后一步,抬眼看着他黝黑的脸,眼光里有着隐隐的恐惧。他将那个充满暴戾的夜晚深深地埋葬在心底,可是那种已深植于全身每个部分的惧意却不时使他颤栗。他害怕津海的男人,十分十分地害怕。 符金仍然将手放在他的肩上,不准备放下。他略微用力握了握,这才柔声说:"小叶,出去啊?" 叶玉书点点头,呐呐不能成言。 符金再对他笑笑,这才放开他:"小心一点,有什么问题给我打电话。" "好的。"他答应着,赶快下楼而去。 此刻,他下了中巴,站在热辣辣的烈日之下,那种从心灵深处生出的惧意才逐渐散去。 很快他便找到了大同公寓。这大概是津海建省之初修建的建筑了,显得陈旧,外形尤其老式。 他打量了一下,这才进去开始寻找单强的公司。这里所谓的公司其实十分小型,一套公寓房,甚至一间房间就是一家公司。他略略有些疑惑,然而已顾不得那么多了。现在他就象溺水之人,只要有一根稻糙也要捞在手中。 很快在4楼的一隅,他看到了挂在门楣上的公司招牌。防盗门开着,不过从他处身的角度看进去,并没见到什么人。他快速地从皮包里掏出小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脸。还好,脱离了阳光的肆虐,他的脸色恢复了正常。他深吸了一口气,控制住全身微微的颤抖,上前站到门口,轻轻敲了敲敞开在一边的门。 窗边坐在办公桌旁正在看报纸的一个男人抬起头来看着他。那男人极瘦小,典型的浙江人体型,约摸有40岁左右,窄窄的一张脸上沧桑尽布,一双小眼闪动着精明的光泽。 叶玉书局促地立在门口。他抱着文件夹,神色间却又柔弱之至,很给别人一种有机可乘的感觉。 男人立刻堆满了笑,站起身来:"是叶先生吧?" 叶玉书也明白过来,急忙陪笑:"我是,您一定是单先生了。" "是,来来来,快进来坐。"他十分热情。 叶玉书的心情稍稍镇定下来,斯文地走进去坐到吊扇底下。单强张罗着给他倒茶。 叶玉书连连称谢,顺便打量了一下四周。 办公室十分简陋,只有几张廉价的办公桌椅,一个老旧的木质柜子放在墙角,大概权充文件柜吧。中间的天花板上,一只吊扇已开到最大,呼呼的风声伴随着剧烈的摇摆,使人忍不住担心扇叶会经不起这种折腾而飞落下来。 经过若干时日的观察,叶玉书知道在津海,一切都不可以常理度之,所以完全不敢轻视这样的公司。他对坐到对面的单强笑着:"单总,这是我的名片,请多指教。" 单强拿过名片,认真地看了看,顺手拿过桌上的一盒名片,递给他一张自己的。他笑道:"这么热的天,叶先生真是很有敬业精神啊。" 叶玉书想谦逊两句,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此时真恨自己的笨拙,那双明亮的大眼充满了天真的尴尬,使男人忍不住想去安慰一下。 单强看出来他不善江湖语言,忙体贴地将话导入正题:"我有个工程正在红城湖,是个别墅群,的确还没订好装饰材料。这方面,不知叶先生有什么好建议?" 叶玉书见不必再说应酬话,不由松了口气。他振作起精神,拿出文件夹中的各种资料递给他,开始凭记忆介绍起公司代理的产品来。 单强一边听一边"嗯嗯"地应着,泛泛地极快地看完了资料。其实整个津海的建筑界,除了台湾华宜隆外,都在代理这几种美国与法国品牌的洁具,至于地砖基本上都用的是印度红。只要是正宗货色,在价格方面都大同小异。这方面,他早已了如指掌。此刻,他听得如此专心并不是因为对面这位男孩子介绍的内容有什么奇特,而是因为他的声音是如此温文,有种不太能够肯定自己的柔婉。他温和地看着男孩柔软的黑发,不禁生出了想轻轻抚摸的想法。他笑起来。 叶玉书一口气讲完,有点不明白他突然的笑意,连忙认真地问:"单总有什么问题吗?" 单强啊了一声,忙道:"没有没有,你解释得很清楚。" 叶玉书受了鼓励,很高兴,继续说:"至于回扣方面,我们是这样规定的……" 单强为他的没经验而倍增怜惜。他打断他:"小叶,公司是我自己的,我不需要回扣。" 叶玉书闻言立刻涨红了脸。他不知道该怎么提出回扣问题,便是根据公司里那几个经验丰富的小姐的说法而做的,没想到错了。他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单强温和地笑道:"小叶,你尽可以向贵公司提出回扣问题,不过回扣都归你本人好了。" 叶玉书怔怔地看着他,有些不太明白他为什么会对他这么好。 单强看看表:"小叶,我想请你吃饭,不知肯不肯赏个脸?" 叶玉书跟着起身:"单总,那怎么好意思呢?您太客气了?" "不要紧,大家都是同在异乡为异客嘛,一顿便饭也没什么的。"单强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然后准备出门。 叶玉书想了想,当机立断,决定跟他去吃饭。他不知道以后事情会发展成什么样子,可是却知道如果他拒绝,这单业务就算吹了。 只不过吃顿饭。他想。光天化日之下,大庭广众之中,总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出了门,那种无边无际的灼热又迎面而来。叶玉书到底是第一次在这样大的日头下曝晒,全身的皮肤都像针扎一样的痛。以前还可以避开太阳最猛烈的时间出门,现在为了工作,或者说为了衣食,只好将自己无情地置身于如刀似箭的热带阳光之下了。 单强拦了部出租,自己先钻进车的前座,因为前面可以直接吹到冷气。叶玉书默默地自己打开车门进了后座,汗水仍然不停地在往下淌。 单强吩咐司机:"到亚希大厦。" 他用的是十分肯定的口气,完全没有征询叶玉书意见的意思,但叶玉书并无异议。单强回头笑问:"吃过上海菜没有?" 他略带些腼腆地摇摇头。 "今天我请你尝尝正宗的上海菜,那家饭店味道不错。"单强的声音很温和,倒丝毫没有摆什么架子。 叶玉书觉得事情的发展与同事描述的完全不同,一时感到迷惑,闻言只好顺从地点头。 第22章 耽美 申常青带着常蓝正与郑彬在亚希大厦旁边的浦东饭店吃饭。郑彬住的凤凰楼就在附近,他们时常在这里吃。 常蓝刚回来。申常青得到她的消息后就通知朋友过去开走了车。为了报答常蓝替他节省了万分宝贵的10万块,他从常蓝回来后就一直陪在她身边,到郑彬处也带着她,以表示已当她是自己人。常蓝一遇到他仿佛就迷糊起来,并不觉得是自己挽救他出了困境,却似乎是高攀了他,心里十分甜蜜。 郑彬是第一次见常蓝,不过早就从申常青的口中知道了这么个女人,也明白申常青是基于什么理由要与她来往。此时见到她,他是个有修养的人,对她很是彬彬有礼。常蓝第一次被与自己没有ròu体关系的男人尊重,很是感动。当然她认为这是因为申常青当她是正派人,所以连带她的朋友也如此尊重她。从见到郑彬的那一刻起,她看申常青的眼光是十万分的相信,以及毫不犹豫地服从。 郑彬通知申常青来,是有重要消息商量。他看看常蓝,有片刻的犹疑。申常青立刻说:"不要紧,尽管说,也许蓝蓝还可以帮我们。"说完,他微笑着看了常蓝一下,眼光里似乎满是爱意。 常蓝规矩地坐在一边,尽量做得像个淑女,听了他这一句话,脸上立即满是崇敬。 郑彬心里暗笑,表面上做出肃然起敬的样子,马上说:"好的。说不定还真的需要常小姐帮忙呢。" 常蓝立刻表示:"只要我能够做到的,我一定尽力。" 申常青摆一摆手:"你说,有什么消息?" 郑彬认真地拿出一张纸,递给申常青:"你看看,最近津海出现一批款,数目相当大。这笔款子大概有1亿人民币的样子,是台湾方面托这边的公司放出来的,具体是哪家公司我还没打听出来。而且,这笔款利息相当低,年息才一分八,中介2个点。" 申常青也觉得利息低得不可思议:"是不是真的?你证实过没有?" 郑彬点头:"已经打听了,这笔款子已成功放出去两笔,一笔是2000万,在陆海做出去的。另一笔3000万,是在青平做的。" 刹时间,申常青觉得血流的速度加快了。他兴奋地看着郑彬:"那么还有5000万。" 郑彬的激动也溢于言表:"而且对方不要求银行的级别,哪怕是县级银行。" 申常青微怔:"对方要求专业银行?"他皱眉,眉心间出现了深深的川字纹。 郑彬明白他的担忧,却信心十足:"我想这次应该会有办法。对方要求的利息那么低,银行肯定愿意做,因为下家很容易找,而且……"他朝常蓝的方向微一摆头。 常蓝正在看放在沙发上的一本影视杂志,没有注意。 申常青会意地点头:"这样,有款方你去确认,银行方面我来想办法。" "好。"郑彬的笑意渐浓。手上有一个这么听话的软性炸弹,申常青真有办法。 申常青也笑,但怕常蓝警觉,随即岔开话题:"中介方是谁?" "据说是对方公司的中方副总,台湾老板嘱他全权代理放款的事。我现在只知道这些。" 申常青却放心多了:"既然是这样的中介,应该是靠得住的。" 郑彬点头:"我也这么认为。" "那就照计划办。"申常青看看表。"去吃饭吧?" "好,还是去吃那家上海菜吧?" 申常青忽然想起,连忙问常蓝:"蓝蓝,你要吃什么?" 常蓝温驯地抬起头:"随便。" "你说。"申常青难得地表示起慷慨来。 常蓝更加感动:"我真的随便,你爱吃什么我就爱吃什么。" 申常青确信他是真的爱上了自己,心里流过一丝温柔。郑彬在一旁推波助澜,温文尔雅地笑着对常蓝说:"今天你说,女士优先嘛。你爱吃什么我们也爱吃什么。" 常蓝闻言忍不住咯咯笑起来。"我真的随便。"她说。 "随便吃点什么呢?总有内容吧?"申常青略带宠爱地说。"你说。" 常蓝只好说:"就吃上海菜吧。" "好。这就去。"申常青带头往外走。 虽然很近,可是日头太毒,他们还是打了个车到浦东饭店。菜刚刚开始上,申常青就看到叶玉书跟着一个男人进来。 对这个年轻漂亮而又十分单纯的男孩子,他心里是有几分爱意的。最近兵慌马乱,债又逼得紧,他无暇去找他。可是,常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尤其在与常蓝做完事后,常蓝沉睡而他被焦虑困扰而无法入睡的时候,他特别想念这个男孩子。 此时忽然看到他,而且是与一个男人进来,明显地一眼就可以看出那个男人对他有什么样的企图,他心里忽然有些微的不自在。 那个男人有些呵护地照顾叶玉书坐下,熟络地点着菜。虽然听不到他们的交谈,但是看叶玉书脸上的平静与愉悦,相信那男人是在献殷勤。 申常青有律师牌,在检察系统工作10年,出来后与形形色色的人打过交道,眼光可谓利害。一看叶玉书拿着一个大公文夹,就知道他现在在做业务工作。而那个看上去很明显是江浙一带的男人,完全一副小老板的样子。还别说,现在的津海,大概这种小老板比那些大集团的老板还要有钱。因为他们投资谨慎,手上就那么百八十万,轻易是不会扔出去的。不像大老板,动用的反正是银行贷款,做得顺了,自己的钱也顾不得了。结果宏观调控一来,资金就全给套住了。 他知道叶玉书大概是逃不出那男人的掌心的了。看那男人的样子,只怕比自己算计得还精。他的脸上掠过一丝妒意。 郑彬感觉到了,急忙看过去,只觉眼前一亮。他再看看申常青,心中有数了。 "这个炸弹真是超级,当量不亚于原子弹,只怕是一击就中。"他轻声说。 申常青也是眼睛一亮,立刻明白了。确实,怎么他以前没有想到?大概到底是有一点喜爱之情吧。他笑起来。不过,与能够得到的利益相比,一点点私情算什么? 郑彬看看他,信心百倍:"看来这次是十拿九稳了。只要搞定了银行,其他的事根本不成问题,完全是小事一桩了。" "我明白,你放心。"申常青笑道,十分自信。 郑彬也明白了,一拍他的肩:"你小子,真有本事啊,不管是谁,是女还是男,只要你出马,好像都可以搞上手。" "过奖了。"申常青笑着,神情有些诡秘。"其实我也不是随便的人。在津海,我可是一向不乱找女人的。" 郑彬知道他这话是说给常蓝听的,看看他,连忙点头:"那倒是。常小姐魅力惊人,连我们这个一直是正人君子的申总也动心了。" 常蓝开心地抿嘴一笑,眉梢眼角极具风情。 远远的,叶玉书注意到了,心里不知怎么的,有种难堪的感觉。 随即他一惊,难道是对那个男人有感情了吗?仔细一想,他有些安心了。他并没有爱上他,大概是因为到底是跟他有过关系,现在看他带着一个状甚亲密的女人,难免有些觉得受了羞rǔ。可是,这算是什么呢?他和他之间,没有过任何承诺。除了身体的接触之外,也没有任何思想上的交流。这样的关系,只怕是应该立即忘在脑后的吧。 他笑笑,觉得自己终于开始长大了。 这样一想,对于旁边坐着的热情过分的单强倒没有了那么重的防范之意,原来忐忑不安的心反而平静安定下来。 他懂得的东西很少,从头到尾几乎都是单强在说话。单强滔滔不绝地说着他的生意情况,一边炫耀着自己的实力。的确,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能够承接到工程,并且甲方实力雄厚,还能给他打工程款,这实在是值得吹嘘一番的了。 单强又教他如何对付公司,为自己谋利益。叶玉书听得很专心。现在,他明白了很多,再也不是天真单纯梦想爱情的小男生了。他把所有人都当作自己的老师,所有的经历都是成长所必需的课程。他觉得自己开始成熟起来,也开始变得漠然。现在他明白成熟与漠然有时候是可以划等号的。 他再也不怪蓝颀了,也从此再也梦不到蓝颀了。他苍白地微笑,茫然地感觉着内心的变化。 因此,当他们吃完饭,单强边买单边对他建议到他的工地去看看时,他没有犹豫,点头说好。 单强没料到会这么顺利,有些按捺不住的兴奋:"我的工地就在这后面的红城湖,很近。" 叶玉书点头。他不知道红城湖在哪里,甚至根本连地名都没有听过。在这个如此小的城市里,连机场都在市区,怎么还会有湖?只怕即使有,也被填上土开始买卖起来。 单强带他出门,并且体贴地替他拿文件夹。这次拦住了出租车后,他没有坐前面,而是进了后座与他坐在一起。 叶玉书有些拘谨,两腿并拢,肩膀微微缩在一起。 单强看出来了,心里反有些满意。他喜欢他的那种不谙世事般的单纯。事实上每个人都不会喜欢放荡的人的。 车子很快从海府大道上拐上了一条窄路。果然,路边竟然有一片水面。虽然远远比不上内地湖泊的浩淼广大,然而在高度发展的现代化的城市里,还有这么一种自然风光,实在是叫人心里一慡。 汽车在水边停下,叶玉书下了车。正午的阳光炽热地洒下来,那一大片水一点波纹都没有,象一面淡蓝的镜子。湖边的树更加安静,叶子一动不动。 叶玉书感受到那种充满了勃勃生机的安静。他深吸一口气,觉得能够站在这里看这种风景都是一种奢侈。难怪湖的四周都是正在兴建或者刚刚建好的别墅群。 单强叫他:"小叶,这边。" 叶玉书转身跟着他往前走了几步,一堵隔断工地与道路的粗糙的墙出现在他眼前。单强带着他从墙的一个缺口走进去,从一条糙糙平整的小路往里走。 工地旁边是一排糙棚,里面有很多民工,大多在睡觉,有几个在打扑克、看小说。路上迎面有人过来,都笑着与单强打招呼,并且全部不掩饰好奇地看他两眼。 单强和他拐个弯,看见了一座象庙一般的小楼。房子很旧,但总比糙棚好,想来是工头住的吧。单强边走边指点着告诉他,这里共有10幢别墅正在建,装饰材料要求全部用进口的,预算在洁具和墙地砖上的订货金额大约在10万到20万之间。 说着他转头看着叶玉书:"小叶,如果是10万,你可以向你们老板要5个点的扣作为你的提成,也就是5000块了,比你挣死工资要好多了吧?" "那当然了。"叶玉书的心怦怦直跳。"这都要靠单总帮忙了。" "那好说。"单强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伸手过去牵他的手。 他一震,本能地想挣开,但随即就强行按捺住了。 他感觉到他手的粗糙,纤弱敏感的心开始抽搐不安。他的思想一片混乱,仿佛知道即将发生什么,却又根本不敢去深思。 到了门口,单强将他拉进堂屋。屋里摆着一桌麻将,4、5个男人正光着膀子在打麻将。看见他们进来,便有个年轻的男孩子过来叫他:"单哥,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单强顺手从口袋里抓了200块出来给他:"去,买一条烟,再买一件矿泉水过来。我只要一包烟两瓶水,其他的你们用吧。" 那男孩子立刻乐滋滋地出去了。 其他人都起身与他打招呼。他指指叶玉书:"这是小叶,我朋友。" 那些人连忙对他笑着欠欠身。单强说:"他们都是我的朋友,大家在一起做事的。" 叶玉书急忙做出笑脸对着他们,含含糊糊地说了声"你们好"。 那几个人又忙忙地张罗着要泡茶,又搬椅子给他们坐。单强挥挥手:"不必,你们玩嘛,我们进去坐坐。" 那几个人似乎已见怪不怪,立刻笑着答应。叶玉书的脸一下变得通红。单强已拉着他进了里屋。 屋子很窄,只有一张单人的木板c黄,以及一个小木桌、一个小方木凳,桌上有一部小电扇。单强顺手打开电扇,一屁股坐到c黄边,拍拍旁边,要他坐下。 屋里很闷很热,叶玉书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来。他站在门边,不动。 此时,他实在是进退两难了。如果退出门去,他相信此后再也不必见他,与他谈什么业务了。如果坐下,只怕顷刻间自己就什么都不剩了。他轻轻咬住唇,脑子里急速旋转翻动着,拼命想着同事们讲过的招数,思量着最好的办法来应付。 单强有些诧异地看他,似乎是从来没有一个人已经跟着他走到了这里才反悔,那实在是太笨了。然而,当他看到他亮晶晶的眸子里满是慌乱时,不由得又原谅了他。 他不急,轻松地笑道:"放心坐吧,我不是坏人。" 叶玉书也笑了,心情放松了一点。他犹豫了一下,坐到桌边的凳子上了。 单强知道一会儿那男孩子会送烟和水进来,所以并不勉强他坐到身边来。他拿出烟盒,抽出一支烟点着。 叶玉书感到咳呛,却只好强忍着。他侧了侧头,移到风扇吹得到的地方,藉以让烟味能淡一些。 单强吸了几口烟,这才开口,声音十分温和:"小叶,第一眼看见你,我就很喜欢你。你很漂亮。" 叶玉书轻声说:"谢谢。" 单强想了想,说:"在津海跑业务不容易,你大概也知道。" 叶玉书点头:"是,我知道。" "你很漂亮。"单强又说一遍,以示强调。"你跑业务,我想一定会遇到很多坏人打你的主意。" 叶玉书只好干笑,希望他说这个话是表示他自己是正人君子,不会打自己的主意。 "听我说。"单强很是亲切。"我很喜欢你,一定会当你就像我弟弟一样疼爱。而且我在津海快8年了,这里凡是搞建筑工程的包工头,有一半都是我的朋友,我一定会凭我的关系帮你。如果你一时不能完成业务,我会每个月给你生活费的。" 叶玉书沉默了半晌,才轻声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单强笑笑:"因为不想你为了业务被别的人欺负。你要答应我,以后不跟其他男人或者女人上c黄。" 叶玉书脸一红,尴尬地转头去看墙上贴的一张恶俗的明星照片,讪讪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个问题根本不能回答,不论说是还是说不,都是一种侮rǔ。 单强喜欢看他脸红的样子。在津海居然还看得到懂得红脸的人,真是稀世珍宝。他温柔地问:"好不好?" 叶玉书顾不得脸红,调整了心里的羞窘,平稳着声音问:"是不是我答应了你就签合同给我?" 单强看了他半晌,嘴角含笑。最后他肯定地点头:"是。" 叶玉书想了想,慷慨地点头:"好。我答应。" 单强立即朝他伸过手去。他急忙站起身来退后,一直退到墙边。 "怎么了?"单强不解。 叶玉书只是微笑。过了一会儿,他觉得无法拐弯抹角,只好问:"你要做什么?" 这问话十分出于单强的意料,似乎只有最蹩脚的影视剧里才会有这种荒唐的问话。他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小叶,你太好玩了。"他指着他,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叶玉书一点也笑不出来。他心里有着深深的悲哀。他终究还是做不到无动于衷,漠然处之。他想自己实在不是这块料。他决定退出了。 可是……退出了,又靠什么来生活呢?他背靠着肮脏的墙,汗水如溪流般往下淌。 这时,有人敲门。单强说:"进来。" 那男孩子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包烟两瓶水。他将东西放在桌上,立刻退了出去。 单强想了想,实在不想放过他,而且也不想浪费时间让他去细想。他起身过去拉他。 叶玉书想挣脱又舍不得这一笔业务,终于在心乱如麻中被他拉到身边坐下。 他搭着他的肩,细声细气地说:"小叶,我是真心喜欢你的。我家里虽然还有老婆,不过也是摆个样子看看的,我一点也不喜欢她。我对你保证,只喜欢你一个。你看好不好?" 叶玉书不敢说不好,也不肯说好,只好低着头沉默。 单强趁机吻上他的脸。 叶玉书只觉得浑身的皮肤都不可抑制地冒出一个个鸡皮疙瘩。他挣扎着躲开。 单强有力的双手想将他拉近。他使出全身力气与他对抗。 单强忽然放开了他,不悦地说:"你怎么了?" 叶玉书大口喘息着,起身退后,有些想哭。但是他已经知道这是个不相信眼泪的城市,他不可以再哭,哭也没用。他忍耐着,待情绪平静下来。 单强也不逼他,似乎在等着他的解释。 屋里很静,一时间外面的麻将声、笑语声,隔壁收音机里的粤剧锣鼓声,甚至还有小孩子的哭闹,全都清晰地传了进来。 叶玉书愈发伤心。似乎他的周围都是能够正常生活的人,只有他,总是被命运逼到墙角,直到无处可退。 他别无选择,只能勇敢地面对命运。他咬了咬牙,才努力委婉地说:"不能这么快,我还没有准备。" 单强看了他一会儿,好像接受了他这个解释。他又微笑起来,伸手过去:"别怕,过来先坐下。" 叶玉书往前走了一步,又停下了。他的心快跳出嗓子眼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一点也不知道了。 单强笑道:"你放心,如果你不同意,我绝不会强迫你。告诉你,在津海什么犯罪的都有,就是没有强奸的。这里什么样的男人女人都有,他们什么都肯卖,根本用不着强迫。再说我这么喜欢你,怎么会强迫你呢?" 叶玉书一想也对,这才过去坐下。 单强拍拍他的肩,抓起他的手握在自己手里,轻轻摩挲着。他说:"你的皮肤真好。" 叶玉书"嗯"一声,并不说话。 单强接着说:"你好好考虑一下也好。什么时候答复我呢?" 叶玉书想了一下:"3天后好吗?" "3天?嗯,行。不过,不能再迟了。照我的工程进度,这几天就要订材料了。" "好,3天后我一定答复你。"叶玉书一听,连忙肯定地说。 单强握着他的手,有些戏谑地笑:"不过,这3天,可不能让别的人碰你。" "那当然。"叶玉书想也不想,就答应了。那些人有什么好?他根本就不想让他们碰。 单强满意了:"好吧。那你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我再送你回去。" 叶玉书还是不放心继续呆在这里,于是为难地看着他:"我要回公司去报到,这是公司的规定。" "不要紧,公司问起你就说在联系业务,有什么关系?"单强笃定地说。"你本来就在联系业务嘛,而且还要成功了。" 叶玉书还是一脸难色。 单强说:"你是不是害怕我?别怕,我出去跟他们打麻将,你可以把门拴上。" 叶玉书想了一下,这样做,明显的是不信任他,那又何必呢?他摇了摇头:"真的,我必须回去。对不起。" 单强歪着头看了他一会儿,终于点头:"好,那我就不勉强你了。来,亲一个。" 叶玉书不敢强挣,只好闭着眼,让他的唇盖上自己的唇,揉搓了一会儿。他浑身发毛,觉得自己很脏。 单强这下满意了,掏了50块钱出来递给他:"拿点零钱打车回去吧。太阳挺大的。" "我不要。"叶玉书摇头。 单强硬塞到他手里:"这不算什么,拿着吧。只要你跟了我,我一定不会让你吃苦的。" 叶玉书只好胡乱点点头,将钱接过。 单强温和地说:"那我不送你出去了。你自己认识路吧?" 叶玉书又点头。 单强终于起身,带着他出了门,顺手cao起一瓶矿泉水递给他。他不再推辞,默默接过。 走过堂屋,几个男人热情地大声与单强打着招呼,眼里满是暧昧。 叶玉书低着头走出大门,然后向他告辞:"我走了。" "好,记住,我等你3天。3天后答复我。" "好。"叶玉书点头,转身离开。 红城湖的水仍然是静静的,在太阳下闪着温柔的光,越发显得与世无争。 叶玉书呆呆地沿着湖岸往大路上走着,哀伤与屈rǔ噎在喉头,久久挥之不去。 第23章 耽美 凡尔赛名流俱乐部门前的灯又亮了起来,华丽耀眼的灯光仿佛在向所有的人昭示里面的欢乐。豪华轿车陆续开来,下来的人无不大腹便便,全身上下穿的戴的无一不是名牌。 这些人身边或者有女人跟着或者没有女人跟着。其实都没有什么分别,被他们带到这种地方来玩的女人,身份与宠物或玩具或名贵饰物几乎没有什么区别。 叶玉书闷闷地跟着邱钧和刘岩铭往这边走。他本来不想来的,可是今天的事情让他十分沮丧,且心乱如麻。邱钧他们硬要拉他来,他便过来了,就当散散心,不过是唱唱歌跳跳舞罢了。他已打定主意,无论如何也不再出钟。他痛恨那种被当作娼妓的感觉。 邱钧看出他满腹心事,一路上一直问他。他却不知该从何说起,甚至不知道该不该说。这种事有什么光彩可言,值得四处张扬? 进入俱乐部大厅,灯光一变而为幽暗低迷。有音乐缓缓响着,点缀着这个梦幻世界。这里的一切都极尽豪华奢侈之能事,一进这里,完全不再明白现实是怎么回事,仿佛进入了一个梦境。 他们一进去,便有一个年轻的男孩子笑着迎上来。那男孩子身着正式的黑色西装,一看便知道是这里的经理一级的职员。邱钧攀住他的肩,与他叽叽咕咕地说了句什么,然后两人都笑起来。 叶玉书一看他们如此亲热,心里便有数了。只见那个男孩子十分年轻,而且丰神俊朗,黑西装白衬衫更衬得他如玉树临风。他微微笑着,两张薄唇之间是雪白的牙齿,一双桃花眼亮晶晶的。他浑身的气质都像水一样的,飘动不停。 叶玉书觉得他像极了蓝颀。这样的男孩子是他一生都会远离的。他们太没有责任感,太游戏人生了,对所有爱他们的人都会毫不犹豫地伤害,只要他们自己快乐。他不会再在同样的地方跌倒一次了。 那男孩子一边与邱钧嬉笑着调情,一边看向他。飘过来的眼光里传达了足够的暗示与挑逗的信息,他却故意装作不懂,看都不看,只与刘岩铭胡扯。 那男孩子也是老江湖,一向便清楚了他的抗拒,也不在意,对邱钧温柔地笑问:"这位小哥哥是谁呢?你还没介绍给我认识。" 邱钧拉着他的手,朝着叶玉书说:"他是这里的大堂经理。" 他说了他的名字,叶玉书没有记住,也不想记,只礼貌地对他笑笑。 邱钧又说:"这是我老乡,小叶。" "叶先生,幸会。"那男孩子向他伸出手。 他只好与他敷衍地握了握,想要抽出时,他却握紧了不放。他责难地看向他。他开朗地笑着,握着他的手紧了紧,这才放开。 叶玉书不喜欢他那种轻佻的笑容,转身便往休息室走。 刘岩铭紧跟着他。邱钧却仍然抱着那个经理的膀子,表情甜腻地说着什么。 刘岩铭嘿嘿一笑:"阿钧这次好像动心了。" 叶玉书回头看了他们一眼,肯定地说:"阿钧会吃亏的。" 刘岩铭有些有相信:"怎么会?我看小李对他挺好的。" 叶玉书侧头想了想,问:"他们认识多久了?" 刘岩铭笑道:"有半个月了吧。" "他们住一起了吗?" "他们认识那天晚上就住一起了。第二天阿钧就回来收拾东西搬进了他的家。" "租来的房子?" "那当然,他哪里买得起房子?" "谁付租金呢?" "好象是小李。" "那我看就没什么。"叶玉书耸耸肩。"阿钧比我懂事多了,估计不会有什么吧?" "我看不会有事。小李对阿钧挺好的,而且也不在意他做这个。"刘岩铭比他们俩都要成熟一些,而且性格属于温和稳定这一型,通常这一型的人都比较理智,说话行事都不容易冲动,也就不易出错。 "或许不错吧。"叶玉书真的是不相信。看他那双桃花眼一直都在飘啊飘的,这种男人哪里靠得住? 他们进了休息室,找了个软椅坐下。刘岩铭关切地问:"对了,你今天出去,事情到底怎么样?看你脸色一直不大好,是不是有什么事?" 叶玉书忍了又忍,最终决定说出来:"那个工程倒是真的,那老板还带我到工地上去看过。" 刘岩铭高兴地说:"那很好啊。你看你运气多好,人家都没有这么顺利呢。" "可是,那老板提出了条件。" 刘岩铭立刻了然:"是什么?" "他……"叶玉书的声音低了下来。"他要我跟他……" 刘岩铭觉得这很正常,如果那男人不提倒奇怪了。他问:"你怎么说?" "我说我要考虑。" 刘岩铭点点头:"嗯,是要拿拿架子,不要那么容易让他得手。" 叶玉书神情很坏。他茫然地看着地上。良久,他才静静地说:"我不愿意。" 刘岩铭吃一惊:"你说什么?" 叶玉书迟疑着:"我……我不愿意。我觉得……不值得。" 刘岩铭想了想:"他的订货额会有多大?" "他说大概在10万到20万之间。" "不错啊。如果是10万,5个点的提成就是5000块,如果是20万,你就可以提成1万块了。你就算跟他一两次,也不算什么。像在这儿出钟,一夜也不过1000块,有时候才几百块。" 叶玉书仰起脸,想了半天,思绪仍然混乱不堪。"你说可以做?"他喃喃地问。 刘岩铭十分肯定:"当然可以做。" 叶玉书眼里透着一丝悲哀。这半天里,他脸上尚存的稚气已完全消褪,白玉一般的面颊上蒙着几分阴影。他心里感到巨大的压力,除了生活的艰难,更多的却是来自于自己内心的道德观。到底他与他们不一样,一时做不到那么洒脱豁达。他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一到关键时候,自尊、道德等等,都会跑出来作祟。他缩起双肩,似乎连直起腰都有些困难。 这时,少爷领班罗哥已风风火火地进来,直走到他面前:"小叶,你好久没来了。" 叶玉书连忙直起身子:"我有点忙。" "哦,如果不忙的时候,常来坐坐。" 叶玉书点头:"好。" 罗哥拉住他的手,亲热地说:"来,我给你介绍一个好客人。这是我们这儿的常客,是一家银行的行长,人很斯文,又很大方,配你最合适了。" 叶玉书看看刘岩铭,只好跟着出去了。 邱钧却已坐在那里了,显然是那男孩子运用了手中的小权力的结果。他端着饮料杯,巧笑倩兮,而且一边与身边的男人调笑,一边不时拿眼睛追踪正在应酬客人的那个男孩。 罗哥带着他到了另外一张桌子:"符行长,你看这个孩子怎么样?他是小叶,是我们这里最温柔最漂亮的少爷。" 那张桌旁有好几个男人,其余的却是叫的小姐陪着,显然他们是先叫了小姐,那个什么行长觉得不喜欢而退掉了,罗哥才来带他的。 一看到他,几个男人都喝起采来:"好啊,罗哥太小气,这么好的少爷却藏起来不让我们见见。符主任好福气。" 中间有个中年男人也笑起来。他的脸型一看就知道是津海当地人,不过身型比较高大一些。他脸上挂着温和的笑,伸手过去拉叶玉书。其他几个人纷纷转过身,让出空来。叶玉书擦身挤过去,坐到他身边。 那男人温文地问:"要喝点什么?" 叶玉书看了看桌上:"我要一杯鲜榨椰子汁。" 几个男人立刻乱叫着,要服务生过来,七嘴八舌地替他要饮料。叶玉书看出绝对是这几个男人请客,大概是想求银行这个主任什么事吧。现在看出他有些喜欢他的意思,赶忙对他也关照起来,以讨他的欢心。 果然,那个主任露出开心的微笑。 "你姓叶?"他斯文地问。 "是,我姓叶。"他老老实实地回答。 "啊,小叶,我姓符。"他温文尔雅地说。 "符先生,您好。"他温婉地对他一笑。 "小叶是哪儿人?" "贵阳。" "原来是那个没有太阳的地方啊,怪不得你的皮肤这么白。"他笑道。"我曾经到贵阳开过会,在那里住过几天。那里风景很美,我印象深刻。" 叶玉书很久没有听人提到过家乡了,不由有些愉快:"是啊,贵阳很美,夏天多雨,也不热。" "想家吗?" "想。" "为什么想到来津海?" 叶玉书想了半天,方道:"想来走万里路,胜过读万卷书吧。" 这个男人显然是有些知识的,居然听懂了这句颇有书卷味的话。他赞赏地看着他:"年轻真是好啊,可以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一点牵挂也没有。" 叶玉书慨叹:"有家总比流浪好。" 他深深看他一眼,显然是对他刮目相看了。"我叫符伟海。"他说,掏出一张名片递过去。 叶玉书礼貌地双手接过,就着桌子中间的烛光仔细看了看。原来他是市农行一家分行的行长。 "我叫叶玉书。"他也就老老实实地报出了自己的真名。 这时,轮到他们这桌唱歌了。另外一个男人和一个小姐喧哗着出去,站到台上唱起来。符伟海拉着叶玉书往舞池去:"来,我们跳舞。" 他与别的男人并没有分别,一把搂过他,紧贴着他的身体,慢慢随着节奏挪动着。不过因为他肩膀宽阔,身上还有一种香皂的清香,完全没有猥琐的味道,叶玉书并不讨厌他,便将两手搭在他肩上,随着他的脚步缓缓滑动。 符伟海在他耳边轻声说:"如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给我打电话。" 叶玉书温柔地应道:"好。" "一会儿我们一起去吃宵夜,好吗?"他的唇轻轻碰一碰他的面颊。 他想了一下,说:"对不起,今天不想出去。" 符伟海脸色平静宽容:"好,那下次吧。" 叶玉书有些感激:"谢谢。" 符伟海搂着他腰的手紧了紧,温和地说:"我虽然只是个小行长,不过还认识一些人,如果你有什么要求,或者需要找个不错的工作,我都可以帮忙。" "我记住了,如果有需要,我一定给你打电话。" 音乐停止了,符伟海拉着他的手回座位。他们那桌的人大声鼓掌起哄,闹成一团。 符伟海制止住他们过分的言语,旁人都看出来他对叶玉书的保护欲望。请他来的那个大款立刻表示要替叶玉书买全钟加出场钟。 叶玉书悄悄拉拉符伟海的衣角。他会意,知道他今天不愿意出钟,便轻轻说:"让他买好了。我送你回家。放心,我不会勉强你。什么时候你愿意了,给我打电话,好吗?" 叶玉书点了点头。 果然,符伟海开着车送他回到华侨新村门口,握着他的手亲了亲,便让他下了车。"记着给我打电话。"他轻声说着。 叶玉书说:"好。" 他倒车,然后向他挥挥手,开走了。 叶玉书一直站在那里目送着车子拐上大路,远去,消失,这才回身往家走。 第24章 耽美 申常青站在常蓝房间的窗口,看着叶玉书走进对面的门楼。 常蓝从背后抱住他的腰,柔顺地问:"在看什么?" "没什么。"他回身抱住她。 两人缠绵了一会儿,他忽然想起了一直没打通的那个电话。"我再往家里打一个。"他说着,往客厅走去。 常蓝只得跟在他身后。 中午吃完饭,他们回来睡了个午觉,然后常蓝出去买菜,回来做饭,他就开始坐在客厅里不停地打电话。然而,他往家里拨的电话竟然一直没有人接。 常蓝跟他开玩笑:"说不定你老婆另外有人了,现在正跟另外的男人在一起呢。" 申常青心里咯噔一下,暗忖大有可能,嘴上却仍然否认:"不可能,我女儿才12岁,每天她都要去接女儿放学,哪里有时间去做那些糟事?" 常蓝撇撇嘴:"只要想办法,有什么事情是不可能的?" 申常青不响了,只一个劲地拨电话,然而依然没有人接。 常蓝见他焦急的样子,又安慰他:"别急,也许你太太接了孩子,一起到朋友家去了。晚上他肯定要回家的吧。" 申常青一想也是,这才放下了电话,与她安下心来吃饭。 其实申常青在这里常常打电话,而且经常打长途,可是他从来不付电话费。而且他在这里吃饭,也从来不给常蓝钱。常蓝自己付着一切费用。有时候那个老头子会回来,她就让他付,唯独从来没有向申常青要过钱。她觉得这就是爱情,她愿意这样做。 申常青也仿佛认为应该是这样,甚至问都没有问一声有关她经济上的情况。大概是不想担这个责任吧,那还不如假装不知。 此时,已近午夜,申常青与常蓝再度纠缠完毕,思绪马上回到家里。他过去拿起电话继续拨。然而仍然没有人接,他急了,忙打到姐姐家里,问姐夫见过自己老婆没有。姐夫说没有。 他又问起托姐夫开办的工厂的经营情况。姐夫告诉他说到处都收不回货款,很困难。接着却又说起刚买了一部皇冠3。0,流动资金用完了不说,还借了一点,问他能不能寄些钱回去。 申常青大怒,狠狠地把这个愚蠢的姐夫痛骂了一顿。他完全有理由生气。他在这边吃苦,一直不肯动原来汇给家里的钱,就是想给家里留个根基,免得他最后实在撑不下去了而垮掉时,家里人也跟着挨饿。却没想到家里人个个当他是摇钱树,就像津海满地是金子一样。这样糟踏钱,胡乱挥霍,根本没当那厂是安身立命的家当。 他骂完了,这才狠狠地把电话摔下。 常蓝第一次见他发火,也吓了一大跳。刚要上前安慰,却听见自己的手机响起来。接起来一听,原来是骆伟。 "阿蓝。"骆伟的声音快乐无比。"睡了没有?" 常蓝想了想,还是情愿陪申常青,便说:"已经睡了。" 骆伟却不由分说:"那就快起来,我一会儿来接你。" "上哪里去?"常蓝看看对面的申常青,有些不自在。 "去朋友那里打牌。"骆伟兴致勃勃。 "打麻将?"一听到赌,常蓝精神一振。 "不,打斗地主。" "我不会。" "不要紧,我教你,输了算我的,赢了算你的。" "这……"常蓝又看看沉着脸还在生气的申常青。"我很累,不如改天吧。" "累什么?是不是想我了?"骆伟哈哈笑道。 常蓝也忍不住笑起来:"真的改天好不好?" "不好。快点穿衣服,我已经到南庄了,再过5分钟就到你家门口。" 常蓝吓了一大跳,电光石火之间,立刻决定下来。她无奈地看看申常青,只好对着电话说:"好。" 放下电话,她直冲进卧室穿衣服。申常青明白了,问:"是谁?" "就是那个当铺的老板。"她穿好衣服,出来化妆。 申常青哦了一声,无所谓的样子。他想正好,可以过去找叶玉书。而且这条当铺的线,以后还有用,当然由得常蓝继续与那个老板混,反正对自己只有好处。 常蓝反而有些歉疚。她化好妆,过去紧紧抱住申常青,说:"对不起,他已经到门口了,我不能不出去,就算不出去他也会找上门来。" 申常青也抱住她,温柔地安慰道:"不要紧,我明白。我说过不介意的。你去吧,我也回去了。" 常蓝十分感激,亲了亲他,去关灯关门,与他一起出了门。 申常青站在暗影里看着他上了大门口的那部黑色林肯。待车子开走,他才走到对面的楼里,上去敲叶玉书的门。 叶玉书刚刚冲完凉,正套上睡衣,便听到敲门声。他一愣,疑惑地看了门半晌,估计除了那个满口花言巧语让人找不着破绽的男人外,不会有别人。 敲门声很轻很轻,一听就知道门外的人十分爱惜羽毛,不愿意太大声了惊动别人。叶玉书站在门里,在黑暗中抱着胳膊,静静地倾听着不疾不徐的叩击声,打不定主意。 申常青亲眼看见他进了楼门,知道他一定在家。这么短的时间,他也不可能睡着了。他也不知道此时自己是怎么了,就只是非得见到他不可。他想看到他的脸,证实他的心里仍然还有他。 叶玉书扣上防盗链,然后将门打开。防盗链的长度刚好够他们看见彼此的脸。 申常青脸容疲惫,一下午的厮磨消耗了他不少的精力。他撑着墙,倦怠地笑道:"小叶,你好吗?" "好。"叶玉书一张清灵灵的脸有种圆润的美,像一粒沙子在蚌的内部经过血ròu的折磨终于变成了成熟的珍珠一般。他沉静地看着他,眼睛里面什么都没有,无怨无恨无情无爱,却又像是什么都有。他穿着一套薄薄的宝蓝色绸睡衣,青春的身体散发着清香。 "让我进来。"申常青温情脉脉地乞求。 叶玉书迟疑着,没有动:"太晚了,不太好。" "有什么不好呢?"申常青眼中闪动着渴望的光。"我喜欢和你在一起。" 叶玉书摇着头:"但是今天我不想。我有太多的事要想,实在不想做其他的事。" "有什么事想不通呢?我可以帮你。我有着津海最聪明的头脑。" "不……你帮不了我。" 申常青忍不住伸手进去抚着他的脸,抚着他的脖颈、他的胸脯、他的肩、他的胳膊。叶玉书看着他的手,想这只手与单强与黄宝珲与今天晚上那个符伟海与任何一个男人又有什么区别? 或许,唯一的区别在于,他对这只手没有厌恶的感觉,因为它表达出的欲望是含蓄的,没有那么赤裸裸,至少还披了一层温情的轻纱。不过,他现在要思考的是与单强这个男人的事,再也容不下另一个男人挤进来。不论是谁,符伟海或者申常青,都一样。 他还没有学会理直气壮地无耻。 他退后半步,说:"太晚了。对不起,我想休息。" 申常青看了他半晌,缩回了手:"好吧,我不打扰你。小叶,你记住,什么时候你如果有什么事情想不明白,可以找我。我会帮你。" 叶玉书苦笑。现在仿佛每个男人都表示愿意帮他,但是他们这话背后的潜台词是什么,他已一清二楚。他默默点点头,然后,轻轻关上了门。 常蓝随着骆伟到了一幢别墅里,里面已等着2个男人了。桌上放着一副扑克。骆伟一到,大家便拉开架势开战。 常蓝专心看了一会儿,大致便懂了。然后她便觉出了骆伟打牌的气概。若换作是她自己,势必用最保守的打法,虽然风险小,可赢得也少。而骆伟却不一样,他出牌的顺序与组合方式总与他想的不一样,目的已不单单是赢,而是千方百计地想把另外两家关住,从而取得最大倍数的利益。 他也佩服,也自叹不如。 看了一会儿,他打量另外两个男人。正好对面一个瘦小的老头也抬起头来,看到他,他对他咧嘴一笑,露出两颗金牙。他也只好笑一笑,赶紧装作看骆伟的牌,低下了头。 一开始常蓝听他们说打100块的,还以为只是小赌,谁知道不到1个小时,对面那个老头就输了18000多,骆伟则赢了12000多,另外一个人赢了 5000多。她没想到才这么一会儿就输赢这么大。看情形,骆伟和另外一个男人还都觉得不过瘾,不过为了迁就那个老头子,才打得这么小。 结算完后,已是后半夜,牌局告一段落,有个男人说饿了,要去下面,便起身下去了。 这么热的天,虽然开了空调,骆伟和那个男人都早就解开衣扣,扯掉了领带,只有那老头衬衫西裤领带的,仍然一丝不苟。 骆伟喝了口茶,笑着对那老头说:"喂,老韦,想好没有?那笔款的事情,不如说出来吧。" 那老头两眼血红,因睡眠不足更显得满脸皱纹。一张脸黑黄黑黄的,更见憔悴老朽。闻言,他精神一振,嘿嘿笑道:"骆总,今天我输光了,借点钱来,我再玩玩。" 骆伟满不在乎地问:"要多少?" "1万吧。" 骆伟立刻伸手提过一边的密码包,打开来,拿出一扎钞票扔到他怀里。"老韦,你是知道我的为人的,你把那笔款放给我,你的好处我绝不会赖你的。"他抽着烟,豪慡地笑着。"我的实力你应该知道,款子给我,不会有任何风险。况且一次做完,也省了你许多事。" 常蓝一听似乎是贷款的事,不由注意起来。 那老头闷了半晌,方说:"这个,我明天打电话到总公司去请示一下。" "还请示什么?不是说你们台湾老板全权委托你来处理吗?" 常蓝忽然明白过来,这个面目可憎言语无味的老头,就是白天郑彬和申常青商量着要打听的有款方的中介。他开始打主意,怎么样搞到他的联系电话。 那老头吱吱唔唔半天,显然不想说得太明。"话是这么说,不过数目这么大,剩下你一个人全要,我真的要向总公司汇报才行。"他正襟威坐,煞有介事地说。 骆伟扁着嘴看了他半天,终于挥挥手:"好吧,我信你,明天等你向总公司汇报以后,我怎么跟你联络?" 那老头这回倒很慡快:"你打我手机好了。" "好。"骆伟示意常蓝将他的手机号记下来。 常蓝心中一喜,立刻在将手机号记到骆伟的电话簿上的同时,悄悄将号码写了一个在手上。同时,她也知道了他的全名。他叫韦有福,是台湾独资津海中兴实业有限公司的副总经理。 记完,她抬头顺便看他一眼,却发现他通红的双眼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她一愣,忙去看骆伟有什么反应。 骆伟根本没留意,起身说:"我也饿了,去看看下的面熟了没有。" 他下了两级楼梯,想起了,回头问常蓝:"你要不要吃一碗?" 常蓝也觉得有点饿,便点了点头。骆伟一边往下走一边说:"那我替你带上来。" "好。"常蓝应着,眼睛却看着韦有福,盘算着应该怎么做。 韦有福也看着他。两个富商的离开使他像注射了强心剂一样,一下挺直了腰板。在常蓝面前,他顿时像个有权有势的老板了。 "常小姐很漂亮。"他说,眼里有隐隐的贪婪。 "谢谢。"常蓝沙哑着声音,媚眼如丝。 韦有福的眼皮抽搐了一下,仿佛被挑逗得有些按捺不住。"我们可不可以做个朋友?"他压低了嗓子。 "当然。"常蓝妖冶地微笑起来。"我是求之不得呢。" 韦有福料不到骆伟的女人会对自己反应这么好,忍不住跃跃欲试:"那常小姐能不能告诉我你的电话?" 常蓝立刻对他说了。她想着申常青如果知道了这个消息,会怎么兴奋。一个女人为自己爱的男人,真是什么都愿意做。她心里泛起一股甜蜜。 韦有福赶快记下来,郑重地说:"常小姐,我明天和你联络,请你喝茶,可以吗?" "好。"常蓝点头,似疲倦了起来,娇慵地扭着圆滚滚的腰肢靠向桌子。 韦有福狠狠地盯着她,似乎恨不得伸手过去扶她一把。 常蓝感觉出了他强烈的欲望之火,不由一笑。这样看来,要搞定这个老头,实在太容易了。她不由得陷入了遐思。5000万的贷款,她若从中取1个点就是50万。当然,申常青也会有50万。那么,她实在可以退出风尘圈,与申常青快快活活地过日子了。 想着,她愉快地笑起来。 待他们重新开战时,她已撑不住了,起身进了一间客房,倒头便睡。 直到东方发白,骆伟才进来摇醒他:"走,我们回去睡。" 她睡眼惺松地起来,头发散乱,衣服也零乱得露出大半胸rǔ,却更增性感。骆伟看着,狠狠搂住她亲了亲,拍拍他的背:"梳梳头,我们走。" 她边梳头边往外走。韦有福正把钱往口袋里揣,见她出来,抬头一看,立刻瞄到他那雪白的一双大rǔ仿佛正从黑色低胸衣服里往外挣,不由张大了口,灵魂飞去大半。 常蓝微微对他眨眨眼,微笑着随骆伟往外走去。 清晨的海州市像梦幻都市一般沉静,空旷的街道上似乎有白雾在轻飘。路边有小店正在开门生火,老板夫妇打着呵欠,开始忙碌。 黑色林肯驶过这些平常人的眼前,像不可触及的梦。 常蓝坐在车里,感到一种对舒适生活的向往。也许就跟着骆伟也没有什么不好。他对自己至少像对宠物一样喜爱。而且他财雄势大,随便漫不经心地从手指fèng里漏点什么下来,也够自己过一阵的了。 她想着,却轻轻摇了摇头。其实这些她以前何尝没想过,可是这里的男人实在太容易厌腻一个女人了。她被扔过太多次,早已不对男人抱有幻想。只有申常青,才不嫌弃她,对她好,愿意带她到朋友那里去亮相,而郑彬这些文质彬彬的朋友也都尊重她。她还想要什么呢?她也许什么都可以得到,却唯独得不到尊重。只有申常青愿意给她。 她幸福地笑起来。她愿意跟着他,哪怕他现在一无所有。她相信总有一天他会发起来的,而且她也肯定即使他发了财他也仍然会对自己好。譬如,如果这次贷款的生意成了,他们还怕没有幸福的日子过吗? 那时候,她终于可以不与这么多男人胡混了。她只需要跟一个男人就行了。 一个她爱也尊重她的男人,为了她与他的将来,她甚至愿意现在为他赴汤蹈火。 骆伟注意到了她脸上的笑容,洋溢着幸福与甜蜜,迥异于平时有些矫揉造作的笑脸。他伸手过去抓住她的手:"在想什么呢,这么高兴?" 常蓝莞尔:"没想什么,和你在一起,就很高兴呀。" 骆伟顿时哈哈笑得很开心:"真的?没有怪我今晚冷落了你?" "怎么会?" "放心,一会儿一定好好补偿你。"骆伟暧昧地笑道。 常蓝笑嘻嘻地啐道:"去你的,我才不要呢。" 骆伟大笑,放开她的手,加快了车速。常蓝也不再说话。 开了一会儿,骆伟忽然自言自语地说:"老韦那小子,他妈的不知道有什么古怪,老是吞吞吐吐,鬼头鬼脑的。真他妈的老王八蛋。" 第25章 耽美 一进公司,叶玉书便被符金叫住了。 他看着他,很为他身上流露出的那种强烈的暴力占有欲而心惊。虽然符金每次看到他都是一脸笑容,可是他仍然感到害怕。他一直避免与他单独在一个封闭的场所见面,进他的办公室他都要设法让门开着。可是符金分明又是处处在帮他,他又不敢明目张胆地疏远他。 符金温和地笑着问他:"吃饭了没有?" 他摇头。昨天睡晚了,今天好不容易才起来,来不及吃饭便赶来上班了。 "走,我请你吃早餐。"他兴致勃勃地说,语气肯定,不由分说。 他想拒绝。还没张口,符金又说:"你去找那家公司,情况怎么样?跟我说说看,看我能帮什么忙。" 叶玉书一想也对,便不再吭声,跟着他下了楼,走出小巷,到马路对面的华侨宾馆二楼西餐厅吃早餐。 叶玉书要了份火腿煎双蛋,一份西多士,一杯牛奶。 露地玻璃外阳光灿烂,天空湛蓝,闪着明亮纯净的光芒。 整个西餐厅里很静,只有悠扬的背景音乐轻轻响着。大家都似乎恪守着西餐的规矩,连刀叉与盘碟相碰,都不发出声音来。 叶玉书不由也矜持起来,腰背挺直,斯文地吃着东西。 好久没有这么吃过了。自从离开黄宝珲以后,他就与这种高档餐饮场所绝了缘。但是至今想来,他并无后悔。 符金大口吃着自己的那份火腿蛋,也没什么规矩,拿着叉子叉起来就吃,弄得蛋黄蛋白一塌糊涂。吃完,拿起面包咬一口,他才问:"昨天去谈得怎么样?" 叶玉书想了想,只说:"我见到了他们老板,跟他谈过了,他说要考虑。" "考虑?到底是怎么说的?是可以考虑,还是考虑一下再说?"符金有些认真地问。 叶玉书随口道:"他说可以考虑。" "那就好。这就是说有希望。" "嗯。"叶玉书不想多说。 符金停了停,忍不住问:"他有没有?嗯……提什么其他要求?" 叶玉书看看他,垂下眼帘:"他说要回扣。" "要多少?" "我不知道,他说到时候如果决定用我们的材料了再说。" 符金点点头:"要回扣好办。他没有向你再提什么非份的要求吧?" 叶玉书意外地抬起头来看他。这难道不是他们希望的吗?他们招了这么多漂亮的男孩子女孩子来跑业务,难道不是想靠他们的色相来促成业务的成功吗?他怎么会这么问?有什么用意? 符金会错了意,一时有些着急:"你别怕,说出来,他是不是提了什么非份的要求?你可不能答应,宁愿不做这单生意。" 叶玉书不能理解:"不做这单生意,我靠什么生活?" 符金急急地说:"小叶,你是个好孩子,跟他们不一样。你千万不要学他们,一定要保持自己的纯洁。你放心,如果一时拿不到业务,我可以照顾你。我可以每个月给你生活费。公司发底薪300,我再给你加500。一个月800块,你先用着,我看也够了。" 叶玉书丝毫不感到意外,只不过觉得好笑的是,这个男人居然想用这么低的价钱就包下他来。他看上去应该不像这么蠢的人吧,那么大概他真的以为自己什么都不懂了。 他微微一笑:"谢谢你,符主任。那个公司的老板并没有提出什么其他要求。他只是说要考虑一下,3天内给我答复。" 符金吁了口气:"那就好。那你不要放过这条线。你放心,他要回扣我们不担心,给就是了,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你自己要当心,别让他欺负了你。" "是,我知道。"叶玉书放下牛奶杯,点头答应。 符金看了他半晌。 在清晨柔和的阳光里,这个男孩子真是色如春晓。 "晚上我请你吃饭好吗?"他微笑着问。 叶玉书偏着头想了想:"现在还不知道呢,今天要出去跑几个单位,不知道下午能不能回来。" "那么不管能不能去,下午4点钟给我打个电话。" "好。"叶玉书痛快地说。 走出门,看着符金回公司的背影,他知道他不会给他打电话的。他很清楚他与公司总经理的关系。他不会冒险cha到中间去的。 回到公司,同事们都已到了。邱钧容光焕发,变得漂亮滋润多了,而且嘴角始终挂着笑。刘岩铭则微蹙着眉,仿佛有什么心事。 叶玉书走到他们身边,问他们:"怎么了?" 邱钧一把搂住他:"我们要辞职,不在这里干了。" 叶玉书大吃一惊:"为什么?我们才在这里干了几天。" 邱钧一撇嘴:"我是看透了,在这里做没什么意思。吃苦受累,又赚不到什么钱。你看你,就这么几天的功夫,一张脸被晒得黑多了。费用还得自己出,拿不拿得到业务还不敢说。搞不好就山穷水尽了。" 叶玉书沉默了。他说的确是实情,可是不做这份工作,又做什么呢? 邱钧得意地说:"小李也劝我不要在这里做了。他说凭他的关系,可以天天安排我坐台,这样子我挣的钱和他的薪水加起来,我们也够了。所以,我不在这里干了,以后专门在凡尔赛坐台。你可以常来玩。" 叶玉书勉强笑笑:"那也好。" 接着他转头看刘岩铭。刘岩铭一向平和的脸此时露出烦躁。他叹了口气:"小叶,这里的工作太难了。我的一个朋友介绍我到另一个地方去做。" 叶玉书忍了忍,到底是老乡,他还是问出了口:"是做什么?" 刘岩铭明白他是问什么,连忙回答:"是服务生。" "在什么地方做服务生?" 刘岩铭欲言又止:"以后再告诉你。" 叶玉书不问了,这才放心了些。其实为什么放心,他也不明白。如果想深一点,大概他会哑然失笑的吧。他们的命运与他何干?正如他自己的道路与他们毫不相干一样。 此时,另一个女孩子叫他:"小叶,你的电话。" 他走过去拿起电话,刚说了声"喂",里面便传来一连串女人的大骂声。 "你这个鸭公,竟敢勾引我老公,你不得好死……" 他看了看电话,听出那女人带着极浓的江浙口音,顿时明白过来。"你误会了,我没有……"他想解释。 可是那女人立刻打断了他的话:"你这个不要脸的臭男人,以后不准来纠缠我老公……" 他重重地摔下了电话。邱钧与刘岩铭都有些惊诧他的反应。他从来没有这样激动过。 电话铃接着又响起来,他不肯接。邱钧过来一把抓起。听了一会儿,他骂道:"你这个疯女人,搞搞清楚,我们这里是公司……" "什么公司?分明是鸭窝,你们都是鸭公……" 邱钧一下火了:"你他妈的还不是一样?你连鸡婆都没资格做!就抢你的老公你又能怎么样?你他妈的神经病!" 那女人一窒,有些气馁了,好半天才重新硬起来,吼道:"你叫那个臭男人不要再来了,我们不会用你们的材料的。" "你放心,我们不会跟你谈的。你算什么东西?"邱钧啪地放下电话。 刘岩铭安慰地搂着叶玉书的肩,笑道:"好,骂得痛快。" 邱钧得意地一叉腰:"这种女人,绝对是从乡下来的。小叶,别怕她,该干什么还干什么。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扰攘间,他们两人去向符金辞了职,交回了从公司领到的东西,对叶玉书打了个招呼:"常来找我们玩。"便一起走了。 叶玉书感到深深的孤单与无助。他站在窗前,看着远处马路上的车水马龙。那样热闹繁华的景象却离他如此遥远。他不知道该干什么才好。也辞职,可又做什么呢?做少爷?那还不如去跟单强,至少一单生意的收入比坐台要好得多。 耳边仍然响着刚才那个女人的谩骂,他忽然冷笑一声,过去拨了电话:"单总,我今天想见你。" 单强的声音里透出惊喜:"小叶?考虑得怎么样?" "我答应你。"叶玉书冷静地一字一顿。"不过,细节问题,我需要与你仔细讨论。" "可以可以。这些都没有问题。"单强一迭连声地说。"你订时间地方好了。" 第26章 耽美 下午的歌舞厅里,仍然是凉悠悠的,灯光黯淡,声音喧哗噪杂。 常蓝与韦有福坐在白坡的一个小歌舞厅里,谈笑风生,却各怀鬼胎。 中午,常蓝一离开骆伟的别墅,就给申常青打电话:"常青,我找到了你们昨天说的那笔款的中介。" 申常青一时没明白过来:"什么?什么中介?" 常蓝便把夜里遇到韦有福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他。申常青立刻清楚了,顿时兴奋起来:"好,蓝蓝,你去约他,想办法把这件事提起来,然后订下约会让我和他见个面。" 常蓝立即顺从地说:"好。" 申常青不放心,又再三叮嘱:"你要注意,像这种老头子,千万不要让他轻易得手,尽管与他绕圈子,等他什么都答应了再说。" "好的,我懂了。" 申常青想了想,又说:"不然,你先别忙,等他先给你打电话。如果你先跟他联系,说不定他会拿拿架子,事情又要困难几分了。" 常蓝佩服地笑道:"好的。" 果然,到了下午2点,韦有福便给她连打了两个电话,急迫之情立刻透露了出来。常蓝暗笑他如此沉不住气,接电话时,声音里满是笑意。 韦有福约他出去喝茶。 她故意沉吟了一会儿,才答应了。到华侨宾馆坐下,喝过一杯咖啡,韦有福似乎坐立不安,提议去唱歌。常蓝想想觉得没什么,都是公众场所,便同意了。 她几乎没在白天进过歌舞厅之类的,没想到现在里面仍然有那么多人,而且大多是男人。她很迷惑,难道这么多人都没有事做,却又有钱四处消遣。 只有在这一刻,她忽然发现自己何尝不是,好像从来没有储蓄的习惯,有了钱全都大手大脚地花掉,至今连一点积蓄都没有。她实际上与这些人完全没什么区别,用时间青春赚来钱,然后再把钱和时间全都花在玩乐享受上,全不在乎生命与青春是很快会过去的。她坐下,点了杯饮料,环顾四周粗俗不堪的人们,心底深处似有一点点悔意。 但是当韦有福与她说话时,她立即全部忘掉了这分感喟,打起精神来对付她了。 韦有福看她的眼神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渴求与贪婪,然而外表还装得十分斯文有礼。他悠闲地问:"常小姐是哪里人呢? "我吗?是湖北人。韦总呢?" "我是广西人。" "哦,对,广西很多人姓韦。" 韦有福赞同:"是,就像津海人大多姓符一样。" 常蓝笑着点头,拿起歌谱递给他:"韦总点个歌吧。" 韦有福这时颇有男子气,迁就地向她摆摆头:"你先点吧。听你说话的声音都那么迷人,唱歌一定很好听。" 常蓝做一个温柔的笑:"韦总过奖了。我们都唱吧,不用客气。" 韦有福点头:"好,你替我点好了。" 常蓝翻了翻歌本,点了几个最流行的歌,估计他会唱,便将点歌单交给服务生。 韦有福张了张扁扁的嘴,一双略往外突的金鱼眼定定地看着她。她明白他心里在想什么,却装得十分正经,坐姿端正,表情淡淡的。 好一会儿,只听到上面有男人在嘶吼着唱"我曾经问个不休",声音震耳欲聋。常蓝忍了这么久,也有些撑不住了。她对着韦有福嫣然一笑。 韦有福的眼神表情开始活络起来。他问:"常小姐与骆总是朋友吧?" "是。"常蓝平静地笑。"我的朋友很多。" 韦有福觉得这是暗示,心里一喜:"不知道我可不可以做你的朋友呢?" 常蓝抿着嘴笑了一会儿,才说:"只要对我好,我都愿意和他交朋友。" 韦有福急忙欠欠身:"像常小姐这样漂亮的人,有哪个男人不会对你好呢?" 常蓝风情万千地瞟了他一眼:"你会吗?" "当然当然。"韦有福充满挑逗地笑起来,露出两颗金牙,在黯淡的灯光下闪了一下。 歌舞厅里实在是太吵了,他们这番本该轻柔缓慢的话,全都是大声喊出来的。最后,两人都觉得好笑,便都不说话,只不时地笑。 唱完歌,韦有福建议:"我们走吧,我请你吃饭。" 常蓝自然说好。韦有福带她到了一个专卖文昌鸡的小饭馆,让他点菜。她胡乱点了两个,便急不及待地问他:"韦总,你夜里对骆总说今天会与总公司联系,有什么结果没有?" 韦有福胸有成竹地说:"总公司的老总没有意见,让我全权负责。我还要再考察一下骆总的实力,确认不有风险了,才能给他。" 常蓝马上说:"韦总,是这样,我有个朋友,做资金生意已做了几年了。他本身也有公司,如果你不愿意通过他做出去,他自己的公司也可以要这笔款子。韦总你看怎么样?" 韦有福连连点头:"可以,可以啊。" 常蓝立刻再进一步:"那我约他来与你谈谈,你看可不可以?" "可以可以。" 常蓝站起身:"那我给他打电话。" 韦有福犹豫了一下:"他是你的什么人?" "你放心,我和他的女朋友是好朋友。我和他没有关系的。不过,我觉得他比较可信,如果做成了,不但你有好处,我也有好处啊。" "那倒是。"韦有福放下心。"好,你去通知他来吧。" 这个饭店颇像个公共食堂,店堂虽大,却完全没有装修,天花板上有几台吊扇,呼呼地转着。然而这里文昌鸡的味道却十分正宗,多有客人开着汽车来吃的。里面坐满了人,闹哄哄的,一片繁荣安定的气像。 他们点的菜刚开始上,申常青便打的赶到了。这里本来离金贸区也近,他一接到常蓝的电话便立刻出来了。这件事情实在太重大,他不相信常蓝的能力,深怕她会弄砸,没想到她对他如此忠实,这么短的时间便可以说动对方见他。 他穿得很正式,虽已是傍晚,然而这是津海的盛夏季节,他刚坐下,便已满头大汗。再看那老头,居然穿得一样正规,显然是很讲究这些的。他庆幸自己穿着得体,对事情的进展大有助益。 常蓝做了介绍,他们热情地握了握手。 申常青坐下,与韦有福客气地寒暄了一番。他特别提出大都酒家就是自己的。这家在海州蛮有些名气的酒家,间接向对方证实了自己的实力。 果然,韦有福听了后,神情略有不同,仿佛不再那么不在意了。 他们慢条斯理地吃着菜,偶尔喝口啤酒。常蓝坐在一边,注意照顾两人,并不cha话。 申常青终于转入正题:"听说韦总手上有一笔款?" "是。" 申常青尽量将语气放得平缓,避免引起他的警觉:"这笔款是韦总公司的吗?" "哦,不是。我是台湾独资津海中兴实业有限公司的副总经理,这笔款是从台湾总公司过来的。我们老总是台湾人,常常不在这里,所以这边的事情由我负责。" "是这样?韦总,那笔款的数目有多少?" "原来有1个亿,现在已经放出去5000万,还剩5000万。" "钱现在在津海吗?" "在啊,就在海州。" "不知道在哪家银行?" "在中行。你也知道,台湾人一向都喜欢把钱放在中行。" 这是事实,申常青点头。但他只说是中行,却不说具体,难道他一家一家银行去查? 申常青向他敬酒,又讲些声色犬马的事情,以引开他的注意。韦有福听得津津有味,百忙中还不忘体贴地夹一块鸡到常蓝的碗里,关照他多吃点。 申常青这才继续问:"韦总,你们公司放款出来,有什么条件?" "总公司要求放款的银行必须是专业银行,年息18%,中介费3个点。" 申常青迅速算了一下,这笔款的利息非常低,如果他拿到手,从中还可以加4个点,减掉给常蓝的1个点,他和郑彬还可以拿到150万的中介费。他心里暗暗笑起来。 "必须是专业银行吗?"他再做努力。"商业银行可不可以?" "不行。"韦有福斩钉截铁。"这个条件一点不能变。如果商业银行可以,这笔款早就放出去了。" 申常青明白地点点头。良久,他说:"好,专业银行也可以,韦总看可不可以把这笔款拿给我们公司?" 韦有福看看他,没什么反对的表示:"当然可以,只要你们找到专业银行,哪怕是县级银行,我们都可以马上做。" "成,这没有问题,我明天就去找银行。我们打算用农行做。现在建行、工行都十分困难,尤其建行,自从去年对房地产贷款额降到几乎为零后,就根本没有什么贷款的额度了。只有农行,目前是最灵活的,活动余地最大。" "我没意见。你们能弄到农行去做,当然很好。只要银行一同意,我们可以立刻进行。我这方面没有什么问题。"韦有福大口吃着菜,一嘴的油腻,含含混混地说。 申常青比较满意,这个人不像其他中介,装腔作势半天,目的不外是拖延,因为他们手中其实并没有消息确切的钱。目前看来,这个人手中的款是确实的,郑彬已从另外一些渠道大致证实了。他很兴奋,看来这次遇到了大鱼。 他对常蓝使个眼色,然后对韦有福说:"韦总,既然说妥了,我看其他公司,您是不是暂时不予考虑。" "好。"韦有福立刻答应,看着常蓝笑道。"常小姐推荐的人,我当然要特别照顾。申总,你放心。总公司要求我十月底以前一定要放出去。你们动作也要快一些。" "那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我看完全来得及。" 韦有福便不再说什么,只低声问常蓝:"小常,你看我们一会儿到哪里去玩?" 常蓝看看申常青:"我没意见,你们说好了。" 申常青立即说:"我晚上还有事,就不陪你们了。韦总,你和小常去玩吧。" 韦有福求之不得:"好的好的。" 申常青叫老板:"买单。" 韦有福马上掏出鼓鼓囊囊的钱夹:"我来我来。" 申常青本来就囊中羞涩,也不争,便站起身来:"好吧,那韦总,我先走了。我们最好保持经常联络。" 韦有福忙立起来与他握手道别:"好好,有什么消息我会告诉小常的,你也可以通过小常转告我。" 申常青含笑称是。他很得意,培养出的常蓝这么有用,更加难得的竟是她会对这么死心塌地。他赞许地向她点点头,转身大步离去。 常蓝噙着笑看着他的背影。与猥琐老丑的韦有福相比,申常青显得清慡英挺多了。她是为他在做牺牲,心里感到一丝甜蜜的酸楚。 韦有福放回钱夹,温柔地问她:"我们上哪里去玩?" 常蓝想了想:"东亚娱乐城,好吗?"那是个豪华的地方,她从来没有机会去见识一下。 韦有福毫不犹豫地答应:"好。" 入夜,叶玉书立在华海酒店窗前,开始脱下第一件衣服。 窗外,是一片灯海,五色斑斓,变幻不定,衬着黑夜的背景,越发有种人间天堂的迷惑。 夜空繁星闪烁,有种冷冷的清醒,旁观的感觉十分浓郁。层层叠叠大大小小的星座次第交错,直向宇宙深处延伸。置身于灯火污染的环境中,更加使人向往那种清洁冷静安宁的空间。 叶玉书站在高高的楼层上,对着繁华的景像,静静地解着自己的衣扣,任衣服缓缓滑下。 单强自他身后过来,拉上窗帘。 叶玉书转过身来,极力镇定自己。身体在深红的窗帘映衬下更加如雪一样白。 他素淡的一张脸在单强眼里,是如此的干净温柔。单强慢慢上前去,紧紧拥抱住他。 叶玉书冷冷的任他将自己推到c黄边,将他扑到在c黄上,然后在他脸上狂吻。他闭上眼,由他摆布,思想却飞出了身体,悄然游离开去。 下午一见到单强,他平静地看着他,用平淡的语气讲出一个事实:"有个女人打电话来骂我,她说是你老婆。" 单强不屑地说:"别理她。她有什么好吵的?我不休她算对得起她了。她长得又难看又没有文化,我还拿她当老婆看,已经不错了。" 叶玉书一字一字地说:"你与你老婆怎么样我不管,但是我不希望再听到她的声音。" 单强嘻皮笑脸地说:"你不理她不就行了。" 叶玉书没笑,静静地说:"这是你的事。我只希望她不要再来影响我的工作。你知道吗?她打电话到我的公司去,骂得有多么难听。" "我知道。"单强看他眼圈红了,忙怜惜地拍拍他的手。"你放心,我决不会让你受她的气就是了。" 叶玉书满面委屈地点点头。 单强看着他半晌。他们坐着的茶坊是粗犷风格的装修,裸露的红砖墙凹凸不平,更加显出了这个男孩子的精致。 单强等了好一会儿,才问:"你在电话里说,你答应我了。" 叶玉书迟疑了一下,轻轻说:"对,我答应你。不过,你有什么保证提供给我呢?" 单强笑起来:"这点你放心。你明天就可以拿订货单来。我不但签字,并且可以按你们公司的要求打预付款。" 叶玉书犹豫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问:"如果你不签字怎么办呢?" 单强握着他纤长的手,温和地说:"我一定会签的。我非常喜欢你,如果我不签,你当然不会再跟我,这是一。我的工地和公司都是实实在在的,难道为了这点小事我就躲起来吗?我是守信誉的,这是二。我们反正都要订装饰材料,在哪一家订还不是都一样,而且其他公司不会有像你这样的美人了,这是三。你还有没有疑问了呢?" 叶玉书想了半天,老实地摇头:"没有了。" 单强很高兴:"好,那么今晚你想在哪里?你说个地方。" "我不知道。我对这些地方一点不熟。" "不熟好,不熟好。"单强更加高兴。"那就由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叶玉书点头。此后的一切活动,包括吃饭、到KTV唱歌、最后在著名的华海酒店开房间,他都没有异议。 他的心分成了两层,最上面一层一片混沌,对发生的一切都没有感觉,所以他神情大方而平静。然而被这片混沌掩盖着的是清醒的冷,冷得他竟还是能够透过那片混沌知道遭受的创痛。他闭着眼,感觉到冷里有针在细细地探出头去,敏锐地察觉到对方的一举一动。 他想做个麻木的人。他宁愿此时他是个无耻的人。可惜他仍然学不到家。他咬住了唇。 他觉得自己一直不了解男人。他不明白像单强这样瘦小的人为什么会有这么旺盛的精力。整整一夜,他无休无止地折腾着他,似乎想把他撕成碎片。他觉得浑身都在痛,像被放在一部巨大的机器下面长时间打磨一般。尤其是身体的最深处,像有一块烧红的烙铁在灼烫着自己。 他咬牙忍耐着,疲倦与痛苦交替席卷着他。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身体各个角落最细微的苦楚此时他都感觉得清清楚楚,而且越清楚越痛苦。 可笑的是,他此时竟想起了迪斯尼动画片里的唐老鸭。那只笨笨的小鸭总是被其他聪明的动物算计,被放下的大石压扁、或者被落下的花盆砸进地底之类的。可是,这只顽强的小鸭却总是会从一张纸再变回来,重又是个完好无损的斗士。 他真的希望自己也是卡通人物就好了,一切的伤害都能够一去了无痕。 当天际破晓,单强终于结束了这场征伐。他大汗淋漓地起身,轻声说:"去冲个凉好吗?" 他点头,忍住了烧灼的剧痛起身。可是才走了两步,他就痛得哼了一声,蹲了下去。 单强始料不及,关心地也蹲下来看他。半晌,他才咬着牙站起来。单强看到有血流下来。 他扶着他坐到c黄沿,关切地问:"怎么样?" 叶玉书摇摇头:"没事,就是疼得厉害。" 单强心里有数,肯定是里面叫他弄破了。他爱惜地抱了抱他:"没关系,休息一下就没事了。" 叶玉书不吭声,心里有种暗沉沉的感觉。 一个站在悬崖上的人,如果已无路可退,却总是有人在提醒他当心摔下去,大概他会十分害怕,而一旦他真的跌下去了,只怕也就踏实了。他此刻的心情就是如此。他再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他仰头看着他,肯定地问:"今天是不是我们就签合同?" "当然。"单强也肯定地答。"你上午休息一会儿,躺一下。下午我们就签。" "好。" 他扶着墙站起身,进了浴室。他不要单强的扶持,坚持把门关上。 他蹒跚着走到浴缸里,将水开到了最大,然后仰脸,让水照着自己的头直冲下来。 第27章 耽美 叶玉书抱着胳膊站在办公室窗前,懒懒地看着外面静静的街道。初秋的阳光其实炽热依然,只不过在阴凉的室内,有种事不关己的悠然。 前天他已拿到了整个业务的提成以及给对方的回扣。单强向他们订了全部工程所需的墙地砖,总金额是10万元。照规矩,一旦预付款到了帐上,公司就要付对方的回扣。 单强仍然是个精明的生意人,价格压得十分低。叶玉书向白亚莉谎称对方要5个点的回扣,于是这单业务的利润就更薄了。不过看到他们这个工程继续做下去,势必还要洁具,甚或铝合金门窗等等,所以实在值得加以笼络,所以白亚莉也欣然同意。单强这方面是守信用的,当公司从侧面向他试探时,他一口证实了这回扣的确是他要的,并指定这钱一定要由叶先生拿去给他。这5个点,白亚莉倒是给得很欢天喜地的。 虽然这笔生意做下来利润不是很大,然而叶玉书毕竟是第一个为公司拿到业务的人,为了表示鼓励,公司仍然给了他2个点的提成。因此,叶玉书最后拿到了7000块。 钱是白亚莉亲自给他的,当时符金也在一旁站着。他们都带着亲切的微笑看着他。 他签了字,接过钱。握着那叠钞票,他百感交集,简直不愿意再回头去想究竟是怎么样从头做到现在这个地步的。 白亚莉对着他眉开眼笑:"小叶,我当初确实没有看错你。这么快就拿到了这单业务,很多老业务员都做不到。希望你再接再厉,继续拿到余下的业务。看得出来单总是个慡快人,手上工程也不少,你可以在他身上多下点功夫。" 叶玉书默默点点头,脸色有些泛白。身体里那仍如万针钻刺般的痛楚是如此难以忍受,还要怎么样才叫多下功夫? 他立刻带着钱出了公司,符金跟出来要请他吃饭以示庆祝。 他不认为有什么值得庆祝的,冷淡地对他说:"不。" 他将钱在第一时间存进了银行。他不知道这笔数目与他所付出的相比是不是值得,但是他已经决定不再去想这类问题。 自此以后,他没有再理单强的约会,甚至不肯再接他的电话。直到此时此刻,身体里深深的创痛仍然不时袭击着他。事前他早有准备,故此并没有自艾自怜。到底这一次,他受到的戕害为他换来了他藉以活下去的东西。他没有什么可怨的。 "是我自己愿意的。"他对着玻璃,轻声说。 业务部办公室里只有他一个人。他的成功刺激了其他的业务员。他们全都跑出去了,希望也能有类似的成果。 他站在窗前,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一包香烟,抽出一根叼在嘴上。 符金正好从总经理办公室出来找叶玉书,见状便打着打火机,凑上去替他点着火。 他看看他,默默地吸了一口。 符金看着他仿佛骤然长大了许多的脸,心中爱恨交织。他仍然清丽如昔,可是他知道他已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年轻男孩了。 他心里仍有刚才在白亚莉那里受到的震荡的余波。 白亚莉接到了单强老婆的电话后,盛怒之下,对着他拍桌大骂这个吃里扒外的小妖精。一个外地小男人竟敢在津海人的地面上弄鬼,真是不想活了。她要他去好好教训教训这个胆大包天的小人。 他却想息事宁人,毕竟这单生意公司还是赚了钱。可是,他心里不舒服的是另外的事。他是如此爱惜他,可他根本不理会,照样做了他不希望他做的事情。 他为什么还要爱惜他? 他神情复杂地看着他:"为什么开始抽烟?" 叶玉书看着他流露出的强烈的占有欲,轻轻说:"闷,这样日子好过一点。" 他的眼神更加复杂:"闷为什么不找我?" "你是白总的朋友,我不喜欢这么复杂的事情。"叶玉书索性说实话。 符金对他的直接感到有些意外,心里有一点受rǔ的感觉。继而他逼进一步,忿忿地说:"我至少是没结过婚的男人。你居然宁愿去跟那种有老婆孩子的男人混?" 叶玉书狠狠吸口烟,倔犟地说:"那是另外一回事。" "有什么分别?"符金已近乎恶狠狠了。 叶玉书无所畏惧地盯着他:"对,有什么分别?在津海,未婚的男人与已婚的男人又有什么分别?" 符金一窒,有些气紧:"我对你那么好。" 叶玉书勇敢地说:"我并没有要求过。" 符金阴沉沉地看了他半天,忽然逼向他,一把将他按到墙上,强行吻上他的唇。 他拼命躲闪,情急之中将烟头向他戳去。他一把抢下,扔到一边,将他压得更紧,几乎让他要喘不过气来。 他不甘示弱,一直挣扎。怕惊动白亚莉和其他办公室里的人,他们都不出声。 符金力大无穷,强烈的欲望更加刺激了他。他伸手揪住他的头发,一把将他扯到一边,按到了办公桌上。他一边没头没脑地吻他一边伸手下去解他的裤扣。 他死命踢他打他,不愿意让他得逞。他气喘吁吁,眼看力气就要用完了。他没想到符金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在办公室里,在白亚莉的眼皮底下强暴他。 他的力气越来越小,终于知道不能再顾忌什么了。他张嘴欲喊。符金一把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已探进去,使劲扯他的内裤。汗津津的手热哄哄地靠着他的肌肤,他有种欲呕的感觉。 就在这时,一只手伸过来,一把拉开了符金。他如获大赦,急忙起身欲避开。刚起来,一眼便看见了白亚莉,不禁一愣。 白亚莉此时头发有些散乱,一张黑脸上皱纹似乎更深了。她双眼喷出愤怒的火焰,似乎想把叶玉书烧死。 叶玉书一边整理着自己零乱不堪的衣裤,一边拔腿欲逃开。 说时迟那时快,白亚莉已一个耳光扇到他脸上。他顿觉半边脸热辣辣的,牙齿受到大力撞击,嗑破了一边的嘴皮,嘴里有咸腥味。 白亚莉气得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才暴喝一声:"滚出去!" 叶玉书立刻夺路而走。 他再也没有回公司去。 白日如年,长夜难竟。没有希望的日子更加长得叫人毛骨悚然。太阳仍然留恋着不肯离去,以巨大的热毒考验着在岛上艰难谋生的千万蚁民。 很快就是中秋节了,叶玉书无聊至极,翻开存折,看看上面7000块的存款,跑到银行去给父母寄了5000。他在附言栏写上:"这是我工作一年的积蓄。我现在很好,爸爸妈妈不必担心。春节我一定回家。" 走出邮局,旁边的音像店里在放《一封家书》。听到那声动情的"亲爱的爸爸妈妈,你们好吗",他心里一酸。 在街上茫然地逛了半天,钻进书店胡乱翻了翻书。书价很贵,买不起。他现在的每一分钱都只能用在必需的地方,像读书这种奢侈的嗜好,只好放弃了。 回去随便买了点菜,他决定简单吃一点,然后还是到凡尔赛名流俱乐部去碰碰运气。 回到楼前,看见申常青等在那里。他一怔:"有什么事吗? 申常青一脸温柔地看着他:"最近想我吗?" 叶玉书很干脆地说:"还没来得及。" 申常青一听笑了:"你呀,就随便说一句来哄哄我不行吗?" 叶玉书也笑:"你那么聪明的,哪里哄得住?所以我干脆不去伤脑筋。" "今天过节呢,你准备怎么过?" 叶玉书叹口气:"我有什么可过的?也许吃了饭以后到海边去赏月。" "一个人?" "可不就一个人。" "这么惨啊?"申常青微笑。 "有什么法子?"叶玉书也微笑。 申常青去牵他的手:"来,跟我去过吧。我带你去我的一个好朋友那里。" 叶玉书想了想,点头:"好。"他实在害怕在这样的团圆节里孤苦无依。 郑彬穿一身浅灰的服饰,戴着金丝边眼镜,很是斯文。看见叶玉书,他适度地夸张着喜悦与赞赏。叶玉书看多了牛鬼蛇神,倍觉他才像是真正的人。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看来申常青也不会太糟糕吧? 正在出神,桌上的电话便响起来。郑彬拿起,才说了一句,就递给申常青:"你的,是常蓝打来的。" 申常青不动声色地拿起来:"喂……是我……对,我在郑彬这里……我和郑彬,还有一个朋友……"接着他笑了。"不,是男孩子……你真是多心了……别这么敏感……"随即他看看叶玉书。"那好吧,你过来吧。嗯,好。" 叶玉书已料到是什么人,淡淡然地无动于衷。申常青过来坐到他身边,向他解释:"是个朋友,我让她过来,大家人多热闹一点。" "是女朋友吧?"叶玉书笑吟吟地问。 "哪里?是她自己认为罢了。"申常青也笑。"我只不过不想伤她的面子。" 叶玉书也不戳破,只点一点头。 常蓝很快便心急火燎地打的赶到。 她风风火火地冲进郑彬的房门,四处张望。只见郑彬坐在办公桌后面,申常青站在他旁边,两人正商量着什么。沙发上坐着一个漂亮的男孩子,正在安静地翻着杂志。 叶玉书一见这位过于丰满明显因纵欲过度而显得憔悴的女人,就决定不与她争什么,所以只微笑着,一言不发。 郑彬客气地说:"常蓝,你来啦,坐吧。" 申常青也对她笑笑:"吃饭了没有?" 常蓝这才恢复了常态,熟络地顺势坐到沙发上,说:"还没有,今天过节,我想和你一起吃。" "好,你等一会儿,我和郑彬还有点事要研究。"申常青的语气很温和。"只一会儿,我们马上去吃饭。" 常蓝见他没有刻意与他生分,满意地点头:"好。" 申常青态度平和地给他们介绍:"这位是叶先生,这位是常小姐。你们可以先聊聊。" 常蓝听申常青吩咐下来,立刻亲热地问道:"叶先生在哪里做事啊?" 叶玉书礼貌地答:"刚刚失业。" "哦,那以前在哪里呢?"常蓝也顾不得失礼,接着继续探问。 "一家装饰材料公司。"叶玉书照实回答,反正是过去的事了。 "怎么不做了?" "做不下去,就不做了。"叶玉书握着杂志,有些好笑她的穷追不舍。 常蓝也笑,却还是问:"叶先生很面熟,我们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叫什么名字啊?" 叶玉书噗哧一笑,原以为只有男人试图向他搭讪时才会说这样的话。他笑着答:"叶玉书。" 常蓝微微一怔,随即了然地笑了,笑容有些放肆:"我说嘛,怎么这么熟?原来叶先生也在凡尔赛客串少爷。" 叶玉书笑容一敛,旋即又笑起来:"常小姐真厉害。你怎么知道?" "哈,我也常常在凡尔赛做。"常蓝说起自己的职业,一副心安理得的模样。"那个农行的什么行长,这一阵一直在问起你。你怎么一直没去?" 叶玉书淡淡道:"没心情,就没去。" 申常青注意到了,心里打个突:"你们认识银行的人吗?" 常蓝一指叶玉书:"我不认识,是他认识。那个农行的行长一直没忘记他呢,这一阵天天来找他。" 申常青闻言一喜,看向叶玉书:"小叶,是不是这样?" 叶玉书不置可否:"好像有这么个人,不过不太记得了。" 申常青有些着急,看着叶玉书问:"小叶,你认识那个行长,是吗?" 叶玉书耸耸肩:"是见过一面,不过后来就一直没见过了。" "你知道怎么和他联系吗?" "知道,他给了我一张名片,叫我要事就找他。"叶玉书顺口说,很是无所谓。 申常青高兴地一拍手:"太好了。" 郑彬也兴奋地笑道:"的确是太好了,这才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叶玉书不明白有什么好,没在意。常蓝却明白过来,顿时一脸兴奋。 申常青笑了一会儿,轻松地直起身:"今天不忙,明天再谈。今天是中秋节,我们一起过完节再说。" 常蓝与郑彬都大表赞同:"不错,中秋节还要谈工作,太扫兴了。" 4个人一起往走,准备吃饭。常蓝刻意走到申常青旁边,低婉地问:"吃完饭准备到哪里去玩?" "去海秀岛吧。郑彬你说呢?"申常青借着与郑彬说话,往旁走了两步,与常蓝拉开距离。 不过,叶玉书早就故意与他们拉开距离了。不管怎么样,他并不爱申常青,犯不着夹在里面做歹人。 郑彬对叶玉书很有好感,紧走两步到他身边跟着。听申常青一问,他连忙表示同意:"好的。" 申常青笑道:"你们的意见呢?" 叶玉书立刻答:"我没意见。" 常蓝也紧跟着说:"常青怎么说就怎么办,我是没意见的。"话里一股贤惠的味道。 叶玉书悄悄笑起来。郑彬知道他在笑什么,也跟着笑了。 第28章 耽美 今天是节日,出租车的生意好得出奇。他们四人吃完饭,打的到海秀岛的门口,司机便不肯再往前开了。他不想耽误时间,还要往海州赶去,再多做几单生意。 四人兴致很高,倒也不生气。申常青付了车钱,大家下了车,在门口买好票,步行进去。 进了门,有条长长的土路,路两旁都是海。他们很快走出了大门的灯光能够照射的范围,前面迅速黑下来。路边的海水哗哗地一波一波扑打过来,巨大的声响盖住了其他的一切声音,让人觉得夜是如此静谧。当空一轮明月,照得天空象是深蓝色,更显深邃诱人。 叶玉书不时抬头看月。在贵阳,天无三日晴,要在中秋夜看到月亮,是很困难的。几年可能都没有一次。此时,看着那圆月,上面那巨大的桂花树,还有吴刚、嫦娥、玉兔的阴影是如此的明晰。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他轻轻念着。 嫦娥在天宫的寂寞与他在茫茫人海中的寂寞,哪一个更无奈更悲哀呢? 伴着大海有节奏卷上来的白浪,他们走过了那条长长的土路。一转弯,景象顿时大变。 眼前灯火通明,沙滩上和大海里密密麻麻地挤满了人。高音喇叭里放着流行歌曲,失真的声音伴着交流电的沙沙声,不见动听,却别有一番热闹气象。每个人似乎都在欢笑,嘤嘤嗡嗡的声音喧闹非常。 叶玉书只觉多日沉闷的心随之一畅。申常青他们也都觉得精神一振。有这么多人聚在一起,而且不见得这么多人都是无忧无虑的吧?这样想来,既然大家都困在了一处,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立足之地。看了看略潮的沙滩,他们什么东西也没有带,只好不管不顾地坐下去。 郑彬说:"我去买吃的东西和水。" 申常青不愿意单独呆在两个都跟自己有亲密关系的人中间,急忙说:"我和你一起去。" 看着他们往管理处走去的背影,常蓝忽然问:"小叶,你结婚了没有?" "没有。"叶玉书极目远眺,直看向黑沉沉的远方。 有好些壮健的小伙子向前直冲进大海,然后劈波斩浪游向海的深处。也有不少女孩子在海水里嬉戏着,银铃般的笑声不绝如缕。 他羡慕他们无拘无束地肆意挥洒着自己的青春。他尤其羡慕那些看上去情深意长的情侣们。不管怎样,至少他们此时是相爱的。 常蓝也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可是男男女女在一起,还不就是那么回事,有什么好看的?她随着不同的男人到这海边来的次数实在是太多了,感觉索然无味。 过了好一会儿,叶玉书才觉得不该冷落了常蓝,便也问:"你呢?你结婚没有?" "我结过,早离了。" "哦,怎么要离呢?"叶玉书认为婚姻是一种盟约,怎么可以轻易毁掉? 常蓝嘴角有一丝凄楚的笑:"他觉得家花没有野花香。" "啊。"叶玉书明白了。想了一会儿,他忍不住说。"能做家花也是好的,至少主人会给你遮挡风雨,给你施肥浇水除虫。" 常蓝提起精神,坚持说:"我宁愿做野花。野花的确比家花香,而且自由得多。野花比家花可以多很多选择。" 叶玉书轻声说:"与大自然相比,野花的生命太渺小了。有时候,一场小小的风雨,它也就凋零了。" 常蓝无法用准确的语言来表达心灵的想法,但仍然咬着牙犟:"我还是宁愿做野花。" 叶玉书不再吭声了。他出神地看着大海。远远的,似乎有船的影子在随着波浪荡漾着。他一直看出去看出去。他没有方向感,不知道这是什么方向,一直看过去会不会看到内地。这个方向会不会是家乡的方向?会不会通到蓝颀的坟上? 常蓝呆了半晌,忽然苦笑起来:"谁不想有个家?" 叶玉书没听清:"什么?" 常蓝甩了甩头,不想再去琢磨这个令人伤怀的难题。叶玉书也不再问。两人都沉默下来。 前面围坐着一群年轻的男孩子女孩子,一看就象是在公司里打工的低级打工妹打工仔。他们衣着朴素,身边放着的都是一些廉价食品。他们在中间的沙上挖了一个深坑,在坑里点上蜡烛。烛光在风中摇曳闪烁着,映照着他们光洁的兴奋的脸。他们有的在打扑克,有的在猜拳,有一双情侣在接吻,有几个人一会儿扑进大海,一会儿笑着从海里冲上来。天上有时有云飘过来遮住月亮,很快又游开去。大地忽明忽暗。这群年轻人是如此快乐,让人觉得他们的生命里没有一丝阴影,人生充满了希望。 叶玉书与常蓝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们,羡慕得眼冒金星。 郑彬与申常青提着东西往这边走。郑彬低声问申常青:"你准备用小叶认识的那个行长?" "是。"申常青毫不迟疑地点头。"我看这是我们唯一的渠道了。" 之前,他们已接触了所有津海的朋友提供的银行关系,均被拒绝。做以存定贷,银行的风险太大了。如果没有巨大的好处,谁也不愿意冒这个险。做银行负责人,事实上可以从很多方面搞钱,犯不着冒大险赚小钱。 信托投资公司与信用社是很欢迎他们做的,可是有款方根本不会做不说,即使有款方肯做了,信托投资公司本身的资金缺口就非常大,钱一旦存进去想再让他们放出来可就难了。他们才不做这种傻瓜。 因此,郑彬也同意申常青的说法:"依小叶的条件,只要他肯做,搞定那家银行的把握自然很大,这就看他愿不愿意做了。"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我看他也不会是铁石心肠。"申常青十分笃定。 郑彬暧昧地笑道:"你的心不软就行。" 申常青嗤之以鼻:"你太小看我了,我可不是不爱江山爱美人的蠢货。" 郑彬放下心来:"那就好。" 说着,已经走到了两人的面前。常蓝和叶玉书急忙站起来接过他们手中的东西。 他们看了一下,坐下来,将买来的饼干、果脯、蜜饯等等全部打开,然后又将矿泉水打开递给另外两个人。扰攘一番,总算安定下来。 申常青抬头看看硕大的月亮,喟叹:"月到中秋分外明呐,真是每到佳节倍思亲。" 常蓝关心地问:"想家了?" "是啊。"申常青出了会儿神。"我家在西安还是鼎鼎有名的。我父亲当年参加过延安保卫战,掩护过共产党、党中央撤过黄河。" 其余三人都来了兴趣:"哎,讲一讲,讲一讲,原来你家还有这段革命历史。" 申常青也不推辞,拿起矿泉水喝了一口。想起家,他心里涌起一阵温暖的感觉,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起来。 "我家原来在陕北是当地有名的大地主。我父亲是独子,却跑去参加了红军。按理说我们家应该是安全的了。可特别好笑的是,事情完全相反。共产党来了,我们家人要跑上山,因为我们家是地主。国民党来了,我们家人也要跑上山,因为我们家是红军家属。一开始,老乡们还跟着我们一起跑,想着凭着我们的特殊身份,大概会安全一些。跑了几次,这才发现,跟着我们反而更危险,也就不理了。最后,只有我们,不管是国共哪一方面军队来,都得跑……" 叶玉书和常蓝已经笑得前仰后合了。申常青很得意。 "我父亲算是陕北的老革命了。当年国民党进入延安,我父亲带着一团人马在山上阻击,吸引国民党军队追击他们,掩护中央机关安全撤过了黄河。打到后来,弹尽粮绝,我父亲要全体下属分散突围,各自回家隐蔽起来,待大部队回来以后再出来集结。当时我父亲一个人悄悄攀着野藤溜下悬崖,差点摔死,不过倒是躲过了国民党的搜索。后来才听说,最后突出来的只有5个人。我父亲还悄悄渡过了黄河,找到了中央。结果你们猜怎么样?我父亲的上级说,当时撤退的时候是命令我父亲坚守延安打游击的,既然如此,哪怕部队只剩我父亲一个人了,他也要坚持留在延安。我父亲没有办法,只好一个人又偷偷渡一次黄河回来。他一直在延安地区打转,东躲西藏,好不容易,才活着等到了解放延安。" 两个年轻人听得津津有味,毕竟这是他父亲的亲身经历,比那些电影电视要亲切可信多了。 申常青口若悬河,欲罢不能。 "后来解放了,我父亲到了西安,也算是有名的老革命了。他当时身居高位,是共产党的重要干部之一。不料,我家在当地划成分时却被划作了地主。我奶奶托人捎信给我父亲,把这情况一说,我父亲不干了。他向上级提出辞职。我们家当时就只有我父亲一个人是男人,也就是说虽然我家划做了地方,却找不到人出来戴帽。我父亲就说他回去戴这顶帽子。上级领导一看,也觉得不对,便向我家乡发函,希望改划我家的成分。我家乡的政府回函说,不行啊,这家是我们这里方圆几百里最大的地主,他们家的地最多。如果他们都不划地主,那我们这里就没有地主了。最后领导也没有办法,商量半天,只好通融一下。我们家仍然划作地主,但没有人戴帽。这是当时特别滑稽也是唯一特殊的一家。" 申常青停下来喝口水。常蓝兴致勃勃地问:"后来呢?后来呢?" "后来,我父亲就一直在西安工作了。然后就是文化大革命,我父亲和他那些老战友全被打倒了。那时候,所有的造反派都要揪斗我父亲。接着我父亲就靠边站了。那时候,我父亲和他那些老战友,除了被批斗外,就是天天扫地扫厕所。那时候天气又热,我父亲他们年纪又大了,有些在战争年代还受了不少伤,身体十分差,整天扫地,也累得不行。我父亲很聪明,渐渐想出了办法。他主动要求扫厕所。你们想,厕所跟外面比,不但脏,而且臭,当然谁都不去跟他争。" 申常青津津乐道,看来很得意他父亲当年的智慧,讲到后来,手舞足蹈,声情并茂。 "我父亲每天早上都人带着一块塑料布进去扫厕所。他先把厕所打扫干净,然后把塑料布铺在地上,躺下去,就可以睡个午觉。中午那会儿,正是最热的时候,造反派们都在休息,谁也不会去上厕所。里面又阴凉又安静,真是舒服极了。后来,那帮老干部都知道了,就都要抢着扫厕所,最后只好排班,轮着来。哈哈哈。" 叶玉书他们三个人也都笑起来,完全不去想当时当地那些老革命的凄惨,只觉得他父亲的确十分聪明。原来申常青的家世的确是十分显赫的,完全与那些平民出身的暴发户不同。 想着,他的心有些动了,不由问道:"那后来你父亲怎么样了呢?" "粉碎了四人帮,当然官复原职了。现在他虽然离休了,不过在陕西,很多省市领导人都还是会买我的帐。我在西安检察院的老朋友,有些调过来了的,也是身居要职。譬如高检反贪污贿赂局的老陈,便在这里当……" 这是实在的事,如果是真的,倒是跟着他比跟着别人好。叶玉书留了神。 申常青神采飞扬:"我当初刚到海州,朋友太多了,简直应付不过来。小叶,小常,你们是没有看见了。我的几个手机都是他们送的。特别是那个做房地产的老杨,居然有一天,半夜3点了还给我打手机。" 常蓝好奇地问:"半夜了你也没关手机啊?" "那时候生意好,我半夜12点了还在跟别人谈事。谈完后,实在是累极了,倒在c黄上就睡了,忘了关手机。结果被他把我吵醒,把我气得要命,狠狠痛骂他一顿。郑彬,你也认识老杨的,他是不是有些疯?" 郑彬笑着点头:"就是,他的确是疯。不过他也真会做生意,在这种时候,他居然在房地产上面赚了300多万。" "是啊,疯子做起生意来也疯。那时候我们合作,倒很是做了不少事……" 笑着,申常青又开始痛说他自己的革命家史来。叶玉书有些心不在焉了。好汉不提当年勇,与他不相识的时候发生的事情实在是离现在的他太遥远了,仿佛比当空的皓月还要飘渺无稽。 郑彬注意到了,礼貌地悄声问他:"想不想游泳?" 他含笑摇头:"我不会。" 郑彬笑笑,不再说什么。 申常青终于说完了,拿起饼干咬了一口,又一迭声地叫别人也吃。他今天异乎寻常地兴奋,大概是因为贷款的事两头都有眉目了吧。 旁边有个男孩弹起了吉他,又是《一封家书》,一群年轻男女一起唱起来:"亲爱的爸爸妈妈,你们好吗?……" 他们全都侧耳倾听。听完,都在心里叹了口气。真想家啊。 夜已渐深了,明月也已升到头顶。 喇叭里传出告诫的声音:"各位游客请注意,现在已是午夜,马上就要退潮了,请在海里的人马上到岸上来,以免被潮水卷进大海。" 声音反复播放着。海里顿时起了骚动。人们纷纷从海里走上岸。 沙滩上有人陆续起身离开。四人沉默许久。郑彬提议说:"夜深了,明天还有事,不如回去吧。" 叶玉书立刻表示同意。常蓝更是急于与申常青单独相处,已立起身来。 密密麻麻的人几乎都站了起来,人流开始往外缓慢流动。忽然之间,人们全部都沉默起来,刚才的欢乐气氛荡然无存。也许是全体都忆起了明日又得面对生活的困窘吧。 叶玉书跟着人群往外挪着步。默然的人潮仿佛带有巨大的压力,隐隐的有种极深浓的无奈在人群间的fèng隙里游动。 叶玉书抬头看了看,却见连刚刚还那么皎洁的月亮竟已隐进了云层。大地变得一片漆黑。只有路两旁的海浪声变得异常喧哗响亮。 只有这海浪拍岸声,亿万斯年,生生不息。与之相比,这里的上千人,不过都是匆匆过客,转瞬即逝,如海浪尖上的一团泡沫。 叶玉书哀伤地想着这一切。人是如此渺小,却还要这样残酷地在阳光下演着弱ròu强食的惨剧。细想起来,真不知道人活着有什么意义。 上千人一股脑涌出来,争先恐后,熙熙攘攘,完全没有秩序,月夜下的情调荡然无存。四人只得傻傻地站在路边,看着骑单车来的人怎样载着朋友互相招呼着一起离开,看着开车来的人怎样在人丛中杀出重围。没车的人更是如土匪一般,一有出租车过来,便立刻如蚂蚁一样迅速围了上去,然后便见车子甩开众人,扬长而去。 他们如看一场闹剧。等到看完,夜色更沉了。这里离海州市区很远,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去。难道用走的? 此时,那轮明月又钻了出来,洒向大地一片清辉。一排路灯光也沉默地亮着清冷的光,缓缓地伸展向前。 叶玉书忽然笑了:"如果一直没有车,惹火了,干脆就睡到海滩上去。" 第29章 耽美 夜已深,凡尔赛名流俱乐部里仍然有一大半的位子坐着人,热闹依旧。邱钧一个人站在舞池边,看着大荧屏,动情地唱着歌。他今天一袭黑衣,显然瘦了许多。 "我以为我会哭 但是我没有 我只是怔怔望着你的脚步 给你我最后的祝福 这何尝不是一种领悟 让我把自己看清楚 虽然那无爱的痛苦 将日日夜夜在我灵魂最深处……" 他歌声里的哽咽,歌舞厅的每个人都听得出来。符伟海低声对叶玉书笑道:"这个傻孩子,动了真情了。老金,那是你的人吧?你倒是好本事,把人家的真感情都逗出来了。是不是传授我两招?我这个小叶子,是铁石心肠。我简直拿他没办法。" 那男人似乎有些感动:"嘿嘿,阿钧是个不错的孩子,我自然是很爱护他的。他倒是知恩图报,也不枉我疼他一场。" 叶玉书没理会他们,下意识地四处张望,寻找那个满身满脸都是年少风流气息的小李。可是反反复复找了几次,也没有看见他。 符伟海搂过他,俯在他耳边问:"一会儿我们到哪里去玩?" 叶玉书作势欲挣开,边轻笑:"随便。" 符伟海转头问另外两个男人:"哎,我们一会儿怎么玩?是赌还是嫖。" 那两个男人一脸暧昧地大笑:"老符你说,我们没意见。" 符伟海偏头看向叶玉书:"小叶,那我们去嫖吧。" 叶玉书一推他:"可以,你去好了。我回家。" 符伟海立刻妥协:"好了好了,不去不去,我们去赌。" 其中一个男人趋前笑道:"小叶,我们老符跟着你,都快变成圣人了。" 叶玉书笑道:"我又没有禁止他做什么。反正你们男人有钱,多找几个人来陪好了。大家分工不同,我只陪他唱歌跳舞。至于陪他谈心的,另外找好了。" 符伟海作深情状:"有了你,别的人哪里能让我看上眼?" 叶玉书撇撇嘴:"算了吧,口是心非。" 其他男女一起大笑起来。符伟海轻轻揪揪他的脸:"刀子嘴,嗯?" 邱钧唱完走过来,坐到那被唤作老金的男人身边。那男人一把搂过他:"怎么了?怎么哭了?我不是天天来看你吗?你要想我,也可以给我打电话啊,我会立刻过来陪你的。" 邱钧忙擦去眼里的泪,对他笑笑:"我没事,是那歌太悲伤了。" 老金握住他的手:"那下次别唱了,唱点高兴的,好吗?" 邱钧点点头。 叶玉书关切地看着他。他一抬头,不由一怔,眼中闪过一丝悲戚。叶玉书向他伸过手去:"阿钧,来,我们跳个舞。" 符伟海一边侧身让他走出去一边笑道:"你们去跳舞,那我们不是成了光棍了?" 老金也边让着邱钧边笑:"是啊,我们怎么办呢?" 邱钧啐了一口:"你们有什么?独守空房好了。" 在哄堂大笑中,叶玉书拉着他的手走到舞池中间。他们相拥着随着歌声轻摇。 叶玉书关心地问:"阿钧,你怎么了?那个小李呢?" 邱钧神情黯然:"他被炒了。" "真的?那你们……" "我们还是在一起。" "哦?那……你怎么好像不高兴?" 邱钧叹口气:"他已经被炒了一个多月了,一直没有找到工作。" 叶玉书连忙安慰他:"那也不用着急。" "我是不着急,我还一直在劝他慢慢找。现在房租水电都是我在交,我根本觉得不算什么,是我愿意的。为了怕他晚上一个人在家闷,我还买了彩电、录像机,其他的所有电器,什么电饭煲、电风扇,都是我买的。我对他那么好,也不过是因为喜欢他。" "看来你是动了真心了。" "是,我这次的确是爱上他了。为了他,我放弃了好多机会。有时候为了赚钱,我会出散钟,可是一旦男人让我搬过去与他住,我就跟他们疏远了。我不愿意离开他。" "那他呢?对你怎么样?" 邱钧苦笑:"他现在脾气大得要命,一点点小事就暴跳如雷。如果我回去晚了,他就鸭公婊子的乱骂。伸手要钱的时候又狠得不得了,一拿到钱就出去鬼混。他说是去打牌,我怀疑他在外面另外有人。" 叶玉书惊诧莫名:"这种男人,你还不趁早离开他。" 邱钧苦涩地笑道:"要能离开就好了。我太喜欢他了。我想,他现在,也不过是因为暂时没有工作,要靠我养,实在是让他觉得没面子,所以脾气暴躁一点。等他找到工作就好了。" 叶玉书沉默半晌,不赞成地摇头:"你真傻。" "是,我想也是。可是,我一想起要离开他,心里就如刀绞一般。" 叶玉书只好摇头再摇头:"小心,小心,我是看透了,在这里,人一旦动了情,只会受伤害。" 邱钧苦笑:"我早看透了,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喜欢了就是喜欢了。就是受伤害,我也认了。" 叶玉书皱起了眉:"你怎么忽然变得这么死心眼?你看你以前那个男朋友走了以后,你根本无所谓,那时候你多洒脱。" 邱钧出了一会儿神,才轻轻说:"我爱他。"说着,他喉头发哽,热泪盈眶。 叶玉书安慰地拍拍他的腰:"那他呢?怎么打算?" "我不知道。" 叶玉书一听,差点一脚踩上他:"你别傻了。" 邱钧倔犟地说:"有什么?我喜欢他,即使他一辈子没工作,我也能够养活他。" 叶玉书急得不得了:"可是你……你哪里拿得住他?" 邱钧一窒,无言以对。 叶玉书猛醒:"你的钱呢?你赚的那些钱呢?" 邱钧摇头:"全都让小李花掉了。两个人生活,消耗太大了。" "可是,"叶玉书简直不能相信。"我听刘岩铭说,你这一阵还不错,两个多月也赚了3、4万块钱,就都没了?" 邱钧默然,只是点点头。 叶玉书不禁咋舌:"阿钧,今天我才知道,你原来是个情种。" 邱钧自嘲地一笑:"有什么用?人家根本不懂得珍惜。" 叶玉书不吭声。这就是咎由自取了。到了这个地步还不知道抽身后退,实在是自寻死路。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这也是他自己的选择,轮不到别人来多嘴。 音乐停了,叶玉书放开他,认真地说:"总之,我觉得你应该好好考虑一下。" 邱钧不说话,像是拿定了主意,再也不想更改的样子。 叶玉书只好不劝了。人家两口子的事情,所谓"c黄头打架c黄尾和",只怕外人也弄不明白。 符伟海他们已买完单,见他们过来,便站起来说:"走,我们去赌个痛快。" 叶玉书并不反对,笑一笑,便跟着他们出去,上了符伟海的别克。 在申常青与郑彬苦口婆心地劝说下,他与符伟海交往也有一个多礼拜了。他牢记申常青的嘱咐,不见兔子不撒鹰,一直坚持着不让他得手。这次关系重大。申常青和郑彬都详细对他谈过。如果这次以存定贷的事情办成了,他可以得半个点,即25万。这实在是个诱人的数字,使他不得不打醒十二分精神来应付这个财神爷。 几部车一直往龙昆南驶去。车上,符伟海拿着手机,显然是与另外车上的人商量着:"喂,去哪里?" 对方说了个地方。他显得很开心:"好好好,到钻石俱乐部,我也好久没去了。上次在那里输了20多万,这次一定要捞回来。……哈哈哈哈。" 叶玉书听着从他们口中说出来的这些数字,心里很难将那当作是钱。他们太不在乎了,实在让人难以想象。他们的钱都是从哪里来的? 汽车飞快地驶过两边都是黑暗的高楼的龙昆南路,越行越荒凉,最后停在一幢黑黢黢的大厦前。 大厦里全无亮光,也没有声音,一片沉静寂然,完全不像其他市区里的俱乐部那样霓虹与彩灯交相辉映,咨客花枝招展地站在灯火通明的门口招徕客人,深怕客人看不见这个玩乐的场所似的。 叶玉书疑惑地看了看四周,发现停了很多高级轿车,这才相信这里的确有个俱乐部。可是为什么会这么神秘?难道是什么诡秘的地方?他有些踌躇不前。 符伟海锁上车,绕过车头过来拉他的手:"来吧,我们上去。" "这是什么地方?"他忍不住问。 "你跟我上去就知道了,很好玩的。" 他笑道:"干什么这么神秘?里面是不是有什么机关?你不会把我弄进去卖了吧?" 符伟海大笑:"说不定哦。" 身后其他男人也都笑起来,女人们便也跟着笑,一派喜气洋洋。 一进入那尽是烟零缭绕,人们全都痴痴迷迷的地方,叶玉书便呆了一呆。他真没想到这里会有如此规模的现代化赌场,完全是香港电影里赌场的翻版。 符伟海已兴致高昂地带着他到了张赌桌边。有穿着红马夹的女服务生过来,殷勤地问他们要喝什么。 叶玉书一听声音,立刻回过头来,难以置信地叫道:"阿铭,你怎么在这儿?" 刘岩铭也一呆,随即高兴地拉住他的手:"阿玉,你怎么知道这里?" 叶玉书一指符伟海:"我朋友带我来的。阿钧也来了,在那边。"他说着朝邱钧招手。 邱钧又惊又喜,忙奔了过来。 符伟海笑着说:"原来你们也有朋友在这里。" 叶玉书掩饰不住自己的欢喜:"是啊,他是我们的老乡。你在这里玩,我们过去聊聊。" 符伟海点头:"好,你们去吧。" 3个男孩子退到吧台边,叽叽喳喳地相互问起别后的情况。 邱钧好奇地问:"阿铭,你怎么会找到这里的工作的?我们连海州有这种地方都不知道。" "是一个朋友介绍我来的,如果没有熟人介绍,根本进不来。这里工资高,小费也多,一个月有好几千块,就是风险大一些。但我想也没什么,算是赌一把吧,就来了。" "有什么风险?"叶玉书不明白。 刘岩铭老实地说:"在海州,赌博也是违法的,开赌场更是非法。如果被发现了,公安局包围这里,我们凡是在这里工作的,一个也跑不掉。" 邱钧一惊:"那你干嘛要在这里做?" "实在没什么好做的工作了。再说,海州的赌场老板在公安局里都有人,真正有什么行动,他们都会通知这里。所以还是比较安全。真要说不安全,做什么都不会十全十美。就是我们坐台,还不是有人来抓?" 这也是,他们有一次在凡尔赛就碰到刑警队进来检查,害得他们全部躲到洗手间里去,吓得不轻。 刘岩铭微笑着说:"反正是混吧,横竖多挣点钱最重要。家里来信,我弟弟考上了大学,学费还得我出。等我弟弟毕业,我再存一点钱,就可以不干了。" 邱钧浩叹:"那太遥远了,要等好几年以后呢。" 刘岩铭一点也不沮丧:"可不是?总之一天一天的,也就过了。" 叶玉书看着他精神奕奕的样子,打趣道:"看你和以往完全不同了,变得漂亮多了,是不是有爱人了?" 刘岩铭笑嘻嘻的,也不承认也不否认。邱钧象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拉住他问:"哎,好像是真的,说,到底是谁?都不跟我们说一声,你真不够朋友。" "也没有确定,有什么好说的?你以为谁都像你那么好福气,一下就碰到小李?"刘岩铭还是那样稳定沉着。 一听说到小李,邱钧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脸色一沉,闷闷不乐。 刘岩铭马上看出来了:"怎么了?和他分手了?" "还没有。唉,也差不多了。"邱钧的情绪大为低落。 刘岩铭毫不客气地说:"说实话,阿钧,我就不明白你怎么会栽在那个小白脸手上。那个小子,一双眼睛四处乱看,一点定向都没有,你还死心塌地地对他。他今天眼光停在你身上,下一分钟说不定就已经停在别人身上了。我跟你说,你如果只是玩玩,拿他解解闷,我不反对。如果你要对他动真情,还是趁早悬崖勒马的好。" "唉。"邱钧深深叹了一声。"到了现在这地步,哪有那么容易抽身啊?" 刘岩铭还想再说下去,叶玉书朝他使了个眼色。刘岩铭会意,急忙顾左右而言他:"哎,你们到过类似的赌场没有?" "没有。"叶玉书很感兴趣。"你在这里做什么工作?" "一开始是端茶倒水递毛巾什么的。等到下个月,我就可以做发牌员了。我现在正在练习。" "发牌员的工资是不是还要高?" "那当然。" 邱钧也十分有兴趣,顿时忘不自己的不快:"哎,阿铭,你们这里的发牌员,洗牌的时候是不是会像周润发那样?" "别胡扯了,哪有那么夸张?只不过洗牌发牌的动作比普通人麻利规范一点而已。再说,我们这里是绝不出老千的,所以不需要那些小动作。" "哦。"邱钧环顾四周。"干脆,我也来这里干。阿玲,你们这里还要不要人?" 刘岩铭并不推托:"我问问经理,再跟你联系。" 正说着,一个高大挺拔看上去却文静秀气的小伙子走了过来。他来到刘岩铭身边,熟络地抬手搂住他的肩:"阿铭,有朋友啊?" 刘岩铭侧头看看他,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小龙,你来啦?他们是我的老乡,这是阿钧,这是阿玉。自从我到这里来工作以后,我们一直没有联系,结果他们今天跟朋友来玩,就碰上了。你看好巧。" 叶玉书和邱钧都向那小伙子点点头。小伙子说:"朋友们都叫我小龙,认识你们很高兴。"他讲一口地道的北京话,显得十分文质彬彬。 小龙转向刘岩铭:"阿玲,走吧,我们回去好吗?龙哥在等我们一起去玩呢。你看你的朋友要不要跟我们去?" "小龙是龙哥的弟弟。"刘岩铭喜气洋洋地说。"你们要不要一起去玩?我现在到点下班了。" 邱钧与叶玉书对看一眼,一起摇头:"算了,我们可不想去做超级电灯泡。" 刘岩铭有些羞意:"你们别开我玩笑了。" 叶玉书稍稍正经了一点:"好了,改天吧。今天我们是跟朋友来的,我看他们一时半会还不会走。我们先走了总是不太好。" "也好。"刘岩铭回身从吧台上拿起一张空白单子,提笔在上面写了一个手机号。"小龙给了我一个手机,你们有时间给我电话吧。我一般白天都有空。" 符伟海也刚刚送了个手机给叶玉书。他将那张纸撕下一半,在上面写下自己的手机号码,递给刘岩铭:"你有空也和我们联系。" "好的。"刘岩铭朝他们挥挥手,倚着小龙走了出去。 邱钧一直望着他们的背影,叹道:"我们之中总有一个是幸福的吧。" 第30章 耽美 邱钧实在是太渴望幸福了。这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以前他是他们三个中最洒脱的。与一个男人分手,也不过是念念"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在情感的道路上,他一直当这个同龄的姐妹为前辈师姐,向他学习这门举重若轻的功夫。却没想到,他自己先武功尽废,任那个油头粉面的小子宰割。 连着两天,叶玉书都在想着邱钧的事情。可是邱钧却一直没有再到凡尔赛来,也不回他的呼机。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得打电话给刘岩铭,将事情始末告诉了他,问他有什么办法。刘岩铭也急得要命,可是邱钧仿佛消失了一样,怎么也无法将他找出来。 叶玉书想他到底怎么了,他与那个小李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处理的? 这天,他终于说服了符伟海,让他同意见申常青。他们约好了在银行的小会议室里见面。 下午,叶玉书陪着申常青到达银行。这家银行在金贸区格林梦别墅区旁边,占据了一幢大厦的整整一个底层。虽然只是个小小的分行,却装修得美仑美奂,极其华丽气派。单看内外的装修和配备的那些现代化设备,随便任何一个有钱人都会放放心心地把钱存进来。申常青完全放心了他们的实力,因此也更加下定决心要说服符伟海同意做这单生意。 进了会议室,他们刚坐下,便有一位小姐给他们端茶上来。接着符伟海就出现了。他微笑着,信心十足的样子。在自己的地面上,他显得威势更足。 叶玉书抢上前去,开朗地笑着给他们介绍:"这是申总,这是符行长。" 他们笑哈哈地握了握手,并没有交换名片,便到会议桌边坐了下来。 符伟海看了看黑发飘然温柔漂亮的叶玉书,不愿拂逆他的意思,只得敷衍地与申常青寒喧:"听说申总是大都酒家的老板?" "是。"申常青点头,神情郑重,以示对他的尊敬。"大都酒家是我们公司的一家下属企业。" 符伟海手上拈着一只笔,随意转动着,有些漫不经心:"嗯嗯,大都酒家我们以前常去。现在好像改成快餐店了。" "是啊。一个香港老板过来承包了酒家,一切都改变了。" "哦。"符伟海沉吟着。"申总的来意,小叶大致也都和我说过了。老实说,这件事我可能办不了。申总大概也知道,人民银行总行早已经下了文件,规定专业银行不准给企业做担保,不准做以存定贷的业务。这个,不是我不肯帮忙,的的确确我也很为难。" 申常青早已准备了他会这么讲,立刻点头:"符行长说的确是实情。不过,凡事都可以变通的。所谓法律不外乎人情嘛。这次之所以要来麻烦您,实在是这次的款子利息比较低,无论是我找来有款方或者由你们银行直接贷出去,都可以赚到可观的利润,对银行对个人都有很大的利益。" 符伟海摆摆手:"至于利润方面先不用说。问题在于风险太大。这种贷款我们都知道,虽然你那笔款看起来利息不算高,可是把各种费用加起来,那综合利率就不得了了。贷出去后,如果到期收不回来,我们银行不是就亏得太多了吗?到时候我这个行长做不成也就算了,搞不好还要坐牢掉脑袋。" "符行长言重了。"申常青赔笑道。"其实这个问题也不是不好解决的。符行长贷出去款,或者我找来的下家,都必须要按正常的贷款程序来进行。他们要有房产作抵押,银行要对资产进行评估。总之将银行的正常贷款程序全部做完以后,才贷款出去。这样,我想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嗯。"符伟海稍稍认真了一点。"话虽这么说,我们银行也没有这么多额度。听小叶说,这笔款是5000万,我看至少要贷出去3000万吧?" 申常青忙说:"希望能贷到3500万,能有4000万是最好的了。" "哪里能贷到这么多?最多能贷出去总金额的60%或者65%,这还是关系特别好风险特别小的企业才行。姑且不谈比例的问题,我们没有这么多的贷款额度。你也知道,这两年宏观调控,紧缩银根,国内的资金根本不往津海流了。" 申常青胸有成竹地微笑:"不过,符行长吸收进这么大一笔存款,相信总行是愿意给你增加额度的。" "照规矩当然是这样,不过这个世界上也不是事事尽如人意的。"符伟海见他对银行的内部事务如此熟悉,明白了他不是那起不学无术像无赖一样的中介人,顿时认真起来。"嗯,这样吧,我想听听申总的意思。" 申常青预计到了这个效果,心里很是得意。他喝了口茶,深吸口气,正准备侃侃而谈,叶玉书的手机响了起来。 叶玉书赶紧起身出去,这才接电话。 "喂,哪位?"叶玉书刚问出这句话,便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声,声音歇斯底里,如受伤野兽的嗥叫,令人心悸。 叶玉书心一颤,随即听出是邱钧的声音,其中所包含的伤痛绝望,至于极点。叶玉书差点没有听出来。 他大吃一惊:"阿钧,是你吗?" "阿玉。"他仍在叫,声音几乎穿透叶玉书的耳膜。"阿玉……"他情绪十分激动,大声讲着什么,然而叶玉书一句也听不清楚。 "阿钧,你冷静一点,慢慢说。你现在在哪儿?" "我在……那是我的东西,你放下……"似乎邱钧扔下电话扑了过去,接着听到盆子嘭嘭的落地声、玻璃碎裂声,夹杂着邱钧巨大的吼叫,还有一个男人的叱骂。 "阿钧,阿钧。"叶玉书徒劳地叫着。 一个陌生女人拿起了电话,斯文地说:"他现在情绪太激动,你一会儿再打过来好不好?" 叶玉书礼貌地应道:"好。请问您是哪位?" "我是他们的房东。" "哦,对不起,打扰了。"叶玉书只好放下了电话。 走出办公室,他仰头苦苦思索。邱钧看来遭遇到了非常事变,是什么呢?他翻来复去想了一会儿,无非是他去拿掉孩子而那男人不肯陪他去。在叶玉书看来,那个男人如果真是如此那就太可鄙了。只是,这也是可以预料的,何至于要闹到这个地步呢? 他实在是着急了。邱钧到底怎么样了?有没有危险?他想赶过去看看,可是现在连邱钧的住处都不知道。他想了好半天,实在是无能为力,只得罢了。 走进会议室,看到申常青与符伟海两个人谈笑风生,显得十分融洽。叶玉书见状实在是佩服申常青的三寸不烂之舌,居然真的能够化干戈为玉帛。他笑吟吟地过去在他们旁边坐下。 符伟海拍拍他的手:"小叶,你怎么不告诉我申总是你的大哥呢?" 叶玉书瞟了申常青一眼,微笑道:"怕你误会嘛。" "怎么会?原来你交朋友还要你大哥同意才行,你真是个好女孩子。"符伟海十分开心。 叶玉书疑惑地看看申常青,不明白他们之间做了什么交易。申常青神情暧昧,笑眯眯地说:"小叶,其实符行长是个很不错的人,你的眼光很好啊。" 符伟海哈哈大笑:"小叶,你大哥建议我们周末一起到红树林去玩。他带着他的女朋友。我们4个人一起去。" 叶玉书恍然大悟,有些不悦地微微一瞪申常青。聪明的男人啊,为什么总是要靠出卖别人来为自己谋利益? 申常青笑笑,趁符伟海不注意,右手掩护着左手比了个2,再比个5。叶玉书明白了,他在说他可以得到的那25万。 他笑道:"看来符行长愿意与申总合作了。" "还没有最后定下来,有不少细节还需要考虑。"符伟海不愿马上肯定下来。 申常青笃定地说:"是啊,总之是要靠符行长帮这个忙了。" "好说好说。这样吧,我明天和贷款部经理、客户部经理研究一下。最后决定怎么cao作了,再通知你。我们再详细讨论一遍。这样做,申总看怎么样?"符伟海仍然沉稳持重。 "好。"申常青含笑一口答应。 符伟海看看表:"马上我还要开一个会,今天我看就这样吧。" 申常青起身告辞。符伟海与他握手道过别,然后亲昵地抚了抚叶玉书的头发:"小叶,一会儿我给你打电话,我们一起吃饭。" 叶玉书笑着点头:"好的。" 他们一起打的往华侨新村走。申常青十分满意叶玉书的配合。 "小叶,"他诚恳地说。"你不要怪我,觉得我出卖了你。其实不是的。这就像在做一个项目,你、我、郑彬、常蓝,是一个整体。对付不同的人,我们要用不同的计策,使用不同的手段。用你来'攻'符行长,是因为你最合适。况且我看那个符行长人还不坏,他的气质不错,一看就可以信任。你跟他在一起也不算吃亏。再说,只要这笔生意真的做成,大家都有巨大的好处。你以后也可以不必再与自己不喜欢的人混了。" 叶玉书闷头听着,到最后也觉得大是有理,只好不去计较了。想了想,他又有些不服气:"为什么不是你们出去攻这个关?" 申常青无奈地一摊手:"谁叫他喜欢你呢?如果我有你这么漂亮,倒是很想演这一出美男计。" 叶玉书忍俊不禁,噗哧一笑。 申常青见把他逗笑了,知道他已心无芥蒂,会尽心尽力去抓住符伟海这条大鱼,心头一块大石落了地。银行这方面算是搞定了。他盘算着,明天可以通知韦有福来进一步商谈cao作的诸项事宜了。 到了华侨新村门口,叶玉书先下车往家走。申常青在后面叫住他:"小叶,要不要到常蓝那里去?郑彬也在那儿。" 叶玉书想了想。他不能肯定郑彬在不在,如果不在,他又何必cha在他和常蓝中间尴尬呢?想着,他摇摇头:"不了,我还是回去吧。收拾一下,符行长就要给我打电话了。" 申常青一想也是,便温柔地向他挥挥手:"好,你去吧,当心点。" 叶玉书笑着点点头,愉快地上了楼。刚转过弯,便看见邱钧蜷着身子坐在楼梯上,身边放了一个小箱子,神情呆滞。 他一惊,三步并作两步抢上楼,蹲到邱钧身边,关切地问:"阿钧,你怎么在这里?" 邱钧呆呆地费力地抬起头来,布满血丝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他,喃喃地说:"阿玉,我什么都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叶玉书忙打开门,将箱子提进去,然后过来扶他起来:"来,进来再说。" 邱钧显然一点力气也没有,软得几乎像一摊泥。叶玉书简直是把他半扶半抱,才弄进屋里,将他放到客厅的沙发上。 叶玉书看着眼前软软地靠着沙发的人,完全不相信下午电话里那惊天动地的声音是他发出来的。 看着他额前密密麻麻沁出的汗,叶玉书到厨房里拿出浸了自来水的毛巾,想替他擦擦脸。谁知毛巾刚一碰他,他便惊得跳起来,一把挥开。"冷。"他呻吟。 叶玉书有些手足无措:"阿钧,你到底怎么了?" 邱钧眼睛发直,呆呆地看着地下。半晌,他慢吞吞地说:"阿玉,我很累,很难受。" 叶玉书一听,赶紧去扶他:"那……你先到c黄上去躺着,休息一下。" 邱钧没有拒绝,靠着他的身子走进卧室,重重地跌到c黄上。 叶玉书帮他把鞋脱掉,拉过凉被替他盖上。 邱钧半闭着眼,良久方说:"阿玉,我一天没有吃东西了。" 叶玉书忙说:"我去煮几个蛋你先吃着。" 邱钧苦笑笑:"麻烦你了。" "说哪里话,别客气。"他直奔厨房,一连打了5个蛋,满满地煮了一盆荷包蛋,这才小心地端进去。 邱钧挣扎着坐起,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叶玉书拉过椅子坐到c黄边,看着他的吃相,不由怜惜地轻叹了声。 他连蛋带水一起吃完,精神这才好了一些,苍白的脸上有了丝血色。叶玉书拿过空盆搁在c黄边小柜上,关心地问:"你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邱钧愣在那里。良久,他才愤愤地说:"阿玉,你简直想不到,世上居然有这样披着人皮的狼。" "小李?"叶玉书小心翼翼地问。 邱钧握紧了拳:"今天我从出门到回去总共不到5个小时。这么短的时间里,你知道他做了些什么?" "什么?"叶玉书想,难不成他回去时捉奸在c黄? 邱钧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不是的。如果他只是跟别人上c黄,被我撞见,我最多生气,不会怎么样他的,他早已知道了。他拿着我的钱泡别的人,已不是一次两次了。" "那他还做了什么?其实你自己身体这么坏,还是好好保重休养要紧。他就算做了什么,能忍就忍了算了。" 邱钧激动地挺起身子:"你知道他做了些什么吗?他趁我出门,把我买的所有值钱的东西,彩电、录像机、录音机、电饭煲、电风扇,全搬走了,甚至连煤气罐、炉具都搬空了。不知道他是卖掉了还是搬到了哪里,我怎么问他都不肯说。而且他竟然还把房子退掉了。这房子我刚交了半年的房租。他去找房东,声称只要退还4个月的租金,就把房子退了。租房协议是他签的,房东认他,觉得白捡了两个月的租金,当然就把钱退给了他。小叶,我现在真的是什么都没有了。" 叶玉书震惊:"他真的做得出来?" "可不是做出来了。"邱钧忍不住热泪夺眶而出。"阿玉,他是想要我的命啊。" 叶玉书激愤地站起来:"你怎么当时不叫我过去?我倒要看看这王八蛋是怎么样的残忍嚣张。" 邱钧哭道:"来不及了,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他正搬最后几件东西。他连洗脸盆都拿走了。" 叶玉书气得在地上打圈子:"混蛋,狗娘养的杂种。" 邱钧哭得肝肠寸断:"他一走,房东就撵人……她说如果我……要继续租就得重新……交租金。我……哪里还有钱?我的钱……都被他弄光了。" 叶玉书一跺脚:"谁让你这么痴心?那小子一双桃花眼鬼鬼祟祟的,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为什么对他那么相信? 邱钧又羞又气,索性趴在c黄上放声大哭。 叶玉书喃喃地咒骂了一会儿,终于平静下来。想想又有什么办法呢?被人骗都骗了。他走过去,坐到邱钧身边,认真地问:"你说,要不要揪出那小子来教训他一顿,把你的钱追回来?" "怎么找?"邱钧根本不信。在津海这个流动人口如此众多的城市,要找一个无根的人,哪里找得到? 叶玉书思忖着:"阿铭的男朋友不是什么龙哥的弟弟吗?也许他有办法。" 邱钧想了一下,就摇头,边哭边说:"算了。又没有多少钱,如果找那些人去要,说不定要回来的钱还不够请他们吃饭的。" 叶玉书一想也对,便安慰地抚抚他的背,温柔地说:"好了好了,那就别伤心了。你也放宽胸怀,心情太坏了对你身体不好。这样,你先在我这里住着,养好身子再说,好不好?" 邱钧听到这话,心里定了许多。他翻过身来,泪眼模糊地看着叶玉书:"你……行吗?" 叶玉书微笑着哄他:"行,多的不说,只要你不吃山珍海味,养你个把月我还行。" 邱钧听了他的承诺,渐渐止住了泪。 这么一闹,已到了黄昏。西天金红的晚霞射了进来,顿时给房间里增添了无限生机。 叶玉书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看,是符伟海。他说一会儿就开车来接他,让他等着。 接完电话,他对邱钧说:"阿钧,我去让旁边的饭馆给你炖只鸡送上来。你先自己吃了,然后就睡觉。我呆会儿就要出去,可能很晚才回来。你不用等我。" 邱钧点了点头,昔日开朗的如一朵阳光下盛开的鲜花般的男孩子,现在变成了一根瑟缩在秋风中的柔弱的小糙。 叶玉书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脸:"睡吧,我会让他们把饭菜送上来。你多吃点。别出去吹风,也别多走路。" 邱钧顺从地点点头。 叶玉书这才出了门。天边的红霞如血一般,浸染着朗朗青天,充满了霸气。有几缕白烟悠闲地袅袅飘过。他抬头微眯着眼,深深吸了口黄昏微熏的空气,心里对这一切都充满了厌倦。 第31章 耽美 汽车在狭窄的道路上飞驶。叶玉书看着越来越陌生的景象,心里惦记着家里的邱钧。 今天又是一家公司请符伟海吃饭。他们在海龙王包了个宽大的包间,一顿饭又唱又闹地吃了两个多钟头。好不容易吃完,一群人闹闹嚷嚷地商量了半天,决定到桂林洋去钓鱼。 叶玉书看他们实在是什么都玩过了,真是厌得很了,现在只好往穷乡僻壤去钓鱼玩。 从灵山拐上一条土路,颠簸了半天,又拐进一个两边皆是长糙的小路,开了几分钟,才到了一个池塘边。池塘很大,中间有几间糙房。水里不时传来鱼跃出水面的声音,池塘四周似乎还有蛙鸣。天空繁星点点,风静云止,更显得这里像个世外桃源。 叶玉书深深呼吸几下,带着水气的空气异常清新。 几个男人纷纷从自己的车上跳下来,大吵大闹地叫老板出来。一个尖嘴喉腮穿着背心短裤踢踏着拖鞋的中年男人笑着从一间糙棚里迎了出来。 "符总,张总,沈总,陈总,钱总,你们来啦?怎么事先没通知一声?" 其中一位"总"张口就骂:"通知你个×,来了就是来了,不来就是不来,谁有功夫先计划好了通知你?" 那个鱼老板嘿嘿笑道:"那是那是。" 符伟海和气地说:"老李,拿根好竿来,我们今天要好好钓一钓。" "没问题,没问题。"那鱼老板乐呵呵地,到一旁的一间糙房里拿了几根钓竿出来让他们选。 几个男人选了一根,然后又为各自的伴挑了一根,这才到钓惯了的角落里坐下。老板跑来跑去,将鱼食交给那些人,这才到符伟海这里,坐到一边和他轻声聊天。 叶玉书笨手笨脚地照着符伟海的指点将鱼食按到鱼钩上,扔到水里,然后坐下来,开始无聊地等待。 符伟海大概是老手,一会儿就钓上一条。鱼老板殷勤地替他将鱼摘下来放时桶里:"符总,你看今天的鱼仿佛都冲着你来了。" 叶玉书笑道:"就是,你看我这里一点动静都没有,明明我们就在一起,它们为什么只认识你?" 符伟海开心地笑起来:"来,我教你。" 他拉起钓竿,鱼食已经没有了。他熟练地掰下一块鱼食挂上鱼钩,扔进水里。过了一会儿,浮标一沉,叶玉书正想拉起来,符伟海按住了他的手。再等了一下,他才说:"好。" 叶玉书猛地拉起钓竿来,只听"哗啦"一声,鱼钩上有条鱼正在剧烈地挣扎。他兴奋地大叫起来。这是他长这么大以来钓起的第一条鱼。 符伟海笑着帮他取下鱼,边说:"别叫别叫,你一叫就把鱼吓跑了。" 其他几个角落的人也都笑起来了。为了一条鱼而尖叫的男孩子,实在是可爱极了。这是装都装不出来的,纯出自然,因而更加可贵。 那鱼老板也看出来了,忙过来替叶玉书装钓铒。符伟海果然很满意。 鱼老板在他们中间靠后一点坐下。他们静静地等着鱼上钩,都不说话。池塘很大,呆在水边,让人感到一股舒服的凉意。 叶玉书惬意地躺坐在沙滩椅上,觉得就这么坐一夜也是好的。他不由想符伟海也算是个好男人了吧。至今已花了不少钱了,并且为他答应破例和申常青合作,却这么久了也没有碰他。尤其是今天晚上,明明申常青已捅破了那层纸,可是他仍然没有急急地把他往c黄上带。他闭上眼,悠闲地养起神来。 只听鱼老板小心地说:"符总,我上次给你提的那事,你看怎么样?" 符伟海漫不经心地说:"就是那40万的贷款是吧?" "对。"他指指池塘边的一块空地。"你看,我打算在那边盖一座小楼,配好浴室和空调,这样也方便老总们留宿。现在海州市区打击得比较严,老总们也有些不便了。我这里有个地方住就好得多了。老总们来钓了鱼后就可以在这里住一夜,第二天早上再回海州。你看呢?" "想法是很好的。我回去考虑过了。你要的款子也不算大,原则上我是同意放给你的。不过手续方面有些麻烦,你有什么财产作抵押呢?" 鱼老板低声下气地说:"符总,你也知道我这鱼塘是租的,鱼苗虽然也值些钱,但也没有40万。我的意思是这样,你看你银行里面有没有哪家公司有这些钱,一时又用不着的。你从中作保让他们暂时放给我用一下。我初步估算了一下,只要半年,一定回本。我半年保证还上这笔钱。" 符伟海沉稳地应着:"嗯嗯,这倒也是个办法。这样吧,我回去查查看,有眉目了就通知你。" 鱼老板犹豫了一下,不再死缠,只一劲地道谢,然后谈自己贷到款后的打算。说到最后,他笑道:"这样,符总你和小叶也可以常常来。我一定免费招待。" 符伟海闻言眉开眼笑地望向叶玉书:"小叶,怎么样?以后我们天天晚上到李老板这儿来过夜,好不好?" 叶玉书睁开眼,孩子气地呸了一声:"你们都不是好人。" 符伟海笑不可抑。 鱼一条接一条地上钩,只有叶玉书这里再无动静。反正他也无心钓鱼,干脆躺着不起来了。 直到午夜,鱼老板关照厨房将他们钓起来的鱼烧好,有清蒸有红烧有糖醋有麻辣,很是丰盛。几个人都放下钓竿进了一间大糙屋,坐到一张大圆桌边开始喝酒。 所有的人在这时候说的笑的闹的内容都是大同小异的,叶玉书只陪在一边喝着饮料,完全听而不闻,只需要保持微笑,每隔两分钟点一下头就行。 这些人无一不精力旺盛,白天还要上班,晚上玩到深夜,而且天天如此。叶玉书实在是佩服他们。 吃得杯盘狼藉之时,符伟海俯头过来,将喷着酒气的嘴凑到叶玉书耳边:"小叶……今天晚上……到我那里去……去,好吗?" 叶玉书有些为难地对他笑笑:"本来是可以的,不过今天我朋友很不舒服,在我家里躺着呢。我怕他会有什么事情。家里一个人都没有,万一出事怎么办?我想回去。" 符伟海有些不高兴,猛地干了杯中的酒。 叶玉书温存地将手搭上他的手:"改天好不好?反正我又不会跑掉。以后的日子长着呢。" 符伟海听着这大有天长地久味道的话,立刻转怒为喜:"好……好……就……送你……回去。" 他果然是个一言九鼎的君子。虽然他红着脸,满嘴酒气,一路猛踩油门,到底还是把提心吊胆的叶玉书送到了华侨新村的门口。叶玉书对他叮咛一句:"你小心些,路上开车开慢一点。" 符伟海直瞪瞪地看着他,一把抓过他的身子,狠狠地吻住了他。他不敢挣脱,只好让他亲个够。好不容易,符伟海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他。他立刻打开车门跳下了车。 符伟海没辙,只好开车离去。 叶玉书焦急地往楼上冲去。 刚打开门,便有一阵充满痛楚的呻吟声传来。他心里一急,直接冲进卧室。 房里漆黑一片。有路灯光打在窗帘上,更添凄凉气氛。他打开灯,一眼便看见邱钧捂着肚子,蜷着身子,痛得在c黄上打滚。 他上前去一把扶住邱钧:"阿钧,你怎么了?" "好痛,好痛。"邱钧紧咬着唇,挣扎着说。 "来,我送你去医院。"叶玉书要扶他起来。 邱钧想撑着起身,刚抬起头便倒了下去。他使劲摇头:"不行,不行,好痛。我动不了。" 叶玉书也慌了:"那怎么办?那怎么办?" 邱钧哭叫着:"我好痛啊。" 叶玉书的声音里也带了哭腔:"你到底是哪儿痛?" "肚子……肚子……"他痛得哀叫。 叶玉书也怕了。他不知道该向谁求助。想过去,他生活中所有认识的人都不可能帮助他。他完全不能指望任何人。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心一横,用尽全身力气将邱钧从c黄上拖起来。 邱钧一直在哎哟:"你不要动我,我宁愿死。" "我不准。"叶玉书大喝一声,硬是半拖半抱地把他弄下了楼。 门口的保安见他们情况异常,赶紧过来问:"小叶,要不要我帮忙?" "麻烦你帮我们叫个车,我送他去医院。"叶玉书气喘如牛。 年轻的保安立刻跑到大路上,截了一部出租车。叶玉书将邱钧拖上车:"快,送我们去医院。" 司机问:"先生,哪个医院?" "最近的,快快。" 司机一边发动车子一边问:"海军医院最近,可不可以?" "可以。" 车子很快便到了海军医院,一路上邱钧都靠在他身上呻吟,哼得人心烦意乱。 叶玉书付了车费,将邱钧背进医院,直接放到急诊室值班医生面前。医生吓了一跳:"怎么了?" 叶玉书一阵急喘,才缓过气来。他着急地说:"医生,他觉得肚子很痛。" 医生忙拿出听诊器,对他说:"你去挂号。" 他出来到门口去挂了号。回到急诊室时,邱钧已躺到了检查c黄上,医生正在仔细给他检查。 他站到邱钧身边,紧紧握住他的手,以示安慰。邱钧显然镇定了许多。 医生检查完,轻松地说:"没事,大概是胆囊炎。我先给他开点药。如果明天还痛得厉害,你再带他来,照一下X光。放心,不是什么大事。" 一听问题不大,两个年轻的男孩子都镇静下来。邱钧虽然痛,但既然没有他自己想象的那么严重,他也就放心了。奇怪的是,一放松下来,疼痛也减退了许多。 一阵兵慌马乱,叶玉书交完钱拿了药,扶着邱钧又打的回家。他小心地服侍着邱钧吃下药。邱钧已被病痛磨得来忘了伤心了。待镇静药的药力发作,邱钧安静下来,昏昏睡去,已经是第二天的凌晨。 黑暗中,一股凉意悄悄地溜进来,像蛇一样,静静地环绕上来,为黎明的到来平添一分诡异。 叶玉书感到很困倦,却睡不着。他走到客厅,躺到沙发上。可是一闭上眼睛,各种奇怪的牛头马面便在他眼前晃来晃去,扰攘不已。他觉得乏极了。 此时,华侨新村门口又驶来一部出租车。常蓝与韦有福一齐从车里出来。 常蓝疲惫地打个呵欠,对他无力地笑笑:"你回去吧。" 韦有福满足地舔舔发乌的嘴唇,握着她的手说:"我明天给你打电话。" 常蓝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好的。不过别太早,我要好好睡一觉。" 韦有福连连答应。 常蓝转身逃一样地走开。 申常青已经等在她屋里。她蹑手蹑脚地进屋,擦了把脸,便进了卧室。黑暗中,申常青躺在c黄上一动不动,仿佛睡得很熟。她回来前洗过澡漱过口,便脱了衣服,光着身子睡到了他身边。 她很困,翻了个身抱住他,闭着眼准备好好睡一下。 过了一会儿,她已是迷迷糊糊,却忽然听到耳边申常青的声音:"事情进行得怎么样?" 常蓝一惊,顿时清醒了。她侧过身平躺在c黄上,半晌无语。 申常青吓了一跳,忙撑起身看他:"怎么?事情搞砸了?" "没有,很顺利。"她闷闷不乐,过了好一会儿,才忍不住厌恶地道。"他的嘴好臭。跟他做完了事后,我刷了好几次牙才觉得好一点。" 申常青一听是这事,放下了心,轻轻笑起来。他温存地抚着她的身子,安慰地说:"好了,实在太委屈你了。不过也快了。我们已经把银行搞定了。明天我会约韦老头,把这事尽快cao作了。这样,我们就都有钱拿了。" 常蓝一听,高兴起来。她温婉地用沙哑性感的嗓子轻叹:"到底这番苦没有白吃。" 申常青敷衍了事地亲亲她,忽然问:"对了,他住在哪里,你问到没有?" 常蓝抱着他的胳膊,亲热地靠着他说:"他说住在金海岸大酒店。" 这是海州目前惟一的五星级大酒店。像韦有福这样在有钱的公司里任高职的人,住这样高级的酒店,也是平常事。申常青心里踏实了一些,因为能长期住在这种酒店的人,至少也是千万富翁,不然不敢如此挥霍。 常蓝吻吻他的胸膛,不解地问:"怎么这么久了,你都没睡?" "等你嘛。"他戏谑地笑。"你不回来,我怎么睡得着?" 常蓝很欢喜,嘴上说着:"骗人。" 申常青的手伸到她身上,挑逗了一下:"真的,老婆不在身边,怎么睡?" 常蓝不自觉地双手过去,把他往自己这边拉。申常青犹豫了一下,还是翻身过来…… 可是这一次,常蓝固然不能专心,申常青也边做边咕哝。 常蓝没听清:"什么?" 申常青没好气地说:"我那个笨蛋姐夫。他放着厂里的事情不管,跑出去玩去了。工厂经营管理不善,一直在亏损,他却把用来购买原材料的流动资金用来买了车,然后整天开着车在外面招摇。现在厂子更是千头万绪,每一个环节都需要好好整顿。他却借口收帐跑了出去。这次他开着车一路北上,一站一站地玩过去,把钱全都花光了,债也没收回来。今天晚上我打了个电话过去,结果这蠢货在北京附近的密云出了车祸,把车也撞烂了。他没钱修车,就干脆连夜跑回了咸阳。真他妈的。" 伴着骂声,他结束了此次"cao作"。 常蓝起身到浴室去把自己清理干净,然后回来躺到他身边。"好了,别生气了,这笔生意一旦做成,要什么没有?"她安慰他。 申常青想想也是,这才消了气。 常蓝睡意朦胧地握住他的手,柔声说:"睡吧,我实在是累坏了。" 第32章 耽美 叶玉书在黄昏的气息与下面传来的人声中醒来。一时间他没弄明白自己在何处。睁开眼,片刻之后,他才发现自己睡在沙发上,脖子因沙发扶手太高而剧烈酸痛。他滑下来,平躺在沙发上,让身体伸直,休息一下。 很久没这样痛痛快快睡过了。过去很多天很多天,他什么也没做可是却觉得特别累。此时,他身心内外俱清慡平静,倍加觉出"平安是福"的真谛。 平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听着楼下汽车驶出驶入的声音,关门开门的声响,还有人们的交谈声。只觉外面便是万丈红尘,却均与自己无关。 想着想着,又有些迷迷糊糊的时候,忽然想起邱钧,他猛地弹起来,冲进卧室。 邱钧正盘腿坐在c黄上,一手端着一张锡纸,上面有一些白色的粉末。他另一手拿着点燃的打火机,放在锡纸下烤着,嘴里叼着一张小纸卷,贪婪地吸着粉末遇热后变成的轻烟。 叶玉书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愣了半晌,邱钧已吸完了。他放下手中的东西,闭着眼闷坐着,身体有些轻微的摇晃,脸上表情似笑非笑,似乎正在云端里飘荡。 叶玉书看着看着,愤怒的情绪慢慢蔓延开来,渐渐占据了全身每一个细胞。 邱钧仍然盘着膝,仿佛正在云山雾罩之下,怡然自得。 叶玉书一个箭步跨过去,一把揪住他的肩,厉声问:"阿钧,你刚才在干什么?" 邱钧睁开眼,对他笑笑,懒懒地说:"什么啊?" 叶玉书使劲摇他:"你说,你刚才在干什么?" 邱钧仍然慢吞吞地说:"你不要动我嘛。" 叶玉书冲进厨房,拿起冷毛巾,过来便拍到他脸上。邱钧打个寒噤,似乎清醒了一些。他脸色阴沉,慢慢放开四肢,躺到c黄上。 叶玉书更是铁青了脸,一直瞪着他。邱钧不敢看他,只得闭上眼睛。 叶玉书伸手去拖他:"起来。你今天非得说清楚不可。" 邱钧自知有愧地坐起身,但仍低着头。他轻声说:"有什么好说的。反正你也清楚了。" 叶玉书不相信地问:"你吸毒?" 邱钧的头垂得更低了:"心里闷,所以吸着玩。" "这是可以玩的吗?说,谁教你的?" "还不是……他。" 叶玉书跺脚:"该死该死。你真想毁在那个混账男人手上是不是?" 邱钧不吭声。 叶玉书大怒:"你说话啊。你到底想怎么样?" 邱钧猛地抬起头,泪眼在日暮的曛黄里闪着晶莹的光。他哽咽着问:"阿玉,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叶玉书张大了口:"你……你还爱着他?" 邱钧并不否认:"是,你尽管骂我好了。你骂我贱也好,骂我蠢也好。我忘不了他。我还是忘不了他。如果他现在回来,要我原谅他,那我也是什么都不会和他计较,还是要跟他在一起的。" 叶玉书腿一软,坐到c黄沿上。他喃喃地说:"你……还爱他?" 邱钧忍不住伏到他肩上哭起来:"是,我爱他。" 叶玉书抱住他变得越发单薄的身子,心里也有了泪意:"阿钧,你太可怜了。" 邱钧嚎啕大哭,如受了重伤的小兽一般。叶玉书一边叹气一边搂着他,让他尽情哭个够。 他终于哭得筋疲力尽,慢慢变成了抽泣。叶玉书问他:"饿了没有?" 他不吭声。叶玉书放开他:"你好好休息吧,我去买些饭菜上来。" 他深深地为邱钧感到悲哀。在津海居然会动真情,而且所托非人,实在是陷入了万劫不复之地。他站在饭店门口,等着菜端出来。天边的晚霞似乎准备渐渐隐没在云层里,天空慢慢在变成青灰色。暮霭在半天四处飘浮着,仿佛在轻轻撩动身在异乡的游子的那种孤独无依。 他呆呆地看着远方,一直看向千山叠嶂的云峰之间。天空飘荡着的轻纱般的云气似在告诉他乘风归去的惬意。西天如血染一般惊心动魄的美丽的夕阳映着他的脸,有微风撩起他鬓边一缕乌发。 他的身影被霞光斜斜地拉长在地上,如一棵已长成的树般静静地扎根在土地里。他的双眼闪着熠熠的光芒,却充满了忧伤。 忽然,身前有人在叫他:"小叶。"略带沙哑的声音满带着喜悦。 他低下头来正视前方。原来是常蓝。她穿一件白色的露脐装,下面是一条浅蓝的短裙。她快活地站在他面前,略微浮肿的眼睛有些呆滞,但仍然一眼就可看见里面的笑意。叶玉书迅速集中精神,对她笑笑:"常小姐。" 常蓝上前一步,与他再站近一点:"哎,你在这里做什么?" 叶玉书感到压迫,稍稍退后了半步,礼貌地微笑着:"我叫些菜上去吃。" "咦?这么麻烦,还不如就在这里吃了上去。"常蓝哈哈笑道。 叶玉书只好说:"我还有朋友在家。" 常蓝大感兴趣:"哦,有朋友?是不是男朋友?" 叶玉书啼笑皆非:"不是。" 常蓝不信:"肯定是。哎,是不是那个银行行长?" 叶玉书诧异地盯他一眼:"不是。" 常蓝一副心照不宣的样子:"算了,你不说就算了。其实我们是一条战壕里的战友。" 叶玉书不解地问:"这是怎么说?" 常蓝朝身后一努嘴。叶玉书看过去。在不远处,站着一个老头子。老头一脸的黑皮皱皱巴巴的,头发已半秃,看见他在看自己,急忙朝他咧嘴一笑,金牙一闪。叶玉书只觉得老头一双血红的眼睛色迷迷的,十分令人作呕。他连忙收回视线,问常蓝:"那是谁?这么色。" "可不就是个老色鬼。"常蓝也做个不屑的表情。"台湾的那笔5000万贷款就是委托他放出来的。没办法,只好把他拉紧一点。" "他?"叶玉书再看看那老头。"真的是他?" "真的。他是台湾独资津海中兴实业的副总经理。他们老总是台湾人,常常不在,这里的业务由他全权处理。" 叶玉书这才相信了。他想就算常蓝很愚笨,申常青那么精明的人总是不会错。他点点头,不再说什么。 常蓝笑着拉起他的手晃了晃,好像要取得他的认同:"你看是不是?我负责头,你负责尾。我搞定有款方,你搞定银行。这件事,准成。" 叶玉书只好笑:"当然。哎,对了,你们是从你家里出来吗?" "是啊。"常蓝十分欢喜。"我约他过来见常青。他们已谈妥了。明天这老头子带协议书过来,修改以后就可以签。他们就开始cao作了。" 叶玉书闻言也很开心:"那很好啊,总算有一点成就。" 常蓝哈哈笑着。那老头等得有些不耐烦了,过来拉他:"阿蓝,这位是你的朋友吗?" "是。这位是小叶。小叶,这是韦总。" 叶玉书将两手背在身后,摆明了是不想与他握手,只朝他礼貌地点一点头:"韦总,幸会。" 韦有福看到他如此漂亮动人,顿时兴奋起来:"小叶,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玩?" 叶玉书含笑摇头:"不了,我还有事。" 常蓝娇嗔地一推他:"你别想了,人家小叶有约会。" 韦有福乐呵呵地笑起来:"好好好,那我们走吧。" "好。"常蓝朝他挥挥手。"那我们走了,改天再聊。" 叶玉书看着她腰肢款摆,与瘦瘦的韦老头一起走远,不由得失笑。 服务员过来对他说:"先生,你的菜齐了。" 菜都放在快餐饭食里,他提着两大塑料袋,端了一锅鸡汤,快步往家走。刚要上楼,却被出来的申常青叫住了。他一脸的喜气洋洋,步履匆匆,显得精神百倍。 "小叶,还没吃饭啊?" "哎。" "符行长没请你吃饭吗?" "他下午打了电话来,说他晚上有个重要的应酬,吃完饭再过来接我。" 申常青放了心:"那就好。我们这边已经跟有款方谈妥了。你那边要抓紧,不要到时候出什么纰漏。" 叶玉书点头:"好。不过,金融方面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你还是常常出面的好。" "当然,我明天和有款方签好合同,就要约符行长详细细谈谈cao作的细节问题。" 叶玉书露出一分欣慰:"真的要签合同了吗?" "对。什么都谈好了。我现在去找要款的朋友,跟他敲定所有的事,尤其是付给我们的中介费。"申常青说得十分肯定。 叶玉书这才兴奋起来。一个人得25万,真不是个小数字。他若拿到手,一定立刻离开这里回家。想到要回家了,真是开心。 申常青被他眼里弯弯地溅出的笑意感染了,也笑着拍拍他的肩:"好了,你那边抓紧符行长就行了。我们大家一齐努力,相信这次不会落空的。" 叶玉书使劲点头,非常开心。 申常青急匆匆地大步流星离开,连他的背影都是踌躇满志。 叶玉书看着他离去。夕阳已完全隐没,天色却没有暗下去的意思。散步的人三三两两地往外走去。叶玉书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个小区里会有这么多人,好像忽然一下子就人气旺盛,热闹起来。 叶玉书轻快地上了楼。屋里没开灯,显得十分暗。他扬声叫道:"阿钧,起来吃饭好不好?" 过了一会儿,邱钧恹恹地走了出来,衬着黯淡的背景,简直没有一丝生机。才这么两天,他好似就瘦得皮包骨了一般,以前那个神采奕奕,脸上总是洒脱的笑容的男孩已荡然无存。叶玉书自觉无法劝解他,实在是陷进情网的人根本不可理喻。 他振作起精神,快乐地招呼道:"阿钧,来,好好吃点饭。管他的,吃饱了万事不愁。" 邱钧勉强笑一笑,过去坐到桌边。叶玉书把菜拿出来,打开盖,推到他面前:"吃吧。" 邱钧拿起筷子,根本食不下咽,泪水在眼眶中打转,眼看就要一颗一颗落下来。叶玉书站在他身边,不由自主地搂住他的头,却不知该用什么话语来劝解。 邱钧抱着他的腰,将脸埋进他的胸口,不断地抽泣着。叶玉书轻轻叹着气,拍着他的背。 忽然,邱钧的脸在他的身上往上移动,然后猛地拉下他的头,重重地吻住了他的唇。 叶玉书一下子愣住了。 邱钧站起身来抱住他,将他往后推着,终于将他推倒在c黄上。他覆盖上叶玉书的身体,激烈地狂热地吻着他,两手失去理智地撕扯着他的衣服。 叶玉书一时手足无措,没有推开他,只是不解地问道:"阿钧,你……你……做什么?" 邱钧边继续吻他,边脱着自己的衣服,嘴里断断续续地说着:"阿玉,我……我从来没有在上面过……你……我想……我今天想……" 叶玉书一下明白过来。他毫不犹豫地抱住了邱钧,尽力配合着他的动作。如果这样做能够安慰邱钧,他愿意。 邱钧的身体不大好,十分激动地做完,便抱着他很快睡着了。叶玉书躺着没动,怕吵醒他。 整个过程中,邱钧的动作一直都是怯生生的,很显然是第一次在上面做。叶玉书吻着他,鼓励着他,这才让他渐渐的熟练起来,终于在高潮中得到了慰藉。 暮色苍茫,笼罩着屋里。在安静中,叶玉书也朦胧地睡去。 午夜,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猛地惊醒,拿起手机,是符伟海已经到了他的小区门口,让他出去。 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刻,他一刻也不能耽误。想着,他跳起来就穿衣服。这时,邱钧也醒了。他看着他的动作,却一言不发。 叶玉书看见他醒了,便说:"阿钧,我这就要出去,你如果饿了就自己把桌上饭菜热一热,吃了就休息,锅子和碗都扔在桌上,别洗,等我回来洗,啊?" 邱钧不吭声。 叶玉书过去搂一搂他:"听见没有?什么都不要多想。就算再要找那个王八蛋,也要先养好身体。" 邱钧脸上现出寂寥之色。叶玉书尝过一个闷在屋里的寂寞,只好抱歉地说:"我实在是要走了。等这几天把事情办完,我好好陪陪你。我们一起出去玩几天,好不好?"他想等钱拿到手,到哪里玩不可以? 邱钧终于微微点头:"好。" 叶玉书放下心,急忙赶出门去。 这次符伟海却与往日不同。他是一个人来的,已带有七分醉意。看着叶玉书款款走近,他的眼里满是温柔的爱欲。 叶玉书打开门坐上来。符伟海笑着看他:"想去哪里玩?" "你说好了。"叶玉书十分温婉。 "去我家好吗?"他斯文地要求。 "你家?你太太不在吗?" "我另一个家。我有三套房子。这套房是新买的,我太太不知道。"他微笑。"你如果愿意,可以搬进去住。" 叶玉书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是看着他笑。符伟海感到很疲倦,觉得极需要他的慰藉。看着叶玉书如晓露芙蓉般的笑脸,他伸手过去把他拉近来搂住:"今天好好陪陪我。" 这一次,叶玉书没有拒绝他。 他很温柔,大概是疲倦吧。叶玉书感到他是第一个在蓝颀之后肯如此温柔待他的男人。他很快就睡着了,有力的臂膀搂着他。他靠着他的肩,心里漾着几分淡淡的欢悦。 夜过得很快,在静谧中,带给叶玉书一分安全感。在睡梦中,他露出一丝微笑。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到安定与安全。 一早起来,符伟海要赶着去上班,带他去喝过早茶便送他回去。他温存地吻吻他:"考虑一下好吗?搬来和我一起住。有什么条件你尽管提。" 叶玉书柔顺地说:"好的,让我想一想。" 符伟海赞许地笑笑,探身过去替他打开车门。 叶玉书回到屋里,邱钧仍然躺在c黄上,仿佛睡得很沉。他感到宽慰,能睡就是好事。 他哼着歌到菜场去卖菜,准备学着好好做次饭。 直到中午,他再去看邱钧。邱钧仍然在睡,脸色却像墙一样白。他觉得不对劲,俯身下去将手放上他的额头。他感觉到的是冰一样的冷。 他的心一跳,不敢相信地探手试邱钧的鼻息。 邱钧已没有了呼吸。一瞥眼间,他看到c黄边有两个药瓶。他飞快地捡起来一看,全是安定。 然后,他看到药瓶下压着的一张纸。纸上写着:"阿玉,谢谢你对我的关怀,我还是觉得支持不下去,只好放弃了。很抱歉,得麻烦你处理我的后事了。" 他头脑一片混乱,冲出门去。慌乱之中,他不知该向谁求助,只好一把抓住了保安。那个年轻的退伍军人心地仍然善良,赶紧帮他把人背到路边送上出租车。 "我还要上班。"他说。 叶玉书连忙向他道谢,毕竟这件事与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他对司机说:"请到海军医院。麻烦你快一点。" 医生判断病人其实已没有任何希望了,然而为尽人事,还是忙了半天,洗胃、输液、输氧、注射强心针、心脏起搏,弄得急诊室地上到处是水。最后,邱钧仍然紧闭双目,心跳呼吸全无。 医生终于放弃,宣布病人已经死亡。 叶玉书呆呆地看着邱钧平静地躺在病c黄上,神情安宁。 一个护士推一推他:"先生,你得去把医疗费交了。" 叶玉书接过几张单子,茫然地翻动着,头脑已僵硬,完全不知该怎么将费用加在一起。 护士有些不耐烦:"你快点去交费。我们要把尸体移到太平间去。" "一共是多少?"他下意识地问。 "1926。" "好。"他站起身向外走。 到了门口的交费处,他摸摸口袋,里面只有几张小钞。他想了想,向医院外面走去。 一个一直在监视着他的护士立刻冲上前,一把揪住他:"你想走是不是?不交钱你休想走。" "不是。"他吓了一大跳,急忙解释。"我身上没带那么多钱,要回去取。" "你不要找借口了。"那个津海女护士振振有词。"这种事我们见多了。你不要想溜走。" 叶玉书怎么解释也不管用。那个女护士及围上来的一大堆医生护士全都异口同声地讨伐他,仿佛以前那些赖了医药费的人都是他的亲戚朋友一般。叶玉书要他们派一个人跟他回去拿,他们也不同意。一出医院门,他随时可以跑脱,难道医院赔了医疗费还要负担丧葬费吗? 叶玉书也急了:"那你们说怎么办?" 那护士想也不想:"打电话叫你的朋友送钱来。" 叶玉书想了半天,打电话到申常青的公司。他的职员说他一早就走了。他只好打电话到郑彬那里。找到了郑彬,他把情况说了,托他先送钱来,然后他再还他。 郑彬吱唔了半天,才说:"我昨天刚把现金拿去付房租了,现在可能一时拿不出那么多钱。" 叶玉书心一沉,默然半晌,才淡然地说:"那就算了。" 看着他放下电话,那护士一副果不其然的样子。他拉开架势,守定了这个想赖帐的大陆仔。 叶玉书不想找符伟海。他怕把印象搞坏了,影响他与申常青的合作。想着,他心里有些难过,为了利益,自己也免不了做一个无情的人。 自怨自怜了半晌,在护士毫不客气的催促下,他忽然想起了刘岩铭。幸好刘岩铭的手机号是最吉利的数字,只是一连串的八,很好记,不然他没带电话簿出来,只怕也记不起来。 刘岩铭一听就惊呆了,立刻以最快的速度赶来。他与邱钧相处的时间要长得多,实在是有兔死孤悲之感。 一见叶玉书,他便忍不住流下了泪。"他这是为什么?"他问。 叶玉书苍凉地答:"为了小李那个混账东西。" 刘岩铭痛哭失声:"他怎么这么傻?" 叶玉书无言。 护士早已不耐烦:"赶快去交费吧。" 叶玉书带着刘岩铭去把钱交了,然后问他:"你知不知道他家的地址?我看该通知他的家人过来处理后事。" 刘岩铭一下呆住了:"我……我不知道。" 叶玉书也呆了:"你……不知道?怎么可能?你们……你们……不是一起的吗?" "我们不是一起上岛的。"刘岩铭着急地说。"我们是后来在同一家公司上班才认识的。因为只有我们两个是贵州老乡,所以才玩得特别好。" 叶玉书忧心如焚:"你……就没有问过他?" "没有。我怎么知道有一天会发生这种事?他也不知道我家在什么地方。我也不知道你家在哪里呀。"刘岩铭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叶玉书沉默了一会儿,平静下来:"算了。我们也算仁至义尽了。不能通知他的家人,也只好如此了。我们把他火化了,就葬在海州吧。做到这一步,我觉得是够了。" 刘岩铭也恢复了镇定。他擦去眼泪:"我也这么觉得。你去办吧,费用我们一人出一半。" 叶玉书点头:"好。" 医院里人来人往,全都是生老病死的特别情形。门外是一片耀眼的阳光,照射着门前一个小小的圆型花坛。绿糙白花,鲜艳欲滴。 "人的一生,真是一点道理都没有。"叶玉书出神地喃喃自语。 生命真像一个幻觉。 第33章 耽美 申常青坐在常蓝房间的办公桌后面,眉头越皱越紧。郑彬坐在他对面,一直在唉声叹气。常蓝和叶玉书坐到一边的沙发上,面面相觑。 申常青像这样坐着已经有3天了,相信他的忍耐力已到了极限。他焦灼地望向常蓝。 韦有福已3天没有出现了。那天分明约好了他带着协议来和申常青研究,修改好后就由他与申常青这边的要款方签字的。可是申常青在常蓝这里从旭日初升一直等到红日西沉,他都没有到。 申常青叫常蓝打他的手机,他倒是马上接了。电话里声音嘈杂之至。他说:"我现在在潮江春吃饭。总公司老总的夫人和孩子过来旅游,我陪着他们玩一下。" 申常青问他:"那我们合同的事。" 韦有福和气地连连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其实协议我已弄好了,不过今天实在没有时间。申总看明天怎么样?" 申常青放心了不少,忙答应:"好吧。那韦总看我们明天什么时候见面呢?" 韦有福沉吟了片刻:"下午3点吧。今天可能要玩得很晚,明天上午怕起不来。" "好吧。那我们明天见。"申常青放下电话,皱着眉看了常蓝半晌。 常蓝敏感地问:"怎么?" "不对劲。"申常青思忖着。 常蓝不觉得:"事情从头到尾不是很顺利吗?" "就是太顺利了。"申常青现在才来得及将事情从头想一遍。"你看啊,我们跟他根本不熟。他却一口答应把款放给我们。你想想,以前那个张小安,还是我的同乡,朋友介绍他带了汇票来跟我做生意,他都另外放给了别人。像韦有福这种身份的人,肯定在海州有不少朋友。他手上有钱,怎么会那么肯定要放给我们?" 常蓝不以为然。她想就凭自己的魅力早就把那个无聊的老头迷得晕头转向了,让他放给谁还不是放给谁。就是那个张小安,如果不是阿黑那里出了问题,还不是放给自己了。她肯定地说:"我想他不会骗我。" 申常青听到她这么笃定的话,不但不怪她,反而很高兴。"你这么肯定?"他笑问。 常蓝不假思索地道:"当然,你想,像他那个鬼样子,能找到我这样的女人,简直是他上辈子修来的。而且我还对他千依百顺,他以后再也找不到了。" 申常青认真地想了一下,问他:"来,告诉我你们相处的详情,我好分析分析。" 常蓝得意洋洋:"他说要养我,问我一个月给我5000块行不行。有时候我们想不出好玩的事情了,他就带我去打赌机,这几天输了1万多块。" 申常青吁了口气,看这情形这老头又不像骗子。哪有骗子不问他借钱,自己还这么大手大脚的?他稍稍放下了心。 要款方却也一直在催他,他只得用韦有福那番话搪塞过去。虽然是朋友,人家还是不太高兴,但要款心切,只好如他所说耐心等待。 然后,昨天韦有福又失约了。常蓝打他的手机,总是不在服务区。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打电话来,说是刚才在车上。申常青很着急:"韦总,你怎么还没有来?" 韦有福煞有介事:"省建行贷款部的符主任临时约我谈事。我们公司的款就存在建行的,所以我还是要应酬一下的,不然不太好。" 申常青听着也有理。过了一会儿,他问:"那到底什么时候我们可以见面签协议?" "明天吧。明天上午10点我到你们那里去。"他这次讲得很肯定。 申常青鞭长莫及,深恨此时不在这个老狐狸面前,不然铁定一把揪住他,问他到底什么意思。忍了又忍,他终于吐了口长气:"好吧,韦总,我相信你。我已约好了各方面,只等你那里了。大家都是在江湖上跑的,如果我这次不守信,以后很难于跟他们合作了。" 韦有福一迭连声地说:"是的是的,我明白。申总,你放心,明天我一定到。" 申常青一放下电话,就问常蓝:"你说他住在金海岸大酒店?" "是啊。他那么说。" "你去过没有?"申常青很严肃。 常蓝见他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便正正经经地点头:"他带我去过,在1818房过的夜。他说他包的就是那间房。" 申常青看了他半天,一把抓起电话,拨到金海岸大酒店总台:"喂,我是珠江实业,请问我们的客人到了没有?可不可以麻烦你们查一下?" 对方是一位娇柔甜美的女声:"请问你们的客人贵姓?从哪里来?" "他叫韦有福,是位先生,从深圳来。" 过了一会儿,那边说:"先生,我们这里没有这个客人。" 这虽然是意料中事,申常青还是微微一怔:"他告诉我们他住在你们酒店,你们能不能再查查看?" "好的。"对方很是耐心,过了一会儿,才说。"先生,1818房住的不是中国客人。" "好,谢谢你。"申常青放下电话,眉头紧皱。 常蓝小心地问:"他不住那里?" 申常青向他摆摆手,凝神思考起来。要款方又给他打电话催促,他好不容易才饰词安抚好对方。他对这件事太肯定了,一开始就与对方拉开架势谈条件,一条一款极之苛刻,逼得对方节节让步,最后达成了协定。可是现在,他这边反而没了动静,对方极其不满。如果这事不成,这个对他而言很重要的关系恐怕也就此断了。 想了很久,他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找出韦有福来。他神情肃然地对常蓝说:"阿蓝,你听好了,今天晚上你一定要约韦老头出来,想办法套出他真正住的地方。如果明天他还躲着不和我们见面,我们就直接去找他。" 常蓝点头。至于该怎么去套,那就要看她做女人的手段了。对于这点她充满信心。 叶玉书这两天一直和刘岩铭在一起料理邱钧的后事,无暇顾及这边。不过他一直以为事情办得很顺利。符伟海给他打电话,约他见面,他委婉地告诉了他邱钧的事,要他给他一点时间处理。符伟海很谅解,没有强求他去见面,不过顺便在电话里问了问存款放款的事情到底怎么样了,却让他呆住了。照常蓝和申常青的话,好像事情应该已经快成了。至少他们应该已经和那个老头签了合同了。怎么现在好像没成。 他打电话到常蓝家里,申常青接到了。他问:"事情进展得怎么样?符行长一直在问。" 申常青叹了一声,大有一言难尽之意:"一句话说不清楚。不过,小叶,你那边还是要把符行长关照好。这就这次做不成,以后还可以做。他这线很重要。" 叶玉书有些着急:"这没问题。不过,你们那里到底怎么样了?" "唉,怎么说呢?现在我们也弄不大清楚。" 叶玉书烦躁起来:"那我过来看看。" 申常青并不反对:"也好。" 他放下电话,上去敲门。郑彬替他打开门,没精打采地对他笑笑。他心一沉,知道事情大概是不成了。申常青更是撑着头,极其焦虑。 他只好过去坐到常蓝旁边,以眼光询问事情的结果。常蓝摇摇头。 这一天,韦有福不但不露面,而且干脆关机了。 申常青再也按捺不住,看向常蓝:"你昨天探听出他住在哪里没有?" 常蓝点头:"他好像是住在解放路的一个小旅店里。" "哪个小旅店?" "名字我记不住。总之我看见他从解放路中间两个店铺之间的小巷里钻进去,巷口旁挂了个小木牌子,写的是什么旅社,根本记不住。" "好,我们去找。"申常青霍地站了起来。 4个人坐上出租直奔解放路。常蓝凭着记忆,钻进了一个十分狭窄阴暗的小巷,里面果然是个小旅社。申常青凭着如簧巧舌很快便在总台查到了韦有福的名字。他住在三楼。 申常青直冲上楼。其他3个人紧跟在后面,个个心里都是一团火。 302的门紧闭着。申常青在玻璃窗外看了看,肯定地说:"不错,这老家伙是住在这里。" 常蓝探头过去一看,只见角落里一个衣架上挂着的正是平时韦有福常穿的衣服。她恨得牙痒痒的。这个臭哄哄的老头,连c黄上的动作都叫人恶心不已,自己为了贷款的事能成,还是陪了他这么久,原来却是个骗子。 郑彬和叶玉书的反应稍稍要小一点。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申常青在cao作,有些最深最深的内幕他根本不清楚。叶玉书觉得符伟海是个好男人,不仅很照顾他,而且不像那些急色鬼般地逼迫他,所以也不算特别吃亏吧。况且符伟海表示了要养他,也算有诚意了。经过了这么多令人志气全消的挫折,他真的决定放弃了。向上的路太难走了,不如向下滑来的舒服。 人的一生,怎么样还不是都要过去的。 只是,被欺骗的感觉实在不好受。叶玉书想起了被骗子男人骗去了生命的邱钧,心里的恨意这才一波一波地扩大开来。 4个人等了一阵,不见他回来,只得退出去。申常青不甘心就这样走,看了看四周,带着他们到了斜对面的茶坊坐下,要了杯茶。 "一定要把找出来。"申常青咬着牙说。 郑彬并不反对:"你打算怎么做?" 申常青想了片刻:"不能动用高检的朋友,影响太大。" 郑彬点头:"对。" 申常青看了常蓝一眼:"你不是认识几个刚从部队退伍的军人吗?" 常蓝马上答:"嗯,认识不久。" "关系怎么样?" "还不错,跟其中一个特务连下来的特别好。" 申常青认真地问:"以你的观察,你觉得他们为人怎样?" 常蓝知道他问的是什么,立刻说:"我觉得他们很讲义气,而且只要有利可图,什么都敢干。" "好。"申常青一拍桌子。"就找他们。" 叶玉书和常蓝都没有意见。这种事,他们也听了很多。在津海,常常有债主将负债的人绑架了,逼他还钱的。至于退伍军人,更有专门做替人追债的勾当的。种种传说,在内地简直匪夷所思,在这里根本平常之极。 申常青说干就干,起身就走:"我们马上回去。蓝蓝,你通知那几个人,我们合计一个怎么干?" 常蓝答应一声,毫无异议。郑彬笑道:"一定要做得秘密,不要打糙惊蛇。" 这真像是电影里的情节。叶玉书兴致大增,准备看好戏。 回到华侨新村,常蓝立刻往外打电话:"小黑,有件事要你帮忙,你可不可以马上来?" "成,我这就来,马上到。" 常蓝放下心,坐下来等。申常青在屋子中间不断转着圈想事。郑彬坐到角落里,拿起茶几上的牌开始算命。叶玉书坐到他对面看着他玩。 门铃响后,进来的是个高高大的年轻壮汉。他只穿了件背心,大汗淋漓,浑身的肌ròu鼓胀着,充满了喷礴欲出的力量。油黑的脸膛显得有些忠厚诚实。 常蓝迎上去,拉着他的手过来,给他介绍:"小黑,这是申总,他有事要和你商量。" 申常青热情地与他握手:"来,请坐。" 小黑随意地拉了张椅子坐下,直看着申常青。申常青想了想,决定直说:"有个人骗了我,我想把他扣起来。" 小黑似已司空见惯,马上说:"可以,你说吧,要扣谁?他是哪里的人?他现在住在什么地方?你准备怎么干?" 申常青很欣赏他的直率与干劲:"他叫韦有福,大概50多岁。他现在住在解放路的一个小旅店里。他自称是广西人,我怀疑他是津海本地人。" 小黑皱了皱眉:"如果是津海人,还不能马上动他。我得去摸摸他的底,看他背后有没有什么势力撑腰。不能够轻举妄动。如果是大陆人,我们马上就可以动手。" 申常青不准备拖延:"不过,他既然姓韦,多半是广西人。" 小黑一想:"也是。好吧,你说,准备怎么干?" 申常青沉着地说:"这人是个诈骗犯,让我的公司冤枉花了很多钱。我们先要把他找到,然后将他带到这里来,不准他回去,要他拿钱来赔偿我们公司的损失。不过,等到要到了钱,我们几个平分。" 小黑认真地问:"你准备找他要多少?" 申常青心里也没个数,略一沉吟:"10万吧。" 小黑偏着头想了一会儿,斩钉截铁地说:"我和我的朋友要5万,其他的我不管。动手的是我们,风险太大。" 申常青犹豫了一下,立刻点头:"好,给你们5万。" 小黑精神一振:"行,你够朋友,有义气。现在说吧,要怎么干?" 申常青早已想好了前后经过,叫过郑彬与叶玉书:"小叶,你找得到那个旅店,晚上你和小黑他们一起去。" 叶玉书一呆:"我?" "对,韦老头不认识你。" "可他见过我。"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申常青没料到,口气里大是责怪。 常蓝忙说:"我们出去的时候,刚巧看到小叶站在路边。" 申常青吁口气:"那没关系,他没有那么快把你认出来。你带小黑他们去,不容易打糙惊蛇。很安全的,你放心,有小黑他们跟你在一起。" 叶玉书听过许多传说,很是欣羡那种侠盗风采,不但不惊惶,反而有些跃跃欲试:"好的,我去。" 申常青对他一笑,转头对小黑说:"你们将他堵在房间里,不让他出来,也不让他打电话。" 小黑满不在乎地点头:"好,这没问题。" "然后小叶马上通知我们。我们就在附近,你一打电话我们就过来。" 叶玉书答应一声,觉得这事实在太简单了。 "小黑,等到时候看情况。如果我觉得有必要,你就把他带到这里来,看住他。" "好。"小黑忍不住双拳互握,指节咔咔作响。 申常青再想了想,看看没有漏什么细节,才问道:"小黑,你还要叫几个人来?" "不用那么多,这事不大。我只叫小白过来就是了。"他拿起电话。 叶玉书噗哧一笑:"你们一黑一白,真是有趣。" 小黑看着眼前这个动人的男孩子,也嘿嘿地笑:"是啊,我长得黑,他长得白,所以朋友们都这么叫。" 小白过来后,大家一看,果然是个白白胖胖的小伙子,浑身圆滚滚软绵绵,与小黑完全相反。 他们两人与申常青再详细研究了一遍行动的细节与时间上的配合,叶玉书认真地在一旁听着。 很快,时间已近午夜。叶玉书与小黑、小白三人出门,打的直奔解放路。 这里是老城,路都很窄,房子都破旧得有种古朴的风味,破败的屋檐上雕的花纹显得古色古香。这里几乎没有娱乐场所,一到夜幕降临,顿时归于安静。路上几乎看不到一个人,也没有一部车经过。 小黑挥一挥拳:"好地方,越少人看见越好。" 小白笑嘻嘻地一个人先进去。过了一会儿,他出来:"他已经回来了,就在房间里。" 叶玉书率先上楼,直奔302房间。他屈指敲敲门。 里面传来老头的声音:"谁?" 叶玉书沉声答:"我。" 里面显然觉得声音陌生,过了一会儿,门才被打开。韦有福只穿了条三角裤,站在门口。 门刚一打开,小黑一撞便把门撞得大开。韦有福被力道震得退后了两步。他们三人已一齐涌进去。小黑一掌将韦有福推到c黄上。小白反手锁上了门。 第34章 耽美 这是个很小的房间,靠墙放了一张c黄以后,只剩了一小块空地,放着两张木椅。小白悠闲地坐到木椅上,守住了门。小黑威武地站在c黄边,虎视眈眈地盯着躺在c黄上的老头。 叶玉书转身,喝道:"快穿上衣服。" 韦有福哆嗦着起身边穿衣服边问:"你们……是什么人?" 叶玉书进了如鸟巢一般小巧的卫生间看了看,确认房里只有韦有福一个人,这才回过身来。他揶揄地笑道:"你不是有款方吗?不是要放款给申总吗?怎么就住在这种地方?你不是住金海岸的吗?" 韦有福方才明白过来。他挺了挺腰身,辩解道:"是啊,我本来就是要和申总做的啊。你们是申总的朋友吗?" 小黑狠狠一推他:"少废话。" 韦有福一抖,忙退到c黄头,从c黄头柜上找着什么:"你们看,你们看,我才和中行的王行长谈过放款的事……" "别扯了。"叶玉书冷笑。"你要是有款,现成的就有农行可以做,干什么跑去找什么中行?谁不知道人行和中行是最不可能做这种业务的了。" 韦有福一时语塞:"是……是,所以我还是决定和申总做。 "是吗?那好啊,我去通知申总过来,你和他说吧。" 韦有福马上做雀跃状:"好好,太好了。我本来准备明天去找申总的。这样,我打电话给建行的符行长,他可以证明我确实有款。"他说着,便走向门口。 小白腿一伸,挡在门口。小黑动作更快,一把揪住他的前襟,提起一只大拳头朝他晃了晃。 "干什么?干什么?有话好说。"韦有福赶忙退回去,冷汗直冒。 叶玉书看着他那副狼狈相,感到真痛快。他拉开门,出去到一楼打电话。 穿着制服的保安提醒他:"小姐,已经晚了。我们这里12点关门。" 叶玉书笑道:"好的,我们一会儿就走。" 他上楼去,看见屋里三人都无语。小白懒洋洋地拿着一把军刀有一下没一下地砍着椅旁小茶几上的苹果。小黑围着韦有福打转,一直在上下打量着他,眼光充满了暴戾。 韦有福强作镇定,双手cha在裤袋里,坐在c黄沿。 看到他进来,他立刻站起身:"怎么样?申总是不是马上来?" "是。"叶玉书声音平和,却反而带一种胸有成竹的威慑。"我们先出去等吧,这里12点就关门了。" 韦有福慌乱地说:"这里关门了,那一会儿我怎么回来?" 叶玉书奇怪地看着他,不信他会这么幼稚。他笑着一摊手:"那我只好把我的c黄让给你了。我吃亏一点,名声被你败坏了也算了。" 小黑、小白一齐哈哈大笑。 韦有福怕得脑筋有些转不过来,不明白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只得默然。 小黑站到他身后:"好了,走吧。" 韦有福还有些犹豫。小黑一脚踹过去:"是不是要我们帮忙?" 他不敢怠慢,赶紧往前走。叶玉书走在最前面,小白第二,小黑最后,将韦有福夹在中间。四人一起走出旅社。铁门在他们身后咣当一声关上。 韦有福看看身后紧闭的铁门,再看看眼前空荡荡的街道,如鳄鱼一般的嘴扁着,几乎都要哭出来了。 叶玉书不理会他,在路沿轻盈地踱着步,黑发在夜风中轻轻飘动着。 申常青他们还没有到。小黑他们等得有些急了,只好说话消磨时间。 "小叶。"小黑叫他。"如果有什么事,你怕吗?" 叶玉书俏皮地摇摇头:"有什么好怕的?会出什么事?大不了这老头是个穷光蛋。不过能看场好戏,也值。" 小黑也笑:"如果抓到公安局里呢?" 叶玉书不信,听过那么多要债的传说,没有一件是在公安局里结束的。他好奇地问:"你们进过公安局吗?" "当然。"小黑自豪地笑道。"在里面可受了不少罪。" "真的?警察也打人的吗?" 小黑为他的天真好笑:"怎么不打?打还是轻的,其他还有各式各样的折腾法。"说着,他威胁地瞪了韦有福一眼。 韦有福瑟缩在墙根,一动不敢动。 叶玉书大感兴趣:"还会怎么折腾?" 小白声情并茂地表演着说:"我就给灌过一盆洗衣粉水。灌得肚皮胀鼓鼓的,然后他们拿一根大棍子,一棍砸在我肚子上。洗衣粉水就从我的鼻子嘴巴里喷出来。那滋味,真是太难受了。" 叶玉书大是不忍:"真的那么狠?" 小黑认真地说:"真的,不骗你。" 小白斜斜瞟了韦有福一眼。韦有福吓得一哆嗦,不敢看他。 叶玉书站到小黑面前,疑惑地问:"那次你们是为什么进公安局的呢?" "还不是为人要债?后来被欠债的人告了。我和小白替朋友扛了。"他一拍胸脯,豪气万千。 叶玉书不明白:"嗯,是有很多人吗?" 小白说起那件事来就手舞足蹈:"是啊。那次真过瘾。我的一个老总朋友托我们去收人家欠他的40万。我们开了一卡车人去,包围了他的别墅。我们几个人冲进去,小黑把那人一把揪住拖到窗口,让他看外面我们的弟兄。你猜他们手上拿的是什么?" "刀?"叶玉书想当然地说。 小黑笑着摇头。 "枪?" 小白也笑:"哪有那么大的胆子?聚众拿着枪去包围人家的别墅。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叶玉书再想想,实在想不出来了,只好摆头。 小黑笑道:"是汽油。" "汽油?那有什么用?" 小黑嘿嘿地笑。小白指指他:"他把那人拉到窗前,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如果他再赖着不还钱,我们马上就烧了他的别墅。" 叶玉书恍然大悟:"后来呢?那人还钱了没有?" 小黑梗着脖子说:"那还能不还?那人马上拿出支票本,把支票开了出来。" 叶玉书颇有些欣赏地看着他们。想到前面的话题,他迫不及待地问:"后来就你们两个进了公安局?" 小黑气昂昂地说:"对,他们找人找得很急,迟早会找到我们。我和小白就站出来替所有人都扛了。他们所以对我们那么狠,是要我们供出其他人来。我们当然不会说。大家出来混,义气最重要。" 叶玉书看多了香港的那种黑帮片,一向十分仰慕"义气"二字,一听这话,立刻点头。 小白慢吞吞理智地说:"再说,要是我们供出其他人,大家一起进去了,谁在外面替我们想办法呢?所以要有人在里面,有人在外面。" 叶玉书好奇极了:"那后来你们怎么样?" "朋友设法把我们弄出去了。"小黑说这话时脸上一股温情,显然认为朋友们也很够义气。 "哦。"听完了,叶玉书津津有味地点头,这才罢休。 聊了很久,申常青才出现。他带着一大群人从街角转出来,大步流星地朝这边走着。已是深秋,他的西服外套在夜色中向外荡着,加上身后一大帮人的威势,颇有气魄。 叶玉书放下心来,迎上前去:"怎么才来?" "找不到车。"申常青轻声解释。 叶玉书释然,向后一摆头:"他在那边。" 申常青转头看向门洞。韦有福连忙赶上前来:"申总,你听我解释。" "好。"申常青指着斜对面那个24小时营业的茶坊。"我们进去坐着,听你好好解释。" 一大群人涌进空无一人的茶坊,让老板精神一振,连忙亲自上前巴结。 大家哗啦哗啦地各自找位子坐下,把韦有福围在当中。申常青坐在韦有福旁边。服务员拿茶谱递给申常青,他不耐烦地一摆手:"随便。" 常蓝说:"全部都来乌龙茶吧,今天大概是不会睡觉的了。" 叶玉书注意到除了申常青、郑彬、常蓝外,一起来的还有3个男人。他们态度悠闲,笑吟吟地看着这场面,颇有些事不关己的味道。 申常青铁青着脸,冷冷地道:"好,你说。" 韦有福诚恳地道:"申总,你误会了,我是要和你做这笔贷款的……" 申常青打断他:"先不忙说到这里。我先问你,你是不是兴业公司的什么副总经理?" 韦有福立刻表态:"当然我是。不信你可以问……"他掏出电话本开始翻。 全体人员都不吱声,全部看着他翻。他翻了一阵,说:"明天早上,我可以打电话到台湾总公司去,让我们老总给你们证实。" 大家哄堂大笑,只有申常青一脸阴沉:"好,这件事先不谈,我们姑且认为你的确是兴业公司的副总经理。你再说说,你们公司的款到底存在哪里?" "建行。"韦有福想也不想,便说。 申常青立即追问:"哪一个建行?" 韦有福有些迟疑,停了一下才说:"是省建行。" 郑彬立刻说:"省建行的鲍行长跟我很熟,我可以马上给他打电话。" 韦有福有些不安地动了一下。他的脸本来就是黑黄黑黄的,此时也看不出来脸色有什么异样。 申常青冷笑一声:"我看你还是说实话的好。" "是……省建行下面的一个分理处。" "哪个分理处?"申常青穷追不舍。 "……是长堤分理处。"韦有福的话虽低了下来,却仍然很清晰。 郑彬与申常青两人都笑起来。郑彬斯文地说:"长堤分理处的赵主任跟我们就像兄弟一样,我现在打个电话过去,他马上就可以赶来。" 韦有福泰然的神情有些模糊起来。闷坐了一会儿,他才说:"我记错了,款子是放在信用社的。" 申常青猛地一拍桌子:"放屁。台湾人什么时候肯把钱放在信用社?他们除了我们这里的专业银行外,什么金融机构都不信。你当我是傻瓜?" 韦有福仍然嘴硬:"申总,你听我说,这笔款子我决定跟你做了,一定跟你做。至于款放在什么银行,依规矩我是不能说的。总之,明天我们就做。" 申常青冷冷地看着他:"做?你拿什么跟我做?" "你放心。我明天就和你到银行去转款。" 那3个男人哄笑起来。其中一个壮实的男人起身踱到韦有福背后,笑着说:"你还是说老实话吧。我们都是出来闯了很多年的人,什么没见过?你那点小花招,骗得了谁?" 韦有福立刻闭紧了嘴。 叶玉书讪笑:"住在那么简陋的小旅店的小房间里,你这个大老总财神爷真蹩脚。" 申常青气得又重重一拍桌子:"你到底说不说实话?" 韦有福仍然坚持:"我说的是实话。反正我已经决定跟你做了。你若不相信,我也没办法。" 申常青想了想,起身往外走:"郑彬,小叶,小黑,你们出来一下。" 3个人跟着他走到门外。他问:"你们看这个人怎么样?" 叶玉书年少气盛,立刻说:"我看他手上没有钱,完全是个骗子。" 小黑说:"我不懂,你们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郑彬沉吟半晌:"我判断,他手上是没钱,不过多半他的朋友或熟人手上有款。他只是个中介,却冒充有款方。 申常青认同地做了个手势:"对,我也这么认为。所以呢?我们今天不能放他回旅社,明天一早肯定他就会跑。小黑,我们把他带回去,由你和小白看住他。到了明天白天,让他把他那人有款的朋友叫来。如果能做成当然更好,如果不能做成,也要他赔偿我们的损失。" 3个人都点头:"我赞成。" 他们重新回茶坊。申常青沉着脸对韦有福说:"好,我暂且相信你。你跟我们回去,明天我们一起去cao作。" 韦有福忙说:"我还是回旅店我自己的房间吧。" 叶玉书嘲讽地道:"不是已经锁门了吗?我看你就不要麻烦了吧。" "没事,我可以叫开。"韦有福有些心慌。 申常青不由分说:"小黑,你陪韦总回我们那里,让他好好休息。" 小黑应了一声,过去一把拉起韦有福。韦有福本能地一扯,另一手推了他一把。小黑没料到,不禁勃然大怒,顺手一耳光扇到他脸上。 韦有福顿时面皮紫涨,恼羞成怒地大叫:"你为什么打人?" 常蓝越看他越丑恶,忍不住上前去也打了他一耳光:"你这个老骗子。" 韦有福一呆,却不敢说什么。 申常青不动声色地拉开常蓝,狠狠地盯着韦有福:"谁打你了?我怎么没有看见?我看你是有些精神错乱了。" 韦有福不敢再吱声,一双小小的老鼠眼眨巴眨巴的,泛着惶恐。 申常青大叫:"买单。" 呆在一边看热闹的小姐马上过来,递上帐单。申常青一推韦有福:"给钱,愣什么?" 韦有福乖乖地掏出钱夹,付了帐。 出了门,夜更深了,路上空无一人,稀疏而迷氵蒙的路灯光把夜衬得更加寂静。 出租车一向很少开到这里来。申常青当机立断,一群人步行到东湖,这才拦下来三部车。他指挥着:"小叶,你坐前面。小黑小白,你们保护韦总,坐在后面。我和常蓝、郑彬坐一部。老陈,你们3个自己回家吧。有什么消息我们再联络。" 那3个男人笑道:"好。有什么结果报告我们一声。"然后坐上车走了。 申常青对叶玉书说:"你们先走,我们跟在后面。" 小叶觉得没什么不妥,便接开车门坐到前面。小白先进后座,接着小黑将韦有福推进来,他自己再挤上来,把车门砰地关上,下了锁。 司机像早已见惯了这种场面,头也不回地问:"先生,去哪里?" 叶玉书说:"海秀路,华侨新村。" 第35章 耽美 热带的深秋与初冬,简直没有什么分别,只是阳光渐渐地没有那么烈了。清晨,太阳冒了一下头便被铅灰色的云层遮住了。清凉的风温柔地吹了一阵,接着便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使人烦恼尽消的凉意静悄悄地游进房间,头痛了小半夜的叶玉书在沙发上翻个身,这才睡稳了。 门却在这时候被敲响。他一惊,霍地站起身来:"谁?" "小叶,是我。"申常青连忙在外面说。 叶玉书松口气,过去开了门。 申常青和郑彬、常蓝一起进来。"怎么样?"他问。 "在里面。"他示意着。 小黑从卧室里出来:"他已经醒了。" 申常青马上疾声说:"既然醒了就出来,我们该办正事了。" 接着便听到小白的呼喝声:"听到没有?赶快起来。" 申常青看了看常蓝:"你下去卖些毛巾、牙刷上来,另外再买些早点。" 小黑立刻从韦有福的钱夹里掏出100块递过去。常蓝接过出去了。 叶玉书将沙发上的枕头、毛巾拿到卧室扔到椅子上,出来洗漱。 夜里到了这里后,申常青要他把韦有福带到他的房间去,让他很是不高兴了一会儿。他说:"你们那边地方要大得多,我这里太小了。" 申常青急忙压低嗓子解释:"早上就带他到我那里去,这样子常换地方不容易出事。如果现在带他到常蓝那里,明天在你那里不方便,你那儿没电话。" 叶玉书这才明白,心悦诚服地让小黑小白带着韦有福到自己的房间。他疲倦至极,让他们呆在卧室,便对小黑说:"我想睡了。" 小黑点头:"好,你睡吧,我和小白会在这里轮流看着他。" 韦有福倒也随遇而安,合衣倒在c黄上便闭上眼。小白与小黑商量着隔多少时间两人换班。卧室里的灯一直大亮着。 叶玉书关掉客厅的灯,只觉头痛欲裂,枕着沙发扶手就像枕着石头一样。他强迫自己闭上眼,放松全身,可是脑子里就像走马灯似地乱。 根据传说,所有的这类行动都是以追债者的胜利而告终,他并不担心这件事的结果。他是想家了。 他想念遥远的家乡的绿水青山,想念那个小小的省会城市的狭窄潮湿,想念平静而自给自足的生活,想念从小一起长大的无邪的朋友、同学。 一年马上就要过去了,他想回家。 叶玉书无声地叹了口气,将一壶水放上炉子,打开火,从厨房里出来。几个人已将桌子拖到了沙发前面,将所有的椅子也一起拉过去。韦有福坐在沙发上申常青和郑彬的中间,小黑和白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常蓝坐在对面。桌上放着油条、油饼,有一小盆豆浆,还放了一副新的扑克牌。 除了韦有福外,大家都在狼吞虎咽的吃着,折腾了一夜,实在是饿了。申常青边大口吃着边对韦有福说:"你也吃吧,免得说我们虐待你。" 他摇摇头。 郑彬正捧着豆浆在喝。此时看韦有福一副食不下咽的样子,他推推眼镜,温文尔雅地说:"无论如何,饭总是要吃的。何必呢?我们又不是要把你怎么样,只不过是要你兑现你的承诺而已。" 韦有福马上站起来:"那好,现在我们就去。" 申常青脸一沉:"去哪里?" 韦有福身子吓得一缩:"我说去银行。" 申常青紧皱着眉:"哪个银行?" 韦有福嗫嚅着,说不出来。 小黑对他喝道:"坐下。" 他腿一软,跌坐下来。 申常青喝完豆浆,抽出一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干净嘴,这才沉声说:"老韦,我现在还是对你客客气气的。我不想把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不过,你如果再这样虚虚实实的,大家难免面子上不好看。我看你还是老老实实的,把事情详细说一遍。" 韦有福两手cha在双腿之间,缩着肩,眼睛直盯着地下,一言不发。 叶玉书静静地坐到常蓝身边,边吃着东西边看着这一切。一夜没有好好休息,他觉得嘴里发苦。 吃完,郑彬立起身来说:"我还有点事,先走一步。老申,有什么事需要的话,叫我一声。" 申常青应了一声,起身送他出去。两个人在楼梯口说了一会儿话,申常青才进来。 常蓝与叶玉书把桌上的东西收进厨房。叶玉书拿着水壶进来给他们倒水。 韦有福仍然不吭声。申常青也不催,拿起牌,悠闲地对其他人说:"来,我们来玩牌。" 叶玉书说:"我不会。" 其余的人便打起升级来。就像什么事也没有一样,4个人打得兴高采烈,互相攻击,妙语连珠。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外面的雨声也越来越大。 韦有福坐着,身子越缩越小,脸色越来越难看,终于耐不住了。"申总。"他清清嘶哑的嗓子。 "什么?"申常青仍看着手中的牌。 韦有福低着头小心地说:"其实,其实,这笔款不是我的,是我的一个朋友的。他们公司有2000万要放出来,问我有没有人要?我随口就把数字报大了一些。" 申常青放下了牌,正眼看着他:"你的意思是说,这笔款是真有?" 韦有福马上抬头,拍胸脯保证:"绝对是真的。" 申常青凝神注视了他半晌。韦有福一双血红的眼睛很是勇敢地与他对视着。 其他4个人皆停下动作,专注地看他们斗法。 申常青终于点了点头:"好,我们到常蓝那里去。你打电话给你的朋友。" 韦有福立刻抖擞起精神站起来,抖了抖揉得皱巴巴的西服,就往外走。 小黑他们也不怕他跑。大家像朋友散步一般,一起到了常蓝家。 这里要大了很多。小黑指令韦有福坐在墙角,问他:"电话是多少?" 韦有福说:"我只知道他的扣机。" 小黑自恃艺高人胆大,也不怕他弄鬼,又问:"那扣机号是多少?" 他拿出电话本,说了个号码。小黑拿起电话,打了出去。 不一会儿,有个男人回了扣机。申常青接到,和蔼地问:"请问你是韦有福的朋友吗?" 那边答应着:"我是认识他。"声音很小心翼翼,不过听上去还是有些气派。 申常青拿开电话示意了一下,小黑一把揪过韦有福,把他推到电话那边:"说话当心点。" 韦有福拿起电话,马上扯着嗓子叫:"老秦,他们把我绑了来,硬要我把款子给他们,你……" 小黑已果断地按下了叉簧,反手一掌抽在他脸上。他一个踉跄,直撞向墙边。小白扑上去将他抓住。两人猛地将他推到卧室里,关上了门。只听到里面蓬蓬的击打声,韦有福的痛叫声,小黑的大骂声。 叶玉书和常蓝互相看了一眼,没料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申常青沉着脸坐在电话旁边,若无其事,只是在努力想着什么。 电话又响了起来。申常青估计就是刚才那个老秦,所以只是看着电话,却并不接。 电话铃声一直回荡在空旷的厅里。叶玉书和常蓝沉默地坐着,觉得那铃声越来越响,十分刺耳。 申常青起身过去敲敲卧室的门。里面的声音停了下来。小黑打开门,只见韦有福蹲在地下,双手抱着肚子,大声叫着痛。 申常青看了一下,做个眼色,小黑一把将他拎起来,做势挥拳:"闭嘴,你再出声,就揍死你!" 韦有福本能地抱住脑袋,不敢再哼。 申常青沉住了气:"老韦,你说这笔款是真的,我相信了你。可是,你在电话里这么讲,我就不明白了,到底是不是真的?只怕值得怀疑。" 韦有福抢上前来,连连乞求似的肯定着:"真的真的,绝对是真的。我那么说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心慌了。" 申常青温和地给他整理一下被撕扯得零乱不堪的衣服,安慰地拍拍他:"那就安静一会儿。现在知道该怎么说了吧?" "知道知道。"韦有福忙不迭地说。"我知道了。" "好。"申常青将他带到电话旁边。 电话铃一直在响了一阵又停,停了一下马上又响。韦有福看了看守在旁边威风凛凛的小黑,小心地拿起电话。 "喂,老秦……不是,不是,我刚才是……开玩笑的。……是,真的……老秦,你手上不是有笔款吗?我这里有个朋友想要。……对,一切条件都符合。……是,他们用……农行做。……对,你来一趟怎么样?……我现在在……"他迟疑地看一看申常青。 申常青轻声说:"约他到海角大厦等。" 韦有福听话地说:"你到海角大厦来怎么样?……对,我们在那里等你。……哎,好,20分钟以后见。" 他放下电话,讨好地看着申常青。申常青面色稍霁,满意地点点头:"很好,20分钟是不是?那你就等一会儿吧。" 小黑立刻把他拖到墙角,按他坐下。 申常青起身对叶玉书说:"小叶,你先到海角大厦那里等。等到人以后,你就通知我们。我们再带老韦去。" 叶玉书十分不满意地瞪着他。他看出来了,过来搂着他的肩,将他带出门,轻声说:"小叶,你比小常要聪明多了。我不放心他去,怕他把事情搞砸了。你懂吗?" 叶玉书笑着点点头:"好吧,我去。" 申常青转回来,关上门。站在门口的常蓝满面不悦地瞪他一眼,他笑着挽起他,带他进了卧室,悄声说:"别生气,我是要哄着让他去,才那么说的。这样子你就不用出面了。一旦这里出了什么事,都与你没有关系。你懂了没有?" 常蓝立刻转怒为喜,一把抱住他,踮起脚在他颊上亲了一下。 海角大厦不高,但占地十分广阔。它的门极不显眼,倒像是个牌坊。叶玉书站在门边,看着外面密集的雨丝。 他在这里呆了一年多,除了两次台风外,很少看到下雨,而且是如此温柔的雨。雨丝绵绵密密,洗刷着一切。椰子树更显青绿,建筑物也显得干净了许多。 他将伞靠在墙边,抱着臂,心情一点也不紧张,只是稍稍有点急躁。事情的发展仿佛已逸出了轨道。对于最后的结局,他感到茫然。 一部出租开到门口停下,下来一个大胖子男人,一手拿着大哥大,一手提一个大皮包。下车后,他快步跑进门,然后东张西望。 叶玉书走过去,微笑着温和地问:"请问您是秦总吗?" 那胖子十分客气地对他躬躬腰:"是我。你是……" "我是来等你的。韦先生他们马上到。" 那位秦胖子更加客气,连连称是。 叶玉书走到一边去打电话:"申总,他到了。" 只几分钟,小黑小白和韦有福一部车,申常青和常蓝一部车,一齐到了这里。 申常青抢先上前去与秦胖子握手:"秦总吗?你好你好。" 秦胖子赶紧点头哈腰:"你好你好。" 韦有福见他只是一个人来的,也不敢造次,上前去强笑着说:"秦总,这是申总,就是我在电话里给你说的那个要款方。" "哦。是是。"秦胖子赶忙要打开皮包。 申常青忙说:"这样吧,秦总,我们进去再说好吗?" "好好。" 进去大门后是一片十分广大的池塘,水面上有不少残了的荷叶,水里游着通红的大鱼。千万点雨溅起无数小水花,润润的极富江南情调。此时,外面没有一个人,都被雨留在了房间里。 他们上了一座小木桥,进了池塘中间的凉亭。 申常青和秦胖子坐到栏杆上,韦有福赶紧坐到另一边。叶玉书和常蓝关心地站在他们面前,听他们讲话。小黑和小白悠闲地各自站在凉亭的两边出口上。 韦有福急急地说:"秦总,你那笔款,是不是就放给申总?他们有实力,而且用农行做。这是专业银行,肯定行的。" "当然当然,当然可以。"秦总连连点头,极善良诚恳的的样子。他打开皮包,拿出名片来,递给申常青。"申总,这是我的名片,我本身也是搞房地产的。" 申常青接过来一看,原来是什么集团、什么公司的,好像实业很多。这个秦总是这一大堆公司集团的总经理。他客气了许多。毕竟这人拿得出名片来,比韦有福好多了,也显得真实多了。"那这笔款是你们公司的了?"他问。 "不。是这样的。本来我们公司想要这笔款,可是对方要求一定要专业银行。我们搞了很久,也没办法弄到专业银行去,所以只好通过我们再放出来。我们也吃几个过路钱,好过个年嘛。"秦总掏出手帕来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 申常青顿时心平气和地笑起来:"原来是这样,好说。那么,秦总的意思是,这款也不是你们公司的?" 秦总急忙表态:"虽然不是,不过我可以立刻打电话给那个有款方,让他马上过来。" 申常青微微皱起了眉。韦有福忙在一旁说:"秦总,那你就快打呀。" 秦总拿起手机,开始打传呼。他刚报出传呼号,申常青便猛地打断了他:"你在打给谁?" 秦总忙道:"不是不是,我是打给那个有款方。" 申常青脸色泛青:"有款方叫什么名字?" "陈泓。" "什么?"申常青不怒反笑。"你是说陈泓?" 秦总脸上的汗又密密麻麻地渗出来。他结结巴巴地问:"申总,你认识他?" 申常青反问:"他说那笔款是从哪里来的?" "他说是从西安过来的。" "总额是多少?" "他说暂时这笔只有1000万。" 申常青气得大口大口吸气,一时说不出话来。韦有福会错了意,急忙劝说:"1000万也可以嘛,先做了再说。" 申常青不能置信地抬头对常蓝说:"这个陈泓,消息完全都是从郑彬那里来的。你知道他们还在谈什么款吗?" 常蓝脑袋里已是一盆浆糊,茫然地摇头。秦胖子和韦有福都询问地看着他。 申常青失去了全部希望,冷冷一笑:"他们还在谈张小安带过来的那笔款。" 常蓝一听,也是如一盆冷水兜头泼下,心顿时凉了。 "怎么?"秦总急急地问,显然他是一直认为真有这笔款的。 "那笔钱几个月前就放出去了。"申常青不耐烦地站起身。"那还是我从西安搞过来的。你们现在还在谈,纯粹他妈的扯淡。" 韦有福吓得一把拉住了秦总。秦总老实地说:"我还一直在跑银行……" 申常青冷淡地说:"算了,秦总,你回去吧,麻烦你跑了这一趟。" 他们准备走,韦有福恳求地看着秦总。到底大家都是津海人,而且他的确是他们家的朋友。 秦总对申常青说:"我带老韦走吧。" 申常青冷冷地说:"那我的损失怎么办?" 秦总直瞪着韦有福,厉声说:"你是不是跟申总借了钱?" 韦有福急急辩白:"没有,没有,我没有向他们借过钱。" 秦总疑惑地看向申常青:"申总,那这损失……" "他一直说他手上有款,而且一定要专业银行做。秦总,你也知道要联络到专业银行做是多么困难。我花了那么多钱请客,才让他们同意做。他一声是假的,就算了吗?" 秦总愣了一会儿,吞吞吐吐地问:"那……申总你花了多少钱?" "10万。"申常青脱口而出。 秦总又一怔,过了一会儿,才说:"这样吧,我来想办法。老韦肯定也要赔偿的。这样子,我先带老韦回去,他家里太太也很担心他。过几天我们筹到了钱就给你送过来。" 申常青犹豫起来。他没想到韦有福还有老婆在这里。他一直对常蓝说他老婆在广西,只有他一个人在这里。他才大胆扣人的。如果他家里有人在这里,事情倒是麻烦了。 常蓝却越想越气,这时站出来大声说:"不行。" 她想着,这一阵忍受了他那么久臭哄哄中人欲呕的玩弄,到头来却是一场空,凭什么?她愤怒地过去一把拖过韦有福,没头没脑地打过去。 韦有福不敢还手,只一个劲地躲闪。秦总急道:"干什么?干什么?"要过去拉开她。 叶玉书在一边说:"干什么?他骗了人家的情,你说该不该揍?"话语里满是解恨的快意。他想邱钧怎么不学常蓝,也揪住那个骗子男人一顿暴打。 秦总一听就止住了步子。男女间事,他也觉得不便cha手。韦有福在外面玩出祸来,这也是报应。他只好装作没有看见,仍然跟申常青商量:"你看行不行?我就先带老韦走。申总,你放心,你有我的名片。我这里正在做的项目都有好几个,总不会跑。" 申常青思前想后,也觉得惹上津海本地人风险太大,便点头:"好吧,你先带他走。那钱他什么时候给?" 秦总想了想:"三天之内一定给。" 申常青想也只有这样了。他叫住常蓝:"小常,放他走吧。" 常蓝使劲抓扯着韦有福,大声道:"不。他不拿钱来赔偿我的损失,我绝不会放他走。" "秦总答应三天之内给钱,你还是放这个人走吧。" 常蓝气咻咻地用尽全身力气将他推到小黑旁边。小黑伸出有力的手抓牢了他。他看他们说:"秦总,我不是不相信你,我是不相信他。这个混蛋杂种,把我骗苦了。" 秦总忙说:"是是是,是他对不起你。我担保他给这笔钱好不好?" 常蓝想了想,忽然急中生智:"好,秦总,我相信你。这样,你给我打个借条,说明借了我这么多钱,三天内还,我就放他走。" 申常青眼前一亮,赞赏地看着他。 秦总当然不敢写这个条子。有了实际证据在手,他哪里还躲得掉? 韦有福急于脱身,在一边一个劲地说:"好,秦总,你写给他们,这钱我来还。" 秦总犹豫着。韦有福急得摆手蹬腿,语带哭腔。小黑紧紧抓住他,喝道:"老实点,又不会把你怎么样,你闹什么?" 其他几个人都定定地看着秦总,等他表态。秦总想了半天,觉得事情太大,他犯不着背上身,便和气地对韦有福说:"我看这样也好,你就在这里再等一阵。我会回去先筹钱,通知你家里不用急。等筹到了钱,我就过来接你。" 韦有福都快要哭出来了:"不,秦总,你带我走。申总,你放了我,我一定把钱给你拿来。小常,我不是骗你,我对你是真心的……" 常蓝尖叫起来:"我cao你妈!" 连秦总也看不下去他的丑态,摇摇头:"那我先走了。申总,我晚上再和你联系。"说着急急走了出去。 韦有福眼巴巴地看着他消失在门口,颓丧地低下了头。小黑一推他:"走吧,别妄想了,乖乖地把钱拿出来,我们也不为难你。" 他们带着韦有福回到华侨新村。申常青的心情与垂头丧气的韦有福一样坏。他坐在客厅的办公桌后面,看着桌上的电话发呆。 第36章 耽美 天色一点一点地暗了下来,常蓝出去买了些菜回来,给他们一人下了碗面。大家默默地吃着,连韦有福也经不起饿,也捧着碗吃起来。 过了一会儿,有电话响起,大家互相看了一眼,谁也不想去接。最后申常青只得说:"小叶,你去接吧。" 叶玉书只好放下碗,过去拿起电话:"喂。" 对方是个陌生男子的声音:"喂,请问韦有福先生是不是在你们那里?" 叶玉书温和地问:"你有什么事吗?" 那声音忽然变得有些凶狠:"喂喂,先生,你们到底想怎么样?是不是要钱?" 叶玉书客气地说:"你误会了。我们是客客气气地请韦总过来谈点事情的。" "喂,先生,到底是什么事?"对方马上又变得和气起来。 "他欺骗我们,害我们损失很大。我们只想让他讲清楚。" "先生,是不是给了钱,你们就会放他?" 叶玉书仍然说:"你误会了。我们不是要钱,是要他讲清楚事情。他明明不是有款方,自己又为什么说是?" 对方耐心地说:"先生,那你们怎么样才愿意放韦先生离开。" 叶玉书到底是读过书的,立刻澄清:"先生,这个放字用得不妥。我们并没有使用暴力,是很客气地请他过来谈事的。以前他也来过多次。我甚至还把房间让给了他住,而且请他吃饭。" 电话静止了半晌,对方才道:"那么,先生,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叶玉书慢吞吞地说:"我们只想问韦总,我们的损失他究竟打算怎么处理?" 那边又静了片刻,才问:"先生,你是不是与韦先生有什么关系?韦先生是不是答应过你什么?" 叶玉书一呆,不由笑起来:"你更是误会了,我与他没有什么关系。不过,他既然让我们在金钱和名誉上都有很大的损失,我们应不应该要他说说清楚呢?" 申常青过来听到这里,用笔在纸上写道:告诉他们我们晚上12点让他回去。 对方锲而不舍:"先生,那么请你说说清楚,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让韦先生回来呢?" 叶玉书笑道:"晚上吧。晚上12点以前,韦先生一定会回家的。我们又不是要把他怎么样。只不过以前他一直避而不见,好不容易找到了他,当然是想多和他说说话。" "真的?如果他没有钱给你们,你们会怎么样?"对方再接再厉,探明真伪。 叶玉书豁达地笑:"那还不就算了,谁叫我们当初信任了他呢?"他温和的笑声完全不容置疑。 对方迟疑了一下,终于无话可说了:"好吧,我们信你。先生贵姓?" 叶玉书哈哈笑道:"免贵,我姓李。" "哦?李先生再见。" "再见。"叶玉书放下电话,深觉好笑。 申常青却使个眼色,将他带到阳台上,半上门,压低了声音说:"小叶,你要想办法让他写个借条,然后就把他放了。法律上规定,如果扣留人质不到24小时,就不算绑架。所以今天晚上12点以前一定要放他回去。这样我们在法律上也不会有大问题。" 叶玉书点点头。他现在是身不由己,深深地陷进这件事了。不过想到申常青说过,在海州的公检法和军队里他有许多身居高位的朋友,他还是很放心。 申常青加重语气:"你一定要记住,让他写张借条,务必要他把日期和借这个字写清楚,数目是人民币拾万元整,不要写错了。有了这张条子,以后我就可以找人正大光明地上门去要钱。等要到钱,你我不是可以好好过个年了吗?" 叶玉书听到可以回家,不由得开心地点了点头。 申常青看看表:"好,我回公司有点事。反正你把借条拿到手,就放他走。不会有事的,不过你还是收拾一下出去避避风头。" 叶玉书没听出什么来,只是认真思考了一下可以到哪里去。可是他真的没有什么地方可以投奔的,也许去符伟海那里。 申常青急急地说:"你也可以搬到郑彬那里先住几天。" 叶玉书便放下了心。 "好,记住一定要他先写借条。"申常青再次叮咛一句,便拉开门出去。他交代了常蓝几句,又告诉小黑他不在的时候,一切都听叶玉书的,便急急忙忙地走了。 叶玉书只觉千斤重担压在了自己身上,心里油然升起了一种自豪感和责任感。 小黑并不反对被这个明眸皓齿的男孩子领导。他问他:"小叶,你看现在怎么办?" 叶玉书过去坐到韦有福对面:"韦先生,我老实对你说,你最好还是乖乖地写下借条。你写好了,我们马上就放了你。" 韦有福觉得小孩子到底好对付,便振作起精神来,诚恳地说:"我是要给小常钱的。小叶,既然大家认识了,我同样也会给你钱的。" 叶玉书也不揭穿他,只点头说:"好,但是我相信你眼前也拿不出来。这样吧,你就与张借条,写我的名字或者常蓝的名字都可以,好不好?" 韦有福仍然不肯写:"小叶,你放我走,我保证会拿钱过来给你们。" 叶玉书叹口气,觉得有点累。他抬起身,欲离开。小黑小白两边朝着韦有福一逼,准备动手。韦有福杀猪般叫起来:"好,我写我写。" 叶玉书摇摇头:"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桌上就有笔有信笺,他让他坐到桌边去写。 韦有福坐下开始冥思苦想,其他的人便很无聊地在屋里打转。 时间飞逝,已快接近午夜。叶玉书过去看,韦有福只写了一篇,却是满纸狗屁不通,什么"委托我做贷款,若做成,答应给常蓝中介费10万元"云云。叶玉书一把揉了,扔到一边,斥道:"借条是这样写的吗?重写。" 韦有福看看他,低声下气地说:"我没写过借条,不会写。" 叶玉书啐了一口:"这么笨,骗起人来怎么又那么精?" 小白说:"小叶,不如你写一个,让他照抄一遍。" 叶玉书一想也对,扯过纸来糙糙写了个样子,推到他面前:"你照抄一遍,签上你的名就行了。" 韦有福也不违抗,仔细地对着糙稿,一笔一笔就像绣花一样,描到信笺上。谁也没有注意他,只觉得时间消失得飞快。 马上就到12点了,叶玉书过去看韦有福,见他已抄完。他拿过来看了看,很满意,便递给小黑:"你保管吧,到时候还得你们去收这笔帐。" 韦有福说:"我可以走了吧。" "当然。"叶玉书和小黑、小白一起送他出去。他们想确定他离开,然后自己才好立刻走。 出了门,天空仍然被霓虹灯染成暗红色,似乎与往常一般热闹。一走出大门,情形就不对了。银龙影城门前一个人也没有,完全不像往日一样站满了女人。这边大门周围全停着警车。车门开着,三三两两的穿着便衣的人在来回逡巡。他们以为这些人又是来抓银龙影城门前的小姐的,没有在意。 忽然,韦有福叫起来:"阿莉,我在这里。" 叶玉书呆住了,一时完全反应不过来。 顿时有一大群人围过来,其中有两个熟悉的身影,却是白亚莉与符金。韦有福如逃出生天,激动得泪流满面。有几个男人已抓着小黑小白,要他们拿出证件来。另外一个年轻小伙子守住了叶玉书。 叶玉书觉得就像做梦一样,看着如迅雷不及掩耳一般发生的这一切。 小黑小白言词激烈,看上去几乎要与他们厮打起来,那小伙子冲过去要帮忙。 白亚莉搀着韦有福,与符金一起逼近叶玉书。符金阴沉着脸,眼里射出狠毒的光。白亚莉大骂:"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现在还来勾引我老公,还要害死他。" 叶玉书勉强镇定自己,大声说:"你们放尊重一点。" "尊重你?你是鸭子,专门勾引男人,还要谁尊重你?你这个贱人。" 这时,小黑缠住了那群人,小白不知怎么溜到他身边,悄声说:"你快跑吧,这里我们顶着。我们跟他们到局子里去,你和申总想法弄我们出来。" 在这刹那间,叶玉书已迅速想清楚整件的发生发展结果。他当机立断:"我跑不快,肯定跑不掉。你们赶快跑吧。" 小白顿时肃然起敬:"你行吗?" 叶玉书坚定地一点头:"行。" 时间已不能耽误了,小白立刻说:"好,你跟他们回去。不要怕,我们一定弄你出来。" 叶玉书沉静地点了点头。小白跑过去,和小黑翻翻滚滚地且战且退,突然退入黑巷里,撒退狂奔。 叶玉书听到参差不齐的"站住,站住",接着听到几声清脆的枪声。声音渐远,然后又渐近,显然没有抓住他们。他冷静地站在路边,绷紧的心弦松了一点。 白亚莉还在破口大骂:"叫几个黑社会的人来轮奸你,cao你三天三夜!cao死你!然后把你砍成十八块,扔到海里去!" 那个年轻小伙子率先过来,闻言皱眉道:"好了,别骂得那么难听。" 白亚莉这才噤声。韦有福恨恨地看着叶玉书,符金也是满眼恨意。 另一个年纪稍大,手里挽一个小皮包的男人过来,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威严地说:"跟我们走吧。" 叶玉书镇定地说:"我想看看你们的证件。" 这是一个公民的合法权利,那人立刻将证件拿出来递给他。他接过,糙糙看了看,原来是什么刑警队的队长。他一言不发,交还给对方。 守在他旁边的小伙子说:"走吧。" 他跟着他到一辆丰田十二座面包车前,上了车,循着他的指引坐到窗边。他坐到他身旁。接着白亚莉、韦有福、符金相继上来,坐到另一边。 叶玉书听见有人在下边说:"队长,他们两个人跑了。这里地形太复杂,我们没有追到。" "那就回去吧。"那位队长拉开车门坐上前座,犹自气恨恨地说:"他们跑不了。我一定会逮住他们。" 只听到一连串的汽车关门声,随即车子驶上海秀大道,往海州市区驶去。 叶玉书沉默地望着窗外。白亚莉与韦有福看着他如此沉静无所畏惧,大是不忿,又开始不停地谩骂他。 他不吭声,其他的警察也都不开口。只听着白亚莉鸡鸭猪狗地乱骂,韦有福也是骂得肮脏不堪,符金更是不停地威胁要找黑社会的人来奸他淫他砍他杀他。他面不改色地坐着,根本不理会。 最后连那个年轻的警官都似乎觉得听不下去了,出声喝止他们:"好了,这是警车,你们在说些什么?" 他们这才止住。 那队长回头问韦有福:"一共有几个人绑架你?" "有5、6个。"韦有福答道。 叶玉书立刻辩白:"我们没有绑架你,是你自己愿意来的。" 队长厉声说:"没有问你。" 叶玉书不敢与他争,只好闭口。队长瞪他一眼,又去韦有福:"为首的是谁?" "是申常青。"他一指叶玉书。"还有他。" 队长嗯了一声,接着问:"他们打你了没有?" "打了。"韦有福说着哽咽起来。 叶玉书一听,这问题性质不同,连忙说:"我们没有。" 韦有福抽泣着说:"打了的,他们打我耳光,还打我肚子。"他边说边在身上摸索。 白亚莉觉得很心疼,连忙伸手过去帮他揉着,忍不住又朝着叶玉书破口大骂:"烂货,竟敢打我老公,看我找人来打死你!" "反正我没碰过他。"叶玉书清楚地说完这一句,又转头看车窗外。他极力忍住笑意。 一个大男人,竟然会被吓哭,真是件赏心悦目的事。他心里有种异样的快意。 车子在空旷的马路上疾驰,很快进入海州市区。无数盏各色各样的彩色霓虹映红了半边天。 叶玉书打开车窗,沐浴着夜风,看着海州的万家灯火以极快的速度,直朝他扑了过来。 第37章 耽美 公安局在一般平民的眼里,一向是有些阴森诡秘之感的。古代就有"屈死不告状"一说。因此当车子停在公安局门口,叶玉书下来,看向静静地矗立在夜色中的陈旧的四层小楼时,心里还是起了一阵颤栗。随即他想到,只要坚持一天,申常青一定会把他弄出去的,虽然以前也听过很多黑暗传说,但仍然镇定自若。 雨还在下,他一头一脸淋得透湿。 一行人上到二楼,还在走廊上,刑警队长就厉声问:"你叫什么名字?" 叶玉书努力以平和的声音说:"叶玉书。" "多大了?" "24。" "24?这么小就有这么大的胆子,学人家绑架。"队长瞪着他。 这种眼光几乎让叶玉书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个罪大恶极的罪犯。他平静地立在那里。 队长又问:"那两个男人是干什么的?" "我不知道。" "不知道?"队长遇多了拒不交代的犯人,这不过又是其中之一罢了。他怒道:"你和他们一起绑架人,你还会不知道?" "我是不知道。"叶玉书解释。"我只知道他们两个一个叫小黑,一个叫小白。" "不知道你就敢和人一起作案。"队长质问他。 叶玉书呆了一会儿,才说:"所以说我年少无知嘛。" 队长怒极反笑:"好,好,你无知。你无知的胆子也太大了。今天不好好教训教训你,你以后还不知道会干出什么来。" 叶玉书心里一跳,难道他们要揍他?不过,无论他心里怎么想,他脸上都不做出任何表情。外人看去,也就是镇定如恒。 他们把他带到一间空的办公室里,有人给了韦有福一张报案的表格让他填写。韦有福伏案疾书。白亚莉与符金站在门口,恨着他。他坐在桌旁,研究着桌上的木纹。 看着他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符金忍不住,进来指着他骂道:"你看着,等你出来,我一定叫黑道的人把你砍成十八块,装进麻袋,扔到海里去。" 叶玉书不信在公安局里居然还会听到这种威胁,不由疑惑地向旁边的警官看去。年轻的警察也觉得他太放肆,立刻呵斥:"这是公安局,你有没有搞错?" 白亚莉一拉他,示意他不必再与他说那么多。反正在公安局,他不会有好果子吃的。 年轻的警官觉得这个年轻的男孩子气质极是光明,对他颇有好感,于是温和地说:"你知道吗?你这样做是犯了绑架罪,很严重的。有什么事,都应该通过正当渠道解决嘛。" 叶玉书只倔犟地说:"我知道要扣留人24小时才能算绑架。" "你们昨天是几点钟带他走的?" "夜里3点,茶坊的人可以作证。" "那现在几点?"那年轻警官态度平和地问。 叶玉书看着他的表,反问:"现在几点?" 那警官看看表,才1点半。他笑一笑,不吭声了。 韦有福写好了报案材料,递给那警官。叶玉书眼尖,晃眼间即看到"被申常青、叶玉书等人带走"几个字。 接着,他们便都出去了,大概在和队长商量什么。叶玉书一个人坐着,百无聊赖之下,只好打量四周。 四壁白墙,并没有像电影电视上贴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等字样。这房间就像那种极普通的没有什么实力的小公司的办公室。他靠着椅子,心如止水。此时此刻,他的命运是百分之百地掌握在别人手里了。 过了一会儿,年轻警官叫他出去,对他说:"你去上个厕所,这下就要忍到早上了。" 他默默地上了厕所。出来时,听到嘤嘤嗡嗡的声音,几个警官七嘴八舌地好像在讨论什么。 "就关在小会议室吧?"那年轻警官态度和蔼。"那边已经满了。" 队长黑着脸,一口否定:"不行,铐在门上。" 年轻警官顿时不说什么了,只怜悯地看了叶玉书一眼。叶玉书一直沉默。 那位警官过来,轻轻说:"跟我来。" 叶玉书便跟着他穿过韦有福、白亚莉、符金和队长愤怒的眼光,以及另外几个警察好奇的眼光,跟着他走到走廊尽头。这里有一个小小的空地,旁边是一间小小的监房,强烈的白炽灯下,坐着躺着的挤满了男人,其情状就是"社会渣滓"之真实写照。此时,里面所有的人都醒了,十分兴奋地看着他。他已变得有些麻木,知道将要到来的一切都是必须默默承受的,一切的哀求与抗拒都是无用的。 这时,里里外外所有的人都暗暗夸赞他的勇气。这样一个清秀的男孩,在漆黑的深夜,独自面对这一切,居然没有像以前的那些小孩子一般哭闹嚎叫。进了这里,一些软骨头的男人也会吓得哭天抹泪,他却白着脸,紧抿着嘴,双眼亮晶晶地闪着镇定平静的光芒。 另外一个警官拿了一个小方凳过来,放在小监房的铁门边。年轻警官温和地说:"坐在这儿。" 叶玉书过去坐下。 所有男人的眼睛都看着他,不少人带着淫邪的笑意,如一群野兽。 接着听到咣啷咣啷的声音,像是金属的碰撞声。那警官提着一副巨大的脚镣走过来,将他的双踝紧紧铐在了门上。他的双膝不得不紧贴着门。然后那警官将他的双手拉进铁门的栅栏之间,拿着一副手铐从外面铐住。 铐的时候,警官本来想把他的手拉高一些,队长立刻说:"再铐下一点。" 年轻警官顺从地把他的手拉低了。这样一铐,他只得躬着身子了。 队长这才满意了,白亚莉、韦有福和符金脸上也显出了满意的神色。队长挥挥手:"好,明天再说。" 于是一个值班警官进了旁边的房间睡觉。其余的人全都走了。 过了一会儿,那年轻的警官过来,将他的毛衣袖子拉上一点,将手铐重新铐在毛衣袖子上。 "这样子,你的手腕就不会被勒破了。"他声音柔和地说。 叶玉书感激地道:"谢谢。" 年轻人轻声说:"忍一下,再有几个小时天就亮了。上班以后,就会把你解下来。" 叶玉书点点头。 年轻人还想说什么,张了张嘴,还是走了。 渐渐的,一切声息都没有了。旁边的两扇窗户都开着,夜风缓缓吹进来,让人越发清醒。 叶玉书沉默着。过了一会儿,他就觉得腰开始酸痛。他想直一直腰,谁知刚挺起一点,手铐便勒紧了手腕。虽然有毛衣袖子挡了一下,也感觉生疼生疼的。他不敢再妄动,只好忍住越来越剧烈的疼痛。 屋里的男人开始蠢蠢欲动。有两三个男人立起身来,原地踱步,似乎在活动身体。有人从上面的小架子上拿起矿泉水喝,另外有人拿过饼干吃起来。在做这些的时候,全体男人都在看着他。他硬着头皮,准备着。他觉得自己就像是在自然保护区里被游人买去后扔进虎群的小羊,现在这一群饿虎正在打量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一拥而上,将他吞啮,而他却无处可逃。 门边的一个男人涎着脸问他:"小弟,是因为什么进来的?"语气十分暧昧,但暂时还没有动手。 他不吭声。此时,他一直在心里思索着他们会怎么待他。依他目前的处境,最有可能的,就是这群男人会侵犯他。很简单,他根本一动不能动,这些男人一伸手就能触摸到他身体的任何部位。他们要怎么样摸他揉他猥亵他,他完全没有闪躲反抗的余地。 他抿了抿唇,决定接受任何加诸于自己身上的侮rǔ。这样想的同时,他在心里冷笑。他觉得实在是不得不怪社会不公了。他要做罪犯,实在是太稚嫩无知了,只怕出去后要做个真正的罪犯,才能够一笔一笔地讨回这些孽债。 门边的另一个男人伸手过来,抓他的手。他抑制住恶心的感觉,直盯盯地看着他的手怎么样伸过来。 忽然一只手从一旁过来,一把将那只手打开,接着听到一句骂:"滚开。"字正腔圆,标准的北京口音。 奇怪的是那个惫懒的男人竟然畏缩地笑笑,躲闪着退后了。 他抬头看过去,身前站着一位高大魁梧的男人。这里面关着的大部分都是南方人的身材脸型,只有他,一看便是北方汉子。而且他的气质颇为光明磊落,看去叫人放心。 他看了看叶玉书。这个年轻的男孩子穿着一件极薄的墨绿色鸡心领毛衣,雪白的衬衫领子衬得他面白如玉,黑亮的眼睛里毫无惧色,紧抿的嘴唇透着坚毅。他的黑发柔顺乌亮,纤长的脖颈与纤细的手更透出柔弱无助。他的气质十分干净,一看上去就知道绝不会是因为偷抢拐骗卖淫赌博的事情进来的。 他本来不准备管闲事,这次进来纯粹是一桩意外,明天他就会离开。不过,这个孩子如此素净动人,如果让他被这些男人肆意玷污,实在是可惜了。 他高大的身躯一立起来,实在威势不小。他一步跨到铁门前,马上就有一个人站起来,把他的凳子递过来,讨好地说:"龙哥,你坐。" 他也不客气,大马金刀地坐下,整个身体立刻完全占据了铁门,挡住了后面所有人上前的路径。 叶玉书顿时放下心来,那些男人虽然看着他笑得不怀好意,可是明显地不敢再上前来,更不要说碰他了。 他看着面前的人,轻轻微笑了一下,以示感激。 龙哥一脸柔和,没有一点霸道的气息,看他的眼光像看一个小孩子一般。他温柔地说:"喝点水吧。" 旁边立刻有人递过没开过的矿泉水瓶子。他打开盖子,送到叶玉书口边。等他喝了两口,他便拿开了:"别喝太多,不然很快就想上厕所。" 叶玉书猛醒,连忙点头。 他从另一个男人手里到过一包巧克力夹心饼干,拿出一片喂到他嘴里。他摇摇头:"吃不下。" 龙哥耐心地哄着:"一定要吃。还有半夜的时间要熬呢。你这样坐着,最耗体力。" 叶玉书便慢慢吃下一片。龙哥自己也吃了一片,然后将饼干袋扔给一边的人。他拿出一包万宝路,点燃以后,吸了一口,递到叶玉书嘴边:"来,抽一口。" 叶玉书轻声说:"我不会。" 龙哥笑起来,这孩子真是单纯可爱极了,在这样污浊的环境里,还坚持不肯变坏。他笑道:"抽一口提提神。" 叶玉书想了想,张口叼住了烟,深深吸了一口。龙哥赞许地笑着,拿回烟夹在手上。 "犯了什么事?"他问。 不知怎么的,叶玉书觉得他特别亲切,便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说给他听了。 "这么小的事?"龙哥觉得奇怪。"我还以为你杀了人呢。公安局里很少这样铐人,只有犯了特别严重的罪行,才会这么铐。你是不是得罪了公安局里的什么人?" "没有啊。我上岛以来还没有跟警察打过交道呢。" "那就奇怪了。" 叶玉书想了一下,问他:"那我算什么性质呢?" 龙哥微眯起眼,慢悠悠地吸了口烟:"说不好。也不能够算绑架,你不是没扣满24小时吗?不过,现在马上要过节了,正是严打的时候,搞不好就要坐个半年一年的。" 叶玉书一听急了:"真的吗?" 龙哥轻声说:"关键不是要判多久。如果你进了看守所,就有罪受了。你一个小孩子,又没有靠山,不脱掉几层皮,只怕活不出来。" "那怎么办呢?" 龙哥思索了一会儿,问他:"你看过对方的报案材料了吗?" "只看到一句。" "他写到什么人扣留他的时候,是怎么措词的?" "他写的是申常青和我。" 龙哥注意到了:"申常青在前面?" "对。" "那还好。他的名字在前面,那他就是主犯,你是从犯。那要好得多。" 叶玉书放了点心。沉吟了一会儿,他又问:"进看守所真的很可怕吗?" 龙哥肯定地点头:"就算只进拘留所,里面那些老油子也会整死你。你太嫩了。那些吸毒的、抢劫的,都是几进几出的老犯人,根本不在乎。他们会抢你的钱,会揍你,会想出各种各样的花样欺负你。" 叶玉书打个寒噤:"那我该怎么办?" "立刻找朋友来弄你出去,千万不要让他们把你送到拘留所或看守所去。" 叶玉书呆了一会儿:"能弄出去吗?" "当然能,花点钱罢了。" "要花多少钱?" "那要看你的朋友会不会说话了,大概要几万吧。" 叶玉书想申常青会说话是没问题的,可是他有这个钱吗? 龙哥加重了语气:"你要想清楚。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你的朋友如果来保了你出去,只怕你就要准备着跟他一辈子了。" 叶玉书觉得难以置信:"真要跟他一辈子?"他想过通知符伟海。 龙哥笑了:"你想,有谁会凭白无故地花那么多钱来弄你出去?中间还要动用很多关系。他肯定贪图着更大的利益才会做。你真的相信世上有真正的朋友吗?只有黑道上,也许还有吧。" 叶玉书翻来覆去想了半天"一辈子"的问题,末了他轻声说:"那我宁愿去坐牢。" 龙哥很意外,看了他半天,觉得他更单纯更可爱了。他笑笑,不再劝:"其实也没什么,人家狠,你只要做到比他更狠,他就怕你了。" 叶玉书点点头,不过想起要和凶狠的那些人打架,便摇头。"我觉得申常青会来弄我出去的。"他轻声说。 "你说他是干什么的?" "他是一家公司的老板,大都酒家就是他们公司的。他说他在西安干过10年检察院。" "小叶,那我劝你别对他抱希望了。"龙哥摇了摇头。"我跟你说,像他们这种在白道上混的人,比我们黑道的人不讲义气多了。有时候,混过红道的人比白道上的人更加不讲义气。你不信看着吧,他肯定不会管你的。他们这种人,一旦出了事,第一反应就是立刻跑回老家去躲起来。" 叶玉书一想申常青的为人,立刻觉得大有可能。他顿时感到愤怒了。 龙哥轻道:"如果他跑了,过了年肯定还会回来。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找几个弟兄,替你去出出气。"说着,他将烟再递到他嘴边。 "好。"叶玉书深深吸了一口,毫不犹豫地说。 龙哥的声音十分醇厚,标准的北京口音实在是让人赏心悦目,令叶玉书十分安心:"龙哥,几点了?" 龙哥看看表:"才4点,他们8点半才会上班,最早9点钟才会放开你。坚持一下吧。" 叶玉书觉得腰躬得酸痛,沉重的脚镣压得脚踝一阵阵的刺痛,胸口窝着闷痛,因疲倦而无法入睡,头像要炸开一样的胀痛。各种各样的疼痛感不绝袭来,实在是锥心刺骨。 第38章 耽美 龙哥看了看旁边的值班室,里面的灯早熄了,声息全无,估计值班警察已经睡熟了。他轻握住叶玉书的手:"来,你把手捏拢。" 叶玉书缩起五指,如尖笋状。龙哥拿着手铐,小心地轻轻一抹,手铐便滑出了叶玉书的手。 "直一下腰吧。"他轻声说。 叶玉书挺直了快要断了的腰,反手过去使劲捶了捶,感激地说:"谢谢你。" 龙哥递过来一包饼干:"再吃点。" 叶玉书接过,这次吃得津津有味了。境遇如果太恶劣了,那么些微的改善都足以让人满足。 叶玉书愿意相信他现在是不幸中的大幸。 龙哥满脸笑意地看着他,轻声说:"明天他们会审你,你说话要当心。" 叶玉书一呆,一块饼干刚送到嘴边,闻言停住了动作。"他们会怎么对我?会不会打人?"他有些担心。 "不会,你又不是什么大罪。"他肯定地说。"不过,他们会套你的话,你要小心。" "怎么套?"叶玉书不明白。 "这怎么跟你说呢?总之他们办法很多,一心想把你绕进去。每一句话你都要当心,至少想过三遍才能说出口。"龙哥关心地说。 叶玉书偏头想了半天,还是不明白:"如果我什么都不说呢?" "那不好。"龙哥摇头,态度十分耐心温和。"那你就要受罪了。他们问什么你就说什么,只是要小心。你要尽量让案情变小,不要牵扯旁人。报案的人写的是申常青和你,如果一直抓不到申常青,这个案子就不能结。他们也怕如果把你放在这里久了,有人会来保你。所以你要小心说话。这样子,我估计最多拘留个7到10 天,也就出来了。几天时间很好熬的。" 叶玉书恍然大悟:"好的,我明白了。" 龙哥再三嘱咐:"一定要当心说话。他们写的口供记录,你要看清楚再签字,一句话一个字都不能漏掉,一定要好好琢磨琢磨。" 叶玉书连忙点头,百感交集地看着龙哥。他高大的身躯充满了自信的力量,双眼闪着智慧的光芒。他对他说话一直十分温和可亲,就像是他的亲人般。他忍不住问:"大哥,出去以后要怎么样才找得到你呢?" 龙哥看了他半晌,轻声说:"有缘……总会再见的。" 叶玉书不再问了,清亮的眼睛依依不舍地看着他。 龙哥凝视他半晌,转移了话题:"读过大学吗?" "读过,学企业管理。" "是吗?喜不喜欢读书?" "喜欢。以前在学校,看过很多书。自从到了津海来,一直没有摸过书了。"他有些惆怅。 龙哥将烟递过来,他就着他的手吸了一口。他拿回去自己再抽一口:"喜欢看什么书?" "当然是小说居多。"叶玉书与他漫无边际地聊着,心情轻松多了。 "喜欢看哪些小说?" "十分喜欢古代文学。" "近现代的呢?" "喜欢鲁迅、郁达夫、老舍,还有张爱玲。" "国外的小说,喜欢看吗?" "也喜欢。" "喜欢哪些作家的?" "我比较爱看欧美作家的作品,像莎士比亚、司汤达、海明威、雷马克、杰克?伦敦、莫泊桑。还有那些女作家的书我也特别喜欢,《简爱》、《呼啸山庄》、《傲慢与偏见》、《飘》、《吕蓓卡》,啊,真是太多了。我爱死它们了。"叶玉书说着生平最爱的书,眉飞色舞,白生生的玉颊上平添一抹红晕。 龙哥笑眯眯地听着,不住点头。这个孩子真是可爱极了。 叶玉书说完了,反问他:"大哥,你呢?" 龙哥心里罕见的有些感动。这孩子完全没有把他当黑暗的渣滓看,对他的一切言行都十分自然,显然是将他当作了自己的亲人或者好朋友一般。他不但没有看不起他,而且待他如平常人一样,与他闲话家常。 他说:"我喜欢旧俄罗斯的作家。我觉得他们的书才写出了真正的人生。" 叶玉书连连摇头:"我不喜欢,太沉重了。我不喜欢沉重的书,让人喘不过气来。" "好看啊,而且场面宏大,像《静静的顿河》、《战争与和平》。"龙哥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跟人谈这些内心的东西了。"托尔斯泰、妥斯陀耶夫斯基,真是伟大的作家,写出了整整一代人的悲欢离合,震撼人心。" "所以你是大男人啊,而且取得了极其出色的成就。"叶玉书忍不住俏皮地晃晃身子,吊在一边腕子上的手铐也跟着摇晃。"我喜欢优美的故事,譬如《红楼梦》。沉重的东西真的看不下去,看了那些书会觉得人生实在是毫无意义。雨果和巴尔扎克的书我就不爱看。" 龙哥忍俊不禁,伸手疼爱地拧拧他的脸颊:"真是个小孩子。" 叶玉书噗哧一笑。 他们就这么天南海北地聊着。叶玉书可以肯定他绝不是个不学无术的江湖人。他跟他侃侃而谈,胸中沟壑万千,见识非凡。他十分推崇叔本华,因为他觉得这个德国老头的观念很对他的脾胃。他最欣赏的就是叔本华的"意志是宇宙的本质,而理性是意志的外壳和工具"这样的思想。他觉得只有叔本华才真正说出了整个世界的痛苦。 他们将头靠着铁门,絮絮交谈着。其他男人都已东倒西歪地睡着了。静夜里,阴雨绵绵,凉风习习,叶玉书却感到有一股清泉随着他娓娓的话语在自己的身体里缓缓涌流,将四肢百骸清洗得干干净净,真是惬意极了。 龙哥逸兴横飞,又点燃一支烟,与他轮流吸着。他说:"来,考你一下。民国年间,江南有个弘一大师,嗯,弘一大师你知道是谁吗?" 叶玉书点头:"知道,就是李叔同。" "好。"龙哥很高兴。"有一天,刮大风,庙外旗杆上的旗子在风中飘动着。弘一大师看见了,问身边的一个小沙弥:这是风动,还是旗动?你说,是什么在动?" 叶玉书略一思索,便说:"是心动。" 龙哥笑着,朝他一竖大拇指:"真不简单。" 叶玉书也很欢喜地轻笑。身体各处传来的所有的痛仿佛也减轻了许多。本来感到不胜寒意,此时也不觉得了。 龙哥看看表:"都6点了。来,我给你铐上,免得值班的警察起来看见。" 叶玉书乖乖地伸出手。龙哥松松地铐在他的衣袖上。叶玉书看着,不知怎么的,手铐一铐上,他立刻觉得心里十分难受。 龙哥轻轻问:"你明天是不是需要通知你的朋友?" 叶玉书无助地点点头,喜悦的心情立即荡然无存。 龙哥回过头,淡淡地问:"你们明天一早谁会出去?" 那些人有一大半马上就醒了,全部都看着他。有两个人举了下手:"我,我会出去。" 他点点头:"好,拿纸和笔来。" 立刻有人递给他。他接过,看向叶玉书:"说吧,你那个朋友叫什么名字,电话或者呼机是多少?" 叶玉书告诉了他申常青的电话和手机号,满怀希望地坚信申常青会来弄他出去。 写完,龙哥问他:"你呢?叫什么?" "叶玉书。" 龙哥边写边轻笑:"玉做的书,翻起来可要小心,搞不好就弄碎了。" 叶玉书也笑:"没那么贵重,只有封面是玉做的,里面的内容都是写在树叶上的。" 龙哥嘿嘿地笑道:"这本书可奇特至极,绝对是珍品,最具收藏价值。" 叶玉书又被逗得很开心。龙哥将那纸递给那两个举手的人:"你们明天出去替小叶打个电话。" 那两人连忙接过,揣进口袋:"好的。" 叶玉书这下放心了,脸上露出深深的倦意。龙哥对他说:"还是睡一会儿吧,再过两个小时天就亮了。" 叶玉书点了点头,终于将头垂下放到胳膊上,闭上眼睛。顿时所有的痛感排山倒海一般向他卷过来。长久直不起来的腰更加痛得几乎要断成两截,只穿着薄薄丝袜的足踝已被磨破。戴着手铐的手腕被头一压,立刻钻心地刺痛。他只好抬起头来。 "你这样不行,会把血脉勒死。"龙哥很清楚他的感觉,伸手过来温柔地替他摆正姿势,将他的手肘塞进铁栅栏间,搁稳。"好了,这下可以睡了。" 叶玉书楚楚可怜地对他笑笑:"谢谢你,龙哥。但愿出去后还能够见到你。" 龙哥笑笑:"小叶,我告诉你,你现在千万要小心,什么人都不要相信,包括我。" 叶玉书固执地说:"可是我相信你。我觉得你对我很好。 龙哥不置可否,只是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笑道:"睡吧,天快亮了。" 叶玉书轻轻将脸靠到胳膊上,闭上眼。迷迷糊糊地,他觉得头很晕,却怎么也睡不着。被雨淋湿的头发和衣服已经半干,但是依然寒意澈骨。他激凌凌打个冷颤。 雨点沙沙地下着,如蚕吃桑叶。他想起了家乡的雨,干净而温柔,令人想念。 一分一秒地挨着,时间过得分外缓慢。他眯一会儿,抬起头来让双手休息一会儿。从来没有一刻,他这么清晰地意识到身体每个部分的存在,如此怜惜为他分担着痛苦的ròu体的每一分每一寸,他不停地向疼痛越来越剧烈的全身肌肤、血ròu和骨骼道歉。 他发誓,出去后,他一定会爱惜自己,爱惜自己的身体、自己的心、自己的灵魂。他坚定地面对着黑暗,在心里重复着誓言。 那些男人轮流与他开着玩笑,逗他高兴,但是没有一个人敢过来冒犯他。龙哥靠在门边,闭着眼,似乎睡着了。叶玉书不忍心吵他,只得自己坚持着。 终于,天空出现了鱼肚白。叶玉书舒了口长气。此时,他只觉整个下半身已经不存在了,全身都被持续的痛包围着。心里的怨毒越来越甚。如果申常青敢跑掉,他发誓要让他加倍尝到这种痛苦。 这一个小时,他几乎是数着秒针在过。好不容易,值班室里的警察开了灯,过了一会儿,他出来去洗漱。 整理好后,他过来巡视一番。看了一眼叶玉书的手腕,便伸手过去,拉开他的衣袖,将手铐捏紧,然后走开。他一眼不发,可是行动中让人深刻感觉到无产阶级专政的威力。 叶玉书无力地垂着双手,顾不得剧痛难耐了。龙哥对他安慰地笑笑:"忍一下。" 他点点头。 再过一会儿,陆陆续续的,有警察来上班了。一个膀阔腰圆的警官看了看他,问值班的人:"这人是干什么的?" "他带着人绑走了一个人。" "嗬,胆子真大。" 另一个在说:"长得倒是不错。" "那又怎么样?给你,你敢要?" "不敢不敢。" "哈哈哈哈。" 叶玉书神情淡然地靠着铁门,觉得浑身都像被上了夹棍,变换成什么样的姿势也无法减轻疼痛。 到了9点,警察们开始紧张工作起来。他们不停地开铁门关铁门,提人审讯,却全不理会手足俱被铐在门上的叶玉书。随着铁门的不断开关,他只好弯着身站起来,跟着门前进后退,足踝手腕被镣铐不断地磨擦,像有利刀在切割一般。 里面关的人的家属陆续送饭进来,每个人看见自己的亲友都雀跃。没有人给龙哥送,但他并不缺吃的。他对他说:"你吃一点好吗?" 叶玉书只觉胃里塞得满满的,只是摇头:"我吃不下。" 龙哥也不劝。有警察在穿梭,他态度冷淡多了,坐到一边去,不再讲话。 有人的哥哥来接里面的人出去,边叫着名字走过来。里面一个小个子男人欢欣鼓舞地跳起来,连声答应着,赶紧来到门口。忽然他想起来,悄声对叶玉书说:"你放心,我会替你打电话的。" 叶玉书对他笑笑:"谢谢你。" 接着,警察过来打开门,放他出去。叶玉书只得又受一次罪。两人连声道着谢,风快地走了。 到了10点,那位年轻的警官过来,将他的脚镣打开卸下,再打开他的手铐,将他拉到窗边,铐到窗户的铁栅栏上。他边将木凳踢过来,边和蔼地问他:"吃过早饭没有?" 叶玉书说:"我不饿。" 年轻人点点头,不再说什么,便去开铁门:"龙哥。"他的声音很和气,完全没有像叫其他犯人那样的疾言厉色。 龙哥起身,也和气地叫了声:"蔡哥。" 年轻人一边让他出来,一边问:"身体怎么样?" "还行。"龙哥出了门,看也不看叶玉书一眼。"就是胃有点痛。" "怎么呢?是不是生病了?"年轻人颇为关切。 "也不是,没什么大问题,没事。"龙哥与他似朋友一般聊着。 "那就好。"年轻人锁上铁门,带着他走了。 叶玉书站在窗前,呆呆地看着窗外。外面是一排旧式的平房,灰色的屋瓦湿漉漉的。雨丝不断地打在窗台、屋顶上,发出细密的刷刷声。 不远处偶尔传出哭闹、呵斥、哀求、命令的声音,衬着外面极安宁的景色,使人倍感惊心动魄。 他腰间的呼机开始不停地响起来,各色人等,小黑、小白、常蓝、申常青、郑彬、符伟海、单强……似乎所有的人都在寂寥的雨天想起他来。他无能为力,只好苦笑。 他站累了,回过头来坐下。脚踝很痛,他低下身拉起裤管看了看,两道血痕赫然在目。他心里轻叹一声,放下裤管,轻轻揉着被勒成紫红的手腕。 忽然,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眼前。他一眼认出那是白亚莉。 白亚莉是一个人来的。她探头探脑地向值班室里看了看,里面同时在审两个犯人,没人理她。她一转头,便看见了被铐在窗边的叶玉书。 她走过去,站在叶玉书面前,头发零乱,双目红肿。 叶玉书冷冷地看着她。 白亚莉开口了,声音却非常低缓平和,与昨夜判若两人。"小叶,我今天早上又打了那个电话,是位常小姐接的。"她说。 叶玉书仍然面无表情,不发一言。 "我开始不知道你和老韦之间的情形。常小姐说是老韦一直在苦苦追求你,你们之间的情况他们都清楚,连你们大门外的那些小店铺都知道你们的情况。"白亚莉说着,声音里说不出是什么情绪,有些自怜,有些气恼,还有些歉意。 叶玉书一听常蓝如此说,十分生气,忍不住说:"白女士,你别误会。我跟韦有福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我不但没跟他上过c黄,几乎连话都没有说过。" 白亚莉不相信:"真的?" "我可以对天起誓。"叶玉书非常恼怒。"跟他这种人,怎么可能?" 白亚莉汪在眼里的泪夺眶而出:"可我问他,他也承认了。小叶,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和他离婚,让你跟他在一起。" 叶玉书觉得她不可理喻:"白女士,你不要相信他。就算全世界的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和他在一起,我宁肯死也不会让他这种人碰我一下。" 白亚莉抽泣起来:"他自从结了婚,就什么事情都不做。我辛辛苦苦地撑着一个公司,还与他生了个女儿。可是他呢,不管女儿不帮我不说,还只顾回来找我要钱。这一个月,他就用了3万多块。" 叶玉书忙说:"我可没用过他一分钱,我根本都不认识他。" "可是他说他很喜欢你,你也很喜欢他。"白亚莉有些诧异地说。 "什么?"叶玉书大怒。"这个王八蛋!像他那种鬼样子,居然敢说我喜欢他。你趁早叫他别做梦了!" 白亚莉释然:"原来他又在说慌。" 叶玉书鄙夷不屑地说:"像这种人,如果不说慌,怎么骗女人上钩?像白女士你这样的女人,居然也会嫁他,而且还对他这么好,倒是让人想不到。" 白亚莉心里一酸,边哭边恨,又痛又悔,却不放心地又问了一句:"你真的跟他没关系?" "我是不会理他的,根本跟他总共没有讲多过三句话。"叶玉书忍不住幸灾乐祸,火上浇油。"他这阵倒是真跟一个女人在泡,还一直讲要养她呢。" 白亚莉忙问:"是谁?" 叶玉书淡淡地看着他:"反正不是我。其他的,不管张三李四,你只要知道是一个女人就行了。至于姓名,有什么重要?" 白亚莉跺脚骂道:"这个老不死的,早知道根本不来报案去救他,让他受些教训好了。" 叶玉书苦笑,无奈地说:"你现在跟我讲这些还有什么用?" 白亚莉看了看铐着他的手铐,有些关心地问:"你没有朋友?" 叶玉书笑得更苦:"什么叫朋友?" 白亚莉歉然地说:"你可以想办法让你的朋友来弄你出去。我……" 这时,值班室出来的警察忽然看到了他,大声喝问:"你在干什么?" 白亚莉急忙解释:"我是昨天来报案的。" 但是那个警察对他并不客气:"你今天来干什么?" 白亚莉没料到,很慌乱:"我……来看看……" "看什么?有什么好看?" "我……只是想知道……情况怎么样了?" 警察痛斥他:"什么怎么样?人抓到了,我们知道审理。你快走,不许再来看。" "好好。"白亚莉顾不上再看叶玉书一眼,赶快走掉。 手被吊在窗棂上,一会儿就痛起来,叶玉书只得又站起身看向窗外。 天空十分灰暗,雨不停地下着。远远的阳台上,放满了一盆盆的绿色植物。其中有一朵鲜艳的小黄花在轻轻摇晃着。 叶玉书隔着重重雨幕,呆呆地直看过去。 第39章 耽美 申常青坐在郑彬房间里的椅子上,守在电话边,桌上放着他的传呼机。似乎一上午的时间,他便瘦了许多,下巴完全尖了,脸色青黄。每当电话一响或他的传呼机一响,他就吓得一哆嗦。畏畏缩缩地看着电话,他却不敢去碰,只是双眼闪烁地看向郑彬。 这时郑彬会去接电话,但是并不回传呼。他是一身的坦坦荡荡,因为从头到尾他都只是旁观,并没有参与,所以一点也不惊诧。对于叶玉书的身陷囹圄,他还深表惋惜。ⅴ今天一大早,申常青便接到了常蓝的电话。她把夜里发生的事形容了一遍。经过是听自当时路边尚未关门的一个小杂货铺的伙计讲的,自然是夸张了许多。但是叶玉书已被带到了公安局是确定了的。ⅴ他立刻告诉她离开华侨新村,先到郑彬那里去。然后他也如惊弓之鸟,赶紧跑出了公司,鬼头鬼脑地看看四周有没有可疑的跟踪之人,便直奔凤凰楼。 郑彬没想到事情会闹得这么大,但既然没有自己的事,所以也不惊慌,只冷静地和他探讨了整件事最坏的结局。他认为应如传说中所说的一般,想办法托人弄出叶玉书来,不然如果他在作口供的时候乱说什么,申常青便一定会被牵连进去。 申常青被吓坏了,表面上却还强作镇定,心里却飞快地盘算起来。他想,如果打个颠倒,他现在身在公安局,一定会把所有的人全都供出来作挡箭牌。叶玉书一定是这样的,他肯定会照实对公安局的人说,他是最先幕后策划然后又主持实施的主犯。他决定跑了。 常蓝打来电话称:"有个女人打电话过来,问韦有福与叶玉书有什么关系,说他是韦有福的老婆。我对他说韦有福与叶玉书有关系。我想这样说对叶玉书比较有利。"听声音显然她也吓得不轻。 申常青马上说:"好,说得好。"他觉得将这件事局限于感情纠葛比牵涉到金钱纠葛要好得多,性质也简单得多。 常蓝放了点心,停了停,问道:"我是不是马上过来?刚才有男人打电话进来,说他们是公安局的,要来和我了解一些情况。" 申常青大惊,嗓子都变得尖利了:"你赶快走,立刻到这里来。" 常蓝被他的情绪吓住了,仿佛跳了起来:"好,我马上就走。"她一向以为他是泰山崩于前其色不变的男子汉。既然他都如此惊慌,显然很不妙。 申常青汗出如浆。他拿出纸巾使劲擦着,朝着心平气和的郑彬勉强笑笑。 郑彬知道他的脾性,并不讪笑他,只问:"那你现在打算怎么样?" 申常青控制住自己,缓缓说:"依我看,小叶最多是拘留。既然关几天是免不了的,又没有其他的处罚,不如干脆让他呆满这几天再出来。至于他在这段时间里受的损失,我一定会补偿他的。" 郑彬不语,只点点头,心里涌起一丝怜悯。像叶玉书这样一个漂亮单纯的男孩子,入了那种脏肮污秽的地方,一定会受不少罪。 申常青终于下定了决心:"郑彬,我今天就走,回西安去。你留在这里看情况的发展。我会随时和你联络。"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郑彬并不吃惊,只点点头:"好。不过,常蓝呢?" 申常青冷淡地说:"我哪里顾得上她?不瞒你说,我现在身上只剩一张飞机票钱。反正她是女人,天生一个碗,到哪里都找得到饭吃。这件事对她的牵连也不大,我看她留在这里不要紧。" 郑彬又点点头:"我明白了。" 申常青急急忙忙地跑出去。他连行李都不敢回去收拾,便直奔机场。买了张到西安的机票,他就留在机场大厅里紧张地等候着,只敢站在角落里,一看到像警察的人,便转过身去……大概没人料到他会跑得这么快吧,并没有警察在机场堵截。 繁忙的航空港仍然热闹异常。快到元旦了,已有人陆陆续续返回大陆。大部分人都是大包小包,只有他,双手空空,简直像难民。外人不明白,只觉得他一定是属于那种在全国都有生意的大款,坐飞机如坐公共汽车,到处都有家,所以才会这么潇洒。 好不容易才等到登机的时间,直到飞机离地而起,顺利升空,渐渐离开这个海岛,飞越了琼州海峡,他才放下心来。 常蓝急匆匆地提了一个小旅行袋,到了凤凰楼。她一进门就找申常青。郑彬温和地对她说:"常青已经走了。" "走了?去哪里?是不是去打听小叶的事?" "不,他回西安了。" 常蓝大惊:"什么?怎么可能?那我怎么办?我身上只剩下100块钱了。" 郑彬也只好摊摊手:"你可以暂时先在我这里躲一躲,不过我是没钱的,不然我也走了。" 常蓝不相信地问:"他走的时候没有交代什么吗?" 郑彬笑道:"他只说让我在这里看看事情的进展情况,其他的就没有说什么了。" 常蓝颓然地坐下:"好一个申常青,过河拆桥。" 郑彬不喜欢她满身的风尘味,心想你们两个反正是苍蝇玩蚂蚁,到底是谁是河谁是桥只怕都搞不明白。他懒得评价他们,只是文雅地笑。 常蓝坐在沙发上,露出超短裙下肥肥白白的腿。她丝毫不觉不雅,只后怕地拍拍饱满的胸脯说:"郑彬,你知道吗?我下楼的时候,有两个警察正好上楼。我们擦肩而过,幸好他们不认识我。" 郑彬只好安慰她道:"你没事了,其实已经很不错了,至少比小叶好多了。" 这时,电话响起来,常蓝一个箭步抢上前去,抢先抓起电话:"喂。" 对方是一个男声,显然没料到郑彬这儿居然会有女人,不由一愣。过了一会儿,才问:"请问郑彬在吗?" 常蓝心急之余并不懂得适可而止,还追问一句:"你是谁?" 对方更是一怔:"你是……郑彬的……夫人?" "我不是……你是……" 郑彬没想到她会如此放肆,惊震之余,这时才反应过来,起身一把抢过了电话:"喂……老陈吗?怎么样?打听到什么没有?……嗯,嗯……,好,好,麻烦你了。什么?……别开玩笑了,她是申常青的女朋友。……别乱说,怎么可能?……没可能的。……好,就这样吧。" 他挂下电话,忍不住怒意,责怪起常蓝来:"你为什么乱接我的电话?" 常蓝还自恃自己是申总的情人的身份,半带撒娇地说:"我以为是常青嘛。" 郑彬实在看不惯她不拘小节的样子,毫不客气地斥道:"常蓝,你在这里躲一下我不反对。可是我希望你能够懂得规矩,第一不要乱接我的电话,第二不要乱动我的文件。" 常蓝没想到他会一点面子都不给,顿时下不来台,大发脾气:"好哇,常青一走你就这么对我。等他回来你怎么说?" 郑彬索性板起了脸:"什么怎么说?我是常青的朋友,可并不是他的马仔,我没用过他的钱,没靠他吃过饭。" 常蓝想想目前的处境,不能够得罪郑彬。一旦他赶自己出去,那么连最基本的吃饭睡觉问题,自己都难以应付。想着,她只好忍气吞声,努着嘴咕哝一句:"我也没有。" 郑彬自然不信,不过看她已低了头,也就算了。 接下来的时间里,常蓝简直如坐针毡。她与郑彬本来就不熟,现在实际上是寄人篱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他赶出去。 直到晚上,她的传呼机响起来,而且一直在响,连续不断。她看了看,发现传呼机上的电话号码非常陌生,只好惊惶地向郑彬请教:"你看我回不回?" 郑彬想了想。他也没有经过这种事,只好以不变应万变:"如果你不知道是谁打的,就不回好了。" 她只好不回。过了一会儿,那传呼又打了过来。她仍然不回。 她的传呼机沉寂下来。又过了几分钟,郑彬的传呼机又响起来。郑彬看了一下,又是那个电话号码。他觉得自己没做什么,不必怕,于是壮着胆子回了电话。 电话里传来的是叶玉书急迫的声音:"郑彬,怎么我给常蓝和申常青打呼机,他们都不回。怎么回事?" "啊啊啊……"郑彬看了看常蓝,不知该如何回答,也不敢回答。"你现在在哪里?" 叶玉书沉默了一下,似乎有些明白了。他沉着地说:"我现在在振东分局。" "啊,那……那件事……怎么样了?"郑彬艰难地想着措词。 叶玉书的声音十分平静:"我全部扛了。" "哦?"郑彬舒了口气。他很佩服他的义气,一时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大家不过是萍水相逢,他却如此待他们。"那……他们会把你怎么样?" "拘留15天。"叶玉书淡淡地说。"明年元月3号放出来。嘿,好像要在里面过两年的样子。" 郑彬感到几分恻然:"那你……辛苦了。" 叶玉书又沉默了。过了一会儿,他忽然问:"申常青是不是走了?" 郑彬一时不知该如何饰词,而且也不认为应该帮申常青掩饰,因此慡快地说:"是,他今天走的。" "离开津海?" "是,他回西安了。" 叶玉书咬着牙说:"好。" 郑彬不安地说:"他临走时对我说,等你出来,他会补偿你。" "怎么补偿?"叶玉书毫不客气。 "他说要给你几万块。" "几万?" 郑彬吱唔道:"嗯,大概5、6万吧。" 叶玉书冷冷地道:"好,我等着他。" 郑彬停了一下,小心地问:"他们……什么时候……送你走?" "马上。郑彬,你能不能通知常蓝来一趟?我想把我的钥匙交给她,让她替我带几件衣服过来。"叶玉书重又恢复了平静。 郑彬忙道:"好的好的。" "请她马上来。" "好的。" "拜托了。"叶玉书对他十分客气。 郑彬放下电话。常蓝关心地在一旁问:"是小叶吗?他怎么说?" "他在振东分局,马上要被送到拘留所去。你立刻过去拿他家的钥匙,替他带几件衣服过去。" "我?"常蓝变色,有些心慌。"我去?行吗?"ⅴ 郑彬内心深处十分讨厌他。比起叶玉书的毅力来,她真的像是只路边的小虫。可是现在叶玉书需要她,带东西这种事,女人做起来目标不大。 "小叶已经一个人把所有的事全部扛下来了。没你的事了,你不用担心。"郑彬耐心地对她说。 常蓝闻言松了口气,但仍有些不放心:"我去真的没事吗?" 郑彬不耐烦地皱起了眉:"真的没事。他判都判了,还有你什么事?" 常蓝呆了半晌,才说:"好吧,我去。" 在公安局走廊昏暗的灯光下,常蓝见到了叶玉书。一个警察站在他身后。叶玉书脸容很憔悴,但神态平静。他穿了一条深灰色羊毛绒的长裤,上身一件薄毛衣,领口处露出白色的衬衫领子。他长身玉立在在初冬深夜的凉意里,显得有些弱不禁风。 常蓝快步走过去。叶玉书看着她自由的步伐,不由百感交集。他掏出钥匙递过去。 其实两人平时并不接近,此时更加没有话说。常蓝接过钥匙,只好说一句:"你放心,我马上回去替你拿。" 叶玉书低声说:"谢谢你。我要几件内衣、一件外套,另外把我的牙刷、牙膏、毛巾、梳子、香皂都带来。麻烦你了。" 常蓝应了一声:"你放心,我马上就来。"她看着意兴阑珊的叶玉书,心里也不由得涌起几分怜悯。 旁边的警察和气地说:"要快。我们一会儿就送他走。12点以前去,就从今天算起,他可以少关一天。" 常蓝赶忙说:"好好好。我一定在12点前赶过来。"说完,她拿着钥匙急急离去。 那年轻的警官把叶玉书带到旁边的一个空房间里,让他坐下,说:"你就在这里等吧。" 叶玉书已知他姓蔡,温和地对他一笑:"谢谢你,蔡警官。" 蔡警官也对他笑笑,精神抖擞地又出去处理事情去了。 没有人看守他,也没有再给他上手铐。叶玉书从门口直看向空空的走廊,却根本不敢动一动。血脉似乎已僵了,他环抱着胳膊,感到寒意直透肺腑。他出来时以为很快就会回去,所以没有戴表。他愣愣地看着地上白炽灯的影子,仿佛在静静地看着时间流逝。 雨已经停了,可是他仿佛仍然听到雨滴打在屋檐上的滴哒声。他被铐在窗边整整6个小时,除了不间断的哭骂乞求呵斥而外,一直听到的就是那密雨的唰唰声。从来没有一刻,他是如此清醒地意识到时间一分一秒地从身边仆伏着缓缓爬过。 他已没有了畏惧,心情变得麻木。 外面的青灰色天空,似乎是他此时的最佳背景,他长时间地呆呆仰头看向铁窗外。 旁边的关押室也十分热闹,不断的有他们的家属或朋友过来看他们,送饭送水,商量着交钱、担保、退赃等等事情。 叶玉书冷眼旁观着。他从来不知道自己会有一天亲眼目睹人生中的这个角落。以前,他认为所谓罪犯就是犯了罪的人,只有可恨,没有什么好可怜的。可是现在,他的观念完全被推翻了。 他想起黄宝珲、申常青、韦有福,还有害得邱钧自杀的那个小李,以及其他很多很多冷血自私的男人。他们难道不是犯罪的人吗?他们害了他,害了邱钧,害了常蓝。他们为什么就可以逍遥法外?而且法律还如此周密地保护着他们? 他翻来覆去地想着,心里越来越冷。 他的头发与衣服都已经干了,可是整个人却感到越来越虚浮,头晕得很厉害,浑身发冷,手脚却发烫,双眼干涩。他心里有数,只怕是开始发烧了。 他带着自怜自虐的心情,一直坚持着不发一言。 今天白天,直到下午快下班的时候,那位蔡警官才过来将手铐从窗棂上拿下来,铐到他另一只手上,将他带到一间小小的办公室。 "吃饭了没有?"走在走廊上,他随口问。 "吃不下。"叶玉书淡淡地说。 蔡警官便叫住了一旁的另一名警察:"阿民,你帮我去买盒盒饭,再买瓶矿泉水。" 那警察乐呵呵地应了一声,看看他身后的叶玉书:"还要审?马上都下班了,不如明天再审。" 蔡警官轻描淡写地说:"赶快审完送走的好,迟了怕又有人来要人。" 那警察点点头,疾步走了。 叶玉书跟着他到办公室里,在他指定的椅子上坐下。 蔡警官拿出一叠审讯记录纸,放到面前,开始边记录边问他:"姓名?" "叶玉书。" "年龄?" "24。" "职业?" "业务员。" "家庭住址?" 叶玉书胡乱说了一个:"贵阳人民路二段3号。" "身份证呢?" "没带。" "身份证号码呢?" "记不住。" 蔡警官便不理这些,开始问案情。他态度十分和蔼,没有一点暴力的趋向。叶玉书很安心。 对于事情的始末,他并不隐讳,有什么说什么,只是个别细节稍加修改,如坚持没有打韦有福,坚持没有向他要钱的企图。 蔡警官忽然打开桌旁一张揉得很皱的纸,递给他看:"这是你亲笔写的吧?" 叶玉书接过一看,心里咯噔一下。这是那张他写出来叫韦有福照抄一遍的糙稿。这真叫做铁证如山了。韦有福这只该死的老狐狸。他暗暗骂了一句,想了想,很快便决定承认:"是,这是我写的。" "为什么要叫他写这个?" "我不清楚,是申常青叫我让他写的。" 他照着记下来。叶玉书这时调动了全身所有的敏感因子,仔细从他的问话里找出真正的意思。他聪明地将一切关键的问题都明明白白地说明是申常青让他这样做的,他不过是协从。 蔡警官详细地问了申常青的情况,全部记录了下来,又再三问申常青在这件事里面起的作用。他很警惕,即没有完全替申常青洗涮干净也没有将他的罪名落实。 蔡警官反复探问,叶玉书一直坚持。最后,蔡警官只好微微一笑:"好吧,既然你要一个人扛下来,我也没办法。"他把记录好的供词递给他。 叶玉书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一遍,坚持要他修改了两处措词含糊的关键地方。蔡警官也不气恼,便照着他的意思改了。他再看一遍,这才点了头。 蔡警官拿过印盒,要他在供词上逐页签字,并按上手印。他照做了。 蔡警官将放在一边的快餐饭盒和矿泉水推过来:"吃一点吧,别跟自己过不去。"说着他起身出去了。 叶玉书想一想,身体不能垮,往后还不知道会有什么风浪在等着自己。 他打开饭盒,意外的是菜居然十分丰富,有一只囟鸡腿,一个煎蛋,还有一些回锅ròu、豆芽、豆腐什么的,混在一起,下面是饭。他勉强着自己一口一口地把饭吃掉,喝了半瓶水。热度使他心里感到一阵一阵的恶心。他咬着牙,闭着眼,努力让自己静下心神。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觉得精神好一些了。ⅴ下班的时间到了,警察们三三两两地往外走,大声说笑着,商量着晚上到什么地方去玩。 没有人来理他,屋里很静。他低头看着被铐在一起的手,有些忐忑不安,渐渐感到十分疲倦。 黄昏的气息缓缓浸进来,夹杂着雨水潮润的湿气。他的心里油然生出些微惆怅。 事情似乎告一段落了。他什么都讲完了,再也没有什么可以讲的了。 外面的天色一分一分地暗下来,由亮亮的白变成迷蒙的青色再变成黯淡的灰色最后变成沉静的黑色。走廊上昏暗的灯亮了起来。 屋里却没有亮灯,叶玉书也没有站起来去开。他觉得坐在黑暗里,要安全得多。他一直坐在那里,没有动过。他的全身发僵,几乎快坐成一座雕像了。 良久,蔡警官终于过来了。他始终微微笑着,没有其他大部分警察的那种横眉怒目。他打开灯,拿出一本小册子放到叶玉书前面,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治安管理处罚条例》。他翻开其中一页,指给叶玉书看:"你可以看看这两条,这是我们对你处罚的依据。" "第二十二条,有下列侵犯他人身权利行为之一,尚不够刑事处罚的,处15日以下拘留、200元以下罚款或者警告:(一)殴打他人,造成轻微伤害的;(二)非法限制他人人身自由或非法侵入他人住宅的;……第二十三条,有下列侵犯公私财物行为之一,尚不够刑事处罚的,处15日以下拘留或者警告,可以单处或者并处200元以下罚款:(三)敲诈勒索公私财物的;……" 叶玉书默默看完,不发一言。 "我们要拘留你,让你好好反省一下,得到一个教训,以后的行为就会三思而后行。罚款是不行的,这点钱你根本不会在乎,下次还是会再犯。"蔡警官拿出一张裁决书递给他:"这是交给你亲属的。" 叶玉书看着上面写的罪名是"非法拘禁",处罚是行政拘留15天,日期从今天算起。他脸色有些白,轻声说:"我在这里没有亲属。" "朋友呢?" "我也没有朋友。"叶玉书有一分举目无亲的凄然。 蔡警官想了想,温和地说:"那你自己在上面签字吧。" 叶玉书接过他递来的钢笔,在上面签了自己的名字。 蔡警官接着指着通知书最后几行字,说:"你看清楚了,如果你不服这个处罚,可在5天内向我们的上一级公安机关提出上诉。由上一级公安机关在接到你的申诉5天内做出裁决。如果你对这个裁决还不服,可以在接到通知后五天内向当地人民法院提起诉讼。" 叶玉书看了一下:"你们的上一级部门是哪里?" "当然是海州市公安局。" 叶玉书笑一笑:"不用了,我服从处罚。"这么一级一级地上诉上去,只怕又要关起来,然后一次一次地被审讯,搞不好关上一两个月,何必呢? "好。"蔡警官关切地说。"你放心,进去后不会有什么事的,15天一晃就过去了。你现在去让你的朋友给你送些衣服进来,我们一会儿就要送你走。" 叶玉书起身欲出去。蔡警官叫住了他,过去替他解下了手铐。 他走到值班室,开始一遍又一遍徒劳地给申常青、给常蓝、给所有他想得起来的人打起传呼来。ⅴ但是,久久的,却没有一个人回复他…… 常蓝拿着钥匙开了门,打开灯,开始翻捡屋里的东西。能够在人家的家里肆意搜捡,她觉出了几分痛快。 客厅有些凌乱,椅子、桌子仍然保持着他们昨天早上离开时的样子。进了卧室,c黄上韦有福睡过的痕迹仍在。通阳台的门关着,窗帘也仍密密拉拢着。 她感到很安全,开始拉开一个个抽屉,打开一个旅行袋、箱子,拉开简易衣柜,仔细检查着。 c黄头柜里的小抽屉里放着一块表、一张存折、一个信封。他打开信封,里面有500块钱,还有一条细细的做工精致的金项链。存折上有300块存款。看着这一切,她不由怦然心动。 她没有犹豫很久,摸了摸口袋。这次来去,她都是打车,包里只剩下了50块钱。想着今后生活的窘况,她立刻利索地将所有东西全都放进了自己的皮包。 既然做出来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她将叶玉书比较厚实值钱的一件风衣、两件羊毛衣和一件大衣也装在袋子里拿走。 看着放在卧室c黄前的彩电,她犹豫了良久。想了各种方法,包括让老乡来运走,或者叫当铺来拉走,或者先卖了再叫买主来拉走。几种方法都想完了,仍觉风险太大,只得作罢。她心里惋惜了半天。 提着大大的袋子出门时,保安走出来叫住了她。她的心一跳,勉强镇静地对他微笑。 那年轻的保安只是好奇:"哎,听说那个你认识的小叶明天被抓了是不是?" 他笑着摇头:"是吗?我不太清楚。" 保安有些失望:"真的啊?听说闹得好大,还开了枪。" 她仍是摇头:"我真的不知道。我这几天都不常在这儿。" "哦。"保安点点头,退回了门卫值班室。 常蓝吁了口气,快步走出大门。路两边的店铺仍然灯火通明,买者与卖者俱都笑笑的,生活依然平凡地在往前行进。她走过灯光照不到的暗影时,把手里捏着的钥匙扔进了路旁的阴沟。ⅴ今生今世,她都不会再见叶玉书了。 她坐的出租车从银龙影城门前经过。门口黑压压地站满了各式各样打扮却无一不妖冶的女人。快要过年了,都想好好地再挣一笔钱回家。 她也想回家。 叶玉书等在屋子里,渐渐失去了耐心,也不再抱希望。当蔡警官再一次进来时,他疲乏地问:"几点了?" "11点。" 他说:"走吧,不等了。" 蔡警官看看他:"你那个朋友……" "也不算是朋友了。"他站起身来。"总之……走吧。" 蔡警官便不再说什么,将他带到大门口,坐上丰田面包。他仍要他坐在靠窗的位置,自己坐到他身旁。另一个年轻警官上车来,将车开了出去。 津海的夜,永远像是沉醉在灯红酒绿里。 街上各种各样的轿车像水银一般亮着灯向各处流淌着。车里各式各样金马玉堂般的人物,无不笑嘻嘻,松弛地坐着。 路两旁,不时闪过亮着七彩灯火的娱乐场所,门前停满了各种汽车,虽然看不见什么人,仿佛也处处叫人觉得喧哗热闹。 人行道上行人摩肩接踵,充满了劳碌一天后卸下重担的那种悠闲。 不时看见一部破旧的单车上,一个年轻的男孩子带着一个年轻的女孩子,在马路上晃着晃着。两人都穿着朴素,脸上却挂着单纯的快乐。那样的喜悦,仿佛来自人性本身,没有被现实所污染,因此倍显清纯美丽。 买卖各种东西的店铺一个接一个,更加渲染着黑夜里的繁华。 这样一种似乎无休无止天长地久的繁荣景像,真像是个虚假荒唐的梦。 叶玉书坐在警车中,滚烫的双手互握着,极力抑制着晕眩的感觉。看着从两旁疾速闪过的灯流与人潮,他年轻的脸冷冷的,似乎与眼前的夜色相隔万里。 平凡的生活真是一种福气,现在他深深地明白了。可是他再也不可能做个平凡人了。进公安局前他是个平凡的有些幼稚愚昧的女孩子,将来走出拘留所时,他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样的人,可是绝不会再去做普通的平凡人了。 一直都是命运在捉弄他,让他全无还手之力。也许到这个时候,他也该试试与天斗一斗了。 他坚毅地紧抿住唇,想象着拘留所里龙蛇混杂的景象,准备着不再退让,与一切伤害自己的人与事斗到底。 蔡警官看了看他十分平静的脸色,和善的笑道:"你好像一点也不怕。" 他也只得笑一笑:"怕也不管用,反正事情都发生了。" "有女朋友了吗?" "没有。" "也该好好找一个了。你这么年轻,何必跟着那申常青、韦有福之类的人混呢?" "世事难料,我有什么办法?上天没有给过我机会选择。"他略带苦涩。 警车走完和平北路,驶上长长的和平桥。 叶玉书扭头看着窗外,不想再勉强自己说话。雨虽停了,马路上仍是湿漉漉的。路边的水洼反射着霓虹灯的光华,更加有种浮生若梦的感觉。 当车转入一条隐在黑暗里的土路,荒糙蔓蔓的凄凉笼罩住了他的心。无边无际的夜色在他眼前伸展开来。前途未卜的惶惑使他的脸色变得苍白。 夜空中,有夜航机闪着灯,静静地向北飞去。 第40章 耽美 叶玉书迷迷糊糊地被人叫醒。他猛一睁眼,是旁边的那位中年男人:"孩子,快起来,要点名了。" 叶玉书站起身,看见所有的人都已在起身,忙着将水泥通铺上的东西往里推,然后在地上过道上蜷着的人将铺在地上的报纸拿到通铺上去,堆在墙边,将过道空出来。 4个男孩子冲进里面的小间,开始洗刷起来。他们的动作俱都紧张迅速。叶玉书不敢怠慢,赶紧跟着那中年男人,坐到通铺边上。其他人也都坐好了,总共有三排人。 过了一会儿,听见钥匙哗啦哗啦的声音,有人过来开门,然后一个身材十分高大威武显然不是津海本地人的警察板着脸进来,众人鸦雀无声,生怕他把视线投到自己身上。 他先进里面看了看清洁情况,显然没什么错失之处,便走到他们面前,前后左右看了看,没有说话。 一辆垃圾车被推过来,那开始做清洁的男子赶紧两人一组,各提一个装满秽物的大木桶,快步冲出门,使劲提高木桶,将垃圾倒进车里。 然后他们快速将木桶放到房间里面,赶快过来队伍里坐好。 那个警察扫视了他们一圈,大喝一声:"报数。" 全体都紧张地看着前一个人,准备报自己的数:"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一"、"十一"…… 下一个人一愣,报数到此戛然而止。那警察反手狠狠一掌,抽在报错数的男人脸上:"重报。" 大家更加集中注意力,这次很顺利。一共是92个人。警察对着手中的文件夹看了看,哼了声,走出门去,将门锁上。 待他一走,队伍轰地一声,自动解散开来。 那4个男人拿出抹布来将地上擦得干干净净。大家这才开始重新铺设自己的铺位。 叶玉书渐渐观察出来,越靠近门边,在这里面的地位越高。他是最后一个进来的,所以在最后一个位置。 门边的4个男人全都穿着名牌衣饰,此时围坐在一起打牌,高声谈笑,互相谩骂,出言污浊,气质蛮横,旁若无人。叶玉书看到其他人似乎都很畏惧他们,离他们都有一段距离。他想这一定就是所谓的狱中"大哥大"了。 他再留意一下其他人,这才发现里面的红马夹出奇地多。他觉得很奇怪。 男人们川流不息地从他面前走过,到里间去方便、洗漱。各种浊气阵阵涌来,他强忍着。正在想着如何熬过这15天,忽然有人拉了他一把。他猛抬头,大喜:"阿铭。" 刘岩铭也穿着红马夹,又惊又喜地蹲在他面前:"你怎么也进来了?" 叶玉书忍不住拉他坐过来:"唉,说来话长,你呢?" "我们昨天下午进来的。"他说着朝前面的一大堆人挥了挥手。"他们都是。警察前天夜里包围了我们的俱乐部,连客人带我们全都抓了进来。" 他的态度十分轻松,并不见苦恼,与他们旁边那个愁眉苦脸的中年男人截然不同。 叶玉书笑道:"你倒是满不在乎的样子。" 刘岩铭愉快地微笑着:"我不怕,我只是倒茶水的,不是发牌员。我们只不过是拘留,另外的经理和发牌员全都在看守所收审呢。再说小龙会替我想办法的。我在公安局的时候,小龙进来看过我,他说龙哥已托人去找公安厅的朋友了,争取尽快把我放出去。" 叶玉书心想他说的龙哥是不是那个保护陪伴了自己一夜的那个龙哥,但是他已学会了不随便说话。他笑道:"那你很快就会出去了?" "希望吧。"刘岩铭不是个喜欢吹牛的男孩子。"对了,你怎么两手空空地就进来了?" "难道你带了行李的吗?"叶玉书不想再说那些令人心情恶劣的事。 刘岩铭洒脱地摊摊手:"我也没有。" 两人握着手笑起来。能在这样的时候这样的地方遇到一个堪堪称得上朋友的人,实在是不幸中的大幸。 旁边的中年男人羡慕他们的豁达,凑过来说:"还是你们好啊,无牵无挂。" 叶玉书刚吃过苦头,知道这时候每个人都需要安慰。他温和地与那显然很忧急的男人攀谈起来:"也不是,反正急也没用,所以只好不急了。" 刘岩铭显然认识他:"王伯伯,你别急,我们大家都在一起,说了过15天交了罚款就出去的。" "怎么不急啊。"那位姓王的男人叹了口气:"本来我们后天就走了的。因为没事了,朋友就说带我们去玩玩,没想到……我家里还有两个儿子,还不知道急成什么样子了呢。" 这却是刘岩铭无法帮助的了,只好胡乱安慰道:"不急,不急,总有办法的。" 门口有了些小小的喧哗,刘岩铭看看:"是送开水来的,你有矿泉水瓶子吗?" 叶玉书把明天一直捏在手上带进来的瓶子递给他。那姓王的男人接过:"我去打吧。" "谢谢。"叶玉书客气地道谢。 刚闹闹嚷嚷地把水打完,中间铺上忽然有两个男人厮打起来。周围的人忽拉一下分开了,围成了一个圈子。两个男人呲牙咧嘴,面目狰狞,一边拳打脚踢,一边嘴里不干不净地乱骂。 听人议论,原来是因为一个男人翻身的动作大了一点,踢到了另一个男人。 他们打了没一会儿,那边正在打牌的一个男人骂了一句,起身过来,一把拉开他们,顺手打了其中一个男人一耳光,然后一指下面:"cao你妈,你给我滚下去。" 叶玉书悄声问刘岩铭:"这是谁?" "那边4个都是黑道上的大哥二哥,特别关照过的,谁也不敢惹他们。他们都是四川人。这里面有一半都是四川人,其他各省的人不多。四川人打架又都不要命,这里的人都怕他们。刚才他赶下来的那个是山西人。另外一个就是四川人,所以他要去帮忙。" 只见那山西男人显然被揍得不轻,却一声不敢吭。他满脸是血,捂着肚子,拿了自己的东西,乖乖地下了通铺,坐到过道地上。 大家这才全都或坐或躺地恢复了秩序,各做各的事,或打牌或看杂志或吹牛。 刘岩铭问叶玉书:"你是怎么回事?" 叶玉书这才低低地对他把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只把公安局里那一夜的事忽略了没提。 刘岩铭咒骂起申常青来:"你看着,等我出去,非让小龙带人去找那王八蛋讨个公道不可。" 叶玉书看着他笑道:"你呢?说说你们是怎么被抓的?" "唉,前天夜里2点,忽然一大堆公安局的警车过来围住了整个大厦。一个人都没有跑出去。那些来赌的客人身上所有的钱和首饰、大哥大、汽车都被扣了。那些先走的人就跑脱了。我们老板也躲了起来。通常这种情况,应该老板出面替我们交赎金,可是他却不见了影子。小龙很生气,正找朋友去想办法查出老板藏身的地方,要教训他呢。"刘岩铭脸上露出喜悦的笑。 叶玉书也很为他高兴:"看来那个小龙是跟你来真的了。" "是啊,你都没想到,这个月初,他妈妈来津海玩,他还带我去见他妈妈呢。他妈妈很喜欢我,认我做了干儿子。" "啊,恭喜恭喜。终于看到有个人得成正果了。"叶玉书发自内心地为他高兴。 刘岩铭笑得很快乐。 这时,门口过来两个男人,叫道:"阿铭。" 刘岩铭闻声起身,喜道:"是小龙的人。" 他挤过去,接着便见那边递进来一c黄一c黄的被子,然后是大包小包的东西。叶玉书开始以为没什么,后来才知道这需要与拘留所的人有特殊的关系才可能得到这样的优待。这里每个星期三才准许亲友探视,而且就在大门口,根本不可能进来。 拿完了东西,他们又说了几句什么。刘岩铭回头叫他:"小叶,你过来。" 叶玉书不明白他叫自己干什么,但还是起身挤了过去。 门外的一个津海男人亲切地对他笑笑:"你是叫叶玉书吧?" 叶玉书点头:"是。" 那男人递进来一个大塑料袋:"这是龙哥让我们给你送进来的。" 他意外地啊了一声,下意识地伸手接过。那男人又从裤袋里掏出一叠钱递给他:"这也是龙哥叫我们给你的。你拿着先用,不够的话我们下次再给你带来。" "这……"他眼里一热,心里一酸。"谢谢了。" "不客气。"那男人显然对他十分客气。"龙哥说他现在来看你不方便,大家还是要给个面子。等过几天,他就会来的。" 叶玉书只知道点头。 "平哥。"那男人扬声叫道。 旁边看了他们好一会儿的4个男人中站起一个年纪较大的男人来,他身材瘦削,衣着华丽,眉目清秀,脸上却充满暴戾的气息,此时却笑得像一家人似地走过来:"老于啊,什么事?" 老于见了他更加毕恭毕敬:"平哥,赵哥和龙哥出去办点事,今天不能来看你了。他要我问问你还要些什么东西?" "好,我知道了。"平哥点点头。"其他的都没有什么,就是快没烟抽了。" 老于连忙朝另一个男人一挥手,那男人一溜小跑地去了。他朝平哥笑笑:"平哥,龙哥要我问候你,另外,他托你在里面关照一下小叶。"他说着指指叶玉书。 平哥颇意外地看了看叶玉书,笑问:"怎么?你们龙哥终于有看上的人了?" 老于嘻嘻笑道:"龙哥说小叶是个很不错的男孩子,他挺欣赏他的。他托平哥你们替他照顾着他,别让那些不懂事的混账糟蹋坏了。" 平哥听到这里,很明白地点头:"好,你让龙哥放心。有我们在这里一天,小叶就不会有事。" "当然当然,只要平哥应了,那还有什么问题?再说你们也就是前后脚就出来了。"老于又转头关照叶玉书。"小叶,你在里面要听平哥的话,就不会太受苦了。龙哥叫你忍耐几天,里面有平哥照顾,日子很容易过的。" 叶玉书只会点头,又对平哥点点头。 另外那个男人跑了回来,手里拿着一大塑料袋香烟。老于塞了进来。 平哥接过,扔到其他3个男人中间,接着问:"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去?老赵和龙哥怎么说?" "这次你们好像有些麻烦。厅长的口气很硬。而且这次行动很轰动,全国的报纸都报道了,说是什么'建国以来捣毁的最大的赌窝'。况且你们这次进来的人那么多,只放你们不放其他人,也交代不过去。他们还在继续找有关的人,要你们耐心一点。他们已跟这里的人说好,不会为难你们就是了。" 平哥点点头:"好吧。" 老于朝他们点点头:"平哥,阿铭,小叶,我走了。" 等他们离开,平哥看着叶玉书,嘴里却在跟刘岩铭说话:"你是阿铭,我听小龙常提起你。" "是,平哥。"刘岩铭有些怯生生地应道。 "嗯,你们俩都上来睡吧。"平哥说。 那3个男人都看着他俩笑,神情十分和蔼,显然把他们当成了一家人。其中一人站起来,过去碰了碰一个人的肩,不由分说:"你下去。" 那人一声也不敢吭,乖乖地收拾东西,走到过道上去坐下。 他们把一c黄毛巾被铺在水泥铺上,再留下一c黄被子盖,然后把其他的都给了与刘岩铭一起被抓进来的人。那些人也没有一个人独占,全都尽量利用空间组合,使一c黄被子可以遮掩3到4个人。他们一大堆人,无论是陪着朋友去赌场而被抓的,还是自己去豪赌的,还是穿着红马夹的男孩子,大家都互相照顾,互相关心,彼此之间似乎完全没有了在外面常有的提防与算计。 叶玉书坐下来,很羡慕地说:"你们那么多人一起进来,真是好,如果独自一个人,实在是有点惨。" 平哥他们大声问:"小叶,你是为什么进来的?" 叶玉书坐了半夜再加上大半天,觉得腰很痛,便反手去捶腰,闻言毫不犹豫地答:"非法拘禁。" 平哥很意外,大概还以为他是因为干"三陪"而被抓的。"好。"他的态度变了,再也没有看不起的成分。 另外一个男人戏谑地说:"怎么?腰疼?是不是肾虚?" 旁边一个男人接道:"腰肌劳损?" 他们笑着,话中之意愈见暧昧。叶玉书略一迟疑,才淡淡地说:"我在公安局里被他们用手铐脚镣锁在门上一整夜,一直直不起腰来。" 男人们不笑了,眼光中很有些肃然起敬的味道。平哥赞道:"好,不愧龙哥看上你。" 叶玉书笑笑,打开塑料袋,看里面有些什么。那一大包东西真是应有尽有,有好几套崭新的内衣裤,有毛巾、牙膏、牙刷、香皂、梳子、镜子,全是新的。还有好几瓶矿泉水,几袋饼干。最下面是一件新的黑色的羊毛背心。 叶玉书一件一件地翻看着,心里百感交集。拿起羊毛背心,他意外地发现底下居然还有一本书。他拿出来,竟是厚厚一本《荆棘鸟》。 这样的男人,这样的男人……他叹息,以前怎么没有让他遇到? 扰攘之间,到了中午12点,送饭的来了。全是塑料饭盒,装了满满一盒粗糙的劣质米饭,上面有些豆芽,一片大肥ròu盖在上面。 那些男人急急地抢到饭,立刻坐下狼吞虎咽起来。叶玉书尝了尝,饭有些酸。他便将饭盒放了下来。 刘岩铭问他:"怎么?" "吃不下。" 刘岩铭笑道:"第一天是这样的。我们昨天进来就都吃不下,今天就可以了。这里每天12点吃午饭,下午5点吃晚饭,然后就要一直等到第二天中午才有饭吃了。现在我饿极了。你还是努力吃一点,光吃饼干是不行的,还是要吃饭才经得起饿。" 叶玉书挑了两根豆芽吃下。这也是他一向痛恨的菜。终于他摇摇头:"我不吃,谁想吃谁吃吧。" 他把饭盒推出去,旁边围着的几个穿红马夹的男孩子立刻嬉笑着伸过调羹来舀他饭盒里的菜。他也笑,拿起饼干往嘴里塞,与他们胡乱聊着天。 吃完饭,他们全都把饭盒扔到后面的洗脸台上。早上做清洁的4个男孩子过来,两个人洗饭盒,两个人拿出抹布出去抹地。 刘岩铭看叶玉书在看他们,便向他解释:"这是每天轮流做的,一次4个人。" 叶玉书点点头。 整个下午都是个混字,有些人因是单独进来的,所以睡在地上,并不与人说话。刘岩铭他们一群男孩子围在一起打牌。门口的4个男人继续赌博。有些人在看已翻得很烂的杂志。 临近晚上,当外面的犯人过来收走了饭盒后,忽然叶玉书旁边的那个一直比较沉默的瘦瘦的男人在地上打起滚来,凄厉的叫声直刺人的耳膜。 叶玉书吓得退后一点,想去扶一把又不敢。 刘岩铭拉了他一把,轻声说:"别去碰他。他的瘾犯了,一会儿就会好。好像他进来有5天了,每天都要犯瘾。不过,他们说一般7天就会把毒瘾慢慢戒掉。" 那男人在地上翻滚着,嘶哑的声音不知在叫些什么。他两手紧紧捏住喉咙,仿佛有东西卡在那里,让他喘不过气来。 一边原先总是与他在一起活动的那个年轻男子,此时却冷漠地坐到铁门前。他懒散地拈着一支烟,眼睛一直看着门外。门边是个象征地位高贵的宝地,叶玉书发现只有他可以随时过去赶开其他人,坐在那里,呼吸外面的新鲜空气,看着外面的风景。 那男人极年轻,头发很长,身材极瘦极高,皮肤灰白,眼圈很黑。他的眼里满是漠然,好像从来没有笑过。而且他脾气极大,门口的人让他的时候,动作慢了一点,他就是一脚踹过去。没有人敢惹他,连平哥他们似乎也与他和平共处,不拿脸色给他看。他随随便便地坐到地上,将脸伸进铁栅栏间,似乎在贪婪地呼吸着。从叶玉书的这个角度看去,只能看到门外的一棵小树,上面的叶子似乎在阴凉的风中轻晃。 地上的男人渐渐平息下来,良久,他躺下来,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嘶哑着嗓子说:"给我水。" 叶玉书连忙把自己的矿泉水递过去。那男人接过,一口气喝下去一半。门口的男人转头看了看他们,又转脸继续看着门外。 那男人喝罢,并不还他,也不理他,只一个人蜷缩着身子,蒙了被子,闭上眼睛。 叶玉书确定他已没有了攻击性,这才坐过去。他仍在发烧,皮肤隐隐作痛。想了想,他决定睡觉。这是两天两夜来他第一次可以伸直放平自己的身体。他缓缓地将一直提起来的那口气松掉,顿时身体如散了架一样,全身骨节都瘫痪下来,酸痛不已。 第41章 耽美 下午5点钟的时候,果然开出晚饭,仍然是一片肥ròu和一堆略带酸味的豆腐。叶玉书懒散地坐起来,仍然不想吃。两天的时间,他消瘦了不少。在刚刚打开的昏暗的灯光下,他脸色青黄,萎靡不堪。 平哥问他:"小叶,怎么不吃?" 他懒懒地摇头:"不想吃。" 平哥关切地说:"这里有我们四川的榨菜,很下饭的,你拿过去,吃一点吧。" 叶玉书想了想,觉得不能够不给平哥面子,便接了过来,勉强拿起饭盒,几粒米几粒米地舀起粗硬的饭粒送进嘴里,费劲地嚼着。持续的低烧使他感到头晕恶心,他努力控制着平衡,慢慢吃了一点,这才透了口气。 天色仿佛黑得很快,屋里越发暗淡下来。屋角高处一个木头箱子里放着一个电视机,此时值班的警察过来在外面将之打开。 电视机始终锁定了一个频道,是平哥他们爱看的老片《倚天屠龙记》,只听得电视里大声传来一片砰砰碰碰呼喝哈哈声。大家都仰头看得兴高采烈。 叶玉书却蒙头大睡。他已有三天三夜没有好好睡过觉了。 待他被一阵铁门的开启声惊醒时,抬起身来一看,电视早已关了,所有人也都已睡下,估计已是半夜。随着铁门打开,进来5个年轻的津海男人。 铁门关上后,他们茫然地站在门口,不知该怎么办。只见房间里早已堆满了人,他们简直已无地方容身。白天那个冷漠的年轻瘦男人沉声喝道:"到最后面去。" 几个男孩子满脸惊惶,只得小心地跨越一个个身体,直走到最后。那样一个小小的空间根本无法容纳他们全部坐下。结果他们有3个人只得坐在水泥铺的边沿,另外2个蜷着腿坐到过道上。 门口那4个大哥仍然围坐一起,一边抽烟一边打着牌,不时从衣袋里摸出一大叠钞票结算输赢。即使警察送这几个男人进来,他们也仍没有停止。他们自由自在的神态,仿佛一直是属于这种环境的那种洒脱随意,与其他男人们噤若寒蝉的样子相比,更加显出他们的自信。他们不但是对自己命运的自信,甚至还有对他人命运自由cao纵的自信。这种在这样龌龊压抑的环境里仍然可以表现出的悠然自在,显然是建立在对自己权威的树立上。而在这里,权威显然是靠拳头打出来的。 看着他们,叶玉书深刻地意识到,这个世界,只有强权暴力才可以横行无阻,才可以让自己有一个自由自在可以伸直腰生活的空间,不论是在任何时间任何地方。 自己该不该做像他们那样的人呢? 龙哥,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 他想着,像龙哥这样的男人,感觉上是真正可以依靠的,尤其是在最恶劣的环境里,最沉重的压力下。可是,他其实并不了解他。他究竟是做什么的?如果跟着他,自己会走到哪一步?会变成什么样的人? 他很茫然。 那边刚进来的5个男孩子都是六神无主,仿佛在商量着什么,其中一个神态倔犟。他想往上再坐一点,便推了推正睡着的一个男人:"请让开一点。" 那睡着的男孩子一被他推醒,立刻跳了起来。他约摸只有17、8岁,瘦干的身躯仿佛仍保持着青春的姣好。他泼辣地跳起来,cao着一口四川话:"你妈的×,你要干啥子?" 那男孩子一愣,显然有些听懂了。四川话是北方语系,并不难懂,而四川人在津海的外地人中是最多的,四川话听多了,他们多少懂一些,尤其是骂人的话。他只呆了一下,随即便强硬地说:"我只是想让你让开一点,我坐一下。" 那四川男孩子立刻改用普通话破口大骂:"cao你妈,你个傻×,不准坐!" 那津海男孩子一屁股便坐下来,干脆将两腿也收上去,放在他的枕头边。 这时大家都被吵醒了。那4个大哥也收起了牌,站起身来喝道:"赶他下去。" "妈的,一个津海仔居然敢在这里放刁。" "揍他。"有人开始摩拳擦掌。 平哥吩咐道:"来几个人堵住门。" 便有几个高个子男人过去将铁门遮得死死的。 那边已打了起来。一开始是那四川男孩子去推津海男孩,津海男孩伸出手来挡了一下。四川男孩立刻大怒,一掌挥过去。津海男孩再一挡,另一手本能地也去打他。 这时那个冷漠的年轻男子卷着一阵风扑了过去,揪住那津海男孩便是一阵拳打脚踢。那津海男孩开始还试图抬手抵挡一下,当两个大哥加入战团时,他便只能抱住头,缩住身子,跪在地上了。几个四川人将他一阵没头没脑地痛打,看得所有其他省份的人尤其是单独或只有两三个人一起被关进来的人们一阵阵发怵。 刚进来的另外4个男孩子只能在一边流眼泪,根本不敢上前去劝。 打了好一会儿,他们过够了手瘾,这才停住。那个最先动手的四川男孩指住他,喝道:"滚下去!" 津海男孩一脸倔色,抬手擦去嘴边的血,下了水泥铺。 大家这才陆续躺下,继续睡觉。不一会儿,便都睡着了。4个大哥则仍然谈笑风生地继续赌。 叶玉书没有躺下,半靠在墙上,呆呆地看着对面墙上贴着的"十规定"、"十不准"。看了半天,他毫无睡意,顺手拿起《荆棘鸟》来。 刚翻开,还没顾上看,铁门外便来了两个男人,用津海话喊了两句。那5个刚进来的津海男孩如见亲人般,边应着边起身,快步扑到门前。 叶玉书便放下了书。在这里,每天都重复的沉闷,难得有热闹的事情可看,所以大家都在注意着他们。至于书,是在实在闷得难受的时候再看的,不然一下就看完了,剩下的十几天怎么过? 铁门里外的人用津海话嘀嘀咕咕地讲了起来。显然是男孩子们在诉委屈,而外面的人在安慰他们。接着外面的人将手机递进来,那挨打的男孩子接过,给人打起电话来。他说话的声音很大很激动,带着哭音。他刚才一滴泪也没掉,现在却泪如泉涌,显然是在给亲人打电话。 不远处与刘岩铭一起进来的一个穿红马夹的津海男孩悄声对他说:"他们是被抓赌机的人抓进来的。他在向他哥哥告状。他哥哥好像是哪一个派出所的所长。" 叶玉书心一沉,知道又有事要发生了。 果然,那津海男孩把大哥大又递出门去,外面的人接过以后与那边又交谈了很久。然后那人走了。那5个津海男孩看着仍在打牌的4个大哥,那个挨揍的男孩子微微冷笑。 只一会儿,便有人打开了门,两个警察一起进来,厉声问道:"刚才是谁打人?站出来!" 大家都不吭声,只装睡着。叶玉书闷闷地看着他们,也不吭声。 那津海男孩一一指去:"他,他,他,他,他,他。他们都打了我,打得好凶。" 警察厉声命令睡在后面的那个四川男孩和那个冷漠的瘦高男人起来,看向那4个坐在那里很无所谓的男人时,犹豫了一下,只叫了两个:"出来!" 他没有叫平哥和另一个胖胖的男人。后来叶玉书才知道这两个人是真正有实权的大哥,当年一起打江山起来的。而被警察叫出去的那两个人,算是大哥的助手吧,虽然在道上也名声响亮,但到底身份不一样。 他们锁上门,只听到大声的斥骂声,接着是清脆的四记耳光,一人一记。路灯光下,叶玉书看得分明,那警察挥手打人,姿势熟练,节奏清晰。4个男人笔直站着,像是习惯了,脸随着击打侧了侧,又满不在乎地摆正。 另一个警察打开他们这个房间旁边的那间屋子的铁门,呼喝他们进去。 叶玉书微微一怔。他第一天进来时,一直以为这是最靠角落的一间,没想到那边还有一间房间。再细一思索,他记了起来,那房间的门是实心的铁门,不像其他的房间是铁栅栏门,而且看上去很窄小。所以当时他以为是仓库,一点没在意。看来那一间就是所谓的禁闭室。 锁上了门,那两个津海男人又过来门口,大声说:"你们有谁再敢打他们,就打死你们。"口气张狂得不得了。 里面没有吭声。他们又用津海话安慰了那5个津海男孩几句,这才与两个警察有说有笑地走了。 5个津海男孩知道已犯了众怒,不敢再逞强,乖乖地回到最后去坐下。 叶玉书闷了一会儿,觉得两边太阳穴胀痛得十分厉害。他躺了下来,准备睡一下。 这时,那边响起轻轻的叫声:"喂,喂,平哥,平哥。" 平哥马上下了水泥铺,到了铁门前,答应着:"哎,阿军,里面怎么样?" 听到轻微的打火机声:"里面好黑,没有灯,除了一个马桶,什么都没有。要睡觉的话只能睡在地上。平哥,我们好冷啊。"接着传来几个人嗤嗤的笑声。 平哥也笑:"等一会儿,那个管教来查房的时候,我让他给你们把被子送进去。" "好,平哥,这里好闷,我们聊聊天好不好?" "好啊。" "哎,平哥,你开去的奔驰是不是也让他们给扣了。" "哦,老赵已经去拿回来了。" 他们开始聊起琐碎的事来,什么某某人的那个小骚货怎么怎么样,什么某某大哥身边的那个马仔怎么怎么标致,等等。 过了一会儿,果然有个管教过来了。平哥笑道:"管教大哥,帮个忙。" 那个警察却不是刚才那两个,估计是换班了。他过来也笑:"要帮什么忙?" 阿军轻声细语地在那边说:"管教大哥,开个口子好不好,快闷死了。" 那警察笑笑,过去把中间的一个小小的窥视孔打开,问他们:"干了什么好事了?" 阿军笑笑地说:"管教大哥,我们是被冤枉的。" 那警察也不多说,只笑。这时另一个男人也加了进来:"管教大哥,给支烟抽好么?" 那警察马上拿出烟盒,抽出几支递进去,接着有打火机的响声。 平哥笑道:"管教大哥,帮我递点东西给他们好吗?" "什么东西?"那警察并没有立即答应。 平哥拿出几瓶矿泉水、两袋饼干、一条香烟,警察见不是什么危险物品,便替他递了过去。 平哥拿起被子准备递过去时,警察说:"口子太小,这个塞不进去。" 平哥马上回头说:"快,谁有毛巾被?" 刘岩铭立刻抽出身下那条,叶玉书也抽出自己的,一起递过去。平哥便塞了出去。那警察接过,再传过去。 阿军嘻嘻笑道:"谢谢你,管教大哥。" "怎么谢啊?"警察乐呵呵地笑。 "出去以后请你喝茶了。"另一个男人笑道。 警察笑嘻嘻:"好啊。" "那你把手机号告诉我们,我们一出去就给你打。"阿军笑道。 "好啊。"警察一口答应,却并不动。"要不要吃宵夜。" 平哥旁边的那个胖男人也过来笑道:"要吃啊,我们好饿。这里哪儿有?" 警察手一指:"墙那边就是。" "咦?"这下每一个人都是一愣。因为只要从和平桥下来,一拐进这里,就觉得荒糙弥漫,哪里还有人烟? 阿军问:"墙那边是哪里?" "那是条小马路,再过去就是津海大学。"警察与他们侃侃而谈。"小马路上从头到尾全是大排档,什么都有得卖。" "好啊。"阿军雀跃。"那你去买宵夜,我要吃炒沙虫。" "炒田螺。"另一个男人说。 平哥也凑趣:"炸香肠。" "炒粉。"胖美人嘿嘿地笑。 警察仍然笑眯眯:"好好好。"却不动。 嘻嘻哈哈地闹了一阵,胖男人头一偏,笑着央求道:"管教大哥,我们没有水喝了,把你的开水给我们倒一点,好不好啊?" 警察说:"好。"果然转身去了。 几个男人全都开心地笑。平哥笑道:"连管教你们都调戏起来了,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阿军哈哈大笑。忽然只听嗵地一声,4个男人都不约而同的"哎哟"一声。 平哥忙问:"怎么了?" 阿军气恼地说:"他们不小心把马桶踢倒了。哎呀,臭死了。" 平哥和胖男人像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都笑起来。那边的男人也笑骂着,不时伴着一两声尖叫,然而声音里却并无不愉快的表示。 叶玉书也笑,极佩服他们在那样恶劣的环境下还能够如此轻松快乐。 那5个津海男孩子此时脸如黄蜡,呆呆地坐在那里,如石像一般,不说不动,没有表情。 平哥转身看了他们一眼,准备回铺上去。胖男人却没那个涵养,大声狠毒地骂了一声。 那派出所长的弟弟立刻不服气地说:"只要我在这里一天,他们就别想出来。" 平哥霍地转身,指住他:"这是你说的?哼,我向你保证,他们明天早上8点以前一定会出来,你信不信?" 那津海男孩微微偏转头,不敢看他,但显然是不相信。 胖男人狠狠地道:"你做人不要太过分。不要看在里面没人再会碰你,不过你总要出去的。哼,随便找几个人等在外面,就把你收拾了。" 那男孩子吓住了。这种事实在不少,也不假。他不敢再说什么。 平哥从皮包里拿出一个小巧的折叠式手机,拨通了,气咻咻地低声说着什么。 一早,大家又是一阵忙乱,不一会儿便听到哨声,又到点名时间了。 这次进来的是个中年人,气度沉稳,态度和蔼,大家好似都松了口气。刘岩铭轻轻告诉叶玉书:"这是所长,他不会打人。" 虽说如此,大家还是绷紧了心弦,诚惶诚恐紧张而清楚地报完了数。 所长没说什么,对照了一下夹子上的表,转身出门上好锁,便到隔壁监房去了。 叶玉书过去洗脸刷牙。他已渐渐能够忍受那种臭味了。里面无遮无拦,一边几个人在洗脸,一边有人在蹲便坑。大家仿佛都变得麻木,也没有什么羞耻心了。 洗漱完,天才蒙蒙亮,估计才7点,已有几个犯人开始打扫外面的道路和水沟了。 那几个犯人据说个个都是千万甚至亿万富翁,每个人的确都气度不凡,身后的裤兜里都揣着最高档的手机,此时却驯服地提着扫把和箩筐,仔细地扫着地和阴沟,真是"三十年河西,四十年河东"的现身说法。 有几个男人站在门口嘻嘻哈哈地调侃起那些人来。那些人看看门口,见没人看见,便过来与他们玩笑几句,大有在这里订下约会,出去后再相见的架势。有人更把手机拿出来让他们四处拨打。 有位香港老板叹道:"想我们在外面的时候,是什么威风?现在在里面,居然沦落到要想办法争着扫地打开水。" 正说着,有警察过来,他们连忙拿回手机,散开去继续扫地倒垃圾。 那警察过来打开旁边的门:"出来。" 4个男人出来了,还是一副漫不经心似笑非笑的模样。走进这边房间,他们各回原位,理也不理那几个面如土色提心吊胆的津海男孩,便闷头睡起来。 那警察站在门口,却并没锁门,而是叫道:"刘岩铭,叶玉书。" 两人站起来,刚要往门口走。那位王姓中年男人已悄悄把一个纸团塞进刘岩铭的手中。刘岩铭握紧,跟着叶玉书走了出去。 叶玉书站在门口,顿觉眼前一亮。外面真是天青日朗,风轻云淡,花红叶绿。 能够活着,而且没有活得如猪如狗,真是好呵。 第42章 耽美 靠近大门口的一棵大树旁,龙哥与小龙都站在那里。龙哥穿着极简单的白T恤牛仔裤,气质却如雄伟的大山一般。 刘岩铭喜悦地奔上前去,与小龙紧紧拥抱。叶玉书控制着自己,稳稳地在龙哥的眼光里走向前。 龙哥的眼里流露出温柔,微笑着向叶玉书伸出手去。他充满感激地抬手接住。龙哥温和地拉他到另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旋即觉察出从他的手心传过来的热度。他微微一怔,抬手抚上他的额头。 叶玉书晕眩地看着他,一双眼显得水汪汪的,十分忧伤。 "发烧多久了?"龙哥关切地问。 "两天。"他低声答,没有血色的嘴唇更加苍白。 "我一会儿叫人送药来。你要多保重,明白吗?" 叶玉书点点头,泪盈于睫。"谢谢你。"他有些哽咽。 龙哥俯身蹲在他面前,替他擦去眼泪:"别哭。听我说,我已帮你查到了,那个申常青在你被抓的当天就飞走了。" "我知道。"叶玉书垂首道。 "有个女人,叫常蓝的,把你所有的东西都卷走了。" 叶玉书一怔,抬起头茫然地看着他,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 龙哥轻轻替他拂起滑落的一缕头发,温和地说:"你明白我说的了吗?" 叶玉书怔怔地说:"我明白,是不是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龙哥抚一下他的脸,微笑着说:"别怕,有我。" 不知怎么的,叶玉书一听到这一句,便放下了心。他抬头看着他,轻柔地问:"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好?" 龙哥看了他半晌,轻轻道:"你还有12天才出来。这段时间,你好好想想清楚,好吗?我想要你跟着我。" "什么?"叶玉书似乎没听明白。 "你跟着我,我替你出这口气。"龙哥声音不大,但肯定的意味不容拒绝。 "你……喜欢我?"叶玉书无意识地问。 "傻孩子。"龙哥喜爱地抚抚他苍白憔悴的脸。"你觉得我好吗?" "好。"他毫不犹豫地点头。 "那不就行了?其他的一切,你觉得重要吗?"龙哥悠悠地说道,醇厚的声音动人心弦。 "不。"他肯定地说。"不重要。" "好。"龙哥起身。"答应我好好考虑我这个提议好吗?" 他凝视着他:"好的,我一定考虑。" 龙哥看出他的虚弱,欲让他回去休息。叶玉书不舍地说:"让我再在外面呆一会儿,好吗?" 龙哥无法拒绝这样温婉微小的请求,点点头,默默地陪他坐在树下。 叶玉书全身所有的肌肤似乎都在贪婪地呼吸着这清慡怡人的清洁如水晶一般的空气。此时此刻,他别无所求,只觉得就这样坐在绿荫下,自由地让风从身边流过,都是人生至大的快乐。 终于,办公室里有警察向他们做了个手势。龙哥温柔地说:"小叶,你回去吧。我一有空就来看你。" 叶玉书默然点头,站起身来。 龙哥握住他的手:"你会考虑的吧?" "会的。"叶玉书对他笑笑,神情间有一种充满凄凉的欢乐。"你……会对我好多久?" 龙哥犹豫了一会儿,说:"尽我所能。" 叶玉书明白他的意思,轻轻地点了下头,不再说什么了。 走回监房的路上,刘岩铭双眼放光,喜悦地看着他:"小龙说,你正是龙哥最喜爱的那种人呢。他说你的眼睛好干净。" 叶玉书想了想,却觉得头晕,然而心里还是感到有一种隐隐的快乐的情绪,在慢慢地升起。 一跨进监房,污浊的空气迎面扑来,叶玉书感到头更加晕眩。他很快回到铺上躺下。整个身体松散下来,疼得很是厉害。 旁边那个瘦瘦的男人又盘腿坐着,开始沉默地吸起烟来。空气更加混浊,叶玉书昏昏沉沉地躺着,却睡不着。 他的那个年轻的身形修长高挑的同伴又席地坐到了铁门边,伸长了细细的一双腿,懒懒地叼着烟看着外面。 外面依然阳光灿烂,微风慡然。有个专门帮助做饭的女犯人正在一间间监房与小卖部之间奔忙着。里面的犯人想买什么,便在纸上写下自己的名字与欲买东西的名称,然后将钱给他,他去小卖部代买以后,过来将东西递给犯人。这里的东西都是市面上最简陋最廉价的,平时这里的人根本不会用也不会吃,然而现在却花了比外面多几倍的价钱买这些东西。不过,即使是发潮的饼干和混浊的水,也比里面粗糙的饭食与有异味的开水美味千万倍。而那些没带什么钱进来的人只好望洋兴叹。 在外面搞这种勤务的犯人也常常换,一个出去了马上又换一个新的。今天却换了个新的极年轻的男子,个子很瘦,面容清秀。 他过来门口叫:"刘岩铭在吗?" 刘岩铭立即站起来,小心地迈过横在铺上的人体,下到门口。 他塞进来一张纸条:"隔壁房间的一个男孩子叫我拿给你的。" "谢谢。"刘岩铭对他笑笑,接过纸条走回来。 这时,那个坐在铁门边的男人叫住了外面欲离开的男孩子。不知他说了句什么,那男孩子顿时与他熟络起来,走近前蹲了下来。两人开始极小声地嘀嘀咕咕,神情带些兴奋,有一股十分诡秘的味道。 叶玉书侧躺着,远远地看着门口清亮的天光,感觉上那边与自己是两个世界。他虽然盖着被子,却仍然觉得身下水泥的冰凉透过垫着的薄被浸上来,将他身体的每一寸肌肤都冰得生疼。 刘岩铭看了纸条,对同伴说:"小纪被抓回来了,就关在隔壁。" "真的?真的?"几个男孩子叽叽喳喳,接过纸条看起来。 "哎呀,他真傻,明明当时他没有上班,可以躲起来的。" "他们男孩子那边有人供出来说他买了回家的机票。" "谁啊?这么缺德,查出来要他好看。" "他也笨啊,明知道要查的,却还拿着机票准备上飞机,结果被公安局守在机场的人给抓住了。" "呀,他是后被抓的,被关在隔壁,这下惨了。" "是啊,你看,那边的津海人老是欺负他,不但打他,还把他的钱都抢了,还抢他的饭呢。" 刘岩铭拿起一袋饼干一瓶水,走到门口,向那个在小卖部门口的男孩子招手。 那男孩子朝这边走来。他尽量将声音放到最适合的音量叫道:"小纪,小纪。" 那边有个稚嫩的男孩子的声音应道:"哎,铭哥。" 刘岩铭温声道:"你别怕,我们都在这边。先给你一些东西吃。我们不给你钱了,免得再被抢。" "好……"那边的男孩子哽咽起来。 其他穿红马夹的男孩子都围到了门口,七嘴八舌地安慰起他来。那边的小纪知道有这么多同伴在旁边,显然情绪恢复了很多。 男孩子过来将东西拿过去,递给了小纪。 "谢谢。"小纪说着,显然吃了起来。 刘岩铭轻声问:"你在外面的时候听到了什么没有?" "只听到一点点,老板不敢出面,躲了起来,叫他弟弟到银行去提款,准备赎我们出去。结果公安局派人等在了银行,把他弟弟也抓了。这下,老板再也不敢出来,也不敢再去提款。据说他已经离开津海,跑回香港了。" "哦,那我们呢?会怎么处理?" "我听说只收审了中高层经理和发牌员。我们只不过拘留15天,然后交罚款3000块,就可以出去了。" 这边一听,便有几个男孩子急得哭起来。 "我才去了两天……" "我才做了两个星期,工资都没有拿。" "我家里人都在琼海,全不知道我出了事,我哪里来钱交罚款?" 小纪倒安慰起他们来:"别急啊,到时候总会有办法的。你们比我早进来两天,也比我早出去两天。到那时候,我一个人才真的惨了。"说到后来,他的情绪也低落下去。 几个男孩子沮丧焦急地回到铺位上坐下。其他的因参赌观赌而一块被抓进来的人都围了上来,向他们打听。没有通知到家人的那些人们全都急起来,包括几个中年男人也都急哭了。 刘岩铭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只说:"你们给我的条子我都交给小龙了。他一定会想办法通知你们的家人朋友的,放心吧。" 果然,连着几天,陆续有人进来探望他们。在津海,好像每个人都有各种各样的关系,都有很多办法通进来关系。每次来看望的人总是有办法在非探视时间进来,与他们在院子里坐着说话。 一到有人来探视,被叫到名字的人便欢天喜地,其他同伴也都代他高兴。 叶玉书听着他们惊喜的声音在拘留所的院中叫着各自亲友的名字,那种仿佛绝处逢生的欢乐在特有的寂静里显得异常动人心弦。 "哥哥……" "爸爸……" "叔叔……" "阿明……" "舅舅……" "阿姨……" "姐姐……" 叶玉书无力地靠着墙。他已穿上了毛背心、外套,吃了龙哥派人送进来的药。病体初愈的他感到十分虚弱,睡得太多又叫人头晕,只好半倚半靠着,看这里每天上演的悲欢离合。 那几个津海男孩已经提前让人接出去了,接着又送进来一大批津海人,也是抓赌机抓进来的。这次进来的要老实多了,除了围坐在一起小声谈论之外,根本不敢跟四川帮较量。 叶玉书虽然生着病,但仍然轮到做了一次清洁。在黑蒙蒙的冷冽的凌晨清理恶臭的厕所、在警察挑剔的严厉眼光下倒堆积成山的污秽之极的垃圾、早午两餐清洗几十个不易洗干净的塑料饭盒、蹲在地上迅速地擦地,等等。 他沉默地与其他3个男孩子做着。那3个男孩子有两个吸毒,一个在发廊卖身而进来的。他不与他们怎么交谈。他们的世界与他是两回事。他无法明白他们的话。 实际上做一点事他反而觉得好过一点。在大块大块空白的时间里,他什么也没有做的,无聊到发狂的地步。头晕得看不进书的时候,他没有可想念的,只好除了父母外,就想龙哥向他提出的要求。 他很茫然。但是无事可做时,越想龙哥就越对他有种亲切感。对于与龙哥在公安局里共度的那一夜,他不知反复想了多少遍。在真正的要紧关头,也只有他照顾他。 不能再想了,他使劲摇摇头。 睁开眼,旁边那个毒瘾已不再发作的男人正看着他。这是个轮廓秀丽的男人,年纪应该不大,可是看上去憔悴惨白,显得十分萎靡苍老。 他看叶玉书半晌,沙哑着嗓子问:"你是贵州人?" 叶玉书点点头:"贵阳。" "我是娄山关的。"他用贵州话说。 叶玉书一愣,顿时觉得与他亲近了许多:"你好,我们是老乡呢。" 他也微笑起来:"是啊,不过我家在山沟里。" 叶玉书也笑道:"我们那里'地无三尺平',谁不是山里人呢?" 见他丝毫没有自恃自己是城里人,那男子显然对他很有好感。"你是怎么进来的?"他点燃一支烟,顺手将烟盒递向叶玉书。 叶玉书抽出一支,凑到他打着的打火机上。在里面,无事可做,他已慢慢学会了吸烟,至少可以打发一点时间。"非法拘禁。"他吸口烟,淡然地说。 那男子有些意外:"嘿,你一副娇滴滴的样子,倒是看不出来,是怎么回事呢?" 叶玉书不欲多说:"有个小子骗了我,我找人将他扣了。" "好。"那男子击节称赞。"有脾气。我进来也是被一个混账男人算计的,出去以后我也会找他讨回这笔债的。" 叶玉书也感到意外。像他们吸毒的人,既然是被警察当场逮住,还有什么可说的?被人算计不知是从何说起。 那男子显然也明白他在想什么,便解释道:"我本来是到发廊去买货的。我是老顾客了,一直都在那里拿,按理说不会有什么事。结果却被警察堵住了。不过单是吸毒,关个15天也就算了。我那个朋友不知说了什么,警察就说我还藏毒贩毒,所以必须要交了罚款才能出去。" 叶玉书还是没明白他怎么被算计了,不过觉得不便问,只好听着。 男子颇有点悻悻然:"我在外面的朋友一直找不到他。等我出去,非要将他揪出来不可。惹火了我,请几个兄弟砍了他。" 第43章 耽美 叶玉书觉得在这里面,最特异的感觉就是生命完全不算一回事,无论是他们自己的还是别人的。如果生命是如此脆弱易凋的话,也怨不得他们不爱惜了。 他不欲深究,只是很好奇地问:"哎,吸毒以后是什么感觉?" 那男子顿时变得眉飞色舞:"就像在云里飘一样,完全没有其他欲望了。我当时是跟我女朋友一起住在宾馆里。我是离了婚出来的,家里两个孩子都判给了女方。我女朋友带了100多克粉,本来说带到岛上来卖的,结果后来她说干脆自己吃了算了。我们在宾馆里包了个房间,买了几碗方便面,就把房门一锁,几天都不出去。" 叶玉书觉得很是匪夷所思,想不明白白粉的魅力居然会这么大。那男子盘腿坐着,叼着烟贪婪地吸着,边轻轻摇晃着身体边说: "我们那时候就是这样坐在c黄上,吸了粉以后,感觉就是悠悠然地在飘,什么都不想了,饭也不吃。所以吸毒的人都瘦呢,就是因为吃了粉以后,根本不想吃东西了。" 听到这里,叶玉书忍不住看向铁门边那个瘦高的男人。他简直像是一张人皮披在一副骨头架子上,那种瘦法,让人实在想不透要怎么样才能达到这种程度。叶玉书现在明白了。 那男子也跟着他的眼光看了门边的男人一样:"他是四川人,比我早吃了一年,就瘦成这样子了。他在这里已经20多天了。" 叶玉书吃一惊:"为什么会这么久?" 那男子叹口气:"我们吃粉的,平时每天差不多要花200多块,哪里有钱存下来?他如果想出去,要交2500块的罚款。他没有钱,只好在这里一天一天呆下去。唉,我也一样。" "那怎么办呢?总不可能呆一年吧?你们没有朋友吗?可以先替你们代交了,出去以后你们再还嘛。" "我的朋友也是吃粉的,他们没有钱。不过昨天他们来看过我,答应过两天替我们想办法带些粉进来。这就算够意思了。几千块钱,他们到哪里去弄?"那男子一脸的满不在乎,只是狠狠地吸烟。 叶玉书想不通,明明他们千辛万苦地在这里面已经把瘾强行戒掉了,为什么又要千方百计地想办法搞白粉进来。不过,他聪明地决定不去问这个问题。 "那你们家里人呢?管不管?"他问,不由想起自己的父母。 男子无奈地笑笑:"去年我进来以后,就是我姐姐带钱过来替我交了罚款,接我出去的。当时她硬逼着我回了家。可是我在家呆了不到两个月,就闹着要过来。临走时,他们已经说了,如果再出这样的事,他们就不管了。其实也怪不得他们,我家都是种地的,一年下来,也不过收入几千块。" 叶玉书不由关切地问:"那现在你怎么办?" "没办法。"那男子再叹一口气。"我们已经托朋友替我们去找我们以前的情人。不过他们都已经走掉了。现在,只好给家里打电报了。他也一样,打了电报要家里汇钱来。" "那钱汇到哪里呢?" "就汇到这里。" 叶玉书这才算彻底明白了。他慢悠悠地吸了烟,嘴里发苦,舌头发麻。然而在轻烟袅绕之间,他心里的苦与身体的痛仿佛都减轻了许多。 他学着他们盘腿坐着,慢慢地竟然觉得腰痛开始缓解了。他想象着他们吸毒后的感觉,似乎有些懂了他们为何如此留恋这种对人有百害而无一利的东西。 天黑下来,电视热热闹闹地打开了,开始照例是点歌节目。 某某过生日了,某某的孩子满周岁了,某某先生点给某某小姐,各种各样的祝愿,热情缤纷地出现在屏幕上,仿佛外面的所有人都在有滋有味的生活着爱着。而时间在这里却是停顿的,叶玉书感到他们像是浮在世界的边缘,是被遗忘的人群。在这里面的一天就像是一年,在无法动弹之间,他在无可选择地老去。 "…… 白天和黑夜只交替没交换 无法想像对方的世界 我们仍坚持各自等在原地 把彼此站成两个世界 你永远不懂我伤悲 像白天不懂夜的黑 像永恒燃烧的太阳 不懂那月亮的盈缺 你永远不懂我伤悲 像白天不懂夜的黑 不懂那星星为何会坠跌 不懂我伤悲 就像那白天不懂夜的黑" …… 叶玉书很喜欢这支歌。他原来是白天,或者也许不如白昼那般光明,是介于白天与黑夜之间的时间,是黄昏,或者是黎明,然而他现在却是处身在黑暗里。他渐渐懂得了夜的心,渐渐属于了沉寂却又扰攘的黑夜。他坐起身专心地听着看着,那黑衣男子仰首站着,张开双手伸向高高的夜空…… 身后的阿军不耐烦地叫道:"换个频道,看《倚天屠龙记》。" 于是有个伶俐的四川男孩子立刻踮起脚尖,按了频道的选择键。 顿时,电视里面唱出了充满洒脱快乐的"人生短短几个秋哇,不醉不罢休"。许多在这里几进几出的男人们都跟着吼起来,"东边我的美人哇,西边黄河流",然后哈哈哈地笑得东倒西歪。 叶玉书也只好靠在那里,跟他们一起看着电视里的肥皂剧。里面的男女穿着不知何朝何代的古装,束着发,却个个爱得死去活来,花拳绣腿打得更是如舞蹈一般。那些煞有介事的表情动作,在此时此地看来,真是可笑至极。 真正的痛苦是无法形容的,更加没有眼泪与诉说。叶玉书深深明白了,什么叫"天凉好个秋"。在里面,除了早晨的点名与中午和晚上的两顿饭以外,就是大段大段的空白。他常常沉默地坐着,远远地看着铁门外白花花的阳光,看着深绿的树与糙充满了勃勃生机在天地间自由地生长,他甚至听见了鸟儿清脆的欢乐的鸣叫…… 探视日,有警察过来叫那个总是坐在铁门边的瘦干男人:"你家里汇款来了,你签个字。" 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男人闻言兴奋地起身,在汇款单上签了字,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 叶玉书旁边那个男子叫他:"阿英,你要出去了,想办法替我弄点东西进来。" 阿英点头,过来坐到他旁边,并且破例对叶玉书笑一笑,递给他一支烟。叶玉书接过。 阿英对那男子说:"你放心,我一出去就想办法搞钱过来,替你把罚款交了,接你出去。" 男子点点头,脸色仍然是放弃之后的木然。其实像他们这样吸白粉吸得这么凶的人能够搞到多少钱,又能剩下多少钱,大家心里都有数。只不过听了这话,到底是有了希望,在里面的日子好捱罢了。 叶玉书恻然地转过头,下了水泥铺,坐到铁门边。 这是他第一次坐到这个位置。他将脸贴到栅栏之间,大口大口呼吸着外面新鲜洁净的空气。这种夹杂着青糙与阳光的气息,简直叫人迷醉。 有警察过来叫那男子:"彭素俊,出来。" 原来那个与叶玉书聊天的娄山关的男孩子就叫彭素俊,他显然没有料到居然会有人来看他,顿时兴奋地双手微微发抖,跳下来就快步往外跑。 叶玉书看着他光着脚踩在水泥地上往门口跑去,心里也替他高兴。 刘岩铭过来蹲在他旁边,也向外张望着。 叶玉书笑道:"是不是想小龙了?" 刘岩铭含笑推他一把:"去你的,我看你才是想龙哥了呢。" 叶玉书只笑笑。 刘岩铭斜身坐到他身边,低声问他:"怎么样?你想得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叶玉书不肯说。 "行了,跟我还打什么哑谜?说实话,我要是你,立刻答应龙哥。像龙哥这样的男人,现在还真不好找。"刘岩铭的神色里满是仰慕。 叶玉书不置可否,将眼光投向外面。"让我再想想。"他轻轻说。 迈出这一步,他的整个一生都将改变。龙哥也许是个好男人,但是到了他的人生已走到了这一步,不得不慎重做出决定。龙哥这样的人,不是轻易会让他改变心意的人,所以一开始他就必须打定主意。 刘岩铭只好不再劝,也跟着他探头看着门外。 忽然,走过来一个警察,后面跟着个穿红马夹的男孩子,面如土色。 刘岩铭看见了,第一个反应就是想叫他,看看那警察,总算又及时忍住了。 趁着警察开旁边的门,那男孩子站过来悄声说:"有人供出我是发牌员,他们要带我到看守所去,收审我。"说着,他已语带哭腔。 几个穿红马夹的男孩子都围了过来,不知道该怎么劝,只好胡乱说几句:"你放心,不会有事的,最多是劳教……" 那警察已带了另外一个男孩子过来,厉声命令他跟着一起走。他投过来一个无助的目光,垂头跟着走了。 几个男孩子叽叽喳喳地小声说:"我们一定不能说,谁要说了就让小龙收拾他。" 叶玉书感觉得出他们的恐惧。此时,他才明白自己已经结案,是何等的幸运,至少他晚上可以安心睡觉。 彭素俊回来了,却有着明显的不安。他与阿英嘀咕着:"小金送进来了,可是现在却找不到了。" 阿英显然很失望:"怎么会?当时你放在哪里的?" "我们在探视室见的面,当时他一见那个管教转身,便悄悄递了过来。我一抓过就藏在了袖子里。"他穿了一件廉价恤衫,没有口袋。 阿英肯定地说:"那一定掉在探视室外面了,想办法拿回来。" "有什么办法?"彭素俊也很不甘心,坐在那里苦苦思索。 阿英想了想:"叫阿方来。" 他跑到铁门边,看了门口的男孩子们两眼。那些男孩子连忙让开,回到自己的铺位上。叶玉书看他没有赶自己走的意思,便收回了腿,仍然坐在那里。 阿英对着外面看了看。管教们都闲闲地在屋里坐着休息,完全没注意这边。他便对着远远站着的那个在外面劳动的男孩子招手。 男孩子机警地四处看看,慢慢不着痕迹地移过来。 阿英让他凑近前,轻声说:"阿方,那东西送进来了,可能掉在探视室,或者是外面的台阶上,你去看看,想办法捡起来。" 阿方会意地点点头,走了。 叶玉书很感兴趣地看着他。不一会儿,只见他从厨房里拿出了一个铁皮簸箕,另一只手拿着一个扫把,开始扫路上的垃圾,渐渐扫到了探视室。 彭素俊也挤了过来,和阿英一起朝那边看着。 阿方扫着扫着,进了探视室,然后又出来,将台阶上上下下扫得干干净净。他镇定地提起簸箕朝厨房走去。 过了几分钟,他若无其事地从厨房出来。看看管教们各自在做自己的事,都没有留意他,他站在树影里,向这边挥了一下手。 阿英兴奋地一拍彭素俊:"好,他拿到了。" 彭素俊的兴奋更是显而易见,一直灰白色的脸泛起了一丝红晕。 叶玉书很佩服他们的胆量,也惊诧白粉的魔力,可以让人如此的铤而走险。他甚至不知道在这个拥挤如沙丁鱼罐头的监房里,他们如何吸那些粉。可见做什么都需要钻研其窍门,他就是缺了这个心眼。要在这个险恶无情的社会里活得坚强,实在是需要超卓的智慧与敏锐的感觉。 日子就像快要断流的河,缓慢而沉闷无比。混浊恶臭的气息像是一点一点地渗透进了他衣服的每一丝纤维,渗进了他的五脏六腑,慢慢浸满了他身体里的所有细胞,甚至每一根头发。他觉得自己就快要腐烂在这里了。 龙哥没有再来,像是要让他倍加体会出里面环境的恶劣,这样才会认识到他的好。每思及此,他都在心里苦笑。这一生,大概注定是要靠着男人,才能改变自己的命运。 这一年的最后两天,监房里陆续放走了大批的人,包括刘岩铭他们,因为全都交了罚款,也提前一天放走了,却没有放叶玉书。刘岩铭临走时,对他说:"你放心,还有两天,怎么也过了。到时候我们一定来接你。" 叶玉书无力地笑笑,点点头:"我知道。" 平哥他们也朝他鼓励地笑:"没事的,小叶,就算我们不在,这里的人也不敢把你怎么样的。" "谢谢你们。"叶玉书客气地对他们微微一笑。 监房里只剩下16个人,顿时大了许多。到处都是走的人丢弃下来的被子、毛巾、洗漱用具、矿泉水瓶子、剩余的糖果饼干、扑克牌、翻烂了的杂志,甚或衣服,一片狼藉。 电视里,新年的钟声在喜洋洋的气氛里敲响。他们沉默地散坐在水泥铺上,听着钟声在昏黄的灯光下寂寥地发出回音。有几个新进来的男孩子掩面哭泣起来。 阿英也走了,只剩下彭素俊是这里资格最老的了。他躺在那里,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冷冷地一声不吭。 因是元旦,电视破例开到12点。等钟声响过,管教过来将电视关掉。大概是过节的原因吧,今天所有管教的态度都变得和蔼起来。他看了看铁门里的情况,居然问了一句:"你们需要点什么吗?" 没人回答,叶玉书只好说:"不需要什么了,谢谢。" 管教点点头,不再说什么,转身消失在黑暗里。 叶玉书打开已关上10来天的手机,铃声被他调到震荡的机器便剧烈地颤动起来。他仔细看了看,原来都是家里发来的短信,说一直与他联系不上,要他迅速回话。他赶紧回了一个,说自己在山里出差,没有信号…… 然后,他重新关上机,悲伤地躺下来,闭上眼,想像着寒冷的家乡,在温暖的灯光下,父母焦急的脸庞。 "爸爸,妈妈……"满眶的泪模糊了他的视线。 第44章 (第一部完) 耽美 新的一年到来了,仿佛太阳也温柔了许多。 叶玉书正靠坐在铁门边,凝神感受着元旦的气息,管教过来说:"叶玉书,今天你可以出去了,先把伙食费50块交了。" 叶玉书站起来,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只机械地从衣袋里掏出钱来递给他。 管教接过,在手上的表格上划了个勾,然后离开了。 叶玉书连忙上了水泥铺,准备将自己的东西收拾好。可是看了一看,其实什么都不必带走,只除了那本《荆棘鸟》。 过了一会儿,管教又过来,打开铁门:"叶玉书,出来。" 叶玉书走了出去。清凉的空气顿时罩向他全身。他痛快地打个寒噤,深深地作了个长长的呼吸。 管教开了旁边的监房,又叫出了几个人。他们一起跟着他到了门口。 所长拿着他们的《裁决书》依次看过,然后点着名,问他们的姓名、年龄、家庭住址,如果那人全部答出来,并核对过准确无误的,就让他们走。 那几个男人都很年轻,大多穿着皱巴巴的西装,却光着脚,想必是鞋被别人穿走了。他们乐呵呵地朝所长鞠个躬,便走出了大门口。 轮到叶玉书,所长多看了他两眼,循例问了两句,便挥挥手:"你可以走了。" 叶玉书握着书,略略低一下头,向大门走去。四周监房门口都挤满了人,全眼巴巴地望着他们。叶玉书不愿再停留,快步走出大门。 门外没有什么人在等,那些与他同时放出的人都孤身走上通往外界的土路。 现在往外看时,居然与当初进来时的景色大相径庭。路边不但有充满生机的池塘,还有干干净净的亭台楼阁等建筑,衬着蓝天白云,更加显出一种与旁边的高墙迥异的诗情画意,简直让人感到十分的意外和惊奇。 叶玉书站在大门口,四处看了看。 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的丰田陆地巡洋舰。在这空无一人的地方,这辆车越发显得气度不凡。见他出来,车门打开了,从上面跳下来一个高大沉稳的男人,定定地站在那里看着他。 他没有犹豫,一直向他走过去。 他看了他一会儿。只见他脸色青黄消瘦,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里虽然闪烁着痛楚,却另外多了很多东西,深黑色的纯净眼眸显得深邃而坚定。 他温柔地问他:"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他静静地闭上眼,对他说:"我愿意。" 龙哥轻轻将他拉过来,紧紧地搂进怀里。 …… 在秀英的立交桥旁边,是一片片杂乱低矮的建筑。这些建筑没有规划,十分简陋,因此租金很便宜。住在这里的都是生活在津海最低层的大陆人。 沿着一条细窄蜿蜒的小街,拐入一条更窄的坎坷不平的土路,便是一个小院子,一角有个简单的厕所和洗脸台,四面是窄窄的小屋。这种小屋,没有厨房没有厕所,只有一间房,可以放下一张c黄和一个简易的衣柜或者是一张桌子。正因如此,租金每月才200块,并且可以一个月交一次,于是不少工资不高的打工仔们打工妹租住这里。 此时,华灯初上,这个小院子里已是人满为患。沿着那条小路,排满了满身汗味的年轻男人,一直排到院子角落里的一间小屋前。看装束显然都是附近建筑队的工人。他们看样子都很着急的样子。 小屋的门开了,常蓝穿着一件吊带短睡衣站在门口,示意3个男人进去。她的脸稍稍有些浮肿,瘦了一些,显得更黑,神情呆滞,仿佛已整个放弃了。 那3个男人急不可待地进去后,门关上了。剩下的男人更加焦急。 叶玉书被龙哥牵着手高一脚低一脚地走进来。龙哥与他隐入旁边房子屋檐的暗影下,静静地看着。 过了好一会儿,那3个男人提着裤子一边系裤扣一边满意地开门出来。接着又有3个男人急急地推门进去。常蓝在黯淡的灯光下关上门。 叶玉书有些不相信地转头看龙哥。 龙哥带他出去,上了车。看着外面尘土飞扬的街道上穿着俗艳的女人和衣着狼狈的男人们,他轻笑着说:"你看到了?常蓝现在已是个随便什么人都可以上的土鸡了。这些男人,只要花20块就可以跟她干一次。她平均一晚上接20个。一个月里,除去打麻将和休息的时间,她会做20天。这样一年做下来,她也能弄上个十万八万的。"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冷冷的残酷。 "她……"叶玉书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她花光了你的钱,卖光了你的东西,仍然找不到工作,而且现在没有一家歌舞厅、KTV敢让她去坐台。"龙哥淡淡地说。 叶玉书伸手过去握住他的手,心里十分平静,既没有快意,也没有不忍心。 这是常蓝自己选择的路,别人没什么可说的。 …… 除夕夜,西安这座千年古都沉浸在欢乐团圆的气氛里。 在靠近郊区的住宅小区里,申常青与妻子女儿欢笑着吃完了团年饭,收拾好了桌子,坐在客厅里看春节文艺晚会。 他如漏网之鱼般赶回家里后,一直与郑彬保持着联系。据郑彬说叶玉书已将一切事情承担了,并且已进了拘留所。这样整个案子实际上已经结了。他这才放下心来。 虽然偶尔想想那个美丽温柔的男孩子此时却在污浊的环境里受折磨,心里难免有些许不忍,可是随即想想自己的安全、名誉及家人要紧,也就心安理得了。 春节晚会也算好戏连台,特别是对于放下心来,与家人团聚的申常青来说,整个晚上都是欢乐的时光。 年纪已大对他十分体贴信任的妻子坐在他身边,不时起身给他倒茶、拿糖果瓜子、递烟点火,照顾得他无微不至。已是袅袅婷婷的12岁的女儿紧倚着他,不时叽叽呱呱地评论着电视里艺员的表演。 他满足地坐着,看那些在他眼里可笑又愚蠢的节目。 欢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转眼就要零点了,远近各处已有零星的炮仗声响起。 "爸爸,快来。"他女儿急急地拿出一长串粗大的鞭炮来,边催他边往阳台跑去。 市政府已明令自今年春节以后,不准再燃炮,所以今年大家像疯了一样地采购火炮,准备最后一次大放特放。 听到女儿的催促,申常青微笑着走身跟过去。他女儿兴奋地涨红了脸,拿起鞭炮挂到竹杆上,随时准备让他点火。 马上就到零点了,有人按他们家的门铃。 申常青父女都在阳台,没有听见。他妻子起身去开门。 伴随着零点的钟声,申常青点燃了那串长长的粗大的鞭炮。他女儿高兴地尖叫着将竹杆提起来伸出阳台。震耳欲聋的响声与浓烈的硝烟味一起向他们卷过来。 申常青微笑着看着这一切。忽然,他感觉到一种异样。可是还没有等到他转身,就感到后心被一股重重的力量狠狠地推撞了两下。 他甚至没有感到痛,顿时只觉得全身的力量都忽然从后心流泄净尽。他只来得及看见女儿的身体也软软地垂下,便眼前一黑,倒向了地下。 接着大门与防盗门又重新关上,来人静静地踏着鞭炮的纸屑,在震天响的一片火炮声中,消失在夜色里。 …… 过了年初五,各航空公司恢复了航班,候机大厅重又变得熙熙攘攘起来。 在通道口,叶玉书已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容光焕发地提着一个小小的路易维当皮箱,靠在龙哥的臂弯里,与刘岩铭和小龙话别。 小龙笑道:"大哥,这次去拜见丈母娘,倒也罢了,只是要小心老丈人找你麻烦。" 龙哥笑问:"为什么?" 小龙嘻皮笑脸:"常言道:'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生气。'" 大家全都笑起来。叶玉书好笑地说:"小龙那张嘴啊,阿铭也不管管。" 刘岩铭笑道:"我怎么管得了他?根本说不过他。" 叶玉书指指他们:"小心,等我们回来,看我怎么整你们。" 小龙做个鬼脸,一副放马过来的味道。 龙哥看看表说:"好了,时间到了,我们进去吧。小龙,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当心点。" 波音737飞机呼啸着直冲蓝天。这一阵津海的天气好得出奇,一直是风和日丽,水波不兴。 海州的街道都干净清慡了许多。随着大批人回家去过春节,整个城市都变得安静了。除了树和花外,似乎再也看不到往日的尘土与垃圾了。 庞大的机身擦过海州林立的大厦,掠过星罗棋布的田野,横过波光粼粼的琼州海峡,昂首直钻进白云之上。 叶玉书从机窗看出去,只见巨大的机翼在耀眼的阳光下闪着银色的光。刺眼的光线射进来,他不由眯fèng起双眼。 龙哥伸手过来,拉下机窗上的遮阳板,对他温柔地一笑:"你要不要睡一下?" 他摇摇头:"我想看看书。" "好的。"龙哥怜爱地拍拍他的脸,顺手从前面的椅袋里抽出一张报纸,低头看起来。 这是今天的《津海日报》,头条大大的一行字写着:"英雄浩气长存。" 标题下几行小字:"海州市公安局振东分局刑警大队长符英明同志在追击抢劫犯的枪战中,不幸中弹,英勇牺牲。公安部追认他为烈士,并追记一等功,同时号召全国公安战线上的同志向符英明同志学习……" 龙哥仔细地看完报道,接着翻过来看关于钻石俱乐部案件进程的报道。 漂亮的空中小姐推着车过来,对他微笑:"请问先生要喝什么?" "啤酒。小玉,你呢?" "茶。" 叶玉书拿出了《荆棘鸟》,端起茶喝一口,然后翻开了第一页。 "传说中有一种鸟,它毕生只歌唱一次,但歌声却比世界上任何生灵的歌声都悦耳。它一旦长成,就会离巢去找最适合它的那颗荆棘树,并且定要找到才肯罢休。那时,它会把自己钉在最尖最长的刺上,在蓁蓁树枝间婉转啼鸣。它超脱了垂死的剧痛,歌声胜过百灵和夜莺。一次绝唱,竟以生命为代价,然而整个世界都在屏息聆听,就连天国里的上帝也开颜欢笑。只有忍受了极大的痛苦,才能够达到至美的境界……反正传说就是这样。" 【256中文将分享完结好看的言情小说以及耽美小说等,找好看的小说就来256中文https://www.256zw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