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升职记同人——千年一梦》 作者:小妖 简介: 太子妃升职记同人。 华阳大学女生叶倾,在机缘巧合下和千年前的南夏九王齐翰互换了身体,来到了对方的时空,白日里各自为生存拼搏,夜间偶尔会在梦境空间里灵魂相遇。 从相识到相知,再到对彼此动心,未来难测,然情路无涯,至死不渝。不管以后发生什么,哪怕相隔千年的时光,吾爱永志不忘。 作为同人,此文中的人物设定故事背景世界观和情节走向等必定会与原著和剧有所重合,事实上作者也的确是沿用了剧和原文的部分设定,不过也一定会有所出入。在此可以保证的是,作者尊重原著的设定和每个人物,绝不会刻意抹黑,所有的改编也都是基于合理设想和合理范围内,会尽量还原深入人心的剧和原文,还请读者大人们手下留情轻喷,在此先行谢过【手动鞠躬】。 作者个人偏爱轻松欢脱恶搞吐槽搞笑文风,也更喜欢温馨治愈温暖皆大欢喜小感动的剧情走向,当然也会偶尔小虐小虐男女主【嘿嘿嘿】,所以喜欢轻松HE的读者们请放心点击,哈哈哈哈哈哈哈 欢迎大家一起围观评论讨论吐槽互动哦! 内容标签: 性别转换 宫廷侯爵 天作之合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叶倾,齐翰【九王】 ┃ 配角:齐晟,张芃芃,杨严,叶漓,林茜 ┃ 其它:原创女主,太子妃升职记同人,轻松,古代,现代,穿越时空,灵魂交换 一句话简介:快让九王好好谈个恋爱 立意:立意待补充 第1章 初章【上】——穿越 华阳大学图书馆。 偌大的落地玻璃窗前,夕阳余晖渐渐消散。我揉揉酸涩的双眼,目光不经意扫过挂钟。 不知不觉已经八点半了……我环视四周,发现图书馆里仅剩我一人。 我合上手里的书,惬意的抻了个懒腰。 叮铃—— 来电铃声响起,我从包里翻出手机: “周伯……我在学校。” “大小姐,这么晚了还没回来?老爷很担心你。” 担心?我心中不屑;他还记得有我这个女儿,就已经很意外了。 虽是如此想,但我不忍伤了周伯的心,还是尽量和缓的说:“我即刻回去……” 挂了电话,我疲惫的长叹口气。 我,叶倾,即将年满十八岁。作为叶氏财团独女,外人看来风光无限,可是无人知道,我有多厌恶那个所谓的“家”。 父亲叶琛,外界评价年轻有为、商界霸主、英俊潇洒、一表人才等等等等……总之尽是恭维之词;不过在我眼里,他就是个衣冠禽兽。 想到回家后又要面对后妈的刁难和两个弟弟的白眼,我不由得一阵反胃。 不过,该面对的躲不掉。我缓缓起身,走到书架前费力的登上梯子,心不在焉的把书塞回原处。 转头的瞬间,余光瞥到旁边的一本书上,我不由得被吸引了目光。 咦……什么时候出现的,下午还没看到呢。 我抽出那本连扉页都不复存在的旧书,抖落灰尘小心翼翼的翻着。 这是本看起来十分有年代感的书,封面缺了一角,书页老旧泛黄,文字残破不全。我努力辨认了好久,才隐约看出这是本记录大夏的史籍。 说来也奇了,明明是开创了数百年盛世的皇朝,但关于大夏的记载却少的离谱,尤其是关于开国皇帝的,就像是有人刻意把这段过往从历史轨迹中抹掉一般。 我想看看这书的来历,便翻到最后一页,却发现找不到图书馆特有的编号条码,不由让我觉得有点诡异。 不过我对此兴趣并不浓厚,况且上面的文字如水墨晕染,辨认极其困难,当下也懒得细看,只是随意翻了翻。 展开中间的某一页,有幅画像跃然纸上。不经意的一暼,却足以让我移不开视线。 那是幅栩栩如生的肖像,工笔手法勾勒,线条流畅明快又不失细腻;衣袖的繁复图案更是用心描绘,一笔一画皆清楚详尽,看风格是出自宫廷画师之手。 画上的年轻男子着云锦华袍,眉梢眼角线条柔和,却隐约透着一股凌厉;他站在树下手执书卷,身形虽单薄,但挺拔胜松。 兴许碰巧有风吹过,玉冠后系的发带随风轻扬,画师将这一幕完美定格画中,看上去飘逸非凡。 再看旁侧的朱印上的名字,我莫名觉着很熟悉,只是一时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他是谁,以及在哪儿看到过这个名字。 我盯着画上男子的容颜,努力在记忆中搜索,却越看只觉这画有无限魔力,仿佛勾人心魄。 我眨了眨眼,略显慌乱的合上书页。 罢了,想不起来也无所谓,还是先回家吃点东西。把书塞回原位,我不假思索的抬腿跨步。 感觉脚下突然一空,我心下一沉,当即反应过来—— 糟了,我还在梯子顶端!! 我惊叫着,身子不受控制的往下坠落,双手乱划的想要抓住点什么,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天花板离我越来越远。 …… …… 时间好像定格了。 仿佛失去了所有感官,我眼前一片黑暗,耳边是无限的宁静,甚至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这……就是弥留之际吗? 意识沉入深海前,我却出乎意料的平静下来。 如果能这样轻易的离开这个夺走我所有快乐的世界,倒也不算太糟。 作者有话要说: 2年前的存稿,风格和文笔还挺稚嫩的……OTZ 第2章 初章【下】——穿越 千年前,南夏皇宫。 装饰的清雅而不失华贵,古色古香的宫殿内室,一个白色清瘦的身影躺在床上,周围有一大群衣着各异的人守候着。 细长白皙的手臂从银色纱帘的缝隙中探出来,毫无生机的耷拉在迎枕上。那是只男人的手,腕上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手指微微卷曲,骨节修长分明,看上去赏心悦目。 一位须发尽白的老者跪在床前,手指轻轻搭在那只手腕上,等了片刻,脸色却刷的变了。不敢相信自己得出的结论,他颤颤巍巍的站起来,叫身后围着的数名太医上前把脉确认。 其他人面色忐忑的轮流把了脉,皆是震惊无比,额上汗如雨下。 “皇儿究竟如何了?!” 焦急但不失威严的声音猛然响起,音量不高,却带着浓重的杀意,惊的太医们腿皆是一软,稀里哗啦的跪下。互相交换了眼神,太医院院判哆嗦着禀告:“陛下……九殿下他……他……” 身穿黑金织锦龙袍,沉稳英俊的中年男子眉头一皱,冷冷的盯着院判;对方冒着杀头的生命危险,把剩下万不敢说的半句话说完:“……没有脉息了。” “!!!!!” 皇帝的瞳孔猛然缩紧,他大跨步的来到床前,一把掀开幔帐,露出里面少年精致的面容。 他双目紧闭,脸色带着病态的苍白,却丝毫不影响他的美感。高挺的鼻梁上仍有未来得及擦干的水珠,乌黑的长发散开铺在身下,他神情安详,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恬静美好的气质。 “翰儿!翰儿!”皇帝俯下身,不敢用力,只得轻推了推少年的肩膀。抬手拂过他的脸颊,感受到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皇帝感到仿佛有股寒意迅速穿过全身,他一甩龙袖对魂不附体的众太医怒问:“只是呛了口水,怎么会这样?!” “老臣无能……实在不知……”其他人早就说不出话来,只有最年长的院判经历的最多,还有勇气坚持着答话。 吾命休矣!院判在心里哀叹道。若是别人倒也罢了,偏偏是圣上最宠爱的九王殿下出了事。今日要是救不回来,那他们都得人头落地。 不过说实话,他们的内心,此刻除了恐惧还有深深的费解,那是一种属于医者的疑惑和探知欲。 九王向来身体康健,没病没灾,这次也只是意外呛口水而已,连溺水都算不上,怎么就会这般严重呢? 这不对劲啊,完全不合常理。 院判的这个答案,显然不是皇帝乐意听到的。他脸色又阴沉了几分,怒极反笑:“不知?不知就给朕弄明白!若朕的皇儿有什么三长两短……” 皇帝没有把话说完,但强烈的杀意呼之欲出。众太医心中哀嚎不已,他们只是医者,不是起死回生的神仙,遇上此等诡异的状况,确实是束手无策啊。 为了自己的老命,他们还不敢放弃。正当他们绞尽脑汁想办法时,床上的少年却突然大吼一声,然后猛地坐起来,把在场众人都惊的汗毛倒竖。 皇帝最先回过神,他眼角眉梢有毫不掩饰的喜色,关切的搂住少年的身子;众太医惊讶之余,也庆幸自己捡回一条命。 院判岂能放过探查疑症的好机会,他壮着胆子站起来,请求再给少年把脉,皇帝自是应允。 可很快他就又发现了异样。少年虽然脉象平和,也不再有性命之虞,但他却只是剧烈喘息着,双目空洞无神,对外界种种都仿佛没感知到,连皇帝呼唤他都毫无反应。 “皇后娘娘驾到——” 众人正惊疑不定时,殿外传来高亢的通报声。身着淡金色凤袍,风韵丝毫不减的女人由宫女扶着快步走了进来,见到皇帝刚要问安,便被他一手拽了过去:“皇后免礼。快来看看小九,他有些不对。” 作者有话要说: 额……好像没啥说的……OTZ 第3章 第一章——苏醒 华阳市,第一人民医院。 重症病房里,床上熟睡的女孩渐渐转醒。她罩着呼吸面罩,手背上打着吊针,看上去虚弱至极。 见她的头转动了一下,守在床边的小护士先是惊讶的张大了嘴,随后急忙按响了呼叫铃,俯下身在她耳边说:“叶倾小姐,您感觉如何?” 叶倾……? 少女面露疑惑,她先是一顿,随即竟摘掉了面罩,拿在手里把玩着。 这是什么物件?还有,这是什么地方? “哎呀叶小姐您别乱动!”护士见状大惊,她上来手忙脚乱的摁住少女,把她手背上的针头拔下来:“您看都滚针了!” 感受到胀痛,少女微微皱了皱眉。她低头望去,发现手背已经肿了一指高。 饶是肿了起来,眼前的手仍然是肤如凝脂白皙如玉。手指纤长,骨节匀称,形状甚是柔美。 ……!! 少女悚然一惊。 这是本王的手吗?!?什么时候变成女子的手了!?! 很快地,病房门被推开,大夫和专家们鱼贯而入。 “居然这么快就醒了?真是奇迹啊……” “是啊,抢救时心脏一度停跳,好不容易才复苏。原以为最轻也要瘫痪,不过看患者的神经机能貌似没受影响……” 大夫们围在床边一边给少女测着身体各项指标,一边七嘴八舌的议论。 可惜她,或者是他,完全没心思听,只是麻木的,任由他们摆弄自己的身体。 齐翰脑子里完全炸开了锅,他实在不明白此刻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眼前如电影过场般不断闪过最后的记忆。芃芃、三哥、二哥、江氏…… 他救了芃芃,还没来得及被侍卫拖上岸就呛了水,随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再醒来,就是眼前这些了。 陌生的人,陌生的地点,陌生的话,陌生的一切。 更糟糕的是……齐翰双眼找回了一丝焦距,低头扫遍全身。 宽大病号服下若隐若现的高耸双丘,脖子上散乱披着的长卷发,露出被子的脚踝白嫩瘦弱,脚趾甲甚至涂了鲜艳的红色。 连这副身躯,都是陌生的! “叶倾小姐……您能听见我说话吗?”恍惚间,仿佛有人在他眼前挥着手:“叶小姐!” “……能。”他思绪被拉回,极不情愿的应了一声。 连开口说话都是女子清丽的声线,他一时无法适应,抿了抿嘴。 “除了您头上的伤,身体其他指标都没问题。所以,您完全可以出院……” “嗯。” 虽然还有点不明白,但齐翰猜测这番话的意思是“可以走了”,便轻轻点了点头。 “那要不要打电话给您的父亲叶琛总裁,让他派人来接您回家?” “嗯。” 父亲的话……也好,他正需要一个可以休息的“家”。 “那我去给您联络。”齐翰注意到一直跟他说话的护士拿起个方块形状的东西,摁了几下后,上面突然发出光亮,随后她嘴里念念有词:“喂,请问是叶总裁吗……” 真是奇怪的物件…… 静静的看着他们忙上忙下,齐翰仍旧一言不发。对于这里的一切他都不了解,理智告诉他:少说少错,不说不错,保持沉默才是最稳妥的。 过了近一小时,房门外传来嘈杂和车轮滑行的声音,一个纤弱的少年坐在轮椅上,由一名看上去五十多岁的男子推着冲入病房。 那少年不过二十二三岁的模样,长相清秀文弱,五官十分精致,琥珀色的眼眸像是蕴了深潭般清澈而深邃;或许是坐在轮椅上的缘故,他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忧郁悲伤的气息。 他正是叶氏的长子,叶倾一母同胞的哥哥——叶漓。 “小妹!” 见到床上呆坐着的少女,他手下快速转动轮椅,向她急行而来。 他身后紧随的男子见状,立马上来摁住少年的肩膀,安抚着说:“大少爷您先冷静下,大小姐没事的……” 这名男子体格很是健硕,长相方正,眼中射出精明的光,但整张脸看上去十分面善,倒教人觉得很是亲切。 “小倾,刚刚父亲接到电话说你在医院重症监护室,我真的要吓死了!” 少年深吸口气来到病床前,轻覆上少女白皙的手背,声音犹自微颤,满脸的焦急和担心。 他……应该是这幅身躯原主人的兄长吧?齐翰在心里想着,回忆到刚刚中年男子对少年的称呼,齐翰试探着叫了一句:“大哥?” “哥哥在这儿……”许是他刚恢复些精神,说话还有气无力的,叶漓听出了妹妹声音里的虚弱,眼里慢慢溢满了心疼。 看着他的模样,齐翰不可避免的有些走神;他的目光穿透叶漓,仿佛看到很久很久以前,自己不慎从马背上摔下来受伤,三哥心疼的搂着他,连太医来了都不肯松手的那段往事。 只可惜…… 时过境迁,无论是自己,抑或是三哥,都再也回不去了。 见少女愣神,中年男子、即叶氏的管家周谦俯下身对叶漓劝道:“小姐估计还没完全恢复,我先陪大少爷去专家那边问问情况,让小姐再睡一会儿,如何?” “嗯,好。”少年赞同的点点头,又对齐翰嘱咐道:“小妹你先躺会儿,哥哥和周伯去去就来。” 不一会儿,病房里只剩下少女独自乖巧的平躺在床上。 齐翰脑中有些混乱,一时间难以理清不断窜上来的疑问;恍然间他依稀记起,数年前在藏经阁乱翻时发现一本类似【奇闻志】的古书,上面记载了一件很可谓奇特的事情。 大概是说三百年前,南夏开国先祖齐峥身为前朝皇族遗腹子,在与北漠连年征战时流落民间,从此不知去向;本着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原则,忠臣们从未放弃寻找,但其始终不知所踪。数年后他宛若天降般的回归皇室,身边还带了个甚是奇特的女子。她仿佛知晓天机阴阳,说的话除了齐峥以外,其他人更是难以理解;不仅如此,她的举止作风行为等与周遭的一切都格格不入,却又教人觉得十分新奇。 也正是她,用自己的智慧和能力,辅佐齐峥抵御北漠消灭叛乱,建立起南夏皇朝。 对此人的评价,历代史官众说纷纭,批注更是添了好几页,无非是些神啊妖啊之类的推测;但他在看的时候,其中有一句来自皇家方士的标注,称那名女子为“异世奇女”;而齐峥失踪的那些年,也是到了奇女所在的“异世”。 这段话极大地引起了他的注意,不过他当时年幼,也未曾认真想过究竟有没有另一世界的存在,后来随着他慢慢长大,儿时无意间看过的这些话便也都封存在记忆中了;而如今结合自身境地,他再启封往事,瞬间就明白了当初百思不得其解的事情。 如果不是在做奇特的梦,那么“异世”便是真真实实存在的;而自己,竟阴差阳错的来到了完全不同的时空…… 他心里五味陈杂,说不上来究竟是何等感觉;或许有一丝探索的兴趣,但更多的是对未来的迷茫。 他正凝神盘算着,却隐约间感觉自己身下有点湿润,仿佛有股温热的液体从两腿之间流出。 带着些许疑惑,齐翰坐起身向右边挪了挪,却发现淡粉色的床单上晕染着一小片鲜艳的红色。 ……!?!?! 是血?!? 齐翰顿时瞪大了眼,目不转睛的盯着那片血迹,所有的思绪在瞬间凝固;他呆滞的喘着粗气,完全不知该如何反应。 为什么会有血??哪儿来的血啊!!! 他正惊慌时,门口处传来“咔哒”一声;虽然大脑暂时待机,但身体的反应可毫不停歇;几乎是下意识的,齐翰两手一撑床沿翻身跳到地面,迅速扯过被子盖在血迹上,动作潇洒万分一气呵成。 但他毕竟刚醒不久,身体还虚弱的很;甫一做完这些,他就突然感到天旋地转,来不及坐回床上,他便“咣当”一声跌在地板上。 与此同时门被打开,叶漓和周谦再度进了房;见到眼前的景象,二人都大吃一惊。 叶漓将轮椅转的飞起,火速来到少女身边扶住她的手臂;周谦也跑过来劝道:“大小姐怎么下地了?快躺回去吧!”说着抓住被角要掀开,给少女腾出地方。 “住手!不要掀!” 齐翰顿时有些自乱阵脚,他不知道那血迹的来源,只是莫名觉得有点恐慌,也不希望第二个人看到。 可他喊迟了,下一刻被子被掀开,露出了那点红色;两名男士看着俱是一愣,齐翰则俏脸涨得通红,强行夺过被子重新遮住床单。 “小倾,你……”叶漓看妹妹窘迫的样子,掩着嘴微微笑了笑:“大姨妈又来了?” ……大姨妈?齐翰愣在原地,不知他所问为何。 见她愣愣的不说话,叶漓自顾自的对周谦小声说:“周伯……姨妈巾……” 周谦会意,笑着点了点头便出了门。 目送他的背影离去,叶漓转回少女这边,忍俊不禁的说:“小倾你在哥哥面前还害羞啊?不就是大姨妈嘛,又不是第一次见了……” 呃…… 看他的反应,这貌似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再结合这女子的身躯…… 等等,女子? 齐翰瞬间想明白了些事,不禁一头黑线;摁住隐隐胀痛的小腹,他很是艰难的开口,像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一样:“我……是不是……来月信了……” “月信?”叶漓疑惑的眨眨眼,道:“对啊,不就是大姨妈么?” …… 月信和大姨妈……这二者有什么联系吗!?! 作者有话要说: 男主苏醒,正式出场,现代线正式开启~~~ 第4章 第二章——适应期 五日后。 我从睡梦里苏醒,呆呆的望着天花板,看着头顶晃荡的璎珞,忍不住一声长叹。 已经五天了,我依旧在这个地方,发生的一切,还真不是梦啊。 “殿下,该起了。”在我怔愣间,纱帐外不知何时立了一个女子的妙影,她隔着帘子对我屈了屈膝:“已经辰时三刻了。”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脑中混乱的思绪;掀开帘帐,早有宫女捧着不同的物件,恭候在屏风后。 站在床边的程姑姑见到我,把手中的披风罩在我身上,然后伺候我去沐浴。 说到晨间沐浴,虽然已经进行了好几次,但每日的这短短一刻钟都让我羞到想钻地缝。 来到热气氤氲的水池边,宫女和內侍早已在水中放好了熏香滴露和花瓣;见我和程姑姑走进来,纷纷行礼后退了下去。我注意到有几个年纪不大的小宫女,眼神总是有意无意的扫过我薄纱衣下若隐若现的身躯,然后通通露出娇羞而局促的神情,搞得我也很想捂脸并开溜。 美男这诱人的娇躯,实乃女子们犯罪的开端;我很是怨念的瞥了眼自己身上穿了还不如不穿的睡衣,心说下次一定要换身遮的严实的衣服…… 程姑姑为我摘下披风挂在一旁的檀木架子上,复又伸手搭上我的肩膀,想为我把寝衣也脱掉;我哆嗦了一下摁住她的手,说:“姑姑也出去歇着吧,我自己来就好……” “殿下这几日是怎么了?”她迟疑了一瞬,但还是依言后退了几步,充满忧虑的问:“以往都是奴婢伺候您沐浴更衣,可最近……” “呃……不知怎地,我突然想独自呆会儿,姑姑莫怪啊。”我干笑着,随口胡诌个借口。 虽说我是女子,但这身躯毕竟是男子啊!即便这身躯的果体程姑姑从小看到大,但我一想到自己此时雌雄难辨就心绪乱的紧,实在没法接受她在旁边看着我洗澡。 “那……殿下当心池底湿滑,奴婢在屏风外候着。”她不再勉强我,只是温柔的笑了笑,便也退了出去。 确认四下无人,我咽了咽口水,闭着眼睛摸到衣服的扣带并扯开,然后飞速脱掉纱衣,顺手往架子的方向一甩,也顾不得挂没挂上,就小心翼翼的探着扶手迈进了温热的水池。 整个过程我都面颊滚烫双眼紧闭,完全不敢睁眼看,生怕一不小心没管住自己就瞄到了某些不该瞄的地方;同时为避免不小心碰到某些部位,我更是双臂僵直的放在身侧,丝毫不敢动弹。 在池里匆匆忙忙转了几圈,又胡乱在水中揉了揉长发,我便默认自己洗完了;我眼皮掀开一条缝,找到浴巾的方向奔过去,用超大毛巾裹住自己后,才敢完全睁开双眼。 绕出屏风,程姑姑和一众宫女立刻迎上来;我擦的匆忙,发梢仍有水珠滴落,程姑姑见状,立刻拿过旁人递上来的毛巾,一边为我擦着头发一边嗔怪说:“殿下也太不当心了,万一又着凉可如何是好……” 我望着她专注的神情,心里泛起点点暖意;有个如此体贴细微的人照顾我,我多多少少都感到很安心,对她的不自在也少了些。 长发擦到半干时,我又在他们的簇拥下来到梳妆台前进行穿戴;整个过程中,我都蔫蔫的没什么精神,只是任由他们摆弄,衣服伸过来我就抬手,给我戴发冠我便坐下,自己则开始每日例行发呆。 灵魂穿越时空,那种事情怎么听都是无比玄幻的;可是,这种玄幻的事却真真切切的发生在了我身上。 我记得那天晚上,在学校图书馆里,我从梯子上不慎摔落,当场就没了意识;而再有知觉时,我却发现自己置身于无尽的黑暗中;耳边明明有风声刮过,目之所及却是永无止境的黑。我张了张嘴,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 我究竟在哪儿?是死是活?如果是死了,地府也不该如此虚无;如果还活着,为什么会是这般境地? 这种生死之间的折磨与恐惧,让我的精神几近崩溃。我用尽全身力气,终于撕心裂肺的吼出来—— “不!!!!!!!!!!!” 不成想这一吼倒是厉害,无尽深渊居然被撕裂了一条缝隙,炫目的光芒将我笼罩;随后我感觉身子不受控制,如狂风中的落叶,打着旋往那道裂缝飞去。 被光华吞没的瞬间,我眼前的景象突变;有温暖的手覆盖在我手背上,一对穿着和打扮都十分精致华丽的男女正关切的注视着我。 其中的男子正是典型的魅力大叔,眉宇间有种指点苍穹的气概;女子看上去像他的夫人,皮肤保养的光滑柔嫩,举手投足间端庄优雅。我呆呆了看了看她,注意到她眼角有泪光闪烁。 再环视四周,我发现自己身处于古色古香的房间。屋内陈设简洁,入目便是绘制泼墨山水的锦缎屏风,檀木雕花的桌椅,案几上摆放白玉制成的茶具和角落的青玉瓷瓶,整体色调不失素雅清淡,看着很是舒服。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彼时我的心中逐渐形成了模糊的想法—— 我,穿越了? 孰知我刚想到这点,就突然觉着头疼欲裂,顿时如置身于冰火两重天;见我的身子缩成一团,在场的人纷纷手忙脚乱的围上来,我耳边顿时嘈杂不已。 脖颈落在枕头上的瞬间,我不经意间瞥向铜镜,捕捉到一张陌生却熟悉异常的脸。 这张脸我是见过的,就在摔下去的前几分钟! 脑中回想起画像旁朱印上模糊的名字,在此刻竟然无比清晰—— 南夏第十代皇帝齐肃的儿子,皇九子——齐翰?! 来不及震惊,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等再转醒时,我好像发了热,头脑昏昏沉沉的。 但在半梦半醒的挣扎间,我却更加清楚的意识到—— 我真的穿越了。 第5章 第三章——撞车事件:与齐晟初交锋 “殿下请站起来,让奴婢给您系上腰带……” 我的思绪仍停留于过去几日中,程姑姑已是手脚麻利的给我摆弄完毕,只剩下腰封了。 我很配合的起身,张开双臂,任由她把乳白色的腰封绕过我的身体慢慢收拢。 看她认真专注的模样,我不由得低下头细细的打量了她一眼。程巧亦是九王的亲娘、当朝皇后宋氏两年前派来照顾他起居的人;作为皇后入宫时的陪嫁宫女,程巧亦在宫里算得上是资格拔尖的老人了,比皇后小一岁的她,陪着主子经过血雨腥风,历过大风大浪,更是见证了九王的成长;据说十七年前九王能平安出世,程巧亦护主之功不可没,因此对于九王来说,程巧亦不仅是如义母般的存在,更是他的恩人。 “殿下,请去看看是否满意。”没过几分钟,她彻底完成了工作,微笑着指了指铜镜,让我自己检验一番。 我走到镜子前,望着镜中人第N+1次神游天外。 即便看了好几天了,但我依然看不够。镜子中这张脸不是任何画像能描绘出来的,我出身豪门,各种类型的帅哥见过不少,自认阅人无数眼光刁钻,但在看到这张面容后,我突然觉得以往看过的那些男人,至多只是长相不流于平庸。 这个少年真正意义上刷新了我的审美,让我见识到原来一个男子也可以用“倾国之姿”来形容;除了这张几近完美的面皮,他更是拥有一副纤瘦欣长,比例匀称,姿态挺拔,有腰有屁股的好身材,这要是放在现代,分分钟秒杀一众男模,逼死女模无数。 看着美男赏心悦目,我笼罩着阴霾的心灵得到了些许慰藉;当然,如果不是长在我自己身上,那就更完美了。 毕竟对着自己发花痴这种事情……想想都一身鸡皮疙瘩。 “殿下近来是怎么了,何故总是魂不守舍?”许是我发呆时间太久,程巧亦轻轻皱了皱眉,面露忧虑之色,颇为关切的自言自语着。 听了她的声音,我的思绪才回到现实;从铜镜上挪开视线,我敷衍着她:“本王病了这一场,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偶尔会想些过往之事……” 他的声线十分清亮,又饱含丝丝温柔,听着着实悦耳。不过这陌生的声音从自己嘴里发出来,总让我感觉怪怪的。 程姑姑听了我的话,将信将疑的点了点头。为了不让她再多想,我主动对宫人说:“备轿,本王要出去走走。” 乘着轿子漫无目的的闲逛时,路过一座大气古朴的宫殿,我突然问身边的心腹:“前方可是圣宁宫?” 侍卫点点头,凑到我耳边小声道::“卑职刚得到消息,赵王妃自那日起便被太后娘娘带回宫里至今未归;而二殿下和太子都跪在宫门口求情,刚刚好像太子妃娘娘也去了。” 很好,麻将三缺一就差我了;我要是再去,就可以开局了。 不过转念一想,现在属于敏感时期,很多错综复杂的关节我又不甚清楚,还是别凑热闹了,避免被莫名其妙卷入什么阴谋中。 “去兴圣宫,给母后请安。”我打算避开他们,就吩咐轿夫,想去做做样子以尽孝道。 说来我至今也只见过皇后一面,就是那日初醒时;后来听太医说我无事了,她就再也没来看过我,这让我不禁有些想不明白。 亲生儿子大难不死,她难道不高兴? 可让我更意外的是,到了兴圣宫我居然被拒之门外。皇后的贴身女官传话让我回广陵宫思过,我对此很摸不着头脑,十分想当面问问皇后这“过”从何来;不过我想到皇后显然正在气头上,我可没那个胆子去触霉头,是以对那女官表示自己一定遵从,她又对我翩然施礼才进门去回话。 从兴圣宫出来,拐过一条道,身后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渐趋接近。我察觉到来者不善,微微皱眉看向侍卫。 “是太子。”他侧头扫了一眼,低声回报。 太子?我脑海里搜索了一下。 哦,是说皇三子,也是当今太子齐晟,南夏第十一代帝王,大夏开国圣祖? 说来也是奇了,关于南夏这个时期的记载本来就少的可怜,而到了大夏一统疆界,关于开国皇帝的记录更是少之又少,难不成这位皇帝属于深藏功与名的那种? 我越想越淡定不下去了,早知道当初多去找历史系明星教授薛昂恶补恶补历史,也不至于现在两眼一抹黑,把身为后世人的优势都给浪费了啊! 书到用时方恨少,这话说的果真不错。 从宫人们的反应来看,九王和太子应该是敌人,见面就掐没商量;所以对于他……嗯,走为上计。 我眼神示意他们赶紧开溜,抬轿辇的公公便加快了脚步;对方见我临阵脱逃,较上了劲不肯善罢甘休,也明显加快了速度追赶;我这边一看他们穷追不舍,更是不敢怠慢,速度又提了一个档位。 顿时双方都如打了鸡血般,在青石板路上撒腿狂奔,晃的轿子哗啦哗啦响,我听着都有种随时要散架的错觉。 坐惯了豪车的我本来对这种落后还龟速的交通工具就很不适应,如今更是晃得我直想吐;但后有追兵又不能叫停,只能强忍眩晕的感觉,祈祷他们别再追了。 一时间,宽广的宫廷大路变成了赛车场。两顶轿子晃晃悠悠的快速移动着,场面甚是搞笑。 余光瞥到太子的轿子越来越近,我无奈的长叹—— 惹不起就罢了,连躲都躲不起;都是自家亲兄弟,就不能愉快的相处么? 估计是对方抬轿的人多跑得快的缘故,我们最终还是没能跑过人家。在靠近我们的瞬间,对方前排的太监几不可察的撞了一下我后排的轿夫,后者踉跄着松了手。 一角塌了,我的轿辇失去平衡,“咣当”一声重重落地。 呃…… 摔下来的感觉真不好受,我身下震的生疼,握住扶手稳了稳身形。 就算内心再火大,面上也要装的滴水不漏。我整理一下有些散乱的衣袍,好整以暇的站起身。 刚要拱手行礼,就听得他的怒喝:“大胆奴才,以为本宫没看见你做什么吗?九弟大病初愈,若有闪失你担的起么!” 不愧是当朝太子,气势的确非常人所及,短短几句话就吓得对方腿软。 看这开场威慑十足,一场好戏是挡不住了。我文雅的一笑,做足了礼数,甚是恭敬的相劝:“皇兄息怒,臣弟无碍。” 他先是一愣,随即抬手虚扶:“九弟今日这是怎么了,为何如此客气。” 我内心狂翻白眼。敢不客气么,本来你就看我不顺眼,我要是再不客气点,被你扣上个不敬兄长蔑视储君的罪名,那我还怎么玩。 “他也是无心之失,皇兄不必太过苛责。”我突然想借此机会试探一下,便绕开这个话题,主动提到太子妃:“臣弟身子初愈,还没来得及去东宫问候皇嫂,不知皇嫂如何了?” 果不其然,提到太子妃,他的脸色黑了几分:“托九弟的恩,太子妃好的很,九弟就不必挂念了。” 听他这样回答,我顿时心里有了谱;抬头和他四目相接,我毫不意外的捕捉到警告和防备的意味。 回想这几日我旁敲侧击打探到的消息,再结合太子这反应……看来我这身躯的原主人胆识超乎我想象,还真敢撬太子的墙根,给他扣绿帽子啊。 不过等一下,如果我没记错,眼前这位生怕我抢他媳妇的哥们儿,貌似也在觊觎自己的嫂子吧? 他一个五十步的,有什么资格笑我这一百步的? 想到这里,我又恭敬的拱了拱手,平静的回道:“说起恩泽,臣弟怎及太子殿下广济恩惠,连赵王兄和王妃嫂嫂都有幸领受。” 你抓住我和太子妃不放,就休怪我捏你和赵王妃的把柄;我故意在提到江氏时加重了语气,不出意外的看到他眉头轻轻皱起。 “不过皇兄太过‘无私’,只顾救二嫂却忽视了太子妃。”我趁他还没来得及张嘴反驳,迅速的补上一刀:“娘娘落水,臣弟若袖手旁观,那才是于国不忠,于兄不义;臣弟自作主张,是臣弟的不是,还请皇兄勿怪。” 配合着言语,我恰到好处的低下头,做出恭谨的姿态,不给他任何找茬的机会。 “九弟有心了。”半饷,我听得齐晟冷哼一声,话语中带着十足的不甘:“不过为兄的恩惠施给谁,不施给谁,都是我的事,九弟还是不要掺和的好,免得像如今这般险些把自己搭进去。” 说完,他挑衅似的瞪我一眼,随后便不再看我,坐上轿子径直往东宫而去。 “恭送太子殿下。” 我本着谢幕也要认真的原则,对他离开的方向躬了躬身。 “殿下身子未愈,还是回宫歇息吧。”待太子的轿子走远,随行侍卫看着我的脸色,小心翼翼的提醒着。 “好。”我点点头,也坐回轿子。 回程路上走的慢悠悠的,我半靠在扶手上,心里不断思量着。 首次见面就针锋相对,而且我猜方才那种冷嘲热讽早就是这两兄弟的日常了;看来这位爷不是个好对付的主,如果我没猜错,我这身躯的原主人就是太子爷最大的敌人;但他们对彼此做过什么我几乎一无所知,在搞清楚更多事情之前,最好的方法就是以守为攻,以不变应万变。 作者有话要说: 千呼万唤始出来——三哥齐晟华丽登场!铺红地毯,奏乐,放礼炮~~~ 看过剧的童鞋们应该有印象,这一段是根据第二集 改编的哦~~~ 第6章 第四章——陌生者杨严 “撞车事件”发生后不过五日,我就得到诏令,传召我去龙仪殿,皇帝有话要说。 皇帝发话我自是战战兢兢,早早穿戴完毕,在赶赴目的地的路上,我努力让自己紧张的心绪平和下来。 虽是灵魂互换,但我并没有继承任何他的记忆,只能完全靠自己摸索。这才不过一周,就让我心力交瘁,几次都想干脆死回去得了。 小时候我曾在流星划过时许愿,希望有朝一日能摆脱自己原来的身份,开始全新的生活;万万没想到的是,我这愿望竟成真了,不过方式颇为诡异,不仅让我卷入腥风血雨中,甚至连性别都逆转了,这可真算是“开始全新的生活”啊。对于这个结果我表示无言以对,竟不知是该感谢流星太灵验还是该骂它太坑爹。 古代第一高危职业,非皇帝莫属;而这第二,便是皇位继承人。要是我在夺嫡大战中胜出,就能华丽丽的晋升为皇帝,虽然要面临更大的风险,但输了的话可就小命不保了。 仔细思量了一番,我还是觉得命更重要,所以这场大戏,我愿意也得唱,不愿意也得唱。 “九哥!” 前方传来殷切的呼唤声,我停下脚步,跟站在我面前的少年打了招呼。 他身穿一袭水蓝色的短衫,看上去不过十六岁的模样,还没完全长开的小脸俊俏不失活泼,长发挽起束在发冠中,神情带着些许属于少年人的叛逆,正是九王的至交好友——杨严。 在我病的稀里糊涂时,除了帝后和太后,前来探望我的人中就只有杨严让我印象深刻。我还记得当时我烧的迷迷糊糊,他风风火火的进来,推开太医和宫人的阻拦,不由分说的冲到我床前,握着我的手一个劲的叫着“九哥”,脸上的表情着急的像是要哭出来。 我起先还以为他是九王的某个弟弟,直到后来听宫人们无意间提起,才知道他是镇守江北的杨豫将军的小儿子,并非某位小皇子。 在这些时日中,他每天都会来看望我。我推测他跟齐翰很熟悉,生怕自己露了破绽,便只得装作脑子烧坏很多事情记不真切的样子来应付他;想不到他单纯的紧,竟丝毫没有怀疑,只是一个劲的跟我聊过往,试图让我“恢复记忆”,倒是让我有些过意不去了。 以往的我对于吵闹不休的孩子一向是头疼无比,但说来也奇,在面对杨严时,我非但不觉得烦,反而对他有种相逢恨晚的感觉,甚至还蛮喜欢他绕着我转个不停。我想,这兴许就是天赐的缘分吧?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望着眼前突然窜出来的他,有些疑惑的问。 “这不是去打探消息嘛。”他挠挠头,神秘兮兮的凑到我面前,说:“除了九哥你,陛下还宣了太子和赵王。他们刚到不久,至今还跪着没起来;九哥,你也要当心啊。” 不让起身?看样子不是什么好事;我不禁有些忐忑,早知道该带个软垫什么的…… 对于他主动给我探路递消息,我惊讶的同时也很感动;但皇宫禁地,我想他一个重臣的孩子,随意出入怕是不妥当,就劝他说:“杨严,多谢你了。我自当注意,你也快回去吧,别停留太久了。” 他听了我的话,露出疑惑的眨眨晶亮的大眼睛,似是哪句没听懂的样子;不过他随即注意到龙仪殿离着不远,就想了想说句“嗯,那我晚些再去寻你”,然后一溜烟没了影。 我继续往龙仪殿赶去,到门口下了轿,深吸口气,由御前內侍引着,缓步迈入内殿。 作者有话要说: 杨严小天使上线!!!撒花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7章 第五章——集体禁足 空旷的内殿十分静谧,连水滴落的声音都能听见。 我名义上的父亲,即皇帝端坐在龙椅上,神情十分严肃,我一时也猜不透他心中所想;而太子和赵王跪在下面,皆垂着头不语。 太子我不久前才见过,还跟他掐过一架,但对于赵王齐鸣我还是初次见;我飞快的打量他,感觉他全身上下都散发着老实憨厚质朴无辜的气质,面部线条与太子和九王有三分相像,不过相比齐晟的硬朗,齐鸣则更加圆润。 高高在上的皇帝看着我,目光中不带任何情感;太子回过头淡淡看我一眼,倒也毫无波澜;而赵王眼里闪过一丝幸灾乐祸,颇有阴谋的味道。 气氛诡异到了极点。我一边强迫自己镇定,一边撩起衣袍,有样学样的跪在太子和赵王的身后:“参见父皇。” 我问了安,但皇帝那边仍旧一言不发,直盯的我心里发毛;我不断腹诽不管要干嘛起码吱一声给个痛快,这一直大眼瞪小眼的算几个意思? “你们三个,可知错了?”又过了一会儿,我感觉周遭的空气都快凝固了,才终于等来那尊大佛开口。 听了这话我心一沉,果然没好事!看来皇帝今日召了我们三人,是针对落水那件事来兴师问罪的。 太子和赵王都不敢出声,我自然更不敢了,只是做出惶恐的姿态,局促的等着皇帝继续说下去。 “晟儿,谁是你该救的你还不清楚么?鸣儿,自己的王妃落水,你却袖手旁观?至于翰儿你……” 说到这里,皇帝却突然停了。 我当然明白九王犯了什么忌讳。太子妃娘娘,岂是我这个小叔子该救的? “看在你深明大义,替你三哥周全太子妃的份上,朕就不予追究了。”皇帝的语气缓和了点,不过话中的警告我岂能听不出来。 “真正错在哪里,你可知道?” 还有错??我颇为意外,连落水的事都“不予追究”了,那还能有什么不妥啊? “你身为皇子,岂能不顾性命,随意涉险?若有个三长两短,要朕和你母后如何自处?”看我自己没想通,他无奈的低叹了一声,对我说着。 我愣住。 一直以来我只想到了前者,却从未曾想过后面那个。 我心里涌起异样而久违的情感,大着胆子抬起头,发现他也在注视着我。 他眸光中虽余怒犹存,却流淌着浓浓的关切和责备之情,分明是又气却又心疼的样子。 爱之深,责之切,他是在担心我吗? 我名义上的两个哥哥纷纷道着认错的话,我从沉浸的情感中缓回来,也附和说相同的话;只是我能感觉到,我声音里带了从未有过的诚心。 许是见我们都不敢有异议,皇帝的脸色稍霁。 “既然你们都诚心认错,那朕就小惩大诫。各自回宫禁足七日,七日后此事揭过,再也不要提了,明白么?” 还好只是禁足……我衣袖下的双拳稍松。此事牵扯所有皇子,事关皇室颜面,罚是一定要罚,不过不能大张旗鼓。 “儿臣遵旨。”我和其他二人一起俯身行礼,便相继退了出去。 回了广陵宫,却发现杨严正坐在我床上,手里端着盘葡萄,吃的满手果汁津津有味的;见我回来,他把盘子往桌上一扔,急忙蹦到我面前问道:“还好吧?情况如何?” 我给了他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有气无力的说:“不好,被禁足了,七日。” “九哥你别那么丧嘛……”他见我垂头丧气的,撒娇式的推了推我:“大不了我天天来陪你打发时间呗。” 我听了他的话,稍带疑惑的扫他一眼。诶,你一个外臣的公子,成日肆无忌惮的进出亲王的宫殿,这样真的好么…… 虽然我很想婉拒他的好意,但还没来及说,杨严就托着腮,一脸好奇宝宝的模样:“九哥你是不是觉得特委屈?” “你说呢?”我瞄过去。 委屈,委屈大了!简直是越想越憋屈,这人不是我救的,那湖也不是我跳的,凭什么受罚的是我? “以前没留意,倒是小觑了赵王,想不到他挺狠啊……”他脸上仍旧是天真无辜的表情,可我却总觉得他眼中的光芒变得锐利起来,说的话更是不同寻常。 受到他的感染,我也认真了几分,不过对于他没头没尾的那句话,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不禁询问他:“赵王?” “对啊,是他把你推下去的,九哥你忘了?”他眼睛眨巴眨巴,反问我。 ……! 我脑中仿佛有道光一闪而过,好像虚虚实实间明白了什么;为了彻底弄清我的疑惑,我故作轻松的笑笑,顺着他的话试探着:“杨严,你难道没怀疑过,是我主动跳下去救芃芃的?” “别开玩笑了。”杨严哈哈一乐,毫不在意的摇着头,说:“九哥你的性子我还能不清楚?那种事情,你才不会呢!” 他如此笃定,我却还是不敢确定;齐晟看上去更要成熟理智,但他不也照样奋不顾身的去救赵王妃么?既然他能做的出来,齐翰为什么不能? 更何况,回想起赵王那张忠厚的面孔,光凭第一印象,我不愿相信他是如此心机深重之人。经过这几日的分析,我早已有了和他联手的打算,对抗太子不是儿戏,多个人多成胜算嘛。 但如果他真是坑九王的人……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我想,我得尽快确认落水事件的真相,这关系到我对赵王同志的认知和要采取的措施。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女主得了个好爹【大雾】,话说赵王也是不简单啊哈哈哈哈哈哈 第8章 第六章——初见 不一会儿天就渐渐黑了,杨严在用膳前离了宫,我吃饱喝足后,看着殿门外把守的禁卫,心想也没什么事干,就索性早早躺上床。 睡到深更半夜,我辗转着醒来,见到外面的如水夜色,我有些烦躁的揉了揉眼睛。 怎么又睡不安稳了……我撑起上半身,决定稍微活动下,等再有困意就接着睡。 待我挪到地上,却隐约觉着哪里不太对;怀着疑惑步出内殿,我透过敞开的门,望着空空如也的庭院,顿时想到问题出在哪儿了。 周围怎么如此安静?值守的宫人呢?皇帝派来□□我的禁卫军呢? 我左顾右盼,眼神不经意扫过穿衣镜,看到镜中人的瞬间,我一个激灵睡意全无。 错不了……是我自己的脸! 镜中少女身穿小巧的米白色波点连衣裙,皮肤白皙,鼻梁挺翘,双眸如映射空中繁星;深棕色的波浪卷随意搭在肩上,更显俏皮可爱。 我瞪大眼,呼吸都变得急促,立刻将全身检查个遍。 真是我自己的身体!我换回来了? 我狂喜,只差没当场欢呼出声。再次看向铜镜,我却察觉到一丝诡异。 ……等一下,铜镜? 铜镜?!? 我错愕的环视四周,发现自己仍身处广陵宫。 这里是南夏皇宫,不是我在现代的家! 意识到这一点,我急切的冲到殿外,看到那熟悉的院落和鳞次栉比的假山石,我的心如坠冰窖,彻底蒙圈了。 为什么我还在千年前的皇宫?我不应该是回到家了吗? 怀着疑惑,我低头又仔细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却意外的发现,月光照耀下的手臂是半透明的颜色,我感觉身子异常轻盈,仿佛下一秒就能腾空而起。 场面实在太过诡谲,我脑中乱成一团,无数个问题纠缠在一起—— 我到底是谁?是死是活?此处是人间,还是地府? 正当我快要抓狂时,前方淡淡的薄雾里显现一道白色身影,笔挺细瘦,向我从容靠近。 …… 只是远远望过去,我便有了答案。 是他——九王齐翰。 真正的他,终于出现了。 随着他越来越近,我率先注意到,他的身体同我一样都是半透明的状态。 至此我才明白,我们其实并没有换回来,只是灵魂都离开了身体,在梦境空间里才有机会相遇。 不一会儿,看上去和我差不多大的少年在我眼前站定。 纯白的衣袂飘飞,正是我平日的常服。朦胧月色照的他愈发出尘,恍若谪仙。那飘逸灵动之气,更是画像无法比拟的。 再诱人的容颜,也得是长在别人脸上才更让人神往。如今见到本尊,才真正明白这张脸有多大的魅力。 眉眼如画、丰神俊朗皆不足以描述;眉宇间那股英挺的气质,连最绝妙的画师也难以绘出千分之一。 不得不承认,再美的女人,于他面前也黯然失色,自愧不如。 前不久在画像上见过的人竟活生生的在我面前,这感觉甚是奇妙。 我被他唇角的淡笑摄了心魄,一时间忘记言语。 待回过神,我暗骂自己没出息,竟会被精致的皮囊所惑。 “叶姑娘。”他欠了欠身,声音温润如玉,动听悦耳。 这段时日我听到从自己口中发出这嗓音,虽听着温暖治愈,却总让我很不自在。如今从对的人口中发出,着实更舒心了几分。 “啊……九王殿下。”我习惯性的作揖,随即想到我恢复女子之身,不该行这个礼节。正当我想着是否该跟他握个手什么的,就听得他温和的嗓音响起: “姑娘不必客气。你我身份特殊,就不要拘泥于尘世俗礼了。” 我略感意外。从画像上看,我还以为他是属于高岭之花那种不好沟通的人呢,而且毕竟是身份尊贵的皇室子弟,按理说怎么也该有点架子或不好相与,想不到他竟如此好说话。 想到这里,我也稍微放开,便随意的一指身后的草地,说:“坐下聊?” 他点头,向我摆个“请”的手势。我就地坐在草丛上,却见他温文尔雅的正襟危坐,当即有些不好意思,于是不动声色的换了个姿势。 他张了张嘴,似是要说什么的样子,但到底是没出声;而我时而看看他,时而抬头望天,一时间也不知道能说什么;到最后,我们两人无语相望,空气中弥漫着大写的尴尬。 “咳……”这样对眼看下去也不是个事啊,我主动打破沉默没话找话:“殿下在那边,呃,过得怎样?” “这个嘛……”见我先挑起话题,他也没刚刚那么拘束了,迟疑片刻,似笑非笑的回道:“想必与姑娘的境地,算是彼此彼此吧。” 他的意思我自然明白,我在这里过的小心翼翼,他在那边何尝不是如履薄冰;想到我家里那群糟心的人和事,我颇为无奈的耸了耸肩:“真是对不住殿下,我的家人想必你也见识过了,都不是省油的灯。” 他淡挑剑眉,不在意的说:“方如妍虽然刁钻,但本王还不曾将她放在眼里;而叶淮与叶澄更是格局些微,成不了大气候。” “苍蝇不咬人,可它烦人啊,殿下倒真是淡定。”我不由得佩服他的定力。 “姑娘说的对,确实很恼人。”他低低的笑了声,忽而话锋一转,问我说:“姑娘是否早已有了脱离叶家,自立门户的想法?” 我一惊,他是怎么知道的? 见我面色惊疑不定,他连忙补充:“本王在姑娘闺房中发现了类似账本的东西,上面记录了一些开销,甚至有离家后的设想事项;再结合姑娘在叶家的处境,本王便斗胆有此推测。” “哦,这样啊……”我内心有点小纠结,那可是人家的秘密日记,连哥哥都没看过,就这样让一个陌生男子给翻出来了…… “本王也是不得已,如果冒犯到姑娘的私隐,还请宽恕。”许是猜透我的小心思,他对我主动弯腰赔个礼。 我急忙说道:“殿下言重了。情况特殊嘛,我理解。况且我们连身体都互换了,还有什么不能共享的?” 这倒是我的真心话,要想双方都好好的活下去,我们之间就必须做到坦诚相待;这点小事,我当然不会介怀。 “本王对那所谓的‘家’毫无眷念,如果姑娘有意,本王也想尽快离开叶家。”他征询我的意见。 “好啊。”我忙不迭的“嗯嗯”点头:“我准备了好几年,早已万事俱全,只是还没来得及实现就……如果殿下愿意,那就拜托了。” 说着,我把我的计划和能利用的资源统统告知于他,他郑重且认真的记下。 末了,他踌躇了一瞬,又问我道:“若叶家的人对姑娘不依不饶,姑娘想让本王如何应对?” “他们不仁的话,就休怪我不义。”我冷哼一声,面无表情的说:“叶琛、方如妍和她的两个儿子要是真敢对殿下不利,殿下凭心情处置就好,不用顾忌他们和我的关系。” 反正对于我来说,他们都是比陌生人还要无关的人,尤其是叶琛那个男人。 他注视着我的神情,半饷轻声叹了叹说:“本王明白了,姑娘放心。南夏这边也一样,本王的身份注定隐忍必不可少,但不代表软弱可欺;姑娘聪慧豁达,想必能拿捏好分寸。” 说到这个……我想起两日前的事情,对他嘿嘿一笑:“前不久我刚和齐晟有些冲突,他有意为难我,我便借殿下的口和他呛了几句,殿下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 “当然不会。”他听了我的转述后,忍俊不禁的说:“要是一味顺着三哥,反倒不是本王的作风。” 得到他的答复,我暗松口气;对于他的处事风格我理解的还真挺准的,以后就按照这个标准来,想必不会出大错。 “宫中可有异动?”说完了他那边,现在该商量商量我这里了。 我回忆了下,把经历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复述给他;他听了皇帝对我们三人的处置,眼里带上了丝丝歉疚:“姑娘受委屈了。本该我来担的责罚,却让你……” “没事没事。”我赶紧安慰他说:“禁足而已,我睡上个几天也就放出来了。皇上还为你放了水,默认杨严随意潜入广陵宫,方便他陪伴我。” “父皇……”他一愣,露出怀念的神色。我清楚的从他双眸里读出幸福和对亲情的依赖。 说真的,我很羡慕。 “我有个疑问,殿下究竟是如何落水的?”触到心中的伤痕,我感到一阵酸涩涌出,急忙岔开了话题。 “我说我是被推下去的,姑娘信么?”他定定的望着我,语气十分认真:“听到动静赶来后,三哥已经在水里搂着二嫂,芃芃在一旁挣扎;我心急如焚,在思索对策时有人推了我,猝不及防才跌入湖中。” 原来真是有人坑他。我心说,好一个一箭N雕。 “真是可惜啊……”我耸了耸肩深表遗憾:“若殿下置身事外,不日就能入主东宫了。” 据我所知,齐晟当年是靠成祖才得到的太子之位,如今成祖归西十载,到底还是皇帝说了算。皇帝明显偏心,一直想废了太子扶持九王,只愁找不到机会。 而这事情一出,齐晟落下私德有亏的把柄,位高权重的张家心疼女儿受苦,也对他颇有微词;齐晟本来就没得到张家真心支持,不得圣心还清誉有损,只要皇帝有意在朝堂运作一番,太子被弹劾下台指日可待。 相比之下,九王有朝中大部分文官支持和父皇的宠爱,威望不逊色于太子,再加上嫡长子的身份,简直天意所归。 不过千算万算,没算到事情会发展到这地步。 绝好的机会就这样溜走,我实在心有不甘,便和他商量:“殿下认为是否有转圜的余地?比如去跟皇上说,是有人推了你?” “我们没有证据。”他无奈的摊手:“父皇自是信我,却堵不住悠悠之口;毕竟我对芃芃的心意,朝中之人也是有所耳闻的。” 呃……说得有理。 按照现在这个情势,皇帝就算有心抓着太子的德性问题做文章,投鼠忌器,为护九王名声也只能尽量压下。 正如赵王妃于齐晟那般,张芃芃于齐翰也是把柄,因而这兄弟俩只能利用此互相牵制,谁也不能轻举妄动。 “想必母后一定在生我的气……”他喃喃自语道。 我一时蒙圈,略微思索后恍然大悟:“落水事件是皇后娘娘策划的?” “母后应该是用什么方法刺激了芃芃,她性子急,一冲动就和江氏起了摩擦。母后费尽心思为我铺路,而我却辜负她的心血……” 我至此才明白,怪不得皇后怎么都不肯见我,原来真是迁怒了。 “殿下,皇后娘娘知道你喜欢张芃芃对吧?” 他没说话,只是默认。 我心底冒出丝丝寒意。她知道,那她还把儿子的心上人当棋子使? 看我面色有些僵硬,他笑了笑宽慰道:“母后只是一心为我。” 最是无情帝王家,九王身处风口浪尖,最致命的就是一个“情”字;皇后为了儿子能君临天下,替他舍了情爱,也很难说孰对孰错。 “待解了禁足,还请姑娘替本王向母后致歉。” “这是自然。”我表示理解,母子同心至关重要,可不能因为这点误会就心生芥蒂:“我会原原本本的向皇后娘娘说明;她得知真实情况,想必也能稍稍欣慰。” 事情基本捋明白了,那么只剩最后一个问题—— “真的是赵王做的吗?” “姑娘以为呢?”他似笑非笑,存心跟我卖个关子。一边望着我,一边好整以暇的轻抚衣袖,掸掉飘落的花瓣。 “……真是他的话,藏的也太深了吧。”我咂舌。 不过也对,除了他还能有谁? 福尔摩斯曾经曰过,排除一切不可能的,剩下的那个无论看上去多么不可能,都只能是真相。 落水是突发状况,齐晟第一时间救人尚自顾不暇,哪能顾得上对九王出招?杨严今天下午还指出过赵王呢,只是我不敢确定九王到底是自愿下水还是被坑的;而今本尊亲口证实,也容不得我不信了。 这可真是个简单至极却又收获颇丰的招数。他要做的只有动动手将九王推下水,就足以妨碍他成为东宫新主。 人不可貌相啊,看赵王平日那怂样,想不到搞起阴招来却是又准又狠。 至此我彻底放弃了拉拢赵王的心思。别说盟友了,他不在背后捅刀子我就谢天谢地了。 “对于二哥和二嫂,姑娘万不可掉以轻心。”他不置可否,继续说着:“二哥看似自暴自弃与世无争,但本王总感觉,他并不如表象那样简单。” “看出来了……”我由衷感慨,只觉心累无比;连九王这般机敏的都抓不出破绽的人,那藏的得有多深啊,简直赶上BOSS级别了好不? “姑娘可当真想好了,要替本王夺得御座?”不知不觉间,他的眼眸变得幽暗,仿若深潭,让我看不透他心中所想。 “不然呢?”我反问。 不过说实话,即便我有此心,能有几分把握功成也是不好说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南夏的下一任皇帝应该是齐晟。如果我帮齐翰夺了帝位,便是改了历史的轨迹。 不过,对于改命一类的事我并不惧怕,毕竟连身份互换这种事都发生了,就说明一切皆有可能,或许很多事情已经脱了轨;既然都这样了,也只好摸黑继续向前走,哪有别的路可言? 他身为天家子弟,登上皇位乃毕生所求;而我,也不想什么都不做就认了那所谓的命。 他显然明白我的意思,只是定定的望着我,并没接话。 “在此我想求殿下一个承诺。”许久,我对上他的眼神,郑重的说:“我能否,将自己和哥哥托付给殿下?” “你放心。”他面上紧绷的线条松开,笑容和暖,很是温柔的说着。 短短三字,就是我等了许久的定心丸。 “多谢殿下。” 有他这句承诺,我在千年前的时空,也能稍微安心了。 至此,我们彼此的约定正式达成。 从小生长在皇家的他,一定比我更有手段;对于他的能力,我深信不疑。 作者有话要说: 一段长剧情,男女主第一次见面,顺便正式达成盟友关系,木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9章 第七章——老顽童判官 “哎呀,你们这两个孩子蛮有斗志的嘛……” 如平地一声雷,后方突然传来这么一句;我和他都不约而同的面面相觑,同时往声音方向看过去。 只见一须发尽白的老者正抚着胡须,笑眯眯的望着我们,只不过那笑可完全称不上慈祥;他看着给人精神矍铄之感,一双小眼睛炯炯有神,散发出……呃,恶作剧的光芒。 我回头扫一眼齐翰,他和我目光相撞,然后给我个眼神让我安心;我倒是完全不担心,毕竟这里是承载灵魂的梦境空间,能出现在此处的必定不会是普通人;而且看老者的样子顶多有些顽劣,但绝对不存在任何敌意。 “阁下是否为将我们身体调换的那位大神?” 不待我出声,齐翰先我一步开口。他彬彬有礼的弯下腰给老者施了一礼,言语间尽是恭谨;大神似乎对他的态度很是满意,又扯了扯已经直的不能再直的白胡子,故作威严的说:“正是老朽。” 嘿!果真是他干的好事! 我见他气定神闲的样子,突然很想上去打他。在心里默念了N遍尊老尊老尊老,我挤出笑容,尽量用平常的口吻说:“这位大仙,可以不要玩我们么?方便的话,还是快把我们送回原来的时空吧!” “不成不成。”他连忙摆了摆手,一脸故弄玄虚的神情:“一切皆是缘,世事皆注定,可不能乱来!” “……都这样了,还不够乱来?!”我实在忍不住白了他一眼,真是大言不惭啊……话说,当神仙的都这么不靠谱嘛? 相比之下,齐翰明显比我淡定多了;他掩着嘴轻咳了咳,问:“可否请大神解释下,我和叶姑娘究竟是遇到了怎样的情况?” “没问题。”他清了清嗓子,端正姿态说道:“十日前,天界发现你们的星象意外冲撞在一起,后果本该是两者同时陨落,但巧的是你二人的命格都很重,因而司命星君采取了补救措施:将你们的灵魂互换,以另一种形式来保命星不落,要不然你们早就一命呜呼了。” 听了这番解释,我和齐翰同时陷入沉默;虽说是这样,但以这种方式继续活着,实在……让人无法接受啊! 许是猜出我们在想什么,对方主动出言宽慰:“冥府多少孤魂野鬼眼巴巴盼着去投胎重获新生呢,你们不费吹灰之力就有了第二次生命,应该感到庆幸才对。” 庆幸你个头!有考虑过我们的意见嘛!? “可是……以此种方式死里逃生,不是更违反天地秩序吗?你说是不是……呃,不好意思,请问大神如何称呼?” 对面的脸色有一瞬间的僵滞,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嬉笑的神情:“老朽来自冥府,任职判官;要说名字嘛……过了数千年早就忘了,你们叫我判官就好;关于丫头你的担忧,那更是杞人忧天了。天意如此,神妙不可测,你们什么都不要想,安安心心活在当下才是正道。”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 一想到过去十天的奇葩经历,我实在不知我是该哭还是该笑,想必齐翰和我是同种心境吧。 “看样子,我和叶姑娘都没得选了。” 身边的少年对我无奈的耸了耸肩,我也淡淡的挑了挑眉;突然感觉,自己遇到了莎士比亚提出的那个哲学难题—— 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一个问题。 原本的我,从来没把这句话真正当成个问题;如今的我,已经不敢把这句话只当成个问题了。 这简直太有哲理了好不好!!!现在你要是问我,是想以女人的身份死去,还是以男人的身份活着,我…… 还真不敢说。 突然间,我眼前景象开始飘渺浮动。 本能的看向齐翰,却见他清秀的眉头皱起,似也在强忍不适。 判官老头子看着我们的反应,丝毫不紧张的说:“不用怕,这是你们肉身要醒的迹象,叫归灵;初次体验可能有点头晕,不过一回生二回熟,习惯就好……” 他的声音愈来愈远,很快我就只看到他的嘴一张一合;我想再问点什么,可来不及发出声音,就感觉自己被扯进巨大的旋涡中;周围瞬间漆黑一片,我不断下坠…… “!!!” 下一刻我猛然睁开眼。定了定神,发现自己侧卧在床,手里紧紧攥着被角。 余光瞥见透入窗柩的天光,我才知天已大亮。 “九哥醒了?”头顶传来熟悉的声音,我这才注意到屋里还有一人;水蓝色华锦短衫,头发干练利落的挽在脑后,不是杨严又能是谁? “杨严……怎来得这样早?”见是自己人我心下稍定,这一放松,困意就挡不住的涌上来。 昨晚我元神出窍与齐翰促夜长谈,基本等于通宵未眠,现在实在累的很。 “哎呦九哥,这都日上三竿了,你还要睡啊?”他说着来扯我的被子,被我挥手打开。 “别闹……”我含糊着打发他:“折腾了一宿困得紧,再睡几个时辰……一时半会儿也没什么事……” 我的声音愈来愈低,没等说完就昏昏沉沉的睡去。 作者有话要说: 判官这个人物,原型是原著中的司命哦~~ 第10章 第八章——离家 叶氏财团老总叶琛和家人的住处位于华阳市最高档别墅区。这里是华阳市上流社会的聚集地。官僚,商界精英和明星皆在此处拥有房产。 此时此刻,叶氏别墅里,透过薄纱窗帘可以看到少女忙忙碌碌的身影。她检查着房间里的抽屉,时不时往行李箱里塞点东西。 玄关处传来响动,不一会儿,一个身穿海蓝色织锦套裙的女人出现在客厅。 她正是叶琛的第二任妻子方如妍,即便年近五十,保养得宜的面容仍十分光亮,身材更是匀称,丝毫不显臃肿。 见到眼前的景象,她显得有些意外,声音尖锐的问道: “叶倾,你做什么!?” “收拾行囊。”少女一脸平静的回答。 她是认真的??方如妍不敢置信的看着叶倾。 昨晚叶倾突然提出来要从家里搬到大学宿舍,他们还只当她赌气博同情;没想到她今天就付诸实践了,做的干净利落。 哼,走了才好。 方如妍巴不得这丫头赶紧消失于这个家。叶倾消失了,就凭叶漓那个残废,搞定他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从此再也不会有人,跟自己和她的儿子们抢家产了。 转眼间,少女已经扣上行李箱的最后一个锁扣。管家周谦也进了屋,面露为难之色:“大小姐,学校那边联系好了。只是……您真不问问老爷的意思?” “启程吧。”她拖着行李箱径直走向管家,没有一丝留恋:“周伯,辛苦你送我了。” 管家见她去意已决,踌躇了片刻,最终是叹了口气,伸手拉过箱杆,率先往停车场走去。 “叶倾,你可别后悔。”错身而过的瞬间,方如妍冷冷一笑:“你爸爸才不会给你一分钱,你就死心吧。” “不劳费心。”少女言简意赅,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干脆了当的出了门。 周谦手握着方向盘,时不时担忧的瞟向坐在副驾驶的女孩。 大小姐究竟是怎么了,以前从未见过她这么决然。 不过话说回来,大小姐最近几个月都有点不对劲,具体如何他也说不上来。 明明她就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小姑娘,但周谦每次面对她,都感觉是在面对一个陌生的人。 莫不是……跟那次意外有关? 自从大小姐从高处摔下来伤了头,她就好像遗忘了许多事,整个人异常沉默寡言,偶尔还说些奇怪的话,就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难道是大脑损伤导致她性格剧变?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解释了。 不一会儿,车子驶入宿舍区。在管家的帮助下,两人忙前忙后,很快布置好了新房间。 “谢谢周伯。”少女轻轻拭去汗珠,含笑对周谦道谢。 “大小姐客气了。”周谦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对了,您的生活费,我会向老爷争取。实在不行我会想别的招儿……” “不必。”女孩挥挥手:“本……我自有办法。” 听了她的话,管家虽将信将疑,不过还是暂且摁下不提。 “大小姐保重。有什么困难,请务必告知我和大少爷。”临走前,周谦又反复叮嘱:“实在不行,也不妨……向老爷服个软,请求一下什么的……” “放心。”她不在意的勾起嘴角:“我既敢走,当然有后路。” 送走了周谦,少女独自站在宿舍中间,不断环视周围。 这里的构造与先前屋子构造类似……这个应该是这样弄的…… 叶倾,或者说齐翰,此时正在脑中慢慢回想着各种设施的用法。虽然很多事情对他来说是陌生的,不过他天资聪颖异常,之前又做了充分的准备,因而经过数月的学习,他在这个世界独立生活完全不成问题。 叶倾的确是个非常周全的姑娘;虽然性情颇有男子的豪爽,但也绝对不乏细致。经过数年的暗中策划,她从各种渠道积累了许多财富,离家独自生活,起码五年不会有问题。 齐翰坐在桌前打开随身斜跨的小包,拿出一沓五颜六色的小本本和几个小锦盒,在手里颇为玩味的翻看着。 这些小本本就是叶倾提过的被称为“存折”的东西,功能和户部天天念叨的那些账本基本类似;打开盒子,十多颗不同颜色的钻石散发着迷人的光彩。 关于金刚石,他略有耳闻却并不重视;毕竟在整个疆土范围内这种东西数量很少,于皇族和百姓也没有太实际的用途,想不到在异世竟还值不少银子。 不一会儿,齐翰就布置好了房间,然后打开电脑开始搜索。 自从他弄清楚所谓互联网的用法,他就偶尔在闲暇时查找有关千年前南夏的记载,想得到任何可供参考的讯息。 他也试图问过叶倾,可惜叶倾对这方面了解并不多,再加上史官的记载更是少的可怜,连她也无法为他解惑,是以他只能自己查了。 “成宗……齐靖……” 他手指滑动,看到的依旧是早已读过数遍的资料,他失望的叹口气,然后关上了页面。 不知怎地,无论他怎么找,搜到的结果也仅仅是止于皇爷爷,连关于父皇的事情都极少,就像是冥冥之中有种特殊的力量,专门为他抹去所有记载,不想让他看到一样。 正当他苦恼时,宿舍门突然被推开,扎着双马尾的粉衣少女如撒欢之鸟般扑了进来:“小倾我来看你啦!” “林姑娘?”思绪被打断,齐翰无奈的揉揉额角,转向少女:“你不用上学堂吗?” “哎呀,一节课而已,怎么比得上我的小姐妹搬家重要?”说话间,少女已经大大咧咧的往床上一坐:“你第一次住宿舍,我来看看你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眼前的少女名叫林茜,是叶倾的知己。自打齐翰用叶倾的身份出现在学校,她就是他第一个熟悉的人。和这所学校大多数出身上层社会的学生不同,林茜是少数出身于普通家庭的“特优生”,也正是因此她和其他女生走的不近;而叶倾虽然是大小姐,但她个性活泼,跟林茜向来关系很好,也对他说过可以信任林茜。 不仅如此,她和叶漓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关系,虽无名无分也未曾正式确立关系,但确是彼此真心喜欢;在叶倾看来,林茜和哥哥在一起只是时间问题。 “多谢你费心,不过我都打理好了。”齐翰谢绝了她的好意。 “话说回来……”林茜忽然变得严肃了许多:“方如妍真把你赶出来了?叶总裁真够狠心啊,竟为了那个小三连女儿都不要了……果然男人都不是好东西!” “……” 看她一脸义愤填膺得出结论,齐翰颇为哭笑不得;这位姑娘,请不要一竿子打死一船人好吗……本王自认还是个“好男人”的…… “是我自己执意要离家,父亲大概还不知道这件事呢。”齐翰思来想去,觉得很有必要为他们男人挽回点形象。 “小倾啊,我怎么总觉得你有点怪怪的?”林茜大眼睛一眨,随后猛地凑近齐翰的脸,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从实招来,你究竟是何方妖孽!” 除了芃芃、母后和程姑姑,这是生平第一次有女子离他如此近,齐翰不免有些措手不及。本能的把头往后扬了扬,跟林茜的脸拉开些距离,他很淡定的反问:“何出此言?” “你从来都不承认叶总裁是你父亲的……”林茜托着下巴,一边打量少女的脸一边若有所思的说。 “……!” 齐翰心中一突,顿时懊恼的想拍脑门;瞧自己这记性,怎么偏生把如此重要的一茬给忘了…… 不行,不能再让她想下去了。 齐翰装作若无其事的摆摆手,随即脑中灵光一闪,抛出林茜最喜欢的甜品来转移话题:“时候还早,要不要去一同进点午膳?本……我请客。” 一听到吃东西,林茜双眼顿时高兴的直放光,纵有千般疑问也都抛到九霄云外了。她一把抓起闺蜜,急不可耐的往外走:“好啊好啊!快去抢座位吧!” “诶诶等下!我还没拿银子呢……”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女主哥哥叶漓未来的夫人——林茜闪亮登场~~~ 第11章 第九章——初上朝堂 日子不急不缓的慢慢过着,到了今日,我终于要去面对那个让我一想就头疼,但还不得不硬着头皮上的是非之地—— 朝堂。 南夏政治风气较为自由,早朝主要就是走个形式,除了偶尔天灾人祸的大事会着重提出来说一下,其他时间都是君臣唠家常,正事会在随时召开的小朝会商量;皇子们也有资格上朝,不过来不来都无所谓。成宗和现任皇帝据说在做太子期间几乎从未在早朝上出现过,当今太子齐晟更是如此,常年累月都难得现身一次;有太子爷当榜样,九王和赵王也很自觉的尽量少出现,能躲就躲。 而今儿我们哥三个都跑不了,因为这是皇帝的意思。数日前中央得到蜀地急报,说某处江口决堤有城镇被淹没了,于是皇帝打算今日早朝上与群臣重点商量这事,顺便强制我们都来听听。 我分析了下,总觉得皇帝这样做其实别有深意;如果我没猜错,他应该是想在我们中选择一个去主管赈灾事项。 这差事是个香喷喷的芋头,不过弄不好火候就会烫手。我一边用早膳一边思量,要真是这样,我就得想办法把任务抢到手;只要能有始有终的完成任务,九王在朝中和民间的威望就会更上一层楼。 怀着好奇而忐忑的心情,我在早朝正式开始前五分钟赶到承乾宫,大臣们几乎都到齐了,正三三两两围着彼此寒暄;我正犯愁该往哪儿站时,就远远的看见赵王兄弟在六位尚书上首的位置垂头站着,一脸没睡醒的慵懒神情。 我与他同为亲王皇子,既无官职也无品阶,而他长我幼,按尊卑秩序我应该立他左侧……想着,我状作不经意的绕过人群,来到他左手边的位置,跟他行了个平礼:“二哥。” 他笑眯眯的看着我,很是热络的拍了拍我的肩,场景甚是和谐,一派兄友弟恭:“九弟这几日可好?” “劳二哥挂心,一切顺遂。”看他和周围官员皆并无异常反应,我心知地方没走错,只是彬彬有礼的跟他打着官腔。 大家你来我往说着场面话时,太子也赶到了;我和赵王对他见了礼,他只是随意的点了点头,就站到赵王正前方的空位。他甫一站定,就听得御前总管李茂尖锐的嗓音响彻整个大殿—— “皇上驾到。” 我立即瞄着赵王,有样学样的跟着他行礼;身后大臣早已跪了一地,恭迎之声整齐而洪亮。 皇帝身穿黑金图案织绣而成的朝服,头戴繁复隆重的皇冠,在侍卫高手的簇拥下坐到龙椅上,比上次见着更威严了几分;他的视线缓缓扫过大殿,一挥袖道:“平身吧。” 南夏对于早朝的礼仪规矩并没有那么严格,在君臣打过招呼后就等于朝会正式开始,想说什么都行。果然皇帝这话刚落地,队列中就有人拱手站了出来:“陛下,臣有事要禀。” 我侧过脸看了他一眼,脑中回响起九王的声音—— “六部中,脸大而圆,四十多岁,头发半白,眼睛小炯炯有神,工部尚书赵航是也。” 我简单对了遍,嗯,符合特征,应该是他没跑了。 与他想见的梦境背景毕竟是千年前的南夏,还没有相机那种现代的高科技设备,即便有也派不上用场,只能靠他口述来让我初步了解一下各官员特征,到时候打交道之时不至于露馅;后来我突然想到这里有文房四宝,便强烈要求他绘在纸上供我参考。 “呃……”听了我的要求,齐翰神情颇不自然的捂着嘴干咳一声;我还是初次见到他露出淡定以外的表情,深觉有趣,登时加大了力度催促他赶紧作画。 “……姑娘确定要本王作画?”被我逼的实在推辞不过,他不情不愿的拿起毛笔,熟练的蘸了蘸墨,下笔之前还侧过头再三确认。 “确定,肯定!”我满怀期待的点点头,他无奈的叹息一声,手腕一抬,毛笔龙飞凤舞的在纸上跃动。 画了一会儿,我伸过头去瞧瞧,这一看不要紧,我目瞪口呆的望着纸上那个人不人鬼不鬼、勉强能分辨出来画的是个人的轮廓的东东,结结巴巴的问他:“这……这是……” “工部尚书赵航啊。”他耸了耸肩一摊手,满脸“怪我喽”的神情,对我的惊讶表示意料之中:“事到如今也藏不住了,本王就实话实说了吧。要说其他什么的都好,可本王唯独对绘画一事完全不开窍,连宫廷画师都拒绝做本王的老师。本王真的尽力了,姑娘凑合看看就好。” “……”我默默拿过那副惨不忍睹的画作,毫不犹豫卷起来的放到火上烧掉:“我错了。殿下还是继续口述吧。” 开什么玩笑……画成这个样子,还不如我自己猜来的靠谱好吧…… …… 从回忆中回过神,不经意间,我的眼神扫过他对面的官员,顿时发现对方几乎是一样的形容:大圆脸,小眼睛,精光四射的,四十多岁还白了一半头发;再放眼望去,很悲催的发现起码三成以上官员都具备这些特征。 我不禁黑线,齐翰给的这个描述涵盖范围也太大了,这让我怎么分辨…… “赵爱卿是想说关于武阳县地界上岷江决口一事?”我还在绞尽脑汁猜对方是哪位时,皇帝那边已经开口问了话。 听皇帝这“友情提示”,我心想居然猜对了,还真是工部尚书赵航。 “陛下圣明。距离决口已过了十日,武阳县大片良田和民房被淹,百姓无家可归;赈灾之事刻不容缓,臣斗胆请陛下速做决断。” 这么严重了?我心中微讶,不过一想也对,哪怕在现代,洪水泛滥也是天天上新闻的大事,何况生产力不甚发达的古代。 “朕早有决定。”皇帝不动声色的瞄我一眼:“赈灾之事由九王全权主理,六部和武阳地方官员协助,不得有误。” ……!!! 此话如一石激起千层浪,殿里瞬间便响起了交头接耳的声音;太子和赵王都略显意外的看着我,其他大臣更是或喜或惊或若有所思的,有意无意向我这里投来一瞥;而我自己则彻底傻在原地,还没来得及消化这爆炸性的消息。 这这这什么情况?!?我还什么都没说,就决定让我去了!?这来的也太容易了吧!总感觉哪里不对啊喂! “肃静——”李茂清了清嗓子,所有人都闭了嘴。 “老九。”皇帝对下面人的反应充耳不闻,转而唤着我。 “儿臣在。”我站到正中间,对皇帝屈了屈身,内心很错愕,面上很淡定。 “武阳水患不算特别严重,但屡次侵扰,终是存在隐患;朕拨给你五十万两,你去后定要探明情况,从根源上解决问题。”他沉声对我下达指令。 我压下心中翻涌的疑惑和还未褪去的震惊,恭敬的回答:“儿臣遵旨。” 这事儿真就这么定下了?这也太草率了啊喂!难道不应该一群老学究打嘴炮然后我们三位候选人互相吹捧加贬低加毛遂自荐,才能定下最终人选么?! “呃……陛下,臣以为九殿下年纪尚小,在治理水患上资历太浅;武阳于五年前溃堤,其后续事项是太子殿下一手操办的,既然太子殿下更熟悉那儿的环境,不如……” 仿佛呼应我心中所想,马上在大殿中后方就有身着御史台服制的官员出了列,开始委婉的炮轰我,打算劝皇帝收回成命。 我斜睨过去,第一眼,嗯,看他不顺眼;第二眼,嗯,更不顺眼了。 “范御史所言差矣。”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隔壁一位看上去年纪较大的御史打断:“资历都是从无到有的,不给历练的机会,又何谈资历?上次是太子殿下督办,这次于情于理都该轮到九王殿下。” 嘿,果然是那个范御史。 “姑娘尤其要当心御史范达通,他锋芒毕露,处处和本王做对。”我脑中又想起九王说过的话:“至于如何分辨,姑娘看哪个最不顺眼,哪个便是范御史了。” 我当时只觉着他的奇葩逻辑不靠谱,现在想来却是出奇的准。 “赈灾不是小事,我们担心……”见范御史被噎住,他身边另一名同僚立即反驳我方人员。 “担心什么?难不成你们在质疑九殿下的智慧和能力?”不等先前的那位开口,我方阵营又自动站出第二人,毫不客气截了对方的话头。 敌方不甘吃亏,我方也毫不示弱,这样一来就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争吵,朝会秒变辩论大赛。 下面吵的火热,我周围的重臣们都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们吵,一副见惯了常态的样子;我偷眼看了看太子,发现他眉头轻皱,眼神有些闪烁,似是想到了什么让他感到不安的事情;而赵王和往常一样,满脸的事不关己,尽职尽责的当个围观群众,就差捧个瓜出来啃了。 我突然意识到,那群言官吵的不可开交,但观点只绕着两个:第一,让太子去;第二,让我去。在这期间,完全没有任何人提到赵王,也没人替赵王说话,甚至他自己都不打算争取一下。 赵王就算再不受宠,好歹也是个活生生的皇子站在那儿,却被众人心照不宣的遗忘,是因为他真的太没存在感,还是别有隐情? 我望着他有些出神,或许他感知到有目光停留,不经意的一扭头,正好和我看对了眼。我迅速收起脸上的疑惑,赵王则对我笑了笑,憨厚的不能再憨厚,教人抓不出任何破绽。 底下嘴炮战有愈演愈烈之势,甚至连某些其他部门的官员也都掺和进来了;皇帝见状,有些无奈的微叹了口气,说:“众位爱卿都别争了,朕心意已决。至于太子,他也有和赈灾同等要紧的差事要做。” 皇帝发话效果就是不一样。他一说完,以范御史为首的太子党顿时声势小了许多,而我这边的人则纷纷露出胜券在握的表情,也不再和他们争辩。 见下面安静了,皇帝接着对齐晟说道:“太子,朕命你代朕赴江北一带巡视,不得有误。” “儿臣遵命。”齐晟毫不犹豫的接了旨。在起身的瞬间,他淡淡扫我一眼,看不出任何情绪。 头等大事都安排完了,接下来就是类似早茶时间的闲扯了。皇帝看上去心情尚可,先是和善的问候几名老臣的身体状况,又表扬几个近来工作积极政绩斐然的新秀劳模,再似笑非笑的带着“朕什么都知道休想欺瞒朕”的表情随便施点压,震慑一下不好好干活的官员,就心满意足的退了朝。送走了皇帝,我们也相继散去,心事各异的离开承乾宫。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搞事情啦搞事情啦搞事情!!!敬请期待搞事情长剧情!! 第12章 第十章—— 启程【上】 回到广陵宫不多久,李茂就来宣读了盖有玉玺大印的圣旨,正式命我主管武阳赈灾事宜,把手续文书统统交接齐全。 “恭喜殿下。”我接了旨,李茂亲自扶起我,说:“圣上和朝廷都很看重这次赈灾,还望殿下不要辜负了圣上的期望。” 我郑重的点了点头:“本王定会全力以赴。” “中书省刚把允准拨款的公文送到刘尚书府中,想必很快就能有批示。拿到款项,殿下即可出发。”临走前,李茂又说了些关于银两的事,我领他的情,微笑着说:“多谢总管提醒。” 他很惶恐又客气的跟我自谦了几句,回去复命了。 送走李茂,我随口召来从小跟在九王身边、如今已是他心腹的吴卓,对他吩咐着:“两件事。第一,叫东宫的人盯紧三哥,他若派人去灾区,就立刻安排亲卫跟踪并将其扣押;第二,用过午膳就去户部尚书刘竞府上,去取批示款项的文书。” 吴卓是个很干练的人,做事能力强又稳妥,就是话实在太少了些,我连想找他聊天都做不到。 他认真的记下我的吩咐,不发一言的起身出去,脚下健步生风,一眨眼的功夫就连影都没了。我不由感慨,如此利落的人,使唤起来就是爽啊。 一直悠闲的候到下午,等我午休起来后,等候已久的吴卓才又回到我身边,言简意赅的说:“东宫那边安排好了,但刘尚书那边说是还在审核考量,属下未能拿回文书。” 审核?有什么好审的?这种事情都是早已定下的,盖户部大印只是走个手续,根本不用再审核。 我冷哼一声,太子那边果然给我下绊子。 拨款事项虽有皇帝的圣旨,但需经过户部尚书最终批示才能生效,拿不到银两我即便出发了也没用;而尚书以审核之名拒付文书,显然是为了拖延我的脚步。 赈灾之事虽不至火烧眉毛,但也不容耽搁;我要是因为银两的事被拖在盛都,到头来那群官员肯定会指责我办事拖沓,这是明摆着让我输在起跑线上啊。 齐晟,算你狠。 “殿下是否亲自去一趟,催促刘尚书盖朱印?”程姑姑见我脸色越来越阴沉,小心翼翼的提出她的观点。 我摇了摇头,这万万不可。 为人处世,谦卑是必不可少的素质。但以九王的身份,面对刘竞只需做到“谦”,“卑”是不能有的。 对方既然要为难我,肯定是理由充分说辞齐全,即便我亲自去了,也必定空手碰壁而归,届时九王的面子和威望可都亏大了。 人家就是要算算再说,我能怎么样? 我脑中转了片刻,暗自下决定—— 对于碍眼的路障,是时候该清一清了。 我抬起头,复对吴卓说道:“刘尚书那里不必理会,去请户部侍郎王福清来广陵宫。” 吴卓应了声,马不停蹄的去找王侍郎。 目送着吴卓的背影,程姑姑静静的想了会儿,恍然大悟的说:“殿下是想……?” 我不置可否的一笑,拎起空空如也的茶壶递给她,撒娇似的眨眨眼:“茶水没了,姑姑去续点罢。” “奴婢明白。”程巧亦对我温柔的勾了勾嘴角,转身走了出去;待她再回来时,托盘上除了温热的茶壶,还多摆了另一副茶具。 作者有话要说: 另一原创人物——吴卓闪亮登场!作为九王的得力助手,他会在女主迷茫的时候给予一些帮助和指点~~而且女主的确也是个小腹黑呢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13章 第十一章——启程【下】 王福清没让我等太久,我给自己倒上杯茶,因水太烫而放在一旁慢慢晾着;茶尚未喝到嘴里去,人已经由吴卓领着稳步踏入广陵宫。 “王侍郎,请。”我挥退左右,随便指了指旁边的座位,他很是恭敬的对我行个礼才入座。 王福清刚满四十,数年前暗中投靠齐翰,凭借他的提携和自身能力坐到正三品之位,掌握了户部二把手的权力;但他出身贫寒,性格稍稍自卑,有再上一步的野心,却没那个胆子和信心。 “殿下召见下官,可是为了朱印批文的事?”我们寒暄了没几句,他便直入正题。 我有点意外,这人比我想象的要直接嘛。不仅直接,脑子还蛮活络,我还什么都没说,他就自己猜中了。 “那本王就直言了。”我觉得舒心了不少,就喜欢这种直爽的。 “三哥和刘尚书的打算,想必大人也略知一二。武阳百姓眼巴巴盼着朝廷去赈灾,而本王作为主管人,却被拦在盛都无法动身。大人以为,这事儿应该不应该?” 我语气轻柔而淡然,他听着却慢慢皱起眉头。沉吟片刻,他试探着问我:“殿下的意思是?” “居其位而渎其职,本王认为刘尚书是该歇一歇,把大权交出去了。”我望着他,循循善诱道:“只要朱印到了王大人手里,这些问题便都不是问题。本王赈灾顺利,大人也是有功之臣。” 他显然心动了,但误以为我是打算拉刘竞下马,急忙压低了音量,颇为顾虑的说道:“可刘大人并无过错,想要罢他的官也并非一朝一夕之事啊……” 我微微一笑,不甚在意的反问道:“谁说要他罢官了?本王只是要他交实权,并未叫他下台啊。” 他思量了会儿仍没想透,便面露疑惑,郑重的问我:“还请殿下明示。” 齐翰对王福清此人评价果然不错,野心有余信心不足。我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他还没明白我的意思,不是因为他想不到,而是他不敢想。 不过这样的人用起来也比较安心,最起码不用怕他反水。 “刘尚书年逾六十,这老人家嘛,有个小病小灾磕磕碰碰的再正常不过。”我低下头,悠闲把玩着茶壶的白玉盖子,就像唠家常般慢吞吞的喃喃自语:“他老人家身体欠佳了,户部的大小事务,还不是王侍郎您说了算?” 他双眼蓦地一亮,脸上出现既跃跃欲试又稍显顾忌的神情。我手指轻扣壶盖,抬起眼锁住他的视线:“本王一向看好大人,还望大人不要辜负本王的期待。” 他终是下定了决心,对我恭谨而正式的弯腰作揖,道:“下官必不负殿下所托。” 我暗松口气,手下随意一抬,盖子落回壶口之上,碰撞间发出“啪”的一声清响。 费了这么多口舌,可算是被我挑动了贼胆。有他在的话,银两和物资的事,想必很快就能解决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朝堂势力博弈之——顺水推舟夺取户部大权。不过这里留个悬念,大家猜一猜,刘尚书是谁的人呢~~~ 第14章 第十二章——武阳赈灾【1】 事实证明,王福清那种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惊喜。这不,早朝刚结束,程姑姑就给我带来了好消息。 “奴婢听御前的人说,今儿户部的人来报,刘尚书昨天下午在府中沐浴后突然晕倒,大夫看了说是中风,现已卧床不起。圣上听了之后,当场任命王侍郎为代理尚书,掌管户部所有事项,包括朱印和批文。” 我漫不经心的转着九王最喜欢的玉笛,随口说道:“午后派人替本王去送慰问的礼物,以祝刘尚书早日康复。” 程姑姑微笑着应了,便退下去准备东西。 王福清手段确实不错,中风这种病症在年长的人中很常见,想做到滴水不漏也不难;刘竞起码要休养上好几个月,这段时间足够王福清站稳脚跟独揽大权了。 想着,我将玉笛置回盒中,问一直候在我身边的吴卓:“工部水部郎中,冯博天大人下朝后去哪儿了?” “殿下忘了么?冯大人退朝后一贯喜欢在藏经阁呆着,十年如一日啊。”吴卓面露不解之色。 “……呵呵,你这么一说本王想起来了。”我腹诽这种琐事我上哪儿知道去,跟他打着哈哈消除疑心:“去藏经阁,本王有话想请教冯大人。” 接了旨的第三日,我终于安排好一切,带着人力物力万事俱备的赶赴武阳。 因为是去赈灾,相随之人并不多。除了些护送钱粮物资的禁军,我近身的人中,程姑姑是女子不方便来,所以只带了吴卓伺候着,剩下的则是些武功高强的亲卫暗卫,负责护卫我的安全。 一队人马出了盛都,在离京城大概五百里的荒郊野外歇脚片刻便再度出发。前后是运物资的士兵,中间是车驾,看上去再平常不过。 而在队伍绝尘走远后,我从树丛间探出头来随意的环视四周,确认再无人,仰头对隐在树梢间的杨严喊道:“快下来吧。” 杨严灵活的从树上翻到地面,拍了拍衣袍上的树叶和灰尘,对我露齿一笑:“还是九哥的法子好,半路上来个金蝉脱壳;他们肯定想不到,此时坐在车里的是吴卓和另一个护卫。” 我不置可否,又看了看四周的树木,问杨严说:“接下来就靠你给我引路了,你能不能行啊?” “哎呦九哥,我办事你放心,一定安全给你带到地儿。”他拍拍胸脯,成竹在胸的打着包票。 我看着杨严一脸兴奋样,心中有些小忐忑,这孩子真的靠谱么…… 不过眼下能信的也只有他了。我们歇息够了,便各自背起行囊,由他引着一路向西南走去。 杨严带着我西绕东绕,时而跋山涉水,时而穿街过巷,走走停停的,和大部队几乎同时到了武阳县。 武阳县位于益州境内的岷江中游沿岸,涢水的汇入口也位于此处;周围地势颇为起伏,西南方向相距不到十里的便是另一主要城镇——南安县。 吴卓带着大部队行至武阳后,由知县潘维盛迎着在最高级的驿馆下榻,然后他冒充我的身份接待周旋各方人士,同时和有关人士商议后,将带来的赈灾物资发放下去。 对于食不果腹的灾民来说,朝廷使者的到来无异于久旱逢甘露。吴卓自小跟在齐翰身边,这种事情处理起来得心应手;在他有条不紊的指挥下,民心很快稳定了下来,灾情也得到了控制。 不过我很清楚,光给灾区提供食物和生活物资是远远不够的,更重要的是尽快让当地的生产恢复常态。于是在出发前我吩咐吴卓,让他组织当地灾民搭建新的房屋、开采荒地以及参与到其他必需劳动中;作为报酬,每日给灾民提供少量工资和三餐,这样既保证百姓不被饿死,也做到物尽其用人尽其材,救济重建两不误。 台面上的赈灾工作开展的如火如荼热火朝天,而幕后的调查工作也没歇着;我和杨严装扮成出门游历的小少爷和护卫,在武阳县中找了个不起眼的客栈安顿下来,沿路以观光为名暗中查访,试图找到任何蛛丝马迹。 我之所以要秘密行动,是为了最大程度的减小干扰。 出发前我曾在藏经阁与水部郎中冯博天有过长达一下午的交谈。工部的人兴许是“理工科人才”的缘故,看上去都比较木讷,一心只管水利土木工程建设,对官场那套显然玩不转,几乎没有站队的;主管水部的冯博天曾经年纪轻轻靠才能位居工部侍郎,但他是个出了名的直脾气,据说当年在兴修工程一事上和现今皇帝起了争执,据理力辩毫不相让,气得好面子的皇帝爹爹给他连降三级成了水部郎中;而他自身淡泊名利,皇帝爹爹又对其才能十分看中,因而他虽是正五品的官衔,却默认始终给他正三品侍郎的待遇,这些年来倒也君臣和气,相安无事。 我在遇到他后,小心翼翼的摸着“工程技术人员”独有的脾气,对他表示充分的尊敬和认可,以及虚心讨教的谦逊;他觉得我孺子可教,便很和善的一五一十的跟我讲述了关于武阳地界的背景。 武阳、南安位于岷江中段,往上数千里便是都江堰所在。自都江堰修建以来,中下游便很少再有大规模的溃口;但武阳以北是涢水与岷江的汇入口,水量变化剧烈,干旱时还好,一旦发洪水,就始终存在溃堤的隐患。 二十多年前成宗在位时,武阳南安一带就曾决堤,原因是常年冲刷外加暴雨水量猛增,老旧的堤坝不堪重负。当时成宗齐靖亲自督办了重建堤坝的事宜,直到五年前灾情都没再出现过。 而五年前灾难的原因和二十多年前一样,那次由齐晟全权督办。按理说,新的大坝短期内不该再出纰漏,但短短五年就再度溃塌,很难不让人想入非非啊。 我把我的疑问婉转的提了下,冯博天沉吟片刻,小声且很是犹豫的给我提供了一个重要信息—— 武阳知县潘维盛,武阳通判郭彦和南安知县裴德三人,和齐晟曾经有过交情,不过很少有人知道。 我一听,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莫非这其中存在那方面“不可说”的暗流? 这念头目前仅是猜测,但若不幸被我猜中了,武阳的地方官员必定会千方百计妨碍我的行动;最好的办法,就是明面上用提线木偶去吸引注意力,而我本人带着杨严进行暗访。 作者有话要说: 搞事情啦搞事情~~ready?go!!!! 第15章 第十三章——武阳赈灾【2】 来到武阳的第三日晌午,我正吃着餐后水果,杨严给我带回吴卓那边的密报—— “九哥,潘维盛那里目前还没查到什么。” 我把啃剩的苹果核扔到小碟子里,擦着手对他说道:“继续盯着,同时告诉暗卫,要是发现有黄雀在后,尽管当没看见,警惕着即可。” 杨严应了一声,便又去秘密和暗卫会面了;临走时,还顺走了我盘里的红苹果。 按照逻辑,从九王和齐晟的对立立场上看,他不远千里来到武阳,肯定不会只赈灾,同时还会千方百计的抓住太子的小尾巴;如果武阳县真的藏污纳垢,心中有鬼之人必定清楚这一点,自然也会派人监视九王的任何小动作。 既然他们要看,我便演给他们看;武阳事发,调查名单头一号人物就是这个地方的老大——知县潘维盛。我事先嘱咐吴卓,让他按照九王一贯的行事风格,安排得力的人暗中调查潘维盛是否存在不法行为,一半做戏一半认真;若真有人防范我们,那就基本可以确定,决口之事并非单纯的天灾。 唉,整天考虑这些算计阴谋真的好累啊,要是有个人能来告诉我该怎么办就好了…… 我不由很怨念的想到正顶替我的身份优哉游哉的齐翰同学;说来也怪,自接旨那日起,我便再也没能在梦里与他灵魂相遇;原本还指望他能给点指导意见,但我们始终见不到,我便只能两眼一抹黑,走一步看一步了。 待到杨严再次回来,我们一起出了客栈,从城西逛到城东,在物资发放地附近停了下来。 虽然武阳沿江一带全部遭了灾,但城内的运作在赈灾活动加持下已经基本稳定下来,主街上的各种商铺小摊看得我眼花缭乱,显出一派繁荣盛世的样子,比整日冷寂的皇宫热闹多了。 虽然我是公派来的,但秉着工作娱乐两不误的原则,偶尔公费旅游一下也没什么不可,吃好玩好才能干好工作嘛;我扯着杨严边走边看边玩边买,硬是走出了和闺蜜林茜逛街的感觉。待到了城东口时,我们俱是塞了满嘴满手好吃的,身上更是挂了许多新奇的物件。 “九哥,你这样真的好么……” 坐在树荫下围观灾民们领钱粮时,杨严把嘴里的糖葫芦咽下去,凑到我耳边小声说着。 我继续望着队伍,随口问他:“怎么?” 他没说话,只是对我肩上挂着的布包撇了撇嘴,一脸不解的模样。 “你说这个啊。”我抖了抖布包,里面的物件发出清脆的声响。我心说少见多怪,不就是些钗环珠串胭脂水粉么,我承认的确是少女了点儿,不过也没有规定说男人就不能买这些东西不是? “咳……”余光暼见他脸上愈发纠结的小表情,我轻咳一声,画蛇添足的解释道:“这些都是送给芃芃的礼物,不是给我自己买的。” 好吧,其实就是给我自己买的。我真正的想法是,到时找个借口说送不出去了,然后正大光明的自个儿收藏着。 这古代的工艺品做的实在精致,我一路看下来爱不释手,索性不顾杨严和摊贩惊讶的目光,把喜欢的全买了,反正有张芃芃这个万能挡箭牌。 “哦……”杨严挠挠头,似乎是接受了这说辞,也不再纠结,转而去吃第二串糖葫芦了。 又静坐了会儿,我戳了戳杨严鼓囊囊的腮帮子,指着对面巷口的一个身影,问他:“你有没有注意到,那女孩在那儿转悠好久了?” “我都盯她半天了,就等九哥你下令抓人了。”他含糊不清的嘟囔着。 “……” 谁说我要抓人了?你这小子怎么连小妹妹都不放过?懂不懂得怜香惜玉? “我去问问她。”我很是无奈的站起身,杨严当即跟上,我回头嘱咐他:“待会儿你温柔点儿,别吓到小姑娘。”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果然是个不折不扣的shopping girl,穿越了也不忘继续shopping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16章 第十四章——武阳赈灾【3】 说话间,我们已经绕到了小女孩背后。她看上去不过十岁左右的年纪,精致的鹅蛋脸上抹了点灰尘,一双晶亮的眼睛十分有神采;此时她正聚精会神的看着人群,头微微晃动,时而踮起脚尖张望,似是在寻着什么人,完全没发现我们两个的存在。 杨严走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俯下身绽开笑容,声音极尽柔和的唤着:“小妹妹~~~” 他故意捏着嗓子眼还拉长了声音,我听着只觉一阵恶寒。这不,话音刚落,对面女孩的肩膀就抖了三抖。 我无语望天。杨严啊杨严,你还是继续卖萌吧,温柔路线不适合你。 见女孩被他吓的说不出话,我急忙走过去,不动声色的把杨严的身子扳过来挪到后面,蹲下身和她平视着,用九王一贯的温润声线哄道:“姑娘别怕,哥哥们不是坏人。” 小姑娘呆呆的望着我的脸,眼中再无恐惧,渐渐被梦幻和迷恋的情感所取代,酷似我儿时对着花美男发花痴的样子。 我起初还没反应过劲儿,后来猛然想起自己现在顶着的这张脸,可是有“南夏第一美少年”美誉的九王齐翰,怪不得能将小萝莉迷到发愣。 看来在任何时候,美人计都是屡试不爽的,这个看脸的世界啊啧啧啧…… 我得意的感慨了会儿,小萝莉仍然盯着我不放。我心说这么瞧下去不是个事儿,便伸出手在她眼前晃悠了两下:“喂……小妹妹?” 女孩一惊,猛然回了神;她扑闪着大眼睛对我快速眨了几秒,模样甚是可爱无辜。 见她恢复常态了,我一边柔声哄着,一边不落痕迹的抛砖引玉,很快就摸清了她的身份。 她闺名小娅,今年刚满八岁,和爷爷奶奶相依为命,居住在沿江堤坝附近。此次决口,她的家也是首当其冲的受灾者。 洪水来袭时,她碰巧在城内玩,因此躲过一劫;待她赶回家时,目之所及尽是汪洋四海,到处都是残垣碎瓦和惊恐的人群,她找不到自己的家和爷爷奶奶了。 前几日她被一好心大叔收留,才免了流浪街头的厄运;不过她始终坚信家人只是失散了,所以每日都来城内各个据点蹲守,试图和祖父母团聚。 我和杨严在听了她的话之后同时陷入沉默。都过了十多天,二位老人家要真的吉人天相,肯定早跟孙女汇合了…… 看着她眼中的天真和希冀,我实在说不出话,就像是有块儿石头压在心间,让我胸口发闷倍感沉重。 罢了,就让她保留一丝希望吧,有个盼头未必是坏事。 “小娅住在江岸附近,每日都能观赏到美丽的江景吧?”为了摆脱那种沉重感,我主动转移话题,随口问道。 “美是很美,但是爷爷从来不让我靠近大坝,说是大坝不结实,会塌的。”小娅捏着细软的小童音回答。 ……会塌? 我和杨严飞快对视一眼,他显然也听出了异样,微微皱了皱眉;我继续做出一副茫然疑惑的样子,问她说:“大坝怎么会不结实呢?” “爷爷说的啊……”她挠挠头,撅了撅小嘴:“爷爷总嘟囔说,近十年水势明显猛了许多,但新修的堤坝却消损严重,又没有人来……” 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慌忙捂住了小嘴:“啊,爷爷不让我跟任何人说这些的!” “……” 我和杨严正聚精会神等着重点呢,听到这句话,都被这丫头噎的差点一口气没上来;这种感觉就好比你听故事听到高潮部分,结果说书的突然扇子一合,来句“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一样心塞。 这孩子的防范意识还不弱嘛;我暗想,看来得用点招儿才能让她继续说下去了。 我把手中捏着的糖人在她面前摇了摇,随后递过去,微笑着说:“这个给你,喜欢吗?” 小姑娘踌躇了的看了看我,我努努嘴示意她收下,她仍是紧紧咬着嘴唇,没有接过来也不肯开口。 哎呦,还挺有原则的嘛。见糖衣炮弹失效,我脑中一转—— 这个世上没有一根糖人解决不了的问题;如果有,那就两根! 想着我立刻转身,把杨严手里还没来得及吃的糖人给夺了过来,两根一起伸给小丫头;她眼神在我和糖人间扫了几个来回,竟流出丝丝胆怯,然后小脚一跺直接跑了。 不是吧,我有那么吓人嘛?说好的美男计呢…… 我呆呆的杵在原地,望着她绝尘而去的背影回不来神;杨严被我夺了糖人,起初还满面委屈,后来见我出师不利,当下幸灾乐祸的笑出声来:“哈哈哈哈哈哈九哥你也有吃瘪的时候,哈哈哈哈哈哈哈……” “……” 他笑的实在太欢快,让我觉得很没面子。我淡定的站起身,把糖人都塞他嘴里,让他乖乖闭上嘴,然后说道:“好啦别闹了,去堤坝看看。” 虽然没问出更关键的信息,但小娅无意间透露的消息已经足够了。 大坝果然有隐情,想要弄清决口的原因,有必要亲自去岸边查探一番了。 作者有话要说: 搞事情逐渐接近高潮~~~ 第17章 第十五章——历史系明星教授薛昂 华阳大学,历史系教研室。 门虚掩着,一道苗条的女生身影先是礼貌的敲了敲门,随即推开了一半。 “薛先生……” 听到动静,教研室里的一位戴着镶金边眼镜的男子从堆积如山的教案里抬起头,和善的对少女招了招手:“叶同学来了?过来坐吧。” 他刚年过三十五,穿着一丝不苟的整洁西装,看上去文质彬彬,正是历史系最年轻的教授薛昂。虽然年纪较其他教授更小,但他的学识可是丝毫不亚于那群老教授;更何况,他性格平易近人又十分幽默,所以在大学里很受学生欢迎,尤其是女生。 “先生正忙着?学生没有打扰到您吧?” 齐翰依言走过来,坐在薛昂办公桌对面的椅子上,扫了一眼他手边的这些纸张,踌躇着开口。 “没有,我们早就约好了今天这个时候见面嘛。”薛昂不在意的笑笑,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架:“言归正传。如果我没记错,叶倾同学你是国际政经学院的顶级生,怎么突然想到来历史学院问起这些王侯将相的往事了?” “也没什么特殊的原因,就是莫名其妙来了意趣,但学生又搜不到相关典籍,只好来求助先生了。”齐翰说出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对薛教授诚恳的问道:“不知先生是否能为学生解惑?” “哎呀,一来了兴趣,连说话方式也被感染了,变得文绉绉了?”薛昂很幽默的调侃他几句,然后在桌子上翻翻找找,很快从某堆书中抽出一本颇为老旧的书,连封面都残破不全。 “我也只是随意碰碰运气,没想到还真让我找到了这本记载。”薛昂手里“哗啦啦”翻着书页,嘴上一刻不闲:“你上次问我什么来着?啊想起来了,南夏第十一代帝王的名讳对吧?” 说话间,他的手指停在某一页,摁着那一行行字的同时慢慢读出来:“成宗,名齐靖,系南夏九代君主,德盛廿年退位,是谓太上皇,崩于应天十五年……嗯,这儿缺了一页,再往后嘛……” 听着薛昂读出自己所熟知的史实,齐翰的心慢慢提了起来;正当他忐忑时,对面又开了腔,声音里充满诧异和不解:“咦……不光缺失这一页,后面的全都不见了诶。” ……嗯? “先生的意思是?”齐翰追问道。 “很奇怪啊,你自己来看。”薛昂探过身子,把书摊到他面前,指着或消失或模糊到根本不可能辨认的纸页说:“关于成宗齐靖往后的记载,仅限于到第十代帝王齐肃,最后则是他的第九子齐翰的降生年月,至于齐肃之后是哪位皇子继承大统,则完全不能确定……” 末了,他懊恼的一敲桌子:“都怪那些图书护养员和收藏家们保护不力,好好的一本古籍生生给毁成这副模样,实在是可惜。” “这样啊……”眼见着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又被现实浇灭,齐翰看着自己的名讳深深叹了口气,眉眼中失落尽显。 “不过有一点是确定的:九位皇子最终只剩下三人,分别是皇二子赵王齐鸣,皇三子齐晟以及皇九子九王齐翰。而在他们三人中,齐晟乃东宫太子,因此据历届史学家推测,齐肃之后的皇帝,十有八九也应当是齐晟。” “……” 齐翰垂着头不言不语,心中百转千结。 真的吗……三哥真的是最终赢家吗? 其实,在他的心里早就隐隐地认同了这个说法,只是他不愿承认,并抱着那一丝虚无缥缈的期望罢了。 他只记得很久以前,久到他都记不清是在什么时候,父皇在皇爷爷的授意下册立了三哥为太子。那时的他曾真心为三哥感到高兴,只是当时未曾料到,他们兄弟在日后会走到如今这一步。 “我刚刚想起来,齐晟好像是南夏的末代皇帝。”薛昂没注意到对面女孩的神情,只是托着腮兀自回忆着他以往读到过的信息。 “什么?!”这话如平地炸雷,齐翰顿时无比吃惊,不禁提高了音量。 末代??也就是说,不管他们三人中哪个继承皇位,南夏都将亡于他们这一代之手??? 若真如此,百年之后自己有何颜面去见英名传世的皇爷爷,又如何去面对当初浴血拼下江山的列祖列宗?! “啊啊先别激动,我还没说完。”薛昂没深思女孩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反应,只是示意她稍安勿躁,接着说:“说是末代,并非指国家覆灭倾塌。第十一代君王在后来一统江山,将与南夏对立了三百多年的北漠收入版图,一并合为大夏政权;而齐室皇族仍为大夏之主,在那之后统治了五百多年呢;所以说啊,他不仅是南夏末代帝王,更是后来开创了盛世的大夏开国圣祖。” “如此……真是太好了。” 历代君王哪个不是胸怀着天下霸主的憧憬,没想到在他们这一辈还真的做到了;这个消息于国于他都是天大的喜讯,他作为齐室子孙,自然发自肺腑的感到骄傲。 “这的确是极好的。不过叶倾同学,这都是千年前的历史了,与你丝毫不相干,你这莫名的高兴从何而来啊?” 薛昂见女孩脸上明显松了口气的表情,忍不住出言调侃她。 齐翰心理素质强于他人,此时也早已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他文雅的一笑,答:“学生以往对这些事情不甚了解,今日幸得先生授业,故而难掩激动之情。” 说着,他略微弯腰给薛昂鞠了一躬:“多谢先生。” “不客气,还有什么要问的嘛?”薛昂突然觉得跟这名女学生交谈甚是有趣,他悠闲的向后靠在椅背上,做出“我很闲欢迎提问”的姿态随口说道。 齐翰的确还有疑问想要求证,那是一个憋在他心底很久很久的疑惑;他先是犹豫了一下,不过很快想到在这个世界并非那么多忌讳,哪怕随便一提集思广益也是好的,便抛却顾虑的开口:“在先生看来,皇……咳,成宗皇帝为何唯独属意于齐晟,而非齐鸣或……齐翰?” 因着规矩和对兄长的敬意,他从来没直呼过诸位皇兄的名讳,更是几乎不曾直呼自己的大名;因而乍一提到名字,他难免有些别扭和不习惯。 “哈哈……你这问的可是有点超纲啊。”薛昂先是一愣,随即爽朗的大笑起来:“关于此问的答案,应该去找成宗本人求证,我们作为后人怎好断言?不过我个人推测,齐靖或许是觉得齐晟比之于其他的孙儿更杀伐果决,更符合中宫之主的性情吧。” 呃,这句话倒是一点不错。哪怕是他,也承认三哥无论手段还是心性都要比自己狠的多得多。 虽说叶倾姑娘比寻常女子更有胆识,狠厉程度跟自己也差不太远,但与三哥比起来,可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齐翰起先有些犯愁,不过很快转念一想,往后日子还长着,他就不信以自己和叶倾的智谋会输给三哥。 此时,放在兜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齐翰略带歉意的对薛昂点了点头,掏出手机看到屏幕上的未接来电,想着和林茜约定的时间也差不多了,便又跟薛昂寒暄了几句,然后起身告辞,离开了教研室。 作者有话要说: 南夏的第十一代皇帝,究竟是三哥齐晟还是九王齐翰呢? 第18章 第十六章——武阳赈灾【4】 我们穿街过巷的走了大概半个时辰,终于到了决口地点附近。 经过十多日的时间,凶猛肆虐的洪水早已退去,剩下的只有一片片残壁破瓦,还有成堆的生活用品,勉强能看出是被冲垮的民房留下的;大片民田泥土十分湿软,种植的庄稼早已被冲的七零八落,一脚踩上去泥泞四溅。 我们小心翼翼的绕过坑坑洼洼的田地,来到堤坝上被冲垮的区域;此处也再无危险,但水深仍然漫过脚踝,我们也顾不得那么多,索性把衣服下摆一提踩进水中。 决口的范围位于河道的弯道部分,通常水流经过此地时会流速猛增,破坏力也要更甚别处;我在出发前和冯博天的谈话中,对方提到关于这种情况,每年在例行养护时都要特别加固并适当翻新这种部位的堤坝和筑基,否则无论当初修建的有多坚固,都难以抵挡长年累月的冲刷。 我和杨严对视一眼,便同时露胳膊挽袖子,弯下腰在泥水里捞出许多大坝的碎块堆在旁边;我对这种事情不是很了解,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什么名堂,只是隐隐觉着这堤坝损毁的确实太严重,就像常年运转的老机器却无人上润滑油保养一般;而杨严显然是找出了点门道,他先仔细的观察了堤坝断面,又在水里跑来跑去的,到远处东翻西找的看了看,来来回回的比对了会儿,最后才气喘吁吁的回到我身边,神情甚是严肃的说: “九哥,这五年来堤坝根本没有养护过。” 我心中莫名一紧,不由得也跟着严肃起来,压低声音问:“当真吗?” “基本确定。”他笃定的点了点头,一脸不容置疑的样子,耐心的跟我解释道:“我从小在江北泰兴长大,泰兴城虽无洪水之灾,但作为沿岸大城也有堤坝,每年都会在我爹的督促下进行养护。根据我所看到的,养护最基本的是加固,往往被加固的地方会翻新,且为防止载重过大,一般会采用与基座不同的材料。” 说到这里,他转过身指着断面,又晃了晃手中的碎块,继续说道:“九哥你看那断口上的碎石泥土,完全没有任何翻修和垒加的痕迹;我刚刚又去看了好几个地方,发现整条堤坝都和五年前重建时一样,甚至有很多其他的部分也出现了裂痕,看上去岌岌可危啊。” 听了他的解释,我突然想起来,临行前我曾和王福清对过账本。从户部账上看,朝廷五年前给了齐晟五十万两让他赈灾和重修,后来每年都会再分十万两到武阳作为养护费用。 银钱一分不少,却没用在该用的地方,除了有人中饱私囊,我想不出别的解释了。 “杨严,你可知道,正常的养护从武阳到南安一线的堤坝,每年大概要多少银子?” “这个嘛……”他一边努力回想,同时口中喃喃自语:“泰兴八百米长的堤坝每年大约花费十五万两,武阳这边看上去也就最多四百米……” 杨严掰着手指算了算,然后抬起头:“七万两应该是绰绰有余了。” 我单手托住下巴,开始陷入思考。 朝廷每年拨十万雪花银,哪怕稍微维护下,大坝都不会如此不堪一击;而武阳地势陡峭偏僻,山高皇帝远的,整个益州又未向朝廷额外要过相关建设费用,因而中央并不十分重视此地,也没派人来检验过;要不是短短五年再度决口,朝廷怕是都忘了这个地方了。 我越想越心惊,愈发觉得自己面临的是一个巨大而危险的旋涡;虽然早就想过贪污的可能性,但如今证实了,才真正意识到问题有多严重。 足足五十万两养护费,到底进了谁的口袋?没有任何蛛丝马迹,这背后的水究竟有多深?整个武阳,甚至益州上下都可能黑了个通透,强龙不压地头蛇,哪怕以九王的身份,也未必对付得了这群老狐狸;更何况齐晟在益州的根基不浅,这种事情难保与他无关,要是连根往上拔,说不准会升级到我与他之间的直接冲突;真到了那一步,齐晟若逼急了要跟我玉石俱焚,我能招架的住吗? 想到这里我不禁有点打退堂鼓。老天啊老天,我只是个代班的,为什么要让我摊上这么些麻烦事儿啊!? 不过想归想,事情已经查到了这个份儿上,的确是没有退的余地了;救灾只是治标不治本的法子,贪污之风不止,再待几年堤坝仍会坍塌,届时可就是我办事不力的责任了。 这个污点无论如何也不能留下,所以我也无从逃避,必须想办法对付幕后黑手,让他们把吞掉的钱款给吐出来,彻底的替武阳百姓挖掉毒瘤。 许是见我想的入神,杨严一直安静的候着没有出声打扰;江边的风比城内要冷硬许多,挟裹着丝丝凉意迎面扑来,我打了个寒颤,这才意识到我们还站在水里。 “回去吧。”我决定先好好想一想接下来该如何做,再和那群官员打太极;杨严“嗯”的应了声,便丢下手里的碎片跟着我远离堤坝。 作者有话要说: 发现重要线索和证据!!加油杨严,加油叶倾! 第19章 第十七章——武阳赈灾【5】 一路慢慢行至城郊,眼看就要进入民房区,杨严突然小碎步上前,咬着我的耳朵,说:“有人在跟踪我们。” “早发现了。”我不慌不忙的加快脚步,感受到对方人数众多且逐渐靠近,我冷笑一声:“来者不善啊。” 齐翰武功卓绝,各项感官也要比常人敏锐。即便我不懂武功,属于这副身体的优势依然存在;托他的福,我的听力比前世强了许多,是否有人跟踪,有多少人跟踪,以及对方的距离等等,我是能光凭听力就判断出来的。 但问题是我不会武功,要正面交锋的话,我不仅打不过,在杨严面前还容易露馅…… 三十六计,走为上! 我扭过头,目光飞快的掠过他的双眼;杨严和我默契十足,秒懂我的意思,对我点点头,我们便同时深吸口气,撒开腿往仿若迷宫的民房区窜去。 对方估计没想到我们突然来这招,我只感觉到身后的动静一顿,复又追了上来;不过我们身形纤瘦灵活,见到狭窄的小巷口就侧身穿过去,还都内力深厚,哪怕不运轻功也跑得脚下生风;而对方可能是练的不到家,竟真的渐渐跟我们拉开了距离。 就这样东跑西绕了老半天,我们终于在一处不知是哪里的地方停了下来;虽然自己也迷路了,但好歹是甩开了追兵。 正当我们气喘吁吁的停下来歇口气的功夫,左侧不远处的墙头突然伸出一个小脑袋,向我们招着手喊道:“二位哥哥!” 我们都惊了一下,随即看清了对方的容貌,竟是先前遇到的小娅。 “小娅?!你怎么在这儿?” “跟我来!”她又挥了挥手臂,然后向下挪去。我和杨严虽仍有疑惑,但也决定暂时相信小姑娘,便朝着她消失的方向寻过去。 又走过一条小巷,小娅正靠在墙边等我们;我刚想开口询问,她却只是招招手,示意我们快跟上。见此情状,我也压下心头的疑惑,跟着她往未知的地方走去。 又七拐八拐了半天,我们终于拐出“迷宫”,在一处不起眼的院落前停下脚步。 小丫头年龄不大做事倒蛮谨慎,只见她灵活如猴般窜上旁边的树枝,东张西望了会儿,确认没人找过来,才蹦蹦跳跳的推开门,引着我们进了院子。 此处和普通百姓的住家并没有什么区别:庭院不是很大,角落有棵树,四处摆放着些生活用品、干柴农具、木桌椅等;听到有人走进来,正对我们的屋门被推开,有个中年男子从容的迈了出来。 他身材高大精瘦,一张国字脸看上去正气十足,长相不算魅力大叔,但也属于看着很舒服的那种。 “叔叔!”身后的小娅张开双臂奔过去,对方稳稳的将小姑娘抱起来,对她宠爱的说:“辛苦小娅了,快去玩儿吧,别走远了啊。” 小娅点点头,从他怀里溜下来,再次钻出院门。 庭院里只剩下我们三人,我和杨严面面相觑,正想着该怎么开口才合适,对方已经先出了声:“二位公子受惊了。刚刚小娅在外面乱窜,无意间看到你们被一群人追堵,回来告诉了鄙人;鄙人就擅自做主,让她带二位到这里暂避。此处是鄙人的私宅,想必对方不会找来,二位公子尽可安心。” 原来如此。听了他的话,我们都稍稍放松了些;为表示感激,我对他欠了欠身:“多谢先生出手相助,不知先生尊姓大名?” “公子太客气了。鄙人姓郭名彦,公子如何称呼?” 被问到大名,我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晚辈叶倾。”说完我顺手一指杨严,对他挤了挤眉毛:“他是晚辈的随从,姓严。” 杨严起初先是一愣,随即很快反应过来,也对郭彦行了个礼,口中连连称是。 他不经意的侧头,跟我四目相接的一瞬间,我清楚的从中读到一丝疑惑: ——九哥,你怎么想出这么个名字? ——我乐意,行不行?我瞪他一眼。 ——好好好你长得好看你说了算……他很无奈,眨眨眼表示妥协。 杨严啊杨严,姐的心思你别猜。 我收回目光,心里莫名的荡漾着激动之情,简直要热泪盈眶;来到这个世界这么久,终于能正大光明的唤一声自己的真名了! 在我激动还未完全平复时,就听得杨严略带试探的声音响起:“郭彦……?难道先生是武阳的郭通判?” ……对啊!武阳通判就叫郭彦,我怎么忘了? “严公子好生聪明,鄙人正是武阳通判。”见我也抬头看向他,对方拘谨的笑了笑,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结合刚才小娅和他的亲热劲,我恍然大悟,于是顺口问道:“郭通判就是小娅口中的‘好心大叔’?” 他面上微微露出惊讶之色:“哦?看来那孩子跟叶公子聊过许多?” “是这样……”我简单的把跟小娅相遇的过程跟他说了,不过刻意略去了她无意间说漏嘴的那段。 “怪不得。”他听完我的叙述,深深的叹了口气:“此次决口,丧生的民众多达上千人,小娅是孩童中唯一幸存的;我不忍她流落街头,就索性收留了她,权当替她祖父母了毕生心愿吧。” 说到小娅的可怜身世,我和杨严再次感到唏嘘,都垂着头不说话;许是见气氛突然沉了下来,郭彦略带歉意的笑了笑,试图缓和气氛:“先不提这个了。话说回来,我看二位不像本地人,不知何故在武阳停留,又为何会被人追逐?” 对于第一个问题,我已演练过数遍,当下面不改色的说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晚辈只是四处游历,途径武阳县却逢大坝决堤,出于好奇也想多长长见识,便进城看看;至于为什么会被追晚辈也不知,只是从江岸一带回来,路上就莫名其妙的被跟踪了。” “哎呦呦呦,公子啊,这可不是儿戏啊……”他脸上顿时显出“使不得使不得”的神情,对我苦口婆心的劝道:“这牵涉的事情可要比表面上的复杂多了,公子到底还是太过年轻涉世不深,有些事最好还是避而远之的好;你看这次你们就被人给盯上了,我奉劝公子还是尽快脱离这是非之地,否则被他们抓住,怕是少不得一番折腾呢……” 郭彦如打开了话匣子般滔滔不绝的规劝着我,我却从他的话里捕捉到许多暗藏的线索,忍不住抬手打断他,问道:“请大人恕晚辈失礼,只是大人口中所指的‘他们’,说的是谁?” “呃……”郭彦见我这样问,面上顿了顿犹豫一下,然后摇摇头:“不可说,不可说,知道的越多越危险;公子还是别问了,早些归家吧。” 见对方一番好意,也执意不肯再透露更多消息,我自是不好再加逼迫,便只得作罢,转而闲聊些其他相对轻松的话题。 就这样我们天南地北的闲扯了一下午,从武阳县风土人情扯到整个益州,又上升到整个南夏疆土,终于在对方讲到北漠之前,我找个由头止住了话头;见天色不早了,我和杨严起身告辞,在郭彦热情的指引下回到了熟悉的城中大街。 第20章 第十八章——武阳赈灾【6】 待我们回到下榻的客栈,天都已经快黑了。折腾了好几个时辰,我只觉乏的紧,什么都不愿去想;相比之下杨严精力要充沛的多,仍然是一副生龙活虎的模样,丝毫不见疲态。 我看着他,心中感慨万千,还是年轻好啊! 在他房里胡乱吃了些东西,填饱了肚子的我也恢复了些精神,又整理了一遍今天得到的信息,我问他:“杨严,你现在很累吗?” “不啊。”他疑惑的眨眨眼,示意自己还能继续折腾。 “那就再去一趟驿馆,替我向吴卓转达几句话。”既然他说不累,我便也没那么多顾虑了,索性掰着手指一条条的列出我想传的话:“让他安排身手好的暗卫,即刻到武阳通判郭彦的本宅暗中护卫;再安排人手假扮成寻常百姓,四处打听一下武阳各官员的风评和各种小道消息。” 杨严跟我数着手指头,很是认真的记下,还重复了一遍,确认没问题后丢下一句“包在我身上”,掀开窗子飞了出去。 待他身影消失在夜色里,我合上窗户,闭上眼睛半靠在床边,脑中继续一刻不停的转。 我和杨严早不被跟晚不被跟,好巧不巧偏偏在去过堤坝后被盯梢,这说明必定是有人心虚了,生怕我们查到任何对他不利的线索,因而急着将我们掌控起来;郭彦显然是知道些什么,但他许是因为小心谨慎且不想我们被连累,话说的都非常隐晦;饶是如此,结合他的身份和职务,想猜出他话中指的是谁其实并不难。 身为通判,有着监督查探之责;而监督的对象,当然是他顶头上司——知县潘维盛;在他调查过程中,发现蛛丝马迹再正常不过。 除此之外,在武阳县权力遮天,拥有常人没有的势力和资源,同时有机会做到贪污大量钱款并无人知晓,还让身为通判的郭彦讳莫如深……符合上述条件的人里,潘维盛仍高居嫌疑人榜榜首,简直让我想忽视他都难。 郭彦作为知情人,他的安危也不容忽视,所以我才派武功高强的暗卫去保护他;一旦有人对他下毒手,最起码不至让他稀里糊涂的被灭了口。 台面上都安排妥当,接下来我和杨严也不能歇着;我决定,明天带着杨严亲自去知县府放放风,能找到机会潜进去是最好,若找不到也不着急,最起码亲自去看一看,心中也好有个数。 翌日清晨,我和杨严吃饱喝足之后,就各自装扮准备出发去一探知县府。 鉴于我们是要去做梁上君子,我便想着换身不那么飘逸华丽的衣服,然而在随身行李中东翻西找了好久,发现便服基本都是白色系为主的广袖,怎么看都是一派翩翩贵公子的模样,连件穷酸的都找不出来。 无奈之下,我只得挑了件看上去最不壕的穿上,站在镜子前感慨,有品位是好事,但太讲究了有时候也不行啊! 把东西整理好,和等候在我门口的杨严汇合,我们便装作普通游客,往知县府的方向慢悠悠的逛过去。 潘维盛的府邸位于城东南区域,位置很不起眼,要不是事先打听了,我都不相信堂堂知县的家会藏的如此深;兴许是百姓都早早离了家各自去干活的缘故,一路走过来基本没遇到什么人,哪怕到了潘府附近,周遭都很是静谧。 这个时间,知县应该在府衙办公,难怪没什么动静,不过这正好方便我们行动。想着,我们放慢了脚步,小心翼翼靠着墙壁逐步向大门靠近。 在距离潘府不过半条巷子远时,我突然感到周围空气有急流涌动,还没来得及询问杨严,就听得唰唰声响过,十数个蒙着面的黑衣人从四面八方跳了出来,瞬间就把我们的退路全部封锁。 我心里一惊,当即转身跑向杨严,和他背靠背站在一起;他微微侧头,压低声音问我:“好像还是昨天跟踪的那些人,该怎么办?” “撤。”我不假思索的回答,可对方的反应同样迅捷,电光火石间已经纷纷抽出武器向我们袭来。 这下子我们被迫分开,来不及多想,几乎同时朝着相反方向窜去;黑衣人也迅速分成两组,分别围堵追逐我们两个。 我正没命的跑着,突然有人落到我身后,力道十足的摁住我的肩膀;我一个激灵,想也没想就压低身子摆脱钳制,随后以最快的速度转身,握拳挥向对方。 可敌人比我能耐得多;他闪身避过攻击,下一刻腾空而起,毫不客气的踹在我手臂上;我招架不住,踉跄着往后退,甫一站稳,对方的佩剑已经划了过来。 剑刃在我眼里汇聚成刺目的光点飞速逼近,我脑中猛地炸开,完全是本能反应,用儿时学过的舞蹈下腰姿势往后仰;幸而九王的腰身非常柔软,这种高难度动作做起来毫不费力;就在我面朝天的瞬间,我看见锋锐的剑身从眼前扫过,堪堪的避开了我。 我直起身子,还没觉得后怕,就见远处的杨严灵活的绕开几个黑衣人,身轻如燕脱离了包围圈;许是见我也躲过了攻击,他以为我自己足够应付这群人,便对我大喊道:“少爷,老地方见!”吼完竟干脆利落的转过身飞速逃离现场,连回头看一眼都不曾。 “等下!!!你回来!!!!”我急的直跺脚,也顾不上矜持不矜持了,对着杨严绝尘而去的背影狂喊;开什么玩笑,我现在还掌控不了轻功,你把我扔在这儿,我插翅难飞啊!!! 可是杨严逃命的速度让我望尘莫及,我这边话刚喊完,他已经不见了踪影,哪能再折回来救我?先前追他的黑衣人们象征性的赶了几步,确定追不上后立即调转目标直冲我而来;刹那间,所有敌人都虎视眈眈的向我逼近,我连往后退的余地都没了。 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 杨严!!!你个熊孩子!!!!!! 我气的哭笑不得,连恐惧都烟消云散了;离我最近的几个人互相交换了眼神,变换着方位向我猛地跃进;我对于如何反抗完全没头绪,心知躲不过了,只是胡乱挡了几招,就被他们控制住了手脚;后面不知是谁狠狠踢在我膝窝上,我没能撑住,单膝跪了下来,被两个人一左一右的押在地上。 这下糟了……敌方抓到我接下来会如何做……我该怎么办,要不要表明身份……问题是他们会信吗……万一他们要灭口,我岂不是…… 我心里虽慌成一团,思路却无比清晰;几乎是瞬间,无数个念头相继出现又消失;我还没想完,突然有个人抬手重重击在我颈侧,我只觉脖子上剧烈的痛了下,随即眼前便如黑幕笼罩,千头万绪都戛然而止。 作者有话要说: 等了这么久终于等到敌人出手了!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男【女?】,藏匿在暗处的一一浮出水面。千古真理——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emmmmmmmmm 第21章 第十九章——武阳赈灾【7】 一个时辰后,城西客栈。 杨严在房间里来回踱步,坐立难安。桌上的茶水还剩下多半却早已凉透,而杨严显然是再没心思喝茶了。 早些时候为防万一,他和九哥约定,如果不慎失散就到“老地方”见面,这“老地方”指的是他们下榻客栈的房间。 遭遇埋伏后,他跟九哥喊了暗号便自己用轻功甩开那群人回到了这里;为保安全他特意绕远路,几乎飞遍了全城,确定无人跟踪才敢进来,因而费了些时间;原以为九哥会先他一步回客栈,可他搜遍了房间也没见九哥影子。 起初他对此并没放在心上,甚至还能气定神闲的给自己沏壶茶;九哥武功不弱,身法亦是轻盈,那群不速之客虽训练有素,想来他独力应付也不在话下。或许九哥和他一样谨慎所以多绕了点路,再加上他方向感差的离谱,一时半会儿绕迷路了也是有可能的,想必没多久就能回来了。 但这点悠闲渐渐地就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愈来愈重的焦虑和强烈的不安。这都快一个时辰了,足够他们绕城五圈,再路痴也应该找出来了,可九哥居然还没现身,这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吧? 杨严咬着手指想了想,突然想到另一个可能性;除了客栈,官家的驿馆也算他们的避风港。九哥曾经提过,要是出了意外就回驿馆找吴卓汇合。 这样说,难道是九哥在途中遇到了什么麻烦,所以掉头去了驿馆?不管是不是真的,最保险的方法还是回驿馆验证一下。杨严拿起笔,撕下自己袖口上的一块布帛,写上“驿”字后将布帛折成小块垫在茶杯下,然后起身下了楼。 过了一刻钟,杨严抄小路赶到了吴卓和亲卫禁军们所在的驿馆。 他慢慢绕到后门,确认四下无人后轻扣三下门环,登时旁边的树上就飞下一名亲卫,面带疑惑的看着他;杨严亮出随身携带的令牌,对方立即垂下头,低声说道:“杨公子,失敬。” 说完便解开门上的机关锁,对杨严做出“请”的手势;杨严对他点头致谢,闪身消失在门里。 一入得院门,杨严脚下寸步不停的找到吴卓通常会在的主卧,二话不说推开门:“吴卓!” 屋内的人身穿月白色华服,头戴翠玉冠,正是齐翰出行时的服制;他听到动静转过身,一张看上去二十五六的年轻面容,比九王成熟得多,但相比九王少了份恬静淡远。 此人正是吴卓,他见杨严匆匆而入,脸上带了些惊讶:“杨公子怎么突然来了?” “九哥在驿馆么?”杨严三两步奔到他面前,对他问道。 他一愣,然后摇了摇头:“不在。殿下难道不是和公子一同行动的吗?” 听了这个回答,杨严心中那股若有若无的不安越来越强烈;他眉头紧锁,踌躇着对吴卓说:“九哥……失踪了……我也不知他在哪儿……” “……!”吴卓先是一惊,不过到底比杨严年长经历的更多,很快镇定下来:“公子先别担心,殿下兴许是临时有别的事呢?” 杨严张了张口正待答话,门外却传来一个低沉的人声:“启禀殿下,暗卫有事来报。” 吴卓瞟了一眼门口,跟杨严使个眼色,便朗声答道:“传。” 门被推往两侧,一个暗卫打扮的男子快步进到室内,见屋内没外人,便单膝跪在吴卓面前,拱手禀告:“吴大人,杨公子,属下奉命保护郭彦大人;就在不久前,有歹人暗中潜入郭大人本宅并试图掳走他,被属下等人尽数击退;属下顾及郭大人和小娅姑娘的安危并未追击,所以没能捉住活口,还望二位恕罪。” 这么快就对证人出手了?!杨严心里震荡了下,当即追问:“郭通判可有受伤?” “没有。为保安全,属下等已将郭大人和小娅姑娘一起秘密护送过来,刚安顿在驿馆别苑。可郭大人好像很不情愿的样子,一直说怕麻烦殿下费心不肯来,属下连哄带劝的才把郭大人请过来。” 杨严默默松了口气,伸手把他扶起来:“没关系的,你们做得很好。人命关天,说不上麻不麻烦;接下来务必把他们护在别苑,万不可有什么差池。” “属下领命。”他恭敬的往后退了两步,才转身走了出去,还顺手关上房门。 杨严呆呆的看着门口的方向陷入沉思。自从他们无意间探到堤坝的错漏,就先后两次被跟踪伏击,一次在城郊一次在知县府周边;而昨天下午意外和郭彦这个重要知情人会面,今日他就差点被绑架;同一时间,九哥还下落不明,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联系? 如果有,那么伏击他们的和试图绑架郭彦的就应该听命于同一人,那这么说…… 杨严脑中猛地蹦出个恐怖的念头,让他顿时后背冷汗津津。难不成…… 他刚想到一半,就被自己硬生生截住了思绪;不可能的,绝对不会的! 他用力握了握拳,逼自己往好处想。调整了会儿,他重新冷静下来,对吴卓吩咐:“麻烦你去趟别苑,以九哥的身份好好安抚郭大人,顺便试着从他口中套情报;我即刻亲领十二名亲卫,全城搜寻九哥的下落,每隔一个时辰我会回驿馆一次,有任何消息就立即通报。” 吴卓郑重的点点头,表示自己会处理好,然后安慰杨严说:“殿下乃天之骄子有神明庇佑,想必不会有事,还望公子不要太过焦虑。” 作者有话要说: 熊孩子把九哥给弄丢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快向人家吴卓学学,冷静又睿智,你还是太嫩了啊! 第22章 第二十章——地牢 黑暗。 周遭很静,也很黑,听不见一丝声响,更是看不到任何光亮。 我的意识似有若无,就像挣扎在界限上;半梦半醒间,仿佛有阴冷潮湿的空气无孔不入的往骨髓里钻,我打了个寒颤,终于找回了一丝意念,费力的掀开眼皮。 ……这是哪儿?发生什么了? 我缓了会儿才适应昏暗的蜡烛光线,试着动了动手脚,发现浑身都软软的没什么力气;我脑海里空白一片,迷茫的环视四周,目光触及到泛着寒光的铁栏,门上缠绕的粗壮锁链和锁头,以及身下铺着的干草,才猛然回想过来先前经历的所有事。 ……!!! 这儿可是货真价实的地牢,对方好大的胆子,竟敢私事公办,将我抓了关进牢中?! 还有,时间呢,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我细细回想,感觉自己好像昏迷了很久,但又不敢肯定;这牢里不透天日,黑暗和压抑的氛围又让时间流速变得格外迟缓,我根本无法判断实际过了多久,只依稀记得自己好像颠簸了很长时间,一直迷迷糊糊的睡不安稳。 不过好在经过这数个月的锻炼,我的心理素质强了许多;很快我便镇定下来,开始寻找任何可以利用的逃生工具;正当我研究着门上锁链的开法时,不远处突然传来脚步声,听动静是朝我这边来的。 我立即放开锁链回到先前的位置;我刚挪回去,一个蒙着面、大腹便便的黑衣中年男子,带着两个同样黑衣蒙面,看上去颇为健硕的打手就出现在门边。 很快牢门上的锁链被解开,他们三人走了进来;看这堪比□□老大气势汹汹的架势,我不由得紧张了些,轻轻退后几步身子靠在墙上,尽可能远离他们。 那个领头模样的人皱着眉打量了我片刻,突然冷冷的开口,声音显然是经过刻意伪装,听上去很是沙哑:“你是何人?来武阳有何目的?” 我看了看他,心中盘算着是否要亮明身份,但转念一想还是拉倒吧,对方肯定不会信的;不仅如此,贸然亮底牌还可能适得其反,让自己死的更快。 “没什么,只是路过的。”我扫他一眼,同样冷冷的回答他。 对方歪着嘴狞笑了下,说:“年轻人,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马上就教你如何做人!”然后他转身对两名黑衣人一挥手:“带走!” 话音刚落,他们疾速向我走来,不过几秒的功夫,其中一人就扯住了我的手臂,毫不客气的拽着我往外走。我奋力挣扎,眼看身后就是墙退无可退,我出于本能猛地抬起腿,回忆着儿时学过的女子防身术的经典招式,一手反摁住对方的肩膀,同时用膝盖重重地顶在他两腿之间。 对方发出了声惨绝人寰的痛呼,面巾后露出的双眼蓦然瞪的溜圆,身子猛地弯曲,随后栽倒在地上用双手捂着那个位置,其惨痛程度言语难以赘述;我本不确定这招威力如何,不过从他的反应上看,效果……很是感人啊。 许是没料到我会突然发难,剩下两人都有些怔愣;我心道有戏,趁机推开第二个黑衣人,全速向门口冲去。 可我跑没几步,就听得身后风声骤起,对方用轻功追上来,眨眼间就把我拽了回去,狠狠的甩在墙上,随后一掌向我打来;隔着老远我都感受到了掌风涌动,显然带了些内力。 我惊叫一声,条件反射的抱住胸口,但立刻意识到不对;作为一个男人,这种时候我是不是应该捂下面? 想着,我默默的把手臂往下挪了挪。 那“领头大哥”看我这诡异的反应,嘴角抽搐了一下,对“小弟”喊道:“住手!” 对方依言停了手,但凶相毕露的盯着我,一副随时要把我捏死的表情;“大哥”似是在顾忌什么,迟疑着说道:“别打要害。” 喂!什么叫别打要害啊!你干脆叫他停手不就得了!!我想抗议,可打手却不给我开口的机会,只听他呵呵冷笑了一声,便力道十足的挥拳打在我腹上。 “咳咳……”我顿时眼前发昏,随即感到胃里有股热流顺着食道直冲咽喉而去,活像小时候食物中毒被强行洗胃时的感觉。 我双腿发软,身子不受控制的滑到地上,剧烈咳嗽了会儿才把那股反胃感给压回去。待我稍微缓了些,我抬起头,和那居高临下俯视着我的中年男子四目相接;他满眼小人得志样的看着我,我则毫不示弱的瞪回去。 常言道,输了人也不能输阵,何况就算我不要面子,九王还要呢! 正当我们僵持的时候,门外快步走进一家丁模样的人,靠到他耳边说了些什么,他听后一脸不耐的样子,略有烦躁的打发着家丁:“怎么又来了……让他在正厅候着,我即刻就去!” 说完,他恶狠狠的瞪我一眼,指着我对还站着的那个打手说:“押他去刑房,务必问出他有何目的,都知道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既然已经到了这一步,人都抓了,那么是开虐呢还是开虐呢还是开虐呢?嗯?【手动奸笑】 第23章 第二十一章——刑讯【上】 那中年男子出了密牢,一路上兜兜转转,走进一个很是肃穆庄严的大厅。大厅中央,已有个穿着夜行衣的蒙面人在等候,他估计是受了点伤,再加上马不停蹄的赶来,此时气还没喘匀。 “又怎么了?”中年男子扯下脸上遮着的面巾,靠近对方询问。 对方小心翼翼的上前,用手挡住嘴巴,在他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中年男子听后,很是厌恶的冷哼一声:“废物,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蒙面人一听,吓得扑通地跪在地上,垂着头完全不敢动。 中年男子没再看他,只是自顾自的想着什么;过了片刻,他随意的挥挥手,说:“罢了罢了,于大计无碍就好,反正也不是最关键的一环。你回去告诉剩下的人,让他们准备好东西,然后按兵不动等我的命令。” 蒙面人得了令,如获大赦般的行个礼,然后立刻退了出去,只剩下中年男子一人在大厅中。 哼,朝廷那群草包,一个个的只知养尊处优,哪里晓得地方事务的错根盘节;此番皇上也不知怎么想的,居然没派太子殿下过来,不过又有什么关系?这儿可是益州,是他的地盘,九王那小毛孩算得了什么,打发应付起来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 想到这里,他嘴角勾起一抹阴险的笑;既然敢妨碍我,那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好戏,才刚刚开场呢…… 同一时间,密牢中。 先前那个打手连拖带拽的将我弄到刑房,我在门口借着烛火往其中瞄了眼,顿时感觉心被突然攥紧一样,在那瞬间竟有些慌神。 见我脸色突变,身边的黑衣打手不屑的从鼻子里哼了声,随即一把将我推入房内:“进去!” 刑房里早已有两名同样黑衣蒙面的打手在等候,见我们进来,他们二人上前不由分说的将我控制住,强行扯到最中间,然后把我的双臂拉开举起,手腕处套上从头顶垂下来的锁铐。 在他们行动的功夫,我也彻底看清了或挂在墙上或摆在角落五花八门的刑具,有的我前世在各种神剧里见过,有的则压根不知道是怎么用的;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对此我绝对是不想知道的…… 眼前有细长的虚影晃过,我一个激灵,看向我正前方的黑衣人;只见他手里拿着根手指粗细的鞭子,上面还有着细小而粗糙的毛刺;借着光线的反射,我甚至能看到鞭子上触目惊心的暗红色,不知沾了多少人的鲜血。 “你要干什么?”我咽了咽口水,强装镇定的问了句废话,试图让自己掌握谈判主动权。 “你说呢?”他斜眼看了看我,顺手对着空气一甩鞭子,发出“咻”的破空声,听得我心里直发毛:“小少爷,看你这细皮嫩肉的,估计从未受过刑吧?你说你在家里乖乖呆着不好吗,非要跑到是非之地来找罪受?” “……” 我只是沉默的盯着他,尽量摆出“老子就是吓大的天下无敌才不会怕你”的架势。 还是那句话,输人不能输阵! “得,咱们还是言归正传吧。”见我不吭声,他也干脆不浪费时间,直入正题的开始逼问:“你到底是谁的人?你的同伴藏哪儿了?你们都掌握了什么?” “停停停!”我被他这一连串问题砸的有点头大,忍不住打断他:“你怎么这么多问题?还有,你让我先答哪个?” “……”对方被我噎的有点火大,我看他深吸口气,估计是在压抑怒火;顿了一会儿,他直接把鞭子甩给站我身后的打手,冷冷的说:“打到他招供为止。” “等等!!”我心想不是吧居然动真格的,余光瞥到身后的人已经举起了手臂,当即就怂了:“我说还不行吗。不过事先约好,我说了你们可不能动我!” “好啊,那你就说吧。”他对我这很没骨气的行为并不意外,好整以暇的抱着胸,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我。 “第一,我谁的人也不是,就一打酱油的;第二,他藏哪儿了我怎么知道;第三,都说了我就一路人,能掌握些什么?”我心平气和的睁眼说瞎话。 他见自己被我耍了,眼角很喜感的抽了抽,然后沉下脸色,恶狠狠的下令:“打!” “喂!我都说了你怎么还……啊!!!”我试图继续狡辩来拖延时间,可惜对方显然不吃这套;我话还没喊完,就听见背后尖锐的声音响起;猝不及防间,我只觉身后如利刃划过,火辣辣的痛感瞬间扩散开来,脑中所有思绪只汇聚成一个字—— 疼!!! 我没料到这刑具威力竟如此之大,远远超出设想,当下再也顾不上贫嘴,只得调动所有精力来抵御逐渐蔓延至全身的疼痛;对方很是满意的观察着我的反应,慢悠悠的开口:“怎么样,想清楚了吗?” 呵……活了近十八年,还没人敢对我动过手! 我的倔性一下子涌了上来,索性看也不看他,把头扭到旁边;他见我摆明了要死扛到底,知道多说无益,转而对掌刑人抬了抬手。 下一秒,第二鞭就落在了我身上。这次我有了心理准备,咬着牙硬生生抗下;感觉到背上有温热的液体淌下来,估计是流血了。 我不禁胡乱想到,表皮受伤了日后会不会永远留疤啊?齐翰这白皙光滑的后背要是真留疤了,可是非常的有碍观瞻啊,简直暴殄天物…… 诶?打住!都这种时候了,我在想什么啊!? 这次再动刑,对方并没打算给我太多喘息的时间;鞭子一下连一下的往我身上落着,逐渐叠加的疼痛变得愈来愈清晰难熬;起初还勉强能忍,可打到第十下时突然加重了力道,我没能抗住,脚下往前踉跄了一步。 位于正前方的黑衣人见状,立刻示意掌刑人停手,我的神经也得以松懈片刻。始终绷着还好,一松了弦我便觉得两腿发软;可身子刚往下沉了些,手腕处的锁铐就牢牢将我扯住,拽的我肩胛生疼,我连跌在地上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 我反手握紧锁链作为支撑,逼自己站直双腿,轻轻调整了下有些急促的呼吸,抬起头紧紧盯着他放狠话—— “我父亲不会放过你们的!” 我敢这样说自是有道理的。别忘了,我爸可是皇帝,比李X拽多了! 对方听后轻蔑的冷哼一声,走上前粗暴的捏住我的下巴,逼我直视他的眼睛,毫不客气的说:“小少爷,别以为你老子是朝中大员就不知天高地厚;在这里我们大人才是主,哪怕是礼部那些人亲自来,也都得听我们大人的,知道么?” ……什么? 朝中大员?礼部?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我有说过我父亲是什么人么? 我本想多琢磨琢磨他这话的意思,可伤口叫嚣的厉害,疼的我实在无法集中精神;他风轻云淡的甩开我的脸,后退到原位—— “继续。” 作者有话要说: 端倪初现,狐狸尾巴无意间露出来了呢,对方到底是谁的人呢?!这回可真是难为叶倾了啊,要吃大苦头了…… 第24章 第二十二章——刑讯【下】 接下来的每一秒都仿佛一个世纪那样漫长。我发髻微微散乱,半垂着头,任由额上冰冷的汗珠接二连三滑落面颊,只是死死咬着嘴唇,把所有的□□都压在喉间;我能感觉到自己的眉头紧紧皱起,却努力保持着满不在乎的神情。 形象!这是形象问题!!!再狼狈也要保持微笑,这和“头可断、血可流、发型不能乱”是一个道理。 兴许是忍的太辛苦,我隐隐感觉自己的脑仁也开始泛着疼痛,这下子无异于雪上加霜。 饶是表面上如何坚强,我心底的防线却随着鞭子不断打下来而逐渐被击垮。这场无休止的折磨究竟何时才能终结?我真的,快撑不下去了…… 原以为像电视剧里那样晕了是最好的方法,两眼一合一了百了;可某抗X神剧里演的打几下就厥过去的情节显然都是骗人的,我挨了近二十下,却依然感觉意识非常清醒,丝毫没有要晕的迹象。 即便不知道究竟还能扛多久,但我十分清楚自己就快到极限了;一旦到了临界,就算这副身体还能继续熬,但我的精神必定会垮掉;精神要是先垮了,□□还能支撑多久?会有什么后果? 想到这里我心中不可避免的一慌,突然感到有股腥甜像团棉花似的的阻塞在咽喉处;这时鞭子正巧狠狠落在我后心,我只觉胸腔里猛然震荡了下,随即那股液体便迅速向上涌入我嘴里;我再也没忍住,弯腰吐出一口鲜血。 “停!” 见我吐了血,对方也大吃一惊。他立即上前抬起我的脸,同时把手摁在我颈部动脉上,见我脉搏气息皆已紊乱,一丝焦虑和慌乱划过他的眉眼;随后他指挥在场的其他两人将我解下来平放在草席上,自己运功把内力从丹田注入我体内。 九王的内力也很深厚,并随着他的引导缓缓游走在全身经脉,刹那间我就感觉舒服了许多;这股内力,果然是治伤的灵药。 我躺在草席上呆呆的望着天花板,内心却十分绝望,脑中不断循环着一句话—— 我居然吐血了吐血了吐血了…… 依稀记得在哪儿看到过这样的说法:少年吐血,年月不保,纵然命长,终是废人;而齐翰现今还不到十八岁,这日后可如何是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难不成要我顶着个“准残废”的身体混吃等死一辈子吗?!!?? 我心里在想什么对方当然不知道,他只是见我双眼空洞无神,以为我还没缓过来,就招来旁边围观的两个人,说:“今天到此为止。你们去禀告大人,我先送他回牢房休息。” 吩咐完他们,他将我从地上拽起来,想要搀我离开;见我没力气走路,他先是犹豫了下,然后索性把我扛在肩上。而我实在身心俱疲,折腾不动也无法反抗了,便乖乖由着他把我送到当初醒来时所在的牢房。将我推进门并确认锁好后,他也没再管我,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 第25章 第二十三章——老顽童的安慰 我睁开双眼,发现自己躺在广陵宫柔软的床铺上,周围静谧无人;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发现又变回了属于我本来的面貌,后背上刑伤带来的痛楚也完全消失了。 看来又到了久违的灵魂梦境。我微微叹口气,起身下床推门而出,想试着找到九王;毕竟现在的我也算是身处险境,最想见到的人就是他本尊。 刚走到水榭那里,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一身道袍端的是仙风道骨,可他却并不是齐翰,而是判官那老顽童。 我走到他身边:“判官你来啦,九王殿下呢?” “我说丫头,多日不见,你就不想我?上来就问我那小子的事情,我可是很伤心的。”判官故意夸张的摸了一把他的白胡子,装作不满的样子。 “……判官大人,您都几千岁了?怎么还跟个小孩一样?”我对他这种装嫩的行为表示鄙视,继续追问道:“齐翰呢,我找他有事。” “别找了,你今晚肯定见不到那孩子;按照时间来算,等他入睡了,你早就该醒了。” “是么……”知道又无法跟他商议,我有点失落的抱着膝盖坐在草地上。说真的,刚刚经历了那样强烈的痛苦,我至今仍有后怕。或许是忽然吐血才救了我一命,否则我毫不怀疑自己真的会被逼供至死。 想必判官也知晓我都经历了什么,见我面色郁郁,他主动坐我身边开解道:“怎么,害怕了?” “嗯……”我不置可否,闷闷的答了一声。 对于这个陌生的世界,我心中曾有过很多恐怖的设想,其中也包括牢狱之灾和各种前世基本不会有的刑罚;但现在亲身经历了,才发现其危险程度超过了我能承受的极限。 “我不知道将来还要面对什么可怕的事情,也不知自己能不能次次都化险为夷……”我淡淡地开口,似是说给判官听,更像是在喃喃自语:“究竟该怎么办……” “你已经很努力了。”老头子捋了捋胡须,声音里少了逗比,多了些前所未有的认真:“你变得比原来更强大了,不是么?” 见他主动安慰我,我也不想辜负他的好意,勉强一笑:“谢了。” “作为你遭无妄之灾的补偿,我可以给你个提示:你并无性命之虞,所以尽管放心好了。” “这样啊……”我长舒口气。这的确是个很重要的提示,只要齐翰命不该绝于此,那就一切好说。 “不过……九王的身体以后会不会像林黛玉那样弱不禁风啊……”我突然想到那句不知从哪儿看到的俗语,有些踌躇的询问判官。 老爷子胡子抖了抖,疑惑的反问我道:“为何如此说?” “不是说少年吐血等于残废了么?”我回问他。 “……丫头你想的有点多。”他很是无语的瞟了我一眼:“你说的那种都是指娘胎里就带不治之症的;而你这次只是受了点小伤,养好了就无碍了,哪有你想的那么严重。” “那敢情好啊。”听到这个答案我彻底放了心,毕竟身体才是革命的本钱嘛。 “对了,你知道这前前后后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么?” “知道。” “谁贪污了钱粮你也知道?!” “当然知道啊。人在做,天在看嘛……” “快告诉我是谁,我要剐了他!”我登时来了精神,有现成的答案在这儿,何乐而不为啊! “小丫头,偷懒可不是好行为哦……”他神秘莫测的对我笑了笑:“答案只能你自己去找。好了,时间差不多了,回去吧!” 说着,他竟抓住我的肩膀将我往后掀;我猝不及防,被他推进了身后的水池。 我感觉身子迅速沉底,泛着月光的水面离我越来越远;彻底陷入黑暗之前,我在心里狂喊道—— 判官!!!你个老坏蛋!!! 作者有话要说: 齐翰啊齐翰,你还不快点来英雄救美!额好吧,你其实也做不了啥……OTZ 第26章 第二十四章——狐狸尾巴 “……!!” 我瞬间惊醒过来,发现自己正趴在牢房里的干草席上,不知什么时候睡过去的。 好不容易睡着一会儿,就不能让我自然醒么?非要用那么粗暴的方式……我一边默默吐槽,一边像往常那样撑起上半身。 “嘶……”感受到背上尖锐的疼痛,我才顿时回忆起自己的处境;刚刚和判官聊的太欢,居然忘了有伤在身的事情。 话说回来,当务之急我必须要想办法逃出去然后揭发幕后黑手。此番对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对堂堂九王爷动手,这个行为可绝对是捅了马蜂窝;皇帝若有心为爱子出气,追究起来莫说九族,哪怕是十八族也不够他灭的。 当然我对诛九族这种事情不感兴趣。我的原则向来是一人做事一人当,只要抓到罪魁祸首的贪官就够了。 不过无论怎么样,前提都是,我必须要先逃出去。 不得不说对方做的很是小心谨慎,不仅蒙着面来见我,连声音都刻意伪装过;我也无法从对方的话中判断究竟是哪位“大人”抓的我,但是根据这段时间发生的跟踪事件和郭通判提供的信息,应该跟武阳知县潘维盛脱不了关系,即便不是他,也可能是他同伙的其他官员所为。 然而我心底不知怎么,莫名其妙的有种不安的感觉;是我多心了吗,怎么总是觉着哪里不太对? 我在记忆里细细搜索,尽量回想着最近发生的事情的所有细节;可思索了半天,也没能抓住疑虑的源头。 正在这时,面前传来一阵轻响;我抬起头,看到一个穿着黑衣的蒙面人站在牢门外,从身形上看正是先是打了我肚子然后一直逼问我的那个人。 见到是他,我心中警惕了些,面上却从容无比跟他四目相对;这个时候打的是心理战,谁先开口谁就输了。 我们就这样对峙了半饷,最终还是他先松了口,声音里威胁的意味十足:“你还不肯招吗?再不说实话,你只有死路一条。” “哦,是么?”我从鼻子里哼了声,嘴角挂上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我就是不说,你能怎么样?有本事就继续动刑,把我打死啊。” 他听了我这嚣张的话,三下五除二打开牢门,快步走进来一把扯住我的衣襟:“小子,你以为我不敢么?” 他力道不小,动作幅度也很大,我背后有伤口被扯动,好不容易暂时稳定的痛感再度弥漫开。我深吸口气让自己的声线不至于颤抖,用轻柔的语调回敬道:“你当然不敢。我若是死了,你无法向你的主子交代。” 从一开始我就看出来了,他们的目的是想通过我来对付“我所效力的人”。我到底掌握了多少信息对他们来说至关重要,只要我一日不松口,他们就绝不会轻易杀了我。 他眼见着自己又被我呛了,气的直磨牙,恨不得当场生吞活剥了我;我们又对视了几秒,他便气急败坏的将我狠狠扔下,然后大掌拍在我左肩处的血痕上。 “呃……” 这一下来的太突然,即便我用力隐忍却依然吃痛的叫出声;对方见状感觉自己找回了点儿场子,心满意足的扬长而去。 在他走后,我小心翼翼的揉了揉肩膀;看着他的背影,我突然感觉自己开窍一般的找到了之前疑惑的根源。 “别以为你老子是朝中大员……就算是礼部那些人亲自来……” 蓦然间,他之前无意间说过的句子在我脑中回响,变得逐渐清晰;受刑期间疼痛和恐惧让我无暇深思,而现在我恢复了些元气,他又再度出现,便让我自然而然的回想起这些被遗忘的细节。 我明明什么都没透露,可他好像已经知道了我是谁的样子,甚至还说漏嘴提到我父亲的来历…… 说到礼部,虽然人数众多我未能全记住名姓,但其中有个人的名字我印象相对深刻,所以第一个联想到的就是他。 如果对方真是指他的话…… ……!!! 刹那间我的心间充斥着豁然开朗的舒畅之感,就像拨开了重重迷雾看到最终答案般,之前所有不解的线索统统串联到了一起,局势瞬间变得明朗清晰。 原来是这样……!! 居然是这样……?? 此时我脑海里有两个不同的想法,通往截然不同的结论;但只有其中一个才是层层迷障后所隐藏的真相,至于验证的方法我也完全明了,只要我能离开这鬼地方。 倘若我的分析没有错,那么逃生之路真的只能靠我自己开拓,杨严和吴卓他们恐怕很难找到我。 “你变得比原来更强大了,不是么?”脑中回响起判官对我的这句鼓励,我心中一定,逐渐燃起前所未有的希望和斗志。 是啊,我早已不是原来的叶倾;日后的我,只会愈来愈强。 独自作战又如何?哪怕不依靠任何人,我也定能逃出生天! 作者有话要说: 哎哟哟哟哟~~铺垫已经基本做完了,小叶子要挺住,你会没事哒!! 第27章 第二十五章——真汉子杨严 驿馆中,吴卓在房内略有焦躁的来回踱步,时不时向门边投去一瞥。 不一会儿,门被推开,杨严匆忙而入。吴卓立刻迎上去:“公子,找到殿下了吗?” “……” 杨严咬了咬唇,然后轻轻摇摇头,目光里带有无限的担忧和内疚。 “都过了整整两日了,九哥到底在哪儿!” 突然间,他抬手一掌用力拍在桌上,震得上面的茶具咔咔作响。 “都怪我……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丢下他一人的!”他两手抓着头发,一副愧疚到抓狂的模样,双眼中泛起点点水光:“是我的疏忽才导致九哥下落不明……万一他……” “不会的!殿下一定没事!”吴卓见他情绪有失控之势,当即上前摁住他的肩劝道:“不管怎样,九王殿下失踪一事绝不能为外人所知。现在指挥权在公子手里,请公子务必冷静下来!” 许是觉得吴卓所言在理,杨严深呼吸了一会儿,终于平复了些许。 “天无绝人之路……一定有法子的……”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仿佛在鼓励自己,同时脑中飞快的理着思绪。 他们在查探的过程中遭遇危险,这说明有人嫌他们知道的太多;结合五年前的事情,这心虚之人十有八九跟太子那边脱不了干系。 等等……太子!?! 想到齐晟,蓦然间有个模糊的念头划过杨严的脑海。 九哥是不是随口提过,说太子曾经派了两名心腹来武阳?而九哥担心他们挡路,便早早安排人将其秘密扣押;太子远在江北大营消息不畅,怕还不知道此事,就算知道了也来不及应变。 “吴卓,你们有没有扣押过任何太子的暗卫?!”想到这点杨严眼前一亮,便立即询问吴卓。 “有啊。”吴卓面露疑惑,但还是如实回答:“殿下吩咐说不准伤其性命,所以我便派人把他们抓了关在密室里。” “快带我去见他们!”杨严一把拽住他的手臂,满脸的迫不及待。 “公子的意思是……?” “太子既然派他们过来妨碍九哥,就说明他们十有八九是当年跟太子一起来武阳的人,肯定知晓许多不足为外人道的秘辛!我们初来乍到,跟当地官员也走的不近,很多事情未必能查的透彻;但太子的人不同,他们兴许知道应该去哪儿找九哥!!” 话至此吴卓也明白了其中关节,他恍然大悟的两手一拍:“还是公子英明,属下这就去安排!” 不一会儿,在驿馆偏苑的密室里,杨严如愿见到了两名被缚着手脚锁着穴道的暗卫。 被关了半个来月,二人的行动早已不如往日那般灵活,但因为暗卫的意志胜于常人,所以精神还算不错。 见到吴卓引着杨严走进来,为首看上去更稳重的暗卫对二人点头致意:“吴大人,杨公子。” 虽然行动被限制,但这么些时日九王的人并未亏待他们,吃喝供应一应俱全;秉着礼尚往来的原则,他们对九王手下的态度也很客气。 吴卓斟酌语句,还在思考该怎么问话,杨严早已干脆利落的三两步冲上前,说道:“我问你们,太子当年在这儿跟谁走的最近?地方官员之间可有什么秘密?” 两人先是对视一眼,其中一人有些意外的开口问道:“怎么,九王殿下终是忍不住了,想从我们这里得到情报么?如果是这样,还请公子转告殿下:我等既效忠太子,便至死也不会透露任何对太子不利的消息,还请九王殿下不要再费精神了。” 杨严见他们油盐不进,当即也顾不上客气,只见他二话不说挥拳打上那人胸口,然后捏住对方的下巴,强迫他与自己对视,压低嗓音恶狠狠的说:“本公子问的不是这个!你给我听好了,九哥失踪了,至今生死未卜,你要是知道任何线索,马上给我说出来!” “九殿下失踪了??究竟发生了什么??”听杨严这么说对方也很惊讶,一时间只是呆呆的望着杨严几乎喷火的双眼,竟然忘了反抗的本能。 吴卓上前来轻轻拉住杨严的手腕:“公子稍安勿躁,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若要他们帮忙,有些事情还是坦白了好。” 杨严对他点点头,松手放开那名暗卫,然后一五一十的把前后之事简略复述一遍,吴卓在旁边时不时补充细节。 他们一口气讲述完前因后果,两名暗卫互相看了看,便同时陷入思考,垂着头沉默不语。 过了一小会儿,为首的那人抬头看向杨严:“关于出手之人,公子可有怀疑对象?” “有,潘维盛。”杨严回答说:“不过这两日我始终派人监视潘维盛,甚至还成功潜进去过,却没能发现不寻常之处,也没有九哥的踪迹。” 暗卫听了又沉吟片刻,最终似是下定决心,对杨严端正了身体,抱着拳郑重道:“属下等愿协助二位找回殿下,只求二位信得过我等。” “你们最好全力以赴。否则九哥若有什么闪失,莫说你们铁定活不成,包括你们想要袒护的太子,本公子拼了性命也要让他付出代价,给九哥赎罪。” 杨严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们二人,眸光闪烁坚定的神色,平日里那嬉笑的模样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此时的他,让人丝毫不敢小觑,语气中那无法忽视的决心,更是不容任何人置疑。 “我杨严说到做到。“ 末了,他淡淡的补充一句,语调和神情都再自然不过,却听得在场其他三人都心底一震。 “请公子放心。”暗卫又对他施了一礼,同样认真的答道:“不消公子嘱咐,属下也定当竭尽全力;因为,这也是太子殿下的吩咐。” “……太子?”杨严没听明白他话中的含义,疑惑的重复了一遍。 “不管公子是否相信,临行前太子的确吩咐过,任何行动都要顾及九王殿下的安危,万万不可伤害到他。” “……” 杨严一时语塞,竟不知该如何答话;齐晟和九哥不向来是敌人吗,怎么会下这样离谱的命令,倒教他看不明白了。 吴卓一时间同样也没想透,不过他并未深思,而是解开了对方身上的锁链,对他们一拱手,说:“那就劳烦二位带杨公子行动。这里大部分官员都见过我的真容,我需要以殿下的身份继续坐阵,不方便跟着去;你们有任何消息尽管通知暗卫,随时保持联络。”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善有善报啊~~一念之差,兴许就是日后拯救自己的关键一环呢~~而且,齐晟与齐翰两兄弟之间,貌似也没像外界所见那么水火不容嘛………… 第28章 第二十六章——九王营救计划 当日午后,府衙大门前,太子的两名暗卫立在门外,杨严则带着其余二十名暗卫紧张的潜伏在四周。 他们相互看了一眼,便同时走到门前扣动铁环;没过几秒就有人前来应门。 “请问二位是……” 不待应门的家丁问完,为首的暗卫从怀里掏出一枚碧玉交给对方,故意装模作样的环视四周,然后轻声说道:“我等听命于太子殿下,前来求见知县大人。” “二位快请进。”听到“太子”两个字,并确认此玉的确是太子的密令后,家丁当即把二人领进了院:“请随小的去正堂见老爷。” 他们前脚步入正堂,后脚知县就整理着乌纱帽匆匆而来,见到两名暗卫,当即挂着笑脸热络的迎上来:“本官盼风盼雨盼了这样久,可算是把二位盼来了!请问二位如何称呼?” “知县大人客气了。”对方主动行了礼,指了指自己和身边的同伴,直叙来意:“在下李成,他是白威。我们来此是奉太子之命协助大人;殿下说过,遇到任何麻烦都要告知我等,太子殿下也会庇护大人,为大人分忧的。” “下官先谢过殿下美意。”官老爷一听,顿时显出如释重负的样子,又靠近了几步,神秘兮兮的说:“实不相瞒,下官的确遇到了点麻烦;就在两日前刚刚抓住一名效力于九王的人,可他很是冥顽不灵,下官用了许多手段也不见他松口;本想干脆杀了他,但下官怀疑他是礼部郎中叶释的幼子,怕横生枝节所以不敢轻易处置。” 两名暗卫一听,心中登时便有了谱;知县口中的那个“效力于九王的人”,肯定是九王殿下本人无疑了。装作很惊讶的样子,李成继续不动声色的套着话:“大人可否将他交给我们?有太子在谁也不敢造次,大人放心。” “这……”知县顿了顿,没有立刻答应。 见他有点犹豫,白威上前一步,讳莫如深的说:“大人也知道,太子殿下和九王之间……咳,总之,反正麻烦都有了,不如交给太子殿下来处理,他自有方法大做文章,转而用那个人来对付九王;如此既解决了大人的心腹大患,又让太子殿下得到可利用的机会,何乐而不为啊……” 听了这番话,知县很是精明的眯了眯眼,也觉得这法子可行,便对他们说:“还是太子思虑周全,那就拜托二位了。” 他转过身,顺手招来一名心腹:“带二位去密牢,把那个小子交给他们。” 与此同时,密牢中。 我伏在草席上,双臂垫在脖子下方,听着不远处传来的滴答水声,百无聊赖的数着时间。 这里永远都是不见天光的阴暗,我还总是昏昏沉沉的,起初还能勉强估算时辰,而到了如今,我已经无法判断自己究竟被关了多久;或许长达十日,或许不过两日。 从上次那个蒙面大汉来威胁我直至现在,这期间又有人陆陆续续的来了三次想要继续逼供;我吃准了他们不敢杀我,索性一直装晕扮虚弱,任凭他们怎么说都无动于衷;他们的确是怕我熬不住,即使气的牙痒痒也只得乖乖作罢,完全拿我没辙。 这样下去可不行,这法子拖的了一时,拖不了一世。杨严那边指望不上,我不能再这样干耗下去,必须要振作啊…… 想着,我抬起目光看向牢门上紧紧缠绕的大锁,正有些犯愁,却突然听得有脚步声由远及近,听声音不止一人。 又来?我无奈的叹口气,还是继续装死吧…… 正当我微微闭上眼打算故技重施,却听到锁被解开的声响。我有些奇怪的睁开眼,发现站在我面前的有三个人;其中一个看上去还是打手,而剩下两个居然都没有蒙面。 我心中骤然腾起一种异样的感觉,说不上来具体如何,只是觉得好像有戏。 只见他们嘀嘀咕咕的说了些什么,那两个没有蒙面的青年男子一起走向我试图拉我起来;在他们蹲下身子的瞬间,右边的男子用极低的声音和极快的语速说道:“属下是来救您的,请殿下配合。” ……!!! 老天,真的是自己人?!? 虽然不知他们用了什么方法找到我并正大光明的进到密牢,但我的直觉告诉我,此时相信他们才是明智之举;我飞快的与他对视一眼,表示自己明白了,然后装模作样的挣扎两下,演戏给第三人看:“你们是谁?放开我!” 一左一右架住我的两名男子反应很快,也登时配合我演戏,在我颈侧的穴道象征性的击了下,看似很重实则几乎没用力;我回忆起那个地方应该是睡穴之类的,就立刻装作被打晕的样子闭上了眼,随即感觉有个人再度将我扛了起来往外走。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找来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再不找到她我都替杨严着急…… 第29章 第二十七章——真相大白 我趴在对方肩膀上,长发垂下来将脸完全遮住,一路上感觉他们分别跟几个人说了简短的几句话,都是些恭敬客套的说辞,然后七拐八拐的扛着我到了室外。 绚烂的阳光从长发的缝隙间渗进来,照到我紧闭的双眼,周遭环绕着花香鸟鸣;在牢里闷久了,我感觉自己好像几个世纪没有呼吸过如此清新的空气,忍不住多吸了几口。 见他们还没有要放我下来的意思,我便知时机还未到,就继续忍着不动弹;又快步走了几分钟,他们终于停了下来。 我睁开眼,从对方肩上跳到地上。此处是离府衙不远的一小片密林,很适合藏身;我把目光从远处收回来,和他们正面而视,还不等我发话,二人抱拳单膝跪在我面前,说:“属下来迟,让殿下受委屈了;杨公子和一队暗卫就在附近,属下这就叫他们过来。” 说完,其中一人学了声鸟叫,没过几秒,我就看到杨严带着一群人用轻功落到我周围;其他人纷纷跪地,杨严则脚下生风的向我冲过来。 “杨严……”我淡淡挑起一抹笑容,轻声唤他。 我发誓,认识杨严这样久,我从未像此时见到他这般激动渴望。 “九哥!!!”下一刻,我被他紧紧搂在怀里。他把头靠在我肩上,双臂用力环绕着我,就像生怕我会如泡沫那般消散在他眼前,那样的珍惜,那样的小心翼翼。 他搂的太紧,不可避免的触碰到我的伤口。即便感觉很难受,但逃出生天的喜悦和与挚友重逢的激动盖过了一切,反而让我能忽视掉身上的痛楚。 “九哥,我真的好担心你……”他的声音带了丝哭腔,身体也微微颤抖:“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对不起……” 他居然哭了……? 我顿时有点不知所措,心说这孩子对齐翰绝对是“真爱”啊;对于他的真情流露,我竟然感到双眼也微微发涩;但我毕竟是大姐姐,能比他坚强点儿,只是咬了咬牙抵住那股酸涩感。抬手揉乱他的发髻,我微微一笑,语带轻松的调侃他说:“我都没怎么样,你怎么反倒先哭了;这么多人看着呢,堂堂镇北大将军的儿子哭鼻子,传出去也不怕那群世家子弟们笑话你。” 他听了我的话,小脸不禁一红,然后放开我抹了把脸,嘟着嘴说:“我这不是太高兴了嘛……对了,九哥你有没有受伤?” 我颇有些哭笑不得,敢情抱了我这么久,还没发现我后背的伤啊;我刚想委婉的提一下他方才其实弄疼我了,就听到身后有名暗卫犹豫着问:“殿下是否尽快去处理一下伤口……?” “……!!!”暗卫话还没说完,杨严听出了不对劲,立刻绕到我身后;这一瞧不要紧,他目光触及到我满身血痕,脸色顿时就变了,连话都说不利索:“他他他他……竟然……敢……” 杨严倒也罢了,但是被旁人看到我狼狈的样子……我早已捡起了“偶像包袱”,想到形象问题瞬间感觉很没面子,便有些微愠的轻喝道:“都不许看!” 以九王的身份发话就是好使。这不,话音一出,跪在我身后的人统统别过头去不敢再看;杨严又气又心疼,当场脱下自己身上的水蓝色外袍,动作很是轻缓的披在我身上,替我遮住所有的难堪。 “九哥我们快回去上药吧……”杨严想要劝我回去疗伤,话至一半却被我打断。 “不急。我问你,第一,郭彦现在身在何方?第二,礼部郎中的儿子叫什么名字?” “额……两日前我们遭到伏击后,郭大人便也遭遇了袭击,被我们的人保护起来了,现在在驿馆;至于叶大人的儿子嘛……”他托腮想了一下,说:“我记得他有两个儿子。长子叫什么记不清了,但幼子好像……名唤叶清。” …… …… 果然……果然是这样……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答案。 至此,拼图缺失的最后一块也被找到并填补上。我脑中飞快转动,潘维盛、武阳、郭彦、密牢、钱粮、劫持……所有的一切都有了最合理的解释;无论对方施多少障眼法,在我面前全都变得不值一提。 真是不错的手段,为了迷惑旁人让自己能逍遥法外,居然不惜费这么大力气,设一个如此庞大的局! “呵……哈哈哈哈哈……”我起初只是冷笑,到后来忍不住笑出声;就在那一瞬间我猛地下定决心,不再等待和犹疑,转过身潇洒的一甩衣袖,对暗卫们沉声下令:“众人听令!本王命你们即刻四散潜藏在周围,监视这里的任何动静;杨严,你拿着本王密令立刻去南安县驻扎军营地,以我九王齐翰之名调动全体驻军,火速将南安知县府和府衙围起来并捉拿裴德一家老小,连只鸟都不许放出去!任何人胆敢反抗,杀无赦!” 说完我顺手指了指前方的一名暗卫,对他吩咐道:“你,即刻赶回武阳县,让吴卓带领从盛都跟来的禁军,将通判郭彦及一家老小锁拿到府衙严加看管;同时将知县潘维盛软禁在府上,不许他外出,就说本王要单独找他喝茶,要他耐心等候。” “属下遵命!”许是我的语气太过严厉,再加上平日里九王的形象都是温软如玉型,极少有如此锋芒毕露的时刻,众人都不由自主的感到震惊,也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一刻不敢耽搁的按照我的吩咐去埋伏,只剩下杨严和先前救我出来的两名暗卫还没行动。 “……九哥……”杨严显然也被我惊到了,他支支吾吾的开口,不可置信的问我说:“九哥你……你怎么会想到我们此时身处南安而不是在武阳?还有,郭大人那里怎么了?” 我缓和了脸色,拍拍他的肩膀:“以后再慢慢跟你解释,你身上带着我的密令对吧?现在快去驻军营,按我的吩咐去做。” “是。”他也被我感染,像是背负重大使命一般的对我抱了抱拳;转身刚要走,他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停下了脚步:“可是九哥,你的安全……” 我知他担心我的安危,毕竟我才刚脱险,他放心不下也情有可原。 “没事的,你去吧,暗卫都在附近呢。“我眼神扫过剩下的两个人:“况且他们也会保护我的,不是么?” 虽然一早我就隐约察觉到这两个人并不隶属于九王,但既然他们救了我出来,那么不管是谁的人,此刻便都是友非敌;所以我想,我可以暂且放心的把自己交给他们。 杨严见状,也深深的看了二人一眼,随后便腾空而起,向着南安驻军营赶去。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叶倾成功逃出生天23333,接下来开始大型装13现场!!讲真,叶倾要是真学起九王那一套也是有模有样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嘛【剧透PIA飞!!】 第30章 第二十八章——逞强是不行的 见此处只剩下我们三个了,那两名暗卫中的其中一个试图打破沉默的气氛:“九王殿下,我们其实……” “什么都不必说。”我抬手止住他的话头,语气十分淡然:“你们救了本王,这就足够了,有什么话本王日后会问的;现在本王愿意信任你们,你们是否也愿意暂时效忠本王?” “……”对方沉默了一瞬,随后对我低下头,答:“属下愿意。” 得到满意的答复,我心中一定,对他们点了点头:“平身吧。等一会儿再进去,还要请你们带领士兵去搜密牢。” 他们依言站起来,走到我身边一左一右的展开护卫的架势,动作很是专业,神情极其专注。 杨严显然是使出了当时逃命的速度去传的令;才不过一刻钟的功夫,我就听见纷乱的脚步声和甲胄碰撞的声音传来,驻军显然是已经赶到了。我向前几步扒开树丛,发现他们果然干脆利落的将整个府衙都围了起来,领头的将领毫不客气的一脚把大门踹开,里面顿时传来七嘴八舌的喝骂声,夹杂着些许不知所措和故作镇定,不过很快就在兵器的威慑下安静了下来。 此时杨严也飞回我身边,我见时候差不多了,便抬腿向着府衙的方向走过去。 许是站得有些久了,我的身子又被折腾了两日,到现在竟有点吃不消;刚走没几步,我便突然觉得一阵晕眩,身子忍不住晃了晃跌倒在地;杨严见了,立刻跑过来蹲下身扶住我。 “九哥……要不然先回去休息吧,反正局势也控制住了。”他很是担忧的望着我,眼神时不时往我身后扫,依然对我的伤势很在乎。 “打铁要趁热。” 我用力闭了闭眼,感觉到晕眩慢慢褪去,我转向杨严,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扶我起来。” 我如此坚持,杨严也不好再反驳;他小心的扶着我站稳,然后亦步亦趋的跟在我身后,仍然是一副不放心的样子。 可事实证明,逞强是不可取的。在我微微抬起腿跨过门槛的瞬间,我眼前却蓦地发暗,随即整个世界都开始扭曲,庭院水榭都离我越来越远,变得模糊不清。 我顿觉不妙停住脚步,张了张口想对杨严嘱咐些什么,却发现自己已经发不出声音。 “……九哥!!” 意识模糊间,我感觉自己向后落入了谁的臂弯里,耳边的动静也渐渐淡去。 在彻底晕过去的前一瞬,我不由得懊恼的想着,我真的是太失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呀呀辛苦叶倾啦,快好好睡一觉,回去多休息休息,等元气恢复了再做打算吧! 第31章 第二十九章——楚氏继承人 华阳市郊区,古典别墅。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院门外,车门打开,身穿白色雪纺纱裙的少女走出来,两侧的保镖立即迎上前去:“叶小姐好。叶少爷和律师已经等候多时了。” 齐翰对他们点点头,不置可否的环视四周。一个小时前他接到叶漓的电话,说有关于遗产的要事相商,会派人来接他到外祖父在华阳郊外的故居。 经过这数月的了解,齐翰也逐渐摸清了叶倾之母楚婉妤的家庭背景;楚婉妤是楚氏财团独生女,原本垄断珠宝界的楚家,自从二十年前楚天阔离奇死亡之后便遭遇了接二连三的打击,先是手下人私自转移大量股份和资产,然后有几家旗下品牌相继脱离楚氏掌控,昔日为总裁所信任和依仗的几位元老纷纷或叛或离,只剩下少数世交老友还站在楚家这边。 正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楚婉妤和叶琛奉子成婚,婚后不久生下叶漓;但叶漓天生双腿残废要一生依靠轮椅,这一点让叶琛无法接受。三年后楚婉妤生下叶倾,但伤了身子从此绝育。从那时起,叶琛开始彻底厌恶他们母子三人,直至十年前楚婉妤患上抑郁症自杀。 在那之后,楚家只剩楚夫人一人,她自认年老体弱不善经营,便将剩余资产隐藏起来,并将台前的活动交给信任之人打理,同时立下遗嘱,待自己百年之后将遗产都交给外孙叶漓。 大约一个月前楚夫人也辞世了,所以管家按照她生前意愿执行了遗嘱。齐翰有些纳闷,继承人既然是叶漓,那么叫他来干嘛?做个见证? 一路上由仆人引着到了别墅的大厅,叶漓身穿深色休闲装坐在轮椅上,律师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手里握着支金色的钢笔。见少女迈进来,叶漓微笑着对妹妹招手:“小倾,快过来把字签了。” 齐翰目光飞速撇过白纸上的黑字,发现那是份全新的遗产转让书,转让者是叶漓,而接收者—— 正是他现在的这个身份,叶倾。 “大哥?” 齐翰脚下一顿,疑惑的看向叶漓;叶漓毫不意外妹妹的反应,长叹口气对他解释道:“正如你所想,哥哥打算把外公留下的一切都转给你。” “……我不能要。”齐翰走到叶漓身侧,微微蹲下身:“大哥比我更有资格继承它。” “哥哥别无所求,只希望能护你周全。”少年反手握住妹妹的手背,语重心长的说:“可你也看到了,我如今这个样子,根本无法重振楚家,给你更好的未来。与其让楚家彻底在我手里没落,不如将总裁之位让给你,我相信,你定不会辜负外公的遗愿。” “叶倾小姐还未满十八岁,虽有资格继承遗产,但需有位监护人。叶漓少爷作为您的监护人已经签了字,只要您也签上名字,遗产就由您说了算了。”律师在旁边耐心的解释道。 齐翰面色有点发僵,这毕竟不是件小事,他也不好独自做主。 如果是叶倾,她会做出怎样的决断呢? 虚虚实实间,他和叶倾初见时对彼此的约定浮上脑海—— “你我平日里互换身份,隔着千年时光,唯有在梦境空间中靠灵魂相遇才能交流;我们都无法掌控自己的命运,我只能将自己和哥哥托付给殿下了,不知殿下可否替我照顾好他?” “你放心。” …… 她在这个时空唯一的牵挂,就是眼前坐在轮椅上的少年。他既已许诺,就必会帮她完成心愿。 若得到楚家的财富,不仅能作为他自身和叶漓的背后倚仗,也能告慰她母亲楚婉妤的在天之灵,还可以让他们兄妹彻底脱离叶家的掌控…… 罢了,不就是重振一个家族么,还能比皇统之争更棘手?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齐翰深吸口气,从容而淡定的接过笔,飞快的扫了眼转让书的内容,在叶漓殷切的注视下签上了叶倾的名字。 追随楚氏长达四十年的管家成鹤眼见着楚家后继有人,不由激动的老泪纵横;他深深注视了少女片刻,然后对她郑重弯下腰—— “大小姐……” 齐翰目光灼灼,眸中逐渐染上坚毅的神色。 叶倾姑娘,叶兄,答应你们的,本王一定会做到;从今天开始,本王必带领楚家重振雄风,夺回属于你们的一切。 作者有话要说: 无论是叶倾还是齐翰,都有着属于自己的战场;虽然他们相识并不久,不过因为互换了灵魂,他们的生死存亡与对方息息相关,反而是彼此最能够放心托付和信任的人……九王加油哦!争取事业恋爱两不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32章 第三十章——深究 我被窗柩渗入的太阳光照醒时,发现自己回到了武阳驿馆温暖的房间里;身下是柔软的床铺,衣服也早已换成了干净的新衣。 根据阳光的方向来判断,现在应该是翌日午后了。借着春日艳阳的光晕,我看见不远处杨严和吴卓上身趴在桌案上,兴许是折腾了一夜未眠,此时他们都睡的正甜不省人事;尤其是杨严,我甚至能清楚的看到他嘴角流下来的口水。 我轻缓的动了动身体,发现疼痛减少了许多;背上显然是抹过药,再加上我得到了休息和照顾,于疗伤也有助益。 可能是因为我弄出了动静,杨严率先惊醒过来,揉揉眼睛呆愣的看了我片刻,立刻跳起来顺手一推吴卓,然后冲到我床前,靠近我很是关切的询问:“九哥醒了?大夫说只是皮外伤没什么大碍,现在你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伤口还疼吗?” “我很好。”睡了将近一日,我感到久违的神清气爽,要不是顾及伤处,我简直想抻个大大的懒腰;这时吴卓也起身走到我床边,撩起衣袍双膝跪下,对我深深的施了一礼:“卑职失察,殿下置身险境却未能及时救护,还请殿下降罪。” “不关你的事,起来吧。”我完全没有怪他的意思,随手对他挥了挥;但他仍然端正的跪在地上不肯起身,眼里泛着丝丝内疚。 唉……我心中喟叹。吴卓虽然头脑沉静灵活,但他太过忠心,偶尔也会钻牛角尖;就好比现在,他坚信我遇险他也负有部分责任,我要是完全不怪责于他,他反而会更加不安。 想了想我决定换个劝法,便主动转移话题:“吴卓,本王晕倒前交代的事情如何了?” “殿下的吩咐,卑职岂敢怠慢?昨日下午卑职已将郭彦全家圈禁于郭府中,并在杨公子的指引下至其在城郊的私宅搜索,在地下密室里找到数箱被刻意打磨过的官银财宝,总计十万两;之后负责蹲守南安的亲卫传来消息,南安驻扎军将领韩峰将军在府衙密牢搜到二十万两官银,经比对确认和郭宅内搜到的隶属同一批。” “郭彦和裴德怎么说?还有,余下的二十万两呢?”听到如此乐观的战绩,我心中大石块也落了地,不由庆幸自己的判断没错,郭彦果然早已备好了赃银准备嫁祸给潘维盛。这么多银两都失而复得了,赈灾后续的修筑工事也能有更好的保障,对百姓来说自是件好事。 “二人始终沉默无言,卑职和韩将军都未能问出什么来……”吴卓脸上微微泛红。 真不愧是胆敢私吞公款的人,心理素质倒是不差。只不过他们的算盘怕是打错了,反正都已经人赃并获了,得没得到口供又有什么区别? 身为笼中困兽,还在垂死挣扎,有意义么? 见我面无表情,吴卓也难以揣测我究竟是个什么心境,只得继续说下去:“韩将军在裴府暗格中搜到一个账本和几封未来得及销毁的书信;书信是关于裴知县和……和……” 说到这里他支吾了两声,似是有什么忌讳;见他这个反应,我心里早已存在的另一个疑惑,也登时有了确定的答案。 我冷冷一笑,接着他的话头补充道:“让本王来猜猜,跟裴德通信的,是不是益州太守黄文敢?想必那余下二十万两也在黄太守府上吧?” “殿下英明。”见我自己说出来了,吴卓也觉得没有再隐瞒的必要:“账本也是如此显示的。卑职担心夜长梦多,第一时间派了人去锦城调动当地守卫看住太守,同时也暗中派了人去盯梢,防止他毁灭证据。” “做得很好。”我赞赏的点点头:“潘知县那边呢?也问过话了吗?” 潘维盛跟郭、裴二人十有八九不是一个阵营的,但这并不代表他就绝对清白;所以为防万一,对于他也不能忽略。 “问过了,也到武阳府衙的密牢搜过了。潘知县对于贪污一事似乎有所耳闻,但他只是袖手旁观,未曾参与也未有阻拦。卑职也查了他许久,的确没发现什么异常。” 看来潘维盛那老爷子和我起初所料的基本吻合,就是那种为明哲保身而选择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和稀泥典范;这样的官员虽不算害群之马,但也于黎民百姓无益。 “还有什么其他的吗?” “回殿下,暂时就这些了。” “即便没有本王指挥,你也能出色的掌控全局,本王很欣慰。”我把他从地上扶起来,和颜悦色的说道:“你的失察之罪,就由此番的功绩相抵,如何?” “谢殿下。”至此,吴卓终于明白了我的良苦用心;他先是一愣,复而对我重重的点了点头,眼中微微泛着感激的光彩。 “裴知县关在哪儿?” “为方便殿下审问,韩将军亲自将其从南安押到武阳,此时正□□在府衙。” “带路,本王要再去会会这位裴知县。”我从床上挪下来,套上靴子张开手臂,吴卓立刻举着华服外袍过来服侍我穿戴好;杨严见我要外出,不由劝我道:“九哥你有伤在身不宜劳累,要不再歇会儿吧?” “不用不用。”我摇摇手指,不管他有意无意的阻拦,执意跟在吴卓身后往门外走。 杨严不死心的声音从后方传来:“九哥你这么着急又是何必呢……到底要干什么嘛……” 我心说孩子你说呢?当然是赶着去报仇啊!常言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我是女子,一日都嫌晚。 打击报复这等妙事,我想想都暗爽,又怎么甘心继续在床上躺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 最终脱险,可以恢复身份继续作威作福了23333333,先前也真是难为叶倾了哈哈哈哈哈哈。啊对了,明天周天作者没空,所以断更一日哦~~~谢谢理解~~【手动鞠躬~~】 第33章 第三十一章——不要惹女人 子曾经曰过,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我不是小人,但我是女子,睚眦必报,还原则性特强—— 打必还手,骂必还口。 来到经过数次的武阳县府衙,从大门口穿过院落,一路上随处可见在各个地方分散把守的兵士;守在此地的禁军首领见到我立刻迎上来,我随意摆了摆手示意不用行礼也不用随侍,抬脚走进关押裴德的偏房。 房间里,一个大腹便便的官员正颓废的坐在床上,身上缠绕锁链。从体型上看,他正是三日前我刚苏醒后见到的蒙面领头人。 听到动静,他抬眼向门口望来;在看清我的脸后,登时神情变得无比僵硬,等了好半天才一边抖一边指着我:“是你!?” 我身边的吴卓见状,立刻上前一步呵斥道:“大胆!九王殿下在此,不得无礼!” 他听到这话浑身一震,眼睛瞪的更圆,哆哆嗦嗦的说道:“你你你……你居然是……九王爷?!?” “正是本王。”我径直走到桌旁坐下,漫不经心的摆弄着桌上精美的茶具碗碟,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看不出喜怒:“怎么,裴大人不信吗?” 不等他答话,我自顾自的接下去:“哦对了,本王前几日微服探访,的确不像一个亲王该有的阵仗,也难怪裴大人没认出来;大人向来眼光高于天,又怎么会把普通百姓放在眼里,对吧?” “原来如此……”他呆了片刻,突然像是浑身力气都丧失了一般,从床上滑落到地面,失神的喃喃自语:“我竟然是这样栽的……还栽在你手上……” 他这话说的我很是不爽,什么叫竟然栽在我手上?我很差劲么? 想到这里,我打断他淡定的说:“裴大人过奖了,本王怎么会有如此大的本事,让裴大人栽跟头?真正扳倒你的,是大人自己啊。”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不作死就不会死。他们机关算尽,却没成想正好撞在枪口上,终还是斗不过天意昭昭。 “殿下屈尊来见罪臣,不会只是来看臣的笑话吧?”他自嘲的笑了笑,问我说。 “大人聪慧,正是如此。”我听出他语中的嘲讽,不以为意的回敬着他。 他没料到我会答的如此干脆,一时愣了神;我眼里浮现得意和痛快的神情。水至清则无鱼,人至贱则无敌,论脸皮厚的程度,他们这些文绉绉的古人,怎能及得上我? 在他还没缓过来的间歇,我从吴卓手里接过缴获信件的其中一份,潇洒的扬了扬手,纸张轻飘飘的落在他面前。 “大人若得闲,不妨跟本王聊聊这个?黄太守对于此事参与了多少,是否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与中央的牵扯有多深;更重要的是……”我话锋一转:“三哥与这里发生的事情,有何种关联?” “……”听了我的问题,他沉默许久,然后轻笑着说:“九殿下未免太天真了,您真以为轻而易举就会扯到太子殿下么?还有,您真认为他会坐以待毙、束手无策么?” 我随手一挥,带了些内力将茶杯砸在他撑在地上的手边;“噼啪”一声杯子粉身碎骨,尖锐的瓷片准确无误的扎进他的手背。他身子猛地一抖,却丝毫不敢动弹。 “都到了这地步,你竟然还妄想着用太子来压本王?”我沉下脸,声线却轻柔依旧,就好像刚才那个杯子不是我砸的一样:“你们,还有太子,都被系在这条线上;如今其中一方已被本王扯出来了,你觉得太子那边能躲得掉么?” 他满头大汗眼神闪了闪,不过心志还算坚定:“落在殿下手中臣无话可说;但殿下所问之事,请恕臣无可奉告。” 我停住手中转动的玉杯,轻轻叹了口气。什么都问不出来是意料之中的,裴德很清楚落在我手里会有什么后果,他本能的选择将赌注都放在齐晟身上,殊不知他这枚弃卒的存在会对齐晟构成威胁;若他肯为我所用,我还真可能保他不死。 但可惜,他就如在水里挣扎求生的人,只会牢牢攥着近在眼前的稻草,却看不见不远处的木板;他不愿信我,我能有什么办法。 与他合谋的郭彦和其他涉事官员估计也如此想,所以我无论去问谁,得到的答案都应该是一样的。 “罢了。”知道再耗下去也毫无意义,外加主要目的已经达到了,我理了理衣袖慢慢站起身,抬脚往外走去;他对于我不再为难显然有些意外,在吴卓为我推开门前忍不住叫住我:“殿下难道就这样放弃?” “本王都说了,今日只是来看大人笑话的;如今气出完了,本王自然该走了。”我用轻快的语气,头也不回的答:“裴大人不是说要教本王做人么,作为回敬,本王也要提醒大人一句:现在你还有被利用的价值,你该感到庆幸才对,否则你真的只剩死路一条了。” 说完,我微微别过头,跟他四目相视,嘴角恰到好处的勾起一抹属于胜利者,从容而不张扬的笑意,慢悠悠的补上一刀:“本王给过你这个机会,是你自己拒绝的;日后无论你有怎样的下场,都怨不得本王。” 回到驿馆房间,我独自坐床上回味近日发生的事情;渐渐地,我感到心中五味陈杂,竟不知自己究竟该用怎样的情绪去面对。 我自认为向来不是什么温柔善良之人,流浪汉之类的我在前世早见过不少;但每当联想到堤坝附近的荒凉景象以及初来武阳时城内四散分布的灾民,我就感觉有股无名之火在体内慢慢聚集,却又无处发泄。 或许是受到这身份的影响,让我有种身临其境、身负其责的感触。 我暗自下定决心,若我没能力也就罢了,但上天既然赐给我这个权利,我便要尽我所能帮助无辜的百姓渡过灾难;毕竟此时此刻,我才是他们最大的希望。 我坐到案前拿起笔,将查到的总结写成折子,交给亲卫快马加鞭送回盛都,交给皇帝老爹亲阅;之后又在府衙召见两县并未涉案的官员们,向他们昭告我的决定,顺便选了几个德才兼备的辅佐我继续赈灾和重建事项—— “南安知县裴德,伙同武阳通判郭彦为主谋,贪污公款滥用私刑,妄图欺上瞒下,其罪当诛;如今人赃并获证据确凿,本王已将此案上达天听,即日起将所有涉事官员圈禁府中,等父皇和朝廷进行裁决;赈灾之事照常,再用缴获的银两在附近县城组织民工物资,静候堤坝重修的相关计划,不得有误。” 料理完眼下的事,我的终极目标便是齐晟。但对付齐晟毕竟不是小事,我担心弄不好被反咬一口,反而担上个构陷太子的罪名,因而打算且待几日,等我捏住把柄有了把握再说。 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没想到正好撞枪口上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话说有一具武功存档满级的身体就是好啊,随随便便就能装13,方便简单23333 第34章 第三十二章——内疚 就这样心事重重的熬到了夜间,说了一下午话的我不免神思倦怠,刚趴到床上就睡了过去。 下一刻我不出所料的又在广陵宫醒来。我轻车熟路的推门而出,开始寻找判官或者九王的身影。 这一次我没有失望。刚走到凉亭边上,就远远看到中央立着一抹纤长挺拔的白影,正是久违的他。 经历了这许多波折,事情尘埃落定时再度见到他,我感觉有种说不出的释怀和安心之感萦绕在心间;或许他从某种程度上说,是最能让我信任和敞开心扉之人,这种奇妙的关联,是任何人都不能比拟的。 “叶姑娘,好久不见。” 我刚步入凉亭,就见他缓缓转过身来,对我微微点头。 “是很久了……”我对他福了福身以示回敬,然后走到他面前坐下:“殿下倒是乐得自在,殊不知我这儿可要翻了天了。” 他听出我话中所指,一撩衣袍坐在我对面,问我:“姑娘这样说,可是发生了棘手的事情?” “这是个很长的故事……”我深深的叹口气,对他无奈的笑了下:“殿下若想知道,可是要些耐心的。” “姑娘放心,本王向来不缺少耐心。”他来了兴趣,对我回以温柔的一笑:“更何况长夜漫漫,本王很乐意听姑娘讲故事来打发时间。” 听他这样说我也有了兴致,边回忆边将整个过程一五一十的跟他说了,还特意补充了许多细节。 从我和杨严在城外汇合,一起在武阳微服私访,无意间发觉堤坝的秘密,并和郭彦相遇谈话的内容;再到我被抓住,在牢里受罪后被救出来,最后涉案官员纷纷落网,抑扬顿挫有详有略,听得他面色几经变幻。 “关于益州内许多县的府衙内都藏有密牢一事,我也是在藏经阁里无意间看到的;毕竟建造于一百年前,迄今怕是除了各届长官外没别人知晓密牢的存在了,实在是个动私刑和销赃的好地方。” “我一开始的确也怀疑是潘维盛抓了我,可动刑时打手无意间说的话让我很在意;他具体指的是礼部哪位官员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能那样说,就表示他知道我姓甚名谁;而至始至终,我只有在杨严和郭彦面前提过姓名,那么当时拷问我的那个人,又是如何知晓这一点的?” “杨严绝不可能背叛我,这样一来就只剩郭彦;礼部郎中叶释的名姓出现在我脑中后,我便有了两个想法:其一,郭彦也落入对方之手,并顺带招供了关于我的事情;其二,根本就是郭彦抓的我,我一直都被他迷惑了。” “如果是第一种情况,那潘维盛和其党羽十有八九是主谋;但若是第二种,这其中的水可就深了,抓我的人也不会是潘维盛,因为郭彦话说的虽隐晦,但字字句句直指上司,我因此推断他们不会是一伙的。” “后来我又回想到自己被打晕后,曾迷迷糊糊中感觉在车上颠簸了很长时间;如果我的知觉没出错,那就说明我的确在那期间被人转移过,走的路还都是些荒郊野岭的土路,所以我才会有那样强烈的感觉。结合武阳附近的地图和其他线索,我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距武阳不过十里的南安县。” “根据我查到的资料,潘维盛接近退休年纪,很多人事都不再走动,他和郭彦数年来跟南安县的官员几乎没来往;但我听冯博天委婉提到过,他们两个和南安知县裴德都曾听命于齐晟,我由此便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推测——郭彦和裴德并非如表面那样再无往来,此番更是他们二人联手利用我,躲过追查的同时,顺便置潘维盛于死地。” “基于这个假设,所有的事情都能说得通,同时还解释了他们为何不干脆杀掉我;首先是因为九王殿下你不同于常人的气场引得他们忌惮,其次则是我的名字阴差阳错的让他们怀疑我是朝中大员之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在证实我究竟是谁之前,他们自是不敢轻易动我。而最主要的原因,在于他们是打算拿我做棋子嫁祸潘维盛;作为重要的证人,他们又怎会杀我?” “后来让我稍感意外的是,来救我出去的竟然是当初我扣下的两名齐晟的暗卫;看来他们的确知晓旁人所不知道的秘密,竟然能想到来南安寻我。出去后我第一时间询问杨严,他告诉我郭彦被袭击但被我事先安排的暗卫给救了,同时叶郎中的幼子名唤叶清,和我的真名碰巧是完全相同的读音。得到这些重要消息,我心中的疑惑就彻底解开了。” “为免夜长梦多,我当场下令将郭彦和裴德扣押起来,打算去亲自质问杀他们措手不及;然而惭愧的是,我的精神没能撑住而晕倒了……” “幸而杨严他们给力,很出色的部署好我所安排的事情;事后吴卓跟我汇报说,分别在南安府衙密牢和郭彦城郊秘宅里搜到大量官银,还牵出益州太守跟此事也有关联,总之成绩斐然。” “至此,整件事情就变得明了:在益州太守黄文敢的庇护下,郭彦和裴德五年来暗中勾结私吞银两,而潘维盛对此看在眼里却没有任何举措;郭彦做手脚转移银两,为保万无一失将它们都藏在隔壁南安裴德那里,反正明面上是查不到二人的联系的,若非冯博天透露,连我都很难想到;即便东窗事发,南安也不会在第一时间内暴露目标,他们可以有机会应变;堤坝因缺乏养护而短寿,我奉命来此赈灾,有鬼之人想到殿下你和齐晟间的明争暗斗,担心我会不遗余力的将他们连锅端来对付齐晟,便打算推个替死鬼给我。” “之后的事情,殿下也听说了;裴德抓我到南安关入密牢,郭彦自导自演绑架想用苦肉计却被暗卫搅了;而我在牢中吃了些苦,但好在有惊无险。至于小娅,我事后调查了一下,她只是无辜的棋子,毕竟她才八岁,对于这些事情非常懵懂……” 我一股脑的讲完个大概,停下来喝口茶润润嗓子;他怔怔的望了我片刻,显然是在脑中快速梳理我所说的话。 过了一会儿,他轻声问道:“姑娘可还好?” “殿下是说自己的身体?”我以为他担心他自己的肉身有损,心说倒也难怪,他那么注重形象,身体自然也容不得半点瑕疵嘛,便立刻安慰他:“大夫说多上几天药就好,也不会留疤……” “我不是问这个。”他打断我,缓慢又认真地说:“我是想问,姑娘你,可还好?” “……” 这下子轮到我怔忡了,竟不知该如何回答;他极其专注的看着我,清秀的眉头微微皱起,眸中隐隐地泛出些许担忧和自责之情。我心中涌起一种说不出的情愫,有委屈和酸楚,但更多的是意外和感动;齐翰属于那种喜怒不形于色的类型,我从未见过他有除了淡然以外其他的情绪变化,如今能从他眸中读到这些,说明他确实万分愧疚;我忽然有点不忍看他愁眉苦脸的模样,主动宽慰他说:“劳殿下挂念,我没事的。” “……当时一定很疼吧……对不起……”他阖上眼眸,声音几乎低到听不见。 “不不不不!”我顿时就手足无措起来:“这不关你的事,殿下千万别说什么‘对不起’……哎呀,总之事情都过去了,那些主犯也都落网了,我还要请示殿下,如何处置他们对我最有利?殿下可有什么法子能把这火引到齐晟身上?” 我连珠炮似的抛出一堆问题给他,就是为了让他无暇再自责下去;他果然成功转移了注意力,沉默了许久都没说话,眉头几度皱起又松开,像是在做什么令他倍感挣扎的决定;我等了好久,都等到开始疑惑时,他终于有了动静。 齐翰定定的将我望着,目光里汇聚了一股狠绝和坚定,漂亮的桃花唇微张,缓慢又清晰地吐出一个字—— “杀。” “……诶诶?”我以为自己幻听了,夸张的张大了嘴,表示让他再说一遍。 他对我的反应完全不意外,只是冷冰冰的重复刚才的话,语调仍旧不带起伏—— “杀。” “你傻啊?”我目瞪口呆,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这可是个好机会,顺着藤往上摸啊!能把太子给揪下来最好不过啊!” 他摇了摇头:“往上摸也不会有结果的。三哥有上位者的责任心和觉悟,他不会弃百姓的安危于不顾;如果知道底下的人如此胡作非为,他绝不会姑息的。对于武阳贪腐一事,我保证三哥完全不知情。” “齐晟知不知情,那重要吗?”出乎我意料的是,他一个向来剔透的人突然不开窍了,哎呦喂可急死我了! “主动权在我们手里,我们说什么,什么就是真的;皇上那边还偏向你,你说的话他能不信吗?只要皇上信了,再伪造些证据书信口供啊什么的,齐晟就算有一百张嘴也辩不明白啊。” “姑娘当真这样想?”他不置可否。 “当真啊!”我心说这不是废话么:“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 “是啊……这样做才是对的。”他低低的笑了笑,似是在自嘲,也像含了些无奈。 我感觉自己好像听清了他的话,但又不太敢确定;犹豫了下,我试探着问他:“……什么?” “没什么。”他神色恢复了自然,继续对我说道:“郭彦和裴德罪不容诛,就算等朝廷判决也是个死;早死晚死没区别,倒不如让他们‘畏罪自裁’,也算对百姓有个交代。”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心中疑惑之情只增不减;他是想让我动手杀掉这几个主犯,可是为什么?留着他们做文章不是更好么? 想着我忍不住问出了口:“为何……?” “……” 他什么也没说,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微微垂下眼看着地面;我见他如此反应,心里免不得一通乱猜。 九王如此急切的要除掉知情人,除了要杀人灭口,我想不出别的解释;但武阳的一切跟他并无渊源,他更是没什么把柄在这里,灭证人的口对他一点益处都没有。 如果不是要保护他自己,难不成他是想保护……齐晟? ……!!!不可能吧…… 我很是纠结的否定了这突如其来的荒谬想法。他们可是敌人,不死不休的那种,九王怎么可能有这种打算嘛…… 见我仍在犹豫不决,没有当即表态,他对我郑重的作了一揖,态度很是恳切:“拜托姑娘了,就按照我的意愿去处理;我希望这件事能终于武阳,不要牵涉到中央。” “既然殿下极力要求……我便如你所愿。”我虽不解其意,但他都如此说了,我也没不答应的道理:“我保证,此事到此为止。” “多谢姑娘成全。”他脸上挂了抹感激的笑意,好像解决了什么麻烦一样;我见他舒心的样子,想着他既然做此选择必然有他的道理,便也决定不再质疑。 作者有话要说: 哎哟哟哟齐翰马上就要心疼了哈哈哈哈哈哈哈,谁让你在现代优哉游哉,不好好照顾媳妇的,看人家为了你受多少委屈!!日后可要好好补偿人家【剧透再pia飞!】 值得一提的是,齐晟齐翰两兄弟之间,真的不像原著和剧里那样单纯的互不相容呢~~~ 第35章 第三十三章——无法看透的情感 第二日,夜间。 我身上披着遮风的大氅,和杨严等人站在城郊高坡上,从远处遥遥眺望武阳通判府邸的方向。 此处地势偏高,视野相对广阔,可以俯瞰到全城面貌;我抬眼看了看漫天繁星,心里默默估算着时间。 没等多一会儿,一片零星灯火民房中,边缘的地方突然火光乍现,随即便以燎原之势迅速烧起来。我心中不可避免的一紧,那个时刻终于到来了。 也就几分钟的功夫,整间院子便被火焰吞噬;由于隔着远,我听不见院中人绝望的呼喊和挣扎的身影。 这场大火燃尽的不止是罪恶,还有阴暗的过往。 火势猛烈,但幸而今夜无风,周围建筑分布较为稀疏,没有殃及周边;在士兵和其他前来救火的百姓的努力下,不到半个时辰火就被扑了下来,只剩下一阵阵黑烟飘散在夜色中。 我目睹了全程,但我只是静静的看着,没有任何惊惧,没有任何悲伤,甚至连一丝快感都没有,仿佛所见的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或许我的心,真的要比原来更坚强,也更硬了。 斜前方的树丛突然摇动,我调转视线,看到两个黑影敏捷的落到我面前,他们正是齐晟的两名暗卫。为首之人先对我行了个礼,然后垂着头说:“属下不辱使命。” “该送走的人都送走了?”我想了想,决定选个委婉的问法。 “属下确认过,裴大人、郭大人还有其他几名帮凶,统统已经……想必用不了两日,几位大人‘畏罪自裁’的消息就会遍布益州。” “做得很好。”我轻轻叹了口气,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滋味。裴德我去亲自见过还落井下石了,但对于郭彦我只是让其他人去接触,完全没亲自露过面,并全面封锁他的消息来源;我想,他至死也不明白自己栽跟头的真正原因。 而这,正是我对他的报复。 他那样精明的、迫切渴求掌控全局的人,最怕的便是局中出现自己不明白的事。吴卓事后告诉我,东窗事发之时,郭彦一直在反复问一个问题—— “我究竟,是怎么输的?” 他那样想知道,我就偏偏不让他知道;当初我在牢里经历的恐慌和无助,我要让他用至死都无解的猜忌和煎熬来偿还。 而如今我也替自己报了仇,可心里却五味陈杂,有报复后的快感,也有莫名的沉重。 为了强迫自己暂时忘却这些,我转向两位暗卫,继续说:“你们的任务也结束了,尽快回盛都吧;如何跟三哥禀告由你们自己决定,本王绝不干涉,更不会多加逼迫。” “……”他们沉默了片刻,双双对我郑重的磕个头:“属下替太子谢过九殿下;殿下的不杀之恩,属下永生铭记。” “不必。”我示意他们起来,说:“本王这样做,权当是还三哥此番的恩情。” 昨日跟九王谈话后,他的反应和做法让我倍感疑惑;我又仔细思考了一上午,觉得他应该是在“报恩”;毕竟这次是齐晟间接救我于危难之中,作为回报,替他扫除麻烦和威胁也是天经地义的事。即便我先前口口声声说要利用机会咬死齐晟,但要真的让我做,我其实也狠不下心。 所以我想,齐翰应该是和我打着一样的主意;对于自己的亲哥哥,他要比我了解的多,想的也会更复杂,在这件事上我还是决定听他的;毕竟我也不想欠了齐晟的恩,那样多难为情,让我怎么愉快的斗下去啊。 说实话齐晟居然选择以他弟弟为重,这倒是让我始料未及;看似水火不容的两兄弟之间,兴许存在着许多我作为外人无法看透的东西,我也该重新考虑下以何种心态和情感面对齐晟才最为妥当了,总觉着单纯的敌对态度行不通。 “殿下请务必保重,属下这就动身返回盛都,特此拜别。” 听到耳边传来的话,我从思考状态中回过神,对他们点了点头;他们拱着手后退几步,才转身窜入树林消失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 叶倾啊,你真是越来越有皇位继承人的风范了2333333,看来跟男主不是白学的啊~~该报复时就报复,爱憎分明,很爽快的女孩子呢!不过她终究是善良温柔的,hin欣慰啦哈哈哈哈 第36章 第三十四章——武阳后续事项 在那之后,我又在武阳和南安逗留了二十多日;这一把除了郭彦和裴德两条大鱼,我还在齐翰的指导下顺势扯下了一堆小虾米,着实起了杀鸡儆猴的作用。那些老奸巨猾的官员们兴许是没想到,九王这样年纪轻轻又养尊处优的小王爷,一旦动了真格居然如此雷厉风行;偏偏他教给我的手段招式还很巧妙,重罪者直接端了,其党羽和轻罪者则恩威并施,明着暗着都使计让他们乖乖就范不要轻举妄动;至于那些联系紧密自成网络的,他教授我真假虚实的用离间计和拉拢之术,虽不至让他们彻底反目,但在其内部引起猜忌,然后我再出手各个击破还是不成问题的。 经过我们这一番运作,那些老油条们多多少少领教了我的厉害,都战战兢兢的不敢敷衍我。 与此同时,有皇帝爹爹做后盾办事情就是爽;短短一周内,相关人员和各种批示络绎不绝的到了武阳,我清闲了没几日就再次忙的不可开交。 按照我的奏报,一干牵涉官员该革职的革职,该押解入京的直接由刑部的人押走;吏部派经验丰富的官员来负责替补官员的提拔和审核事项,工部水部郎中冯博天亲自来考察堤坝受损情况,借此拟定修复工程计划,户部的人随行统计需要多少钱粮和民工。 除了这四部直接相关的,兵部和礼部也不甘示弱非要凑热闹;兵部尚书张放以“韩峰将军护驾有功行动迅速”为名遣人来慰劳当地驻军,礼部则以“安抚受灾百姓当用礼德教之”为名趁机来普及义务教育;这群老狐狸的如意算盘我岂会看不透?理由倒是冠冕堂皇,实际上明显就是来趁机分一杯羹,并加强参与感的和强行刷存在感的…… 对此我不想说什么,他们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吧…… 前些日子我雷厉风行的办了一群人,还搞出罪魁祸首“自焚”事件,弄得这地方多多少少有点人心惶惶;而现在许多中央大员陆续来到这里,新鲜事迭出不穷,赈灾事项又得到了高效和稳定的开展,当地紧张低沉的氛围自然有所放松,也渐渐热闹了起来。 在所有人都抵达武阳后,我特意在驿馆举办了接风宴邀请所有人,除了周全礼数和形式,更重要的是借此机会接触一下诸位朝臣,毕竟他们对我来说大部分还是陌生人。 接风宴的第二日下午,各部的人就全都投入工作;我在驿馆议事厅轮流接见各部,吴卓作为我的“秘书”很是称职,将所有资料和信息都整理的清清楚楚,我因此省了许多精力。 对于接见官员我有个原则,那便是无论见的是“自己人”还是非九王阵营的,在场官员会保证两人以上,并且必定包含至少一名“非自己人”;这样做无非是为了不落任何口实,这次事件早已不是赈灾那样单纯了,如今满朝文武的眼睛都盯着我,我必须做到光明磊落公正严明,万不可落了拉帮结党打压异己的嫌疑。 事务虽然繁杂,不同部门的处事风格也大有不同,不过好在烂摊子并不难收拾,这群老人精毕竟都是从中央来的,日后难免会彼此遇见,所以都不敢得罪亲王,给足了我面子,事情做的都很利索;偶尔有意见相左的时候,经过两轮商议基本能解决问题。 与此同时,另一件事也在紧锣密鼓的进行;杨严此番是秘密跟来的,出现在官员们面前终归是不太好,我便给了他关键的任务——去锦城,撬开益州太守黄文敢的嘴,然后先赶回盛都等我。 黄文敢自身也被刑部控制了起来,但他毕竟是太守级别的大人物,刑部的人不敢对他太不客气,许多方面有所松懈,杨严便是钻这个空子,才有机会借一些特殊手段行事。 就这样风风火火的过了十多日,武阳这边进展顺利,杨严在锦城那边也给我传来了好消息。黄文敢太精明什么都没透露,但他的师爷和管家架不住招了,提供给杨严一份名册,上面标的是牵涉到此案的中央人员。 我粗略看了看,好嘛,多数都是齐晟手下的人,官官相护还真能瞒天过海;但种种迹象都表示齐晟本人对此并不知情,回想到九王斩钉截铁的那句话,我也愿意相信齐晟的清白,毕竟我看他一脸正气的也不像是这种人…… 关于我身陷囹圄并受了刑讯的事情,虽然我是受害者,但毕竟事关皇家颜面,我便单独写在了另一封只能由皇帝亲启的密信中。他读了之后有没有摔茶杯我不知道,但能看出来他非常担心我的身子,不仅派了武功更强的皇家暗卫赶来保护我,还连续下了五封亲笔诏书,让我选个主事的把担子丢给他,自己赶紧回盛都复命。 我起先不放心这里的各项事宜,就没有理会那些诏书,直到现在局势基本稳定下来了,我作为皇子之身也不必再亲自守着,便开始商议选谁作为主事人来接替我的位置。 关于主事人其实并不难选;在所有人中年资最老的当属冯博天,他在朝中的威望也不是盖的,况且工部要在后续修复中承担主要任务,由他来统领其他人再合适不过;还有重要的一点是,他并未站我或齐晟的队伍,持中而立最是令人信服。 作者有话要说: 事情基本平定下来,各部也都前来掺和分一杯羹啦~~小心哦小倾倾,接下来才是比较难搞的重点呢,毕竟涉及到后续利益分配。不过放心,凭着你和九王的智慧,相信都会完美处理哒! 第37章 第三十五章——冯博天的赞赏 敲定了所有安排,在启程回盛都复命的前一天傍晚,我不知为何突然变得文艺而忧郁了起来,竟对这个带给我特殊经历的地方产生了点不舍之情,便说要独自一人去堤坝附近闲逛。 可谁知吴卓一听就不干了,不仅死活不答应,甚至还拿皇帝爹爹的诏命来压我,非要带着那些皇家暗卫全程陪同;从我被救回来直到现在,吴卓确实做到了寸步不离,连我睡觉时他都彻夜不眠的守在我房门口,简直到了保护过度的地步。我觉得他过于夸张了,很是不服的跟他理论了一会儿;他见辩不过我竟干脆咬牙往我面前一跪,说自己愿承担冒犯之罪,但要等到把我送回盛都后再领死。 我见他一脸烈士就义的样儿登时就没辙了,只得反过来好言好语的哄着他,甚至“被保证”一定一定听他的安排,无论去哪儿都会乖乖带他和暗卫护驾;见我再三保证,他才缓和了神色,吩咐暗卫替我准备车马。 我真是怕了他了……到底谁才是老大啊!? 一路上顺顺当当的到了我当初和杨严探查的区域,远远的就看见一个挺拔的身影,正是冯博天;此时他手里捧着什么东西,一边看一边时不时转头跟身边的人说着什么;随行的人快速的记录,偶尔还向他问询。 我见他们认真的样子不忍打扰,转身想去看看其他地方;此时他却先看到了我,主动迎上前对我施礼:“给殿下请安。” “大人不必多礼。”见他来跟我搭话,我当然很是乐意,便露出平易近人的笑容,随口问道:“大人可是在实地考察?” “是。”他看了眼手里的堤坝残块,指着沿岸一带,说:“老臣随后要去那片再看看。” “本王明日就要启程回京,今日想再来散散步,不知大人可愿意陪本王随意走走?”我出于礼貌的邀请他。 “老臣惶恐。殿下开口,老臣自当跟随。”出乎我意料的,他居然答应了,并主动退到我身旁,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们沿着堤坝并肩走着,吴卓见我和官员同行,很自觉的带护卫在距我们十步远的地方亦步亦趋的跟随,既保证自己听不到我们的谈话,又能保证我始终在他的视线范围内,从而远远的保护我。 对于他的细心我很是欣慰,不过其实没必要,因为我真的只是单纯来散心的,并不打算说什么不能为外人道的话。 正当我全神贯注的欣赏岷江景色时,一直安静走在我身边的冯博天开口了,声音里包含着激赏:“对于殿下在武阳一系列措施,老臣已有所耳闻;说起来,武阳能在受灾后短短一月内情况便如此乐观,殿下功不可没啊。” 我一愣,有些意外的看了他一眼。印象中这位高标准严要求的老臣从不开金口夸人,他又很耿直更不会恭维,而今儿是怎么了,突然赞赏我是几个意思? 许是见我面露不解,他柔和的笑了笑,继续说:“老臣看过殿下亲笔写的宗卷,其中描述堤坝坍塌和周围情况的记录,对老臣来说至关重要;臣毕竟来的晚了些,残损的堤坝先是经过洪水数日冲刷浸泡,又经历这么些时日的风吹日晒,破损的程度愈发严重,许多地方已经看不出原来的样子;而殿下观察细致,所提供的信息给了臣很多参考。” 听了他的话我更是惊讶;我从小就有类似记笔记和写日记的习惯,想不到为打发时间随手写下的记录竟然真派上了用场。 “那些只是本王随意写的,记忆不深也很乱,还望大人不要被本王误导了才好。”想到当时记的那样草率,我不禁有些脸红,早知道认真点…… “殿下言重了,您记录的言简意赅,读起来很是方便舒心。”他不在意的笑了笑,继续说道:“不仅如此,那篇关于灾后重建时田地与居民房位置分布和结构的建议老臣也阅览了,其中许多方面连臣都未曾想到;还有将沿江以南的高地和山间通道作为临时避难区和逃生路径的想法,老臣和殿下的想法不谋而合啊。” 呃……我高中时期的地理老师长得特别帅,我因此也对地理很感兴趣,就多了解了下关于灾难后最合理重建的知识;当日也只是突发奇想,根据回忆随便思考了下而已,至于对不对我自己都不确定,怎么又让他给看到了…… “大人实在过奖,本王惭愧。”我感觉自己脸上又升了温,急忙插嘴进来:“本王拙见,怎敢在大人面前班门弄斧?大人看看就好,可千万别当真……” “并非老臣过奖,而是殿下过谦了。”他收起笑容,神情恢复了严肃,摇摇头对我说:“殿下自幼天资卓绝,心性又平和洒脱,置身于险境也从容淡定,朝中有目共睹;可臣实在是不懂先皇的心思,太子殿下他……” “冯大人慎言!”我眼见着话题越说越危险,立刻出言截住他的话头;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周围,确认隔墙无耳后,我语气平淡意有所指的说:“皇爷爷的圣意岂是我等能随意揣测的?三哥既是皇爷爷亲自挑的储君,自是有他的好处。” “谢殿下提醒,是老臣失言了。”他也意识到自己刚刚议论了不该议论的,略带感激的对我笑笑,就立刻停住了话题。 我们很是默契,装作刚刚那段对话完全不存在,重新把话题引到赞美江景和后续修复上,慢悠悠的走一路聊一路;和学识渊博的水部郎中交流让我获益匪浅,我甚至想,如果他是我地理老师该有多好。 我们绕了一圈回到起点,我经过十多日连轴转的统筹工作,一直没能好好养伤,此时方觉背上隐隐有些刺痛,让我心生倦意;他不知我有伤在身,但也看到我面上的倦色,主动提出让我回去早些安歇,甚至还亲自扶我坐上车驾。 帘子落下的前一刻,他突然轻声开口,语气非常恳切:“老臣很期待日后与殿下更多的交谈;若殿下在朝中遇到任何困难,老臣定会施以援手。” 我心中一动,随即有种豁然舒心的感觉。以冯博天的性情不会站任何队,但他今天能跟我说这样的话,就表明即便不参与党争,他的心也已经偏向我了;而他在朝中名声清白威望颇高,皇帝爹爹对他还很倚重,毫不夸张的说,他的态度可以影响整个工部的风向。 所以说,我已经算是得到冯博天和工部的支持了? 这个意外成果让我很受鼓舞;这次赈灾我做好了分内工作,使得武阳百姓对我赞不绝口,还顺便拔除了一堆毒瘤,至少在数年之内遏制住不正之风,还百姓以清静太平。如此种种足以让九王的口碑政绩再添一笔,已经是大获全胜了;而冯博天对我的认可,算是附赠奖励么? 齐翰曾与我探讨过,说对于这类老臣,不能以“利”来收买拉拢,只能以“心”待之尊着敬着,距离要保持亲而不近,远而不疏;我起初只觉得这其中的度太难掌握而不抱希望,如今我却似乎领悟到了他那段话的意思,对于该怎样做也隐约摸到了些门道。 想到这里我的心情有些激动,但碍于周围这么多人,我面上不敢表露出来,只是对他点点头温声道:“这是自然,本王先谢过大人。” 他跟我客气的屈身,我的车驾便出发回驿馆。吴卓再去确认一遍明日归京的琐事,我换了药早早上床休息,一夜无梦。 作者有话要说: 和蔼慈祥的老前辈——冯博天正式登场~~他的心已经偏向九王了,可真是个好消息啊。接下来准备回宫,武阳赈灾大事件即将落下帷幕~~ 第38章 第三十六章——回朝 翌日晌午,我吃过午膳,便在诸位官员和当地一众百姓的送别下启程出了城门;和来时一样,禁军亲卫护送随行,我和吴卓坐在车驾里,一路上行速很快,不过几个时辰便出了武阳地界。 原本还打算沿途随意瞧瞧风景,再去别处逛逛,可无奈皇帝想早日见到我的心情太急切,几乎是催着赶着要我尽快回朝;而我颠簸数日得不到充分休息,伤情恢复的太缓慢,做什么都不太方便,弄得我也没了观光的心情,只盼赶紧回广陵宫睡上个三天三夜的,把觉都补回来。 吴卓看出我归心似箭,只道我是想家了;但他不善言辞,不会讲些有趣的事来和我打发枯燥的旅途;其他人碍于我的身份,完全不敢在我面前随意讲话,我就更指望不上他们能陪我聊天了。 唉……我有点想念杨严那熊孩子了……有他在多好玩啊! 幸而这种无聊的日子没持续多久,又过了几日,我们终于抵达了盛都城郊。 彼时已经是傍晚,借着暮色,我看到有巡防营的士兵列队出城相迎;但九王和我心性都属于不喜张扬热闹的那种,想必皇帝也知道,再加上天色渐晚,迎接的排场并不是很大;我与巡防营统领简单寒暄了几句,便入了宫城直奔寝宫而去。 按律我应该在回盛都的当天就去给皇帝皇后请安,但我风尘仆仆的不便面圣,想着先回广陵宫拾掇下再去;刚一踏入宫门,却见李茂带着太医院院判陈光直在外室恭候,他们看见我走进,登时迎上来给我问安。 “恭迎殿下回朝。” “二位请起。”我有些意外的看了眼他们,转向李茂:“李总管……?” 他看出我的疑惑,带着和善的笑意解释道:“圣上和娘娘知道您今儿回来,吩咐奴才传太医给您瞧瞧,还特意叮嘱了,殿下今晚不必去复命,有什么话等殿下休息够了再说。” 我心里松了口气;这下子好了,暂时不用折腾了;我让李茂代我转达感激之情:“谢父皇母后关怀。” “那奴才先告退,不打扰殿下休息。”李茂对我躬了躬身,然后又对院判补充一句:“陈大人,拜托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容易啊不容易,好一番折腾,先好好休息休息,准备开始下一番折腾吧23333 第39章 第三十七章——比亲爹还亲的爹 李茂走后,陈光直和宫人立刻围上来伺候我看病;我起初想打发了院判,但架不住他们再三恳求,最终不情不愿的脱了上衣让陈光直查看结痂的伤口;而我则全程用床幔手动捂脸,努力不去脑补“黄花大闺女在中年大叔面前脱衣服”这种事。 折腾半个多时辰,陈院判又给我把了把脉,还开了方子一通嘱咐;我困的紧只想睡觉,对于他的话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全靠程姑姑听的认真并悉心记下。 躺在熟悉的床铺上,周身十分温暖,我感到铺天盖地的倦意包围着我。没过几分钟,我便沉沉睡去。 这一觉格外舒服,难得没有杂七杂八的梦境;我再苏醒时发觉天已大亮,慢慢坐起身,觉得自己像是睡了好久;看着窗柩流泻进来的阳光,我长呼口气,顿觉神清气爽,数日来积攒的疲惫也一扫而光。 在宫人的服侍下,我按照惯例起来穿戴用早膳,准备去觐见皇帝,跟他详禀整件事情。程姑姑在为我带上发冠时,在我耳边低声提了一句:“太子殿下今日会跟您同时请见皇上,您可要做好准备。” “诶?三哥不是要比我晚两日回来吗?难不成他的车驾提前了一日?”我有些疑惑;按照消息,齐晟应该明天到盛都才对。 “殿下怕是不知……”程姑姑神秘兮兮的笑了笑,说:“殿下自前天晚上回宫后,可能是舟车劳顿,睡了整整一天两夜,现在正是‘两日后’呢。” “前天……!?!” 我顿时惊呆。天哪,我居然睡了两日?怪不得我总觉得这一觉醒来后清醒非常精神百倍,睡了那么久能不精神吗!!! 那这么说,我岂不是违反了第一时间向皇帝复命的规矩…… 老天保佑,皇帝可千万别追究我懈怠惫懒的过失!想着我愈发着急,急忙把袖口一抬想要站起来。 “殿下莫急。”程姑姑似是看透我心中所想,她只是微笑着摁住我的手背:“昨日皇上和娘娘来看过了,见殿下睡的甜只道您是累坏了,不仅没舍得叫,还特意吩咐不许任何人打扰您安睡。” “额……” 我一时语塞,想不到九王的父母还真挺关心他的,居然亲自来看还任由我睡到自然醒;只是不知我睡相如何,没有类似于打呼噜蹬被子的奇怪举动吧? 怀着期待又紧张的心情,我乘坐轿辇赶到龙仪殿;一进门,守在外殿的李茂当即迎上来,然后带着我往内殿走去。 “父皇心情如何?”我一边走一边向他打探。 “陛下看上去很开心啊。”李茂不解我为何突然打听皇帝的心绪,但还是如实回答我。 说话间我已经到了内殿门口,两侧的侍卫对我行了礼,随即弯着腰拉开门。 皇帝身穿玄色常服立在殿阁中央,手里正翻着一本折子,听到动静他转过身,看到我之后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对我招了招手。 我随手理了下鬓角的碎发,快步走到大殿中央,撩起衣袍双膝跪地,手背抵在额头上,欲对他行叩首大礼。 “儿臣归来,叩见……” “快起来吧。” 还没来得及躬下腰,余光瞥见他疾步走来托住我的双臂,生生的止住了我的动作;我有些诧异的抬头,正对上他充满关切的目光。 “你还在养伤,这些虚礼能免就免。昨日陈光直来回朕,说你恢复的很好,如此一来,朕也能彻底放心了。” 说着,他把一只手递到我面前。 那一瞬间,我只觉心间充盈淡淡的温暖和莫名的激动,甚至夹杂了些许对九王的嫉妒,嫉妒他有一位真心疼爱他的爸爸。 我指尖微颤,搭上皇帝的手掌,和他十指相握;他没察觉到我的紧张,只是手臂一抬,我便借着他的力从地上站起来。 他的手比九王的稍微大一点,掌心并不粗糙,有层薄薄的老茧,可能是早年习武留下的;只是那样轻轻的握着,就让我感到了不知起于何处的心安。 在我的记忆里,叶琛从未向我伸出手,对我和哥哥更是没有半分关心;我从不知道拥有父亲是什么感受,更不奢望有朝一日能够拥有。 而现在…… 我慢慢收回手,有些怔愣的望着皇帝,不经意的泛起些许失落—— 原来,拥有一位慈爱的父亲,是这样珍贵而美好的感觉;如果您真的是我爸爸,那该有多好。 “小九?” 许是我心事重重的样子摆在脸上让他捕捉到了,他颇为关切的唤了我一声;我回过神,压下复杂的心绪,急忙对他摇了摇头表示没什么。 他倒也没在意,只是走回上首的主位坐下,对我晃了晃手里的折子:“你的奏报朕都阅览过了,事情的大概经过朕也心里有数,只是有些细节想跟你再求证一番。” “儿臣定知无不言。”我微微低下头。 他很满意的“嗯”了声,然后就开始发问;我努力回想当初的经历,并一五一十的给他答复解释,其中并无隐瞒和虚言;反正我又没什么过错,当然要实话实说喽。 就这样不急不缓的聊了近半小时,皇帝放下手里的东西,向后靠在龙椅的靠背上,叹了口气:“以上这些朕都明了了;你的确做得很好,也难为你受这么大委屈……” 说到这里,他话锋突然一转:“朕的皇子,岂是他们能染指的。郭、裴二人如此卑劣行径,蔑视并伤害皇族,实乃大不敬,就算诛了九族也不为过。” 他的话语中带了些威压,像是顷刻间就有的;我顿时觉得周身空气也跟着猛地下坠。 天子一怒,伏尸万里……我暗自捏了把汗,真不愧是九五之尊的气场,跟皇帝老爹一比,齐晟昔日的威风简直是弱爆了。 “父皇答应过儿臣,要网开一面的……”生怕皇帝会大开杀戒,我硬着头皮进言。 先前说过,我对株连不感兴趣,也不希望无辜之人因我而受到伤害;是以,我早在第一封呈报给皇帝的信中就特意为郭彦裴德的家眷亲族求了情,表示自己大人大量不愿计较,希望皇帝看在我的面子上,能免了这两家的株连之刑。 而皇帝在回给我的亲笔诏书中,也表示既然我如此要求,他就成全我的善念和宽容,只要我别委屈了自己就成。 “天子一言九鼎,朕不会食言,放心吧。”他安抚了我几句,随后冷不防地突然说道:“不过朕很奇怪,郭彦等人本来就死罪难免,你为何急于灭他们的口?” “……!” 我一惊,刚有所松懈的心顿时又吊起来了。果然无论是我抑或是他,我们的这点儿小伎俩都瞒不过皇帝。 “回禀父皇。”我颇为心虚的说出早已构思好的答案:“儿臣只是咽不下这口气,所以想……公报私仇。” 好吧,这个烂借口说了连我自己都不信,可我真想不出其他的解释了,只能将就下了…… “哦?”皇帝挑了挑眉,似笑非笑的盯着我,其中意味不言而喻;我被他盯的心里发憷,微微侧过头躲避他的眼神。 “堂堂县级府衙,数名官员,说烧便烧说杀便杀;这等胆识魄力,不愧为天家子孙。” ……咦? 等等,哪里不太对啊喂! 纵火杀人这等事可是行凶啊!如今被识破,他非但没加以责怪,反而还对我赞不绝口?老爸您有木有搞错啊?! 我这里满头问号,皇帝那边却好整以暇地轻笑了声,继续慢悠悠的对我说:“不过,你这个理由……朕实在无法接受。朕以前教过你,若想瞒得过旁人的眼,必先骗得过自己的心;好生思量下,你答朕的那番说辞,能否说服得了你自己?” 听到这里我已经完全惊呆了。我的天哪,居然教儿子如何扯谎,这绝壁是亲爹啊!皇家的教育方式果然奇特,可这样教下去,就不怕他们个个都三观不正么…… “翰儿,这里只有你我父子二人。”见我许久不答话,他的神色缓和些许,放软了声调对我说:“无论有什么难言之隐,你尽管放心大胆的告诉朕,朕定会为你做主,不让你有任何后顾之忧。” 我垂着头不语,脑中飞速盘算着另一个合理的借口;这时殿门处传来轻响,李茂在外通传道:“启禀皇上,太子殿下求见。” 差点忘了,齐晟也刚结束江北大营的巡视回到盛都;他来的这个时机可谓完美,正好替我解了围啊! 皇帝先是望了望门口,随即目光别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朗声说道:“传。” 作者有话要说: 皇帝后爸真是个慈爱又称职的父亲,比叶倾亲爹叶琛还要更合格。不得不说九王是幸运的,有这么一位偏心于他的老爸;而托他的福,叶倾也体会到了父爱的温暖,一定要好好珍惜哦~~ 第40章 第三十八章——“贪图享乐”的皇帝爹爹 门应声而开,齐晟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出现在我眼前。他身着轻便的常服,显然也回府打理过了,脚下健步如飞,站到我刚才所处的位置,对皇帝端端正正的行了个礼:“叩见父皇。” 皇帝微微一笑,对他点了点头,示意他平身。 我丝毫不怠慢,在他起身后向他拱手问候:“三哥。” 他的反应一如往昔,不咸不淡的说声“九弟有礼了”便再无他话;只是我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太过敏感,总觉得他刚才看我的那一眼中包含些许担忧,以及见我无事后的放心。 见我们兄弟俩毫不意外的又把天给聊死了,皇帝脸上闪过一瞬的无奈,只得主动化解沉寂的气氛。他转向齐晟,温声询问:“江北大营的布防如何?” “一切如常。杨豫将军克尽己任,众将士也居安思危,操练兵马并无松懈。” “甚好。你代朕慰劳将士,巡检战备,着实也辛苦。” 据我所知,江北一带距离南夏与北漠的防线交界处不远,虽然几十年来两国间并无大规模的冲突,但若真的开战,那个地区将会成为重要的后方战场,战备情况自是不容忽视,也难怪历届皇帝都如此看重。 “对了晟儿,关于武阳决堤,朕有话想问你。”问完了江北大营的情况,皇帝竟矛头一转直接扯到武阳;他不动声色扫我一眼,继而目光锁定齐晟:“武阳堤坝短短五年内坍塌,现已查实是因为武阳和南安地方官员同流合污,侵吞朝廷发放的维护款项,以致大坝损耗严重而决口。朕若没记错,此次涉案的几名主犯,包括益州太守都跟你有过交情;你如实回答朕,对于贪污一事,你是否也参与其中?” 此话一出,我和齐晟都被问愣了。他略微皱了皱眉,脸上浮现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而我则久久合不拢嘴。 皇帝这话问的也太直白了吧!就算在场的只有我们三个,可这种事情毕竟关乎皇家声誉和东宫名望,敢不敢委婉隐晦一点啊!!! 齐晟面色冷静如常,只是不卑不亢的跪下,抬起头拱手说道:“父皇明鉴,儿臣对此一无所知。” 听了他的回答,皇帝目光里带着几分探询停留在他脸上,神色倒是很放松,似乎真的只是随意问问而已;齐晟毕竟也是皇帝的亲生儿子,还位居当朝太子,我猜皇帝绝不会将此事宣扬出去,这样问齐晟无非是想变相警告他。 我脑中闪过那日梦境中和齐翰的对话,索性心一横也撩袍跪下来替齐晟说话:“父皇,三哥确实是清白的;儿臣可以保证,所有事情都是那群小人联合起来欺上瞒下,与三哥并无干系。” 齐晟呼吸一滞,轻轻侧过头,神色复杂的看了看我,似是没想到我居然会站在他这边;我不禁腹诽你可千万别谢我,要谢就谢你亲弟弟,既然他要报恩,我就替他报到底,帮你完全摆脱嫌疑,免受皇帝的猜忌。 “小九,事关重大,你拿什么为你三哥作保?”皇帝脸上也带了些疑惑,沉声问我。 “证据。”我斩钉截铁,坚定的答道:“无论是人证、物证还是口供,牵涉的人最高止于益州太守;如今三哥更亲口证实了他不知情,儿臣并无不信之理。” “罢了,都起来。”皇帝不置可否,似是不欲深究:“你们都出色的做好了朕交代的差事,朕很是欣慰。后续事情交给下面打理,不必再过问了。” 听这话的意思,皇帝是打算让武阳之事翻篇?这敢情好啊,反正我也功德圆满了,剩下的就交给他们去可劲儿折腾吧…… “陛下,乐坊已准备妥当,请陛下移步长乐宫。” 我正和齐晟眼神交流,试图随便寒暄点什么来暖场,就听得李茂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乐坊?我不由得暗自吐槽,皇帝老爸又要去耳闻靡靡之音,怀中左揽右抱了。这可是大白天,弃国事于不顾兀自享乐,这样真的好么? 这样想着,我无意间瞄了一眼齐晟,见他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显然是对此早已习惯了;我心里暗叹,反正也不是头一次见皇帝“玩忽职守”为所欲为了,再说南夏国富兵强繁华绣锦,人家皇帝身为天下之主,想做什么就由他去吧。 “儿臣先行告退。”我和齐晟都相当识趣,立刻纷纷请辞;皇帝淡淡的“嗯”了声,目送我们走出内殿。 作者有话要说: 久违的兄弟对手戏again!他们俩居然没见面就掐,惊不惊喜,意不意外2333333 第41章 第三十九章——华阳晚宴 今夜对于华阳贵族大学的学生来说,注定是个不眠的狂欢之夜。经过半学期紧密锣鼓的学习,校长在今日例行举办了期中狂欢宴会,全校的少爷小姐们都能自由参与,还可以带亲朋好友一同来。 此时已经接近晚上十点。学校附近不远处的深巷中,林茜一手紧握手机,另一手提着繁复的礼服裙裙摆,脚踩细高跟,正小心翼翼的避开幽暗小巷中的水洼。 她刚做完定制美容服务,打扮的光鲜靓丽准备来参加晚宴。高级美容会所离学校很近,她索性没叫车,直接步行回来了。 林茜看了看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十点整了,想必阿漓应该快到校门口了,她可要加快脚步赶回去才行…… 晚宴是可以带亲朋好友参加的,但她的父母都远在外地来不及赶过来,更何况他们是所谓的“平民”,这种场合怕是…… 好在阿漓化解了她的尴尬,主动提出以“叶倾兄长”兼“林茜朋友”的身份来与她共赴晚宴,并约定十点左右在校门口汇合,共同进入会场。 一想到马上能让叶漓见到自己不同于往日的样子,林茜的脸稍微红了些,带了几分迫不及待。 走到一段灯光几乎照不到的地方,她却忽然感觉在黑暗里似乎潜藏着深不可见的陷阱,正张牙舞爪的等她一脚踏进来。她不禁打了个哆嗦,心里有点后悔为抄近路选择这条小巷了;不自觉地加快脚步,想尽快离开这个让她浑身不舒服的地方。 就在她即将步入灯光的前一瞬,黑暗中突然闪出三个人影,为首之人拿着强光手电猛然照向她;少女惊叫一声,本能的用手臂遮挡双眼,手机“啪”的掉落在地。 “这件裙子……还有那个项链……” 正当她惊惧时,对方脚步声迅速靠近,她从指缝中隐隐看见对方手里拿着张照片同时不断打量她,似乎在细细比对。 “就是她,兄弟们快上!” 电光火石间,对方似是确认了她的身份,将手电一关便如狼似虎的向她扑过来;少女惊慌的往后退,可对面三个男人动作很快,转眼间就扑上来扯住了她的头发。 “救命……唔……”她欲放声呼救,可瞬间就被捂住了嘴,其中一人不由分说的扯开她胸口的深V领,把她死死摁在地上。 林茜含糊不清的挣扎,可对方力气太大了,她根本没有一丝反抗的余地。 她眼中汇集了绝望的泪水,拼命望向不远处灯火通明烟花四射的学校;明明那样近,只要跑到学校就能得救了,可她却无论如何也够不到。 小倾,阿漓…… 快来……救我!!! 作者有话要说: 哎哟哟哟谁这么大胆,居然对未来的准嫂子动手,勇气可嘉啊!不过其实,对方要对付的人或许并非是林茜呢233333333 第42章 第四十章——倾人之姿 “到底是谁做出这等怪异又华而不实的鞋子,本王真想请他喝茶……” 同一时间,齐翰也从装饰得十分浮夸的美容会所晃晃荡荡的走了出来。吃过晚膳,林茜就把他强行拽到了这里,说晚上有宴会,须得精心装扮一番才行。他原不想去凑热闹的,后来转念一想,这样的宴会兴许跟皇家大型宫宴有异曲同工之妙;更何况林茜口中所谓的“社交”,应该也跟他在朝堂上拉拢官员是差不多一回事儿。反正他正闲着,就来随意看看也并无不可。 本来是怀着好奇的心思进入的这座建筑,却在五分钟后就后悔了。林茜把他推给一群浓妆艳抹的女子后,说了声“拜托了”,自己也进入了另一个房间;而他则当即被那群女子连拖带拽的摁在床上,七手八脚的给他宽衣解带,然后开始在他身上到处乱摸。 饶是他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遇到这等状况也绷不住了。他本能的想要跳下床跑掉,可那群女子死死摁着他不让他乱动,他见反抗无效也只得闭着眼乖乖顺从。 就这样上刑一般的熬了两个时辰,等他恢复自主意识的时候,早已记不清自己都经历了些什么。 全身沐浴一个时辰,脸上涂涂抹抹半个时辰,衣服更是换了不知几件……这番折腾下来,他已经有点昏昏沉沉的了。不过看着镜子中完工的自己,哪怕是自认阅女无数的他,也不可避免的被惊艳到。 镜中的她肤如凝脂双眼微瞪,修长卷曲的睫毛扑闪如蝶翼;涂了口脂的樱唇红艳非常,鼻梁高挺小巧,浓密柔顺的乌黑卷发也被精心打理过,在脑后挽成利落的发髻,由精美的银制发箍进行固定,露出如天鹅般修长的脖颈。 一袭雪白曳地长裙,不规则的裙摆层层叠叠,看上去形状优美浑然天成,丝毫没有眼花缭乱的感觉;前胸领口开的很深,一直敞到少女的□□,却又能完美遮住不该露的地方;肩带从两肩往后延伸着,到后腰系上蝴蝶状的结,显得俏皮活泼。 即便这张面容、这副身体他几乎日日得见,这还是他初次见叶倾如此美艳的模样;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红着脸移开视线时,就被人扶着踩上了这双跟部高耸,鞋尖嵌了银色亮片的浮夸鞋子。 “叶小姐,林小姐让我们传话给您,她先回学校去和叶漓先生汇合,等您结束了直接去宴会场找他们就行。”提着鞋子走到大门口,前台的工作人员对他转达着林茜的话。 “嗯,多谢。”齐翰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然后颇为纠结的看了看手里被成为“高跟鞋”的东西,思考着是否真要踩着它一路走回去。 可他很快就发现,自己根本没有选择的余地:衣服和鞋子早就被打包送回学校了,他若不想光着脚走,就只能迁就了…… 不过好在这鞋子虽然难以驾驭,但并非完全不可能。齐翰认命的叹了口气,踩上鞋子踉踉跄跄的踏上归途。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呀呀呀呀真是委屈九王了,一个大男人不仅被上下吃了好几个小时的豆腐,还要踩着高跟鞋走回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没错我就是想恶搞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九王:嗯?谁笑话本王笑得如此嚣张?】 第43章 第四十一章——Level 1 VS Level 100 深巷里,罪恶的行径还在进行。 “这胸前一点肉都没有。”旁边男子略显嫌弃的声音传来,手上动作却丝毫不停:“不过有的玩就好……” “知足吧你,这可是叶氏大小姐,比那些不入流的货色强百倍!我们赚大发了!”另一人接过他的话头。 说话间他的手已经摸上了少女的锁骨,然后便要欺身压下来…… “住手!” 千钧一发之时,身后不远处传来女子清丽却颇具威慑的声线。众人抬头望去,只见灯光下站着一抹纤细的身影;女孩显然是听到动静匆匆赶来,手里还随意抓着雪白色的裙摆。 “呜呜……小倾……”在男子们愣神的空档,被压在地上的少女抓准时机奋力挣脱,哭着跑到她身边。 “林茜?”看清她的脸,齐翰惊讶的叫出来。 “等等……”对面的男子中有一个似乎如梦初醒,他迅速瞟了眼照片,诧异的对女孩吼道:“你才是叶倾??” “正是在下。” 齐翰皱着眉打量这三个看上去非善茬的男子。他刚走到附近,敏锐的听力就捕捉到一丝被压抑的挣扎呼救,他胡乱拢了几下长裙就跌跌撞撞的赶到路口,果然看见黑暗中龌龊的一幕;更让他吃惊的是,差点失身的女孩竟是挚友林茜。 三个男子互相交换了眼色,脸上露出凶狠的狞笑,一步步向二人包抄过来;齐翰瞬间明白了此时的处境,他微微冷笑,侧头对惊魂未定的林茜悠闲的说:“你躲远点儿,这里交给我。” “不行啊,你……” “退后。”齐翰好整以暇的活动手腕,将耳朵上镶着水钻的流苏耳环摘下来塞到林茜手中,然后不容分说的把她往后推了推。 有意思,他活到现在还是头一遭“遇刺”。先前的紧张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刺激感和莫名的期待。 要知道众皇子之中,他虽最为年幼,却完全继承了皇爷爷齐靖的武学天赋;若是动真格的,连二哥和三哥都未必赢得过他。 身边没有护驾的侍从也无所谓,就让本王亲自会会你们。 数月来齐翰始终未放松对武功的修习,现在他已完美的将所学招式与这副身躯融合,做到一招一式皆出自本心;只是女子之身到底存在力量欠缺的弱点,无论他怎么做,终也只能尽量加强,无法达到他本身的力道。 一念之间,少女身形倏忽而动,欲出其不意以快占先机;只可惜,他注意力太过集中,完全忘了自己此时的着装会给施展武功带来极大的障碍。 只听“啪”的一声,少女的纤影刚窜出两步,就毫无防备的重重跌在地面;齐翰伏在地上,脑子里不可避免的有些发蒙,脚踝处传来的尖锐疼痛提醒了他刚摔的五体投地的荒谬事实。 糟,还没动手就先把自己弄伤了,出师不利啊…… 等等,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这一摔,皇室颜面碎一地啊!!! “小倾!”林茜的惊呼声从身后传来;齐翰懊恼的一拳砸在墙边,猛地回头对她大喊:“别过来!你去寻护卫,快!” “可是……” “没有可是,快去!”下一刻他迅速恢复了镇定,语气不容置疑。 林茜心里盘算了一下,想必叶漓大哥和保镖们就在校门口,现在最好的方法就是她去搬救兵,再以最快的速度折回来救小倾;否则再这样耗下去,她们谁也逃不了。 林茜一咬牙,脱掉高跟鞋捏在手里,拔腿用尽全力往校门的方向狂奔。 齐翰顺手抓起掉落在他身边的高跟鞋,眼角不经意地瞥到尖利而细长的鞋跟;他脑中灵光一闪,这不就是暗器吗!? 念头一出,思绪和动作齐发;电光火石间,他抓住鞋子往手边的墙上用力一磕,强烈冲击下鞋跟脱落,准确落入他掌中;他手腕翻转间猛地挥出手臂,银色光芒划过昏暗的小巷,几乎是同时,就听到对面最前方那人凄厉的惨叫声;断掉的鞋跟已经深深扎入他的肩膀,其力道之强,竟推着他往后连退数米,随后他跌坐在地上,再也站不起来。 果然有戏! 趁着其余两人还没反应过来,齐翰眼色沉了沉,抬手并指为针,迅速点上自己锁骨的几处穴道;这些穴位若连续点,所起到的作用是暂时缓解伤痛,让人在短时间内行动恢复正常;不过弊端也十分明显——因为痛感迟钝,会让伤者无法估计伤势;而逞强硬来,必会导致伤势加重。 即便如此,眼下也顾不得这么多了,他必须迅速解决这几个人,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人体穴道位置都是相同的,换了身体也不例外;瞬间他就感觉疼痛轻到可以忽视,当下便再无顾虑,双手一撑从地上轻巧的跃起,直冲对方而来。 见同伴被撂倒,剩余两人在短暂的诧异过后也目露凶光,一左一右夹击他;齐翰灵活的侧身绕过二人,随即脚下生风,重重踢在近身之人的膝盖上,在他屈膝的同时一手挡住他乱了章法的攻击,另一手握拳在其大穴连击十数下。 对方招架不住,很快被打的脱力;齐翰见状冷哼一声,潇洒地将他狠狠甩在墙上。 转眼间形势完全逆转,仅存的最后一人心中大骇,他哆哆嗦嗦的从兜里掏出利刃,红着眼向女孩扎过来。 齐翰顺势摁住身边之人,借力腾空而起,一个华丽的飞踢就卸了他的凶器;对方怔愣之际,被齐翰旋身踢正中太阳穴,他顿感天旋地转,耳中嗡鸣不已。 繁复华丽的裙摆随着旋转在夜空中展开,宛若振翅欲飞的天鹅;白纱间缝的银色亮片反射光芒,周身犹如点点繁星笼罩,美的惊心动魄;而这场景落在对方眼里,看到的仿佛是杀戮天使降临人间。 齐翰稳稳落在地上,哪怕经过了这场恶斗,他的气息也不见丝毫紊乱;躺在地上的人则尽是不可置信的模样。 凭借身强体壮作威作福的打手恶霸,竟如此轻易的就败在一个未成年少女手上??更何况,她还有伤在身! 确定他们无力反抗,齐翰好整以暇的从头上拔下花环形发箍,原本绾好的发髻失去支撑,三千青丝倾泻而下,如深色的波浪搭垂于两肩。 他打开发箍,指间微微施力,发箍从中间断为两截;扔掉带有装饰的那段,他将另半边的长针捏在手里,然后毫不费力的拎起离他最近的那人怼在墙上,眸中杀意尽显,温柔的音色此时听着让人不寒而栗—— “谁指使你们的?” 本来以他的身份,逼供这等事是不用他亲自动手的,不过现在也只能屈尊将就下了。 对方吓的浑身发抖,但许是不信女孩敢动真格,索性一声不吭;齐翰眼神一暗,毫不犹豫的将针刺入他胸口;对方霎时瞪大了双眼,身子剧烈颤抖几下,便软软的倒在地上再无声息。 齐翰眼神冰冷的看着他失去意识,然后转过身复而摁住另一人,用针尖划过对方人迎穴,压低声音说:“本……我再问一次,谁派你们来袭击我的?” “我说我说……是叶太太方如妍。她让我们□□你并拍视频,还要从你口中问出华诺的资产机密……该说的我都说了,求求你放过我吧……”目睹了同伴的惨状,他才彻底相信少女的确是下得去手的,早就惊的语无伦次,一心只顾保命,哪里管得了旁的? 方如妍……又是那个妇人。 楚家作为珠宝奢侈品界巨头,发家时依靠的是姊妹品牌“诗诺”和“华诺”;华诺早于二十年前被叛徒卷走,好在诗诺始终牢牢掌控在楚家手里,并仍在珠宝界占有不容忽视的地位。 如今叛徒早已故去,华诺现今的持有者是后来的合伙人,本身与楚家并无任何恩怨;而华诺自脱离楚家起便逐渐衰落,虽支撑到现在却也早已亏损多年,齐翰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决意回收华诺,一是取回属于楚家的东西,二是利用它和诗诺一同重振楚家。 早在半月前,他私下里和华诺总裁进行了商谈,对方是个很好说话的人,齐翰看中他的能力想要将其收到麾下,提出并购华诺并对管理团队进行妥善安排,对方自是欣然同意。 原本所有事项都在顺利进行,可他在叶家安插的人传来消息,说叶夫人方如妍近来在频频打探华诺的消息,甚至约谈总裁被拒,这个举动引得齐翰怀疑她的真实目的;而今天她特意提到华诺的机密,更加证实了他的怀疑。 那个女人,果然在打华诺的主意! 若单单是抢夺华诺也就罢了,真正让他无法忍耐的是—— 女子名节如濯濯青莲,只可远观不容有失。方如妍竟用此下三滥手段对付自己的义女,妄图要她身败名裂,实在卑鄙无耻至极! 叶姑娘……叶倾…… 想到那个言笑晏晏的女孩,齐翰忽然感到后怕;他简直不敢想,如果今日对方遇到的不是他,而是真正的叶倾,那她岂不是……? 思至此齐翰只觉胸中有股无名火蹭地烧起来,燎的他几近失控;强行压住把三人当场格杀的冲动,齐翰还是忍不住迁怒,毫不手软把他打晕,像对待废物般随便一扔。 印象中的自己,向来是云淡风轻、温润和善的个性,时光早已磨去他的锋芒,让他习惯了以静制动以柔克刚,将所有情绪都埋在眼底;记忆中他鲜少有动怒的时候,上一次愤怒至斯也该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而今天,他不过是遭遇了三个不自量力的歹徒而已,明明不费吹灰之力就解决了,这要是以往根本不会在他脑中留下任何痕迹,可现在心绪却难以平复下来。 是因为女子的身体,让自己的心志也变弱了么?还是…… 单纯的因为……她? 作者有话要说: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hello Kitty2333333333!!这才是武功level max的真正实力,哪怕翻了车也能强行救回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叶倾你要不要跟他好好学学,否则操作太烂实在太丢人了,白得了一个武功满级的身体23333333333333 第44章 第四十二章——叶漓的关怀 叶漓坐在轮椅上,和惊魂未定的林茜十指紧扣;在他们身后围着四名西装革履的保镖,除了叶漓,其他人皆神色异样的注视着巷子。 就在方才,映入他们眼帘的,是一抹身穿白色华贵礼裙的纤影将彪形大汉打晕并甩在地上的场景,那出手的力道、速度和准头,绝非常人所能及。 昏黄的灯光打在女孩身上,地面投射一道细长而模糊的黑影。众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但从她身上散发出强大的威压,竟让这四名见过大风大浪的职业保镖都心生畏惧。 “小倾……她何时这么厉害了??”林茜满脸的不可置信,结结巴巴的说;她似在询问着谁,但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叶漓眸光闪了闪,他望着不远处周身笼罩淡淡月白光芒的少女,基本上有了思量;轻轻抿了抿唇,他对林茜随意解释道:“她小时候练过女子防身术,现在看来还是蛮有用的。” “少爷……?”队首身材魁梧的保镖俯下身,征询叶漓的意见。 听到手下的问询,叶漓沉着声吩咐:“快去看看小倾如何了。” 话音刚落,林茜最先反应过来;她松开叶漓的手急匆匆奔进小巷,拽住身形有些摇晃的少女,关切的问道:“小倾你还好吧?腿上还疼吗?” 林茜焦灼的声线让齐翰被怒火冲昏了的头脑清明了些许,他敛去眼中的杀意,回想起那十分掉面子的一幕,不由得长叹口气,颇为怨念的瞪了林茜一眼—— 我说林姑娘,咱能别提摔跤那茬么?本王不要面子啊…… 不经意间他的视线越过林茜的肩膀,看到几个逐渐接近的人影,齐翰如释重负的唤了声:“大哥。” 说话间,少年已经由保镖推着到了他们身边;叶漓澄透如水的目光只消淡淡一扫,便瞬间猜到都发生了什么。他低头一看,见少女赤着脚站在冰凉的水泥地上,右脚踝已红肿到发亮。 叶漓心疼的皱了皱眉,伸出手臂一把将妹妹的身子揽过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双脚离地。齐翰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了一下,他下意识的想从叶漓膝盖跳到地面,叶漓揽着他的手紧了紧,另一手握住他的小腿抬起来:“别乱动!志邦,去车里把小姐的备用鞋子取来。” 被点名的保镖应了,然后掉头往停车场跑去;叶漓小心翼翼的摁了摁妹妹的脚腕处,听到她极力压抑的吸气声,眼带责备的对上女孩的双眸:“都伤成这样了,还要逞能吗?” 听了他的话,齐翰心里泛起淡淡的委屈;他自幼习武,磕磕碰碰乃常态,就算是娇生惯养,这点小伤他还不放在眼里。不过他不愿拂了叶漓的关心,索性就没答话也不再妄动。 此时,始终扶着齐翰肩膀的林茜问:“他们是冲着小倾来的?” “没错。”齐翰顺手指了指不远处掉落在地的一张照片,第二名保镖当即过去把它捡起来,并呈到他们面前。 照片上的女孩身穿淡蓝色公主裙,修长的脖颈上戴着一串月白色珍珠项链,和林茜此刻的装束一致;可她的脸并非林茜,而是叶倾。 “这是你半年前拍的照片!”林茜也顿时明白了,难怪自己会被歹徒错认。 “谁这么卑劣……”林茜仍有点慌乱,接触到齐翰似笑非笑的眼神后,忍不住失声叫了出来:“难不成……” “那三个宵小业已招了,就是方如妍指使的。”齐翰冷冷地打断她的话,转脸看向叶漓:“大哥以为,此事当作何计较?” 叶漓微微一愣,随即在妹妹头上揉了两下,笑着说:“我的大小姐,现在你才是当家的,当然是全听你的喽。” 说着,他半开玩笑,调皮的眨了眨眼:“要不,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那也要看彼道何为。”齐翰的视线投向不省人事的三人,低沉而缓慢的说:“此等下作的伎俩,我还不屑效仿。” 见他说的这样认真,叶漓用力握了握他的手:“不管你做什么哥哥都会帮你,不用顾虑什么;你能更好的保护自己,哥哥很欣慰。” 说话间,先前去拿鞋的人已经回来了。在林茜和叶漓的搀扶下,齐翰动作小心的踩上宽松的平底凉鞋,顿时感觉心情明媚了许多。 终于摆脱那高的离谱的鞋子了…… “大哥缘何备着双女子的鞋呢?”他边试着移动步伐,边随口问道。 叶漓扶着妹妹的手,答:“你一贯不喜湿凉,可下雨时偏偏总弄湿鞋子;为了让你能舒服些,我就吩咐在接送的车里常备双鞋,从你上高中开始便是这样。” “……”齐翰动作明显一顿,他心里泛起点点的感动,顺着叶漓的话随口说道:“正是如此,我竟有些忘了。” 叶漓不置可否的勾了勾嘴角,什么也没说。 “志邦,通知医馆大夫来接那三人走,然后尽快查清他们的底细报给我。”齐翰略一考虑,对手下发号施令;这要是在从前的南夏,最简单的处理手段无外乎一个“杀”字,不过如今的他身份不同,他不想也不能随意杀人,故而大发慈悲留他们一命。 志邦带另一名手下去搜身,同时打电话叫救护车;叶漓见行动有条不紊,一把拉住齐翰的手腕,沉下脸带着命令的口吻说:“去医院。” “小伤而已,不必……诶诶!” 他刚要拒绝,林茜和第三名保镖上前一左一右架起他,不由分说地往停车场走去;与此同时林茜回过头,对叶漓俏皮的眨眨眼,少年则是对她宠溺的笑了笑,二人显得默契十足。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齐翰脑中瞬间闪过这么一句。 这还没过门呢,就开始和大哥联手管束妹妹了? 齐翰轻声叹了口气,他仿佛能预见到今后两个“家长”一前一后围着他的日子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有个草蛇灰线,隐藏的很深,可能不易被发掘哦~~~叶漓其实很神秘,说不定隐藏着什么秘密呢哈哈哈哈哈哈哈。还有,齐翰你在酝酿着什么招数233333333 第45章 第四十三章——终极目标 日子就这样有聊无聊过的飞快,一转眼我这王爷当了有几个月,对付那些繁文缛节和弯弯绕绕从开始的战战兢兢逐渐变成得心应手,在朝堂上贤名远扬,夺嫡之路一片光明。 赵王自从上次早朝就再未见过,据内线回报是因为赵王妃江映月体弱多病,赵王护妻心切龟缩在王府里照顾媳妇;齐晟那边的动作倒是愈发活跃了起来,隐隐的有把矛头对准我火力全开的架势;我则一切以“躲”至上,避免与他有任何冲突,实在躲不过了就见招拆招。几轮交锋下来,齐晟也没能从我这里讨到半点便宜。 虽然规矩不少,我倒也乐得逍遥,偶尔跟杨严出宫喝个酒听个小曲,日子过的优哉游哉。不过我始终都记得九王的终极愿望,同时也是我的终极目标——勾搭深闺怨妇张芃芃。 在我印象中齐晟对她可谓无情至极,不折不扣“渣男”一枚;但不知怎地,我的直觉对此却始终存个大大的问号,也说不上来个中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就是单纯觉得事实绝非我所看到的那样简单。 说来也是有趣,其实我从未见过张芃芃本人。从我当初穿越来开始,她就躲在东宫里称病不见人;没过多久我便被派去武阳赈灾,一走就是数十日,回宫后碍于齐晟和我的身份,我始终没机会见她。 不过我对她没什么兴趣,见不见到人并不影响我采取行动;我时不时让杨严趁齐晟不在东宫时,深更半夜去给她送点女孩子家喜欢的物件,嘘寒问暖加鼓励,再旁敲侧击提下九王对她的真情厚谊;她对此并不抗拒,但十分矜持不肯收东西,我就让杨严锲而不舍的适当添把火。只是她对齐晟的感情比我还要锲而不舍,至今也未收过我的礼物,除了让杨严转达谢意就别无他话。 我愿意接近张芃芃的原因,不仅仅是看在九王的面上。张芃芃“军二代”名门出身,传闻长相明星级别,身材有胸有腰,这要放在现代,那绝对是标准的宅男女神。如此根正苗红的一枝花,就这样被齐晟挖走了种自家花盆里,偏生还不好好浇灌,任由其旱着打蔫,着实可惜啊;同样都是大小姐,我在家里的日子哪怕再不好过,相比之下也比张芃芃快活多了。 同是天涯沦落人嘛,互相慰藉也是好的。 年关将至,宫里又热闹起来。直至元宵佳节,宫中要大摆筵席,我又要和朝臣们相见,也终于有机会见到张芃芃真人。 “太子刚刚携太子妃进了内院。”我往头上戴着银冠,听着心腹禀告着安插在东宫的暗线传来的消息:“不过,没多一会儿就独自出来了。” “三哥面上可有异样?”我略微想了想,追问道。 “太子看上去很是不郁。”侍卫继续说:“据内线回报,太子妃在那之后也更郁郁寡欢了。” 哦?看样子齐晟又和张芃芃谈崩了。 齐晟破天荒主动去找张芃芃,我猜他是想故意秀个恩爱,做做样子给外人看。结果张芃芃偏偏是个耿直的,看不惯做戏,就没给齐晟好脸色,然后两人就不欢而散了。 “本王知道了,走吧。” 真情也好,假意也罢,齐晟和张芃芃关系越紧张,于我就是越有利。 毕竟趁虚而入,也要有“虚”,才能“入”得来嘛。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果然是抱着结交闺蜜的心去接触张芃芃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也是难为她了2333333。不过话说过了这么久,张芃芃居然才要和女主见面,也是神奇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46章 第四十四章——N角关系 我赶到承乾宫时,除了帝后其他人基本都到齐了,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天。 这种隆重的皇家宴会,于我还是首次。起初我还有些紧张,不过好在做王爷做了个把月,装场面是不成问题的。 我刚一跨进门,就看到两对华裳男女相携而立,正面色各异的互相打招呼。这其中的三人我都见过,那剩下的那名紧挨齐晟的女子,想必就是张芃芃了。 我慢慢挪到边缘位置,不动声色细细打量着张芃芃。果然是相貌不凡的大家闺秀,她身长要比一般女子高出半头,身材玲珑有致前凸后翘,五官并非属于小家碧玉型的柔美,眉宇间隐隐透着一股将门虎女的风度。跟对面的赵王妃相比,我反而更欣赏张芃芃这样长相大气的女子。 难怪齐翰会对她如痴如醉,穿越了仍对她魂牵梦萦。从第一印象上看,我也是非常乐意和她做闺蜜的。 张芃芃紧紧拽着齐晟的手掌,眼里带有一丝挑衅的看着江映月,神情十分傲然,仿佛宣告主权;齐晟的手耷拉着,并没有回握张芃芃,目光不时扫过赵王夫妇,对前者隐隐透着敌意,对后者和缓许多,但自始至终未看过张芃芃;江映月面上挂着得体大方的笑容,用恰到好处的谦卑应付张芃芃的有意为难,礼数姿态皆滴水不漏;而赵王齐鸣则揽着夫人的手臂,时不时和张芃芃眼神交流一下,似是暗示对方能管管自己家的那位。 我站在原处,默默围观这台家庭伦理大戏,看的津津有味;不过我也在想到底过不过去插一脚,毕竟九王和齐晟的角色相似,都是“小叔子觊觎嫂子”的类型。 “九弟来了?” 此时赵王发现了我的存在,然后非常热络的招呼着我。我心中对他这种拉我做靶子转移齐晟注意力的行为很是不齿,却也不得不挂起笑脸走过去,对他们简单施礼:“臣弟给二位皇兄、二位皇嫂请安。” “九弟有礼了。”太子作为四人中地位最高的,代表其他人对我颔首示意。 甫一抬头,我就看到齐晟的脸色已经沉了下来,不再盯着江映月,而是如临大敌的盯着我;赵王见他终于不再和自家媳妇眉来眼去,也摆脱了先前的纠结表情,饶有兴致的看着我;我微笑着忍住糊赵王熊脸的冲动,在齐晟的注视下,和张芃芃眉目传情: ——芃芃近来可好?我热切的望着她,关心之情毫不掩饰。 ——我一切顺遂,阿九你呢?她迟疑一瞬,勉强对我勾了勾嘴角。 ——夜夜思卿不得见……我目光灼灼,含情而止。 她看着我深切的眼神,瞟了眼齐晟,不免轻声叹息。 齐晟不会没注意到我们在他眼皮子底下的交流,但我们又没明说,他再不爽也只能一脸不悦的瞪着我和张芃芃,警告我们收敛点。 既然成功勾起了张芃芃对我的眷念,我也见好就收;任何事情都不能太过,我打算循序渐进慢慢来,进展快了怕会适得其反。 此时帝后的圣驾正好也赶到,我正对殿门一眼就看见了,便冲其他四人说:“父皇母后已经到了,我们快去迎接吧。” 齐晟颇为不情愿的收了瞪视我的眼神,率先往门口走去;我无视看热闹的赵王夫妇,对张芃芃做了一个绅士的“请”的动作,然后跟在她后面一起去接驾。 帝后相携共入,他们心情似乎非常好,看到这么多皇亲国戚都在场,顿时喜笑颜开。我们先跟着他们一起给坐在上首的皇太后问了安,道了祝福的话,就等他们入座后也分别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宫廷乐坊的人和舞姬鱼贯而入,丝竹弦乐阵阵响起,宴席正式开始。 席间觥筹交错,妃嫔们倚在皇帝身边,纷纷各出奇招争得盛宠,引得皇帝开怀大笑。不过我注意到,他的目光不时扫过优雅端坐在身边的皇后,似是在担心她会介意。而皇后每当触及皇帝的眼神,都只是柔和的笑笑,皇帝才如得到准许般,彻底放飞自我将美人纷纷揽入怀。 连和小妾们亲热都要征询大老婆的意见……从这一点上看,盛都内外盛传的“帝后情深”的说法果然所言非虚,毕竟皇帝爹爹看着不像是个妻管严,那就说明他是真心敬爱结发妻。 我见到他们如此,心中泛起点点异样之感,说不上来究竟如何,只觉得混杂了欣慰和羡慕。 若我的亲生父母也能对彼此真心以待,或许很多事情都会和现在不一样…… 不过现在不是想那种事情的时候。我轻轻甩了甩头,努力把属于原来的我的记忆都从脑海里甩出去,集中精神应付着诸位宗族大臣们的敬酒,重新融入这个角色,和他们谈笑风生。 当然言语间少不得虚与委蛇的寒暄和试探,我挂着官方十足的笑容,根据前几个月对这些重臣立场的认知来一一回应着,倒也不曾出什么差错。 作者有话要说: 叶倾:你瞅啥!?! 齐晟:瞅你咋地!!! 赵王:强势围观。 江氏:围观+1。 张芃芃【扶额】:…… 叶倾【OTZ】:你们以为我愿意么TAT 第47章 第四十五章——逼婚 酒过三巡,我注意到江氏悄悄离了席,临走前还向齐晟的方位投去了意味不明的一瞥。我给自己满上酒,才品至半杯齐晟便也坐不住了,随便找个借口就走了出去。 我用眼神示意坐在我下首的杨严,他会意,趁着没人搭话就迅速的溜了。 张芃芃被宫女扶出去醒酒时,我正好喝完这一杯。不一会儿,她身边伺候的宫女回来了,却不见张芃芃回来。 我放下酒杯复又续满。这人齐了,戏可以开唱了。 杨严啊杨严,我就指望你了,你可要当个好观众啊。 装作什么都没察觉的样子,我继续饮酒谈笑,直到方才各种偷溜出去的人都面色各异的再次入席。 “翰儿,过来。” 我一怔,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是有人在唤九王的小名。一抬头,我看到皇帝正向我招手,眼角眉梢尽是慈祥的神色。 放下酒杯,我在众人的注视中起身,走到帝后的桌案前,一掀衣袍跪下问安:“父皇,母后。” 皇后宋氏还不到四十五岁,穿着隆重的凤袍,举手投足尽显母仪天下的风范。我好久没有离她如此近,索性借着机会端详她。 嗯,果然是齐翰的亲娘,这眉眼,这面相,的确是刻出那般迷倒众生的长相的模子。 皇后握住我的手,冲我温柔的一笑。我眼前不由得阵阵恍惚,仿佛透过她,看到我母亲的笑容。 这是我首次在面对另一个陌生女人时,从她身上恍惚间感知到母亲的存在;而如今她又的确算是我的母亲,难道是天注定的缘分吗? 只是她笑的让我非常感动,开口却给了我暴击:“你也年近十八了,该成亲了。” …… …… ……我可以拒绝么! “谢母后挂念,只是儿臣还没到成家立业的时候……”刚刚产生的幻觉顷刻间崩塌,我勉强挂着笑容,心里一万个不愿意。 这个时候还是保住贞操更要紧,先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 “哎呀,现在不是时候,那要何时才算到了时候啊?”皇后伸手抚摸着我的侧脸,笑眯眯的问:“翰儿喜欢什么类型的?可有看上的姑娘?” 您这话可是问错了,我什么样的姑娘都不喜欢。 “儿臣……” “朕知道你难以启齿,早与皇后商议了,也定了几个人选。”在我支支吾吾不知如何拒绝才不会触怒帝后时,皇帝那厢已慢悠悠的打断我,自顾自的说下去:“张家二姑娘,蕙兰质心,大家闺秀,朕对她很满意,赐给你做王妃,再合适不过。” 张二姑娘?我心里过了一遍,张芃芃的妹妹,张家嫡次女张灵灵? 开什么玩笑…… 九王是想抱美人没错,但那个美人是张芃芃,不是张芃芃她妹啊! “儿臣……”我不死心,仍在捍卫我的贞操。 皇后丝毫不给我拒绝的机会,再度开口打断我的话:“等过了年节,本宫就宣她入宫,与你见上一见。” “……” 得,我还是闭嘴吧。 皇后已经开始安排相亲了,她就那样迫不及待想把我给“嫁”了然后抱孙子!?! 向来只听说过卖女儿的,如今终于见识到了卖儿子活生生的例子啊啧啧啧。对于自己被卖,我内心是抗拒的。 “皇后,这事不急。” 哎呦我的奶奶啊,您真是大救星!!! 我望着突然出声打断皇后的太后,心里眼里充满了感激之情。虽然知道她的真实打算,但她现在在我心中,就是尊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啊! “张二姑娘自是极好的,只是……”她淡淡扫我一眼,又扫过齐晟,缓缓说道:“哀家倒觉得,翰儿的姻缘还没到,这事强求不得。” 无视帝后警告的目光,我立刻附和:“皇祖母说的对,孙儿也如此以为。” 此言一出,皇帝皇后的面色登时阴沉了许多,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对不住二位了……我默默缩了缩肩膀。 太后见我竟然帮着她,眼里闪过一瞬间的意味深长。她慈祥的笑了笑,对我伸出手:“到哀家这里来。” 我只得再次起身,挪了几步复又跪到她面前。 她从腰间取下一块浅碧色的玉珏,置于我掌心,双手轻轻包住我的手掌,对我微微笑道:“这烟水碧本是一对,是你皇爷爷当年给哀家的生辰贺礼。其中一个哀家于晟儿定亲之日赐给了他,另一个,哀家今日赐给你……” 我摸这玉珏只觉触手生温,确实是极好的东西。不仅如此,这个中意义也是非凡啊,老太太好大手笔。 “此珏含义重大,孙儿岂敢夺爱……”我低下头,装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 “再好的东西,也要有用处才有意义。此物有夫妻和顺之美意,做了你的定亲礼,也算适得其所。”老太太十分满意,眉眼间愈发慈爱。她拍了拍我的手,示意我收下:“日后等你遇到心仪的女子,尽管将它交予她。” 谢谢您哦……不过这玉珏怕是永远送不出去了。 “谢皇祖母赏赐。”既然老太太对我有心,我自然恭敬不如从命,乖巧的谢恩后回到自己的席位,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帝后见势头已去,也不好再提我的婚事,这场赐婚风波暂时告一段落。 不过之后的宴席上,时不时有位高权重家里还有待嫁女儿的大臣有意无意的向我瞟来,心里不知道都盘算着些什么。 齐翰乃南夏第一风流皇子,英俊潇洒温文尔雅,还是最有可能替代齐晟的皇子,妥妥的黄金单身汉。 不过我跟太子还是隔着层障碍的,风险与机遇并存嘛,那群老狐狸还真得谨慎思量思量,可别高枝没攀上,反而把自己一家子都搭进去跟我陪葬。 作者有话要说: 皇后宋氏和太后林氏终于出场啦~~~母后与皇祖母都是十分了不得的红颜呢,在之后的剧情里也会常出现哒~~其实皇祖母“解救”女主被逼婚的危机,真正的目的是为了齐晟的地位不被撼动,毕竟她也要捍卫夫君成宗皇帝的遗志嘛;但她也是个慈祥的奶奶,所以不会亏待另一个乖孙子的,这不就赐了女主好东西嘛233333 第48章 第四十六章——操心的杨严 散席后,我独自回了广陵宫。 天色虽晚,但我却不急着就寝。把内殿的蜡烛都点上,我吩咐膳房送来一壶醒酒的茶水。 摆上两套茶具,我给杯子都续满,自己端起一杯慢慢喝着。 没多一会儿,静候的人就来了。 杨严出现在门口跟我打招呼,不过他的模样倒是让我有些意外—— 发髻微乱,脸上沾了灰,头上还插了几片树叶,活像不听话的孩子去哪里撒野回来。 “九哥你可不知道,吓死我了。”他风急火燎的冲到我面前坐下,拿起我的茶杯一饮而尽。 “慢点别呛着……”我忍俊不禁,打趣他说:“怎么,偷听被抓现行了?” “差点被逮!幸亏我机智,在齐晟看到我之前就窜上树。否则就惨了……” 我默默听着,突然想起张芃芃被我安排人引过去,应该和杨严在一处。杨严搞出动静自己遁了,那张芃芃…… “你上树躲了,芃芃呢?” “哦,她啊……”杨严一顿,放下茶杯,心虚的将我望着:“她被齐晟抓个现行,然后被禁足了……” “……” 我哭笑不得。真是对不住啊…… “罢了,反正三哥不会把芃芃如何。”触及杨严那愧疚的小眼神,我摆摆手没追究:“你都听到了什么,跟我讲讲。” “一生一世一双人……三哥当真对江氏如此说?”听完他的转述,我轻抿口茶,漫不经心的问。 “还不止呢。”他抓起茶杯又灌一大口:“齐晟对太子妃下药诱惑他表示嫌弃……总之言语间毫不留情。” “芃芃呢?她听了这些,可有什么反应?” 我不免有些担忧张芃芃。她若被这重话刺激,一时想不开有个三长两短,不用九王来恨,我都不会原谅自己。毕竟引她去“捉奸”,是我在背后策划。 “太子妃嘛……”他回想了一下:“好像颇受打击。” 我一听,不免更加担心:“那你这几日,去东宫替我暗中照看她,我怕她做傻事。” “九哥你还不了解太子妃?”杨严倒是毫不在意,一副“你想多了”的神情,语气十分放松:“她那么坚强,不会有事的。都说关心则乱,九哥你可不能也乱啊。” 也是,张芃芃看上去不像是会被三言两语就刺激到的玻璃心。我放下心来,又抿了口茶:“是我多思了。” “对了九哥,你是否属意张二姑娘?”杨严突然试探着问我。 “明知故问。”想到这事我就头疼,我没好气的瞪他一眼:“你九哥喜欢谁你不是知道么?” “那就是九哥你不对了。”他的小脸突然变得严肃起来,一本正经的劝导我:“人要学会变通,退而求其次。嫂子得不到,嫂子亲妹不也一样?” “……” 我无语,这什么神逻辑? “咳……”我轻咳一声,打岔说:“即便我愿意退而求其次,这婚事十有八九也成不了。” 他一时间没想透,眨着眼追问:“为什么成不了,皇上和皇后娘娘搞定张放不就成了?” “张灵灵也是张家的女儿。”我回想起皇太后的态度,无奈的摇了摇头:“况且你忘了,还有皇祖母那关呢。” 杨严还算机灵;这不,我只这么随便一提,他就恍然大悟了。 “我这不是替你着急嘛……”他小脸耷拉下来,重新坐回我对面,一副懊恼的样子:“九哥你的桃花都被太子妃给耽误了,你说你这何必呢。” 小毛孩瞎操心……我撇了撇嘴。 不过要真能和张家结亲,既能离间齐晟和张家,又有可能获得张家支持,确实大有助益;我由衷感慨,帝后为了这个儿子可谓煞费苦心啊,可惜九王摊上个胳膊肘不拐向他的祖父母。 “我爹说过,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乃是每一个男子的毕生所求。”见我不搭话,他兀自遐想着:“九哥你就是年少轻狂不懂事,太子妃算什么嘛,等日后你妻妾成群,肯定就忘了她了。” “年少轻狂……?杨严,你貌似比我小吧。”我一个没忍住,对他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醉卧美人膝……话是这么说的没错,可那是你们男子的追求,不是我的啊!还说什么妻妾成群,快省省吧,光是想到和一个女人卿卿我我就让我浑身恶寒了,要是来一群…… 我脑补下那场景,又没忍住的抖了抖。 “此事以后再说,你先回去吧。”我赶紧转移话题打发他回府,再这么聊下去非要吓死我不可。 “那好,我先走啦。”杨严往嘴里塞了块桂花糕,临走前还不忘扒着门嘱咐我:“九哥你好好考虑考虑啊,想通了的话就告诉我,我去帮你把张二姑娘拐出来!” 我忍住把茶杯扔到他脸上的冲动,面上淡定的对他招招手;看着他转身带上门,我坐在原地长叹一声,真是流年不利开门黑。 因为我从未有过“娶妻”的概念,也从来没人提过这等事,我竟然完全忘了,齐翰的身份很容易被卷入政治联姻的漩涡。如今天降赐婚已经砸我头上了,虽然躲了一时,却终究不是长远之计。 我思来想去,还是得找个一劳永逸的法子,彻底摆脱掉被逼婚这件麻烦事;至于具体该如何做,最好是等夜半跟齐翰本人商议下才最为妥当。 作者有话要说: 杨严你果然是上天派来的小天使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如此关心你九哥的终身大事,不过你自己也是个单身狗,倒是先把自己给搞定了再说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49章 第四十七章——临阵磨枪 我睁开双眼,不出所料的又元神出窍了。 不经意往外看去,发现窗柩处安静的投着一个纤长的身影。许是外界起了风,他衣袖翩飞的影子不甚清楚。 “九王殿下,又见面啦。” 我推开门,对同样灵魂离体的齐翰打个招呼。 他听到动静转过身,嘴角挂着温和的笑意:“醒了?” “来了很久?”我注意到他肩上的落英,显然是等了一阵子,不免有些过意不去。 “见你睡的甜,没舍得吵你。”他不在意的笑了笑:“随我来。” 我一头雾水,但还是跟着他走出广陵宫大门。 一路上,我们走过熟悉却空无人烟的宫宇,处处弥漫着淡淡雾气。 不一会儿我们来到皇家马场。他熟练的走到马厩前打开门,牵出一匹通体血红的马。 我啧啧称奇:“这梦也太神了,连马都有?” “你我灵魂相遇的梦境和现实类似。”他抚摸着马儿的鬃毛,牵着马走向我:“有皇宫,有马场,甚至可能有更多的东西。” 我想,要是能一直这样在梦里倒也挺好。衣食无缺,还不用勾心斗角的。 “对了,你带我来这儿的目的是?” “再过十五日,就是皇家击球大赛。” 我一惊,猛然想明白了他的目的。 “我知道姑娘曾受过马术训练,但击球赛的技术毕竟与传统马术不同,所以……” 我苦着脸望向他:“那个,我可以找理由不上场么……” 我骑术不错,但在马上击球的技术含量实在太高,要想做到熟练,需常年日积月累的练习;像我这种临时抱佛脚的,肯定行不通。 “这……怕是不行。”他摇头:“这场比赛对我和三哥而言,不仅仅是击球赛。” 我自然懂得其中道理。九王不上场,那面子里子就丢大了。 “唉……好吧。”我认命的叹口气,主动拉缰绳跨上马背:“我尽力而为。” 对于彼此承诺还历历在目。为了他的皇位,我愿意勉力一试。 片刻后,他站在我五米开外,从身边的大筐里拿出一个又一个球,不断向我扔来。 我握着酷似高尔夫球杆的木杆,吃力的应付狂风骤雨般袭来的球。随着速度越来越快,力道越来越狠,我明显觉着快撑不下去。 终于一道奇快无比的黑影冲向我脑门,我费力的挥杆打出,便觉手里一空,球杆脱手飞了出去。 对面的白色身影见状,停了下来。 “可还好?”清灵的嗓音随风传来。 我抬手抹了一把额上渗出的汗珠:“没事……” 他赞许的点头:“三十个球,击中十个,受得我四分力,已经很不错了。” 我顿时囧了,这命中率…… “歇一会儿吧。”他走过来,见我稍显艰难的挪动双腿,便细心的向我伸出手,意欲扶我下马。 他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白如根葱。我不予拒绝,搭上他的手心,触感十分柔软,只带有一丝凉意。 顺着他的手滑到地面,我们并肩而坐,看星星看月亮,欣赏如水夜色。 “对了,不知殿下继承我外祖父的遗产后,现在情势如何了?” “一切顺利。本王已将叶兄安排到楚家,命他们好生照顾着;至于家产,本王决意收复华诺,那毕竟是属于楚老先生的。” 哇塞不错啊,不愧是皇家子孙,做事还是蛮果断的,这么快就有大动作了。关于华诺,我虽了解的不多但也有所耳闻,若能重新由楚家掌控,加上诗诺的影响力,基本可以保楚家地位不被撼动。 “真是辛苦殿下了。”我对他表示慰问,毕竟他在这方面也是个新手,想必他面临的压力也不小。 “姑娘言重。虽诸事繁杂,本王还是能应付得来的。”他颔首一笑,示意我尽管放心。 对于他我当然是没什么不放心的,所以不在意的点点头,目光瞥见不远处被放在地上的球杆,想着再摸摸熟悉手感,就对他指了指那个方位:“我再去练一会儿,殿下请自便。” 作者有话要说: 前方浪漫预警哈哈哈哈哈哈,能有个“专业教练”带着自己打球,其实还是很不错哒~~~ 第50章 第四十八章——彼此的心跳 看着女孩娇小的身影不断挥舞球杆,齐翰眼中笑意渐渐被一丝凝重取代。 先前也打算跟她实话实说,方才却临时改了主意;他不愿让她在如履薄冰的宫廷中还要因为自己这边的事情而徒增烦恼,最终还是决定先瞒着她吧。 他确实想过回收华诺,不过那是过去时了;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他决定以华诺为饵,跟方如妍下盘大棋。 虽然在得知叶漓叶倾兄妹在家里的遭遇后他也难免不忿,但那些毕竟都是过往云烟,连叶倾本人都不予追究,他更不会放在心上;只不过方如妍和她的两个儿子近来动作频频,不仅打华诺的主意,甚至还意欲切断楚氏的资金流动和人脉关系。他也彻底看清了,纵使自己退让宽容,某些人非但不适可而止,还步步紧逼见不得他们安身立命。 父皇母后自幼教导他——强而不戾,柔而不弱,藏锋以自御,来犯者必退之;是以他也没必要继续忍下去,你既不仁,就怪不得本王心狠了;不仅为自保,也权当顺便替叶倾出口恶气吧。 你们不是想要抢走华诺么?好,本王就将华诺拱手相让。不过,华诺对尔等来说究竟是香饽饽还是烫手山芋,本王就不敢保证了…… 我兀自对着空气练了几分钟,感觉手感确实熟练了许多,球杆握着也不如刚开始那般沉重了。想着也差不多了,便打算重新上马,叫他继续对我投球。 我一回头,却恰好捕捉到他不寻常的神情。他双眉微锁,正正经经的端坐着,眼神看似放空实则汇聚于某处。 严格来说,我与他相识的日子也不算短,根据以往的经验,每当他露出这副表情,就说明山雨欲来,且有什么计谋在他脑中逐渐成形。 果然,那边的世界,还是发生了些什么吧…… 不过他既然什么都没透露,想必是不希望我知晓个中曲折,或者对他来说并非棘手之事;既如此,我也应该全心信任他。 想到这点,我把刚冒出来的疑问抛之脑后,边唤他的同时把球扔给他;他会意,抱着球走到我身边,颇为绅士的先扶我跨上马背,然后退后几米,继续先前的训练。 这次训练我的进步十分明显,木球接二连三的向我飞过来,速度也增快了许多;转眼间,大筐里就只剩下最后一个球了。 他略有惊讶的看了我一眼,然后好整以暇的捞出那个球,对着我手臂用力一挥;球旋转着,在我眼中形成一个点,挟裹着凌厉之势冲向我。 好快的速度! 我瞬间紧张起来,情急之下出手却打空了,下一刻就感觉胸部受到剧烈撞击,整个人后仰着从马背上飞了出去。 我睁大眼望着头顶点点繁星,虽然没有痛觉,却难免受到惊吓。此时不远处一道白色身影腾空而起,自半空中接住我的身子,带我飞旋着落地。 接到地面的刹那,我却突然有些腿软,踉跄着往前撞了几步;他手疾眼快的拉住我,我便一头扎入他的怀中。 我仓皇抬头,却正好与他四目相对。此时的我们,近的可以听到彼此的心跳声;他握住我的手腕,另一手虚扶在我腰间,我只要稍微再往前,就能精准的贴上他的脸。 之前我从未离任何异性如此之近,那一瞬,我不由自主的乱了心神;来不及反应,我如雷的心跳在这静谧之中显得无比清晰;他眸光流溢,眼中倒映繁星点点,看向我的眼神中蕴含几许温柔和错愕。 我怔怔的望着他眼里的流光,早已死机的大脑突然没头没脑的闪过这么一句—— 彼其之子,美无度。 直到他动作轻缓的松开我的腰并往后退了半步时,我都还没重启完毕。 “本王失手,姑娘受惊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的声音由远及近,在我耳边如清风拂柳;我回过神来,努力让自己看上去镇定如常的对他勾了勾嘴角。 但我能清晰的感受到,心底那仍无法平静又似有若无的回响,似琴弦被不经意拨弄,轻颤不止余音旋绕。 “殿下好身手,好身手,哈哈哈哈哈……”我干笑着打哈哈,试图缓解微妙的气氛。 他神色倒是蛮正常的,好像没有受到方才那小波折的影响。见他坐怀不乱,我心里不知怎地,竟有了莫名其妙的失落感。 虽然很意外,不过这样一折腾,我突然想起件想跟他商量但一时半会没想起来的事情,便立即跟他转移话题,主动说了关于赐婚的前后经过。 “姑娘认为,怎样做更为稳妥?”他听完我的话,低着头略微想了想,复又询问我的意见。 “呃,要是我的话,最好的方法就是各种拖延,毕竟我是个女儿身,对于娶妻这等事情实在是……”我如实答了思虑已久的想法。 “这件事如何处置,全权交予姑娘吧。”他沉吟片刻,负手说道:“本王倒是觉得,娶了张家二姑娘有百利无一害;不过既然姑娘难以接受,本王也不好勉强。” “多谢殿下宽容理解。”我由衷的表示感激。他愿意先于大局考虑我的感受,我心里不由得泛起点点触动。 短短几句话,这件让我头疼了数日的麻烦事便有了妥善的解决方向,我心下放松,抬起头望着清透的月光神游四海;可思绪却渐渐地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扯着,拽回了刚刚发生的小插曲那里。 他身手真的很好啊,如天外飞仙般飘逸洒脱;第一次近距离的端详他的容颜,我才发现他肌肤光洁如玉,连毛孔都细不可查;不仅如此,他的眼眸好澄澈,那黑瞳中闪烁的光亮,竟如初生婴孩一样的纯净…… 我越想越觉脸上温度渐渐升高,不经意的用余光偷眼看他,发现他双眼放空目视前方,喉结不自然的动了动,腮帮子还时不时一鼓一鼓的,貌似想到了什么让他回味无穷,却又不好意思反复回味的事情。 我心中大奇。他这样的神色,我可是头一遭见到。 我脑海里形成了个自己都觉得荒谬,却又很期盼成真的猜想—— 此时此刻,我们之间是不是心有灵犀,想到同一件事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哎哟哟哟哟,叶倾对着美男犯花痴了不是~~这算不算打个擦边球的“英雄救美”呢?小九啊你得加把劲啊,光抱抱可不够啊233333 第51章 第四十九章——皇家蹴鞠赛 饶是再不情愿,十五日如流水,我也终要上赛场了。 从二更起我便紧张的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入睡,连临上场前再他一面让他给我打打气都做不到,索性早早起来换衣装扮。 在宫女的服侍下,我穿好一身青绿色骑装。裤脚挽在长靴里,更衬双腿修长笔直;手腕处被银色束袖包裹,显得利落十足。 不过这一身绿……我心里涌起浓浓的嫌弃。 看惯了白衣,一时间还真接受不了如此清奇的颜色。 来到宏伟的皇家马场,我先是拜见皇帝皇后和太后,再与众人彼此见礼,便照葫芦画瓢的模仿九王上马的英姿,策马来到绿衣队首。 不过我轻功还没练到家,模仿的像不像就不敢保证了。 “九哥,我们一定能赢!”紧随身后的杨严对我鼓励着,面上神采飞扬,显然是对比赛充满期待。 我心虚至极,忍住扶额的冲动,勉强对他一笑便转过头去。 各路神仙保佑,不求能赢,只求别输的太难看…… 不一会儿,齐晟气势十足的带着太子妃赶到马场。我看着赵王,江氏,太子和太子妃都是一身黄衣,不禁暗想,这赵王居然愿和太子同队,果然是个能隐忍的。 “三哥。”看他疾驰而来,我就地行个礼以示恭敬。 “九弟客气了。”他扫过我全身:“看九弟英气勃发,想必胜券在握。” 瞧瞧,上来就给我扣高帽子。 我心里翻白眼,面上却愈发恭顺,迎着齐晟隐隐透着敌意的目光:“不敢,臣弟怎敢与三哥相争。比赛时,还望三哥手下留情。” 他审视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片刻,回了一礼不再看我。 所有人都到齐,比赛正式开始。由皇帝开球,尖锐的哨声响过,伴着强有力的鼓点,两队人马瞬间混到一起,被对方的人冲散。 我看着眼前来来往往的人马,一时间有点方…… 感受到背后期望的目光,我回过头,发现已退到场外的皇帝正一脸希冀的看着我,仿佛在说:“儿子快上,老爸相信你!” 我心里一暖,瞬间安定下来。转身看向你来我往的人群,我心中的胜负欲被激起,便也策马扬鞭,追着翻滚的木球而去。 场上竞争十分激烈,我也从一开始的茫然逐渐变得上手,变得游刃有余。不下半时辰,双方队伍各取得两球战绩。 冠军花落谁家,就要在这第五球上见分晓了。我注意到场外王公大臣们的目光都紧紧盯住我和齐晟,便更不敢放松。 对方有人失误将球击偏,木球朝我飞来。我迎上去,眼看就要触碰到球时,突然斜里杀出数位黄队骑手,争先恐后的冲向木球。 我脑中警铃大作,千钧一发间转过数个念头—— 球也,命也?答:命重要! 我猛地扯住缰绳,生生勒住马。马儿嘶鸣一声,掀起前蹄乱蹬,险些将我摔下来。 原以为我紧急刹车就能躲过,谁知那群黄衣骑手丝毫不停的继续冲着,看似混乱间来不及勒马,可我却能从他们的淡定的表情上看出,对方目标明确,就是要撞我! 九王轻功卓绝,可我轻功几乎为零,被撞上凶多吉少不说,还有可能被有心之人看出端倪。 来不及细想,我双腿一夹马肚,率先冲向斜前方的一名黄队骑手,堪堪避过即将撞上我的马群;他躲闪不及,和我同时人仰马翻。 呃…… 我哪里受过这样重的冲击,即便紧握缰绳,却依然不受控制的滚落下来。我做好防撞姿势想尽量降低伤害,却在着地前一秒被对方护住,在地上翻了数圈方停。 场上出了意外,比赛被迫中断。 “微臣有罪!殿下如何了?!?” 在我仍天旋地转时,同样落马的人已经小心翼翼的扶我起来。我刚睁眼,就看到相貌英俊方正的少年朝我单膝跪下,神色紧张连连告罪。 我见他面容恭谨不似作假,庆幸自己的判断没错。 被我“碰瓷”的这个人,正是贺秉则。 左翎卫将军贺秉则,年少有为,意气风发;其父贺良臣,现任中书侍郎,军功赫赫,先皇亲封的上柱国。 “快起来。”我俯下身,托住他的双臂:“是本王的责任,不关秉则的事。秉则可有伤到哪儿?” 他小心的活动一下四肢,复又抱拳:“微臣无碍。” 我心中的愧疚稍歇,要真把他弄残了,那我罪过就大了。 记得九王向我提过,贺家祖上一向与皇后宋氏的母家相交甚好,九王本人也与贺秉则甚是投契;如今贺家虽从未表明立场,但鉴于贺家与九王还有皇后母家的交情,太子那边对贺家难免有所忌惮。 我与九王一致认为,要想获得更大胜算,使贺家归心乃必行之策,而突破口,就在于贺秉则。 一片混乱时,我把赌注压在了黄队中唯一置身事外的贺秉则身上,还好我赌对了,贺秉则对齐翰的情谊并未变过。 “殿下,皇上刚传了太医,您与贺少将军是否到场下歇息片刻?”刚扶贺秉则起身,就看李茂策马匆匆而来。 “谢父皇关怀。”我遥向看台微微作揖,吩咐李茂:“少将军救了本王,让太医为少将军瞧瞧即可。本王无事,继续比赛吧。” 贺秉则见我不看太医,更是不敢独自下场,便也连连婉拒,表示自己犹可再战。 “逞强于自身无益,九弟若有恙,不妨先退出这局?”说话间,齐晟也赶到我们身边,坐在马上问候着我。他言辞关切,眼中却充满挑衅。 “谢皇兄关怀。只是皇兄仍在,臣弟怎能不奉陪到底?”我对他轻轻摇了摇头,婉拒了他不怀好意的关心,便重新跨上马背。 齐晟与我各为主帅,自是要拼杀到最后一刻,你见过主帅在这种时刻临阵下场的么?无论如何也要等这局赛完胜负见晓,我才能喘口气。 不过兴许是我多心,怎么总觉着他看我的眼神里,带有一丝不同寻常的情感? 作者有话要说: 在这里稍微解释一下:贺秉则是原著里出现的人物,电视剧里让编剧给吃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真是为难小叶子了,明明武功轻功都还不行,对于马上蹴鞠也是个新手,偏偏要和这么一群身经百战的壮汉们一起上场,这王爷当得也不是那么轻松自如嘛~~ 第52章 第五十章——白莲花搞事 不一会儿,比赛重新开始。 最后一球格外激烈,双方都杀红了眼,各不相让。球在场中飞来飞去,就是不进门。 落马一事可小可大。我与贺秉则受了皮肉伤,行动不如之前自如,不便再往核心位置靠拢。不过正好,我可以借机名正言顺的掩人耳目。 这场皇家蹴鞠,远比表面所观的要复杂得多,它的性质就注定了不会太平。这不,比赛重新开始不过一刻钟就又出了意外。 张芃芃和江映月并驾齐驱,二人相争十分明显;突然,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江映月尖叫一声,身体猛地向张芃芃倾斜,随即竟坠了马。 看起来摔的不轻…… 我看着她在地上挣扎,感觉自己身上也一阵疼痛。 赛场上下众人先是一惊,然后不约而同盯住张芃芃,眼神充满揣测、不屑和犹疑。 我的第六感告诉我,又是白莲花在搞事;太子妃和赵王妃不睦是人尽皆知的秘密,再来这么一出…… 仿佛验证我所虑,白莲花柔弱的躺在地上,艰难的撑起身子,对着张芃芃泣诉道:“姐姐,你为何拽我下马?” 她强忍痛苦,一副受大委屈却不敢怒不敢言的样子,着实让男人关怀女人同情;要不是早知她并非善茬,简直连我都要信了。 她选择的角度非常巧妙,还利用了其他选手做掩护,我在场上看得很清楚,但在看台上很难搞清孰是孰非;而她先发制人,引导了舆论风向,大家不信都难。 果然话音刚落,看台上就响起低沉的窃窃私语;女眷们自是不敢明目张胆的议论太子妃的不是,但她们的目光却掩藏不住,如一把把利剑刺向张芃芃。 百口莫辩的张芃芃从震惊中回神,她本能的望向齐晟,希望他能出言解围。可惜齐晟连看她一眼都未曾,只是与同样焦急的赵王一起赶赴江映月身边。 “映月!”赵王嘶吼着抢先一步抱起白莲花,那架势堪比马景涛附体;晚了一步的太子神色阴郁,踌躇片刻后调头返回,经过张芃芃时,用只有我们能听到的音量,冰冷至极的说—— “滚。” 这个字从心上人口中吐出,对女人来说简直是暴击伤害。我担忧的看向张芃芃,发现她低头紧咬嘴唇,显然在极力抑制,不让自己哭出来。 太过分了! 我瞬间火大,对她万分怜惜;这样凶自己老婆,你丫是不是男人?!? 我拉起缰绳想去安慰她,却突然觉得如芒在背;本能的回头望去,刚好与皇后的视线交汇,她定定的望着我,随即轻轻摇了摇头。 我一个激灵,停住了马。 呼……差点忘了自己的身份。 上次落水事件,帝后好不容易压下朝中有心之人的言论,把对九王的影响降到最低,我不能再给任何人制造可趁之机。 再看向张芃芃那边,却与齐晟的目光对个正着。对于我没有第一时间赶来,他似乎有淡淡的讶异。 我心中冷笑,他当我傻? 其实九王作为小叔子,对嫂子关怀本在情理之中;但若真去了,哪怕稍微靠近一步,齐晟定会小题大做,把焦点引到我“罔顾人伦、私德有亏”上。当着这么多权贵的面,要真让他得逞,我必定会吃大亏的。 想通这一点,我放弃了单独过去安慰妹子的打算,只是跟在其他骑手身边,保持礼防距离,对太子妃和赵王妃施以恰到好处的问候,齐晟则依旧板着脸一一应付。 片刻之间,赵王早抱着江氏离场,太医也纷纷围上去;张芃芃也在心腹绿篱的搀扶下到看台休息,直接退出比赛。 闹剧结束,黄队连损三员大将,而我这边绿队个个都摩拳擦掌,看上去势在必得。 不过,怕是要这些年轻人失望了,这球还真就不能赢。从身份上讲,太子乃国之储君,算九王的半个老板;和老板打球,什么“公平第一”统统是废话。换做是你,你真敢打赢自己的老板么? 一旦赢了,又得罪齐晟不说,要被有心之人升华到藐视皇权,不敬储君的高度,那我的处境更危险;为国本稳固,连我这个“意图不轨”的王爷能否为朝臣所容,都有待商榷。 想到此,我对一脸希冀等我给指令的杨严摇了摇头;他毕竟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即便理得清个中曲折,也难免不甘心。 好在下属都是些明白人,再加上我这个主帅退居二线,他们又配合着厮杀了一会儿,就让齐晟三比二险胜了我方;如此一来,我既达到了目的,也没输的太难看。 随后便是比赛结束的后续颁奖事项了。绿队成员纷纷下场回到自己的座位,而黄队则在齐晟的带领下,雄赳赳气昂昂的走向皇帝,去领属于胜者的奖励。 我装作不经意的扫视朝臣一圈,发现他们都有意无意的在我和齐晟间来回交换眼神,似是探究和估量。 表面上看输的人是我,但比赛途中出了这么多曲折,要是放一起看,很难说清孰赢孰败。 果然正如九王所言,这场比赛于他们而言,不仅仅是一场蹴鞠赛啊…… 作者有话要说: 这场神坑的比赛终于打完了OTZ,小叶子辛苦你了,快下场好好休息休息吧~~如你所见,这里所有人都不是善茬,有这白莲花在更是麻烦,不过我看好你23333 第53章 第五十一章——意外的访客 回到广陵宫时,我累的全身骨头都散架一般,却不肯在杨严面前表现出来,生怕这熊孩子看我笑话。 进到内室,我小心翼翼的解开束袖,这才发现手臂上青紫交错。赛场上太专注了还不觉着,如今摁上去,疼的确实不轻。 “哎呀!”杨严看到我的伤吃了一惊,不等我反应便满脸焦灼的去叫人:“快宣太医!” 我望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倒也没有阻止,只是换上了便服,坐在桌旁等太医过来。 不一会儿人就到了,还是方才场上来的那一位。他对我行了礼,毕恭毕敬的说:“还请殿下让老臣看看伤处。” 我很是配合的挽起袖口,露出那截手臂,对他说着:“本王现在觉着疼痛难忍,劳烦御医瞧瞧,有无大碍?” 他很是小心的替我活动了一下,又捏了捏我手肘处的骨骼,沉吟半饷,说:“殿下并未伤到骨头,实属万幸……” “但摔的不轻,是吧?”我打断他的后半句,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老人家反应不慢,见我如此说便也附和:“饶是皮肉伤,也需好好将养一阵子。微臣即刻派人给殿下送膏药,每日外敷即可。” “贺少将军被本王连累,本王心里过意不去,还请太医一会儿去给少将军也看看,这样本王也好安心。”我把衣袖垂下来,顺便把真正想做的事情也做了。 “微臣遵旨。”他向我告退,杨严目送他走出宫门,回过头来问我:“九哥,你是想……” 我不置可否,只是对他挑眉一笑:“杨严,想不想跟贺兄好好叙个旧啊?” 有我亲自发话,太医不敢含糊。前脚从我宫里出去,后脚就去了贺府。然后第二日,贺秉则身边的近侍就传了口信,说贺秉则对于撞伤我一事心怀愧疚,请求探望顺便赔礼;我应允,算好了时辰,早早候着人来。 齐翰跟我科普过,贺秉则刚满二十,正是年少英俊意气风发的年纪;我与他打过照面,的确如传闻那般,一表人才。 对于军中三巨头之一的贺家,力量自是诱人,齐翰也早有拉拢之心,只不过贺家态度始终不明确,他怕行动太快适得其反才拖到现在。 皇子们和世家子弟一同长大,相比之下,贺秉则与齐翰的关系始终更亲近,直到近来数年,齐翰为明哲保身,便在表面上淡去了与这些世家子弟们的交往,避免落了“拉帮结党”的口舌。 手握重兵的是贺良臣没错,但贺家的未来走向掌握在他独子贺秉则的手上。要想得到贺家的兵马,拴住了他儿子,贺良臣那边自是好说。 齐翰与贺秉则很相熟,私下里见面时一向随意,我便也没管那些相应的规矩。内侍跟我通报说人已经到了,我摆好两副茶具,端起温热的茶壶,一边漫不经心的答着“快请”,一边低头倒满杯子。 听到耳边脚步声渐近,我抬起头微笑,说:“秉则请坐……呃……” 话至末尾被硬生生止住,我有些错愕的望着站在我面前的中年男子。他身形魁梧,眉宇间染上岁月的刻痕,却依旧英气勃发,让人仿佛能看到他昔日驰骋沙场的威猛。 他不是别人,正是当今的上柱国,贺秉则的父亲贺良臣。他身后跟着同样健壮的年轻男子,相貌俊朗硬气,许是少了战争的锤炼,身上还没能显出如其父那般的雄风;然虎父无犬子,贺秉则饶是年少,却也英姿出众,让人不敢小觑。 贺良臣居然不请自来,让我十分意外。说实话,我还没想好该如何跟贺良臣打交道,也没想到他会这么早和我打照面。我心里浮现出特殊的预感,看来今天这场会面,会有额外风波了。 我急忙放下茶壶,起身相迎。 “见过九殿下。”看着这威名赫赫的大将军带着贺秉则对我行礼,我压下心里的惊讶,亲自上前扶他,言语间恭敬而不失分寸:“贺将军太客气了,本王不敢当。” 这位主可不是我能怠慢的起的,得小心招待着。我瞄了一眼桌上数量明显不够的茶具,正盘算该如何补救才不失礼时,贺良臣已微笑着开口:“臣只是路过,顺道来探望殿下,陪小儿赔罪,很快就回府,殿下不必费心安排。” 见他如此善解人意,我心中划过一丝安心和感激。我做出请的姿势,说:“二位快坐。” “秉则,你先到外室稍候片刻,为父有话要单独和殿下说。”贺良臣转身,对贺秉则吩咐着。贺秉则点了点头,便乖巧的退了出去,还关上房门。 我早就知道,贺良臣亲自过来,绝非是为了给他儿子赔礼的,当下倒也毫无意外,只是好奇有什么话是不能让贺秉则听到的? 我们随意坐在椅子上,贺良臣是个爽快人,不等我发话,他就抱了抱拳,说:“微臣不便久留,就开门见山了。臣过来是想告知殿下,我贺氏一族,愿为殿下鞍前马后,唯殿下马首是瞻!” “……!!!” 我的手不经意颤了颤,费了些力气,才没让自己面上显出震惊之色。 我没听错吧?这里是皇宫好不好!贺良臣要不要这么明目张胆啊!这也太草率了吧!好歹也暗示一下啊喂!不怕隔墙有耳啊!还有,他突然毫无征兆的跑过来说要跟着我混,我信还是不信啊! “……”我咽了咽口水,脸上神色自若,心里早已骇浪滔天:“将军有此心,本王喜不自胜;只是事关重大,这……” 我拖长了尾音,略带不确定的看了看他,希望他能主动给我解释下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他露出一副表示理解的神情,说:“臣今日来的突兀,殿下心存疑虑也在情理之中。只是臣对殿下的心日月可表,殿下若想知道其中原委,可以去问皇后娘娘。” 诶,这事儿怎么跟皇后娘亲扯上关系了?难不成贺良臣跟远在深宫的皇后还有恩怨情仇? 我脑里有些发晕,正胡思乱想时,他已经自顾自的站了起来,似是要告辞;我不能失了礼数,也即刻起身相送。 还真是雷厉风行啊,坐了不到半盏茶就要走。我跟着贺良臣到门口,他对守在外室的贺秉则的唤了一句“秉则,进来吧”,就恭恭敬敬的对我弯了弯腰:“微臣告退。” “将军慢走,不送。”我微微低头,回了礼。 作者有话要说: 贺良臣真是个爽快人啊,说来就来说走就走,雷厉风行干练利落,就喜欢这种直接的!小叶子莫方,这里一定是有原因的哦~~~ 第54章 第五十二章——兼职当月老 贺良臣来去如风,眨眼的功夫就没影了,徒留我和贺秉则在原地面面相觑。 他比我先反应过来,不在意的耸了耸肩:“殿下也知道,家父一向如此,见笑了。” “啊,没事。”我也收回视线,对他随意笑了笑。面对和齐翰从小玩到大的贺秉则,和面对他严肃的父亲自然是两种心境。我看他手里拎着精美的食盒,笑着问:“这次来,给我带了什么好吃的?” 见我毫不见外,贺秉则也彻底放了开。他把食盒搁在桌上,打开盖子:“自然是殿下儿时喜爱的蒸糕,作为撞伤殿下的赔礼。” 哇,古代纯正版蒸糕啊!我的吃货之魂被勾起,忍不住双眼放光的盯着那诱人的糕点。要不是碍着贺秉则在场,我怕是早就扑过去塞满嘴了。 “秉则不必挂心,一点皮外伤而已;倒是你,伤的重吗,太医还没来回禀呢。”盖上盖子,我稍显担忧的扫了一眼他的手臂。 “军中摸爬滚打乃常事,才摔那么一下,算得了什么。”他不以为然的摇摇头,我见状才彻底安心。 接下来,我们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主要是他说着我听着。关于九王和贺秉则儿时的过往,我虽然知道些许,但终是难免疏漏。少说少错,我索性装作一副什么都记不准的样子,不动声色的抛砖引玉,让他尽情追忆的同时,还能给我提供些信息。 其实,我通过太医引他来看我,本意是想天南地北一通胡扯,然后借机拉拢他加入我这边。原以为要费上一番口舌,为此我还准备了好几套不同风格的说辞,可没想到他爹风风火火的冲过来跟我直奔主题,都不用我说就表明忠心了。 来了这么一出,真是让我既意外又被动。我虽不敢轻易相信贺良臣的话,但先前想好的说辞暂时是用不上了,搞得我只能临时没话找话,才不至于冷场。 他愉快的把九王五岁那年和他还有杨严一起摔泥地后被各家娘亲拎回去关禁闭的趣事给回忆了一番,我听着忍俊不禁;虽然我只是旁观者,但一想象那个画面,却觉得十分生动逗趣,甚至还有很强的代入感。 贺秉则和九王的关系,基本相当于九王和杨严的关系,只不过贺秉则最年长,还在朝中有了职位,碍于身份他不好再和九王走的太近;而杨严年幼,还是闲人一个,朝臣也都迁就着他,所以他才能自由出入九王的宫殿而不被说闲话。 正当我脑海里慢慢思量着,他却突然放慢了语速,表情也变得没先前欢快了。 “怎么了?”我察觉到气氛开始转变,不禁问他。 “元宵节宫宴上,陛下和娘娘对殿下说的话……”他似是难以启齿,话说一半就截住了。 我有点犯难,宫宴上我们聊的可多了去了,正事闲事都有,一时半会儿,我还真想不起来他指的是哪句话。 看我还在冥思苦想,他好心提醒我:“选妃……” “哦,你说那个啊。”我恍然大悟。那晚帝后突然提出要给我选王妃,多亏太后“出言相助”我才暂时逃过被逼婚的命运;不过贺秉则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难不成他也关心好哥们儿的终生大事? “殿下对于王妃人选,有何心意?”他试探着问我。 我有些奇怪的看了看他,但还是如实回答:“我并无娶正妃之愿,何谈心意?” “那……张二姑娘呢?”他抿了抿唇,神情发涩的问我。 “二姑娘毓质名门,庄淑秀雅,自是极难得的女子。但我与她从未照面,更无任何情意,自是谈不上心意一说。”他居然还记得帝后提名的候选人,倒让我有几分惊讶。 “更何况我属意于谁,秉则心中也有数,不是么?” 贺秉则是知道九王对张芃芃的感情的,我索性就再度声明,表示我可没兴趣脚踏N只船,只想一心一意一条路走到黑。 他听我这样说,似是松了口气般,面上挂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我看他这个反应,恍惚间意识到了什么,忍不住失声问他:“难不成,你对张二姑娘……” “实不相瞒,我和她早已情愫暗生。”他大大方方的承认了。 我的天,贺秉则和张灵灵居然暗度陈仓已久,连我这个好友都毫无察觉,保密工作做的也太好了吧? “你们在一起多久了?”我的八卦之魂熊熊燃烧,当下兴致勃勃的追问他。 “唔……也不算在一起……大概有一载了吧。”他沉吟片刻,答道:“殿下也知道,我们两家的身份都比较敏感,这种事情还是谨慎为上,所以一直藏着掖着,除了我爹意外发现过,目前就只有殿下您知晓。” “哎呀,那甚好啊!”我抚掌大笑,喜悦之色溢于言表;贺秉则呆呆的看着我,显然想不通这事“好”在哪里。 真是天助我也!我自动忽视他,心里兀自乐开了花。 赐婚不是小事,牵扯的方面太多了,要想办砸,必须我和张灵灵合作才有胜算。九王素来雅名远扬,还偏偏长了一副迷倒众生的皮相,倾慕他的女子都排到城门口了,保不齐就包括张灵灵。万一这姑娘是个循规蹈矩,乖巧柔顺的死脑筋,一心想嫁给九王,我单方面拒绝她,她想不开再给我来出一哭二闹三上吊,那我可真够冤的。 而如今……我双眼放光的盯着贺秉则,心想得来全不费工夫。人家姑娘既然心有所属,那就一切好说。 “秉则你放心,我一定想办法,不让你们做苦命鸳鸯。”我正了正色,充满干劲的对贺秉则说道。 兴许是真正的九王在这件事上会有所考量,而我竟如此爽利,他颇有意外的看着我,问:“殿下当真这样想?” “我与二姑娘你不情我不愿,要真成了亲,生生拆散了一对佳偶不说,还成就了两对怨偶;坏人姻缘,可是要损阴德的。”我心说老兄我可没抢人媳妇的爱好,随口胡诌了几句从家里长辈口中听来的话。 对于谁抢了谁恋人,谁分开了谁,这种事情自古以来就是有理说不清,而且往往后续都不怎么好;作为一看得通透的后来人,我又怎能让自己重蹈这样的覆辙。 他自是不知道我脑子里在转些什么,只是细细的打量着我,眼神里蕴含着质疑和探究,像是面对着一个陌生人。 半饷,他缓缓开口道:“阿九,我发现,你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这话如耳边炸雷,顿时让我心跳如擂鼓。连对我的称呼都变了,他是在试探我,还是单纯的追忆往昔?我不敢确定,只得强作镇静,云淡风轻的对他扯了扯嘴角,含糊应付道:“还不是因为上次落水?鬼门关前走过一遭了,很多事情自然也变了,脱胎换骨嘛。” 这话说的很是玄学,也很哲学,又半真半假的,对于迷信的古人应该很有说服力。况且那也不全是假话,齐翰的确不再是原来的那个他了,只不过换的不是骨,是魂。 “……也是。”好在他似乎是接受了这个说法,想了想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就摇了摇头没再深究:“阿九,钦天监皆道你是有福之人,这次大难不死,想必日后定会福泽更深。” 钦天监那群神棍说的鬼话你也信?我和齐翰“大难不死”,还不是因为那群迷糊神仙搞的事情?还福泽更深呢,只要别给我们折寿我都谢谢他了…… 我不由腹诽这个时代的江湖骗子果然好混,面上却依旧打着哈哈道:“那就借你吉言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没想到啊没想到,张灵灵与贺秉则早就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了哈哈哈哈哈哈。小叶子不用愁了,问题解决啦~~~不过在解决别人的单身问题时,小叶子你可不可以也考虑一下自己的终身大事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55章 第五十三章——尘封的唏嘘往事 我们又闲聊了会儿,见时候差不多了,贺秉则担忧自己在我宫里留的太久惹人闲话,便主动向我请辞。我顺阶而下,前脚刚送他走,后脚就吩咐吴卓备轿。 “殿下何往?” “兴圣宫,本王有话要请教母后。”我一边整理衣袖,余光瞟到程巧亦默立于身侧,遂主动唤她:“姑姑也随本王同去吧。” 我所要求证的陈年旧事,程巧亦必定是知情人。与其等问过皇后娘亲再回来多费口舌问她,不如一并都问了。 到了兴圣宫,我们先是端着礼数给宋皇后请了安,然后不待她开口,我便主动找理由屏退闲杂人等,只留下我、程巧亦和皇后三人相对而坐。 皇后的眼线遍布内外各宫,贺良臣不请自来到广陵宫的事自然瞒不住她。她只是微笑的看着我的举动,不发话也不阻止,心里想必对我的来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我懒得拐弯抹角,索性单刀直入的说了我心中思索已久的问题,末了对她补充道—— “贺将军临行前曾说,若想知道个中原委,须问过母后才能知晓。儿臣愚钝,还望母后为儿臣解惑。” 她静静的听我一股脑说完,温柔的对我笑笑:“这些事情本来你迟早也要知道的,早些晚些也并无分别。既然你问了,母后就给你讲个故事。”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我便从皇后口中得知了那段连齐翰本人都不曾听闻的过往,那段冗长而充满回忆的往事—— 成宗在位时,南夏与北漠曾爆发过一次规模不小的战争。对方似是有备而来,攻速奇快攻势又猛,竟在短短半月内连破南夏边境五座城池;而当时碰巧赶上南夏境内政治混乱,成宗齐靖大部分精力都在平定各处叛乱和稳固朝局上,百姓休养生息不足,可出战兵力十分有限;为守护子民疆土,他不得不派当年几乎所有的将门世家带着明显不够的兵力背水而战,这其中就包括贺秉则的祖父贺言昭和家中除贺良臣外的其他男丁。 战争虽惨烈而胶着,但好在南夏的几位虎将都不是吃素的,浴血奋战了近两月,竟真的险胜了数倍于自身兵力的北漠军队,夺回所有失去的城池土地,并将其撵回了靖阳关以北的位置。经此一役,军中除了威名远扬的老将外,也有数名新贵将领名声大噪,回朝后得到成宗的提拔封赏,其中就包括张芃芃的祖父张生等人。 然而,并不是所有事情都美好顺遂;常言道几家欢喜几家愁,张家为首的新贵将门欢欢喜喜了,贺家却遭遇灭顶之灾;战场凶险,伤亡在所难免。贺言昭及长子、次子和侄子各率轻骑部队负责包抄和围攻战,却在最终战时遭遇北漠大军拼死反扑,虽胜了大战却也鱼死网破:贺家男儿皆马革裹尸,残余部队幸存不足两成。 身为幼子的贺良臣当年只有十岁,因太过年幼而留在京师,却也借此躲过死劫;一夕之间,贺良臣失去父亲和两位兄长,连贺家旁支也未能幸免,贺氏本就人丁不旺,经此一来,年仅十岁的贺良臣竟成了贺家唯一幸存的血脉。 烈士遗孤自然会受到空前关注,何况贺家世代忠良,又为国捐躯,其心感天动地;齐靖是个明君,当下便将贺良臣破例召入宫中,以皇子之礼亲自照看安抚,只为了能保全他不受侵害。 大军班师回朝之后,嘉奖、犒赏、抚恤、休养等活动在皇帝和重臣们的组织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整个南夏在相当一段时日里到处充满了恭贺吾皇、上天庇佑南夏等祝祷之词。而齐靖却意外接到贺家忠心耿耿的幸存副将的密报,说贺言昭等人的死有蹊跷,请圣上明鉴,还亡者忠魂以公道。 此事事关重大,不管真假皇帝都不会当做没看见。在麦帅和几位心腹老臣的协助下,他最终查明是另一将门郑氏暗中做手脚,为贺家几位将领提供错误情报,并误导他们正面遭遇破釜沉舟的北漠主力军,才使众人不敌而牺牲;齐靖继续深究下去,更是查到郑家在京师留守的人,竟也试图趁虚谋害贺良臣,幸而成宗及时将他带到宫里,才让对方错过良机无从下手。 齐靖对于这样的事实感到震怒,但彼时朝局还未完全稳定,各地叛乱稍歇,北漠刚退兵,实在是处于牵一发而动全身的敏感时期;郑家又是军功赫赫的功臣,此事证据还不足以指证,面对此种情势,齐靖在经过深思熟虑后决定引而不发,但还是告知了贺良臣真相。他对贺良臣承诺会替贺氏讨回公道,但时机绝不是现在;贺良臣虽年幼,却天资慧颖早熟,即便不甘心也只得暂时隐忍,寻觅日后的良机。 又过了一段时日,等诸事有所停息,成宗便将贺良臣托付给了朝中的文臣世家——宋氏一族来抚养。宋氏与贺氏关系始终不错,又是颇有名望的文臣氏族,贺良臣做宋氏的养子,从各个方面都必不委屈。于是,贺良臣十岁时入宋家,邂逅了自己名义上的义妹,当今的皇后——宋澜若。 当年,她只有八岁。 之后的十年,贺良臣的名字逐渐响亮,甚至一度超过了贺言昭;他长大后继承了属于贺氏的爵位,凭自己的军事才能以及高强的武功重掌兵权,并在朝堂斗争中打败郑氏为家族报仇。虽然贺家依旧只有他一人,但他一人足以撑起贺氏的一片天,让任何人都不敢小觑他的威名。 在这个过程中自是少不了美人相伴。宋澜若是他人生中第一位真正朝夕相处的女孩,而她也给了他无尽的温暖。在寒夜漫漫,他偶尔从噩梦里惊醒,这个比自己还小的妹妹就会耐心哄他。渐渐地,他也习惯了她的接近,甚至有些依赖女孩的温存。 不仅如此,他在步步险棋的朝堂和环境艰苦的军中奋斗时,每当遇到难过的坎,宋澜若得知后都会开解他,并跟养父商量给他提供力所能及的帮扶,让他真切的感受到,这个“家”是可以依靠的存在,以及家人能给予他的力量。 久而久之,即便他们素来以兄妹相称,但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是从何时起沦陷于她美艳笑容中的。不过他很清楚,宋澜若对自己并无他想,这份感情只是襄王有梦而神女无心罢了。 因着二人名分,贺良臣始终将他对宋澜若的爱情深埋心底,在她身边默默守护陪伴。宋澜若是剔透的女子,却也不知该如何回应他的深情,两人就这样微妙而默契的维持着现状,谁也无法再进一步。未来会如何他不确定,但他唯一确定的是,不管她如何选择,自己一辈子都不会放下她。 曾天真的想过,岁月就会这样安稳的流淌下去,他们彼此都会永远这样,不近不远互相照应,于他来说已是最好的结局,却不想一纸赐婚的圣旨,彻底打碎了所有侥幸和幻想。 ——中书令长女,刚满十八的宋澜若,被成宗齐靖封为太子正妃,择吉日入东宫与太子完婚。 圣旨到宋家大门时,他正在云西一带巡视,还是副将兴高采烈的前来祝贺时他才知道这件事。好在巡视也到了尾声,他在一周后赶回盛都直奔宋家,却在见到她的那一刻完全语塞,两人相顾彼此,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最终是贺良臣先开口,千言万语都化作嘴角一抹苦涩的笑意—— “妹妹,恭喜。” 阳光照耀的院落,只有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响动和那似有若无的鸟鸣环绕耳边;漫天花瓣四散而飘,落在两人肩上,再缓缓滑落地面,似是不甘的挣扎,亦如放下一切的释怀。 贺良臣知道,自己的这声“恭喜”,其实是发自肺腑的祝贺。 宋澜若心中早已有了旁人,正是他的存在,让自己在她心里无半分立足之地;幸运的是,她心底的那个人,同样将她奉若瑰宝,守候她至今,终于能永远和她相守。 那个人他们都见过,也很了解,正是当朝皇太子齐肃,未来的九五之尊。 她就要做太子妃了,将来还会是母仪天下的皇后。拥有至高的权力和帝王的真心,她今后的路会充满灿烂辉煌。 他应该高兴的,不是么? 哪怕明知是自欺欺人,他都要高兴,竭尽全力的去高兴,去祝福她。 少女轻轻转过身来,静静的望了他许久。她的眼神中包含了太多的情绪,他竟一时间读不懂了。 “情深缘浅,一念成执;放下了,才可见归路。”她低低的喟叹,轻柔掠过他身边:“兄长,你值得这世间更完美的女子。” 兀须万语千言,只是寥寥数语,便让他彻底知道,这份感情注定会无疾而终。 当他松开握紧的双拳,心中也有了决断时,佳人早已不在;他伫立于庭院,落英早铺了满地。那声声叹息消弭于风中,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 作者有话要说: 谁说这些年轻主角一代的故事才最精彩,其实老一辈们的爱恨情仇也很令人唏嘘哦~~襄王有心,神女无意,爱情,本来就是很玄妙的呢……不过有的人看得更开罢了…… 第56章 第五十四章——母仪天下的风范 “之后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宋皇后陷入回忆,她脸上的神情带了些许对年少时代的追思:“我嫁入东宫,陛下登极后从太子妃晋升为皇后。这数十年来,贺兄长也成了家有了秉则,他全心全意辅佐皇上,于朝乃人臣表率,于家乃称职夫婿,我们见面的次数也屈指可数。不过我很清楚,他心中一直有我;只是委屈了贺家嫂嫂,枕边人能给她美好的一切,却唯独给不了她完整的真心。” 她说完后,气定神闲的看向我,而我无言以对。 想不到老一辈们居然也有这样千回百转的过往。不过贺良臣是明智的,也是幸运的,他懂得回首,没有让执变成孽。 从某种程度上讲,齐翰和贺良臣倒是有几分相像,都爱上了触手可及却咫尺天涯的人。贺良臣和宋皇后的结局是这样的,不知我将来和张芃芃会有怎样的交集? “那……父皇那边……”我拉回不知不觉又飘远了的思绪,支吾了半天,也不知该如何准确的问出我的担忧。 虽然帝后伉俪情深是事实,但伴君如伴虎,身为一个帝王,怎能容忍臣子觊觎自己心爱的女人,哪怕他们之间绝无可能,哪怕萌芽早已被扼杀;我实在担心,怕皇帝知道了,会对皇后和贺家心生嫌隙,那样一来连我都会被牵累。 皇后似是看透我心中所虑,她优雅的一笑,问我说:“翰儿很在意这一点吗?” 我琢磨片刻,回了她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儿臣不敢,儿臣只是担心……” 这个“担心”可以是很多方面的,担心她本身,担心皇帝的态度,担心贺家的未来等等。这样说,基本等于绕个弯把问题甩回去,皇后这样精明,不会听不懂我话中的意思。 “本宫自十八岁起便陪在你父皇身边,执掌凤印数十载,从未做过任何有愧于他、有愧于江山社稷和愧对本心的事。”素手端起茶杯,她仰头将温热的茶水一饮而尽,语调淡然如常却隐着一丝坚定,眼神清透的望向我:“贺兄长深得陛下倚仗,家门日趋兴盛;后宫佳丽迭出,唯本宫恩宠不减;而小九你,作为皇室嫡长子,始终都是陛下钦定的继承人。你牢记这些就够了,旁的都不重要。” 真不愧是母仪天下的皇后,这是怎样的大气、睿智与从容的心境啊!我心服口服,端直了身子,对她恭恭敬敬的弯下腰:“谢母后教诲,儿臣定当谨记于心。” 听了这番话,我心中的大石头也落了地。皇后的话语就是最有力的定心丸,那些所有我不确定和介怀之事都有了答案。 “兄长既向你表明心志,你就不必有任何顾虑。”一阵香风迎面袭来,皇后站在我面前,伸出手将我扶起:“朝堂,终究是属于你们的战场,而非本宫的;你想要什么尽管去争,问心无悔就好。” 我默默记下她所说的每一个字,想着夜半见到他本尊再转述一遍。贺家这张王牌不费吹灰之力就到了我手里,想必他也会喜出望外。 只是,在得知自己母亲的这段过往后,他会作何感慨呢? 作者有话要说: 皇后,与皇帝有资格并肩之人,国母风范,不是什么人都能撑得起的。真的很喜欢母后,九王齐翰骨子里的清傲与高贵,其实是与生俱来的,不仅是皇帝给的,也是皇后一手培养成的哦~~ 第57章 第五十五章——别扭的OL衫 千年后,华阳市。 诗诺总部大楼的顶层办公室装饰的简约而充满内涵;办公用具一应俱全,整体银黑色为主的配色,给整个办公室以庄重的气质;阳光从大型落地窗外照射入内,更是给屋里的摆设和人们镀上了层华美而柔和的色彩。 女孩上身着月白色雪纺衬衫外搭黑色修身小西装外套,下身套着深色职业短裙,正以一种有些别扭的姿势坐在转椅上,手里举着一沓厚厚的文件快速的翻阅着。 嗯……谈判的效果很理想,多家合作伙伴或看在楚老先生和老夫人的面上,或对华诺和楚氏前景的期待,都陆续表示愿意为华诺继续注资。能得到这个结果他已经很满意了,或者说,他想要制造的效果已经达到了。 “小倾,华诺的资产转移协议书我拿到了,赵先生已经签好了字,你再看一下?” 门口处传来轻微响动,林茜轻手轻脚的走进来,把一份档案递到少女面前。 齐翰心不在焉的伸手去取,却在抬起胳膊的一瞬间,感觉肩膀和胸口瞬间紧绷,扯的他动作一停;他顿感紧张,生怕不慎弄坏了衣衫,只得放下手里的东西,把身子往前挪了挪,费力的探身去接。 看到少女这不自在的动作,林茜好奇的问道:“怎么了小倾?衣服不合身吗?” 听闻此言,方才还淡然恬静的少女像是被戳到了哪里一般,顷刻间变得哀怨重重。她把档案往桌子上一扔,抬起头满脸纠结的说:“你认为呢?这身服制可是你给选的!” 齐翰简直要被林茜给弄疯了。近来有关华诺的事情越来越忙,他作为楚氏新任总裁,呆在办公室的时间也明显增多,有时甚至连学堂那边都要请假才能腾出空来;刚开始他还能适应,可从三日前开始,林茜说他作为当家的,不能整日以一副学生打扮出入诗诺总部,还有和那群西装革履的幕僚们打交道,所以非要扯着他去购置衣衫,叫什么“办公室正装”。 接下来的事情……简直不忍回忆。 他先是生平第二次被迫在除了母后和程姑姑以外的女子面前宽衣解带,然后怀里被塞了一堆布料少的离谱的奇装异服,每一件都十分紧绷,跟上次试穿的那些礼服又不是同一类型的;他费了好大力气勉强把自己塞进这些衣服里,期间林茜还时不时冲进来把他拽到铜镜前,从头到脚的打量好久,直盯到他浑身难受,才或一脸满足或满脸失望的叫他进去换下一身。 折腾了整整一日,他才终于从林茜手里拿到了自己早膳后穿的宽松上衣和长裤。换回来的那一刻,他不由得有了种重获新生的错觉。 以往在宫里免不了要参加各式各样的仪式,其中不乏隆重端肃的场合。原本他还偶尔抱怨礼服太过繁重,身上挂饰过于繁杂,可如今他竟对那些华丽繁复的朝服有了隐隐的怀念。 “我说小倾啊,你太没有身为校花女神的自觉了。”看女孩满脸的怨念,林茜恨铁不成钢的叹了声:“你难道没注意到?今日从你踏入诗诺大楼的那一刻起,无论男女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你紧紧摄住了。你这天生的魔鬼身材,穿不对衣服太暴殄天物了……” 她不提还好,一提到身段,齐翰顿时觉得自己脸上开始升温。以往他着装随意所以也没在意,但今晨他换好这身行头并在镜子里看到自己的那一刻,他承认他又看的呆住了。 衣着裁剪得恰到好处,完美衬托出这副身躯精致曼妙的线条,故意挽起一截的袖口下露出雪白如藕的手臂;微微侧过身,少女的曲线前凸后翘玲珑有致,在修身合体的衣着映衬下显出似有若无的诱惑;整体配色简洁大方,与叶倾优雅而不张扬的气质甚为相符。 这一次的着装与先前晚宴的装扮不同,虽不如那次身着华裳令人惊艳,却也体现出了叶倾的另一种美;那是从骨子里散发的,与生俱来的仪态和气质。 呃……虽然男女授受不亲,他堂堂王爷盯着女子反复打量的行为也颇为失礼,不过还是得说一句—— 叶倾这身姿,的确要比芃芃绝妙多了…… 咳,言归正传。其他的都还好,只是这下身短裙才遮到大腿中部,这身子的双腿纤长挺拔自是赏心悦目,不过就这样光着腿示人,他终归是不甚习惯的。 林茜在见到他的那一瞬两眼放光,就像挖到了绝世珍宝;她直接忽视了他的抗议,拽起他就出了门直奔诗诺;木已成舟,他虽有万般不愿,却也不得不顶着这身让他别扭至极的行头示于人前。 折腾了一上午,他终于能清静的单独呆在房间里,阅览着按他设计方向发展的好消息。他原本都忘了着装这茬儿,可林茜偏偏不饶他,非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实在是败给林茜了,当下也懒得追究这等小事;一目十行的将林茜送来的十多页纸阅览完毕,他默默思量了会儿,抬头正了正色询问她:“赵先生倒是一如既往的爽利。不过防人之心不可无,据你判断,这其中有无不妥?” 他口中的赵先生即为华诺的现任总裁。齐翰当初确认策略后,曾数次暗中与赵先生会面,经过一番观察试探,他原有心利用对方将华诺收回,对方也有心归附;不过,现在的他虽已改了真实目的,但仍要借助赵先生的力量。 “放心,我仔仔细细的检查过了。”林茜推了推眼镜,严肃的点点头:“这笔交易他稳赚不赔,他是个聪明人,不会算不明白账。更何况,我们手中还有王牌呢。” 林茜口中的“王牌”,其实是关乎到对方身家性命的把柄,不过对方还不知道齐翰这边已经掌握了他的秘密。 多年的朝堂之争,齐翰早就学会了如何将棋子牢牢掌控于手中。牵系双方的“利”是至关重要的纽带,对方的把柄则是保险;恩威并施,总要比单独一个要来的更顺利。 “媒体那边都安排好了?该暗示的人也都暗示了?” 齐翰回想起那些自作聪明的“细作”,意有所指的对林茜问道;林茜“嗯”了一声,说:“我按照你的意思去做了,想必那几个人也中了圈套。说来也奇了,连人力资源总监都没察觉到,而你坐阵诗诺不过一个月,是怎么发现他们不对劲的?” “这个嘛……”齐翰细眉一挑,信心斐然的答道:“直觉。” 或许是因为数年的明争暗斗,让他锻炼出了独特的识人之术;他也说不清个中道理,只知道自己的直觉超乎寻常的准,每次都能抓出身边有异心的人。在那之后,或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或直接铲除,或收归麾下,那就要看具体情况了。 相比皇宫中的勾心斗角人心难测,这个世界的人心要单纯的多;几个不成大器的喽啰罢了,所做所为怎能瞒得过他。 他顺手合上文件夹放到桌上,侧过头去凝视着天边洒下夕阳淡金色的余晖,嘴角渐渐挑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布了这样久的局,撒了如此紧密的网,他相信,最终能得到的,必定值得上他的努力,也必不辜负叶倾和叶漓的期待。 想到叶倾,齐翰心里闪过一丝暖意。从他替她接手楚氏至今,她始终对自己表现出全心的信任和托付,从未主动过问楚氏的事情,更是对他的能力无半分存疑;要知道,楚氏是他们兄妹唯一拥有的财富,叶漓更是她在这个世界独一无二的牵绊,此等与生命同份量的存在,她那样郑重的全部交托给了自己。 “一切都拜托殿下了。” “不光是因为没有选择,更重要的是,我相信殿下。” 他仍记得,在那日明朗的星空下,少女认真的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出这句话;在那一瞬间,他竟有种恍惚的错觉,仿佛夜空中所有星光聚在一起,都不及眼前的女子耀眼。 既然她给了自己毫无保留的相信,自己也顶上了她的身份,那么他必不负所托,更不会容忍任何人威胁到自己和叶兄的安宁。 作者有话要说: 真是委屈我们的九王殿下了23333333,习惯就好习惯就好【手动捂脸】……看样子你又要搞事情了哈哈哈哈哈,来来来继续搞事情,千万别停嘿嘿嘿 第58章 第五十六章——醉仙楼约妹子 天气渐渐炎热起来,转眼间又要入夏了,距我来到这个世界也过了近半年。 自上次与张芃芃在皇家蹴鞠赛上见面也有一个月了,在这期间,我平日目之所见耳之所闻,皆和以往没什么太大区别;与此同时,我每天的生活照样是刺激和滋润并存,除去各种隆重佳节和不得不出席的场合规矩繁杂以外,其他时间我经常是睡到自然醒,一张嘴就有山珍海味送到桌上,无论什么事都有人替我操心,再忙也不过接见接见大臣,顺便和齐晟还有赵王斗智斗勇,皮笑肉不笑的说几句辞藻华丽的废话。 细细想来,这小日子过得着实舒心,如果忽略掉当太子和勾搭张芃芃的宏大目标的话。 要说入主东宫倒还算正常,可是关于勾搭嫂子计划…… 一想到那个我就头疼。你让我一个直的不能再直的妹子,去勾引另一个妹子,这不是强人所难嘛?不过抱怨归抱怨,该做的还是得继续。我缓缓而至的铺垫了这么久,也是时候下一剂猛药了。 要得到张芃芃的心,光靠杨严做信使绝对不够,必须我亲自上阵。 “杨严,今晚三哥要进宫和父皇议事,估计要彻夜不归。你晚膳后潜入东宫,把芃芃偷偷带到醉仙楼,我会在那儿设宴请客。” 考察好地点,挑选好最恰当的时间,我决定执行计划。 “这风险有点大吧……”他踌躇一下:“那儿毕竟是东宫。” “以你的轻功,扛个人出来易如反掌。”我继续诱他跳坑:“芃芃在比赛那日受了那么大委屈,这都一个多月了,三哥始终对她爱搭不理,我再不哄着,万一她伤心之下想不开……” “我去就是了。”杨严被我哄的团团转,当即爽快的应了:“不过,她若不肯跟我走,又该如何?” “那更简单了,打晕带出来。” 任何女人多多少少都会享受男方强势的甜蜜风暴,所以才会有那么狂热的推崇“霸道总裁”的风潮。 简而言之,就是口嫌体直。 对于这个说法我深表赞同,想必这一招用在张芃芃身上,效果绝对感人。 杨严不是女人,又没处过女朋友,他自是想不通这其中关窍。只见他嘴角一抽,似是想不通他九哥为何能想出如此不君子的主意,不过还好没再反对。 “九哥,不是我说你。”杨严临去前,突然回头对我苦口婆心的劝道:“你乃当朝第一美男子,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材有身材,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何苦非盯着别人家的盆栽不放?” 我语塞。这孩子怎么对齐翰的婚姻大事这么上心,真是挂着兄弟的名,操着闺蜜的心。 “行了别想了,快去吧。”我挥手打发他,顺口糊弄一句:“你还小,男女之事少儿不宜,九哥就不跟你多说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呀小叶子啊,这当了王爷的日子过得可还算舒心23333333?皇位继承人才不是那么好当的哦~~~~还有啊你看你,连杨严那熊孩子都吐槽你了哈哈哈哈哈哈 第59章 第五十七章——欧罗巴高脚杯 是夜,盛都城中点起万家灯火,与模糊的月光相映衬,将整个盛都笼罩在一层温柔的华光下;虽不如霓虹灯那般耀眼明亮,却别有一番和暖的意味。 初夏的夜晚凉风习习,吹散白日积攒的燥热,教人只觉格外舒适;我在醉仙楼顶层不断走动,对于事先吩咐好的布置做最后的检查,然后用纱帘统统遮住。 为了今夜的浪漫,我花大价钱包下了这城中视野最好的醉仙楼顶楼,精心安排一场丰富的晚宴,可谓是煞费心思了。 在我将定制的欧式烛台上略微歪掉的蜡烛扶正时,门“咯吱”一声开了,一个瘦小的黑影扛着白裙蹁跹的女子侧身闪了进来。 一看这架势,我就知道杨严肯定是走了下策。果不其然,杨严先是鬼鬼祟祟的四处扫视,确定没第四人在场,才把张芃芃小心翼翼的放在椅子上。 “怎么,还真打晕了扛出来的?”我哭笑不得的打趣他。 “九哥你还说呢……”杨严抹了抹额上的汗珠,一边给自己扇风取凉一边撅着小嘴:“这不听你的吩咐嘛,我倒是想用正常的方式带太子妃出来,可她非不从我也没辙啊。” “好啦好啦。”我心知这差事确实是难为他了,连忙好言哄着:“你先随便找个地方玩儿去吧,个把时辰之后再回来。” “哦好……”他抓起桌上的高脚杯灌了口水,放下杯子时突然神情一愣,然后端起来仔细瞧了两圈,双眼放光的问我:“九哥,这欧罗巴风格的酒杯,是在哪儿买的?” “盛都怕是买不到,这些是我派专人定做的。”我心中咦了声,难不成杨严认识这种仿欧式的高脚红酒杯? 虽说这个时代也有玻璃,但和现代的透明玻璃不是同一种概念;我又不会吹玻璃的技术,只能按记忆画出西洋高脚杯的样式,然后让工坊用陶瓷做出来,虽然和纯正的红酒杯比是差了点儿,但胜在别具特色,哄小姑娘开心足够了。 “买不到啊……那真是可惜了。”他颇为遗憾的撇撇嘴,小声嘟囔说:“几年前见到有欧罗巴使臣带来些新奇的小玩意儿,其中就包括形似这杯子的物件……” 诶诶,杨严还真识得西洋风格的东西。我顿时心虚,万一这熊孩子问起我是在哪见过的,我该怎么回答? 不过我担心的事并没发生,他自顾自接着说:“……我当时还觉得挺有趣的,想求一个回家收藏;不过那是贡品,我爹都要不来。” 贡品是吗……我心念一动,有了! “从欧罗巴携来的贡品我在机缘巧合下赏玩过,至今还记得些样子。”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开始诓他:“你若真喜欢,九哥就把它们都画出来,再去叫工坊给你做就是了。” “真的?”听我这样说,他喜不自胜的抓住我的手臂摇啊摇,稍显稚嫩的脸颊因为高兴而微微泛红;我忍俊不禁的轻弹一下他光洁饱满的额头,笑着说:“当然是真的,九哥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我就先谢过九哥啦~~”他装模作样的一揖表示感谢,然后活蹦乱跳翻檐走壁,眨眼间就不见了身影;我好笑的摇摇头,这才想起今天在这儿要做的正事,便走过去把仍在昏睡中的张芃芃给抱起来放到一旁的软榻上,让她能睡的舒服点儿,再把遮挡的纱帘都取下来,点好所有蜡烛,静静等候她苏醒。 作者有话要说: 玩儿起浪漫来,小叶子可绝对不输给那些男生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60章 第五十八章——拐跑嫂子夜间来相会 杨严下手的分寸极好,只过了不到十分钟,张芃芃就悠悠转醒了。 她睁开眼,眸中闪着迷离的水雾,见到烛光环绕下的我,她脸上先是闪过一瞬的诧异,不过很快就恢复了正常,想必是也理清了来龙去脉。 张芃芃从软塌上起身,慢悠悠的径直踱到我身边;我模仿着前世那些追求过我的贵族少爷们的动作举止,优雅的站起来向她伸出手,正好对上她似笑非笑的双眸。 “阿九,你胆子愈发大了。” 朱唇微启,她含着笑打趣我,言外之意就是—— 连太子妃你都敢劫,这是要上天不是? “芃芃,你知道我的,我胆子向来很大。”我微微屈身,握住她递过来的指尖,同样似笑非笑的回敬,心里默默吐槽—— 在封建纲常礼教下,敢给自己那身为太子的亲哥扣绿帽子的,胆子能不大么? “芃芃请坐。”我引着她走到布置好烛光晚餐的桌旁,抬了抬手示意她的座位;那是我精心设计的雕花木椅,椅背顶端刻着振翅欲飞的鸟儿,整个椅背是镂空的图案,模拟推开窗子看到的庭院美景;四条椅子腿上用鲜艳盛开的花朵缠绕点缀,看着就如春日艳景,既浪漫又充满生机。 坐垫是我吩咐绣坊专门定制的,特意绣了奥地利的洛可可风格的花环样式,与古典风格的坐垫有很大的区别;除了在座椅上费的功夫,对于整个房间的装饰,也都是我凭借记忆设计摆放的,将对于古人来说很稀奇的西洋风格完美融合在古典美中,借此营造引人入胜而浪漫舒适的氛围。 看得出来,我这一手成效显著。张芃芃没有立刻坐下,而是矜持又端庄的绕着房间转了几圈,一边走还时不时停下来观赏一番,眼里散发出满意和惊喜的神采;我暗自观察她的反应,心说男生们擅长的那几手确实管用,哪怕是见惯了这些套路的我,每次再见到都会觉得很舒服,更别提张芃芃了。 待她欣赏完毕,各种菜式也准备齐全了。很快,一顿丰盛的佳肴端上了桌,我们面对彼此而坐,先是干了几杯,然后开始闷不做声的吃饭。 我这样大费周折,目的当然不仅仅是请她吃饭的;不过皇室规矩包括食不言寝不语,哪怕现在并不是在宫里,我们也都心照不宣的遵守规矩。 不能说话,不代表不能眉目传情;齐翰和张芃芃自幼相熟,坐在一起本就更随性,如今我更是抓紧了机会,开始不断的给她灌酒,同时努力朝她暗送秋波。 做好铺垫,我就指望着酒后能好好说说话,撬一撬妹子的芳心。反正男子的那些哄小女生的情话我前世早就听了一箩筐,引用起来毫不费力信手拈来,比古文背的都溜。 作者有话要说: 咳,拐跑嫂子出来约会这种事儿,小叶子你可悠着点哈哈哈哈哈,齐晟知道了肯定跟你没完2333333 第61章 第五十九章——玩儿大了 很快地,这顿晚宴在一种微妙的氛围中结束;凭借着九王身躯上的优势,我毫不意外取得了拼酒的最终胜利。 张芃芃喝的眼神愈发迷离,粉嫩的双颊在烛光映衬下泛着桃色的光泽;我趁着她兴致还高,提出去阁楼外的看台上观赏盛都灯海,她同意了。 晚风和暖,朦胧的月色在云间若隐若现,洒下一片淡淡的银光,和那满城灯海相比,竟显得黯然失色。 看到这难得的美景,张芃芃脸上终于绽放了真心的笑颜;她抓着栏杆,缓慢的一圈圈绕着走,时不时发出惊叹声。 兴许是酒劲有些上来了,她脚下变得有些踉跄,便顺手扶着我作为支撑;我抓准时机,不动声色的用手托住她的腰身,护着她站在长椅上,让她能看的更远更清楚些。 不知是真没注意到我这僭越的举动,还是有心的忽视,她只是温柔的笑着观赏灯海,完全没有拒绝我的扶持。 “这里啊,确实很浪漫呢……”静静的看了许久,她终于率先开口:“让你费心了,阿九。” 我文雅的一笑,往前挪了一小步,锁住她的眼神,说出准备好的台词:“不必言谢。我的心和过去一样,尤其对你,从未变过。” 这话刚一出口,还没等张芃芃有什么反应,我自己就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时我才感受到,原来听情话和说情话,其实完全是两码事,尤其我还要对着一个妹子深情款款,难度翻倍啊…… 她听了我的开场白,美目中流转的光芒微微凝滞,不过随即又恢复了常态,似是早就料到我会说这样的话。 “我明白的。”酒意涌上来,她轻叹了声,摇摇晃晃的把视线又投回到远方的灯光,嘴里含糊不清的追忆往昔:“还记得吗,从小我们一起长大,那时你最年幼,我和他凡事都护着你;可世事难料,我们当时谁都没能想到,先皇竟会在临去前用一纸遗诏,让我们从此渐行渐远……” 她的声音愈来愈低,到最后竟像是在无声的叹息。顿了顿,她无奈的苦笑,重复着她最后的那句话—— “我和你,越走越远了……” 我准确的捕捉到她话中的哀怨,立即忍着心里的异样加码追击:“芃芃,你从小就向着我,那么你的心意,应该和以前一样吧?” 她沉默了片刻,低低的说:“阿九,你要记得,我……终究是太子妃。” 我心中咯噔一声。 “可三哥根本不这样认为。”首战失利,我决意再加一码;我双手握紧她的手臂,把她往自己怀里拉近了点:“芃芃,他能给你的只是一座冰冷的宫城。我或许无法给你母仪天下的权位,但我愿以我至纯真心,许你一世平安康泰,衣食无忧。” 好吧,我承认这话是稍微大发了点儿,不过对于眼下的境地蛮合适的;何况以齐翰的身份,说这话也是有资格有筹码的。 我的话稍微扎心了,她身子又颤抖一下,脸色也变得更红润,估计比刚才更醉。 “……阿九。”她咬牙隐忍几秒,终于忍不住了,突然扑到我身上,抓着我的袖口,把脸贴到我胸上,开始低声抽噎:“我不明白……他为什么……不喜欢我……” 我当然明白那个“他”指的是谁,但对于这个问题我实在答不上来;眼见着妹子梨花带雨,我不禁后悔刚刚操之过急逼迫过甚了;默了默,我决定偃旗息鼓改日再战。我眼神飘向夜空,对怀里的她说:“是我冒失了。” 原本想换个欢快点儿的话题继续聊天赏灯,却等了许久也没听到她的回答,只是感到身上越来越滚烫,我心里不由得泛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顺着感觉低头一看,我顿时气血上涌。 不知何时起,怀中佳人微醺,双颊泛起不自然的潮红。柔若无骨的身躯紧紧贴着我,隔着薄薄的衣料,我能清晰的感受到从她身上传来的炽热。 张芃芃的眼神像是染了雾,变得十分迷离。幸亏是我,否则这要是男人,怕是挡不住她柔情似水的模样。 不过等一下,我好像忘了自己如今,其实也算是个“男人”的境地…… 身体已热到极致,我感到脸上也被那灼热所感染而变得滚烫,体内更是有股冲动像要冲破封印一般,逐渐开始不受控制了。 糟……这下玩儿大了。 我本来只是想从精神高度上拉拢她一下,没想到这酒喝多了,眼看就要堕落到□□了。 我十分尴尬,却又不敢放声叫人,只得揽住她的腰身防止她摔倒,同时去掰她紧攥我袖口的手指,试图把她从我身上“摘”下去。 兴许是感受到我的抗拒,她半醉半醒间竟是有些急了,不知哪来的力气,双手抱住我的脖颈,硬生生将我的头摁下。 我瞪大双眼,望着那张近在咫尺的脸,一时间忘了如何反应。 “齐晟……” 温热的气息夹杂一缕酒香,从她口中呼到我面上。我只觉被气息拂过的地方痒痒的,更是让我有种莫名的焦躁和冲动。 我正不知所措时,她突然扬起脸,毫不犹豫的用樱桃小口裹住了我的双唇。 “唔……” 脑中警铃大作,我大惊失色想要推开她。可她的双手在我脑后牢牢禁锢着,更是紧咬着我的唇不肯松口。 已经够糟了,偏偏祸不单行。喘息挣扎间,我感觉一股燥热从小腹直冲大脑,两腿之间也有了不寻常的反应。 …… 我艰难的向下瞟去,果然…… 让我死了算了!!! 身体反应往往比心理反应更诚实。哪怕我并无此意,这副身躯却不受控制。 “齐晟……要我如何……你才能回心转意……”她闭着双目,在我耳边喃喃细语。 听她唤的并非九王,我心情瞬间变得无比矛盾,胸口竟有些酸涩和发胀;说不上来那究竟是种怎样的感觉,既有松了口气的明媚,又夹杂着一丝悲哀和…… 愤怒。 身子渐渐沦陷,有愈演愈烈之势,我的神智却一片清明;沉下心来,我闭上眼一推,只听得一声娇喝,张芃芃倒在身后的椅子上,似是用力过猛把她撞晕了。 我大惊,生怕她伤到哪里,也顾不得自己还没缓过来,当即扶起她小心翼翼的检查。 见她神色自然,呼吸平稳,我才松开手。 呼……幸好只是晕了。 因为被撩起的□□还未完全褪去,我坐立难安,只得转过身不再看张芃芃,心虚的整理着自己被扯乱的衣服。 虽然方才那插曲纯属意料之外,但经过这样一来,也算是颇有收获,最起码让我确认了我一直疑心的事。 至此我可以肯定,张芃芃对齐晟绝对是真爱。 醉酒后第一个想到的便是他,心心念念的都是他,无论我怎样引诱都不为所动,甚至把容貌与他有几分相似的齐翰错认成是他。 看得出来,张芃芃用情至深。 可是齐翰呢…… 他,怎么办? 他一心一意深爱着的女子,却对旁人情根深种。 想到这里,我神使鬼差的走到张芃芃身边,俯下身用手抚上她的脸颊,失神的自言自语着—— “齐晟是怎样对你的,而他又是如何待你的,你真的一点看不到吗?” “罢了……这也怨不得你,谁都怪不得……” “我只是……” 替他感到不值。 ——仅此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的“初吻”就这样莫名其妙的给了另一个妹子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女主表示不约不约不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不过等一下诶,小叶子你suo,你是不是对小九动心了嘿嘿嘿,居然替他“打抱不平”哎呦喂~~~~ 第62章 第六十章——楚氏老管家成鹤 没过多一会儿,杨严步入露台,恰巧看到张芃芃平躺在长椅上,我正摸着她的脸的这一幕。 他先是一愣,随后脚下健步如飞的奔过来,一把拽住我的手腕,将我生生扯离了几步远,对我低声喝道:“九哥你疯了!?” “……!”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外力惊了一下,回过神就看到杨严小脸涨红,满面紧张和急切的神色紧盯着我,我不由得失笑:“怎么了杨严?何事竟让你如此失态?” “失态的不是我,是九哥你啊!”他急的一跺脚,用手指了指张芃芃:“刚刚那一幕我可看到了,我若稍微晚来一会儿,九哥你是不是就要趁着太子妃醉酒,和她……和她……” 他支吾了半天硬是没能把话说完整,我听到这里,已经反应过来他定是误会了我方才的举动;但我又没法向他解释我真实的心态,便也只能含糊应付着:“你想多了,我并没有僭越之心。” “没有最好。”他一脸将信将疑,眼神在我和张芃芃之间扫了好几个来回,随后竟语重心长的规劝我道:“不是我说,九哥你怎么越来越沉不住气了?本来你和她私会就不是小事,要是再对她做了什么……等齐晟知道了,他定不会轻饶了你!” 看着他强装小大人的模样,我忍不住想笑;但想到他句句诚恳,全是一心为我考虑,心下也很感动,当即肃了容回道:“你说的道理我明白,也会铭记在心;不管怎样,芃芃现在都是我的嫂子,我是不会对她做任何不该做的事的,相信我。” 他认真的望着我,然后点点头,“嗯”了一声。 “芃芃醉了,送她回东宫吧。”张芃芃还在吹风,我心想可别让她受凉了。 “好。”他乖乖走过去把张芃芃扛在肩上,转而问我:“那九哥你呢?” “我今晚留宿在醉仙楼,宫里的事情吴卓会打点好。” 我之前想过,和张芃芃宴饮完毕,极有可能赶不及在皇宫大门落锁之前回宫;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风波,我早跟吴卓他们打好了招呼,想必心腹们会帮我瞒天过海。 “我明白了。”他带着张芃芃向外走去,临出门前还回头嘱咐我一句:“九哥你早点歇息啊。” “你也是。”我对他点了点头,同样嘱咐道:“把芃芃送回去后,就尽快脱身回府邸吧,千万注意安全。” 同一时间,华阳摩天楼。 伫立于繁盛的市中心,这座高楼是华阳的商业心脏,也是上层社会聚集的天堂。而在这个一如既往的仲夏华夜,一场激烈的商界角逐站刚在摩天楼的顶级观光餐厅中落下帷幕。 “成交!”随着槌子“咣当”敲下,超大电子屏幕上闪烁着“五亿”的数字,台下的人群响起激烈的掌声,夹杂着含糊不清的交头接耳;在这一片微妙的气氛中,豪华坐席上扮相雍容的中年女人眼带得意的侧过头,看向同一排座位上的少女;而后者看也没看她,只是目光深邃的注视着闪着灯光的拍卖台,随后站起身不慌不忙的走向回廊,将一切喧闹和各色目光抛之脑后。 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砖上的清脆回响在走廊里缓缓扩散,少女身着浅紫色低胸曳地长裙,华丽的裙摆飘荡在身后,犹如那盛放的紫罗兰,正步伐从容的迈向门口;两侧灯光照在她精致的面容上,她原本毫无弧度的嘴角逐渐上扬,眼里也染上计划成功后属于胜者的神采,显然对于今日的结果毫不意外。 叶倾说的没错,对付方如妍那种愚笨又心胸狭隘的女人,激将法是个事半功倍的策略。这不,自己不过是多举了几次牌子,喊了几次价位罢了,方如妍就真的把竞拍价越抬越高,从两千万起直至五亿方停。 就让她得意一会儿吧,毕竟很快她就会笑不出来了。齐翰在心里淡淡想着。 刚走到大门口,齐翰就看见一左一右迎上来两队人马,纷纷挡住他的去路。左边最前方的跑车边上立着两名看上去不成熟的少年,眉眼与叶漓叶倾有几分相似;在他们身后,叶氏的管家周谦见到齐翰走出来,急忙迎上前对他鞠了一躬:“大小姐……” “姐姐,爸爸刚从私人机场到别墅,要我们接你回去,他有话要跟你讲。”周谦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其中一位染着棕金色短发的少年没好气的打断。他甚至不耐烦的上来扯住少女的手腕,想把她直接拽到车里。 “小澄,快放手!”另一名看上去稍显懂事的男孩急忙走上来,和周谦一起制止他的行为:“不可以这样对姐姐。” 齐翰不置可否的看着他们几个,心里慢慢回想着叶倾说过的话;在楚婉妤离世之前,叶琛和方如妍有一对双胞胎私生子,也就是面前的叶淮和叶澄。他们比叶倾年幼两岁,现在还在读高中,不过叶漓叶倾兄妹和他们的关系都不好。在这其中,叶澄只是个叛逆骄纵的孩子,而真正要留神的是看似懂事大方,实则心思深沉凉薄的叶淮;用叶倾的话讲就是,叶淮真不愧是方如妍的亲生儿子,把她的狠毒和心机学了个百分百。 “我不去。”齐翰明白他们无非是想带自己回叶家,让叶琛来质问自己,不过他可没那个闲心和义务;他转身绕开挡路的几人,边走边说:“有什么话,叫他亲自来找我。” 见齐翰这爱搭不理的态度,叶澄彻底沉不住气了;他几步冲过去挡住齐翰的去路,对他吼着:“叶倾!爸爸的话你都敢不听?!你真是越来越过分了!” “三少爷。”周谦压沉声线唤了一声,叶澄对这位长辈颇为忌惮,狠狠地瞪了齐翰一眼就没再发难;见少年安静下来,周谦颇有些难为情,苦口婆心的继续劝道:“大小姐,我知道您对先生还有心结。但您毕竟是叶家的女儿,今夜拍卖会上为了华诺和太太两相争斗,实在是……” “周管家此言差矣。”这时,斜里有一道略显苍老但十分深沉有力的声线插了进来,生生打断周谦的话语;几个人循声望去,发现右侧阴影处的车上缓缓走下来一位穿着中山装的老者。他身形比周谦瘦弱许多,但眉宇间的睿智威严却更甚周谦,他正是楚氏家主、即叶倾外祖父楚天阔的得力助手,也是楚家的管家成鹤。 “叶倾小姐现在是我们楚氏的合法继承人,跟叶家毫无关联。若叶琛先生想和我们小姐进行会谈,楚家自然欢迎;不过现在天色渐晚,小姐也累了,成某要接她回家。”成鹤彬彬有礼的挡在齐翰身前,不卑不亢的回应着他们三人,言语间恭谨而不失坚定,又十分老练世故,让同样人精般的周谦一时半会儿也无法反驳。 齐翰被他护在身后,望着他的背影,在心中默默点了点头。当初第一次在楚氏旧宅里见到他时,就感觉他会是得力的忠臣;如今看来,他的眼光丝毫没错。 “周伯,抱歉了。”在他离家前,周谦是除了叶漓以外唯一一个真心待叶倾的人,所以齐翰对自己拂逆他的意愿的做法表示歉疚,不过也仅仅是歉疚而已;他齐翰身为堂堂九王爷,只要他不想,任何人都无法勉强他。 周谦见实在是拦不住她,也只得轻轻摇了摇头,退回到车门旁边,目送少女在成鹤及数名保镖的陪同下上了另外一辆车;随即车子发动迅速融入夜色之中,很快便看不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现代古代双线都不消停啊,古代小叶子搞事情,现代小九也没闲着2333333,还得跟后妈和两个弟弟斗智斗勇,也是real辛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63章 第六十一章——徐家舅爷 车子在华灯间快速穿梭,渐渐驶离了繁华的市中心,往静谧的郊外而去;齐翰察觉到这并非回楚家别墅的路,不过他心里有数,只是悠闲的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过了十多分钟车子停在另一幢豪华庄园的大门口,成鹤与司机率先走下来为齐翰拉开车门,成鹤弯下腰扶他迈出来,指着昏黄灯光映照下的庄园门说:“小姐,今晚约好的,就是这里。” “嗯。”齐翰点点头,眼神在周围四处打量着:“诶,这个地方……舅爷的府邸,好像离外祖父的楚家老宅很近啊?” 他口中的“舅爷”,指的是叶倾外祖母徐德慧的亲弟弟徐德平。当年姐姐嫁给楚天阔之后,这对姐弟曾因一些家族恩怨而闹翻,他也一气之下离开家门,跟姐姐姐夫赌气数十年,直到楚氏危机发生,楚婉妤嫁到叶氏他才看开;不幸的是,在那个节骨眼上他于外地出了车祸,脑部受损变成植物人,从此被姐姐安排到国外医治。 而前不久徐德慧离世,他终于苏醒过来。兜兜转转过了大半辈子他逐渐看开了,决定倍加珍惜余下的时光,和仅存为数不多的血亲,即姐姐的外孙叶漓和叶倾两兄妹好好过日子。数月前他回到故土华阳,通过旧时的关系脉络打听到过往之事和这对兄妹的近况;外甥女楚婉妤的遭遇让他既心疼又气愤,因此他对叶漓叶倾兄妹添了十分的怜惜和同情。一切安顿好后他与成鹤打招呼,定在今晚拍卖会结束后和两位小辈在徐氏旧宅正式会面。 说起来,这还是他这个做舅爷的初次和孩子们见面呢,毕竟从他们出生起自己就一直不在华阳。关于外孙女近来的行动他早就从成鹤那里得知了来龙去脉,想不到这丫头倒是颇有姐姐跟外甥女楚婉妤的强势风范,想必有她在,振兴楚家以及为婉妤讨回公道都指日可待。 齐翰在成鹤和保镖们的指引下穿过花园来到正厅。徐氏的作风向来很朴素,与楚氏及叶氏旧宅不同,这里的摆设十分简单,基本没有额外的赘余,教人看着别有一番感觉。 进入大门,正中间沙发上端坐着一位头发乌黑,看上去出乎意料年轻许多的男子;他身边的少年坐在轮椅上,见到齐翰走入温声唤道:“小倾,你来啦。” “舅爷,大哥。”齐翰对叶漓微笑了笑,随后对沙发上坐着的中年男子恭敬懂事地打招呼。徐德平见少女仪态端庄大方,面上虽有倦色但依然精神百倍,满意又慈祥的说:“小丫头不用这么客气。今天晚上的拍卖会,我和你哥哥都看过录像;跟那群商界老狐狸们打交道,真是辛苦你了。” “晚辈实不敢当。”齐翰走到他身前,保持着不近又不疏远的恰到好处的距离,谦逊十足的回道:“这还只是些小风小浪,余下的日子还指望舅爷能时常提点呢。” “你这丫头,就数你嘴甜。”徐德平忍俊不禁地打趣着他,满心眼的欢喜和怜爱,随后转头对静静坐着的叶漓说:“能将妹妹照顾的如此优秀,看来这么多年,你确实尽到了做哥哥的本分,就像姐姐在小时候照顾我一样……” 听到他的赞许,叶漓忙连笑称不敢,一时间祖孙三人之间的气氛十分融洽,看上去颇有天伦之乐的感觉。 又谈笑片刻,徐德平正了正色,话锋一转对齐翰道:“小倾,当初诗诺和华诺可是姐姐和姐夫半生的心血,你如今对华诺说弃就弃,真的舍得么?” “有舍才有得。”齐翰不在意的笑笑,说:“单独以诗诺的影响力已经足够让楚家在业内站稳脚跟,华诺的存在可有可无;弃卒保车,用华诺做饵引方如妍上钩,这买卖并不亏。” “小倾啊……”徐德平叹了口气:“舅爷知道你们的遭遇,也明白你心里对我那混账外甥女婿和方如妍都有芥蒂;但舅爷不得不多嘴一句,叶琛毕竟是你生父,方如妍也是你继母,你真狠得下心对付他们?” “关于近来发生的事,舅爷想必也探听清楚了。不是晚辈要对付他们,是方如妍不肯放过我们兄弟……呃,兄妹。”齐翰的神情没有任何动摇,仍旧是一派淡然的模样,从容而坚定:“离了叶家之后,晚辈只想和大哥安稳度日,继承外公外婆和母亲的遗愿,让楚氏重新振兴,并没有与叶氏纠缠不休的意思。可方如妍屡次从中作梗,不仅意图抢夺华诺的控制权,还派手下来袭击晚辈和大哥,父亲看在眼里却不闻不问,也不出手阻止。既然他们不顾念家人情分,那就怨不得晚辈不客气了。” “晚辈向来自认并非心胸狭隘、睚眦必报之人。”少年几不可察地呼出口气,微微停一瞬,一字一顿的说:“人不负我,我不负人。” “好,有魄力。”徐德平见她如此恩怨分明,又心志坚强,眼里涌现出激赏的光彩;他拍拍少女的手背,朗声道:“你要做什么尽管去做,舅爷帮你!” 小辈娃娃们这么争气,他这做长辈的岂能坐视不理?在他面前的两个孩子,叶漓虽然身体残疾,但他面上流露出的沉稳和睿智早已超出二十岁孩子的界限;而叶倾虽然是个女孩,但她的眼界和心性,还有她行事的风格手段,足以让无数精英男士都自叹不如。看着他们兄妹,他仿佛看到当年叱咤风云的姐夫楚天阔和姐姐徐德慧的剪影;徐氏和楚氏的希望,此刻全都汇聚到了他们二人的身上。 “多谢舅爷襄助。”齐翰等他这句话已经等了许久,如今终于听到,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计划已迈出第一步,接下来你打算如何?” “舅爷放心,晚辈早做好了部署。”齐翰眼里散发出信心十足的光亮,详细地为在场的二人解释道:“华诺的有形资产我拱手让给方如妍不假,但其实它的隐性资产,包括设计和监管团队等已跟我签好合约,不出一个月就会集体跟着赵先生离职进入诗诺的子公司;不仅如此,先前谈妥的几家注资钱庄也会在适当时机撤资,届时方如妍要么舍弃华诺,要么自掏腰包维持华诺的运营。” “如若她够聪明,她会选择前者,那样她所亏损的便仅是今夜竞拍付出的钱银;但如果她不依不饶,非要和我对抗的话,那么晚辈会教会她什么叫做知难而退。” “……如果我没猜错,你想要的不仅仅是打击方如妍的气焰吧?” “舅爷英明。”齐翰了然的勾了勾嘴角:“我真正要钓的大鱼,是叶氏名下的三处钱庄。” “前些日子晚辈用特殊手段,得到了母亲当年签下的婚前契约,其中包括叶氏财产这一项。按照契约,其中一处钱庄应归母亲所有,也就是由我和大哥继承,只是一直被方如妍扣住罢了。除了这一个,晚辈还看中了其他两处,届时还望舅爷出手,帮我们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这是自然。我说了,你想做什么尽管放手去做,我一定会帮你。”楚氏旗下的银行虽然也有,不过实力相较弱了些;如果能得到叶氏的银行,想必未来资金流动会更畅通无阻;这个丫头,还蛮有远见的,实在无须自己操心。 叶漓坐在一旁不发一言,只是静静地看着少女的侧颜。小倾,如果这是你的意愿,那么哥哥就陪着你;无论未来的路有多险阻,哥哥都会支持你。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小九你这权谋在现代玩的也挺6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干得漂亮,为了媳妇的未来哈哈哈哈 第64章 第六十二章——江北行宫 自从上次和张芃芃“幽会”后,直到现在我们都有意无意地躲着彼此;我避着她的缘由在于,自己的初吻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被一妹子夺走,让我实在垮不过心中这道坎,索性就借着避嫌的名头避开与她正面接触;而至于她那边,我猜测她是因为酒醒后多多少少忆起了先前对我做的“禽兽行径”,是以再面对我时会有些尴尬,正巧我也整日深居简出,她也就索性能躲就躲喽。从这一点上看,我和她倒是挺心照不宣的。 就这么慢慢熬到了六月初,盛夏的都城酷暑难当,饶是这个时代还没有温室效应,我也成日里闷闷的没什么力气。不过幸好,盼着盼着终于盼来一纸圣旨,让全体皇族宗亲到江北行宫避暑。 赵王妃在蹴鞠大赛上摔的颇重,赵王齐鸣对其情深意切,自请留在盛都看护王妃,因此这“全体皇族宗亲“里不包括赵王一家。 我对此表示了关切的慰问和深深的遗憾,然后一转头就回宫愉快的收拾行囊,打点好一切,带上杨严等人迫不及待的钻进了去行宫的马车,由禁军护着浩浩荡荡开赴行宫。 至于吴卓,他自愿留下来打理广陵宫以及未来九王府邸的所有事务; 哦对了,一说到开府建衙我便十分期待向往;按照南夏朝制,男子年满十八岁便有资格正式搬出去住。九王再过数月就到了这个年纪,帝后对儿子从宫里搬出去后的生活非常上心,精挑细选的挑了个“风水宝地”并早早的派人进行各项事务的打理。 而我自己也对此很期待的原因是,第一,相比宫里规矩森严,我更喜欢宫外的自由无拘;第二,离开眼线遍布的皇宫,我的各种行动也能更方便些,自然乐得自在。 吴卓是个非常合格的管家,有他在倒也让我省心不少。我便再无顾虑,开开心心的和大家组团旅游。 一路上,杨严到底是孩童心性,一刻也坐不住,才陪我在车里安分了不到半日,就吵着要骑马。我允了他,只是任凭他软磨硬泡好说歹说,始终拒绝跟他并肩骑行。 其实在马车里呆着我也很无聊,但九王骑术精湛,而我骑术不行,实在是怕路上出什么意外而受伤,也怕露了破绽,更不想和齐晟打照面。所以保险起见,我还是宁可乖乖躲着。 队伍过长人数众多,行动速度也慢些。晃晃悠悠了十来日,我们终于抵达宛江沿岸。这宛江流经苏皖交界处,北岸便是杨家常年镇守的泰兴,乃江北第一大城;南岸则是江北行宫所在地。许是有江水流过的缘故,此地气候十分宜人,冬暖夏凉,实在是度假的不二选择。 各自安顿后,去向帝后太后等主子请了安,皇帝爹爹带着皇后娘亲和一众美人四处赏景,再不管我们。阎王不在小鬼翻天,剩下我们这些小主子便为所欲为,占山为王,在行宫中好生折腾。 作者有话要说: 江北行宫避暑之旅start!!马上就要跌宕起伏,高能不断哦!!加油小叶子!! 第65章 第六十三章——损招儿 优哉游哉的过了十日,我便来了正事。 程巧亦去了一趟皇后宫中,回来就带给我一小道消息:皇后娘亲和皇帝爹爹暗中安排,派贺秉则去接各名门小姐们前来行宫,名为避暑,实则考察众女的品性才艺,挑选未来九王妃的候选人。 不出我所料的,这其中依然有张家二小姐,张灵灵。 “这事儿安排的匆忙,连太后那边都没来得及通知。娘娘让奴婢给殿下知会一声,殿下心中有数就好。”她一边给我倒着茶,一边随意的提起,就像唠着家常般。 “还有,殿下是时候娶个正妃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望殿下不要辜负了娘娘的心思。”她顿了顿,又意有所指的对我说。 我心中长叹口气,帝后还挺锲而不舍,为了给我和张二小姐创造机会,度个假都不安生,还合起伙儿来瞒着太后。连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话都说出来了,我还真没法拒绝的太直接。 “请姑姑给母后回话,就说本王记下了,必不会让母后失望。”我想了想,很是配合的摆出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表示我对此事高度重视。程巧亦似乎很满意我的态度,笑眯眯的应了,就又去给皇后请安。 她前脚刚走,我后脚把扒在房檐上偷听的杨严给喊下来。他被我发现了倒也不囧不恼,笑嘻嘻的对我说:“恭喜九哥,这行宫可是个偷情的好地方,桃花旺的很啊~~” 看他欢呼雀跃的样子,我就纳闷了,这小子怎么如此惦记他九哥和张灵灵的姻缘啊? 懒得探究这个问题,我弹了弹他的脑门,说:“杨严,近几日秉则都会于这个时辰在西水榭附近闲逛对吧?” “是啊,我还碰到他好多次呢。”他揉揉额头,回忆了下,老实的答道。 “甚好。”我理了理衣袖,心情大好的往外走。 “诶九哥你要去哪儿?”他当即跟上,边走边问我。 我神秘莫测的对他一笑,说:“西水榭!” 九王来过行宫很多次了,但对我来说还是第一次;我对行宫这带不是很熟,兜兜转转总算到了地方。还没近前,我就透过重重花影看到了贺秉则,他正坐在凉亭中发呆,满腹心事的样子。 “秉则!”我走到他附近,跟他打个招呼。 他恍然惊觉,起身对我拱手:“殿下怎么来了?” “今儿风光正好,本王出来走走,真巧啊。”我与他见了礼,先把客套话说全,然后坐在他对面的石凳上。 “看秉则魂不守舍的,是否在思念春闺中人?”我见他神情仍有恍惚,便挑了挑眉,忍不住打趣他。 他脸皮不如杨严厚,闻言顿时红了耳根,稍显无奈的说:“殿下还是那样爱开玩笑……” 我勾了勾嘴角,手指轻轻敲在木桌上,随意看了看空荡荡的四周,然后看着贺秉则,欲言又止;杨严注意到我的举动,便知我有话要跟他单独谈,很自觉的点点头,一溜烟窜上顶给我们把风去了。 见他安排好了,我也敛了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对贺秉则正了正色,问道:“父皇是不是安排你去接名门闺秀们来行宫赏花?” “殿下也知道了?”他略微惊讶的眨了眨眼。 “赏花一事,是母后的意思。”我不置可否,只是淡淡提了一句。 贺秉则是聪明人,一点就通。他先是恍然大悟,随即神色稍微凝重了些,犹豫着问我:“那这样说,张二姑娘也……” “嗯。”我直截了当,跟他说出心中所虑:“正是你想的那样。父皇和母后有意如此,就算张家迟疑,皇祖母暗中阻挠,终是挡的了一时挡不了一世;而我这里除了情字,更是无任何拒绝的理由。” 听了我的话,贺秉则脸上浮现出失望的神情:“那就……真的没法子了吗?” 任何跟政治扯上边的婚姻,最先牺牲的便是一个“情”字;想必他也清楚,我这唯一的理由,偏偏是最不能当理由的理由。 我看着他眼中的落寞,心中很是悲愤。这坑爹的政治联姻,棒打鸳鸯无数啊。以前还不觉得欧洲那些皇家彼此联姻有什么不幸的,如今自个儿体会了,方知其中酸楚。 不过俗言道人定胜天,我们还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秉则莫急,法子不是没有,只是……”我出言安抚他,同时也有些不确定,到底要不要把那个办法告诉他。 一听还有希望,贺秉则眼里登时精光闪烁。他殷切的盯着我,迫不及待的问:“殿下有何良策?!” “……”我还在纠结。说还是不说?这是个问题。 他见我许久不出声,眉宇间愈发焦急,最后干脆一抱拳,破釜沉舟似的,说:“殿下有什么话但说无妨,臣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不不不没那么严重。”我见他一脸视死如归的样子,心说这家伙也太耿直了,急忙哭笑不得的摆摆手:“追个姑娘而已,还没到赴死的程度。我是说,这法子吧,有点呃……不道德。我跟你直说了,你可别打我。” 他不为所动,只是双眼冒光,眼巴巴等我赐教。我见他表情没什么变化,索性心一横,豁出去了。 “几名女子而已,护卫也不会多。从盛都来行宫这一路上要经过些治安不太平的地界,少不得有不开眼的山贼强盗敢来找死,你趁乱救了二姑娘出来,不就有了和她独处的机会?” 他全神贯注的听着,偶尔“嗯嗯”的点头附和。我接着说:“接下来才是重点。你和二姑娘‘落难’期间,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和她生米煮成熟饭。如此一来,她就只可能嫁给你。” 这个方法要是放现代未必行得通,但放在女子名节至关重要的古代却是百试百灵;只要功成,两家长辈再不同意也没辙了。 贺秉则原本兀自点着头,结果在听到我说的最后一句时愕然停住,目瞪口呆的望着我;我心道不好,贺秉则是个老实人,莫不是看不上这下三流手段,对我心生芥蒂吧? 我有些后悔,早知道不跟他坦诚了。可谁知我还没忐忑完,就见他一拍手掌,无比佩服的恭维我:“还是殿下机智,这么好的法子我怎么就没想到!” “……” 我见他跃跃欲试的神情,突然觉得方才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同时也忍不住心生感慨,红颜祸水啊啧啧啧,这么根正苗红的三好青年,一和美人扯上关系,三观瞬间就塌了,什么礼义道德统统都不顾了。 “只是有一事……”他从兴奋中缓过来,小心翼翼的问我:“女子最重要的毕竟是名节,我们这样做,就算张家和圣上不会声张,京中各家又岂能不知其中缘由,届时岂非坏了她的美名?” “你们是彼此相爱的,对吧?” “对。” “那不就得了。”我不在意的笑笑,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男未婚,女未嫁,还对彼此倾心已久,发生点什么不是很正常么?早晚的问题罢了,现在发生和成亲后发生有什么区别?至于二姑娘那边,你更无需忧心。上次我与她见面,她竟主动恳求我,要我请父皇以她‘品性有亏’的理由来拒绝。我问了同样的问题,你猜她怎么答的?她说,只要能和心上人长相厮守,这些虚名都不重要,她的心上人自会知道她是怎样的人。” 他听我说完已是愣了,面上流露出丝丝怀念和感动之色。我想起张二姑娘坚定的神情,遂收了笑容,很是严肃的问他:“秉则,她愿为了你如此不顾一切,你是否能做到许她一世安乐,真心不负?” 同为女人,我明白张灵灵为爱甘愿做多大牺牲。关于这一点,我不确定自己是否有这样的勇气,所以很佩服她的决心,自是不愿她所托非人。 话说回来,看来张家的女子都是重情之人,张芃芃如此,张灵灵亦如此。 “得此佳人乃臣毕生之幸,秉则定将其视若瑰宝。”他英俊的面上染了坚毅的神色,看着我的眼睛,认真的回答。 得到明确的答复,我微微点了点头:“那就这样定了。本王这就去安排相关的事情,秉则你也准备好啊。” 在我转身的一瞬间,他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带了些探询:“为什么要这样费力助我?” 我明白他在问什么。于情于理,九王娶张灵灵都是最明智的选择。利益至上,我完全可以不顾贺秉则和张灵灵的这点牵绊。 而我甘愿帮助他们,不仅是为了我一己私欲,更关键的是—— “因为你,秉则。”我停下脚步,迎上他的目光,对他坦然而笑:“若是换了旁人,我还真未必愿意绕这么大弯路。” 没错,在我心里,得一真心挚友,要比得一美女重要的多。 “……” 许是没想到这个答案,他又怔忡了片刻,眼中渐渐染上对朋友的感激和欣慰之情;他双手叠在一起,对我恭恭敬敬的一揖:“秉则谢殿下成全。” 我拍了拍他的肩,没再说什么,带着杨严走出了凉亭。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叶子也是real拼……为了不让自己娶个妹子回家,什么歪门邪道都用上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而贺秉则也用实际行动证明,老婆果然是最重要的,什么三观道德统统靠边站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66章 第六十四章——真情与假意 又过了数日,依然并无任何消息传来,我倒也完全不急。估摸着时间,贺秉则他们应该还没回到盛都;要想创造事发的时机,还得多待几天。 昨日清晨,皇帝爹爹下旨,让齐晟代替他巡查江北大营,因此这两日行宫内外忙碌了些许,皆是为齐晟出发做准备的。 江北是杨严祖上的地界,按照以往的路线,齐晟先从行宫出发渡江,至泰兴再由守城的杨豫接待一日,然后一同赶往江北大营巡视;而杨严今年在行宫,所以也加入了接待队伍中,要提前一晚赶回泰兴和杨豫做准备。 于是傍晚,我和杨严用了晚膳,就亲自到行宫外把他送上了船。他临走时很舍不得我的样子,一个劲的说“九哥我就去一日,你可别寂寞啊”。 我对此很是无语。孩子你这么说,就不怕别人误会咱俩那啥? 不过看他对我依依惜别,我也不忍拂了他的心意,便很配合的揉揉他的头发,说:“九哥在这儿等你回来,你就安心的去吧。” 他得我这句话,才心满意足的登了船,扬起风帆逆流而上,向着故乡而去。 送走了杨严,我回到宫里打算吃点夜宵再就寝,却不想来了个不速之客。 正当我悠闲的品茶时,程姑姑突然来到我身边,对我低声禀告:“殿下,绿篱姑娘在门外,要见见吗?” 绿篱?我挑眉,她怎么来了? 我起身随程姑姑走到门口,打开门就看到一张粉嫩小巧的面庞,正是绿篱。她身上披着黑色的斗篷,向我福了福身,道:“殿下放心,奴婢是悄悄来的,没有人知道。奴婢有急事,不得已才来打扰,望殿下恕罪。” “无妨,进来吧。”我用眼神示意守卫不必如此戒防,复又问绿篱:“有什么话,尽管说便是。” 绿篱进了屋,欲言又止,小心翼翼的看了我一眼,又讳莫如深的扫了扫我周围的宫人。 我会意,随便挥了挥手,他们便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自觉将门掩上,程姑姑也退了出去,在外面放风。 “求殿下务必救救我家娘娘!”待屋里只剩我们两个时,还不等我发问,绿篱已“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脸上瞬间梨花带雨,显然急的不得了又隐忍了好久。 “绿篱,你先起来,慢慢说。”我平静的走到案边坐下,她不敢怠慢,紧忙起身跟着我过来。我见她满脸泪痕心生不忍,递给她一杯温茶:“心急只能坏事,你先喝口茶,冷静下。” 她受宠若惊的接过杯子,喝了一半,深吸口气,表情自然了许多。我见她情绪平复了也不催她,只是默默等她开口。 她手中捧着茶杯,组织一下语言,开始讲述事情的来龙去脉:“两个时辰前,太子妃娘娘让奴婢去经堂替她上香诵经,奴婢没多想便去了。可大概一炷香前回到寝宫时,发现娘娘不知所踪,她平日穿的衣裳都折叠好放在床上,还留了字给奴婢。”说着,她从袖中摸出一张纸条,递给我。 我接过来,发现上面用娟秀的字体写着—— 太子殿下旦日而行,吾心忧之,意欲相随,勿念。 哦我的天哪!这条信息太爆炸了。我目瞪口呆,对张芃芃顿时充满了崇拜之意,只是碍着绿篱,不好表现出来。 她居然追人追到军营去了,当真是天涯海角永相随,好一出小媳妇追相公的大戏! 张芃芃实乃奇女子,傻的可爱,难怪齐翰唯独对她念念不忘。 吃惊过后,我压下心中翻涌的激动,开始思考正事。 明日舰队离港,届时再混进去不太容易,她今晚就过去是很明智的举动。如果我所料不错,她当是采取了最稳妥的方法——和水军一同潜伏在船舱里。 “你确定三哥对此毫无察觉?”这么个大活人,还是自己媳妇,从宫里跑了,齐晟那个人精居然没发现? “……”绿篱脸上显出为难的神色,好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不过最终还是下定决心跟我坦白:“殿下也知道,太子与娘娘近来在冷战,连在行宫都是择同一院落的最远两处角落而居。这些时日以来,娘娘和太子殿下几乎未曾照面,尤其是娘娘,似乎在刻意躲着太子,太子也从未将娘娘的行踪放在心上……” 她说到这里,我便心中有数了。看来张芃芃早就做此打算,策划了这么久,还利用齐晟对她的疏远,就是为了等这最关键的一晚。 来行宫也有快半个月了,皇帝爹爹大白天一直在游玩享乐宠幸异域美人,似乎并不把朝政放在心上。我突然想起来,齐晟刚刚被临时传到启皇殿,晚上将留宿在那儿,我猜是因为朝政实在堆积如山,皇帝老爹自己处理不过来,打算趁齐晟还没走赶紧压榨免费劳动力。 如此看来,真是天助张芃芃也。 至于她是怎么搞到制服以及混进去的,也不是很让人吃惊。张芃芃出身将门,张家在军中肯定有许多弯弯绕绕的门路;以她的身份,若真有意不被人察觉的混入水师,并非办不到的事。 “奴婢实在不知该怎么办,情急之下只能来央求殿下,还望殿下施以援手!”见我迟迟不说话,绿篱又急红了眼眶。她给我磕了个响头,复又带了哭腔:“军营艰苦,娘娘娇生惯养,怎能吃得消?即便娘娘心志坚定,万一太子殿下在途中发现了娘娘,必定会大发雷霆,迁怒娘娘的!” 我认真的听着,对她的担忧深表赞同,但在听到她说“迁怒”二字时,我心中蓦然一亮,随即有个模糊的念头开始形成。 这……还真是个好机会啊。我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冷笑。 绿篱兀自啜泣着,根本没注意到我表情的变化。我在她抬头的一瞬间,学着九王该有的样子皱起眉头,故作沉重的说:“本王明白你的顾虑,也为芃芃忧心,但如今夜色深了,军中业已歇息,采取任何行动都会引出动静。阜平水师并非本王或三哥能够控制,一旦闹大不好收场。况且芃芃的性子你也清楚,自幼时起凡是她决心做的事,连本王都拦不住。就算能侥幸把她带下船,她也不会善罢甘休。” 绿篱杏眼微瞪,待我说完这一大段,她已经完全愣了。过了半饷,她才有些慌神的自言自语:“那……该怎么办……” 我见她六神无主的模样,心中泛起丝丝愧疚。车到山前必有路,方法不是没有。若是真正的齐翰,定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阻止张芃芃这危险的行为。 只可惜,我不是他。 “你先听本王把话说完再哭。”我见她泫然欲泣的样子,当即有些头疼,不禁感慨同为女人,这说哭就哭的能力我怎么就没练成。我斟酌着语句,安抚她道:“今夜没法子,不代表日后也束手无策。等三哥到了泰兴,杨豫将军和杨严会在岸边迎接。本王即刻修书一封给杨严,让他在泰兴格外留意芃芃的动静,最好能寻了机会偷偷带她回行宫;若不能,起码也照拂下芃芃,保证她的安全。” “还是殿下考虑的周详!”听了我的话,绿篱止住了眼泪,眸中也带了些许神采。她双手交叠举过头顶,郑重的弯下腰,欲再次向我叩谢:“奴婢谨记殿下大恩……” “快免了!”我受之有愧,急忙托住她的手臂,不由分说的把人从地上拽起来。为了不让她起疑,我心下一横,大言不惭无比坚定的撒着谎:“为了芃芃,本王做什么都值得,何谈恩谢。” 她闻言,水灵灵的眼眸泪珠又开始打转,显然是被我的“情真意切”感动了。面对绿篱这样赤诚忠心的丫头,我深觉万分惭愧。 突然发现,我真是个很恶劣的人啊。打着九王的名义,做着他绝对不会做的事,还欺骗着小妹妹的信任。 “事不宜迟,你先回去,本王去写信。”眼看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我赶紧打发着绿篱。绿篱自然不知我在思量什么,她见我如此积极踊跃的救她主子,当然是不便再打扰,就简单行了个礼,说:“奴婢告退,一切都拜托殿下了!” “程姑姑。”我随口唤来在门外守着的程巧亦,指了指绿篱:“把绿篱姑娘好生送回去。” “殿下放心。”她微笑着对我点了点头,带着绿篱走出殿门。 作者有话要说: 啊呀呀小叶子不必太自责啦,你与阿九毕竟不是同一个人,当然会做不同的选择啦~~~至于对绿篱丫头,也不算完全欺骗啦233333 张芃芃实乃奇女子也哈哈哈哈哈哈哈,为了爱情也是个敢做敢想的~~~绿篱也真是个忠心耿耿的丫头啊,也挺聪明的想到来求助九王……只可惜壳子还是那个壳子,里面早已不是那个九王了23333333 哎呦喂我突然想起来,好像无论原著里还是剧里,九王齐翰和绿篱都几乎没有直接对手戏,所以这段对手戏加的,算是丰满剧情和额外福利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67章 第六十五章——阴谋的序幕 送走了绿篱,我坐在案前奋笔疾书,很快写完两封信。 第一封是要给杨严的。我将绿篱的话简单给他转述一番,让他在泰兴迎接时格外留意下张芃芃的行踪,尽量保证她的安全;而第二封,是写给齐翰早些年安插在阜平水师中的暗线的。 他跟我提过,前几年他刚对皇位热情高涨时,插暗桩插的十分欢快,简直到了上瘾的地步,见个军队就往其中送眼线,其中就包括阜平水师。 安内线时并未想过日后一定能用得上,只是趁着干劲十足广撒网罢了,没想到还真就派上了用场。 我将自己的意思写好,又详细的检查了一遍,把绢帛折叠交给暗卫,他们自有办法神不知鬼不觉的传递过去。 其实这个计策可不可行我也不确定,毕竟这么多年来,齐翰并未与暗线取得过任何联系,他们是否还效忠于他我也说不准。我只能祈祷,但愿他们还没忘了自己的主子。 我这般煞费苦心,无非是为了得到张芃芃的心。 上次从醉仙楼回来我便发现了,张芃芃对“情”之一字的执着超乎我的预料。原以为齐晟那样三番五次伤她的心,她早就对他绝望了,没想到她却愈发沉溺不能自拔,依然坚信齐晟能回心转意。 我深知女孩子一旦有了执念,心里必不会容下另一人;因此,要想成功,我只得先瓦解张芃芃对齐晟的希望,促使齐晟把她彻底伤透。 这一计要是成了,就可以给他们本就紧张的关系再添把火,我也能有更大的胜算;若不成倒也没什么,另觅良机罢了。 我转过身吹熄摇曳的烛火,躺到床上安然就寝。 从明晨起兴许就有好戏可看。等那台戏演完了就该我出场了,我可要养足了精神。 翌日,泰兴城外码头。 杨豫身穿行军时的铠甲,英气十足的站在队伍的最前方;他身后迎接的队伍则按照次序等级,呈扇形排开分布在岸上,看上去训练有素,着实不愧江北雄师的赞誉。 杨严身穿常服,站在父亲身侧,他并非军队中人,只是随父亲一同来迎接太子。不过现在的他,担负着九王嘱托的特殊使命。 宛江对岸远远传来似有若无的礼炮声,昭示着齐晟已从行宫出发,往上游的泰兴而来;又等了一会儿,笼罩在江面的淡淡薄雾里,逐渐显出了军舰雄壮的轮廓。 来了!杨严不由得紧张了几分,全神贯注的盯着齐晟的战舰。 军舰由士兵指引着靠上码头,齐晟一马当先,身后的士兵鱼贯而出。杨严打起精神,快速搜寻着张芃芃的身影。 九哥只告诉他太子妃在船上,但他不知道她究竟藏身何处;这一时半会儿,还真难从这么多人里锁定她。 齐晟已经和杨豫将军在码头上说着话,见礼的同时,也在交代一些事项;这时从船上下来一名管事模样的士兵,身后跟着几名普通水军,匆匆赶到他们这里,和齐晟的贴身李侍卫低声禀告了些什么;就在这短短几秒时间,杨严不经意扫过他们,意外注意到其中有一位身材瘦小的小兵,宽松的头盔几乎遮住了大半张脸。他似乎有些局促不安,双手不自然的搅在一起,还左顾右盼的,像是随时要开溜的样子。 杨严心底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电光火石间,那名小兵突然用手扶了扶头盔,他的脸露出大半,碰巧正对杨严;而杨严在那一瞬间捕捉到对方的容貌,惊诧的险些叫出声—— 那小巧的鼻梁,粉嫩的樱唇,不是太子妃又是谁! 杨严从最初的震惊里回过神,就开始思索着对策。现在人是找到了,但接下来该怎么办?是找机会把她带走,立刻悄悄送回行宫,还是让她在江北藏几天再送回去? 无论怎么做,都不能让她跟齐晟深入江北大营。军营那种地方,岂是一个女子能随意涉足的? 他还没想明白时,就发现李侍卫竟和他们一起往战舰那边走去,其中还包括太子妃。 李侍卫可是认得太子妃的!想起这一点,杨严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登了军舰。他抹了把头上的汗珠,心中不断默念阿弥陀佛,但愿李侍卫眼神不好,没认出太子妃…… 作者有话要说: 啊哈哈哈哈哈哈杨严小天使视角start~~~孩子啊孩子,加油完成小叶子的交代吧~~~ 第68章 第六十六章——变故陡生 可天偏不遂人愿。李侍卫很快独自回到了齐晟身边,神情带有些许意料之外和为难之色。杨严见状心里咯噔一声,便知事情不妙。 在杨严的注视下,李侍卫跟齐晟低声说了什么,齐晟的脸色登时就黑了几分;他薄唇轻抿,面上有了一丝愠意。 看齐晟的脸色黑的堪比锅底,杨严便知他肯定对张芃芃动了怒。 这下子完了…… 人是找到了,但没成想这么快就被齐晟抓个正着;九哥要自己悄悄照应太子妃,可如今他还什么都没做,齐晟就已经发觉了她的存在,这让他如何是好啊? 之前想的方法统统只有在齐晟不知情的情况下才能实施,现在这个状况下,他根本就束手无策啊! 杨严脑中乱成一锅粥,却仍然目不转睛的盯着齐晟,片刻不敢移开视线。他看见齐晟面色阴沉的吩咐了李侍卫几句,李侍卫身子几不可察的震了一下,对齐晟拱了拱手,然后匆忙的回了军舰。不一会儿,他拉着满脸不情愿的太子妃下了船,在人群中兜兜转转几圈,借着混乱的掩护不知所踪。 齐晟目光深邃的看了看他们消失的方向,转而向队伍一挥手,众士兵立刻跟着他浩浩荡荡的开赴泰兴城郊的驻军之地;杨严偷偷瞄了一眼父亲,确定他并未察觉到自己,便向后退了退隐匿身形,趁没人注意时溜之大吉,去跟踪李侍卫他们。 李侍卫拉着太子妃脚下生风,杨严在小树林间穿梭,始终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跟在他们后面。 岸边的人群渐渐散去,李侍卫又引着张芃芃绕了好几圈,终于在人都走的差不多时重新回到了码头。那儿有一艘无人看守的小舟停着,李侍卫三下五除二的解了绳索,把张芃芃半请半推的弄上船,自己也跳上去,抡起木浆就开出了码头。 杨严顾忌着码头空旷没地方藏身,小舟还没驶远,便只得继续在沿岸小树林中用轻功紧跟着,与小舟保持平行。他一边穿梭在树枝间一边犯嘀咕,齐晟究竟给李侍卫下了什么指令?看他们往下游方向驶去,难不成是要送太子妃回行宫? 他这边还没考虑完,就听得江面上传来一声女子的惊呼,随后便是扑通的落水声。杨严悚然一惊,立即停下身形扒开树叶,从缝隙间看到,舟上没了张芃芃的身影,李侍卫手中却攥着佩剑,剑刃上还有少量血痕。 他居然敢对太子妃出手!? 这时水中突然荡起波纹,杨严定睛一看,发现张芃芃竟然还活着,正奋力往江边大片的芦苇荡里钻去;背后李侍卫把剑一扔,划着船桨想要追上她,但幸运的是张芃芃动作更快,先一步进了芦苇荡不见了踪影;李侍卫开到边缘停下来,踌躇片刻似有退意。 这变故发生的实在太快,杨严在岸上早就看的汗湿后背。他对江北沿岸更熟,瞬间想起芦苇丛分布极广,太子妃在里面一时半会儿不会被察觉,更不会溺水,便一咬牙折返回去,决定先想办法通知九哥。 所幸他的贴身侍卫因为先前没找到他不敢独自回去,依然在附近逗留。杨严冲过去一把抓住对方,说:“去找九王殿下,让他带人到下游搜太子妃!” 侍卫满脸惊异的看着他,一时间站在原地没动。杨严急的用力一跺脚,几乎是吼出来:“快去啊!” 说完也不管对方的反应,再次飞进树林,往张芃芃落水的地方赶过去。 杀太子妃必是齐晟的意思,而李侍卫一击不成,定会赶回泰兴报信;泰兴这边不安全,在行宫附近让九哥接到太子妃,才是最稳妥的方法…… 思索间,杨严已经返回了张芃芃失踪的地点,果不其然没有见到李侍卫和小舟。他简单扫了几下,便跳进水中,向着张芃芃消失的方向游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小严严真的是辛苦你了23333,先是被小叶子变相利用下,又让你目睹了凶案现场,也是难为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69章 第六十七章——意料之外 “碧波浮荡,水天相接。这宛江的景色,果然是不错。”我站在军舰甲板上,两边的高山郁郁葱葱,映的水面也泛着碧色;远远看去,尽处则是湛蓝的天空,看着十分壮阔,教人心情舒畅。 一大早送齐晟到江北大营巡视,起的虽早了些,但我有幸观摩了一次古人的军舰欢送仪式,倒也趣味盎然。 待齐晟的舰队消失,欢送队伍就可以各自散了,不过我并不急着回宫补觉。前世的家里虽有私人游艇,但怎么比得上军舰气派?如今我出行时前有开道后有护卫,乘着军舰浩浩荡荡,那才叫一个排场,何不趁此良机好好在江上游玩一番? 是以我跟水军中几个将领知会了声,便登上另一艘主舰,顺着江水往下游而去。 晃晃荡荡的也不知过了多久,我有些困意,便慵懒的靠在船舷上;不经意间回头一瞥,却见有小舟匆匆追来,似是有极要紧的事,舟上的风帆全部放了开。 我站起来,远远的望见对方船上有人向我们不断打着手势,示意请求对接;待靠得更近了些,我看清他的容貌,正是杨严身边的心腹侍卫。 我心里“呀”了一声,这么急切的过来,莫不是泰兴那岸出了变故? 吩咐舰上的士兵去迎接,我快步走到船尾,待船刚挺稳,对方已三步并作两步的跨了上来,跪在我面前拱手。 我伸手拽他起来,问道:“怎么了?” 他扫视周围一圈,凑到我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杨公子让卑职来传信,请殿下速去宛江下游,太子妃娘娘有难!” 我吃了一惊,这还真出状况了?保持着面上不动声色,我低声追问:“具体怎么回事?” “时间紧迫,公子没细说,只让卑职快些来寻殿下。” 见问不出更多的,我也不再废话,命令掌舵的兵士全速起航,然后安排他去歇口气。 军舰的速度非一般小舟可比,尤其是加速扬帆时,再加上江水流速不慢,我看着岸边的景致如飞一般的倒退而去,很快被远远落在了身后。 饶是这种体验甚为难得,我却也没心思再欣赏了,只得心事重重的列举可能发生的情况。 暗线主职船上事务,要动手脚的最佳时机是在军舰靠岸后,士兵上岸期间的那段混乱中。看这情况,我的目的肯定已经达到了。不过就算齐晟发现了张芃芃,按理说也不可能声张,怎么想也不应该出什么紧急状况啊。 事到如今我也只能祈祷,不管发生了什么,希望都为时不晚。否则我真的对不起自己的良心,对不起张芃芃,更对不起他。 船行了不多时,水流却突然湍急起来。我看着江面上翻起的浪花,心中愈发担忧张芃芃的安危。她不会水,这水势又如此猛,要是真有个好歹的…… 诶,先别自己吓自己行不行。我深吸口气,在心里自我安慰着。 不过好在张芃芃光环笼罩命不该绝,又过了不到半个时辰,船上突然有人对我喊:“殿下快看,那边那边!”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见到靠近左岸的浅滩处有棵枯树,杨严和张芃芃正紧紧抱着树干,生怕被湍急的水流冲走。远远看去,他们脸上都咬牙切齿,看起来很是费力。 见张芃芃无事,我不由得狂喜,她没有被我害死真的是太好了! “芃芃!杨严!”我指挥军舰靠近,同时向他们招手。二人转头看到我,皆露出谢天谢地的表情。我殷切的紧盯张芃芃,从来没有见到她如此激动的时刻。 片刻间,他们都被侍卫接到舰上。我快步走向张芃芃,她含笑看着我靠近,在我离她不到三步远的距离时,她竟神情一松,直接倒了下去。 我顿时吓的魂不附体,在她倒地的前一秒冲过去搂住她。 见她只是紧张过度昏了,我心说姐姐,你这一晕可吓死我了! “程姑姑。”我搂着张芃芃湿漉漉的身子,立刻叫来程巧亦。她见到眼前的景象先是脚下一顿,不过很快恢复如常,从我手里把张芃芃抱过去,对我点点头,表示她会打点好一切。 “九哥,是这么回事……”看着她们进了船舱,杨严随意地拧了拧袍子上的水,想跟我报告都发生过什么。 “不急。你先去换身干净的衣服再说,别着凉了。”我见他冷的直哆嗦,便打断他的话,关切的拍拍他的肩。 杨严一愣,对我“嗯”了声,就在随从的陪伴下进了船舱。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叶子你果然还是最关心弟弟的吧哈哈哈哈哈~~不过出了意料之外的状况,想必也是让你很头疼呢~~~ 在这里简单说一下,宛江这段,在原著里就是在江面上行动,张芃芃也的确被齐晟暗算落江险些丧命,电视剧里是在树林里行动,因为剧组穷的没钱造船OTZ……咳,反正,我还是觉得在江面上搞事更拉风,所以就把搞事情的舞台搬回到江上,希望大家喜欢233333333 第70章 第六十八章——忧虑 简陋却十分温暖干燥的船舱里,张芃芃换了身干净的衣服,躺在床上正昏睡着;我和同样更了衣的杨严坐在床边,一边守着她一边聊天。 他派人通知我之后,就自己也跳江里去寻张芃芃。幸运的是张芃芃并未漂远,他便也很快找到了她。杨严自幼在江边长大,水性堪比浪里白条,后来即便江水湍急带着张芃芃不好上岸,倒也能勉强应付一阵。再到后来抱着树歇息时,我就及时赶到了。 “所以说……”把事情弄清楚了,我仍有些许不可置信的反复询问杨严:“三哥他想杀芃芃?你确定?” 他笃定的点点头:“确定,不能再确定了。” 呃…… 看不出来啊,齐晟那个闷葫芦,下手杀人倒是干净利落,对自己媳妇说砍就砍…… 当真是社会我晟哥,人狠话不多。 出现这种情况,我的确没料到。我原本打的算盘是,齐晟发现张芃芃偷跟出来,肯定会暴跳如雷迁怒于她,轻则呵斥重则关禁闭;无论齐晟怎么罚张芃芃,她都会被伤了心,趁那时候我再适当的“关怀”一下,岂非美哉。 本来只想着挑拨他们的关系,没成想齐晟居然这么给力,短短几秒就做了一个让我惊掉下巴的决定—— 杀人灭口。 这下我倒有希望彻底打碎张芃芃最后的幻想了,算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吧? 我心中暗喜,却又不可避免的蒙上一层忧虑。 齐晟不是冲动的人,他能在这么急促的间隔就果敢做如此决策,并非一时之念;如今看来齐晟早已有杀张芃芃之心,只愁找不到机会。今番她自己溜出来,我又无意间加把火,给他创造了天时地利。等日后太子妃遗体被发现,这宗命案肯定会一拖再拖;拖着拖着,到最后的官方版本就会变成:太子妃张氏任性娇纵,竟掩藏女儿身份随太子潜入江北大营,然而不幸在沿途出了意外,失足落水溺亡。 只是,为什么?人言糟糠之妻不下堂,张芃芃再不好,也终究是他结发妻。身为丈夫,怎么忍心对妻子下此杀手?这种事情任何女人都不敢信,更不愿接受啊。 等等…… “女人”? 我感觉心底有什么在呼之欲出。那如果我换个角度,从男人的心理出发呢? 想到这儿我恍然大悟。之所以早些没能考虑到这层,并非我思虑不周,而是因为我本着女性的心理去看待问题。 如果换个想法,那可就完全是两码事了。张放权势日盛,张芃芃娇蛮依旧,阻碍齐晟勾搭心上人,还和九王这个小叔子不清不楚的,齐晟对她心生厌恶却摆脱不掉,如此种种足以让齐晟动杀心;更何况他是太子,日后要是继承大统,张芃芃就是皇后,张家成了外戚,而外戚专权是任何一个帝王都不能容忍的。如果我是齐晟,我也会找机会除了张芃芃。 “对于一个即将要登上皇位的人,一切不过是浮云流水般。” 蓦然地,我脑海里划过齐翰对我说过的这句话;当时听着不觉怎样,如今回想简直如一记闷棍,敲碎我所有的幻想。 我捏着被角的手指不自觉的攥紧,明明是六月炎夏,我却莫名的感到一丝寒意。 我怎么忘了,皇家这种是非之地,最珍贵和最不该有的,就是真心。于齐晟来说,他的太子妃算得了什么,不过浮云流水罢了。 我突然觉得,我是该重新看待一下齐晟此人,顺便也重新认识一下自己究竟在一个怎样的世界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叶子啊论心狠论手段,你还是火候不行太嫩了些,多跟你这捡来的便宜三哥和未来老公学一学吧2333333。这次齐晟算是给她上了一课吧,都没让她交学费,知足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BTW,关键台词之一也出场了——“对于一个即将要登上皇位的人,一切不过是浮云流水般。”这句话原本是阿九对芃芃说的,这里变成阿九梦中与小叶子说的了,反正都一样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71章 第六十九章——爱恨纠葛 不知不觉,天色也渐渐黑了,我们的船驶临九曲峡,江流变得更湍急了。外面隐隐的传来水击打船体的声音,摇摆也更大了些。 “嗯……” 边上传来轻微的声响,我和杨严同时转头,正看到张芃芃虚弱的睁开了眼。她见到我先是一愣,随后撅了噘嘴,泪珠开始在眼眶中打转,竟是无比委屈的模样。 “诶芃芃别哭。”因为我母亲生前的往事,我一向很怕看女人落泪,便立刻俯下身把她搂在怀里,抚着她的后背,柔声安慰着:“有我在,没事了啊。” 我悄悄转头看了一眼杨严,他很自觉的退了出去,只留下我们二人在船舱里。 她把脸靠在我肩上闷声哭着,我好生哄了一阵,她才停下来,揉了揉眼睛表示自己还好。 “杨严都告诉我了。”我看她情绪稳定了点,就避重就轻的说:“你已经成了齐晟不能忽视的人,得不到,便要毁掉;不光是赵王妃和张家的缘故,你我近来交往频繁,他肯定也有所察觉,种种加在一起,就让他动了杀机。” 张芃芃咬着嘴唇,沉默了半饷,用闷闷的声音说:“我以为他不会这样狠心……他冷落我,是因为我久居深宫,而他常年在军营,我对他再不如以往那样了解那样体贴;他总说我不温柔,没有容人之量,可他有没有想过,一个深爱着夫君的女子,如何能容忍自己的夫君和另一个女人厮混!” “我冒着危险也要跟出来,只是想一直陪在他身边。他喜欢的一切,军营里的生活,他想要的所有,我统统都想知道,这样我才能挽回他的爱……”她嘴角泛起一抹淡淡的苦笑,似是在自嘲:“可是我错了,他竟然,竟然……” 她再也说不下去,又忍不住啜泣起来。我本想掏出点纸巾手绢什么的给她擦泪,可在身上随手摸了会儿却什么都没摸到,这才记起自己现在是个男人,哪会有如此少女的物件,便只能静静的等她发泄完。 再聪慧的女子,一旦坠入爱河就会智商清零,自古以来无一例外;张芃芃更是重情,为了爱什么都不顾,她的做法我完全能理解,倒也不觉得她愚蠢,只是让我感慨良多。 “阿九,如果是你,你会做跟齐晟一样的选择么?”静了片刻,她突然仰头看向我,眼里竟有一丝希冀;我被问住了,仔细的考虑这个问题后,半是真诚半是无奈的回答她:“芃芃,我定是不会做出这种绝情绝义的事。” 我自认还不够决绝,做不到对恋人说杀就杀;而齐翰最爱的就是她,我相信他就算杀尽天下,也不会对张芃芃无情无义。 她得到我的答复,怔怔的望着我,我也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渐渐地,有一种暧昧的气息在我们之间弥漫。 我借着气氛煽情,赶紧趁热打铁,深情的问道:“还记得那天晚上在醉仙楼,我跟你说的话吗?” 想起那个浪漫而温情的夜晚,张芃芃轻轻点了点头,说:“记得。” “那你此时觉得,平安康泰衣食无忧的诺言,足以让你相信了吗?”我追问。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她胡乱的摇了摇头:“对不起,阿九……我现在没法给你答复。” 我知她受了刺激会本能的自我保护,拒绝轻易地做任何决定,便也不勉强她,只是柔声安慰道:“好,我不会急于要你的答案。你再睡会儿吧,我去吩咐掌舵的军士,立刻掉头赶回行宫。若有人问起来,就说我盛情邀你观赏江景,你不好推脱,才跟我在一起的。” “那我遇刺的事呢?就这么算了?!”她见我有意息事宁人,不禁拉住我的手臂,颇为不甘的问道。 “此事不宜声张。”我理解她愤恨难平,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叹了口气,拍拍她的手背:“闹大了也于自身无益,只要齐晟一口咬定不知情,就丝毫扯不到他身上,最终也只会随便找个借口含糊过去,还会有损你的名誉。” “我不在乎什么名誉!”她却有些激动,转瞬又红了眼:“我要去泰兴找齐晟,我要好好问问他,他到底有没有心!” “芃芃!”我握住她的手,紧紧的盯着她通红的双眼,缓慢而低沉的说:“小不忍则乱大谋,你既已看清齐晟的冷血无情,就更要细微谨慎!哪怕再恨他,也要把戏演下去,知道吗?” 她用力闭上眼,胸口急促的起伏暴露了她内心的挣扎。好在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冲动,她听进了我的话,片刻之后神色恢复如常,对我认命似的点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这段里很多对白和剧情台词都是在剧里出现过的2333,只不过剧里是阿九对芃芃说,这里变成了小叶子用阿九的身份来对张芃芃说了~~~ 原著和剧里对原本真实的张芃芃都没有什么刻画,但根据我从小说里看到的为数不多的信息,我理解认知中的张芃芃应该就是我个人笔下描绘的这样的,重情重义,视爱情如生命,对齐晟执着不渝,对感情忠贞不移。其实啊剧透一下也无妨,小叶子你是白费功夫呢,你无论怎么用糖衣炮弹温柔攻势,你都无法让九王抱得美人归,原因很简单——齐翰再好再完美,他终究不是齐晟。 张芃芃说的对,一个深爱着夫君的女子,如何能容忍自己的夫君和另一个女人厮混?而小叶子想的也没错,再聪慧的女子,一旦坠入爱河就会智商清零,自古以来无一例外。现在看来,小叶子可要比张芃芃理智多了,不过小叶子你可别得意23333,等你日后和阿九坠入爱河了,估计比张芃芃还要傻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72章 第七十章——突如其来的刺杀 这时候,杨严突然推开门,急匆匆到我面前,说:“九哥,太子带着阜平水师的军舰,在前方把咱们给拦下了。” “他来干嘛?”我暗道竟然这么快就找到我们,想也没想就随口问道:“捉奸?” “……” 此话一出,杨严脸皮更厚些,面上倒看不出异常,只是不自在的转了转头;而张芃芃则直接红了脸,窘迫的恨不得钻地洞。 我看着他们的反应,猛然意识到那话着实露骨了些,不过这也不能怪我不是?就算九王和张芃芃之间纯的不能再纯了,这个情况让齐晟撞上,依然与捉奸无异啊。 照顾到女孩子家的薄面,我轻咳一声转移话题:“他既能寻来,就必然知道你在这里。我先去应付一阵,芃芃你快把衣着整理好。等会儿该怎么说,芃芃心中有数吧?” 她配合的应了,我便起身而出,带着杨严一同去接驾。 刚登上甲板,对方的几艘战舰缓缓已逼压过来。我吩咐己方点亮火把,和对面的船一起,将水面照的亮如白昼。 正中央的主舰上,齐晟银冠黑甲,煞有气势的立在船头;我简单理了理衣袖,也端正了姿态,做好迎接的准备。 不过片刻的功夫,对面军船已向这边伸出了钩锁,齐晟大跨步踏上我这儿的甲板,我在离他五步远的地方对他行礼:“恭迎皇兄。” “九弟安好。”齐晟跟我客套一番,便用一种“我什么都知道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眼神看着我,想让我乖乖不打自招;而我心里不屑的嗤笑,一脸坦荡的看回去,他不发话,我就当什么也没发生。 我们就这样无声的对视着,看似风平浪静,实际上都发了力,暗藏玄机更胜有声。 ——芃芃在你这儿不。他双眼微眯。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无辜的眨眨眼。 ——别装傻,以为我耳聋眼瞎么。他眼睛眯的更小了,射出锐利的光芒。 ——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又眨了眨眼,将装无辜进行到底。 我就死不承认,你能奈我何。有本事,你来打我啊? …… 他眸色渐深,面上开始显出不耐烦的神情,带着隐隐的怒意;我见他想抓狂却碍于情势只能强忍的样子,心情莫名的开心。 虽然很想再捉弄他一会儿,给他憋出内伤是最好,但也只是想想而已;他若日后打击报复,我怕自己吃不消,还是见好就收吧。 我正想着怎么跟齐晟提张芃芃,才既能隐瞒我知道他做过什么,又不会让他抓住把柄来“捉奸”,突然听得一声委屈十足的娇喝—— “殿下!!” 我一回身,就看到张芃芃梨花带雨的从船舱里冲出来,扑到齐晟怀里啜泣着,把鼻涕眼泪统统抹到他盔甲上,做出惊慌无比的姿态,声情并茂的说:“有人要杀臣妾,臣妾落了水,是九弟的船救了我。” 说完,便缩在他怀里哽咽着,一个劲的发抖。 我顿时瞪大了眼。看不出来啊,张芃芃这戏还挺足的,都不用我这个导演发话,她就知道自己现场编剧本。果然只要是女人,就都是天生的演员。 戏就这么毫无征兆的开演了,我得好好接下去。调整下心态,我语带歉然,向齐晟拱了拱手:“皇兄恕罪,三嫂深夜流落在外,臣弟恐损其清誉,才不便于军前声张。” 齐晟伸出手臂,停顿了一下,将张芃芃用力往胸前揽了揽,对我点点头,说:“无妨,她平安就好。” 这位爷演技也不错,我默默吐槽。 他怀里的张芃芃身子明显一僵,估计无比想推开他,但又得强忍着继续演,我都不禁替她感到辛苦。 折腾一整天我也乏的很,还是赶紧把戏给结了然后回行宫睡大觉;刚想委婉的提出这个意愿,眼前蓦然有寒光划过,一支□□擦着齐晟的身体射中了他左边的侍卫,那人当场就倒了下去。 我脑中一片空白,还没有所行动,身边的杨严猛地将我推开:“九哥当心!!!” 我猝不及防,重重跌坐在甲板上。就在我刚刚所处的方位,有支箭深深钉入甲板,纯白的尾羽还在颤动。 “有刺客!保护二位殿下!” 来不及恐惧,我听见耳边杂七杂八的喊声交织成一片;数名内卫冒着箭雨冲到我和齐晟身边,有人将我拽起来,然后护着我和齐晟一起往后退去。 透过浓浓夜色,我瞥到江面上不知从何处飞速窜来十数艘小船,上面藏了数十名身穿黑衣的杀手,有的以轻功跃上甲板,有的则不断向我们射箭,一时间场面混乱不堪。 军舰上瞬间炸开了锅。对方奇袭的太突然,我们这边来不及应付,就几分钟不到的功夫,水师的人已倒了一大片;杨严见我无恙,便拽住张芃芃,身形灵活的带着她躲过数支利箭。 剩下的水师也毫不示弱,当下重整旗鼓开始反击。但敌暗我明,对方又是训练有素的杀手,武功要远强于士兵,双方伤亡不成比例。 果然不多时,大批杀手就突破了防线,冲到主舰上跟侍卫近身交手;齐晟、杨严等见此情状,纷纷抽出佩剑抵抗。 明晃晃的真刀实剑在我周围不断晃着,不时有冷光闪过我的眼睛。我之前从未经历此等场面,说不怕绝对是假的;抱着一丝本能,我学着样子拔出不知是谁递过来的剑,却发现双手抖的不受控制。 许是见我如此反常,杨严焦急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九哥你怎么了!!快打啊!!” 他的呼喊让我神志清明了些许,我攥紧发抖的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清晰的痛感让我狂跳的心稍歇。 我回忆着九王在梦里教我的简单招式,和众人一起,费力的抵抗着黑衣人的围攻。虽然我身形灵活,但对手一招一式皆置人死命,我显然是抵挡不住。随着我身边护卫越来越少,我感觉打的愈发吃力,明显落了下风。 电光火石间,数道刀锋闪过,下一瞬我的前胸后背同时被划伤,鲜血瞬间染红白色的外袍,疼的我心底打颤。 在我的动作迟缓的片刻,四面八方的杀手默契十足的向我砍来;我避无可避绝望至极,却不肯放弃,闭了眼胡乱的挥着剑,试图争得哪怕一丝的生机。 不……我不能死在这里! 绝对不能!!! “叶倾!” 千钧一发之际,我听到温润的声线响起,空远深邃,仿佛来自灵魂最深处。 “……九王殿下?”我一愣,试着用心声应答。 还没得到任何回应,我便觉身子一飘,整个人以轻功跃起,完美躲过袭来的刀剑;来不及惊呼,我便眼睁睁看着手臂不受控制的挥舞,将佩剑没入正前方杀手的胸膛。 ……!!! 我目眦欲裂的看他缓缓倒下,他充满不甘瞪大的双眼倒映着我满脸血。我抬手抚过脸颊,见到掌心刺目的猩红,几近崩溃。 杀人什么的……我从没想过。 我完全傻了,只是麻木的任由齐翰操控着本就属于他的身体,劈、刺、挡、闪、腾,渐入佳境,竟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 或许因为间接操控,这副身躯不如往日那般灵敏,我身上又陆陆续续挂了几处彩,不过幸好都是些小伤。 拼杀间,不时有人从船上坠入江水,激起一片片浪花;随后便是晕染开来的鲜血,把碧色的江面染成了妖冶的红。 一片混乱中,我看到张芃芃被杀手逼的连连后退,而她的身后就是船舷边缘。 ……危险!! 在我出声前,她已无路可退,躲避间翻出栏杆,只是用双手死命的握着围栏,奋力挣扎着。 我看向齐晟,发现他也注意到了张芃芃的险境,可他只是略一迟疑,就转身接住刺客的刀剑,并不打算去救张芃芃。 这个渣男!!! 我瞬间火大。自己老婆有难都不管,你丫还是不是男人?!? 只可惜我自顾不暇,除了替她骂齐晟,也做不了更多的;就在我继续应付敌人时,却发现自己毫无征兆的向张芃芃飞去。 他该不会是要……! 快停下!!我在心里大喊,想阻止齐翰这危险的举动。 …… 他专心致志操纵身体,对我的话充耳不闻。 我不禁颇为恼火。齐翰素来沉静,却一扯上张芃芃就净做傻事,还偏偏是这个节骨眼上! 以前不是说过么,恋爱中的女人智商清零;如今该加上一句,恋爱中的男人智商负分! 在我们的意识不断搏斗时,我已经飞到她身边,把她揽在怀里顺便砍了那个刺客,随即我们一同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向水流湍急的江面落去。 眼见着船舷离我越来越远,我在心中大骂—— 齐翰!!!要被你害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叶子:你瞅啥! 齐晟:瞅你咋地! 小叶子:……不咋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以上皆为作者不靠谱脑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又扎心了啊小叶子,明明是满级的角色装备硬生生让你给玩到残血,你也是real厉害了哈哈哈啊哈哈哈 不过没事没事,有另类的英雄救美戏码,外加光环笼罩,你是死不了的2333333333 还有阿九你也太失败了,居然被你媳妇狠狠吐槽了一把。恋爱中的女人智商清零,恋爱中的男人智商负分,这么一对比张芃芃比你好多了2333333333人家好歹是0而你直接负分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73章 第七十一章——彼此的理解 “噗通”一声,我和张芃芃落入宛江。 我水性不错,原以为能应付一阵,不过很快悲催的发现,此情此景下,会不会水都没什么两样。 这一片水域是几条支流的汇聚地,江水翻涌激烈异常。小命要紧,我强压下分心去骂九王的意念,努力把头露出水面。 一个大浪打来,我们都被卷入水中。耳边传来张芃芃断断续续的□□,我生怕她窒息,便费力的把她托上去。 甫一出水,我们都贪婪的大口吸气。我看她满头满脸水珠,分不清是江水还是眼泪,狼狈至极的样子让我心生怜悯,又愤怒异常。 齐晟那个渣!我忍不住又暗骂一声。 我与张芃芃同为女性,如今妹子惨遭混蛋抛弃,我岂有不管不顾之理? 想着,我一把将她搂入怀中,用自己的身体生生替她挡住暗礁的冲击。她见我咬牙隐忍,面露忧色:“阿九……” 我勉强向她挤出一抹笑容,凑近她耳边轻声道:“芃芃放心,我既许诺,便会重诺。” 她听了我的话,呆呆的将我望着。我注意到她的眼眶发红,泪水已在打转。 我见她一脸感动,心道有戏,看来英雄救美的戏码还真有点用。不过美人以身相许那都是事后的,把命留着才有机会笑纳。 “先活下来再说。”想到这里,我学着电视剧里男猪脚的经典动作,用手指轻刮她的鼻尖:“抱紧我!” 她用力点头,也不再避讳,双腿夹紧我的腰,同时把手臂伸到我的后脑,尽可能护住我的要害。 我们就这样紧紧相拥,如沧海孤舟般打转,完全不知会漂往何方;若单是如此漂流倒也不算太糟,真正让我感到威胁的,是水中暗藏的礁石和冰冷刺骨的江水。 如今虽是六月天,却也抵挡不住水中阵阵袭来的寒气。我的四肢逐渐僵硬,不知还能坚持多久。雪上加霜的是,时而还撞上锐利的礁石,疼的我直抽冷气。不用看也猜得到,我们身上都大大小小伤痕密布了。 就这样强撑着不知过了多久,我的后心狠狠撞在一块突出的石柱上,剧烈疼痛过后便是抵挡不住的睡意。眼前如黑幕缓缓罩下,我松开紧揽住张芃芃的手,昏了过去。 张芃芃,接下来,要靠你了…… 是夜,荒郊野岭。 我元神出窍,和同样灵体状态的齐翰坐在篝火旁,一言不发的望着不远处躺在地上的白色躯体。 我的,准确说是他的身体,经过一下午的摧残,着实惨不忍睹。衣服划的破破烂烂,连一块完整的绷带都撕不出来;浑身淤青无数,刀伤满布,最严重的几处被江水泡的皮肉外翻。 看着虽惨,倒也性命无忧,真正让我们悬心的是,他不幸受了凉,发热烧的滚烫。 张芃芃比我想的要给力。她不知何时会了水,居然把齐翰也拖上了岸。如今她正用冷水浸泡衣料,不断更换着给他降温。 在这个环境下,也只剩这个方法了。我看着张芃芃从远处跌跌撞撞的跑回来,把手中的湿布摁在齐翰额头上,再暼一眼他酡红的双颊,深深叹了口气。 “已经三个时辰了。”我淡淡开口:“再不退烧,你怕是撑不到天亮。” 他眉头紧锁,双眼牢牢的盯着自己的肉身,似是没听到我的话。 …… 算了,懒得理他。 不过话说回来,要是我们中有一方意外死亡,会发生什么?是他成孤魂野鬼,还是我成孤魂野鬼? 脑中闪过无数可能,我越想越心惊;不管哪种是真的,这个险都冒不得。 老天保佑,他可千万千万别死了!我双手合十,衷心祝愿他早日康复。 “……抱歉。” 我还在祈祷时,耳边传来这简短的两个字。 哟,我没听错吧,他居然道歉了? “道歉有用,要警察干嘛。”我没好气瞪他一眼:“我们有过君子之约,要彼此互相照应。你就算不考虑我,也该为自己的身躯着想吧?” 说真的,此时的我很不爽,特别不爽;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只是一想到他竟然为了张芃芃如此不要命的豁出去,我就觉得莫名的火大和不爽。 “我不能弃她不顾。”他垂下眼睑。 我见他对张芃芃痴情至此,不知为何,胸中突然更加烦闷不已,加上之前的那种不爽,简直要把自己憋出内伤。 怕自己忍不住呛他一根筋,我闭了嘴冷静片刻,却慢慢想明白了些事情,无名之火倒也消融了。 “罢了,如果是我哥哥遇险,我也做不到……”我顿了顿,没有再说下去。 齐翰不能眼睁睁看着心爱之人有难,我又何尝不是这样。本是一路人,何苦彼此为难? “叶倾。”他眸光坚定的看着我:“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今后不会了。” “好,我信你,也接受你的道歉。”事已至此,我知道再加责怪毫无意义:“当务之急是你的命,否则何谈今后。” 听了我的担忧,他倒反而放松下来,抱着胸倚在大石上:“命由天定,无需庸人自扰。” “……殿下倒是看得开。”对于他这种莫名其妙的觉悟,我很是无语。 “看不开又能如何……”他喃喃自语,似含了无限惆怅。不待我想明白,他突然话锋一转问道:“姑娘还没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何事?芃芃为何没在行宫待着,反而出现在我的军舰上?还有三哥,怎么也来了?” 哎呀,光顾着眼下活命以及分析是谁下的黑手,他不提我都忘了这茬了。我细细回忆了一番,猛然想起正是我设局引得张芃芃暴露身份,才导致了后续一系列事情发生,还差点害她丢了性命。 我心里一突,不由有几分发虚。偷眼看向他,许是在等我捋清等的太久,他有些走神的看着张芃芃的方向,全然没注意我满脸尴尬和来不及掩饰的心虚。 我心说万万不能让他知晓其中隐秘,他那样在意张芃芃,要是知道我这般算计他最爱的女人,他会怎样看我?会不会生我的气?会不会怨我恨我? 我越想越发慌,后来索性心一横:本尊就在这儿,干脆坦白了,直接看他的反应不就好了…… 我清清嗓子,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单跟他说了一遍,当然也刻意略去了有意算计张芃芃的细节。 日月可鉴,我说的都是实话,只不过没说全罢了。 他听后便陷入长久的沉默,我怀揣着法庭上犯人等待法官宣判的忐忑心情,等着他发话。 “难为姑娘了。”候了片刻,他嘴角泛起温润如玉的笑容,对我略带感激的点点头,说:“姑娘做的已经很好了,我还要多谢你,从三哥手里救了芃芃。” 我打量他一眼,从他的表情中看不到任何怀疑和虚情假意,想来应该糊弄过去了。我悬着的心缓缓落地,如得到了救赎般,我对他回以释怀的笑容:“殿下客气了,这是应当的。” 他不责怪我就好。我转而继续想日后的打算,也因此忽视了他眼里一闪而过的深意。 齐翰静静的望着她的侧颜,见她面上不知不觉流露出的单纯,心中好笑的摇了摇头。 他与她生长的环境毕竟不同。论心术,她即便再聪慧,又怎能比得上他? 从她说到绿篱来报信和她的处理方法开始,他就有所怀疑。以他和暗桩的身份,想把芃芃带下军舰其实并不难。 她是有意的,齐翰几乎可以断定。不过他也知道,叶倾并非心地险恶之人,她没想过要害芃芃,只是顺水推舟罢了,说到底还是为了实现他的意愿;更何况她不是提了么,没想到三哥会对芃芃动杀心。 以另一人的身份,在另一个世界生活了许久,很多事情齐翰想的比以往更通透。他明白,不能一味站在自己这边来考虑,也应当从她的角度出发。若是他自己,必定全力保证芃芃的安危;但叶倾与他终究不同,她也有自己的处事方法,他又怎能强求对方与自身完全一致。 何况,他方才不也不顾她的意愿,强行操控身体去救芃芃么。她都没有多加怪责,自己又怎能反过来计较她。 如此一来,算是两清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此段对应剧里相应集数,应该是第八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不过你们俩灵魂出窍在旁边看着张芃芃和阿九的身体,这算不算明目张胆的偷窥23333333 小叶子你老实说,你是不是动心了动心了动心了~~~??哎哟哟哟哟哈哈哈哈!阿九也懂得宽容,嗯这样很好哦~~ 第74章 第七十二章——齐晟出现 就这样,篝火晃了一宿,我们聊了一晚,齐翰的病情终于在破晓时有了起色。 张芃芃拖着疲惫的身子探向他额头,动作先是一顿,随即露出欣慰的笑意。 “命不小嘛你……”我见她的样子,便知情况乐观。 九王嘴角牵起一抹胸有成竹的笑容,仿佛意料之中。 我正想再说点什么,余光瞥到地上躺着的他眼皮转了一下,同时有股无形的力量用力将我拽往那个方向。 “你……啊!” 下一秒,我眼前一片漆黑。待再睁眼时,张芃芃略带惊喜的脸正对我压下:“阿九!你醒了!?” 我有些懵,本能往刚刚所处的方位看去,发现那里已空无一人。 我元神归位,只能见常人之所见;而他,估计也回到了我的身体吧? “芃芃,你变了好多,我都快不认识你了。”我调整好心态,重新进入角色,也抛出我的疑问。 “……有什么办法呢?”她微怔,语带惆怅:“我不想再死一次。” 唉,怪不得。我同情的望着张芃芃。 只有经历生死,才逼得她克服心理障碍,练习原本畏惧却十分关键的求生技能,比如凫水。 估计是我的目光太“深情款款”,她不好意思的别开视线,伸手扶我:“来……” 在她的搀扶下,我勉强靠坐于树;她一边为我擦去额上的虚汗,一边说着:“你让我很意外。” 哎,这是要敞开心扉了? 如今是撬妹子芳心的大好时机,岂能不趁热打铁? 我酝酿着情绪,缓缓抬眼,目光真挚溢满柔情:“芃芃,我对你的心,你还不了解么?” 说完,我学着九王对张芃芃常做的招牌动作——摸头杀,向她伸出手,却故意在即将触到时猛地垂下。 “诶……”她果然一把握住了我的手掌,泪光闪闪的看着我的眼睛,泛着隐隐的心疼。 原以为只有女人柔弱的样子才惹人怜,现在看来我错了。男人适当的示弱,也会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阿九,你有没有想过……”对视片刻,她把我的手放下:“若能逃了此劫,日后不要再争了。” 我心中一动,深深叹息。 哪里是我,抑或真正的他想争? 我们只是没有退路罢了,要想安身立命,除了争,别无他法。 想到如今的局势,我牵动嘴角,皮笑肉不笑:“你我不争便能活么?是他一步步逼我到今日。争,或许还有一线希望;不争,就只能等死。” 见她眉目间仍有豫色,我狠下心戳她的伤口:“此番你险些折了性命,你真甘心让齐晟逍遥自在?” 张芃芃听了我的话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 “不说这个了。”半饷,她轻快的站起来,拍拍裙子上的土:“你饿了吧?我去河边找点吃的。” 她不说还好,一说吃的,我瞬间觉着腹中空空,便只是嘱咐一句“注意安全”,就放她去摸鱼。 她走后,我靠着树荫开始琢磨事情的来龙去脉。不知不觉间仿佛过了许久,四周除了树叶沙沙作响,还是静谧的很。 诶……张芃芃怎么还没回来? 不会是让野兽吃了吧?!? 我猛然惊觉,瞬间又出了一身冷汗。来不及多想,我撑着地面踉踉跄跄站起来,顺手折根粗点的树枝当武器,朝张芃芃消失的方向赶过去。 兜兜转转走了数百米,我实在体力不支,索性把手中的树枝当拐杖使,脚下却是一步不敢慢,生怕张芃芃真的被野兽吃了。 在我心焦时,却见张芃芃迎面走过来。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竟是连我都没看到。 “芃芃?”我见她没事,暗松一口气。 她听到我出声,脸上似有讶然:“阿九,你怎么来这里了?” “我担心你遇到野兽,便跟来看看。” 奇了,难道我不该出现? “你快找地方躲着,齐晟也在这,还是避一避的好……”她急行至我面前,压低声音叮嘱着。 什么情况??齐晟也在? 话还没说完,我无意间往她身后一瞥,顿时紧张了几分。见她还没察觉到,便对她努努嘴,用眼神示意她回头。 一身黑色盔甲的齐晟正注视着我们,英俊的面上甚为严肃,脸色却是黑的可与身上的盔甲媲美。 见他走向我们,我不动声色的把树枝往后藏了藏,生怕一个没忍住就往他身上戳去。 由于大病初愈,这身体还虚的很,软软的用不上力,声音也略带沙哑;不过反观齐晟,他也好不到哪儿去:发髻散乱,津了水的黑甲歪歪斜斜的贴在身上,露出来的部位色彩斑斓。 更惨的是,他右手臂貌似折了,软绵绵的搭在身侧。 看他这惨状,我很不厚道的幸灾乐祸,瞬间平衡了不少。 装备那么齐全却伤的比我们还重,这是怎样的人品啊。 “九弟可还好?” 我与齐晟“深情对视”间,那厢已虚情假意的询问了起来。 “无碍,不知三哥是否受伤了?”我眼神掠过他右手,明知故问。 “只是折了手臂,不碍事。”他不情不愿的把手往身后略微挪动,估计是不想让我看到他这样狼狈。 虽然眼下是个嘲讽的大好时机,不过我也没力气跟他耗,便主动抛出橄榄枝,表示暂时休战:“不如先找个地方休整一下,好让我为三哥固定一下手臂。” “也好。”他淡淡瞟我一眼,很给面子的应下了:“水军已经在搜索了,想必很快就能找到这里。在那之前,我们还是先藏起来为妙。”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啊互相伤害啊233333,接着演戏吧同学们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一段对应剧里第八集 【大概?】兄弟俩算是再次同甘共苦一回,难得的和平时光啊23333 第75章 第七十三章——发现端倪 我们回到先前生火的空地,扶他坐在我曾靠过的树下。张芃芃去捡树枝再度生火,我则握住齐晟的手,一用力将脱臼的关节给推了回去。 齐晟倒是条汉子,我出于报复心理,特意下手重了些,而他只是皱了皱眉,抬起头颇为不满的盯着我;我毫不示弱,眼里闪着恶作剧得逞的坏笑,还颇为得意嚣张的瞪了他一眼。 在宫里时你总压我头上,现在可算落我手里了吧。 此时不打击报复,更待何时啊! 他估计是疼的反应慢了半拍,居然看着我愣了神,好半天都没缓过来;我把他的手放下时,一抬头发现他的眼神还在我脸上,不由得有些疑惑。 见我面露不解,他如梦初醒般的别开了头,那漆黑如幽潭的眸子转而扫向专心点火的张芃芃,犹豫片刻,突然低沉的问道—— “你衣服呢?” 我险些一口血喷出来。这都什么时候了,大哥你能不能想点正经事? 张芃芃身子一僵,没有应他,只是不经意瞄过我,引得齐晟也盯住我身上。 我察觉到他的目光又暗了些,便顺着齐晟的视线一看,顿时明白了。 我受的伤太多了,张芃芃的包扎技术又不到家,眼下身上东一条西一块缠的全是布条。 而这布条的来源……就是张芃芃的衣服。 看着衣衫褴褛的张芃芃,我完全没打算解释,只是从地上捡了根树枝,百无聊赖的捅着火堆。 孤男寡女共处一地整整一宿,还都衣不遮体的,这情景在男人眼中,怎么解读完全取决于他自己,我说什么都没用。 不过两个遍体鳞伤的人,存活都成问题,哪有心情风花雪月。这个道理,我相信他不会想不通。 好在齐晟的确讲理,没往那方面继续脑补。他目光转向我,眼中倒并无质疑和责怪;我也毫不避讳的与他对视,坦荡的不能再坦荡。 天地良心,我可没借机睡自己嫂子啊! 我们又“深情”对视了会儿,齐晟的表情便恢复了自然,转而单手脱自己身上的衣服,也不顾手臂不方便,那模样甚为执着。 我看了看依然窘迫的张芃芃,瞬间猜到他的用意。果不其然,他三下五除二解了长袍,反手甩给她。 看着张芃芃迅速披上,然后畏畏缩缩躲在他身后,我移开视线,心里冷笑不止。 齐晟这招玩的妙啊,这不就是类似偶像剧里“霸道总裁脱下外套给浑身湿透的女主”的戏码么,是个女人都抵挡不住这柔情攻势。 我淡淡挑眉,观察到张芃芃脸上隐约显出了矛盾的神色,知她又动摇了,暗想自己要加把劲。 不过眼下实在不是勾搭嫂子的好时机,撩妹计划先按下,等回盛都再说。 话说回来,齐晟居然也落得如此狼狈,倒让我始料未及。记得昨天他砍人砍的挺顺,怎得也失了手呢? 刚想提出疑问,张芃芃已抢先抛出了问题:“殿下是如何落水的?” 齐晟神情一僵,微微抿了嘴,躲避着我们的目光,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张芃芃。 有鬼!我皱起眉头。 他不肯说,那我来猜好了。我方全灭?应该不会,他不是说会有人来搜救么;失足?更不会了,他水性那么好,何况还有无数侍卫保护,应不至于此。 我把脑中浮现的答案一一否定,只剩下最后一个情况了—— 他是自愿的。 我不禁偷瞄他,发现他的目光仍有意无意的落在张芃芃身上,眼里有还未褪去的心疼,和好几种情绪交织在一起的矛盾。 就是这个,没跑了。 我心中哀嚎连连,一直以来的担忧到底是应验了—— 齐晟对张芃芃并非全然无情,而是纠结! “他可真是好手段,竟能将三哥也暗算得跳了江。”我轻笑出声,故意在张芃芃想透前引出另一个解释来转移她的注意力。 根据我以往的经历,男人的反复无常,若用对了方式,反而会让女人更加痴迷;早些时候他对张芃芃赶尽杀绝,而今又自愿牺牲来寻她。这种事情要是放我身上,我都不敢保证自己一定不会陷入这甜蜜陷阱里,更别说爱齐晟至深、心软念旧的张芃芃。 这女孩子的心啊,一旦爱恨交织,那就更剪不断理还乱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张芃芃回心转意,必须要先下手为强。 “想不到他竟有胆量做出此事。”齐晟听闻我的话,缓缓转过脸来盯着我。 “那个‘他’是……”见我们如此严肃,张芃芃果然被转移了视线。她沉静下来眨眨眼,随后失声叫道:“赵王?” 我没理会她,只是依旧与齐晟四目相对。渐渐地,我们脸上的笑容都变得微妙。 微笑谁不会啊,嘴角恰到好处的一扬,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给你个笑容,你自己体会去呗。 夜间我与齐翰聊过,在江北行宫的这段时日,他与齐晟无论哪个折了,另一个都没法向皇帝交代。 九王死,皇帝便会认为是太子容不下手足,也必容不下他;而齐晟若有三长两短,那九王便是意图谋逆,哪怕皇帝再宠爱九王,也保不了他。 连暗搓搓使坏都不行,更别提众目睽睽之下搞刺杀火并了;是以,能派死士阴我们的,只有留守在京的赵王。 不得不说赵王这步棋走的挺冒险,也真够黑的。 更让我懊恼的是,明明对赵王处处提防,居然又被他坑了一把。同一条阴沟里翻船,翻一次那是倒霉,翻两次那就是活该了。 他们老齐家的人怎么都这样啊……我欲哭无泪。 齐鸣,这笔账我记下了,你给我等着! 我脑海中出现赵王那张看似颓废的俊脸,不自觉捏了捏拳头。 作者有话要说: 啊哈哈哈哈哈哈事情都搞清楚了,知道是谁搞的损招,恭喜赵王齐鸣被小叶子记了一笔23333小叶子你也是real耿直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过这里齐晟对张芃芃的感情算是正式初现端倪了?作为官配的他们自然是要在一起在一起的啦~~~嘿嘿嘿,还是小叶子这个女孩子看得透彻啊,这要是大老爷们吧真未必看得明白。。。 第76章 第七十四章——初次试探 我这边兀自义愤填膺,盘算着回去后怎么打击报复,齐晟那边只是微微闭了目,脸上浮现出疲惫而痛心的神色。我看着他,突然觉得有点奇怪,但又说不上哪里有问题。 我想,他估计是没料到赵王看着那么怂的人,居然还真有这个贼胆?知人知面不知心,猜来猜去是挺心累的,我深表同情。 不过这也不能全怪赵王不是?我挺替他委屈,一个没忍住,就把心中所想给说出来了:“二哥这么做,还不是因为三哥你太过分了?你跟二嫂不清不楚,光天化日下给他难堪,他肯定要怀恨在心啊……” 媳妇跟自家兄弟跑了,这种事儿哪怕在现代,也是啼笑皆非的谈资,更何况是在古代皇家。 听我说的如此直白,齐晟脸上青也不是红也不是,他本能的看了一眼张芃芃,见她秀眉微蹙,又反观我满脸的漫不经心,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我以为他是被我噎到没话说,心里不禁泛起得意;可这傲娇还没上脸色,我就无意间发现他还在盯着我看,眼里藏了些我看不懂的情绪。 嗯?我说错了么? 还没等我想明白,齐晟自顾自站起来走到离我五步远的地方,对张芃芃勾勾手指:“你过来。” 张芃芃不情不愿的挪过去,刚靠近他,齐晟便大力一扯,将她拉入怀中,随即霸道的俯身压下去,狠狠的咬住了她的红唇。 OH MY GOD!我目瞪口呆。这是唱哪出?“霸道总裁爱上我“? 张芃芃显然比我还吃惊,她含糊不清的发出“呜呜”声,推拒着齐晟的胸口。可惜齐晟太过强势,把她扣的死死的,她完全挣脱不开。挣扎了一会儿,她便也放弃了抵抗。双目微闭,脸上显出似有似无的享受。 我心说男人哄女友的经典招数虽然俗了点儿,但还真屡试不爽。 很快的,齐晟松开她的唇,压低嗓音,恶狠狠却又带了邪魅的说:“你若是敢给我难堪,我要了他的命!” 即便刻意压低了声音,这句话还是一字不漏的传到了我耳中。我心里泛起淡淡的鄙视,我说哥哥啊,强吻什么的已经过时了,你这装腔作势的,不就是想向我示威么? 齐晟放完狠话,转脸看向我。我对他这种赤果果挑衅情敌的行为表示不齿,刚想回以蔑视的目光,却触及了他神情中的试探,登时惊觉,把漫不经心的模样收了回来。 我没有看错,那的的确确是冷静的试探,而非冲动下的挑衅! 难道说……他看出端倪了? 我迅速盘算着齐晟当着九王的面强吻张芃芃时,真正的九王该有什么反应—— 我一边想象着齐晟是抢我男朋友的恶毒女配,一边皱起眉头,用力瞪回去,显出苦大仇深的样子;眼里蕴含着十足的愤怒,万分的不甘心,和对齐晟恰到好处的嫉妒。 齐晟微微眯了眯眼,不为所动;我瞪的愈发卖力,眼皮连眨都不眨;张芃芃夹在我们两人中间,立场尴尬,不知该劝谁,也只能焦急的干看着。 不知僵持了多久,我眼眶都开始发酸时,张芃芃突然指着树林的一处,轻声道:“有人!” 我和齐晟之间的视线像是被什么阻断了一样,同时别过脸去。我用力闭了闭眼,才摆脱那种酸胀的感觉。 我去,这戏演的真累。 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发现有几个身穿水师甲的人上了岸,分散着四处搜索。 不好,水军不可靠! 我和齐晟几乎同时出手,一左一右扯住张芃芃,让她隐匿了身形。齐晟眼神锐利如箭的紧盯岸边,手里缓缓拾起一根锋锐的树枝;张芃芃被我摁住,颇为疑惑的低声问我:“为何不过去?” 齐晟的视线先掠过她,再投向我,意味不言而喻;我看着他,了然的一笑:“怎么?阜平水师也被他安插了人手?” 此时,张芃芃终于反应过来。她稍带忧色,看了看齐晟,又扫过我全身伤痕,似是在想能否逃过此劫。 我对她温和的笑了笑,起身放开她的肩,也从地上捡了根木棍充当武器:“既不确定敌友,那不妨先往深处躲一躲再做打算?” “好。”齐晟说完,就拔腿往林中走去。 跟这黑面神并肩作战我很不情愿,但情势所逼…… 我摁下心中涌起的不满,示意张芃芃快跟上,自己断后将她掩护在中间,直至寻到一处隐蔽之地才停了下来。 耐心的候了一会儿,却又听得脚步声由远至近,竟是形成包抄之势,向我们的藏身之所步步紧逼。 “还是那些人。”我小心的扒开草丛,侦查到时隐时现的人影正是先前看到的士兵,回头告知齐晟。 “福祸天定,躲不得。”他满脸坦然,隐隐带了些破釜沉舟的坚定;扶着石壁站起来,他与我平视着:“九弟,我们不妨赌一赌。看来的人是会失手杀了你,还是失手杀了我。” 我淡定的应下,握紧树枝:“那就赌一赌。” 齐晟转过头,阴沉着脸对张芃芃嘱咐道:“你在这儿躲着,自会有人来接你。” 当个弱女子就是好啊,天塌下来都有别人撑着,我由衷的感慨。 以前的我还有哥哥护着,但现在的我已经没这个特权了。我默念几遍“我是男人,我要保护女人”,也安慰张芃芃说:“好好藏着吧,不管我和三哥谁运气更好,总会给你留条活路。” 张芃芃愕然的望着我们,我觉察到对于齐晟她目光里含有情深眷顾,而于我则完全是感激。 若还能留得命在,我再来帮齐翰达成抱得美人归的愿望吧。我紧随齐晟,决然的朝着追兵来的方向迈步。 此时此刻,我心中竟无一丝畏缩。兴许是经历了生死,再面对未知的将来,便也不怕了。 作者有话要说: 全剧经典情节之一——小树林挑衅总裁强吻上线!!!还有兄弟俩经典中二台词——那就赌一赌23333333 这可如何是好呢?小叶子你行为举止和个性再怎么伪装也不可能完全不被人怀疑,今后可要当心啦~~ 第77章 第七十五章——逃出生天 刚走没几步,却突然听得背后张芃芃的喊声:“又有人来了……啊!!” 听得数声破空响动,我甫一转身,就眼见着数支□□划过她的长袍射到岩壁上,瞬间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我和齐晟还没走远,她怎么就出状况了?!? “快下来!” “趴下!” 我们的呼喊声同时响起,顾不得前方的追兵,脚下拔腿狂奔,试图保护张芃芃。 可惜都晚了。张芃芃在慌忙中向后仰,下一秒便失足滑落山石,惊叫着跌下去。 虽然那处并不算高,但这样掉下去了也…… 我回想起当初穿越时的经历,不自觉的缩了缩脖子,和齐晟迅速摸着石头抵达她身边。 “芃芃……芃芃!!别吓我,快醒醒……”齐晟似是丢了魂,眼神聚焦在她脸上,手颤颤巍巍的胡乱摸着她的头发和脖颈,竟是无比惊慌的模样。 我不禁皱起眉头,齐晟绝非在做戏,我可以肯定。 “三哥冷静!芃芃没事,只是晕了!” 见张芃芃胸口起伏还算平稳,我摁了摁她的颈动脉,感受到强有力的脉搏跳动,便放下心来安抚齐晟,让他集中精力面对眼下更大的麻烦。 这边动静闹大,那边追兵也明显加快了脚步,一转眼我们就被赶来的水军士兵包围。 齐晟情绪平复的倒也够快,眼见被困便也即刻站到我身边,一同和他们对峙。 许是从未见过两位皇子的面,他们不敢认定我们的身份,一时间竟有些犹疑。我随时做好搏斗的准备,微微侧头等着齐晟发话。 这种时候,当然风头他出暗箭他挡,我负责缩后面就行。 “本宫乃当朝太子,尔等是敌是友?!”齐晟声音低沉,中气十足,目光慢慢扫过众人,带了一丝无形的威压,倒是颇有天子之气。 “当真是太子殿下?!”对方的领队先是一愣,随即露出喜不自胜的表情,扑通一声抱拳跪地:“卑职救驾来迟,殿下恕罪!” 真走运啊,看来是友军…… 不过我担心有诈,也不敢完全放松戒备。我一边不动声色的观察他们的举动,同时尽量往齐晟身后挪,降低自身的存在感。 “九哥!” 突然头顶传来一声呼喊,我抬头正看到杨严穿着铠甲,带领几个士兵在向我们招手。 杨严你小子,简直是救世主啊! 他在这里,说明我们真的安全了。至此我才彻底安心,看着齐晟正和小兵说着话,我小心翼翼的抱起张芃芃,开始更仔细的检查。 “九哥……”杨严手脚利索的赶到我身边,见周围人不少,立即端正了姿态,对我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九王殿下。” 他这话一出,先前的人马仿佛才想起来我的存在般,也纷纷对我见礼告罪,言语恭谨,并不亚于对齐晟的姿态。 都什么时候了,还搞这些虚的。我头也不抬一甩衣袖:“都免了,快来看看太子妃。” 马上就有随行医务兵从我手里接过张芃芃,我撑着膝盖慢慢站起来,往前迈了几步,却感觉双腿沉的像是灌了铅。 不仅如此,方才心弦紧绷时倒没什么知觉,而如今松了,这全身上下的伤同时发作,我忍不住打个哆嗦,身子晃动了一下。 齐晟发觉我的异样,出乎意料的没有如往日那样冷眼旁观,反而伸手托住了我的双臂。 我微讶,转眼看向他。齐晟依旧冷峻的眼里闪过关切和不忍,我了然,在心底一叹。 到底是亲兄弟,身不由己也好,你死我活也罢,血脉相连的事实终归摆在那儿。不是说患难见真情么,今儿兄弟俩也算共患难一回,这几分真情流露甚是难得,也值得相信。 “三哥,多谢。”我没有拒绝他的关心。他静静的扶了我片刻,直到杨严过来搀了我,他才放开手,转而去瞧张芃芃。 又休整了一刻钟,我们便由随从护着回到了战舰驻扎的河岸。一路回去我才发现居然漂了那样远,也亏得水师能找到我们。 此次遇袭事件过程虽凶险,好在涉及人数不多,军中也及时压制了消息,没造成太大影响。简单与迎接的将领们商议一番,确定了后续日程和计划,我们都精疲力尽,各自上了战舰疗伤不提。 作者有话要说: 话说我突然发现小叶子你也挺聪明的哈哈哈哈哈,挺有招啊你,风头他出暗箭他挡,你负责缩后面就行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过呢,按照作者这爱搞事情搞大新闻的恶劣性格,你们想这么轻轻松松愉快的逃过一劫?不好意思,不!存!在!的!前方高能预警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发出幸灾乐祸+得意+莫名兴奋的笑声】 第78章 第七十六章——扣押 夜半,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明明困的紧,却总觉着有什么大事要发生,心里发慌睡不着。 又挣扎到二更天,眼见还是睡不着,我便索性起来,顺手取过床边挂着的外袍披在身上,打算去看看夜景。 夏季的夜晚依旧闷热。我屏退守夜的随从,独自一人倚在船尾,抬头数着星星。 江面风平浪静,只有船驶过划开的水纹,复又缓缓合上。皎洁的月光洋洋洒洒映照着江水,我闭上双眼,心里也很平静。 好久没有享受过如此宁静的夜晚,什么都不要去想,不要算计,好好感受就是了…… 可惜,天意总不随人愿。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刻等待你的,是何等的命运。 影影绰绰间仿佛有灯火晃了我的眼,我向江面上望去,意外发现有几艘小型军船围住了我的战舰。 “殿下。”有士兵与小船上的信使交涉完毕,匆匆从船头赶来:“来者是阜平水师副将,有要事上报!” 这半夜三更的来打报告……看来是真出事了。 我打起精神,对他点点头:“传。” 不一会儿,那位人高马大的将军就大步流星的来到我面前,不卑不亢的对我拱了拱手。 我用平和的语调询问他:“将军深夜来此,想必事态紧急?” “启禀九殿下,末将接到消息,云西出了变故。” 云西?我一愣,云西贺家? “怎么回事?”我追问。 “具体的末将也不知。太子殿下已赶回行宫与陛下商议,请九殿下稍安勿躁。” “传本王诏令,即刻启程回行宫!”稍安勿躁个球啊,贺家可是我的重要助力,贺秉则又被我“撺掇”去泡张家二姑娘,要是一把火烧大了,还真得靠我去救。 舰上兵士刚要有所行动,却被后续登上船的水师纷纷拦截。我见船上四处分布的都是他带来的人马,突然有个模糊的念头划过脑海,让我猛然一惊,顿时冷汗津津。 再看那副将,他仍是满脸淡定的模样,对正在发生的事视而不见。 “太子殿下业已动身,临行前特意嘱咐末将,要小心保护您,不可让您也卷入危险之中。这些日子,委屈九殿下在战舰上暂候佳音了。” 呵,齐晟究竟要干嘛?保护?谁信啊! 我冷冷的注视他,心底渐渐发寒;他姿态恭顺,却无丝毫退缩。 …… 气氛登时紧张了许多。僵持片刻,我轻笑一声:“这么说,本王的身家性命,全在将军许与不许之间了?” 我语调轻柔,云淡风轻的就像是在谈论月亮有多圆。不过我双眼愈发凌厉,温和的语气下掩藏的威严逐渐渗透出来,给他心灵上施加无形的压迫。 要知道这个说话技巧,我在梦里跟九王演练过无数遍。他教我的时候,我还问他学这个有何用;他似笑非笑,答曰:“没什么用,就是唬人的。” 当时我还挺不屑的,没想到还真派上用场了,果然学什么都不白学。 “殿下言重了!”他见我有隐怒之势,端端正正的跪了下来:“末将是奉太子旨意行事,务必要保障您的安全。您若有不测,末将无法交代。” “替本王多谢皇兄。”我语气依旧却未叫起:“只是要辜负三哥美意,日后自当请罪!” 说着,我抬腿绕过他走向船头,自顾自吩咐随从:“备船,马上启程。” “殿下真的不必了!”话音刚落,迅速上来两名百夫长装扮的水军低着头跪在我面前,身子都在微微抖动,显然是花了些勇气才敢来拦我。 得,这架势摆明了就是要扣下我! “夜深风大,送殿下回舱休息。”僵持间,身后又传来这么一句。周围几位兵士朝着我围拢了几步,做出“请”的架势,姿态虽恭谨,却容不得我拒绝;我十分火大却无可奈何,只得默默捏住袖口,一个一个的瞪过去。 指挥权已经不在我手中了,绝对要忍住,冲动是魔鬼…… “且慢。”临走前我稍微侧头,对他冷冷一笑:“本王要见杨严公子,想必将军可以准许吧?” 我故意在“准许”二字上强调,他有些许慌乱,当即连声告罪:“末将不敢!末将这就去寻杨公子。” 说完他站起来,一溜烟没影了。 知道怎么反抗都无济于事,我也顺从的回了舱房,坐在床沿平复心绪,同时候着杨严。 不管出了什么状况,今晚铁定是睡不成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可怜的小叶子,就这么被齐晟给扣下了,暂时失去自由和行动控制权。这还不算呢,接下来有更惊险更让你措手不及的事情发生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79章 第七十七章——晴天霹雳 作为军中三巨头之一的贺家,祖上发迹于云西一带。独子贺秉则在朝为官,其父与下属常年驻守于云西驻地,时刻震慑当地的叛乱流民。 此番变故一出,与贺家靠拢紧密的我还没得到消息,齐晟反倒抢先行动了。我猜他无非是想借机做文章拉拢贺家,或是警告,阻止他们与我结盟。 我只身被困,就算后期知晓事情始末,怕也是无能为力。想到这里我懊恼不已,怎么偏生在这个节骨眼上出问题。 等再见到贺秉则,定要让他对贺家下属进行大清洗,否则这样的亏今后还得吃。 我这厢千头万绪,正待理一理思路,杨严已经推开门进来,看样子很是急迫,连通报都没通报。 “杨严?”我见他面色阴郁,心里瞬间涌起强烈的不祥感。我向他招了招手:“怎么了?” 他随手掩上门,踱着步甚为不情愿的走到床边,却躲闪着目光不敢看我。 我眉头微锁,盯着他一言不发。 许是被我瞪的发毛,他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终像是下了极大决心,正视我的眼睛:“九哥你先答应我,接下来无论听到什么,你都一定要坚强……” “别磨磨唧唧的,到底出什么事了!” 我没由来一阵烦躁,杨严这小子说话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婆婆妈妈了,本来被齐晟那黑面神扣下就够烦的,被他这么一弄更烦了。 “皇上他……”他又靠近了点儿,压低声音:“驾崩了。” !……!! 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我猛地从床上弹起来,抓住杨严的肩膀厉声说:“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人去不能复生……九哥请节哀……”他眼中流露不忍的神色,站在原地任由我摇晃。 “不可能!”我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松开双手后退半步,却仍处在震惊中:“父皇正值壮年,昨日见他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 “千真万确。”他缓和了语气,但目光仍牢牢锁在我脸上:“事发紧急,太后娘娘只向太子传了信。我们的暗桩费了好大力气把消息从封锁的行宫里递出来,我也是刚刚才收到的……” 我已经听不清他后来说了什么,只觉他的声音越来越远,脑中嗡嗡作响思绪奇乱。 至此我明白了,所谓云西有变只是齐晟摆的迷阵。贺家什么事都没有,只是被他拿来做了迷障。如果没猜错,齐晟此时应该已经行宫主持大局了。 可皇帝爹爹不是正当盛年么,怎么这样快就没了?太子之位虽没夺到,但也指日可待了,而如今皇帝爹爹一死,齐晟自当名正言顺的继承皇位,这样一来,我们岂不是再无机会了?! ……真的,斗不过天意么? 我不想认命……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 同一时间,华阳大学,阶梯教室。 上完这堂课就是学生们期盼已久的午餐时间,随着下课铃声响起,教室里的学生争先恐后的冲出大门奔向食堂,生怕晚一秒就被人抢光午饭。 齐翰被身边嘈杂的动静吵醒。他自课桌上撑起身子,慵懒的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着转眼间空无一人的教室愣神。 “又到午时了啊……” 抬眼瞄过墙上悬着的钟,他略微整理了下遮住整张脸的波浪卷发,方觉腹中空空如也,便想着也去用点午膳。 然而,就在他站起来的那一瞬,他突然感觉有股强烈的不安从心中涌起直冲天灵,让他胸口发闷。 又来了!又是那种不祥的预感! 数日前他曾变相救了叶倾,也救了自己一命,那个时刻他就有过这种异常的知觉。可自从江北那夜归灵后,直至昨天都风平浪静;只是昨夜不知怎了,他又隐约的感到了那股似有若无的不踏实,导致他辗转反侧一夜未眠,故而白日在课堂补觉;原以为是自己还没完全缓过来,但方才的那种极其突兀又清晰的异样,绝对不会是他的错觉。 难不成,在千年前的时空,南夏那边又有了变故?! “九哥你先答应我……无论听到什么……一定要坚强……” 他正心神慌乱时,却依稀听到了杨严的声音;他的声音空远而飘渺,仿佛近在耳边,又像是传自于虚空,让他捕捉不到任何迹象。 杨严? 他试着用心声沟通,没能得到丝毫回应。 “……磨磨唧唧……到底……什么事……”下一秒另一道声线传来,他仔细辨认,发现正是自己的声音。 ……叶倾!能听到吗? 他顿时想通了,又试着在心里喊了一遍;不过遗憾的是,同样没有任何回应。 错不了了,一定是叶倾和杨严在那边的对话,因为某种原因传到了自己这里。 “皇上……驾崩……” ……!!!!! 短短几个字清楚无比的传入齐翰耳中,正如晴天霹雳迎头砸下;他不可置信的凝固在原地,感觉心上仿佛有一角轰然倾塌,让他顿时跌入了无尽的深渊。 父皇…… “不可能!!!” 他不顾一切的吼出来,心却像是被利刃狠狠地刺中,下一刻他毫无征兆的低头撑住桌子,弯腰咳出一大口鲜血。 或许是心上积蓄的情感有所释放,在吐完血后他反而神志清明了许多;他胡乱扯过几张纸巾,颤抖着摁在那片血迹上。 “……殿下……请节哀……” 这次传来的是叶倾本人的声音,似是感受到了他的悲伤并企图宽慰他;不过他神思已基本停滞,根本无暇回应。 不会的……一定不会的……父皇那样温柔慈爱,他怎会天命不佑? 可是,杨严绝不会跟他开这样的玩笑。 南夏若政权易主,那么他们所有的指望和期待,顷刻间都将荡然无存。 齐翰脑中划过那日与薛昂的对话,他无奈的苦笑,看来薛昂没说错,三哥真的赢了,一切都如后人所知的那样,按部就班的进行着。 他,和她,在历史洪流和天意下,都毫无招架之力。 可更加让他痛心的,是自己没能在最后的时光陪着父亲走完;以前他将精力都投入到与三哥的明争暗斗中,到了这个时候,“子欲养而亲不待”这句话的含义他才终于明白。各种悔恨、悲伤、惶然的情感交织在一起,他只觉仿佛有把刀子在心间慢慢磨着,痛的他连呼吸都困难。 父皇…… 对不起,是儿臣错了。 是儿臣,明白的太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准备搞事情了!!ready?go!!!! 原著和剧的情节,到这里就是皇帝驾崩。其实我记得之前好像在哪里提到过,女主与皇帝那段对手戏,就是皇帝和九王父子最后的明面对手戏了……从此失去皇帝老爸的羽翼,小叶子在宫里的日子可要难过喽~~小叶子,我看好你,你要加油哦2333333 放心好啦作者虽然是个后妈【咦我是不是暴露了什么?】,但毕竟也是“妈”,肯定不会对小叶子太狠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莫名鬼畜+得意+诡异的笑声】 第80章 第七十八章——叶倾的梦魇 “呃……” 忽然之间,我的心仿佛被重击般剧烈震荡,脑壳也开始隐隐作痛。我扶住额头跌坐在床上,极力咬牙忍耐着不适。 “九哥你哪里不舒服??”杨严大惊失色,他一把摁住我的肩头,关切的询问我,面色紧张不已。 我无暇回应他,因为悲伤的情绪正从灵魂深处源源不断的涌出,转瞬充斥脑海,吞噬着我的心。这样深刻的悲痛,我只有在儿时目睹母亲自杀时才有过。 皇帝爹爹毕竟不是我亲爹,如此刻骨铭心的悲伤自然不会是我的;看来,到底是父子连心,我还什么都没说,他也已经感应到了。 “殿下,请节哀……”我试着在心里唤他,可是回答我的只有无尽寂寥。 头疼愈演愈烈,我努力抑制着,对杨严轻声说:“你先出去。” “我去传军医!”他拔腿要走。 “……站住!”我调整一下呼吸,及时制止他:“我没事,不许传。” “可是九哥……”他显然还不放心。 “够了,你出去!”我不由提高了音量,只求他快点离开,我就要忍到极限了。 他抿了抿唇,忧虑重重的看我一眼,不再坚持乖乖出了门。 终于只剩我一人,我失去力气般歪倒在头枕上,用力闭上了双眼。 兴许是真的心力交瘁了,我居然在头疼中昏昏沉沉的陷入了梦境。 今儿的梦似乎和以往不同,我仿佛身处无限空间里,目之所及尽是白茫茫的一片,怎么走也触不到尽头。 “这儿是哪儿……殿下你在吗?” 我不由得有些奇怪。往常梦境空间都是熟悉的景象,而且我们总能很快相遇,但今天是怎么了? 怀着疑问,我又往前探了几步。突然间,眼前虚虚实实的显出了许多轮廓,有欧式的花园,如城堡般的别墅,以及……楼顶上的那个穿着睡衣的人影。 诶?!那个人是……妈妈?! 她仍然是我记忆中最美好的样子,纤细苗条的身材,仿佛不会变老的容颜,哪怕此时她脸上挂着绝望的神情,在我眼里也比笑颜还要漂亮。 这个场景,是十年前的那一晚!? 我脑中“嗡”的一声,呆呆的看着她向前跨步。来不及深思,我拔腿奔向她,可是再也来不及—— “妈妈,不要!求你了!!”我嘶吼着,努力把手伸向她,却只能乖乖做一个旁观者,完全改变不了发生了的过往。 就如十年前的那个夜晚,我眼睁睁看着我的母亲从高处坠落。她如枯叶在空中飞旋一般的落在地上,终是难逃零落成泥的命运。她躺在大片刺目的鲜红中间,再无一丝气息。 原以为已经麻木,以为心不会再有任何波澜,可是再见到这触目惊心的一幕,哪怕明知道只是梦境,我却仍做不到心如止水。 “妈妈!妈妈!!” 我跑过去,嚎啕大哭的摇晃她的身子。 “不……不要抛弃我……” 我把脸埋在掌心,崩溃大哭,浑身剧烈颤抖。 都是他,都是那个男人,都是他害的!!! 我双手紧握成拳,从牙缝里一字一句的挤出充满仇恨的话—— “……叶琛……我恨你!” “我要杀了你……我发誓!!!”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叶子淡定淡定~~看来是被阿九的情绪给影响了,放心好了阿九马上会来到你身边的~~~ 第81章 第七十九章——胜算几何 “叶姑娘……叶倾!!!” 下一秒,我猛地睁开眼,方才的景象烟消云散。齐翰坐在我身边,一脸担忧的俯视我。 “你魇住了。”他见我睁眼,明显松了口气,关切的向我伸出手:“能动吗?” “还是梦?”我惊魂未定,仍沉浸在噩梦里,一时间不免混沌。 “嗯。”他淡淡应了。 梦中梦?我略感意外。 这梦真的可怕,想必是受到他的波及,负能量太大才触动我灵魂深处最黑暗的回忆? 不经意扫他一眼,发现他换了身素色长衫,发冠也换成了纯白色玉冠,眼中含着深深的疲惫与哀伤,整个人看上去比以往更加削瘦,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下一样。 我从未见过他如此憔悴的模样,不知怎地,心里竟很是难受。 正待我想着如何安慰他,他已经云淡风轻的问道:“情况怎样?” 我一怔,没有说话,定定的望着他。 见我没回答,他自顾自的接下去:“动作够快兴许还能和三哥对峙,否则就被动了。” “殿下……” “母后手里有先帝遗诏,不许他残害手足。”他仿佛没听到我的话,声音低的仿若呓语:“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父皇他……” 提起老皇帝,我注意到他眼眶瞬间就红了;只是这伤感消逝的极快,似是他在强忍着,逼迫自己不许显露出任何脆弱。 “齐翰。”我再也看不下去,于心不忍的打断他说:“不必勉强。” “……” 他表情一滞,别过脸仰了仰头。我犹豫片刻,慢慢伸过手去想扶他的肩膀,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腕。 猝不及防地,他将我拉入怀中。男子身上的温和气息包围着我,他的手轻轻搭在我背上,头埋在我的肩窝,长发上若有若无的清香掠过我的鼻翼。 我虽惊讶,却没有推开他,静静地任由他抱着。 嗯……这种感觉,我并不讨厌。 “替我送父皇最后一程。” 许久,耳边传来他的声音,闷闷的,带有一丝轻颤,压抑的很厉害,显然是在努力隐忍着某种情绪。 “应当的。”我郑重应下。 作为皇帝生前最寄予希望的儿子,却连生父最后一面都见不到;我当年就算再难熬,最起码也能守着母亲的遗容数日。这样对比下来,我可以想象他心里的痛有多强烈。 更何况,他的父亲,也让我体验到了父爱温存。即便感情不深,也足以让我心甘情愿的替他尽孝。 世间种种就是如此,在不经意间得到,又猝不及防的失去,徒留五味陈杂的回忆,让我们独自品味。 我的伤,他的伤,都只能靠时间来缓缓而治;无论多难过,路总要走下去,未来也总要去面对。 “本王唐突了,姑娘见谅。”又过了会儿,他心绪似是平复了,放开我退后一步,拱手对我表示歉意。 我微微摇了摇头,表示没什么可道歉的;这种时刻,谁都需要一个肩膀;而且说真的,他已经很坚强了,起码比我当年坚强得多。 照顾到他的情绪,我斟酌词句,把夜半发生的事情给他描述了一遍。 “还是晚了。”他听后,不由得长长地叹了口气:“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天不助我。” “齐晟要是对你赶尽杀绝,我该怎么办?”我还是很担忧眼下的处境,毕竟现在我人被扣在齐晟手中,生死不过一念之差。 “不是有杨严在么。”出乎我意料的,他倒是完全不在意:“而且姑娘放心好了,三哥不会杀我。” “哪儿来的自信?”我表示怀疑,九王可是他最大的威胁,齐晟能任由这根钉子继续扎在眼里? “一半手足,一半忌惮。” 兄弟之情我不敢确定,不过忌惮嘛……我想了想,倒是有一赌的筹码。不过凡事无绝对,保不准齐晟心一横就统统不顾了呢。 “其实三哥他是个很矛盾的人。”他见我神色犹豫,无奈的笑了笑,眼神飘忽的说着:“他够狠,却又总是心软。这么多年来,我处处和他作对,他完全可以修理我,但他从未下过重手。” 我突然记起数月前武阳决口事件,最后的最后他做了一个直到现在我都没想通的决定——杀人灭口;我想了很久,除了保护齐晟,我想不到其他的用意了。 这样说的话……真正心软的,或许就只有他九王齐翰一人而已;齐晟定是知道个中曲折,但他是否愿意领这个情,又是完全另外一回事了。 “八岁前,同辈人中除了芃芃,我最喜欢的就是三哥。那时候的我什么都不懂,又或许是不想懂,只知道他是待我很温柔的哥哥,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会保护我。只可惜十年前,皇爷爷临终前的那场赐婚,夺走了我的最在意的女子,逼迫我看清现实;而我最重要的兄长,也和我渐行渐远了……” 他语气很是柔和,淡淡的月光照在他身上,更是给他笼上一层温暖而悲伤的色彩;沉浸在往事中的他单纯而自然,眸光中流露出点点珍视和怀念的神色,我仿佛透过层层伪装,看到更真实的他—— 一个气质绝华,纤尘不染的少年,在对兄长的敬爱和恨意的矛盾中迷失;他很清醒,却又很迷惘,我想,哪怕是他自己,也未曾看清过自己究竟想得到什么。 “罢了……”他自嘲的笑了笑,摇摇头,语带惆怅的说:“都过去了。” 我张了张口,终究什么也没说。 虽然很想旁敲侧击的提醒他,但转念一想还是算了。毕竟对他究竟了解到什么程度,我也不完全确定。对于他的信念和想法,我还没资格品头论足。 …… “如果现在起兵,有几成胜算?”沉默了一会儿,我突然问道。 “……”他眼里浮现一丝讶异,不禁失笑:“姑娘倒是利落爽快;不过一旦起兵,这乱臣贼子的罪名可就落在姑娘头上喽。” “乱臣贼子?”我挑了挑眉,冷哼一声:“不就是成王败寇嘛,只要我赢了,谁还敢乱提半个字?” “本王佩服姑娘的魄力。”他微微点了点头,目光中夹杂着赞赏之色:“只不过,贸然起兵绝非上策。三哥是正统皇储,现下手头有禁军,戍卫军和阜平水师撑腰;姑娘只身被困,就算逃脱后第一时间联系贺家,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待贺良臣从云西调兵赶来,盛都那边必定也做好了防御准备;而至于张家,只要芃芃一日是三哥的妻子,张家便不会把赌注转到我身上,届时我方就会面临被围剿的命运……” 他不慌不忙的跟我分析着利弊,我却是越听越无奈。要不要这么惨,连机会都不给我…… 抱着一丝希望,我试探着问他:“那……杨家那边呢?若有杨豫将军相助,胜算几何啊?” “杨豫将军……”他迟疑了一下,说:“怕是指望不上。” “为什么?不是有杨严吗?” “姑娘是否和杨豫将军本人取得过联络?” “额……”我回忆了一下,对他摊开手:“还没来得及。” 俗话说枪打出头鸟,我为了敛藏锋芒,不过早成为靶子,不落“结党营私”的口舌,行事非常低调谨慎,未曾搞出太大动静,发展的势力也多数是文官;杨严与九王一向亲密,我便也不急着跟他父亲套近乎。原以为来日方长,可谁能想到,正当盛年的皇帝爹爹会这么快挂掉。 “兵权到底在杨将军手里,杨严说了不算。”他耐心的跟我解释着:“既然姑娘不能确定杨豫将军的心思,对于他就抱不上希望。” 我深觉有理,对于未知的把握,按照不存在来算才是最明智的。我掰着手指数了数,发现归根结底能依靠的只有贺家和其他几个军中小家,万一张杨两家联合对抗我,那后果…… 想到这里,我不禁有了种深深的无力感,垂头丧气的叹道:“那可怎么办啊……反了是死,不反也是死……” 听了我的抱怨,他颇有些哭笑不得,打断我说:“姑娘为何会如此想?现在我们不是很安全吗?” “我可不这么觉得。”我摆摆手,表示不敢苟同:“我要是齐晟,就在这宛江给你绑上块大石头,再往水里一推,永绝后患。” “哈哈哈哈……”他一向淡定的表情终于崩了,用手虚掩住嘴,弯下腰笑的浑身打颤;我很是不解的看着他开怀的模样,心想我说的不对么,都大祸临头了还笑的这样开心。 “抱歉,本王失态了……”过了一小会儿,他终于止住了笑,轻咳两声,正了正色说:“还是那句话,三哥绝不会杀我,姑娘多虑了。” “……好吧。”我嘴上敷衍的应了,心里却还是不同意他的想法。不过既然他这么相信齐晟,我也不好再反驳。 只能希望齐晟不要辜负他弟弟的信任,也不要让我失望了;大不了就先防着,要是真有个万一的,再开溜也不晚。 作者有话要说: 阿九不哭不哭,来抱抱~~(づ??????)づ【趁机吃豆腐乱摸ing哈哈哈哈哈哈○( ^皿^)っHiahiahia…】 咳,总之,这真是天降霹雳啊,储君什么的是没指望了233333333而且形势对你们来说非常严峻呢啧啧啧。。。。 不过不用担心,暂时性命无忧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就是要委屈小叶子担惊受怕几天了…… 第82章 第八十章——放过他 夜间,江北行宫。 此时的行宫静谧如常,连前几日一直在此饮酒助兴的异域舞姬们也撤走了,让人看不出任何异状。但空气中弥漫着的沉重,却教人感到山雨欲来的压迫。 太后携众后妃居于芳华苑。此时,太后寝宫里,皇太子齐晟依旧玄色衣袍加身,端端正正跪坐在桌案前,对面则坐着皇太后,她换了一身淡蓝色的华衫,粉黛略施,看上去素雅而大方。 “孙儿跟盛都的戍卫军取得了联络,赵王已在其掌控之下。明日就当安排禁军,护送后妃们回京。”齐晟拱手,对太后禀告着。 太后眼皮抬了抬,静了片刻,轻声开口:“还有你父皇,他会和嫔妃们一同回京。” “……” 齐晟顿了顿,把头压的更低:“皇祖母提醒的是,孙儿疏忽了。” 太后摆手示意他免礼,叹了口气,语重心长的嘱咐他:“记住,万不可透半点风声,到了盛都把局势彻底稳住后,再昭告天下。” “孙儿谨记。” 太后点点头,疲惫的闭上眼,不再言语;齐晟也不敢出声打扰,只得静静的候着。 “关于小九……”过了一会儿,太后复又睁眼,余光有意无意瞄着齐晟的脸,问道:“晟儿有何打算?” 齐晟没答话,微微抿了抿嘴,眼里浮现一丝狠厉,夹杂着些许不忍和茫然。 关于这个问题,他想了很久,从下令把九弟软禁的那刻起就在想,至今也没有个明确的答案。 他踌躇许久,太后倒也不着急,只是装作随口一提的样子,眼神偶尔扫过他,颇有耐心的等他开口。 “启禀太后。”一道细软的声线插进来,打断了沉寂的气氛。太后的心腹女官站在门外,影子投射在门上:“皇后娘娘求见。” 皇后有意在这个时刻造访,目的不言而喻。祖孙俩俱是了然,四目相接时,太后眸中的精光一闪而逝,她深深的看了齐晟一眼,朗声道:“传。” 殿门打开,身穿淡金色凤袍的宋皇后款款的踱了进来。她头上绾了个简约的发髻,繁复的凤钗尽数取下,任由青丝垂在肩上。她面上淡然看不出悲喜,可眼角残余的泪痕彰示她不久前才落过泪,玉容阑干的样子更是惹人怜爱。 齐晟见她走入,从座位上站起来,复对她单膝着地,口中恭敬道:“儿臣拜见母后。” 即便不是生母,对于嫡母皇后,该做的功夫齐晟也不会少。 “太子有礼了。”宋澜若温柔的笑了笑,将情绪隐藏的滴水不漏。她转而对太后屈了屈身:“给母后请安。” “皇后免礼,坐吧。”太后抬了抬手,用眼神示意一旁的座位。宋皇后走到位置前跪坐于软垫上,随手抖了抖广袖,露出腰上佩带的银色荷包。 太后眼光淡淡扫过她腰间,慈眉善目的开口问道:“皇后深夜来哀家这儿,是否有要紧事?” “明日便要启程回京,臣妾特来拜别母后。”宋澜若欠了欠身,很是恭顺的答着,绝口不提她来的真实目的。 太后心中了然,笑而不语的瞄了一眼齐晟,状作不经意的样子,指了指那个银色的荷包:“皇后身上的那个……哀家要是没记错,是几年前小九送给皇后的吧?” “母后还记得?”宋皇后面露惊讶,她捧起荷包,神情十分怀念的说道:“臣妾当年时有焦虑夜不安枕,翰儿知道后就暗中钻研了医术,用药理之术做了这个荷包。从那以后,臣妾闻着它便能安寝。” “小九着实孝顺,皇后也算有福了。”太后面带笑容对她说话,眼神却有意无意的瞟过齐晟。 “可臣妾不知,这样的福气,以后还能不能有了……”宋澜若眼神放空,似是自言自语般,手中慢慢握紧了荷包;太后没说话,略带深意的注视着她。 齐晟怎会听不出皇后话中深意,他知道皇后这样说,无非是在变相乞求他放她儿子一命。 “夜深了,皇后先回宫休息吧,哀家还有些话,要单独跟太子说。”默了一会儿,太后再度开口,嘴里说着送客的话,却给了皇后让她放心的眼神,表示自己明白她的意思,也会应她这个情。 “臣妾告退。”知道太后会帮忙,宋澜若暗松了口气,略带感激的弯了弯腰,随即退出了宫殿。 她已经尽力了,接下来他们母子命运何从,就全看天意和齐晟的想法了。 变故发生后,行宫在第一时间被太后封锁,她费了好大力气才把皇帝驾崩的消息转给了暗线,如今她连自己的儿子身在何方都不知道。 她实在无计可施,只能来恳求太后,同时也请齐晟念在手足兄弟的份上,不要对小九赶尽杀绝。 失去了心爱的夫君,宋皇后才忽然明白过来,荣华富贵、权位地位皆是身外之物,什么都不如自己珍视的人平安活着更重要。她已经失去了一个珍贵的人,绝对不能再失去自己的儿子了…… “皇帝他……到底是哀家亲生的。”待宋皇后离开后,屋里又只剩下祖孙两个,皇太后转向齐晟,意有所指的说:“当年你皇爷爷殡天时,哀家万万没想到,才短短不过十载,就要白发送黑发了。皇帝留下的骨血不多,如今他已经走了,哀家不想再多送一个黑发人。哀家的心意,晟儿可明白” 齐晟一愣,抬眼正对上太后的目光。太后的眼神里虽饱含慈爱,却有着掩不住的哀痛和矛盾。 于公,她是当朝皇太后,也明白为国本稳固情不可留的道理;然而于私,她只是一个祖母,一个不忍看兄弟阋墙的老人家。 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们都是好孩子,只可惜生错了地方,有些事情从一开始就是注定的。太后在心底无奈的感叹,或许自己终究是老了,耳根子软心也软了,哪怕明知其中利弊,却无论如何也狠不下心。 齐晟低下头,眼里的情绪几番变幻,手指不经意间攥住茶杯渐渐收紧。不过很快的,他指节一松,再看向太后的眼里已全无豫色。 “九弟回宫途上,孙儿想把他托付给皇祖母和皇后娘娘照顾。” 得到他的答复,太后的神色细不可查的缓和了些许。她其中心中早已有了打算,如果晟儿坚持不肯放过小九,那她作为太后也绝对不会阻拦;但作为祖母,该说的话不能少,该求的情也不能免。方才的寥寥数语是她的真心话,也是她唯一能为小九做的了。 不过好在,晟儿终究是顾念了手足之情,没有做让她为难的选择。 “你放心。”太后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意,对齐晟点点头,说:“哀家这就派人护送小九回京,绝对把他看住了,不给你添任何麻烦。” “谢皇祖母。”齐晟躬下身,郑重的对太后行了一礼。 有皇祖母替他看紧九弟,齐晟也很乐意。如此,他便能集中精力去掌控大局。 拜别了太后,齐晟独自回到自己在行宫里的居所。行至门前,他发现门口落着一朵月季。 他停下脚步,转身低声对虚空说道:“现身吧。” 话音刚落,一道黑影从天而降,在齐晟面前跪下,双手举过头顶,恭恭敬敬的呈上从信鸽腿上取下的小卷筒。齐晟伸手接过,暗卫低垂着头一动不动,静的仿佛雕像。 齐晟忽视他的存在,自顾自打开盖子,抽出一张纸条;摊开,上面只并排写着两个大字—— 生,杀。 他静静的站在门前,眼睛盯着那张纸条,视线却不断游走在那两个大字之间。 九弟的命,就捏在他手里。阜平水师受他指使,将九弟困在战舰上插翅难飞,只要自己一声令下,他将不会再成为自己的威胁。 生否?杀否? 脑中渐渐浮现出往昔的景象,回忆虽悠远,却清晰可辨。 就在不久前,他、老九和芃芃在宛江下游落难,老九在为他固定手臂时,为了整他而故意多用了点力;他怎会看不出老九那点小心思,忍不住瞪他几眼的时候,他正好迎上对方毫无惧意的目光;那狡黠的双眸中饱含得意和坏笑,却又是那么的纯粹直接,他看不到任何的敌意和复杂。 那一瞬间,他晃了晃神,仿佛透过他看到孩童时期的九弟。他是最年幼的皇子,当初最喜欢黏着的便是自己,每当他想要求他什么,便会拽着他的衣袖,甜甜的唤着“三哥”;高兴时笑的没心没肺,不开心时小嘴一撇,非要自己哄才会大雨初霁。 那样的九弟,在皇爷爷殡天后渐渐远去,最终只存留在记忆中;饶是如此,那虚幻的过往,对齐晟来说亦如珍藏的佳酿,一旦启封,他也会流连其中的。 齐晟自嘲的笑了笑,将纸条撕成两半,把带有“杀”字的部分揉成团捏在掌心,将写有“生”字的半边纸条塞回卷筒,递还给仍等待他决策的暗卫。 黑影接过,再次俯了俯身,便如飞隼般窜上夜空,很快与黑夜融为一体。 齐晟举头望着皎洁的圆月,忽而低低的笑了。 他突然很好奇,甚至对未来有了一丝期待,期待着看这个与自己赌气闹腾不休的弟弟能搞出多大的名堂。 不就是个不肯安分的别扭小孩么,自己年长他八岁,道行可比他深多了;只要牢牢攥了他在手里,就算他再有能耐,还能翻出什么浪来? 九弟,以后的日子还长,为兄倒要看一看,究竟谁能收了谁。 作者有话要说: 太后老祖宗不愧是老祖宗,联合孙子掌控全局,连皇后娘亲都束手无策了呢。不过太后也是一位非常慈祥的奶奶,顾全大局也能兼顾情感,着实难得啊。 回忆如醉人佳酿,不管如今现实如何,珍贵美好的回忆,总会是心中的一道光芒;正如阿九所说,齐晟也是个很纠结矛盾的人啊23333 第83章 第八十一章——难姐难弟 我睁开眼,头上是熟悉的船舱顶。揉揉眼睛,我掀开被子坐起来,透过木窗渗进来的天光,才知此时已是清晨。 推开窗子,江面上十分静谧,旭日于水天相接处缓缓浮现,映射江水红彤彤的,景色很是壮观。 我的视线从远方收回,扫了扫船上分布着的水军士兵,无奈的叹了口气。 不知这样的美景,我还能看几回了。 我穿好衣服,对着铜镜整理一下自己的着装。晨起时江风还很凉,我拿出一件绣着墨绿色暗纹的厚披风挂在自己肩上,想去甲板上看看情况。 甫一推门,就见杨严依靠在门框上,迷迷糊糊的好像半梦半醒。听到动静,他一个激灵蹦起来,看到是我,欢呼雀跃的说:“九哥你醒了?头还疼吗?” 我注视着他眼中的血丝,轻声问他:“你昨夜在这儿守了一宿?” 他随意的点点头,说:“是啊,这不是担心九哥你嘛……”说到一半,他仿佛想起了什么似的,立即闭了嘴,然后颇为小心的打量着我的神色。 我知道他在顾虑什么,见他这样贴心为我,心中十分过意不去。伸手捏了捏他的肩,我宽慰他道:“没事的,你九哥没那么脆弱。” 这话既是说给他听,也是在鼓励我自己振作起来。 人生如油锅煎咸鱼,不过是个翻过来倒过去的过程;咸鱼尚有翻身时,我再不济也不至于一粘到底吧! “对了,有没有芃芃的消息?”我忽然想起张芃芃,她和齐晟应该在同一艘战舰上,如今也不知她那边情况如何了。 “这个……我真的不知道。”杨严踌躇了一下,颇为遗憾的摇了摇头,说:“消息已经完全封锁,我也实在没辙了。” 我心中了然,齐晟这是摆明了要我与世隔绝,束手无策啊。不过看他对张芃芃的态度,她应该不会有事。 “启禀殿下。”此时,有小兵匆匆赶到船舱,对我通报说:“有战舰要求与我方对接,说是行宫那边派来的。” 行宫?我的心猛地一沉。 和杨严对视一眼,我眸中渐渐汇聚了锐利而沉静的光芒。该来的到底会来,是生是死,是福是祸,就看今朝了。 握了握拳,我拂袖径直向甲板走去。杨严和小兵紧紧跟在我身后,尤其是杨严,更是寸步不离的守护着我,生怕有人对我不利。 甲板上,兵士们摆开了方位严阵以待。我举目远眺,果然见着一艘主舰携着大大小小十数只船,划开江面向着我们而来,近的已经能看清对面船上人的脸。 我简单扫了一遍,好嘛,弓箭□□兵盾手应有尽有,全副武装,这阵仗哪里像是来护送,倒更像是来打架的,我还真不敢确定对方是敌是友。 看了看自己舰上,又看了看对方手中的大批武器,我不可避免的有些发憷。 现在的情况无外乎两种。第一,来者不善,第二,来者为友。我船上也多数是齐晟的人,第二种情况的话,我便百分百性命无忧;但若不幸是第一种,那光凭这么点自己人和我目前的身体状况,我是绝对没胜算的。 兵法有三十六计,听着倒不少,可如今能让我用的,偏偏只有那上计了。想到这里,我无可奈何的瞄了一眼平静的江水,心中长叹—— 老天,你在玩我么。 我想我一定是史上最狼狈的皇子了,居然要靠跳江跑路来活命。混到这份上,也算是种境界了,足够载入史册了吧? 但这些统统都不重要。皇帝爹爹已经挂了,当务之急是不能让自己稀里糊涂的去陪那个短命的皇帝爹爹,管它是怎么跑的呢! 思索间对方已经抛出了船锚,伸过来的铁索搭上木板,和我的船连在了一起。我轻轻推了推杨严:“喂,你小子还能游吧?” 杨严奇怪的看了我一眼,说:“能啊……” 那就好!我拽住他,趁周围没人注意慢慢往船舷边缘退了退:“准备好了啊!若能侥幸飘过江,可就靠你去说服你们杨家给我条活路了。” 至此杨严明白了我的意思,他眨眨眼,很迷茫又很天真的追问:“在船上呆的好好的,干嘛又要游去我家地界啊?” “你以为我想游么?”我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想着到水里再跟他解释,双眼片刻不离的盯着前方向我逐步靠近的将领。 来人看着装也是阜平水师的副将级别,皮肤是海员特有的黝黑,身材同样的魁梧健硕。 我估算了一下他的战斗力,又瞄了瞄自己这小身板,深深的觉得要是真打起来,就算九王再远程操控,我怕是也顶不过五招。 胡思乱想间,他已行至我跟前,双手一抱拳单膝跪下,嗓音洪亮中气十足:“叩见九殿下。末将奉太后娘娘之命,前来护送殿下回盛都。” 是奶奶派来的人?我心中泛起惊异之感,老太太究竟什么意思? 在这非常时期,我不敢轻易信任何人。我冷冷的扫视他几眼,并未叫他起来,只是似笑非笑的问道—— “请将军直言,皇祖母圣意何为?是要本王平安回京,还是……”我话锋一转,言语间颇有破釜沉舟的意味:“长留宛江?” 简单点说就是,老太太是要我生,抑或让我死,都麻溜利索的给我个准信,我好决定这江到底跳不跳。 一直以来,亲哥哥的心思,亲爹的心思,亲娘的心思,所有人的心思,统统要猜,全部都要猜;如今连祖母是敌是友也要靠猜,我实在是没有齐翰的那般耐心和忍功,突然感觉很心累。这都到了生死关头,我也懒得再绕,索性把话给问开了。 “殿下言重了!太后娘娘受太子所托,替太子照顾殿下您,特意嘱咐末将要片刻不离,小心伺候着。”他见我问的如此干脆,眼里闪过一丝微讶;许是同情我身不由己,他放柔了语调:“开始没向殿下解释清楚,让殿下误会受惊了,是末将的不对。但是,请您务必相信太后娘娘对您的心意!” 我牢牢锁住他的目光,想从中捕捉到任何破绽;他神色自如,毫不退缩的跟我坦然相视,我怎么也找不到任何阴谋的痕迹。 罢了,暂且信他一回,大不了保持着警惕,一有变故再跑路也来得及。 “将军请起。”我微微叹了口气,让他免了礼。想到自己可能小人之心冤枉人家了,我不禁有些过意不去,语中也带了些歉意:“是本王多想了,不关将军的事,若不慎冒犯,还望将军见谅。” “末将明白,殿下不必挂心。”对方倒是很宽宏,也蛮通人情世故,对我憨厚的笑了笑,表示不介怀。 在我们交涉的功夫,其他的小船也都在江面上摆好了队形。我注意到,先前奉齐晟之命将我扣下的那名副将带来的人马已被尽数撤走,如今分布在各个岗位的,正是原来就在我舰上的那些人。 看到这景象,我也觉得更舒心了些。 “殿下尽管自便,末将去安排返程的事宜,先失陪了。”见时候差不多,他主动告退去完成本职工作,我自是应允。 他显然在军中颇有威仪,也经验丰富,轻车熟路的下了几个指令,舰队井然有序的开上回程,各舰上的兵士皆神情肃穆稳如泰山,尽显军队独有的庄严风范。 我望着他忙碌的背影愣神,直到杨严略显焦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似是来自远方,声线空荡由远及近,同时有人捏住了我的手腕—— “九哥松手,快松手!” 我惊觉,回过神来,就看到杨严正掰着我的手指,很是着急的说:“你会伤到自己的!” 我这才发现,兴许是太紧张了,不知何时竟然用力地攥了拳,如今连指节都在微微泛白。 不自觉时还没感到异样,如今看见了,方感到有阵阵刺痛从手上传来。我松了手指,白皙的掌心已被掐出紫痕,更是有细密的湿汗滑落。 杨严皱着眉看了看我的手,眼中涌上毫不掩饰的心疼;我见他一脸纠结难过,不知怎地,突然觉得想笑。 “我说杨严,你那是什么表情?”我不在意的揉了揉掌心,嘴角挑起一抹上扬的弧度,调侃似的扯了扯他的脸蛋:“没听他说嘛,我们暂时安全了,你怎么反倒一副想哭的样子?” 可我没料到的是,即便我神情戏谑故作轻松,这一次他却丝毫没有被我影响,严肃的仿佛变了个人。 “九哥,你怕吗?”他默了一瞬,突然问我。 “……” 我的神情不经意的僵住,他这问话着实诛心,我只觉胸腔里有股热气直冲眼眶,竟让我有了嚎啕大哭的冲动。 我别过头去,把视线投向远处的江面。此时的江水再次平静下来,无风无浪,如同熟睡的婴孩,温柔的无一丝起伏;很快地,我感觉自己的心也缓缓落下了。 “说什么呢,当然不怕。”再把视线转回来时,我已完全压住了情绪,安慰他说:“别想太多了,这才刚开始,还没到怕的时候呢。” 其实我很怕,当然很怕! 就在一日前我刚经历过荒野求生,紧绷的神经还没缓过来,就得到皇帝爹爹毫无征兆崩逝的噩耗;更糟的是,我失了先机被人捏在手里,生死仅隔一念之差。 不过三日的功夫就天翻地覆了,顷刻之间我被推到悬崖边上,要说没有怯意,我连我自己都骗不过。 眼神不经意的扫过杨严,我在心底无奈的苦笑。傻小子,我演得如此辛苦,除了为我自己,还不是为了你?我们两人真成难姐难弟了,若我挺不住先垮掉了,那你该怎么办? 杨严脸上明显写着“骗谁啊”三个大字,但想必他心里也有数,并没有戳穿我的伪装,只是配合我没心没肺的哈哈大笑:“那倒是,这么多人开道护送,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我心中泛起点点感动之情,也低下头微微笑了笑,既是宽慰自己,也是对他的回应。 他又左顾右盼了一会儿,然后揉揉肚子,愁眉苦脸的对我说:“折腾到现在还没用早膳呢,九哥你饿不?”还没等我回答,他又小声补充一句:“反正我是饿了……” 听他这么说,我下意识的摸摸腹部,也有了进食的欲望。我用手肘捅捅他,说:“走吧,我们去找伙夫,问问他有没有吃的。” 他开心的应了,纠结的小表情也瞬间散开,一马当先的往舰上的灶房跑去;我慢悠悠跟在他身后,忍俊不禁的望着他活蹦乱跳的身影,心中的雾霾也淡去了许多。 杨严就是这样,平日看上去极其不靠谱,但在关键时刻,他从未让我失望过。 虽然不知前路如何,但眼下我也别无选择了,只得走走看看;总之,留得命回盛都,才是眼下最要紧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叶子到底还是年轻啊2333333,跟阿九相比暂时有点沉不住气。不过安啦,这也是小叶子的个性,她就是如此直率爽朗的女孩子呢。不过小叶子你这么吐槽你自己真的好么哈哈哈哈哈哈哈,人生如油锅煎咸鱼,不过是个翻过来倒过去的过程;咸鱼尚有翻身时,再不济也不至于一粘到底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杨严小天使真的是小天使啊,三言两语就能哄小叶子开心~~~ 第84章 第八十二章——嫌隙 傍晚,叶家大宅。 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及近,厚重的大门被推开,一袭职业装束的方如妍走进豪华的客厅,将价值不菲的手提包扔到沙发上,手里抓着电话,紧锁眉头跟电话那边商量着什么—— “……好,我知道了……不,先稳定剩余股东们的情绪,等我明天亲自召开股东大会……” 又过了一会儿,这通电话才终于接近尾声;她随意寒暄了几句,便挂断电话,疲惫的陷在沙发里。 最近不知是怎么了,好事不来坏事却接踵而至;自从强行从叶倾手里抢到华诺之后,这一个月来她得到的几乎没有好消息,先是高管团队集体辞职,然后是投资方相继撤资,就在刚刚她得到消息,华诺零散的股票被神秘人暗中收购并转移,其数量超过半数;也就是说,如今的华诺资产已被大量搬空,只剩下以她为首的少数人还掌握着控制权,但其价值也所剩无几。 更雪上加霜的是,近来有媒体大肆渲染她与叶倾争夺楚氏财产的事情,并挖出当年叶倾之母楚婉妤自尽之事,暗指自己第三者上位迫害正室和继子继女,还跟叶倾抢夺属于她母家的资产……总之,现在业内的舆论风向完全是一边倒,她的名誉也遭到了极大打击。 她并不傻,自然知道这一切都是叶倾兄妹在背后捣鬼;只是她没料到那个丫头居然如此决绝,对她外祖父心血的华诺说弃就弃说毁就毁,且心思更是前所未有的缜密,她明着暗着什么招儿都使了,却完全抓不到证据和破绽;更让她不甘心的是,原本打算将计就计利用华诺来对付诗诺,部署时才发现,叶倾早将二者撇得干干净净,并将诗诺保护的像个铁桶一般,简直是刀枪不入,让她无处下手。 “如妍,最近都是怎么一回事?!”就在方如妍刚刚闭上双眼想休息一会儿的时候,叶琛穿着笔挺的西装,身披黑色风衣外套,英俊的脸上满是怒气和不满的从门外进来,对方如妍质问着。 叶琛今年刚过四十,他完美的继承了叶家传承的美貌基因,样貌可以称得上是万人迷类型的,从年轻时代开始就花边新闻不断,哪怕到了现在结过两次婚有了四个子女,仍有无数年轻如花的女人前仆后继的往他身边靠拢;当年的方如妍就是其中之一,凭着怀有身孕成功上位并挤掉楚婉妤,而现在的她也颇有手段,竟然做到了整整十年都稳坐叶夫人的位置,没有被任何女人抢走。 见到丈夫脸色不郁,方如妍心里“咯噔”一声,难道丈夫已经得到最近华诺频频出事的消息了?当初她抢夺华诺的事情丈夫是知晓的,只是要她收敛点却也没完全阻止她,而如今看来,他十有八九是因为她在华诺上亏损数十个亿而动怒了…… “我早就说过,让你见好就收,你何必非要跟小倾相争?”叶琛冷着脸对方如妍说:“现在好了,你在华诺投了那么多钱统统打水漂,还连累叶家为你抵债,你到底是图个什么呢?” “老公,你听我说。”方如妍试图狡辩和否认,急忙拉着叶琛的手臂:“根本没那么严重,我会处理好的。” “那这个是什么?你自己看吧!”叶琛的手往后一抬,身后跟着的秘书立刻恭敬的上前,将一份用牛皮纸文件袋装着的文书递给他;叶琛拆开封面,指着里面的数据说:“已经到了这个境地,你怎么还是执迷不悟呢!” “……这不怪我,都是叶倾那丫头干的!”方如妍心一横,索性甩锅给叶倾。 “关我女儿什么事?你有证据证明跟她有关吗?她只是个十八岁的孩子,怎会有如此深沉的心机?”叶琛不屑的嗤笑一声,完全不吃方如妍那一套;不过这一次他的确料错了,严格来讲,方如妍并没有欺骗他。 眼瞧着叶琛居然护着那个女孩,方如妍不可置信的张了张嘴,打算反驳到底;这时从楼梯上传来一道清亮的嗓音:“爸爸,妈妈,你们回来啦?” 二人同时抬头,看见叶淮正从楼上往下走,而叶澄手里拿着游戏机,一边埋头玩着一边跟在哥哥身后,不一会儿兄弟二人就来到了父母面前。 叶淮显然是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他很是细心的先是扶着母亲重新坐回沙发上,然后对父亲安抚道:“爸爸请消消气,据我所知,这件事的确有妈妈的责任,但也不能全怪妈妈;姐姐那边兴许是跟我们赌气呢,所以做的绝情了些,爸爸还是体谅一二吧?” “……小倾会那样做,还不是因为被你妈妈气的和逼的?”听了儿子的话,叶琛把文件往茶几上一摔,继续冷冷的沉声呵斥方如妍:“你是看着她长大的,她的性子你也知道,若非真的气急了,怎么会不仅对华诺的危机视而不见,还接着对家里的其他资产出手?” “爸爸,这件事也难怪姐姐。”叶淮脸上挂着和气又恭顺的笑容,诚恳的对仍在气头上的叶琛劝道:“姐姐毕竟现在也身负着楚氏的担子,自然要为楚家打算;而她对我们掌控的三家银行下手,无非是想获得财产罢了,毕竟只有那样,姐姐才能更好的振兴楚家嘛。” 这番话说的很是合情合理,但叶琛听着却是越想越不对劲。楚家?叶倾是他叶琛的长女,姓的是叶不是楚,楚家对她来说算什么,她居然胳膊肘向外拐,联合外家来打击他这个父亲?! 至于财产……呵,他还没死呢,他的女儿就急不可耐的要夺取财产了?还把不把他这个父亲放在眼里了?! 叶琛越想越气,很快就爆发了怒火,他一掌拍在茶几上,铁青着脸许久不发一言;叶澄一向很怕父亲发火,顿时吓的大气不敢出,连游戏机都扔掉了,而叶淮表面上很惊慌,内心却已经笑开了。 看爸爸这个反应,他的目的似乎是达到了呢…… 他说的那些话自然都是经过精心考究的,看似字字句句都在偏向叶倾,实则恰到好处的勾起爸爸心中的忌讳和对叶倾一直以来的成见;爸爸会有这样的反应,完全在叶淮的意料之中。 原本爸爸还对叶倾存有怜悯之情,甚至还为此责怪妈妈,想让妈妈主动收手并补偿叶倾,而现在嘛…… 怕是难说了。 “总之,你立刻宣告华诺破产并及时止损,剩下的交给我来处理;至于小倾……这次就这样吧,不许再去找她麻烦了。”叶淮仔细观察着父亲的神情,不出意外的看到他在提到叶倾时,虽然说的是软话,可眼中却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愫,其中夹杂着几分冷意。 叶淮对于父亲的这个反应已经很满意了。虽然未能引得父亲出手对付叶倾,但他心里这根刺开始悄然生长,对叶淮来说已经是捏住了先机和把柄。 我亲爱的哥哥还有姐姐,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们都是为了自己,你们可千万不要怪弟弟心狠…… 作者有话要说: 哎哟哟哟叶淮要搞事情了嘿嘿嘿。。。摊上这么个继母和弟弟,叶倾表示十分糟心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看来小九要代替媳妇在现代这边对付继母,也是real不容易…… 不过小九表示小case,就叶淮那么点道行想跟他斗还早着呢23333 第85章 第八十三章——真实的悲伤 就这样,我和杨严在阜平水师和禁军的联合护送下,心怀忐忑的踏上回盛都的旅途。 一路上我始终睡不安稳,如惊弓之鸟般时刻警惕,防止任何人对我们不利;好在老太太的确顾念孙子,护送的将领也十分客气,我们就顺风顺水的回了皇城。 在即将到达盛都时,我们便听到了关于皇帝驾崩的官方版本,说是皇帝爹爹日夜操劳国事,猝死在工作岗位上;对于这个解释,我是拒绝接受的,这其中肯定存在其他缘由。 之前我就这个问题向齐翰本人求证过,结果他对此也十分疑惑,只是说根据直觉,皇帝之死的确是意料之外而非有预谋之事;我根据风声判断局势之后,和他的观点基本相同,不过究竟怎么一回事,还需要更多消息才能有定论。 揣着万千问题,我们的车驾终于赶到了盛都。据悉,齐晟早已开始接手国政并有了皇帝的名号,只待丧期一过便补办登基大典;赵王齐鸣被软禁在宫里,对于他的处置还是未知;宋皇后和太后也都分别按照礼制被尊为新朝太后和太皇太后,册封大典将于登基之日同时举行。 而我,在庄严肃穆缟素遍地的城门口刚一下车,就被宫城禁军的人马不停蹄的“请”进了宫门,然后便在熟悉的广陵宫被扣下了。 在广陵宫等候我的是齐晟从入主东宫起就带在身边的小太监,如今的太监总管——强公公;他先是传旨简单告知我宫里都发生了什么,又象征性的表达了下齐晟对我的“关怀”和“慰问”,然后才说出重点:丧期期间,我和赵王都要留在宫里,一切行动由他安排。 我就知道……果然没安好心…… 听了这份圣旨,我不为所动,谦和有礼但又不卑不亢的对强公公说:“皇兄好意本不该推辞,只是正值父皇丧期,皇兄刚即位诸事繁杂,本王在宫里叨扰,实在深感惶恐,所以还望皇兄能尽快放行,让本王去王府安顿。” 强公公似是早料到我会如此问,挂起笑脸跟我打着太极:“殿下言重了,圣上说早些年与您和二殿下聚少离多,今儿正好趁着先皇丧期,兄弟间能好好说说话。殿下安心在宫里住着便是,王府那边自会有人打点。” ……呵呵。 装,接着装。我心中冷笑,面上却只能露出感激之色:“那就劳烦公公,替本王多谢皇兄美意。” 先皇丧仪期间,新皇的确有安排其他亲王重臣起居的权力,但并没这个义务;他抓住这一点不放,无非是想把我和赵王牢牢看管在眼皮子底下;不过我总觉着,齐晟这样做,绝非只想让我们安分那样简单。 我挂着九王的招牌微笑送走强公公之后,内务府总管带挑好的侍卫宫女来拜见我;我简单扫过去,看着面上都还算安分,只是这背后到底藏了多少心思,那可就不好说了。 如今我只身被困在宫里,杨严在宫外,吴卓在九王府,程姑姑暂时回到皇后娘亲身边侍奉了,齐晟派内务府调来照顾我的人无一是相熟的,对于他们我真的不敢信。想到身边围绕着一群可能包藏祸心的人,我就感觉浑身不自在。 为了让自己清净下,我挥退所有宫人,将自己关在房里;先前我只顾保命没工夫去想其他事情,而今安定了,一时间涌上的思绪很多也很乱,竟不知从何处捋起。 不觉间我摸到精美的茶壶,看着上面的磨砂花纹,我恍然忆起这还是我刚来这里不久时,皇帝老爹说我大病初愈,为了给我去去病气而特意替我更换的茶具呢。 皇帝……爸爸…… 那一瞬间,我突然感到鼻子有些发酸;说真的,作为一个帝王他或许并不出众,但在我眼里,作为一个父亲他非常称职。 帝王家的感情往往都是淡漠的,哪怕是父子也大多以君臣之礼为先。但和他半年的接触下来,我发现他对齐翰真真正正做到了父子先于君臣,尤其是和他皇帝身份重合之下,这种感情足以让我意外,将之奉若珍宝。 但可惜,不是我的,终究留不得。我与他之间这短暂而奇特的“父子之缘”,只能到此为止了。失去他的庇护,我以后的路会走的更艰难,只是除了咬牙走下去,我别无他选。 无论如何,我一定要知道他的真实死因,这毕竟是我和九王共同的心结。想到这里我咬了咬牙,用手臂扫掉两个玉杯,随即身子伏在桌上。 听到屋内传来清脆的响动,门口宫人先是试探性的询问了几声;没得到我的答复,他们担心出事,迟疑一瞬便推开门走进来。 看到我有气无力的样子,他们俱是一惊,纷纷围上来问候我;我继续装头晕,说:“本王略感不适,去传太医院的陈院判。” 宫人见我“抱恙”更是不敢怠慢,互相传递了眼神,立刻便有人快步奔出门,剩下的则小心的将我挪到床上,然后分立两侧伺候着。 不一会儿,陈光直带着侍从匆匆赶来;我给他使个眼色,他装模作样的给我把了脉,然后用各种借口支开了随侍的宫人。 “想必陈大人知道本王传召大人的真实目的。”确定隔墙无耳后,我懒得废话,当即进入正题:“父皇崩逝,这其中究竟有何缘故,一五一十的告诉本王!” “先皇是因为卒心痛突发,救治不及而亡……”他低下头,声音轻的时断时续。 卒心痛?如果我没记错,指的是医学上的急性心肌梗死?心肌梗死突发,哪怕在医学发达的现代都是最大的死亡威胁之一,更别提是在千年前。 这不科学啊,皇帝居然患有这么严重的病,为何从没听任何人提起过?! 许是见我的神情过于震惊,他详细的给我解释道:“卒心痛是先皇自娘胎里就带的病症,虽是顽疾,幸而年少时并无大碍;二十五年前太上皇退位,先皇呕心沥血二十载,日以继夜劳累过度,所以让病情恶化了。” 听他这样一说,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每次见皇帝爹爹都只见他优哉游哉享乐,从没亲眼看他处理国政;先前我只道他可能是个平庸的帝王,如今才晓得我错怪他了;他的身体早已超支,哪怕这五年的休养享乐也补不回来。 在那一刹那,我恍若再次坠入噩梦的深渊。当年母亲为了保护我们兄妹俩,在家里即便再受委屈也不会在我们面前露出分毫;而下定决心要守护她的我,竟然也只是在她自杀前不过一周才察觉到她早已患上重度抑郁症。 在无数个失眠的夜晚,我曾一遍遍质问自己,如果能早些发现她隐藏的苦难,哪怕一点点,是不是一切都会和现在不同? 然而,这个“如果”,我永远都求而不得。 想到母亲,我的情绪瞬间失控;我一把扣住陈光直的手,几乎是吼出来:“这样大的事我竟然不知道!?为什么!?” “殿下请节哀!”陈院判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安抚我说:“先皇忧虑自己每况愈下的身体状况若让有心人获知,会致朝堂动荡民心不安,遂特意嘱咐老臣,不可以让除了太后和皇后娘娘以外的人知晓。”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然后壮着胆子继续道:“除此之外,先皇刻意瞒着您,也是出于对殿下的体恤。他曾说,‘不想让小九难过’。” “……” 我脑海中不断闪过皇帝和我母亲的面容,或许是受到自己的过去和属于九王的情感的双重波及,我一时间心里五味陈杂,感觉有股热流直冲眼眶。 为了不在任何人面前失态,我扭过脸去咬着牙对陈院判说:“本王明白了,院判……请回吧。” 只是即便努力忍着,我却依然控制不住声线里似有若无的颤抖。 “……往事皆云烟,还望殿下保重。” 背后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他似是担心我,意有所指的劝了一句,便不再停留退了出去。 听到门掩上的声音,我用手捂住脸,极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来到这个世界这样久,我头一次有了如此大的情绪波动。我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而感到悲伤,兴许是因为他,兴许是为了我自己…… 亦或者,是因为我们共同经历的悲伤,和将要面对的未知。 作者有话要说: 可怜的小叶子,摸摸摸摸摸头~~不哭不哭啊,该来的总是要面对的,反正你还有小九陪着2333~~ 心肌梗死这种死亡杀手,确实是无可奈何呢。之前埋下的暗笔如今算是亮出来了,皇帝爸爸才不是个一心贪图享乐的昏庸帝王,只是他的身体条件不允许他像年轻时那样了…… 第86章 第八十四章——暴风雨前夕 当天夜里,我把从陈光直口中得到的信息转述给了齐翰,他听后静默了很久,好几次面对我都是欲言又止;最终我们只是相顾无言,对坐着沉默了整整一晚,彼此都什么也没说。 在那之后第二次相见,他在面对我的时候恢复了常态,也跟我陆续提了些现代的事情。虽然他看上去没有任何异样,举手投足间也是一如既往的悠然淡定,但我明显能察觉到,他偶尔会突然眼神放空,对于我的话也会心不在焉,深邃的目光中更是会不经意间泄露出藏得极深的哀伤。 果然,这样突如其来的打击,对他来说也是太勉强了;即便拥有再深的心术,再多的智谋,再成熟及从容的心性,他毕竟只是个刚满十八岁的孩子,比我年长几个月而已。 待我很温柔的皇帝爹爹说没就没了,我也难免有些伤感;为他,也为宽慰我自己,我尽量挑起各种轻松的话题,慢慢转移他的注意力;与此同时,判官那老顽童出现的频率也多了起来,他显然是对发生的事情了如指掌,经常会加入我们的谈话中,随意讲些神仙们的趣事来逗我们开心。 之前说过,齐翰是个非常坚强的少年;第四次会面时,他主动问起了我这边的情况,我开始还小心翼翼,尽量绕开敏感字眼,他见我半天憋不出一句话,忍不住掩嘴轻笑着打趣我—— “听你说话怎么愈来愈费力了,莫不是被我熏陶的?” 我愣愣的望着他露出笑容,半饷没头没脑的回了一句—— “殿下还是笑起来更好看。” 这话一出,轮到他怔忡了。他神色间不经意的染上一抹温柔,对我说:“我知道,多日来姑娘一直在想法子开解我,难为你了。” 我默了默,随即问道:“殿下想通了?” “嗯,想通了。”他郑重的点了点头:“生死有命,缘分都是注定的,过往诸事皆成定局,我们不能停滞不前。想必父皇在天有灵,也不愿见我一蹶不振。” 我缓缓吐出绵长的气息,憋了这么多时日,可算盼来了他这番话。他能在正式守灵开始前想通可真是太好了,要不然关于很多规矩,我还真不知该请教谁。 经过近十日的各项事宜的筹备期,一切终于安排妥当了,接下来便要正式开始丧仪。原本我的打算是,回宫之后找机会好好捉弄赵王一段时间,借此报他当初在江北坑害我们的仇;不过自从回到盛都,我就一直被齐晟变相软禁在广陵宫,身边守卫森严,又没有一个可以托付的人,是以我的“复仇大计”只能暂时搁浅。 哼,算齐鸣走运…… 打消了打击报复的念头,我只能把所有精力都集中在眼下的丧仪上,而出乎我意料的是,南夏民风非常开放,礼数也并不严苛,我设想中的守孝三年更是完全没有的事。民间丧期最长为三个月,在这期间只要别作的太明目张胆让人告上衙门就行;而皇族更是由于日理万机等各种原因,丧仪虽复杂隆重,但期限不过三十日而已;而这三十日里,也只有前七日最重要,守满那七日便基本自由了。 我着意打探了一下,宫人告知我,这是数百年前南夏的一位叫齐峥的老祖宗和他的皇后流传下来的规矩;几十年前,成宗齐靖又在此基础上简化了丧仪的步骤。我对此感到疑惑不解,又去问了齐翰本人,他给了我一个既让我目瞪口呆,又不是难以接受的答案—— 他怀疑,先祖齐峥也曾穿越到后世,并在后世的某个年代生活过一段时日,所以才会有如此举动;对此我表示无力吐槽,看来他们齐家的人,都比较喜欢穿越啊…… 为了能够顺利过关,我让齐翰给我连夜恶补礼仪知识,然后再揣着一万个小心,每日按部就班照葫芦画瓢的和众人一同守灵,倒也平安渡过了六日。 灵堂就设在皇帝生前的寝宫——龙仪殿外殿;在这期间,新皇则暂居龙仪殿往东的昭阳殿。灵堂设立的期限是七日,待全部撤走并做完法事,新帝就可以隆重搬入彰显天子威严的龙仪殿。 短短六日,我感觉自己要被折腾散架了;无止境的跪了又起、起了又跪,我磕的头已经比过去十八年加一起都翻N番,更要命的是,每日都只能在日落后才能用简单的素膳,对于我这个吃货来说简直不能忍。 不过好在齐翰的身子骨抗折腾,再加上我承诺过,会好好替他送父亲最后一程,所以做的十分认真,并未出任何纰漏。 还剩明日最后一天,挺过去就万事大吉了。我心里自我安慰着,抬起酸痛的手臂,把宫女端过来的晚膳一股脑塞进嘴里,随后很快便觉得困的睁不开眼,就早早上床歇息。 那时我还不知道,在我目不可及的地方,早有人造好了陷阱,只待我毫不知情的一脚踏入。 作者有话要说: 先前的伏笔算是揭晓了,南夏祖先齐峥,的确到现代生活过,而且还带回了一位现代女子做开国皇后!自从那以后,齐氏血脉中都带了点爱穿越的DNA,不过齐翰比较离谱,目前只有他是魂穿23333333!多亏了先祖的开明啊,要不然真要好生折腾呢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87章 第八十五章——落入圈套 当日正午,昭阳殿。 齐晟带着强公公回到昭阳殿,正半靠在绣着九龙的金丝软垫上闭目养神,就听得有侍卫通传,有官员前来觐见。 齐晟半进入梦乡的神智清醒过来,他整了整衣袍,端正了姿态进行宣召。 很快,一位身穿玄色锦袍的老者走进殿内,正是礼部尚书严涛。 “启禀圣上,老臣有一事不得不报。” 齐晟微微颔首,示意他但说不妨。 严涛抹了一把额上的冷汗,斟酌着词句跟齐晟禀告。守灵期间的前七日,每日的起始时辰都有所不同,需要司礼官和钦天监的占卜师在看过天象后才能定夺;而方才占卜师来报,说天象风云突变,明日守灵的时辰要提前,方能不误吉时。 此事事关重大,严涛不敢耽搁,前脚得了消息,便一刻不停的来报给齐晟。 “臣疏忽失职,请陛下恕罪。”严涛说完后跪下请罪,不敢再看齐晟的脸色。 “爱卿请起。好在及时发现,还为时不晚。”齐晟听了他的话,倒也丝毫未动怒,示意他平身后问道:“是否派人去通知各宫了?” “未曾。臣刚一发现,便来告知陛下,请陛下定夺。” “甚好……”齐晟嘴角一勾,眼里浮现出玩味的神情,一个计划在他脑中快速成型:“今日的丧仪还未完,暂且摁下不提;朕晚些时候会派人去知会你,届时再提醒各宫即可。” “老臣遵旨。”对于新皇如此好说话,礼部尚书虽有些意外,却也庆幸自己逃过一劫。他再行礼后退到门口,转身离开了屋子。 见他走了,齐晟召来随从,对他吩咐了几句。随从领命,便去办他的差事。 第二日晨间。 “殿下……快……” 昏昏沉沉间,耳边传来断断续续的呼唤声,好像沉在棉花里那般,听上去十分软绵无力。 别吵……好累啊……让我多睡会儿…… 我不耐烦的翻了个身,只盼那声音的源头尽快消失,不要再打扰我安睡。 可对方偏偏不让我如愿,下一秒纱幔被扯开,强烈的日光透进来,我不得不睁开眼,看到李茂正一脸焦急的望着我。 李茂?他怎么来了? 一丝不祥的预感划过心头,我眨眨眼,这才发现他身后还跟着负责守灵事项的司礼官。 “殿下可算是醒了。”李茂靠近我压低嗓音说:“守灵已经开始,皇上遣司礼官大人前来查看殿下为何没去,路上遇到老奴,老奴就擅作主张跟来了。” “等等!”我脑海仍未完全清醒,抬手打断他,问道:“现在几点……啊不,什么时辰了?” “刚过巳时。” 刚到九点?不对啊,我记得今天的吉时明明是十点,时间还充裕啊。 接触到我疑惑的目光,司礼官拱了拱手,把严涛事先跟齐晟禀告过的话又跟我说了一遍,末了还特意强调:“所以,吉时提前到巳时,皇上和诸位大人们皆在龙仪殿了。” ……糟了!!! 听到他的话,我犹如被人一桶冷水从头浇下,顿时清醒过来,睡意全无。 几乎是从床上弹起来,我手忙脚乱的抓过摊在一旁的衣袍,一边往身上套,忍不住质问宫人:“怎么不告知本王!” “殿下昨夜歇的早,奴婢便没让传信人进来打扰……”见我动怒,那名昨晚负责守夜的小宫女战战兢兢的跪下,身子抖如筛糠。 ……说的还挺有道理的,我竟无言以对哦。 姑娘,你能再傻点么?还有,这借口还能再烂点么? 最后一日上时辰上出了差错原不是大事,提早去就结了,但我却偏偏迟到了,齐晟若有意做文章,我在劫难逃啊! 摁住仍有些许发晕的头,我忽然想起来,昨夜我在侍卫的陪同下回到广陵宫,用过晚膳便觉异常困乏,头昏脑涨不说,身上还软软的没力气,索性提早洗漱然后睡下了;当时以为只是折腾累了,如今想来这其中大有蹊跷啊。 回想起昨晚用的晚膳,我眸中带了些狠厉,冷冷扫视在场的宫人。 错不了,我很少有睡的这样长还如此沉的时刻,定是被下了药才会如此;至于主使之人,除了齐晟,还会有第二个吗?! 他们接触到我冰冷的目光,无一例外心虚的低下头;齐晟的旨意还真好使,对于坑害我来向齐晟邀功一事,他们怕是人人有份呢。 被人困在牢笼,身边都是些居心叵测之人的那种无助,既上次被困在宛江后,我算是再次体会到了。 齐晟,你下的一手好棋,居然用这招来阴我! 我被他们气的差点背过去,十分想卷起袖子骂人,但顾虑到形象和仪态只得作罢。 手脚麻利的整理好着装,我拔腿往外走,路过那小宫女的瞬间,我心念一动:之前我也想过换身边人,但苦于齐晟的严密监视和封锁,始终寻不到机会;而现在齐晟率众人在龙仪殿,无暇顾及我这里,这空档对我来说,正是过期不候的良机啊! 有了这个念头,我便突然下定了决心;防了他们这样久却终究防不胜防,我也是受够了,虽说虎落平阳被犬欺,但百兽之王到底是百兽之王,再失势也好,还真以为我没本事料理几个奴才? 想着我也不再心软,转身环视屋内陈设一圈,我顺手一指桌案冷声说:“案上的那几盆蝶玉兰都枯萎破败了,负责杂役的宫人连几盆花都照顾不好,如何能尽心尽力侍奉本王?即日起,将这几人送回内务府,再好好教导一番。” 那几个被我点到的人听闻此言,脸色唰地就变了;我见状在心中冷笑,作为一个小女子,鸡蛋里挑骨头这等基础技能我还是会的。 “至于你……”我转向一开始的那个小宫女,目光中带了几分凌厉:“传信人所奏事关先皇之灵,任何情势下都该转告本王!你身为守夜宫人,却惫懒懈怠玩忽职守,将如此重要之事置若枉然。你可知,这是何等的罪名?” 被我这样一吓唬,那小宫女顿时吓的魂不附体;她一个劲的磕头求饶:“殿下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我看着她,心里不争气的划过一丝不忍,毕竟她也只是奉命行事,我真要做的如此绝吗? 可转念之间,我想到被下了药的晚膳和对我虎视眈眈的齐晟,刚软下来的心登时就硬了回来;都到了这地步,我饶了她,谁来饶了我啊?! “打入慎刑司服役,等丧仪终了再回内务府。” 相比慎刑司遥遥无期的苦难,丧仪最多不过三十日,我这样下令等于变相赦免。做到这个程度,已经是我最后的仁慈。 “李总管,劳烦你亲自跑一趟,务必将本王的旨意传达到。”无视跪在地上的众人灰白的脸色,我又对李茂暗示求助。 如今的广陵宫已非我一己之力能镇住的,今后夜间能不能睡的安稳全看这次了;李茂毕竟是先皇的人,连齐晟都要对他忌惮几分,只有交给他,才能保我的计划万无一失。 内务府里有我和太后娘亲的暗线,待李茂把话传到了,太后娘亲就能得到消息,并打着“掌理宫务”的名号出面介入;哪怕只是送几个自己人到我身边,都比眼下的境地要好上数倍。 “这……”李茂踌躇了一下,想必还是对新帝有所畏惧;我紧紧锁住他的眼神,语中带了些恳切:“拜托。” ——求你,看在皇帝爹爹的份上,帮帮我。 他心随主子,到底还是偏向我这边;他视线扫过那些人,又转回我脸上,终究是应下了。 “老奴明白,必不负殿下所托。” 他这句话犹如定海神针,我听后不自觉的长松一口气;对他感激的点了点头,我也不再耽搁,紧随司礼官身后赶赴龙仪殿。 哪怕明知赶不及,也清楚一场风波是在所难免的了,不过我还是本能的祈祷事情仍有挽回的余地。 或者说,祈祷齐晟心情好,能高抬贵手放我这一回。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叶子你很厉害啊你,居然这么快就学会玩心眼见缝插针了,还知道拉拢有力的盟友233333 不过小叶子到底还是心软,变相赦免小宫女,你也要懂得保护自己哦~~~ 齐晟,算你狠2333333 第88章 第八十六章——剑拔弩张 守灵到了第七日,后妃宗亲们皆已散去,只剩下皇子们和少量位高权重的大臣继续守,人要比前几日稀疏了许多。 按照规矩,新皇在最靠近牌位的地方,身后左侧是赵王,右侧是我的位置,现在自然是空着的,再往后则是大臣们。 我以最快的速度匆忙赶到时,除了我的位置空着,其他的看上去都并无异常。再定睛一看,鼎炉中的长香明显短了一截,我便知首轮的礼已经结束了。 怀着忐忑的心情,我深吸口气缓步走近,在门前三步远的地方撩起衣袍,端端正正的跪下,对着灵位的方向行个叩首礼,再直起腰身,双手置于膝上,恭敬的对先皇之灵告罪:“儿臣来迟了,还望父皇在天有灵,宽恕儿臣无心之失。” 为表认错和恭顺之意,我始终垂着头,心里不断自我安慰着“忍一时风平浪静小不忍则乱大谋冲动是魔鬼……” 不远处脚步声渐渐传来,我依旧没有抬头,不动声色的等人靠近,心却早已狂跳不止。 “九弟可算来了。”齐晟不温不火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从中辨不出喜怒,但我却偏偏听出了一丝幸灾乐祸:“朕还以为,九弟忘了规矩。” 听听,这句句带刺的,看来他不整我一顿不会罢休。我脑中飞速的转了几圈,想着最好的办法便是如他所愿,让他一口气整个痛快,否则以后还指不定怎么折腾我。 但是……架势也不能输啊!我把头压的更低了些,却忍不住出言回击:“皇兄说笑了。臣弟敢不敢忘,全看皇兄的。” 这话一出口我登时就后悔了。我一定是药劲儿还没过脑子秀逗了,居然敢跟齐晟顶嘴…… 话说,现在乖乖认怂,还来得及不? 我只盼着风太大我说什么齐晟没听见啊没听见,只要他不故意为难,旁人自是不会多嘴;等结束后我再多跪上个把时辰以显诚意,应该就不了了之了。 但我不想找事,不代表事不来找我,更何况我的话本来就有引战的嫌疑。这不,又静静的等了会儿,就听得齐晟开了口,颇有跟我没完的阵仗:“九弟向来谨慎,想必事出有因?说吧,朕给你解释的机会。” “……” 明。知。故。问。 我感觉一股火气从丹田处直冲大脑,你自己设计坑我,反倒要来问我?还说给我解释的机会,你让我怎么解释?当着先皇灵位和重臣的面,说你给我下药,故意让我一睡不醒误了时辰?谁信啊?这种话能乱说吗! 这种情况下说什么都是错的,我吸取刚才冒失的教训,秉承沉默是金的原则,这次索性把嘴闭严实了,看你还能抓得出破绽? 本来是揣着“不说不错”的主意,可他似乎是看透了我的打算,只是淡淡的一挥袖,语气悠闲的追着我不放,仿佛有耗不尽的耐心:“何故不答朕的话?” …… 好吧,他还真能抓得住破绽。 皇帝亲自追问,我要是还沉默以对,就等于刻意忽视他,那不是摆明了跟他作对么?这个罪名,我更担待不起。 既然他非要我说,那行,我就说他想听的话;大丈夫能屈能伸,该装孙子时要不拘小节嘛。想到这里,我心理障碍减轻了不少,再度拱手对齐晟说:“臣弟无言申辩。” “是无言申辩,还是不屑申辩?”他声线陡然转冷,隐隐的透出一股子凌厉,如刀剑刺向我;我心下一沉,我不开口他就逼我开口,而我无论回答什么话他都能挑出毛病,显然是铁了心要追究到底,难道他真不打算给我留丝毫余地? “臣弟万万不敢!”我适当的加重了语气,尽量诚恳的表示自己对他绝无任何不敬之意,并将主动权交到他手中:“臣弟错在懈怠,自觉惶恐不安,但凭皇兄处置。” 忐忑的等了足足十多秒,我感到头顶的无形威压似乎轻了点儿,估计齐晟对于当前的局势还算满意。他转向一旁的司礼官,淡淡开口问道:“此等过失,该当如何?” 关于因“礼”而起的赏罚,司礼官比刑部更有发言权。 “按律……”对方察言观色的看了看齐晟,发觉他神情依旧冷硬,显然不打算留情,便斟酌一下说:“于先皇灵前懈怠乃大不敬,按律应重杖八十……” ……什么?!? 他的话犹如五雷罩顶,把我彻底给轰傻了。 有没有搞错……会出人命的!别说是我,就算是齐翰本人,都未必捱得过这么重的刑。 我放在大腿上的手不经意攥紧了些,即便不断的强迫自己要镇定下来,可我心神已慌,竟不知该做什么来自救。 礼部尚书严涛是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家,待我也一向礼遇有加,见我被齐晟捏在手里,心有不忍便壮着胆子规劝道:“陛下三思。丧期不宜动刑,况且先皇在天有灵,若知九殿下受此重责,必会心痛如割啊。” 齐晟皱了皱眉,微微瞟了眼司礼官,意有所指的说:“朕的手足若是受此苦楚,朕身为兄长,也会心痛如割的。”随即又靠近了我一些,俯下身用只有我们二人的音量对我说:“九弟莫怕,朕自会保护你……” 他的话很轻柔,但我却明明白白的听出了其中另一层意思—— 我的小命就捏在他手心上,他有心网开一面,不过我也得有所表示,否则…… 罢了,不就是求饶么。 我求就是了。 “……” 我张了张嘴,却在吐出第一个音节前下意识的咬住了唇;不知怎地,哪怕我心中一遍遍强迫自己、安慰自己不过一句话而已,我却依然无法遵从理智说出半句软话。 为什么,我明明没有错,凭什么非要低头?! 我这里兀自挣扎,齐晟那边也完全不急。他好整以暇的看了看计时的燃香,眼见还有一大截,便十分有耐心的跟我耗,一点一点消磨我的意志。 日头逐渐往西挪动,不久便在龙仪殿周围撒上层淡金色的光辉;齐晟和重臣们的视线就如那灼热的日光,直直的射向我,让我的自尊暴晒在阳光下无处遁形。 齐翰,如果是你,你会怎样应对…… 你会隐忍下来,乖乖俯首求饶么? 想到他,我有些茫然的心稍稍安定了下来。 不……现在可不是逞能的时候。不管什么缘由,错了便是错了,更重要的是,无论如何我都必须保护好自己;和性命比起来,这点儿委屈又算得了什么? 想通这一点,我心理障碍轻了不少。双手抵在额间,我再次微微俯下身,恭恭敬敬的说:“臣弟有错,甘领任何责罚;但求皇兄顾念昔日情分,能宽宥臣弟这一回。” 说完,我顿时觉得全身的力气都像是被抽走了,费了好大劲才让自己的脊背依然挺直。 好像心里有什么一直坚持的,在刹那间崩塌了。 “既然九弟诚心认错,上苍有好生之德,朕便从轻发落。”齐晟万年不变的冰冷语调慢悠悠的传入我耳中,每个字都如锤子般敲在我心头:“去偏殿跪十二个时辰,静心思过吧。” “谢皇兄。” 小命是保住了,接下来只要熬过这一天就好了。 对此,我竟然很可耻的暗松了口气。 “殿下,这边请。” 齐晟淡淡向身边瞟了一眼,他的贴身李侍卫会意,主动上前来扶起我,然后引着我朝偏殿方向走。在错身而过的瞬间,我深深看了一眼齐晟,那张与齐翰有几分相似的面容上并无任何表情变化,所有情绪藏的滴水不漏。 ……算你狠。 这一局我认栽,不过我绝不会束手待毙;日后还长着,我们慢慢玩儿。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叶子真是委屈你了55555,上来就中招被齐晟狠狠搞了一顿,还不得不为了保命而低头,这对如此骄傲的你来说的确很为难吧……看来这王爷可不是那么好当的啊…… 话说这俩人的心理战真是玩的飞起,字字句句都能斟酌,听他们说话怎么那么累呢【OTZ手动捂脸】……(ノへ ̄、) 第89章 第八十七章——齐晟心软的一面 不知不觉间已是入夜了。周遭静的很,连一丝人走动的声响也无;而龙仪殿作为灵堂所在,烛火更是比别处幽暗,此时我所处的偏殿竟是毫无光亮。 夏日的夜晚依旧暖洋洋的,可我却像是浸在寒冬冰雪之中,感到有一种彻骨的寒意从膝盖处腾起渐渐绕住我的全身,毫不留情的往骨髓里钻。 我早就记不得究竟跪了多久,也算不清如今是什么时辰了;为了不让暗处监视我的人看笑话,也为了不让齐晟再抓住一点错处,更是为了保全那残余的自尊,无论多难受我都会尽量让自己跪的端正。凭这一份坚持的意志,倒也真让我强撑到了现在。 腿上早就无半分知觉,长时间的血液循环不畅也让我动弹不得;不经意间我感到有冰凉的液体顺着额角滴落,我下意识的抬手去抹,可谁知手臂刚挪了半毫就牵动了双腿,尖锐的刺痛从下方传来席卷全身,我疼得瞬间脱了力,身子忍不住向一旁倾斜,软绵绵的跌在地上。 坚强和示弱只有一线之隔。我用手肘撑着地面,微微喘息着缓了会儿,再试着挺直脊背,却发现怎样也端不回先前的姿态。 神思模糊间,我脑中交替出现的是两个人的容颜;其中一个是我的哥哥叶漓,我在前世唯一的牵挂和留恋。 从小到大,自从妈妈去世后,我哪怕累着伤着一点点,或者方如妍和她的两个儿子给我半点儿气受,哥哥都会始终在我身边保护我,想尽法子哄我开颜;他若是知晓我如今的遭受的境地,估计是要心疼的几宿睡不着了。 原以为这种时刻除了哥哥我第二个想到的人会是母亲,可当那张面孔逐渐清晰,我才发现我期盼见到的人,居然是他—— 齐翰,那个眉目如画……不,比画卷还要美好的少年。 我面对齐晟的刁难不过半年而已,可他和齐晟相争长达十载,齐晟贵为太子有权处置他,又冷面心狠毫不容情,在这期间他必定受过不少委屈。 只是不知,往日他是否也像我今日这般,受了委屈连却一点点难过都不能显露出来,只能强撑着活受罪。 想到这儿我竟有隐隐的庆幸,庆幸他此刻在安全的地方,庆幸遭罪的不是他。 第八日清晨,龙仪殿的外殿灵堂已被陆续撤去,宫里也只剩一些指定的宫殿还存有丧礼的痕迹,其余的基本恢复了原样。 昭阳殿中,齐晟用过早膳,在大殿中央负手而立,看着精心雕刻的腾龙金壁出神。 “九弟还跪在偏殿?”齐晟习过武,耳力自是强于普通人,身后刚有细微的响动,他便状似不经意的开口问着。 刚刚潜入殿里的两名暗卫的其中一个闻声,当即拱手禀告:“是。” “这么久了,还没晕过去?”齐晟挑眉,意有所指的询问暗卫,语中似有责备。 真是的,那别扭小孩还是那么倔;自己都特意放水了,他不知道自个儿找机会偷闲么。 不过,这倒也符合他的性子。 那人听了齐晟这话,呆愣在原地不解其意,另一名暗卫闻言瞬间醒悟过来,急忙拉着他跪下,颤声回道:“陛下恕罪,他前几日才来效力,对诸事还不熟悉,是属下的疏忽……” “罢了。”齐晟念其是新提拔上来的,倒也不打算追究,只是挥了挥手,道:“知道该怎么做吧。” “属下这就去把九殿下弄晕,送回广陵宫好生照看。” “嗯。”齐晟淡淡的应了声,不置可否。 那两名暗卫站起来往后退了几步,刚要走出殿门,就见得一名內侍匆忙而入,禀道:“皇上,九王殿下晕倒了。” 齐晟心道可算是昏了,正好免得暗卫动手了;他随意吩咐道:“着软轿送回去,再传太医去瞧瞧。” “皇上仁德,卑职领命。” 內侍退下后,大殿里只剩下强公公侍候在侧,无言的对着齐晟深沉的背影。 “你说,朕是不是做错了?”静默半饷,齐晟突然轻声问着。 俗言道,新官上任三把火。而齐晟是皇帝,这“三把火”自然要更猛更狠;毕竟新皇登基,要想震慑朝野上下以及树立皇威风范,很多事情上不能含糊。 这其中的一把火,烧的便是对他具有威胁的两个兄弟;二哥那边他刚回宫时就处置过了,剥夺了他所有实权和职务,虽然本来也没有多少;同时看在二哥和他始终算一个阵营的,自己又因赵王妃的事让他有苦难言,齐晟最终还是打算从轻发落,没再追究他在江北暗算事件中的罪责;而至于九弟,他羽翼比赵王更丰满,心性却更不成熟,又一向很让自己头疼,对于他光削权软禁是不够的,得好好挫一挫他的锐气,让他尝到厉害他才能乖乖听话,也顺便磨砺他的个性。 经这一出,想必对老九是个十足的警告和威慑;以他的聪明,最起码短期内会安分下来,也能让自己多多少少省点心。只是这一招,是不是有点狠心了? 强公公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齐晟是在问他的话,当即敛了眸低声答道:“皇上没有错,也不会错。” 齐晟微微一愣,随后目光投向腾龙金壁展颜一笑。 不错,他是天子;而天子,做什么都是对的,也应该是对的。 “走吧,朕去看看老九。”又等了一会儿,强公公听到齐晟的吩咐;他躬了躬身,退出去准备圣驾。 提出要去看老九,除了确认他有无大碍,还有一件重要的事,齐晟要亲眼去验证。 作者有话要说: 辛苦小叶子了,快好好睡一觉吧【虽然是晕过去的……】~~不过话说,你脑中一直在想阿九是几个意思呢嘿嘿嘿,你老实说,你是不是不知不觉间对他动心了嘿嘿嘿嘿嘿~~~ 这样一看,齐晟你也是别扭的很啊2333,明明很关心你老弟,就坦诚一点嘛~~~ 第90章 第八十八章——不经意的温柔 好暖……谁在握着我的手? 迷迷糊糊地,似乎有双暖玉般的手覆上我的掌心,那令我安然的触觉和温度从指尖源源不断流到我心上,我不自觉地反手握紧,生怕下一秒那温暖便会消逝。 像是感受到我内心的惶恐,有清润的嗓音从上方传来—— “别怕,我在这儿。” 这声音是……齐翰?真的是他? 我努力地挣了挣,费了好大力气才掀开眼皮;依旧模糊的视线里,他的容颜正倾身压下,在我眼前快速放大。 “你终于醒了。”我听到他声音里带着松了口气的放心,下一刻便觉掌心一空,似是他放开了手。 我慢慢坐起身,仍有些不明所以,只是出神的盯着他如清潭般的眼眸;他也不说话,眼神时不时扫过我的膝盖,又带有几分愧疚的转回我脸上。 这时我才完全记起,自己是因为什么才昏迷并沉入梦境空间的;我看着他的脸,心里瞬间被无尽的委屈所充斥,胸腔胀的难受,一股温热盈满了我的双眼。 我鼻子发涩,眼前的他也渐渐模糊了。 “判官前辈都告知我了……抱歉。”他清秀的眉头蹙起,目光如水的望着我,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愧色和心疼。 “我……我很好……没事的……”我努力让自己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说着安慰他的话,可我却无论如何也止不住夺眶而出的眼泪; 怕自己在他面前出洋相,我慌慌张张的把身子转了个弯背对着他。 真是丢人……相识这样久,头一遭让他看到我如此失态的模样,多难为情啊! 可我真的再也忍不住了。经历了昨天的周折,我只觉得身心俱疲,只想毫无忌惮、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场。 或许是他在身边的缘故,我的心情竟十分矛盾,既不希望他看到我脆弱的样子,又不希望他转身走掉;怀着一种奇妙而纠结的心思,搞得我连哭都无法专心了。 “都是我不好……又让你受委屈了。”又过了一会儿,见我哭的慢些了,他绕到我正前方,抬手在我面前晃动了几秒,试探性的落在我头顶,带着无限安慰,小心翼翼的抚摸我的头发。 真是个绅士啊……我默默吐槽。 可是这位仁兄,你未免绅士过头了吧;女孩子在你眼前哭的楚楚可怜,你这安慰方式也太……太止乎于礼了吧。 不知怎地,我心中竟有点不爽;眼角暼到他洁白的衣袖,我赌气似的扑上去,把脸摁在他胸前,将鼻涕眼泪毫不客气的通通抹在他的外袍上。 哼,你矜持,你不肯主动,那就只好我扑过来喽…… 这是我第一次主动离他如此近。他看上去很纤弱,可胸膛出乎意料的坚实,靠着十分安心;身上传来淡淡的熏香味道,一如既往的好闻呢,哪怕我平日里早就习惯了这种清香,可在此时此地闻起来,却觉得比以往更令人心旷神怡。 仿佛笼罩在心头的阴霾正慢慢散去,连心绪也明媚了些。其实我只是个寻常人而已,我会哭,会笑,会因为一点儿小委屈介怀;但想让我开心也很简单,只要一个眼神,一个肩膀,或者…… 一个拥抱,就足够了。 我正胡思乱想间,他的手慢慢覆上我的后背,动作轻柔的搭在我肩上,将我往他怀里揽紧了些;本来我们离着就近,他这么一揽我贴的就更近了。耳边传来混乱繁杂的心跳声,分不清是他的还是我的;更不知是他的体温逐渐升高还是其他什么缘故,我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脸颊火燎般变的滚烫,隔着细腻舒适的衣料,仿佛要将彼此灼伤。 我不自在的颤了颤,抬起双手在他胸前轻轻一撑,背后他的手臂也顺势松了些,我便跟他隔开了距离;不经意抬头,正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目光自上投下来,我意识到自己小脸还花着呢,赶紧转过去手忙脚乱的擦脸。 耳边传来一声轻笑,我不禁更加羞恼了。什么人呐,见女孩子掉眼泪还笑话人家,亏他还是“南夏第一风流美少年”,真不知这名头是怎么骗来的…… “身为女子,要爱惜自己的面容啊。”说话间,我眼角白影微动,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握着方锦帕,递到了我眼前;我动作一顿,怔怔的看向他。 齐翰眼中浸润着温柔的笑意,除了愧疚和怜惜,更是夹带着一丝宠溺的神情;那样的眼神我在我哥哥脸上曾看过无数回,但又和此时他的不完全一致。 见我没接,他又低低笑了声,竟伸手过来用锦帕轻轻摁了摁我眼角的泪痕:“莫不是男子做的太久了,连做派都狂放了许多?” 被他这么一弄,我才如梦方醒。我随口道了声“多谢”,几乎是抢夺般的抓过锦帕继续在脸上抹着;想必他也顾及到我的心思,没再盯着我看,微微侧了身抬眼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空,不知在想些什么。 又静了几分钟,等我收拾好自己的仪态和心情,眼神瞄到他纯白胸口的一大片湿润时,顿时变得更加窘迫,恨不得当场挖个地洞钻进去。 天知道我刚刚吃错了什么药都干了些什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这边已经忍不住捂脸了,他倒是坦然如常,把发生过的囧事完全抛之脑后,用再平常不过的语气宽慰我说:“若我所料不错,这回三哥不过是想给我个下马威;而他出了这口气,短期内应该不会再来为难。只是接下来要委屈姑娘好生受罪了,毕竟活血化瘀的治疗过程,可是很难熬的。” “呃……”回想到晕过去前腿上如针扎般的感觉,我顿时有了种不祥的预感;咽了咽口水,我试探着问:“殿下的意思是……?” “我的腿应该淤血阻塞十分严重,甚至连筋脉也伤到了;宫中并无像千年后那般高级的药物,太医也只能用推拿和破皮放血的传统方法,更何况还有筋脉的伤损。据以往的经验,无论哪种医法都会很痛苦……” 我忐忑的听着,听到最后却捕捉到他话中引我在意之处,忍不住打断他:“且慢……‘以往的经验’?” “那个啊……”他不在意的笑笑,随口说道:“儿时被罚过数次,偶尔跪的久了就会如姑娘这次一样,所以多少知道些。” “可先皇不是最疼爱殿下吗,殿下怎会……”我惊讶的追问。 “本王刚与三哥反目决意相争时还年幼,许多事上难免冲动冒失;父皇既为了磨砺也为了保我,有时不得不狠下心。”他云淡风轻的回忆往事,语中还带了调侃之意:“随着我渐渐长大,便很少再被抓住错处,太医也不用隔三差五就往广陵宫跑了。” 他说的很轻松,表情更放松,好像是再平常不过的闲话家常,也像是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事似的,但我却觉得,自己是不是问了什么不该问的话…… 原本想随便含糊点儿别的什么来转移话题,可最终说出口的话却不受理智控制:“当时很疼吧?” 他面上淡然的神情稍一凝滞,马上又恢复如常;就在这一转一换之间,我依稀看到他眸光里有什么不明的情愫一闪而过,为他原本毫无波澜的神色增添了些许柔和。 “都过去了。”他嘴角依然挂着那抹不在意的微笑,只是弧度不经意深了些;他认真的盯着我,眉宇间显出几分愁绪:“本王现在只是担心姑娘你……姑娘并无过错,却因我而受此苦楚,本王实在于心不忍。” 想到昨天的事,我很无奈的仰天长叹:“说起来也是我自己不好,我要是第一时间就服软,不跟齐晟置那一时之气,说不定他能让我少跪几个小时。” “姑娘应对的没错。”他急忙接过话头:“在那种情况下,即便是我也得先天人交战片刻,才能把软话说出口。”末了,他也微微一叹,看着我说:“我们在这一点上,意外的很相似呢。” 我多多少少能理解,不论他待齐晟如何恭谨,在内心深处终究屹立着皇族的傲骨和倔性,那是不可撼动、不可摧毁的坚持;对于身为兄长又贵为太子的齐晟,该有的敬意不会少,但他岂会心甘情愿的对齐晟俯首? 而我作为后世之人,平等观念早已渗入骨髓,哪怕面对的是这个世界的九五之尊,我也很难做到毫无芥蒂的屈居人下;这样一看,我们的性情,倒也以一种奇异的方式相合了。 “以本王对三哥的了解,他并非刁钻不讲理之人;往后或许还会有针对我的手段,但只要我无甚异动,三哥能容得下我。”他手指轻敲身下的草丛,继续说道:“为自保,也为姑娘能免受些苦,今后三哥再存心为难,姑娘尽管顺着他的意,尽量满足他便是了,千万别与他起冲突。” 我默然。他这话的意思,完全是要我消极避祸,这跟坐以待毙有什么区别? 不知怎地,我反而不淡定起来:“样样都顺着他,那岂非是任人宰割?殿下的皇位和美人,还打不打算要了?” 这话一说出来,连我自己都觉得奇怪;皇位也好张芃芃也罢,本是他的要紧事,于我并无太大干系;现在他不着急,我却不甘心个什么劲? 我忍不住暗暗自嘲,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不是打不打算的问题。眼下局势倾覆,三哥占有绝对优势,我们要承担的风险太大了。”他正了正色,语重心长又耐心的跟我解释:“想必这回,姑娘也见识到了厉害,日后的只会比这更狠,姑娘细想便知。” 他……这是在为我的安危着想,要事事以我为先么? “我明白殿下的意思。殿下放心,我自有分寸。” 对于他主动给予的体谅和关怀我很是感动,但正因如此,我也要对得起他的这份心思。我暗自下定决心,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尽力保全他。 为了他,也为了我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我记得一个女孩子如果在一个男孩子面前因为哭泣而害羞,甚至强忍着装坚强,那么他在她心中十有八九地位是不同的哦~~嘿嘿嘿嘿嘿小叶子你是不是……嗯~~~ OTZ小九你能不能行了,居然让哭泣中的女孩子主动扑到你怀里,你也是real……你让我怎么吐槽你呢!!!就你这么不解风情,活该你单身至今,白瞎你那张第一美少年的脸!!!OTZ给跪了…… 还有你小叶子,你也不争气!你都被小九揽在怀里了,你还矜持个毛!!!还自己把他给推开,你也一点不开窍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老【后】妈表示真是操碎了心,你们俩可咋整,活该你们俩单身!!!!口亨!! 不过也算无心插柳柳成荫了,小叶子无意间发掘出小九的过去,本能的关怀之下,更是引得他情愫萌动呢嘿嘿嘿嘿嘿嘿,不错不错嘛~~ 第91章 第八十九章——再次试探 圣驾赶到广陵宫时,太医院的车驾和仆从都在宫苑外候着,见了齐晟纷纷行礼。 齐晟下了龙辇大步迈进来,越过熟悉的庭院,跨进广阔的外殿,无视跪迎的宫人直奔内室。 绕过屏风,他看到床幔被放下,以陈光直为首的几位德高望重的太医围在桌前,正就着一张药方进行讨论;见他走进来,几位太医不敢怠慢,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计前来迎接。 “参见皇上。” 齐晟挥了挥手示意平身,看也没看其他人一眼,直接走到床前掀开帷幔,不出意外的见到被层层被褥包裹的少年,他睡得正安静。 只是,他这个样子也太过安详了些,连呼吸都如此虚弱,仿佛下个瞬间就会断掉。 齐晟的目光在触及到九弟额上的冷汗时几不可察的皱了皱眉,他手向后一抬,头也不回的说:“手巾。” 立刻有动静从身后传来,一个小宫女怯生生的走近齐晟,双手举过头顶,为他奉上湿热的毛巾。 齐晟在接过毛巾的同时,眼角余光瞥到她的脸,顿时敏锐的察觉到,这小宫女并非他当初安排到广陵宫的那个。 正欲开口问询,内殿的门被推开,程巧亦端着一个铜盆快步走进来,盆里装满大大小小的冰块。她走的太过匆忙,竟一时没发现齐晟的存在。 待她将铜盆放到桌上,顺着陈光直的视线往上看,这才注意到那抹坐在床边,散发着深沉气场的玄色身影。 “奴婢给皇上请安。” 即便是见到了齐晟,程巧亦也并无丝毫慌张;她优雅的跪下问安,神情波澜不惊。 齐晟默不作声,眯着眼注视了她片刻;对方感知到他无声的疑问,微微抬起头解释道:“内务府新挑的人资历尚浅,不能好好伺候殿下。太后娘娘懿旨,让奴婢再回来侍奉。” 虽然具体发生了什么,齐晟还来不及得知,不过看这情势,想必是在昨日守灵前的那段空隙,九弟见缝插针的采取了一些动作,这才让宋太后有机会干涉,撤换了先前一干人等,并将程巧亦和诸多心腹送到广陵宫。 瞬间想到其中关窍,齐晟侧过头,眼神紧紧锁住床上的少年,嘴角泛起一丝了然的笑意。 作风很是干净利落嘛,甫一抓住敌人严密布防下的缺口,就快准狠的铲除了安插在身边的所有威胁;这果决的手段,倒也的确是他那不肯受制于人的九弟。 既然如此,难不成他之前所疑虑的,其实都是自己多心了? 齐晟眼里闪过一刹那的不解,快的稍纵即逝。他定了定心,沉声转向太医问话:“九弟的伤如何了?” “回禀圣上,殿下只是跪的太久,导致经络不畅及过度疲倦才会晕倒,臣刚开了药方,多吃几服药调理一下就无碍了;只是殿下的双膝处淤血积塞严重,对筋脉有些微的损伤,怕是半月之内都不能随意走动了。” 听闻太医的话,齐晟面上并无变化,眉头却不经意轻皱了一下,快到他自己都来不及察觉。他随意摆摆手,打发着宫人们:“朕知道了,都下去煎药吧,记着用最名贵的药材。” 陈光直为首的众太医应了,相继站起身和宫人一起退出去准备药方;很快地,只剩下程巧亦还跪在原地没有动。 “程姑姑,可还有什么话要对朕讲?” 程巧亦恭恭敬敬的磕了一个头,然后才抬起脸,轻声说道:“圣上已经给了殿下极惨痛的警告,还望您看在先皇的份上,能顾惜手足之情,放过您的亲弟弟。” 她神色认真,言辞极其恳切,语调中竟有了近乎哀求的意味。齐晟心头微微一动,这是他初次见到身为内宫主管的程巧亦,露出这等卑微的姿态。 “仁孝为先,朕心中有数。不过说到底,放不放过他可不取决于朕,而在于九弟他自身。” 明人不说暗话,见对方说的如此真诚,齐晟也表达了自己的意思:事已至此,大局既定,只要老九能安于臣弟的本分,不再动不该动的心思,他也不愿多加为难。 听到这个答复,程巧亦暗松了口气;这至少说明,新帝并不打算毫无道理的赶尽杀绝,对于九殿下来说,已是有了退路可循。 “谢圣上指点,奴婢告退。” 她默默记下齐晟说的每个字,打算尽快找机会转告给太后,让她好好劝劝殿下。 在殿下身边扶持这么多年,作为局外人她早已看得通透,其实殿下一直被困在由心而生的迷局之中,不愿或不能脱出;而兜兜转转至今,也是时候走出来了。 目送门被重新关严,程巧亦的身影彻底消失,齐晟那如深潭般的目光重新锁在齐翰脸上。 按捺了这样久,可算让他等到了机会。 自十年前开始,他和九弟的关系就变得十分微妙;可即便再微妙再彼此疏远,老九终究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对于他的一切,自己向来熟悉不过。 正因如此,老九这近一年的举动,让他愈发捉摸不透了。 虽说老九看上去与往常别无二致,除了偶尔行为有出乎意料的脱线之处,整体作风也并无大变数;但饶是如此,齐晟却隐约觉着哪里有些不对,具体何处不妥他也说不清楚,只是每次在面对九弟时,总感觉眼前的他根本就是另外一人。 宫中暗线遍布,想连续通过父皇、自己和皇后的防线偷梁换柱,送替身来代替老九,是绝无可能的事情;不仅如此,齐晟更是想不出宫内宫外谁有这么做的动机。 即便这样,齐晟做事谨慎求稳的个性,还是让他心里始终存了个疑影;而那疑惑生根发芽,在前不久江北落难一事上彻底爆发,更让他抓住了些依据。 让他虚无的怀疑有了着落的,便是那蹊跷的武功。 老九个性温和儒雅,但在武学上很有天赋,身手甚至一度超越自身和二哥。可在江北的那天晚上,当他们都被刺客包围时,他所展现出的武功让自己大为吃惊。 一开始他就像初学者一样,连最基本的躲避技巧都施展不出;到了后来虽不知为何又敏捷了许多,可他的样子却颇不自然,像极了被操控的提线木偶。 但齐晟事后静下心又仔细想了想,觉得不会有谁傻到遣个武功低微的替身来冒充武艺精湛的九弟;可若非如此,他却也实在想不出其他合理的解释了。 齐晟是属于有疑问必定要弄个水落石出的类型。与其千猜万想,不如亲自验证一番,不论结果作何,多多少少能让他放下些思虑。 神思转换间,齐晟已经掀开了他身上的被褥;顺手往下探,解开他前襟的衣衫。齐晟在做这一切的时候,目光有意无意瞄向齐翰脸上,似是担忧他会在半途惊醒;而少年只是安静的睡着,浓密卷曲的睫毛时不时轻颤一下,呼吸极浅却十分均匀。 确定他一时半刻醒不过来,齐晟动作也更快了些,不再如先前那般小心。 大概在十一年前,老九七岁的时候,有一次他们练习马术时发生意外。老九所骑的那匹幼马突然发了野,将他摔了下来,并用前蹄踏在他肋下;当时齐晟心疼的要死,紧紧抱着九弟不停安慰,连太医来了都不肯松手,幸而那时九弟还年幼,周身筋骨比较软,小马驹力道也不是很重,因而即便是折了根肋骨,太医给推拿固定后,精心照料数月就彻底恢复了。 不过马蹄在他肋下造成了不浅的皮外伤,之后伤口虽痊愈了,却如烙印般地留下了无法消除的疤痕。那大概是老九身上唯一的伤疤,也是只有像父兄这等亲近之人才知晓的秘密。 而现在,只要他亲眼看看,是真是假就都能见分晓了…… 骨节分明的手指捏住布料,一点点往下拉,露出大片雪白纤瘦的胸脯;他的身子还是那样赏心悦目,肌肉匀称,看上去瘦而不弱。齐晟一路向下瞄,视线在触及到少年腰侧那块小小的浅粉色时不由得凝固了。 是这个没错……的确是那时候留下来的…… 白皙皮肤上的疤痕分外显眼,正如美玉上唯一的瑕疵;齐晟仔细分辨片刻,又用手指用力的抹了抹,发现并无任何变化。 错不了,从外表上看,确实是十多年前的旧伤愈合后延续的痕迹,绝非刻意伪造的新伤。 齐晟感到脑子里一团混乱,各种怀疑和确信的矛盾情感呼之欲出,搅的他竟有些茫然。 如今真切的实据摆在眼前了,由不得他不信;可是这样一来……到底怎么一回事啊?! 作者有话要说: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齐晟你无论怎么验证都是无用的哟,虽然你眼前的九弟身体里的确不是他本人,但壳子还是那个如假包换的真身壳子,你要是想不到换魂的可能性,那么肯定抓不出破绽的哦~~~~~ 程姑姑真不愧是母后最得力心腹和九王的义母,大气智慧优雅从容~~~ 第92章 第九十章——女生的真实反应 经过一番熟悉又眩晕的“归灵”,我再次从梦境空间里脱出,回到了他的身体中。 每次归灵后都会有短暂的缓冲期,在这期间我虽有意识,但全身知觉并未完全恢复;这次也不例外,我静静的躺在黑暗中,等候缓冲期过去。 可是很快我就察觉到一丝异样;肋下有冰冷而柔软的触觉,整片胸口更仿佛有冷风拂过,就像是…… 就像是没穿衣服……?! 脑中划过这奇特念头的同时,我对身体的控制力也彻底复原;我猛地睁开眼,第一反应便是往下瞟去。 老天,居然让我蒙对了!!映入眼中的是衣襟敞开摊在床上,一片雪白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端的是春光乍现;只是被扒衣服的是我自己,这春光再诱惑在我眼里也只是灾祸啊啊啊!! “混账!!!”我死命挣扎起来,左手拽过被子罩在身上,右手毫不犹豫的朝着头顶那人的脸扇去;还没刮到目标,就感觉腕上一紧,一股强大的力道将我掀的翻了个身,随后我便被狠狠摁在床铺间。 “啊!!”双腿重重的磕在床沿,疼得我顿时两眼泪汪汪;我心头火蹭地冒起来,奋力回过头冲那人喊着:“还不快放开……呃……” 一句话还没吼完,就被生生的卡在了喉咙间。乍一苏醒我神志还混沌着,根本没看清对面的人是谁;而现在看清了,吓的我顿时连脾气都不敢有了。 齐晟依然攥着我的手腕,似笑非笑的对上我的视线,眼神里带了微微的嘲讽之意,颇为嚣张的一挑眉,仿佛在说:“怎么,我就不放开,你当如何?” 不能如何,你是皇帝你厉害,你说了算…… 我做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主动卸了力道;待他也松了手,我勉强翻回来给他作揖:“参见皇上。” “看不出来啊九弟,你可比以前冲多了。”他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我。 我一时揣摩不透他这话的意味,生怕又答错或做错什么被他刁难,便索性挣扎着想换成跪姿,百试百灵嘛;可我刚动弹,齐晟仿佛猜到我要做什么,冷冷一笑并顺手把我往后一推。 后脑砸在枕头上的瞬间,我听到他高冷依旧的声线传来:“可免了吧,等你能站稳了再说。” “谢陛下体恤。”我哪敢躺着跟他说话,便先用手肘再度撑起身子,让自己坐直了,才敢继续回话。 空气中弥漫着颇为尴尬的静默,过了半饷,他突然两手强硬的扳过我的身体,紧紧锁住我的视线,没头没脑的问着—— “老九,你恨不恨朕?” 他的眸子仿若深不见底的漩涡,有一种摄人心魄的魔力;我被他禁锢着移不开视线,只觉自己要被吸进去了一般,想也没想便脱口而出:“不恨啊。” 说完了我才惊觉,我的思考能力竟然停滞了一瞬,说话也完全没经过大脑;我不由感到后怕,幸好齐晟没问什么旁的,否则我的大实话还保不准是什么呢…… “朕要听实话。”他面色不变,语调又阴沉了些,不放弃的追问我。 我略一思索,也郑重迎上他的视线,一字一顿的说:“真的不恨。” 这第一句,是替我自己答的;齐晟对我而言绝对算不上是顺眼,但我们之间也无甚仇怨,所以要说“恨”嘛,是不存在的。 而那第二句,是替齐翰回答的。 齐晟听了照样没有动作,目光中带了些审视,似乎还是不相信的样子,非要看出什么来才肯罢休;而我则坦荡荡的回看着他,眼睛眨也不眨。 这种“眼神战”我们也不是第一次打了,我早就从一开始的浑身不自在变得游刃有余,最起码学会了目不转睛的看着对方,以及不泄露任何情绪。 僵持了不知多久,他终于低低的笑了一声,神色晦暗不明的放开我的双肩,也不知是彻底信了我的说辞还是半信半疑。 “九弟好生休养吧,这期间任何事都不必劳心了。”他站起来离开我的床,丢下这么一句便转身而出;我稍微活动下僵硬的臂膀,对着他离去的背影躬下身:“恭送皇上。” 呼……这黑面神可算是请走了。 屋内只剩我一个,我并没有急着叫人进来伺候,而是细细回想不久前发生过的事。 齐晟来看我,绝非是单纯的施以关怀;更让我费解的是,他干嘛扒亲弟弟的衣服!? 我回忆着归灵期间的触感,记起他摸了我肋下的位置,想着我低头掀开里衣,目光触及到腰侧那块淡粉色的旧伤疤时,我瞬间明白了齐晟这样做的理由。 错不了……他是来验身的! 我感觉自己背后有冷汗渗出,丝丝凉意让我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发生借尸还魂这等大事,亲弟弟完全变了个人,以齐晟的多疑和细心,不发现破绽是不科学的;好在换魂这种事实在太天马行空,我这身子又是如假包换的原装,即便他看出端倪,也无法抓住任何实证。 今天这一出折腾完,我想他多多少少会打消点儿疑惑,但绝不是全部;哪怕我顶着九王的真身,也必须要多加谨慎,能瞒一点儿是一点儿嘛。 作者有话要说: 咳,小叶子不愧是纯娘们,这反应一如既往的OTZ………………跟上次武阳赈灾遇袭本能捂胸口有异曲同工之妙………… 也不知齐晟看到你这诡异的反应会怎么想23333333 话说齐晟,你果然还是在意你老弟的心理,生怕自己做得太绝了,他会恨你吧哈哈哈哈~~ 第93章 第九十一章——张芃芃的转变 皎洁的圆月挂在天边,给庄严的皇城蒙上了一层静谧的柔光;张芃芃身着简洁而不失精致的华服,手里提了灯笼,向昭阳殿的方向款款走去;在她身后,绿篱怀中抱着一个大食盒,正亦步亦趋的跟着。 昭阳殿后殿亮起星星点点的灯火,昭示着此地仍有人居住。张芃芃无视一路上面带为难的侍卫直接走到后殿门口,几个小宫女见到她当即下拜:“给皇后娘娘请安。” 张芃芃随意挥挥手示意平身,便自顾自的要推开殿门;为首的宫女踌躇了一下,鼓起勇气拦在她面前:“娘娘……” “不必紧张,本宫不会把里面的那位怎么样。”张芃芃面无表情的扔下这么一句,就毫不犹豫的开门进了屋;宫女见阻拦不住,只得一边掩上门,随后抬头对屋脊上的暗卫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去通知皇上。 点着安息香的房间里,一抹白色的纤影正侧卧在美人榻上,手中缓慢的扇着玉屏小扇;她狭长的美目微闭,脸色带有病态的苍白,弯弯细眉如柳叶,听到声响才睁开了眼;那双剪水双瞳闪着楚楚可怜的光,端的是我见犹怜。 她正是前不久被宣称“病故”的江映月,曾经的她是赵王正妃,而现在的她,被齐晟掩人耳目的藏在这昭阳殿之中,极少有人知晓她的存在。 “表姐来了?”见到张芃芃,江映月淡淡的笑了一下;对于表姐登门她并不意外,在她看来这是迟早的事情。 张芃芃带着绿篱坐到她身边,只是目不转睛的看着她,始终不发一言;半饷,她示意绿篱打开食盒,将其中精致的糕点和一些药物放到榻边,就不再多留起身要走。 江映月幼时习过些草药原理,多多少少懂得些;她扫了眼那些药,根据嗅到的气味,惊讶的发现张芃芃送来的都是些上好的固胎药,以及对身体有利无害的补品,不禁开口追问:“表姐这是何意,难道表姐不想一碗鸩酒赐给映月么?” 张芃芃停下脚步,她并未回头,只是轻声说了这么一句—— “你肚子里的,是齐晟的骨肉。” 这简短的一句话,足够说明她的态度;张芃芃神色不变的带着绿篱出了门,只剩下江映月盯着她的背影,双眼渐渐眯起来。 表姐她好像哪里变了,变得让她有点捉摸不透。 回兴圣宫的路上,张芃芃走的不慌不忙,偶尔还能停下来观赏夜景。 她自悠然闲适,绿篱却有些沉不住气了;从娘娘吩咐太医好生照顾江氏的胎,以及要准备保胎药开始她便一头雾水,那贱人不守妇道一心勾搭皇上,还侥幸怀了皇上的种,此等无耻行为实在叫她难以忍受。江氏如今身份尴尬,又未曾示于人前,娘娘完全可以暗中给她个一了百了,即便皇上知道了也不会将娘娘怎样;绿篱实在是想不通,娘娘为何对那贱人听之任之,甚至还要多加照顾。 她心思单纯,心里有什么也藏不住;张芃芃微微一笑,对她说道:“绿篱,看你心不在焉的样子,有什么问题,尽管问便是。” 绿篱不由得一惊,但自家娘娘既然主动提到了,她也实在疑惑的紧;她先是端正了姿态,对张芃芃福了福身,然后小心翼翼的回答:“娘娘圣明,奴婢确实不解……”说着,她将疑问告知张芃芃。 张芃芃轻轻叹了一声,音量低的细不可闻。她将手里的鹅卵石扔进湖面,充满无奈的说:“齐晟心里有她,而她怀的更是齐晟的骨血;我既深爱他,自然会顾惜他的孩子,即便我再恨她再容不下她,孩子终究是无辜的。” 她自认绝不是贤惠宽容的人。她心里只有齐晟一个,哪怕爱恨交加,哪怕纠结欲死,她心心念念的也就只有他一人而已。爱也好,恨也罢,她无论怎样都是不愿眼睁睁看着齐晟左搂右抱,身边佳丽环绕,更何况是那个夺走她夫君,对张家背信弃义的江映月。 但经历了这么多她也有所成长;她也会反思自身,或许正是自己那毫无分寸、毫无保留的爱意,反而使他们之间生了嫌隙,亲手逼得齐晟将她推离。偶尔静下心来回忆过往,她会想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而不再一味的责怪齐晟无情。 就这样思考的渐渐多了,张芃芃也在努力的去做一个好皇后、好妻子;因而,不久前得知江氏有孕的秘密,她第一反应竟然不是怨恨和愤怒,而是顾念齐晟的心情;这对她来说,已是极大的进步了。 要说不甘和生气的情愫完全没有,那绝对是唬人的;但她在深思熟虑之后,决定主动帮江映月保下这个孩子,不为她自己,不为江映月,只为心爱的齐晟。 想到即将有新生命绽放在宫里,张芃芃神色间染上一抹属于母爱的温柔;她不知不觉间抬手,慢慢的摸上自己的小腹,心中充满期待和淡淡的哀伤。 就当是为肚子里的孩子积德吧,也当是为他添个兄弟姊妹,张芃芃温柔的想。 没错,她也有至今没跟任何人宣扬的秘密—— 她张芃芃,也有了身孕。 犹记三个多月前,齐晟帮先皇处理完堆积如山的政务,于半夜突然来到她东宫的寝殿。她在睡眠中被扰醒,见到齐晟心里半是惊讶半是欢喜,只是她当时困得紧,也没管齐晟便又睡下了;迷迷糊糊间,她感到强而有力的臂膀从身后将她揽入怀中,齐晟低沉而充满疲惫的声音在她耳边围绕着:“芃芃……” 他那一声低吟如咒语般将她牢牢禁锢住,她睁开眼便触及到他血丝遍布却又仿若燃烧着熊熊烈火的双眸;在那一刹那,她神使鬼差的伸手去触碰他,被他牢牢抓住指尖,放在唇边轻吻着。 从那时候起,之后发生的事情都是那样的顺理成章;是谁先动的手也不是那么重要,重要的是清晰而快速的心跳,和帷帐下纠缠不清的暧昧,简直是让她最纠结,最欲罢不能的时刻。 第二日天亮后,张芃芃再醒来时齐晟早已去上了朝,只留下一片狼藉的床铺和残余的温度;从那日起直至今日,齐晟再也没踏入她的寝殿半步。 三十多日前她发觉自己好久没来月事,即便她月事向来不准如今也实在蹊跷,便传召了太医;而给她诊脉的林太医告知此乃喜脉。 说来也是奇了,兴许是上苍眷顾,或者是她出身将门自幼强身健体底子结实,在江北行宫遭了那么大的难居然丝毫没动胎气,怀孕最初的两个月也没有害喜症状。 彼时绿篱因差被遣到太皇太后宫中,并不在她身边伺候,她要求林太医保守秘密,然后对外宣称是自己吃太多了,将怀孕的事情成功隐瞒了下来,连最亲近的绿篱都毫不知情。 她也不明白何以要隐瞒,或许是想保全这个孩子,或许是没做好准备,或许只是不知如何面对齐晟,亦或者还有九王齐翰的缘故;毕竟她一个月前主动和阿九他们订下盟约,要彼此扶持,保护对方免遭齐晟狠辣手段;而现今她这里凭空多了个孩子,也牵扯出太多不确定因素,在让阿九知道之前,她必须有足够的时间来做番打算。 兴许是她发呆的太久了,绿篱忍不住在耳边低声唤道:“娘娘……娘娘?” 张芃芃醒过神来,这才发觉自己还站在湖边吹风;虽然她方才回答了绿篱的疑问,但绿篱的小脸上还留有几分不忿,自是逃不过张芃芃的眼。 她好笑的点了点绿篱的鼻尖,认真的命令她:“记着,在江氏生产之前,不许你去刁难她。” “奴婢照做便是。”绿篱撅了噘嘴,但还是乖乖听进了她的话。 “回宫。” 她刚有孕不过两月,胎气还不甚稳固,若想瞒的顺利须得多多休息保养;为了肚子里的小家伙,她从此都得早早就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芃芃是个聪明的女子,她原本因为极端的爱而将齐晟越推越远,但现在她学会了如何破冰如何缓解他们的关系,这是很关键的一步呢~~看来爱情中必要的小心机确实必不可少,否则再深的爱也很难维持的长久哦~~ 小叶子你要加油了呢哈哈哈哈,垂死挣扎一下也ok啊~~ 第94章 第九十二章——皇后有喜 我站在铜镜前左看右看,时而正正头冠,时而把腰带拽紧又弄松一点,还拿着深色的修容粉在脸上好一通乱抹,上上下下的照了半天,才心满意足的把盒子塞到吴卓手里。 在庭院里靠扯花瓣打发时间的杨严显然是等急了,他把光秃秃的花茎一扔,直接冲进我的房间,一跺脚说道:“哎呀九哥,你弄没弄完啊!” “就来了就来了!”我心说再不跟他走,这小子保不住会把九王府满园的花都给扯秃了;最后瞥了眼镜子,确认衣着平凡而不失风雅,面上的风华稍稍遮掩显得不那么引人注目后,才任由他拽着飞一般的窜上了等候在王府大门前的马车。 车驾启程渐渐驶离了华丽幽静的王府,没多一会儿就进入了盛都最热闹的城区;当时我养好了腿伤,国丧期也结束了,齐晟没再坚持,允许我和赵王各自到宫外的王府居住。 为我精心打造的王府其实在我穿来之前就开始选址并装修了,不过那个时候齐翰还没到搬家的年纪,所以这富丽堂皇大豪宅的首任主子是我。到了宫外的世界,少了几分规矩的束缚,多了几分愉悦的自由,虽说算不上海阔天空,但好歹比之前自在逍遥多了。 听着外面喧嚷的各式动静,我忍不住想下车逛逛街;杨严再一次看出了我想干嘛,他果断非常的摁住我,一字一顿的说:“先,干,正,事!” 我见状也使出了屡试不爽的杀手锏,眼巴巴的盯着他,一脸可怜楚楚的模样。果不其然,杨严再再再一次的招架不住了,他无奈的叹口气,用妥协的语气问我:“九哥想要什么,我去给你买。” “糖葫芦,五串!”奸计得逞,我迫不及待双眼发光,伸出一只手掌在他眼前晃荡着。他低头翻出钱袋掂量一下,然后敲敲可左右开合的木质车门:“停车。” 在车里等候期间,我小心翼翼的掀起窗上帘子的一条缝看着外面的热闹景象;杨严动作很快,在我感到无聊之前他便回来了,一股脑的将五串糖葫芦塞到我掌中,转身对车夫说:“继续走吧。” 就在我一边心满意足的啃着糖葫芦,一边跟他随意聊着天的时候,马蹄声停了下来,我在杨严的搀扶下跳下了车,并随他走入了牌匾上写有“留芳阁”的香料店。 一入店里便有各种混杂的清香扑鼻而来,店家甚为讲究,每种香料都取了十分有意趣的名字,用精致的锦盒分别包装好摆在红木架上;香味虽混乱,却也并不难闻。 不过这留芳阁并非我们此行的真正目的地。杨严左顾右盼了一番,拉着我钻入顾客密集的一个区域后转了个弯,带我径直走入了留芳阁不对外开放的后方存储区;一进门就见到另择路线但与我同时赶到的吴卓和另一心腹等候在那儿,我和杨严按照以往的做法跟他们迅速换了外衫和发冠,随即从后门偷溜出去,确认外面无人跟踪,便抄小路赶往最终目的地——天仙楼。 这醉仙楼和天仙楼据说是一对兄弟分别营业的,从外观设计上也很像双子塔结构,分别位于相隔不远的两条街区。醉仙楼拥有城里最好的观光视角之一,我上次和张芃芃“私会”就是在那儿。醉仙楼,顾名思义是喝酒请客的豪华场所;至于天仙楼,名字听上去很脱俗,但实际上天仙楼简直是个古代版的青楼加会所的结合,具体里面有啥服务,咳……自己体会吧。 当时得知这一点时,我还感慨了好久。这老板两兄弟真是有商业头脑,哥哥开个五星饭馆把客人灌的天昏地暗,然后把吃饱喝足的客人们再送到弟弟的娱乐会所里,让他们玩的忘乎所以欲罢不能,这简直是一条龙服务包办,实在周到的很啊。 留芳阁和天仙楼都是位于京城最繁华的区域,相隔不过两条街,没过几分钟我们便到了;进门之后立刻有个浓妆艳抹的大妈笑嘻嘻的迎上来,我看到杨严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半步,避开了她脸上簌簌而下的脂粉,然后报了个疑似套间的名,大妈便差人引我们过去。 待引路的也退下了,我主动推开门,见到了意料之中的两个人——大名鼎鼎的镇北将军,杨严的亲爹杨豫,和我名义上的二哥,赵王齐鸣。 “爹~~~”杨严见到父亲,登时便扑到他怀里,很乖巧又开心的在他肩上蹭了蹭;我忍俊不禁,先是跟起身相迎的赵王客套一番,随即向杨豫点了点头以示敬意。 “殿下可来晚了。” 杨豫的年岁跟皇帝爹爹以及贺良臣相差不多,或许是他与贺良臣同为征战四方的武将的缘故,两人长相虽完全不是同一类型,但杀伐威武的气场却十分相似。 听到杨豫的这句笑语,赵王憨厚的笑了笑,眼神瞄向我背在身后的手:“九弟定是路上又贪玩才耽误了吧?快别藏了,有什么好东西,给为兄瞧瞧。” 我不好意思的轻笑一声,走到预留的空位上坐好,拿出没来得及啃的四串糖葫芦,主动坦白道:“二哥慧眼,小弟什么事儿都瞒不过你。一时贪嘴买了糖葫芦所以耽搁了些,作为赔礼,给大家一人一串分了可好啊?” 反正也不是用我的钱买的,随便请客不心疼,哈哈哈哈哈。 许是见我身居高位却还如此贪玩儿,杨豫严肃的脸上现出一丝无奈的笑意,他和齐鸣对视一眼,然后从我手里接过糖葫芦,慢慢咬下一颗咀嚼着。 “芃芃怎么缺席了?”我随口问道。 “好像皇上突然去了兴圣宫看望她,她临时抽不开身。”赵王回答着,然后奇怪的望我一眼:“九弟还不知那消息?” “什么?”我不解的反问。他见我是真没听说,便答:“皇后有了身孕。” “……!”我刚咬下一块山楂,听了他这话险些被卡住;囫囵嚼了几口把山楂给吞下去,我很惊讶的追问:“什么时候的事?” “有四个多月了。”杨豫接着答话:“殿下也知道,自两个月前最后一次见面时敲定了初步计划和琐事,为掩人耳目,除非有大事,臣等也不愿麻烦殿下;可皇后娘娘身怀六甲是个不小的意外,臣不得不找殿下商讨。” 哇塞!四个多月?!张芃芃真能藏,简直保密局出身啊!我第一反应竟然是对她表示佩服至极。 不过话说回来……这下子可难办了。 张芃芃自江北那次被齐晟带回去后,我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传递的种种消息都表示他们有冰释前嫌恩恩爱爱的势头;我对此一半庆幸,一半如临大敌,苦于齐晟盯得紧,我想勾搭张芃芃机会甚少,即便是干着急也没法子。 原本撩妹计划就遭遇瓶颈,却没成想在这节骨眼上雪上加霜,从天砸下来个致命因素——孩子。 众所周知,在古今思想潮流中,孩子往往比女性的命还重要,哪怕婚姻关系再支离破碎,一旦有了孩子的维系就一切都有挽回的余地;哪怕是对小孩不感冒的我,也难以抑制与生俱来的母爱之情。 张芃芃和齐晟的关系本就在微妙的破冰,如今她又怀了孕,这简直是上天赐的情感催化剂啊…… “那可要恭喜芃芃了。”我淡然一笑,内心很翻涌,面色很平静。 这句话半数是真心,半数是假意;从客观事实上说情况并不利,但从我和齐翰的角度上说,可都要由衷的祝福她了。 “殿下难道不着急?”杨豫见我不为所动,忍不住话里有话的暗示我;我摇摇头,不甚在意的回道:“本王明白将军的顾虑;不过皇室血脉得以延续是天大的喜事,本王又心系芃芃,如今她有了子嗣,在宫里的地位也会更稳固,本王自然替她感到高兴。” 杨豫赞许的点点头:“殿下心性洒脱顾全大局,臣佩服。” 我忙称“不敢不敢”,很是客气的自谦几句,继续问道:“既然本王没得到消息,想必此事还未广而告之?” “皇上的意思是秘而不宣,想必知情人的范围也就仅限于我们几人之间。”齐鸣接着回答,又话锋一转问我说:“听方才九弟的意思,是打算听之任之?” “二哥英明。” 除了顺其自然,我们暂时也做不了什么其他的;不过赵王提到齐晟有意隐瞒,其目的可以理解为想保这一胎,但我心底同时冒出了另一个截然相反的猜想—— 齐晟根本不打算要这孩子。 他对张家忌惮已久,有可能不会任由张芃芃生下带张家血脉的孩子;这样解释的话,他故意不放消息,便是为了到时候除掉孩子时能少生些枝节。 不过这想法实在太阴暗太狠毒了,连我都不愿相信自己竟会做此恶毒猜想,是以也不愿将此宣之于口。其实我也不忍她遭受苦难,更是希望她能平安产子的;毕竟在我看来,搞掉齐晟并让他的某个儿子上位,扶张芃芃做太后,而我做摄政王,这样的局面要比我们现在的目标靠谱多了。 接下来我们又聊了些最近发生的琐事,就几件相对较大的事分析一番,想法子预测齐晟的动静;我认真听着,并按照我和齐翰商定的那样,不动声色有所保留的配合他们,同时暗自斟酌对方所言的可信度。 不得不说,这实在是个耗费脑力的活,幸好又谈了约一刻钟,他们也觉得偷溜出来见面的时间过长容易露馅,主动提出散会,我自然顺阶而下。 临出门前,赵王特意揽个活:“近来皇上的目光都集中在前朝世家和九弟你身上,反倒对为兄忽视了许多,为兄正好借此机会暗中盯着皇后那边。有任何动静,第一时间联络便是了。” “那就劳二哥费心了。”我和杨豫对此都无异议;有人看着还不好?我也能少费些精神。 随后我们便在杨严的陪同下,跟他们隔了些时间走出天仙楼,杨严带着我走另一条路线返回留芳阁,与等候在那儿的替身换回装扮,再拎着早买好的熏香装作意犹未尽的样子上了等候在外的马车,按原路返回王府。 作者有话要说: 古代版高级会所上线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早就想吐这个槽了,终于实现了,好开心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还有,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杨豫和赵王竟然跟小叶子“私会”哦~~看来这里有一些“不可说”的小秘密,且拭目以待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叶子你的思想越来越有皇位继承人的风范了呢,也会往黑暗的一面去思考……不知道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呢?其实也许说不上绝对好坏吧,不管怎样你更能自保了,还是蛮好的~~ 第95章 第九十三章——谋反者联盟 入了府门,我寻个由头让吴卓支开杨严,便独自一人在府里随意转悠,看似无所事事的打发时间,顺便等着消息。 说起来,为什么我白天会和这两人见面,还行事如此谨慎、如此偷偷摸摸的,还要从两个多月前说起。 那日杨严突然来寻我,神神秘秘的非拉我出门,还说有份大礼要我亲眼揭晓;我拗不过他,就被他拽到了一个相对冷清的小酒楼,在那里我看到了他口中的“大礼”,着实让我惊到了。 杨豫和好久未见的赵王,甚至张芃芃也都在那里,很显然是候着我的;我刚开始不解其意,不过也很快在他们三人的解说下搞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你二嫂‘暴毙’的消息,想必九弟也有所耳闻;实际上,映月还活着,她现在就在皇上的昭阳殿里隐居着。”齐鸣轻扣茶杯,不咸不淡的陈述事实,可他眼里变换的色彩就没他表情那般淡定了。 我的天哪我没听错吧,齐晟这招金蝉脱壳玩的妙啊,直接把小情人给养到身边来了;只是不知赵王老兄眼看自个儿媳妇被亲弟弟夺走还无能为力,心中该作何感想? “殿下也知道,皇上还是太子时便作风强势,丝毫不容大权旁落;而如今军中三大家,我江北杨家,皇后娘娘的张家,还有贺兄的云西贺家,无一不是皇上的眼中钉;殿下或许奇怪,臣为何自被宣召入京后便迟迟不得返回江北,表面上陛下是借着君臣亲近的名义,要臣在盛都好生休沐一阵子;实际上陛下是忌惮臣在江北的势力,有意将臣困在京师,趁机夺取兵权,打压杨家。” 正所谓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像这等过河拆桥的事情,历代帝王也着实没少干;看来齐晟也不能免俗的将之奉为圭枭,要向往届先贤们看齐啊。 张芃芃深吸口气,抬起头来认真的看着我,接着说:“自江北遇刺,我回去后想了很久很久……阿九,或许你是对的,什么都不如好好活着更重要,那句看似平凡的‘平安康泰衣食无忧’,才是最实际最基本的。既然齐晟给不了我想要的爱,最起码也该给我和我母家应得的安宁,可他偏偏连这最简单的都做不到。正如杨将军方才所言,齐晟想对张家下手不是一日两日了;我虽为齐室的皇后,却也是张家的女儿,难道我要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家被齐晟毁掉吗?” 呃……猛然间听到张芃芃如此直截了当的剖白我还挺震惊的。作为女性同胞,我即便没有过恋人,也多少明白些这种夹在恋人和家庭之间的两难。以齐晟这种作的行为,搁现代早就得被女朋友甩了;张芃芃虽甩不了他,但并不代表她会逆来顺受坐以待毙。 我低下头陷入沉思。一方是当朝皇后,一方是手握重兵的将军,另一方则是与我同样位置的亲王,他们自发组成联盟,或为自保,或为仇恨,或为家族,目的便是把齐晟从龙椅上拉下来;这的确是个很大胆的决定,也是蛮大蛮险的一盘棋。 许是见我迟迟不应答,杨严偷偷扯了扯我的袖子:“九哥……” 被他这么一提醒我反应过来,掩嘴轻咳一声,我缓缓开口道:“诸位的意思我明白了。只是诸位今日找我来此,不单是向我诉苦的吧?” 我故意跟他们打太极是有道理的,毕竟篡位这等事,玩脱了可不光是销户的问题啊;之前我已经被齐晟的那个下马威给留下了心理阴影,齐翰也嘱咐要我敛锋藏芒能躲就躲;而今日他们突然组成个“谋反者联盟”来跟我掏心掏肺,着实让我两难啊。 “小儿杨严曾多次在臣面前称赞殿下心思细密,行动谨慎,如今一看果然不错。”杨豫颇为赞许的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殿下大可安心,臣今日与皇后娘娘及二殿下都是真情实意的;如今圣上初登大宝,诸多琐事缠身,根基并不稳固,正是行动的最佳时机。如今找上殿下,不光是希望殿下能助我们一臂之力,更是因为等事成后,臣等希望殿下能取而代之。” “……杨将军慎言。”我见他毫不掩饰的说了出来,心中免不得一惊,当即轻描淡写的堵住他的话头,并顺便把矛头转移到赵王身上:“何况论规制,二哥年长于我,若真能成事理应轮到二哥,我万万没有取而代之之理。” “关于这一点,我们早就商量好了。”齐鸣听我这样说,给我一个让我安心的笑容,接口道:“先不论我朝自先祖齐峥开始,便向来立贤不立嫡长,单就朝中言论来说,‘嫡’也始终优于‘长’。我虽为长子,但九弟你是唯一的嫡子,又是父皇属意的储君人选,因而关于这一点,朝中重臣绝不会有异议;九弟也了解我的性子,我自知愚钝不足以担天下大事,更是从未动过此念,上次于江北做了糊涂事也纯粹是出于不忿而报复三弟,此番若非他强行夺走映月,为兄也不愿自惹麻烦,冒如此大的风险。除此之外,若论心性,我不如九弟处事淡然不惊;若论才能,九弟往日的政绩有目共睹。无论德行威望,还是天赋才干,为兄都甘拜下风。” 他说的十分真诚,再结合以往给人的憨厚印象,简直让我不信都难;可我心知越是这等热血沸腾的时刻,越是不能草率地做任何决定,便压下心里隐隐的热切,转而深深看了一眼张芃芃:“二哥实在谬赞了,小弟岂敢承受!其实二哥有一点说的不妥;若论品德,小弟和三哥也并无区别……” 张芃芃神色坦荡的回应着我的目光,并无一丝闪躲和退却:“阿九,你为我所做的一切我都记在心里;你不必心怀不安,我们之间清清白白无半点苟且,这跟齐晟与江氏是完全不同的。” 听他们三个的意思,谋反什么的势在必行,推九王上位也是达成共识的了。但毕竟事关重大,我不能替真正的他做这样生死攸关的决定,必须得先征求他的意见;想到这儿,我面带一丝歉意说道:“诸位的心意我十分感激,只是可否容我再思量几日?” “哎呦九哥,还有什么可思量的啊?”杨严性子急,忍到现在见我还在犹豫终于看不下去了,撒娇式的摇着我的手臂;我心说老弟别闹,这可是为了你九哥好。 “严儿不得放肆。”杨豫带着身为人父特有的威严,板起脸来叫了一声杨严,他立刻乖乖的放开了我。见儿子乖巧了,他和颜悦色的对我拱了拱手:“殿下说的是,臣等来的突兀,殿下多考虑些日子乃情理之中。不如十日后我们再见一面,届时殿下再给答复也不迟;如若殿下实在不愿,臣绝不勉强,也会替殿下隐瞒。” “多谢杨将军体恤。”我对他回了一礼,顺便瞟了瞟窗柩渗入的天色,见日落西垂,便主动请辞道:“时候不早了,我先回府好好想想,十日后再会,还望诸位保重。”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叶子吐槽的本性暴露了23333,每个人都被她在心里吐槽了千百遍,尤其是齐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丫这样放现代早被人甩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们几个啊,还是so young so naive,真以为女主那么好骗么2333,人家背后可是九王殿下亲自指挥的嘿嘿嘿。而且篡位这种事,玩脱了可不光自己销户,连通讯录都能给你销了,女主表示鸭梨山大哦~~ 小叶子你也学会转移矛盾了啊,知道把赵王倒霉大兄弟给拉出来挡枪了~~~不错不错,亲妈我非常欣慰嘿嘿嘿。 从现在开始,大事情+大阴谋就要开始搞起来了,之后会高虐+高能+高能+高虐哦,嘿嘿嘿嘿嘿让我笑一会儿嘿嘿嘿嘿嘿!!!! 第96章 第九十四章——迷雾 十天如流水,转眼就溜过去了。 那期间我在梦里见到了他并跟他叙述了一遍发生的事情,他在整个过程中表情始终似笑非笑,静静的等我一口气说完之后,他才慢条斯理的开口:“姑娘信不过杨豫和二哥。” 很笃定的语气,是肯定句而非疑问句。 “殿下机敏。”心事被他一眼戳破,我调皮的吐了吐舌头;在江北期间他就说过,杨严和杨豫不是一回事,这说明他早就对杨豫留了个心眼;而对赵王那就更不用说了,那“好哥哥”一开始就结结实实的坑了亲弟弟一把,后来又差点让两个弟弟都回不来,我能信他才有鬼了。 不过有一点我和齐翰的想法不同。在他潜意识里张芃芃是值得信任的,所以话里无意中忽视了她;或许是同性相斥的缘故,我始终对张芃芃有点儿芥蒂,而且她心中满满的都是另一个男人,这让我如何能放心跟她联手?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缘由,同时也是连我自己都看不清楚的缘由,让我潜意识里不愿和她合作;只不过,那个原因对我来说如雾里看花,明明触手可及,明明就在我心底呼之欲出,我却无论如何也拨不开那重重迷障。 “既然殿下看透了我内心所想,那敢问有何高招啊?”我定了定神,继续问他。 “本王会选择将计就计。”他托住精致的下巴,沉声说道:“杨豫将军所言有几分道理,二哥那边依我的了解,他所述的动机也并非不是出自真心;既然是敌是友现下分辨不清,与其躲的远远的,不如假意合作窥晓其真实目的。如此一来也有机会抓出暗敌,从此更好的防范。” “我同意。”我点点头表示赞同。既然对方送上门,不管是陷阱还是契机我都没有拒之门外的道理。一味的躲着,不是我的作风,更不是他齐翰的风格。 “不过……” “等等……” 猝不及防地,我们两人同时开口,然后同时愣了;心照不宣的看了看彼此,我们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虽然是不同的开场,但我笃定,我们要说的是同一件事。 默契,这就是传说中的默契啊!活了这么久,我头一次体会到了默契的美妙之处。 “女士优先。”他笑完后优雅的对我挑了挑眉,套用一句不知道什么时候学来的现代话;我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不过关于杨严……?” 我故意隐去后半句,等着他的答复;他自是明白我的意思,接上我的半句话:“做任何有关试探和不信任的手脚,都得瞒着他了。” “正有此意。”我耸耸肩。呆了这么久,同龄人里唯独杨严跟贺秉则对我一片赤诚,我早已把他二人视作亲兄弟;贺秉则比我还年长心思更坚强些,贺家又是绝对偏向我的,对于贺秉则我没什么可担忧的。 可杨严就不是一回事了。他太单纯了,全心全意的信任着自己的父亲和我;若杨豫真心为我好,那自然也没什么问题,可怕就怕在杨豫欺骗了我和杨严,届时杨严该面对那残酷的真相?而他夹在我们中间,势必要面临千古难题——忠孝两难全,我和齐翰又怎么忍心看他受折磨。 如今最好的法子,便是让他始终相信自己所相信的,是以无论我对他爹有什么小动作,都万万不能让他察觉。 和齐翰敲定了主意,约好的日子也到了;再见面时我给了三人肯定的答复,他们对我加入“谋反者联盟”表示了热烈欢迎。 我们几个的身份都很敏感,尤其是张芃芃,想掩人耳目出次宫更是不易;为防被齐晟盯上,我们彼此都约好了暗中联络的方式,除非有要事,其余时间尽量不接触。 以上便是我和他们秘密会面的缘由。其实加上今日这回,我们“谋反者联盟”也才召开过三次会议而已,不过我也得承认,他们两人的消息确实也挺灵通,连我都没来得及拿到的信息,他们却抢先一步了;如果能好好利用这一点,终归是有利无害的。 作者有话要说: 同性相斥,同性相斥啊!!!果然是这样啊哈哈,小叶子你是不是愈发看张芃芃不顺眼了233333?其实真正的原因可不仅仅是同性相斥,真正的原因你还是没有看清呢~~~自己去寻找答案吧,你会找到的嘿嘿嘿 话说小叶子跟小九,你们俩是真疼爱杨严啊哈哈哈哈,也不想让他面临忠孝两难全的问题。不过这样下去迟早不是法子啊,迟早会有揭开的那一日啊…… 第97章 第九十五章——不出所料 我从外院转到内庭,再绕了小竹林十多圈,慢腾腾到了日落西垂的时候,派去侦查的暗卫终于有了回音。 九王府中隐藏的密室里,一名打扮成侍卫模样的暗卫单膝跪在我面前,像是急匆匆赶来的。 “起来回话。”我对他抬了抬手,并很细心的递给他一杯茶,他受宠若惊的接了。 “怎样,有异常吗?” “殿下所料果然不错。”他把喝剩一半的杯子放到桌上,回道:“卑职等按吩咐密切留意二殿下和杨将军的动静,之前没抓到破绽,终于在今日下午跟踪时发现了蛛丝马迹,证明杨将军的确和皇上暗中会面,还故意藏去踪迹。将军行动十分谨慎,卑职有所察觉,很大程度是得上天眷顾。” ……说白了就是撞大运对吧。 我有点无语,不过管它是怎么发现的,能发现就好。 古语有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事情只要做了,就不可能一点痕迹都不留;我就是凭着这份警惕和坚持,终于抓住了杨豫的狐狸尾巴。 “二哥那边呢?” “赵王殿下一直在府里,没有任何动静。” “嗯……”我沉吟片刻,说:“在他们府外监视就好,不必随时紧盯了;不用冒险打探任何消息,注意隐蔽好自身,千万别露了痕迹。” “卑职领命。”他对我作了一揖,快步闪身出了门。 待他离去,吴卓从密室的另一端走进来,忧虑重重的问我说:“殿下,这件事……真的要继续瞒着杨公子吗?” “如果你是杨严,你得知真相后,你会怎样抉择?”我没有直接回答,只是换个方式反问吴卓。 “……”吴卓自是懂我的意思,轻声叹了叹,不死心的劝我说:“属下明白,只是殿下再顾念杨公子也罢,也得为自己想想啊。” 听了他的话,我在心底暗叹;吴卓倒是替我说了一直都想说的话,齐翰那傻小子处处想着别人,到底什么时候,他也能替自己考虑考虑啊? “本王自有打算,你放心。”我随口敷衍吴卓两句,表示对此不愿多谈:“你去找杨严,让他到我书房等候,我有事找他。” “是。”他对我行了一礼便退出去找杨严。 不一会儿,我在书房里随便翻着那些竹简旧书时,杨严蹦蹦跳跳的从大开的窗户翻了进来。 我瞟了一眼同样开着的门,又看了看他,很是无奈的问道:“敢情这门在你眼里就是个摆设,你非不走寻常路对吧?” “哎呀九哥,人家翻窗户翻习惯了嘛……”他随手摆弄着碰歪了的发冠,走到我面前眨眨眼:“突然叫我,有什么事啊?” “一会儿你回府前,再去买十串糖葫芦,然后到南宫门交给我们的人,他们会送进兴圣宫。”我回想着白天得到的消息,又想到齐翰跟我提过张芃芃自幼喜欢吃山楂口味的零食,便想着让杨严给她送点糖葫芦解馋;可谁知杨严小脸一沉,一跺脚赌气似的说:“我不!九哥你心也太大了,皇后娘娘都有孩子了,你还执迷不悟啊!?” “什么?”我表示没听懂;张芃芃怀孕,跟他九哥悟不悟有啥关系? “你想啊,她要是真铁了心跟定你们,她能隐瞒消息至今吗?她这样做,无非是心性摇摆不定,一方面想和你们合作以求后路,另一方面又顾及着孩子,甚至盼着用孩子来挽回齐晟!” 杨严这孩子平日里天天犯二,该聪明的时候却也不笨嘛;我这边还没感慨完,他那边就接着说:“而且最关键的是,她想着自己,又想着孩子和齐晟,可她有想过九哥你吗?” “女人嘛,不都是孩子排第一位,自身排第二位,然后孩子他爹排第三位么?第四位就轮到我了,还能挤进前五呢,急什么。”我耸耸肩,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的跟他列举。 “……”杨严顿时被我噎没话了,他又一跺脚,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还前五呢!跌出前三你就已经没戏了!九哥我可真是服了你了,你……” “行啦行啦。”我微微一笑,赶紧给即将炸毛的杨严梳毛:“你要说什么我都知道,芃芃究竟是怎么想的我也不甚明确,但我有自己的判断,不用担心啦。” 他见我这样说,虽心有不甘却也只能乖乖打住,不过还是不肯去给张芃芃送糖葫芦。 我知他再不忿都是一心为我好,便也不勉强他,只是笑着揉了揉他的鬓发,心说好小子,不枉我和你九哥疼你一场。 我们又闲聊了一会儿,我瞄了眼天光,眼见着太阳的余晖彻底隐没了,便对他说道:“时候不早了,快回去跟杨将军用晚膳吧,想必他还等着呢。” “那我先走了,明天再来找你。”他摁摁肚子,兴许也是饿了,跟我道个别就冲着窗子翻去。我实在看不下去,抢先一步“啪”的合上窗户,一指大门:“门在那儿。” 他嘻嘻的赔着笑,然后一溜烟的闪出了书房,转眼间就飞檐走壁消失没了影。 作者有话要说: 杨严到底是收了特步多少广告费23333,非不走寻常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到底是在皇家环境里长大的孩子,杨严虽然的确二了点儿,但关键时刻也不犯糊涂嘛。其实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从某种程度上说,杨严也算是旁观者,他没有被爱情迷了眼,所以从这个角度上说,他看得跟女主一样透彻2333 还有小叶子,你当这是班级里期末考试排名啊!!只争前五不求前三对吧233333 第98章 第九十六章——被迫左搂右抱 第二天中午,我和杨严吃过午饭,正陪着他用弹弓打鸟玩儿时,王府的侍卫进来禀告,说强公公来了。 他是齐晟御前的心腹,我当然不能怠慢,便从意犹未尽的杨严手里夺过弹弓藏在花丛里,带着他接见强公公。 “给九殿下请安。” “免礼。”我虚扶他一下,也不跟他绕弯子,开门见山的问:“公公亲自前来,是否皇兄有所吩咐?” “圣上听说,殿下近几月来偶尔去风月场所流连,顾念您至今未婚娶,或许是寂寞难耐了,就派奴才带人来给殿下解闷……” 说完,他向后拍拍手:“都进来吧。” 话音刚落,就远远听得一阵清远的铃铛声顺风而来,伴随着混合在一起的脂粉幽香。作为女人,我对这种味道再熟悉不过;果不其然,很快就有十余名长相俏丽风格迥异,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少女轻步迈进了王府前院。 那些少女都看上去不过二十岁的年纪,美人巧笑嫣兮含羞未语的低着头,有几个年龄小胆子大的女孩子偶尔会抬头偷瞄我几眼,复又迅速缩回目光,看上去着实诱惑无比。 若我是个男人,我估计会瞬间心神不宁神魂颠倒,可惜我不是;此刻我心里除了惊讶,还难免泛起一丝冷意。 不过我差点忘了,我身边的杨严可是个货真价实的小少男,还是没尝过腥的那种纯情男孩;这不,我回头斜他一眼,发现他瞪着眼睛面色发红,竟是满脸不自然的窘迫和娇羞。 我趁旁人不注意把手伸到他背后,在他腰间用力掐了一把,提醒他注意形象,赶紧把口水鼻血都吸回去! “皇上说,风月之地的女子再千娇百媚,终是上不得台面的;以殿下的身份,在那种地方被人撞见难免会引起闲话。这些番邦进贡的歌姬都是身家清白的女子,还个个身怀绝技,为殿下排忧作乐最合适不过,还望殿下笑纳,不要辜负了皇上对您的心意。” 呵呵,齐晟这戏演的挺足啊。我忍不住在心里冷笑。 虽然我已确定杨豫和他是一条船上的,但齐晟并不知我对杨豫存疑设防的事;今天搞这么一出,表面上是想给我传递一个讯息:他已经察觉我们“谋反者联盟”的小动作,通过这方式施以警告好让我收敛点;但实际上,他只是觉得自己“什么都没发现”不太科学,为防我起疑,便上演这个戏码给杨豫打掩护罢了。 唉……这又何必呢…… 不过,该配合他演出的我不能演视而不见,所以我立刻换上一副该有的受宠若惊的表情,大大方方的收下他的“好意”,同时暗示他自己会安分一阵子:“皇兄厚爱,本王岂敢拒绝?必谨遵皇兄教诲,谨慎言行。” “殿下英明。”强公公点头哈腰的跟我继续演戏,然后转向杨严,话中带话的说:“对了杨公子,不仅是九王殿下,皇上念在杨豫将军多年丧偶和赵王殿下王妃新丧孤苦无依,给他们二人也送去了乐府美人,想来现在已至府上了。公子若喜欢,要不回去后与杨将军一同享用?” “什么?”杨严一听到自己亲爹大名,顿时更窘迫了:“皇上给我爹也……?” 我看他满脸红霞,看好戏的同时不免有些过意不去;我和赵王也就罢了,关键是杨豫将军看上去那样严肃正经的一个人,却要被我拖下水被迫左搂右抱的,还搭上杨严作陪,也真是难为他们了…… 不过我和杨严都清楚,齐晟这么说是想暗示我们别整天待在一起密谋思反,无非是做戏给我们俩看;只可惜他演的卖力,观众却始终只有杨严这傻孩子。 此时强公公向我请辞,我示意吴卓去送送;他们刚跨出大门时,那群歌姬就不约而同的展示异域风情中的豪放面,都嗲声唤着“殿下”向我扑过来。 我拼命脑补扑过来的是一群美男帅哥,忍住心中似是有蛇在爬的异样感,当着杨严的面,脸色紧绷的将几个美女搂在怀中;能做到不当场开溜已是我的极限,我实在是笑不出来啊! 杨严不由得捂住脸表示没眼看,匆匆对我说了声“九哥我先回去了你慢慢玩”就蹭地窜没了影;我一边暗骂他不仗义,一边强装镇定的吩咐她们奏乐起舞,竭力装出一副骄奢淫逸的模样。 折腾到傍晚,我才吩咐人送她们出府,然后自己随便扒了几口晚膳,就冲进侍女早就准备好的热汤池,连衣服都没来得及脱。 经过一天的近距离接触,我难免沾染了些浓烈香气,甚至快盖过自身常年萦绕的幽远清香;我前世本就不喜香水气味,到这儿后也唯独对齐翰身上自带的幽香不排斥,如今沾了脂粉俗气,我自是浑身不舒服。 我浸泡池子里,手在双臂上慢慢揉着,非要把那香味洗掉了才肯罢休;不知不觉间,我感到身上传来灼痛,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竟把皮肤都磨的通红,眼看就要破皮了。 哎呦,这可是他的身体,不能再这么□□了。我轻叹一声,从池子里迈出来,把浴巾披在湿漉漉的身上,向着卧房缓步而去。 一路上我都在想这么个问题:我为何要跟自己、跟他过不去?难道是因为,我潜意识里不愿让任何女人触碰到他的身躯,只要碰了我便觉着膈应,恨不得给他脱层皮才痛快? 兴许吧……我也不知道,更不愿知道。 亦或者—— 害怕自己想通了,会徒增烦恼。 作者有话要说: 弹弓打鸟可还行233333小叶子你也是醉了,杨严那小毛孩不成熟,你也一样皮2333 还有,你们这又双叒叕演戏的,累不累啊!!!!彼此都心知肚明的,所有人都是聪明人,就欺负人家杨严单纯对吧23333 也是难为小叶子了,被迫左搂右抱的,还要照顾一群美女姐姐,小叶子表示心累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话说小叶子,你从现在就开始吃醋,以后你可咋办OT□□亚醋王这个名头给你预定了哈哈哈哈哈哈 第99章 第九十七章——我要你,放弃皇位 兴圣宫。 此时已是深更半夜,兴圣宫的灯火早已熄了;绿篱靠在寝殿外打盹,张芃芃一个人睡在凤榻上。 她挺着肚子睡觉不方便,这几日时常辗转反侧很不踏实;此时她眼皮在不断颤动,显然是在做着让她惊骇的噩梦。 梦里的她睁开眼,轻轻松松的抻了个懒腰,随即意识到不对猛地停住;她错愕的往下看,发现自己的腹部空空如也,怀了整整六个月的孩子凭空消失了。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呢!?!”她惊慌无比,胡乱摸着自己的肚子,掀开床铺上下翻找着;末了,她凄声喊了出来:“孩子!!!” 在那一瞬间,她终于脱出梦魇回到现实。她坐在床上大汗淋漓,手颤抖着抚上高高隆起的腹部,仍然惊魂未定。 “娘娘!”绿篱听到动静跑进来,跪在她面前关切的问:“娘娘怎么了,是否做了噩梦?” “绿篱,本宫的孩子还在,他还在对不对?”她一把抓住绿篱,紧盯着她的眼睛,确认似地问她;绿篱明白张芃芃在怕什么,柔声哄道:“娘娘放心,那只是个梦,小皇子好好的。” “那就好……”她的呼吸渐渐平静下来;可摸着肚子,张芃芃心里总是安定不下来,毕竟身边始终存在两个最大的威胁。 一个是阿九,另一个是——齐晟。 早在三个月前齐晟就知道了这个孩子的存在,虽然他也选择了秘而不宣,但从那时起他一有空就会来兴圣宫,看向她的眉眼和对她的言语也温柔许多,甚至还反复叮嘱要她务必把孩子平安生下来。直到五个月时,她的身形再也无法掩藏,胎像也基本稳固,齐晟才让太医公布了喜讯。 而阿九那边一切如常,他甚至后来得知消息后还对自己表示恭贺,似乎完全不在意这个孩子的存在。 可这两个男人越是这样表现,她反而越放心不下。张家始终是齐晟心头的隐患,他又始终让人捉摸不透,即便齐晟表面上对她呵护有加,但她实在是怕了,不敢拿自己跟孩子的性命去赌齐晟的心思;更何况,还有昭阳殿里那一位呢…… 至于阿九,他同样让她无法安心;虽然阿九的心思一直都很明确,但齐晟一死,这个孩子便是他日后最大的绊脚石;至尊权力的诱惑足以改变人心,为皇位,为野心,谁能保证他不会对亲侄子下手? 他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亲兄弟,狼窝里能养得出绵羊么?她不敢拿自己和孩子来赌齐晟的心,当然更不敢去赌齐翰的一句承诺。 “绿篱,去给宫外发信号,本宫明日要单独约见九王。” 思绪回转间,张芃芃下了决心,决意无论如何都要为孩子试一试。 只是阿九,我可能,又要伤你的心了…… 昨夜我的眼线来报,说张芃芃要在今天和我见面,于是早上起床后我神清气爽的打扮一番,又偷偷抱着镜子照了半饷,确定自己这打扮是张芃芃喜好的那款,这才把镜子放回去;毕竟我现在顶着的是一个纯爷们儿的身子,成日抱着个镜子照来照去的,教人瞧见了多难为情啊…… 算起来,这还是她首次主动约我呢。虽然搞不清她葫芦里卖啥药,但我可完全不敢含糊,要抓住任何撬她芳心的机会。 鉴于杨严一直对张芃芃颇有意见,我就没告诉他今天这场私会,随便找个借口支开他,只让吴卓替我准备好车驾和假扮我的替身。 掐着时间眼看差不多了,我便用同种掩人耳目的手法赶赴私会地点——一家最近新开的茶楼;这家店暗中早被兵部尚书张放给盘下来了,布防做的也隐蔽,齐晟的人暂时还没盯上此处,是个为数不多的“安全据点”。 我刚到茶楼便被接应的人领到一处相对不起眼的小套间,一边品茶一边等张芃芃;在这期间我还顺便欣赏了墙上挂着的画卷和室内装扮,虽质朴无华,却别有一番温馨的格调。 “等很久了吗?” 我正四处打量着,隔间的门被拉开,身穿男装打扮的张芃芃在绿篱的陪同下出现在我面前。 “不。”我对她儒雅的一笑,随即起身主动搀扶她坐下;她挺着肚子不太方便,我还细心的往她背后垫了个软枕。 绿篱很自觉的退出去,守在门口给我们把风,我给她的玉杯倒满清茶,便开始进入寒暄模式。 谈话过程中我注意到,她眼神始终有些闪烁,对于我的问话也反应不快,我猜想她是有什么特别的话想对我说,但由于某种原因而难以启齿,所以才顾左右而言他;不过我也没拆穿,只是慢慢顺着她的话来接,等她主动道明来意。 把近期发生的事都聊了个遍,实在没什么其他可以扯的话题了,张芃芃捏着茶杯的手指紧了紧,随后站起来走到我面前;我刚想说点什么,她突然对我拱了拱手,然后竟扶着肚子郑重的跪了下来。 我一惊,不明白她此举何为,本能的想要扶她起来;她轻轻摇头并推开我的手臂,说:“芃芃有一事相求。” “起来再说!”她的肚子月份不小了,这么跪着怎么成?我急忙半跪着揽住她的腰,她却再次挣脱我的怀抱,接着道:“阿九,你先听我说完。” 我见她执意如此也只得由着她来,索性陪她一起跪呗:“芃芃有话尽管讲,我听着呢。” “我们多方结盟,无非是为了摆脱头顶悬着的利剑,能够安身立命;按照原计划,只要齐晟被逼退位,你必定是继承大统的不二人选,但如今……” 她无奈地叹口气,眼神不经意向下瞄着;我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眼她高高隆起的腹部,又转回她脸上,顿时明白她在不安什么,便主动问道:“芃芃是在担心,我会对你腹中之子不利?” “阿九,你向来聪慧,自然知晓我的意思。”她点点头,继续说:“这个孩子来的意外,甚至本不该来;但既然来了,我便要倾尽所有护他周全。你一旦登上皇位,他就会成为你最大的威胁,我实在是怕……” “芃芃说这话,怕是还不了解他……我的心意。”我越听心里却隐隐泛着光火,终于忍不住出言打断她,为九王鸣不平。 张芃芃的顾虑没毛病,但这恰巧说明,她内心深处还是不信任齐翰;若是全心托付,她根本不应该产生这样的担忧。 “……”她沉默了一瞬,盯住我的双眼,认真而缓慢的说:“为了孩子,我冒不起一丁点儿的风险。” …… 好吧,我虽然替齐翰感到一丝悲哀和不平,但不得不承认,我完全能理解她的做法。 “我究竟要如何做,你才能彻底放宽心?”我也不再兜圈子,直截了当的问。 她张了张嘴,热切的看了我几秒,才终于下定决心似的,一字一顿的回答:“放弃皇位。” “……!” 我不自觉攥紧拳头,又深吸了口气才强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没直接一巴掌甩她脸上;皇位对我来说什么都不是,况且争那把椅子也非我本心之愿,我之所以对张芃芃的话有如此强烈的反应,完全是在为齐翰感到不值。 ……凭什么?凭什么! 她明明知道,登上皇位的理想对于向来高傲的他来说意味着什么;而她呢,为了所爱的齐晟,为了孩子,为了她自己,一句轻描淡写的放弃,就想生生折断始终在背后默默守护她的九王的羽翼吗!? 她凭什么?她有什么资格!就仗着齐翰对她的一片痴心吗? 齐翰,你看到了么,这就是你一心一意,爱了这么多年,心心念念的人!她现在可以为了孩子要你自断前路,那么将来她完全可以为了她自己或是别的什么而要了你的性命! 我着实憋了许久,多么想趁着火气跟张芃芃好好清算一下,但我顶着的这个身体有太多的限制和无奈,即便想爆发却不得不忍耐;我指甲掐入掌心,逼迫自己尽快冷静,不要在怒火冲顶的时刻做任何决定,或者有过激的反应。 她见我始终不说话,抓住我的手臂,殷切的说:“我知道这个要求的确是过分了。但阿九,请你体谅我即将为人母的苦心,好吗?” 说完她手背抵在额头上,竟要对我下拜:“求你了……” “使不得!”我咬了咬牙,看着她圆滚滚的腹部终是于心不忍,急忙不由分说的把她从地上拉起来;看着她晶莹闪烁的眼睛,我深吸一口气,用尽量轻柔的语调说:“芃芃,你要我舍弃皇位究竟是何意?难道你打算放过齐晟?” “不是的。”她连连摇头:“若我生的是个皇子,齐晟一死我便为太后,届时新皇年幼,你以摄政王之身与我共同辅佐他;到了那个地步,你做不做皇帝有区别吗?但对于我的孩子来说,他只有名正言顺的当了帝王才能平安活着,他的未来才会多一重保障!” “所以,我说的‘放弃皇位’并不是指放弃除掉齐晟,而是要你答应我,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和我的孩子兵戎相见。” “……” 我逐渐冷静下来,开始仔细思索她的话;不得不说,她的提案确实可行,而且听她的意思,她心里还是在意齐翰,并对齐晟存着杀意的…… 又静静的想了一会儿,我胸中燃烧的怒火被渐渐浇灭,看着张芃芃也没那么不顺眼了;对于她的话我倒无所谓,就算真让我当权倾天下的摄政王我都不稀罕;至于齐翰那边…… 他会答应的,一定会。以他重情义的个性,他绝不会伤害张芃芃和孩子,要知道他甚至连齐晟都不想加害! “我应了你。” 我头脑一热便脱口而出,待我理智归位时已经来不及控制自己的嘴巴;可话已出口,又不能像聊天软件那样撤回消息,当下也只得将错就错了。 张芃芃猛地抬头,眼神中含着激动和颤抖的神情,眉宇间更是无尽的温柔与感动;这样的她我还只是第二次见,第一次是江北落难我们相依逃生时。 此时此刻我要比她更清醒,我趁她心防最柔软的机会,立即学着九王的口吻,深情而郑重地,在她心上留下印象深刻的痕迹—— “我做此牺牲,只愿你永不负我。” 她身子微微一震,眼角泪光闪烁,随即挑起一抹感激的笑容,如小鸟轻啄般地点了下头。 看她这模样,我不免感到头痛,这下子可要我如何跟齐翰交代啊……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叶子是真的想打人了……这简直太过分,欺负人呢2333333小叶子表示对于张芃芃的想法她能理解,但真没法苟同,不过她到底还是答应张芃芃了啊…… 话说小叶子,你又不是阿九本人,你到底是从哪儿学来的这些撩妹情话啊233333333 无论如何,你已替阿九答应了张芃芃,接下来你将如何做呢? 第100章 第九十八章——不过是在闹别扭 夜半三更天,灵魂出窍时。 还是熟悉的广陵宫,熟悉的亭台楼阁;唯一不同的是,这如水月色唯有我和他来赏。 我和他在柔软的草坪上铺开凉席,对坐着饮茶谈天,互相倾诉积累的苦闷,把各自世界里发生的不能为外人理解的事告知对方;茶水续了一杯又一杯,茶壶空了一回又一回,不知怎地,我只觉以往无比期盼的夜半会面,此时却变得十分漫长,漫长到无话可聊。 “话说回来……”悠然的月光下,齐翰轻轻挥动纯白衣袖,把我手边空了的玉杯拿过来自顾自倒满,递回我手上话锋一转道:“姑娘明明心不在焉的,何苦顾左右而言他呢?有什么话,说出来不是更痛快?” “诶?殿下早看出来我有事瞒着你?”我微怔,连水都忘了喝。 “前几次相见,你便有多次欲言又止;那时我就看出来,姑娘必定有事相瞒。”他淡淡一扯嘴角,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殿下原来早看出来了啊……”我叹了口气,却也觉得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殿下定力可真是强。心中早有疑影,还能淡定自若至今,小女子佩服啊佩服。” 说完,我们俩相视着笑了笑。他总是能一眼看破我的心事,而我却看不透他的,到底是他看人的功力太强了,还是我隐藏心事的功力太弱呢? “因为我在等你主动告知我。如果是十分要紧的事,你自然早就说了;既然等到现在,就说明要么并非十万火急,要么是姑娘有所顾忌不方便开口;无论怎样,该说的时候姑娘迟早会说,我又何必急于一时呢?”他依旧是那副温吞吞的模样,但我却从他眼角眉梢里看出了超脱年龄的稳重和耐性,还夹杂些许孩子气的捉弄和腹黑,仿佛在说“爱说不说,反正着急上火的是你自己”。 眼瞧着呼之欲出了,我也不太好继续隐瞒张芃芃那天说的话;不过想来想去始终觉得十分抓狂。 啊啊啊啊啊!!正可谓许诺一时爽,践诺火葬场啊! “殿下,是这么回事。”做了好几个心理建设,我终于下定决心跟他开口:“那天,皇后单独约我见面……” …… …… 我把张芃芃和我的答复原封不动的给他复述一遍,他听后面色未变,只是瞳孔有些轻微的抖动,似是在做什么挣扎。 我莫名心虚起来,颇为忐忑等着他先说话;又静了几分钟,他缓缓吐出绵长的气息,声线飘渺的说—— “就这样吧……” “殿下说什么?”我一时没太弄明白他的意思。 “如果这是芃芃的意愿,那就这样也挺好。”他目光重新聚焦在我俩之间,重复一遍说:“能让她安心,便也值了。” 他的语调很是轻淡自然,光听光看也察觉不出任何异样的情绪,甚至还明显感觉他松了一口气。不过我清楚的捕捉到一丝失落和黯然的意味,忍不住脱口而出:“这其实是你的本心,对吧?” “……?”他听到我的话眉头一颤,抬眼问询地望着我;我对上他覆着淡淡迷茫的双眼,心中下了决意,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齐翰,你从来都没想过真心地和你哥哥作对,我没说错吧?” 古语云,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和他相识这么久,也切身经历过彼此的处境,其实我早就看出了他的真实心思,只是在等他自己想通就没提醒;不过事到如今他却依旧迷茫,或者说不愿直视,那么有些话我也不得不说了。 “打从一开始,你想要的就只有真情真爱而已。以你淡泊洒脱的心性,皇位这等俗物怎能牵绊住你的心神?” 我早就看出来,其实他对皇权帝位从未上心过,即便教授我对抗齐晟也只是被动而行。实际上,他比张芃芃更心软重情,对齐晟从不言“杀”字,更是对谋反只字未提,让我做的也不过是些自保的手段罢了。 “……”他依旧笑的淡然,不紧不慢的回道:“姑娘或许太高估我了。我再洒脱也只是俗人,又生在这皇家,为何不会贪恋权势和俗物?” “殿下究竟要自欺欺人到何时?”我定定的看着他:“张芃芃提出的要求,难道不是你心底真正的意愿?此番她给了你顺水推舟的机会,想必你也松了口气吧。” “我……我没有。”他眼底有什么濒临破碎,首次在我展现出摇摆不定的模样。挣扎了好一会儿,他突然低低笑了一声,随后弯下腰把杯子扔在草席上,笑声越来越开怀和肆无忌惮。 我明白,在这一刻他是想通了;一直以来遮住他视线的厚重迷雾,终于被拨散开来。 半饷,他止住笑声,微微抬起头,视线随意投射在空中虚无的一点上,没有继续看向我,像是自言自语一般呓语着—— “或许你是对的吧……当年我还小,只是觉得不平衡也不甘心;凭什么他能毫不费力得到太子之位和皇爷爷青眼,凭什么他能轻而易举夺走我最爱的人?我刻意事事针对他给他添堵,甚至走上这条路,不过单纯的想引起他的注意,让他知道我在生他的气,如此他便会像小时候那般来哄我,甚至还会一如既往迁就我的任性。可我当时还不明白,夺嫡之路一旦踏上便没退字可言;哪怕我在长大后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却也为时已晚,只能继续走下去了。” “直到现在,我争皇位的初衷也简单至极——争过了他,便能让一切都回到当年;他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帝王,他只是我哥哥;而芃芃也不再是他的人,我可以再无顾忌的和她在一起……” 越到后来,他本就低的音量更是分辨不清;不知不觉间,他很认真的转脸看向我,带着热切的问我:“你说,我是不是一直都错了?” “没有。”我也同样认真而郑重的摇摇头:“你没有错。” 在这世间,各人所求不尽相同;有人追名,有人逐利;有人看重权势胜过一切,而有人视情义为毕生所念。选择哪一个,真正想要得到什么,都无关对错。 而齐翰,偏偏属于重情重义的类型。 纯粹的感情,无论是哪一种,对于风口浪尖的帝王人家来说都是致命的软肋;相比之下,看重权力优先于情义的齐晟,显然要比他弟弟更适合当帝王。 齐晟的做法并无厚非,九王的愿望也无可置喙,没有人的选择是错误的;非要说是什么错了的话,便是他们的身份了。 齐翰生错了地方,他不该长在权力漩涡中;我想,他如果出生在快意江湖的侠客世家,抑或在书香满园的文人名门,绝对要比这步步深渊的皇宫中要好上万倍。 “那么,你还要争下去吗?”我继续问他道:“现在还不晚,如今你自己亲口说出来了,心结也该解开了吧?” “不,停手吧。”他仰起头望着夜空,默了半响,嘴角牵起抹释怀的笑容:“兜兜转转折腾这么多年,我真的累了;肩负着不属于自己的期愿,想必姑娘你过的也不轻松。既然这些纷争已跟我无关,兴许是时候放下了。” “殿下能看开真是太好了。”我打心底替他感到高兴和欣慰,两手一拍轻快的说道:“这样一来,齐晟继续稳坐他的龙椅,朝廷和天下也能少些风波;至于张芃芃,喜欢一个人最重要的是成全她的心愿,殿下做此决定,想必她今后会感念不已。” “嗯,正是如此。”卸下重担,他显然轻松了许多,也展现出了孩子气的一面;他眼眸微微转了几圈,对我一挑眉,颇为调皮的掰着手指细数道:“姑娘你瞧,反正我对那帝位不感兴趣,又累又麻烦,既然三哥那么想当,那就让他当好了;贺家那边只不过想护着母后和我,谁当皇帝都不重要;而杨严的性子活泼好动,他更不适合拘在宫里头;芃芃那边呢,她已身怀有孕,看在孩子的份上,三哥最起码会在明面上敬着她,只要三哥不伤害芃芃,我就这样一直远远的守着她,倒也称得上是‘岁月静好’……” 好吧,道理我都懂,他说的也没错。可为什么,当我听他说仍惦记张芃芃时,心里会那么不是滋味呢…… “那我找机会跟杨豫将军他们见一面,表示我自愿放弃,让他们散伙了事。”正事要紧,没工夫让我莫名其妙的悲春伤秋;他听后点点头说:“姑娘看着办就好,我没什么不放心的。说起来真的很出乎意料啊,我追逐了这么久的执念,居然在只言片语间就放下了……” “执念……是最难放下的,但同时也是最容易放下的。”我微微一笑,拿起茶壶给两个杯子都续满,把玉杯托在掌心递过去:“一念可成执,一念亦可释,这调转的契机总是无法预料。” 说完我自己都觉得好高深莫测充满哲学的样子,简直想发个朋友圈给自己点赞;而齐翰干脆“噗嗤”笑出了声,挑了挑眉打趣我道:“莫不是在宫里呆的久了,姑娘也变得文绉绉起来?” “哪里哪里,我哪有殿下厉害。”受到他的感染,我忍不住调侃回去,顺带问一下现代的情况:“殿下在那边度过的时日与我所差不多,但殿下适应的可比我快多了。不知近些日子以来,我哥哥和小茜他们都好吗?” “叶兄,林姑娘还有徐老,我都有妥善安排,姑娘安心便是。” 讲真,对于他我是真没什么不放心的,因为他的能力胜过我百倍不止;相比之下,我反而怕自己会害得他分神为我支招。 先前当我得知华诺被他眼皮都不眨一下就舍弃时,我就很佩服他的果决和魄力;再后来又得知,他居然利用华诺,令方如妍又亏损了整整二十个亿的投资;与此同时,他还趁叶氏资金亏损周转不畅的空隙,一口气获得旗下三家银行的控制权,就差走完程序签署协议了。这打击对叶琛来说虽算不上致命,但也确实有伤元气,最起码短期内他很难有大规模的反扑行动。 看来我的这位关系微妙的“伙伴”,还真是个十分靠谱、值得托付的厉害角色呢;既然他在现代如此给力,那我在千年前,当然不能有负于他。等这一觉睡醒,我就该好好想想,应当如何替他完成心愿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呀呀呀没想到啊没想到,小九你原来是个超级超级别扭的小孩。到了这里兄弟间的真实情感已经彻底剖白了,他们并不如其他血腥残酷的皇家兄弟那般敌对,其实他们俩兄弟之间真情是远胜过敌意的,而且从本质上看齐翰不过是在跟他老哥闹别扭,只是这闹别扭的方式很麻烦,又习惯性的折腾了10年之久所以停不下来了= = 不过到了现在,他不也说放下就放下了?小叶子你真是他的福星,不过你吃什么飞醋嘛23333,难道你还没意识到,他现在所做的一切选择其实都是因为你嘛~~~受了你的影响他才会慢慢从迷局里走出来,而且你估计还没意识到,张芃芃早就不在他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位置上了,否则哪怕为了张芃芃,他也不会说放手就放手的哦~~~ 搞事情loading……嘿嘿嘿迫不及待哈哈哈哈 第101章 第九十九章——帝后冰释前嫌【上】 阳光和煦的午后,兴圣宫内殿。 张芃芃从凤塌上懒洋洋地睁开眼,抱着愈发笨重的腹部慢悠悠翻了个身,却不知怎地再也无法继续午睡,索性便坐起身来。 兴许是月份太大以及发生太多事情的缘故,她最近心神总是不宁,夜间翻来覆去接连噩梦,白日浑浑噩噩无精打采,也越来越懒得走动了。 再过两个月,自己就要做母亲了…… 张芃芃抚摸着小腹,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这将是她的第一个孩子,也是齐晟的第一个孩子,想必他初为人父也会十分开心吧? 我的皇儿啊,不管你是男是女,你都必将是我南夏最尊贵和倍受宠爱的皇子公主;母亲不会让任何人对你不利,不管是你父皇,抑或是你的两位皇叔…… 张芃芃不经意想到齐翰时,她眼中的温柔退去些许,取而代之是疑虑和不解。二十多日前,阿九突然夜闯兴圣宫和自己会面,原以为是出了什么紧急的事,却不想他说了番让自己讶异非常的话。 他明确表示,自从上次宫外私会后,他仔细考虑了她的恳求,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他决意彻底放弃皇位;这个“彻底放弃”是真正意义上的放弃,他将停止一切对齐晟不利的行动,同时会尽力保自己周全,与杨豫和赵王他们的联盟也会尽快善后并找机会散伙;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就当做没发生过,摄政王之位他不再感兴趣,就让一切都顺其自然听任天命。 她在听到这些话后目瞪口呆,起初是全然不敢信的,他那样高傲要强的性子,怎会心甘情愿对齐晟俯首,更何况还有兄弟间过往的那些恩恩怨怨呢。不过他再三强调他所言并无一字虚假,皆是他本心之愿,那诚挚认真的神情,让她不得不信。 其实阿九做的这个决定,既让她感到憋在心头的那口气有所放松,但同时也不可避免地让她加倍忧虑;无论如何,和阿九等人组成的联盟,本质是为了对付齐晟,不管未来谁坐那把龙椅,对齐晟来说终究是大逆不道的谋反之罪;齐晟此人也够狠,如果他被逼急了,张芃芃毫不怀疑他真会不顾昔日情分,下手杀掉自己和孩子;然而从齐晟上位开始,他们头上就挂着夺命的利刃,是以她和众人联手,也是为了有朝一日大祸临头时起码有挣扎和自保的余地,不至于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放上砧板任人宰割。 这样一来,他们暗地里谋划的事情,于她来说既是充满威胁的刺,又是予她安全感的利剑。如今突然有了变故,她自然是不知所措心神不安,再加上产期临近的焦躁,竟让她一时间脾气变得很是古怪,甚至敏感过度风声鹤唳。 “娘娘醒了?” 正当她思考到隐隐有些头疼时,绿篱适时进入殿里打断她的回忆,手中精致的托盘上放着一碗熬得浓浓的安胎药;从两个月前开始,她每日都依照太医的嘱托按时服药,早就成了惯例。 张芃芃揉了揉太阳穴,从绿篱手中接过药碗,杏眼淡淡扫过墨色的药汁,动作却忽然停住了。 她把药碗凑到眼前,紧锁着眉头盯着漂浮在表面的几点零星的浅色粉末,问绿篱说:“这是什么?以往都没出现过的。” 不仅如此,她同时还闻到空气中飘着一缕甜香,虽然被药的苦涩掩盖,但她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 “奴婢不知道啊……”绿篱也凑上前来仔细观察,随即疑惑的跟张芃芃对视;张芃芃心头划过一丝可怕的预感,她把瓷碗搁回桌子上,一拂袖道:“快,宣太医!” 绿篱见她脸色阴沉,也感觉有些不妙,不敢耽搁立马去寻了为她保胎的太医;太医来到兴圣宫,仔细嗅过汤药,回禀道:“皇后娘娘,这药里被人加了百合花粉,娘娘若是喝了,轻则食欲不振头疼难安,重则伤及腹中皇子啊!” ……!!! 居然真的有人想害自己和肚子里的孩子……要不是她近来神经敏感,一点不对劲都不放过,此时怕是已动了胎气。 是谁,究竟是谁!?! 张芃芃深吸几口气,冷静下来细细回想。从抓药熬制,一直到送入兴圣宫,整个过程都是齐晟特意派人安排的。那这样一来,难道说…… 想要让她母子俱亡的,正是齐晟本人?!? 呵……齐晟…… 她身子一软,无力的跌在软塌上,眼中浸满了黯淡的神色。看来他还是容不下张家,容不下自己,甚至容不下他们的孩子…… 难道之前对她的百般呵护,百般照拂和柔情,全都是精心堆砌的华丽谎言吗?他隐而不发,任由她身怀平安至今,就是为了等她月份大的时候下手,好让她一尸两命吗…… 张芃芃苦涩的动了动嘴角,在那一瞬间,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像是被利刃穿过,疼的她只剩绝望,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静静等了半饷,张芃芃颤抖着手端起药碗,举手投足间满是疲惫不堪;她闭上双眼仰起头,准备将那碗毒药一饮而尽。 “娘娘,不要啊!” 绿篱意识到她的举动,当即扑过来抢夺瓷碗,声音里带了些哭腔:“娘娘哪怕是为了小皇子,也绝不能有轻生之念!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啊!” “他要我死,我还有活路吗……?”张芃芃动作稍微慢了些,被绿篱手疾眼快地抢走了碗;她眼里蓄满泪水,抓住绿篱的手臂,眼神锁在药碗上,飘渺的声线里竟带了一丝恳切:“不要再折磨我了……让这一切都结束吧……” “结束什么?”话音刚落殿外传来一道语带急切的声线,随后齐晟身着龙袍的影子便闯入众人眼帘。他在张芃芃身边安排了暗线,一旦她有任何不妥就会立刻通报给他,所以她紧急传太医的事情自是瞒不住的。就在方才他和杨豫秘密会面,杨豫将老九放弃争斗的意愿转述给他,他听后惊讶了好久,正待思索应对之策,暗卫就匆匆赶来禀告芃芃这里的情况;他生怕芃芃和孩子有任何不妥,当即便赶到兴圣宫,没想到甫一跨入殿门,就听到芃芃那生无可恋的话语,让他瞬间担忧不已,仿佛连心都要碎掉了。 张芃芃微微抬眸看向他,半饷后居然疲惫的一笑,开口问:“……齐晟,你是来亲手了结我的吗?” “……什么?芃芃你究竟怎么了?”齐晟心里咯噔一声,正当仔细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就见旁边的绿篱“扑通”一声跪地,抓住他的衣摆哭着求道:“皇上,看在多年情分上,请您放过娘娘吧!” 听到这番哭求,齐晟登时感觉一个头两个大;他疾步上前来不由分说地将张芃芃抱在怀里,转过脸沉声说着:“太医,绿篱,究竟出了何事?给朕一五一十的讲来!” 接下来两人跟唱双簧一样,快速而详细地讲述刚刚发生了什么。绿篱仍然以为是齐晟的命令,几乎每说一句都会求情一次;齐晟搂着一言不发的张芃芃,听到后来脸色愈发阴沉了。 “芃芃,你认真听朕说。”了解来龙去脉后,齐晟挥退殿内所有服侍的宫人,温柔地捧住怀中女子的脸,牢牢锁住她的目光:“朕以皇族之名起誓,此事朕毫不知情!中间或许是出了纰漏让奸人钻了空子,朕定会彻查还你公道,不管是谁做的朕都必不轻饶!” “……皇上不必再演戏了。”张芃芃眼眸低垂着躲避他眼里的炽热,说:“臣妾无德,不配做天下之母,更不配与皇上并肩。臣妾有自知之明,请皇上赐死,但求皇上放过臣妾的家人。” “芃芃!你在说什么胡话?!”见她不信任自己,齐晟瞬间就急红了眼:“你是朕的皇后,朕不许你自轻自贱!还有,朕在你心中就是此等辣手无情之人么?!” “难道不是吗!!!” 蓦然间,张芃芃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猛地将齐晟从身边推开;她浑身颤抖不止,之前累积的所有委屈、恐慌、不安的情绪在眨眼间爆发:“你始终忌惮我母族张家的势力,想把我和张家一并拔除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江北那次便是最好的例子!可我命大不仅活到现在,甚至还怀了带有张家血脉的孩子!你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说着说着,她再也忍不住捂脸啜泣起来,断断续续地说:“我真是傻啊……我居然依赖你的温存……我早就应该明白,你怎么可能容得下我们母子……” “我真的是活该……明知道一切都只是你刻意营造的假象,只是诱我踏入深渊的陷阱,可我却义无反顾地追过来,直到现在都不后悔……” “张芃芃!你究竟有没有心!!” 突如其来一声压抑的怒吼将她的话打断;齐晟用力扭住她的手,神色溢满痛心和不被理解的委屈,逼视着她道:“你仔细想想,我待你是否只有疏离和冷漠!我承认以往确实薄待了你,江北那次也是我不好,但除此之外我是否对你起过绝情的心思?!” “没错,我是忌惮张家,但你扪心自问,自我登基以来,我可曾有过任何对你张家不利的举措?为了保全你皇后的尊荣,我将所有弹劾张家之语统统压下,整个后宫我也只碰过你!我对你百般迁就听之任之,你还要我如何!!!” “芃芃你可知道,当我得知你怀了我的骨肉,我内心有多狂喜多期盼?哪怕理智告诉我这孩子的存在更多是威胁,但我心中竟然满满的都是欢喜……我是真心想留住这个孩子,然后和他还有你好好地过下去啊……” …… …… 齐晟一口气说完这一通,停下来松开双拳,望着张芃芃粗声喘息着;而她满脸泪痕和他对视片刻,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却忽然抱住腹部弯下腰,整个身子蜷缩在床上,脸上疼得纠成一团。 “芃芃!芃芃!!你怎么了?!”齐晟见状大惊失色,顾不上其他,赶忙冲过来搂着她,同时焦急的对外大喊:“太医!太医快进来!” 绿篱和太医本就在外殿等候,如今听到齐晟失控的吼声都察觉到事情有异,便二话不说冲进内殿。绿篱和齐晟将已经神志不清的张芃芃平放在床上盖好被子,随后太医上前搭脉施针,兴圣宫转眼间便忙成一片。 作者有话要说: 哎哟哟哟哟重头戏之一要来了嘿嘿嘿,张芃芃和齐晟这对纠结程度也不低的苦命鸳鸯啊,终于要对彼此敞开真心了呢~~~明明彼此相爱,明明在乎对方,但两个人的相处模式偏偏向不死不休的敌人一样,我也是替他们俩感到心累= = 张芃芃和齐晟啊,我得跟你们说,很多时候,爱的话要勇敢的说出来,否则对方是无法体察到你的真实心思的哦~积攒了这么多年的感情,两个人终于都忍不住大爆发了。但是爆发出来才好,只有这样才能让对方明白你的心啊…… 三哥,三嫂,你们会幸福哒~~嘿嘿嘿嘿嘿嘿,所以接下来,赶紧安排狠狠虐齐翰和叶倾一手,你们俩幸福了,他们俩要倒大霉了木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102章 第一百章——帝后冰释前嫌【下】 折腾了整整一日,直到夜深人静时,太医才疲惫的从兴圣宫走了出去;皇后娘娘只是情绪太激动才会动了胎气,幸得上天庇佑,经过太医全力救治现下已无大碍,众人也终于得以休息;如今陪在娘娘身边的,只剩皇上一人而已。 殿内,齐晟的手指轻轻触碰榻上女子苍白的面容,从眉眼经过鼻梁再拂过粉唇,一下一下小心翼翼又恋恋不舍。从儿时起他们便相识了,那是芃芃性格火辣又天真烂漫,他其实早就对她动了心;只是后来发生了太多太多事情,他们之间横贯的距离愈来愈难以接近,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好久没能再如今日这般仔仔细细的触碰她了。 “唔……”女子唇间溢出一声极轻的□□,还没等齐晟缩回手,下一秒便睁开了眼睛,正好撞进齐晟热切的视线中。 齐晟见她苏醒,心中自然是欢喜的;他喉结动了动,却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末了只得转过头,想要起身离去,却被张芃芃一把握住了衣袖。 张芃芃虚弱地问他道:“……你今日说的那些话,都是真心的吗?” 齐晟闻言脚下不自觉顿住,他回过身对上她的双眸,语调虽冰冷却蕴含着无限真诚不欺:“是。你若不信,便当我没说过。” “我信。” 张芃芃苍白的面上染了一抹温柔的绯红,在明艳的灯火下别有一丝魅惑,她的声线是从未有过的轻松和柔情:“只要是你的说的,无论是什么,我都信你。” 齐晟脸上微微动容,他只觉自己心里始终存在的那根刺,仿佛在此刻被彻底拔除了;他坐回到她身边,牵起她的手摁在自己心口处:“芃芃,我的心就在你手上,这里除了你不会再有其他人,你愿意牢牢攥紧它吗?” “……”张芃芃娇羞的撅噘嘴,话锋一转,带有几分醋意的说:“除了我没有其他人……那江氏呢?” “呵……”齐晟闻言忍不住轻笑出声,他低头在女子的发间落下浅吻,语带宠溺的说:“原来芃芃还在吃这口醋啊?关于她的事我自有安排,现在夜深了,芃芃你先好好休息,等天明我再跟你一五一十的解释。” “不要,我想马上听你的解释。”张芃芃摇摇头,握着他的手不让他走:“不然我定是不能安枕的。” “好……”齐晟无奈,只得搂着她慢慢哄着;正巧他也睡不着,索性跟她把话彻底说开,免得夜长梦多。 “还记得当年,老九深得父皇欢心,朝中老臣之心也偏向他,我和二哥为了自保决意联手,装作彼此不睦的样子来迷惑老九。你也知道,江氏从小就对我有情,她提出既然做戏就做绝做真,自愿跟我暧昧不清;她为了我如此拼尽全力,我就索性顺水推舟接近她,不过我真的从来都没碰过她一根指头。” “……那这么说,江氏怀有身孕的事情……” “是假的。我都未曾碰过她,她何来怀孕一说?那只不过是我想引你张家有所行动的一步棋罢了。至于我何以接她入宫,原因在于二哥。” “二哥的性子你不是不知道,打小就有些极端,偶尔会剑走偏锋。他对江氏是真心实意的,但江氏心心念念的是我,后来还跟我纠缠不清。虽然二哥明知道我对她只是演戏,但他心里始终有道坎过不去,这种纠结矛盾让他对江氏因爱生恨。后来我才知道,他在王府里不断折磨江氏,几乎把她折腾到奄奄一息;江氏毕竟是为了我,我不能弃她不顾,所以才把她接来宫里,完全是为了保住她的性命,不再被二哥的疯狂行径摧残。” “居然是这样……?” 张芃芃听完他的话,在脑海里串联了过往有疑点之事,至此终于明白过来:“所以……你之前对她的那些亲昵和关怀……” “全部只是逢场作戏罢了。之前你落水,我心里第一时间想救的是你,但碍于那么多人都在场,我也只得先救她;等再回来顾你的时候,你和老九已经被侍卫拖上岸了。” 张芃芃泪珠在眼眶中打转,她托住齐晟的脸颊轻声问道:“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这些?” “在今日之前,我无论跟你解释什么,你听得进去么?”齐晟淡淡一笑,反问她。 “皇上……不,阿晟。”张芃芃慢慢摇着头,泪滴顺着她修长的睫毛落下来:“对不起……之前是我太钻牛角尖了,真的对不起……” “芃芃……你叫我什么?”听到她叫出久违的那声爱称,齐晟顿时两眼放光握紧了她的手,迫切的想确认自己所闻并非幻觉。 “阿晟。” 张芃芃目光灼灼的回望他,眼里的柔情简直要溢出来,带着无限情深又重复了一遍。 齐晟激动的连手都在微微抖动,他猛然低下头,用力裹住了她的红唇。张芃芃热烈的回应他的吻,宣泄一般地撕咬着,仿佛要将最浓烈的爱意和感情统统在这一刻展现出来。 “孩子……别伤着孩子……”喘息间,张芃芃顾念到圆滚滚的肚子,急忙轻轻推了推齐晟;齐晟及时清醒过来,笑着对她点点头,往后退开一点跟她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 “今天你也累了,快睡吧,其他事情交给我。”他在张芃芃脸上落下一吻,温柔的扶着她的脖颈让她躺下:“江氏的事情我定会给你个满意的答复,相信我。” “嗯……” 张芃芃疲惫的一点头,很快就迷迷糊糊地沉入了梦乡。齐晟静静摸了她的侧颜片刻,脑中想到江氏和过往发生的一切,眼神中渐渐染上一抹决绝和坚定。 不论以往是各取所需也好,真情假意也罢,为了他想要的一切,他都绝对不能再放任不管;江氏是埋藏已久的隐患,对于她,他必须要做出决断了。 至于芃芃…… 想到心爱之人,齐晟手上不自觉地揽紧了她的身子。既然他们已对彼此坦诚,话也说明白了,那么日后就像儿时那样好好恩爱着过日子吧。 他坚信,凭着对彼此的真心,他们会很幸福的。 作者有话要说: 之前埋下的一部分伏笔在如今也揭晓啦~~~齐晟和张芃芃彻底对彼此把话给说开了,那些误会什么的都可以消除啦~~真不容易啊真不容易,说起来,张芃芃和齐晟这对CP也是挺让人羡慕的,毕竟找到一个真心爱自己的人,是几辈子都修不来的缘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被他们俩搞的我也想谈恋爱肿么破!!!【来自单身了N年的单身狗的怒吼= =】 好吧好吧,既然谈不了恋爱,那我就继续往死里虐小九跟叶倾吧嘿嘿嘿嘿嘿嘿嘿…… 第103章 第一百零一章——名场面之怼范御史 北宫门内道上,我和杨严坐在马车里,正在出宫回王府的路上。他依旧是那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手里拿着一包桂花糕塞个不停;相比之下,我的心事可要重多了。 此番进宫,我是去拜见太后娘亲的。在圣宁宫里,我向她表达了自己彻底放弃皇位的意愿,并诚恳地希望她能理解我的做法。原本我已做好承受怒火、诘问和狂风暴雨的准备,而出乎意料的是,太后娘亲听了我的话完全没有怪责,只慈祥一笑便扶我起来,笑容里甚至还带有一丝安心。 入座深谈后我才得知,之前的焦虑完全是多余的。太后娘亲向来尊重她儿子的想法,也并不贪恋权位名分,所求不过是家族和儿子能平安喜乐罢了。而且她很担忧齐翰一意孤行要做危险的事,原本想找机会好好劝一下,现在看来我倒是自个儿想通了,让她也松了口气。 “翰儿你要记住,在母后心中,什么都不能与你相较。”在颠簸的马车里,我耳边反反复复回荡着这句话:“你能过得幸福母后便开心了,皇位什么的不过是身外之物,不要让它们成为你的牵挂拖累。” 这样温柔的话语,属于母亲的关怀,我已经整整十年未曾听到了;我仍记得心中溢满的感动之情,可我不能表现出来,只能低下头淡淡地“嗯”一声。 “九哥你在想什么呢?这样入神?”杨严把最后一块桂花糕塞进嘴里,拍拍手上的糕点屑含糊不清地问我;我伸手过去抹掉他嘴角残留的糕点,戳了戳他圆鼓鼓的腮帮子,说:“我只是在想,母后真是个非常非常温柔的母亲啊。” “这是当然啦,太后娘娘一直都对九哥最好了。”他咽下桂花糕,眨巴眨巴眼睛看着我:“九哥为何突然这么说?” “……没什么,就是感慨罢了。”他当然不会理解我感慨的缘由,我也只是微微摇头搪塞过去,没有多加解答。 这个时候,我忽然感觉马车剧烈一晃,像是擦到了什么似的;杨严没坐稳被撞得身子一甩,我出于本能立刻搂住了他,避免他的头磕到车上。待马车重新停稳,杨严从我怀里钻出来,撅嘴嘟囔着“搞什么啊”,准备下车去查看究竟。 我心中升起一丝异样感,拍了拍他的肩叮嘱道:“一会儿不要得理不饶人,此时不宜徒生事端。” 他点了点头:“放心吧。”随后就推开车门蹦了出去。 我在车里静静听着,不一会儿就传来争执声。杨严这孩子听进了我的嘱咐,说话蛮小心客气,还有息事宁人的意味;但对方车夫很显然并不打算就这样了了,不仅指责我方车夫行驶不守规矩,甚至反咬杨严仗势欺人,撞坏了马车还想开溜。一来一去耗了几分钟,我感觉外面渐渐汇集了些宫人守卫,有些人是来纯看热闹的,有的则想来劝几句,看到是杨豫将军的幼子杨严又不敢随意开口,便只得那样僵着。 眼看情况有愈演愈烈的趋势,我轻扣几下车壁,杨严听到暗示冷静了些许,把已经挽起来的袖口放下去。我脑海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如果这是个冲着我来的局,对方一定会借机闹大争端,光靠杨严肯定镇不住场面;看来即便我再想躲清闲,此时也不得不亲自出马,用我顶替的这个身份来主动出击了。 我迅速整理下衣着,随后推开门跨出来。在场的当事人和围观的吃瓜群众们见我露了面,急忙纷纷下拜问安:“参见九王殿下。” “都平身退下。”我目不斜视地绕过跪了一地的侍从,边走边说:“北宫门的安防比在宫内聚众围观要重要得多;本王的意思,汝等可明白?” 宫人们听出我声线里的冷意,又被我的威严所摄,岂有不遵的道理,当即统统告退不敢再好奇;转眼间道上就只剩下两辆马车和我们已经露了真容的当事人。 我径直到杨严身边把他挡在身后,扬声对“肇事马车”说道:“敢问车内是何许人也?本王与阁下马车相撞纯属意外,并无意冒犯,不如就此小事化了,阁下以为如何?” 我话音刚落,对方轿门打开,一道熟悉的发福身影窜出来,忙不迭地对我作了一揖:“哎呀呀居然是九殿下!下官实在不知,失敬失敬,殿下恕罪。” 我无语至极的看着满脸堆笑的他,努力抑制住想打人的冲动。对方不是别人,正是平日里和我最看不对付的范御史。 他小眼睛精光一闪,大言不惭的说:“下官明白殿下不想把事情闹大的心情,但凡事总要讲个规矩道理。殿下的马车把下官的马车给撞塌一角,又把下官的马给吓到精神恍惚,这损失着实不小啊;正可谓人在车中坐祸从道上来,下官是正常行驶并无过错,殿下是不是该给下官一个交代?” ……这什么神逻辑? 真不愧是齐晟手下最擅狡辩的政客之一啊,三言两语就把事故责任统统扣到我头上,还顺带跟我卖个惨。我在心中快速盘算一下,范御史这番话字字句句都在通过诡辩和偷换概念试图缠上我,显然是早就准备好了,就是等时机来找我麻烦的;单凭一个御史定是没胆子攀咬亲王,那么他敢这么做还有恃无恐的,要么是仗着齐晟撑腰,要么…… 这根本就是齐晟的意思? 想到这里我心中一凛,看来事情远比我预想的要复杂。近一个月前跟杨豫他们会面时,我明确表达了自己退出争斗安分守己的意愿;我知道杨豫实际上是齐晟的人,但他们都不知道我早已探知这一点,按理说杨豫应该如实禀告给齐晟,而齐晟不也应该自动当此事没发生过,从此两厢安好么?但如果,今天这一出真的是齐晟让范御史搞的事情,那就说明齐晟对他弟弟另有安排心思,那样一来可棘手了,我们面临的就是绝非光表态放手能解决的危机。 想到这一点,我便懒得跟范御史多费口舌,只是眼中带了些锐利和质询扫过他的车夫;果然在接触到对方眼神的瞬间,他不自然地躲避并低下头,估计是心里有鬼但不得不硬着头皮奉命行事,所以被我盯的有点发慌,生怕九王爷一个不高兴就让他先当了炮灰。 我这里兀自悠闲淡定跟对方玩着心理战,杨严这毛孩子可就没我和他九哥那淡然和耐心了;他并不傻,见范御史对我出言不逊,稍加分析也明白有可能是齐晟的主意,但我这边又一声不吭,以为我是动怒了,只是迫于齐晟不得不忍让。他最见不得亲爱的九哥受半点委屈,性子又单纯耿直,当即理智被怒火烧的荡然无存。只见他急得一跺脚,在我还没反应过来时就冲过去一把拎起范御史那倒霉司机,恶狠狠地吓唬人家:“大胆奴才,竟敢冲撞九王殿下!若殿下有什么不妥的,你有几个脑袋够砍?!” 额……我差点扶额。孩子,你护着你九哥是没毛病,但问题在于不是这么个护法啊!本来人家就在诡辩着暗示我们不讲道理,你这话无异于拱手递上罪证啊!! 果不其然,他话音刚落,范御史就夸张的瞪大了眼,指着杨严哆哆嗦嗦地说:“杨公子!此乃天子皇城,你竟敢仗着九殿下的权威横行霸道还意图恐吓!你你你……你简直太辜负杨豫将军的忠义和皇上的栽培了……” 杨严稍稍冷静下来,顿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但话已至此收回是不可能了,他又不擅辩论绕弯,免不得一张俏脸涨的通红,支支吾吾的试图反驳:“不……我没有……这跟九哥毫无关系!” 说完还怯生生的看向我,大眼睛里满是愧色和急切;我心中一叹,到底是个不太懂事的孩子,关键时刻还是本能的依赖齐翰。 老弟你别慌,还是我来吧…… “住口。”没等范御史说完,我开口打断他;我学着齐翰以往教给我的口吻,压低声线的同时尽量让语调变得冰冷而有压迫感。这招我曾经试过,的确会散发出一种十分有威慑力和强势的气场,说白了就是属于王者的不怒自威和气质,用来震慑四方再好不过。 “杨严就算再年幼不懂事,也是杨豫将军的儿子、本王身边的人,还轮不到御史大人来教训。”我“唰”地一拂袖,微微侧过头锁住他的眼神,似笑非笑地说:“御史大人莫不是太将自己当回事了,以致忘了自己的身份?” “九哥……?”杨严见我有意为难对方,以为我单纯是因为护着他才不得不如此,有些忧虑和愧疚的拉了拉我的衣袖,示意我不必这样;我收起浑身上下的凌厉架势,转向他微微扯动嘴角,表示让他别担心,我自有打算。 既然对方存心找茬滋事,无论怎么做都摆脱不了,与其一味躲避倒不如迎面直上,看看他们到底作何打算,也好见招拆招;更何况范御史三番五次冒犯我,我也看这大叔不顺眼很久了,即便不为杨严,也实在没必要再跟他客气。 “今日之事不过是场普通的交通事故,又发生在宫城内,范大人贵为御史,理应保有官员的优雅和气度,像个市井无赖般大声吵嚷成何体统?看来范大人深得皇恩,连最基本的仪态和素养都不用顾念了?”趁他还懵着,我继续慢悠悠地一句一句的训话,并成功把祸水引到他自己身上;他张大了嘴想反驳,可我自然不能给他这个机会:“对亲王出言不逊,此为不尊;在皇城礼仪有失,此乃不敬。本王可以不计较,但御史大人行事狂悖藐视天威,怎能担得起皇兄的重托,为朝廷分忧?” 等我这一席话不带喘气的说完时,他脸上已毫无人色了。寥寥数语间我就给他扣了个如此重的罪名,估计是他当初未曾料到的;毕竟在他的设想里,我在齐晟面前向来是装孙子委曲求全的。 “下……下官知错,请殿下恕罪!” 他扑通一声跪在我面前,颤声求饶道。我见他这么快就投降顿时就无奈了;原本以为他有多厉害,没想到几句轻描淡写的话就让他缴械了。 “来人!”我并非得理不饶人之人,是以也想给他留点面子;我抬眼对不远处的侍卫朗声吩咐道:“范大人的车坏了,马也惊了,你们好生护送他回府;还有,既然御史大人坐马车会有‘生命危险’,依本王看来,马车实在是不必再有了。传本王旨意,将范御史府上所有车驾充进皇宫库府,等内务府再行分配。” 他不是口口声声提到我的“权威”么,那我就如他所愿,让他看看齐翰手中的权势。要知道,我还从来没用这些手段对付过他呢。南夏官员的车马等出行工具都是由政府安排,因为规格严密且足够豪华舒适,很少有人会再花钱购置私人车驾;齐翰作为亲王这么点权力是有的,所以我巧妙利用这一点,将范御史的公家财产夺回到公家手里,再加上前头做了铺垫,这样处置是挑不出错处的,还变相给了齐晟回应。 当然喽,能不能挑出错,错到什么程度,终归还要看齐晟本人;不过我既然敢接招,就不怕他再耍心眼,来什么挡什么呗。 侍卫们领命,当即有人前去拉住马并取代车夫的位置;趁他们还在忙活,我缓步行至跌坐着的范御史身边,微微俯下身,用只有我们能听到的音量说:“回去禀告皇兄,要怎样对付本王尽管来便是,本王不敢不恭候。” “是……是……”他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小鸡啄米似的对我连连点头。 “回府。”我优雅的转过身走向自己的车驾,语气轻快地对杨严和车夫说着,随后在杨严的搀扶下重新坐回车里。任凭外面怎么乱,齐晟接下来要搞什么,对我来说最稳当的方法无异于一个“等”字;不过在等待的同时我也得探些消息…… 看来,有必要跟杨豫和赵王他们再见一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主动跟各位读者大人坦白一下,这里其实算是小妖的一点小私心吧~~剧里的马车相撞事故,的确也是齐晟授意范御史去做的,不过剧里九王他们可是吃了大亏,不仅被对方抢白一通,还不明不白扣了一大顶帽子,九王的退让反倒让他赔了夫人又折兵,被教训还被整了一顿。我个人总觉得为九王鸣不平啊,人家好歹是货真价实的皇族王爷,就算再收敛锋芒忌惮齐晟,面对范御史也不去招惹,但也不至于被他一个臣下欺负的有苦说不出对吧?所以这里让小叶子替他报个仇,名正言顺的嘴炮还击,将挑事的范御史给怼出心理阴影233333报!了!仇!好!爽!啊! 再弱弱的说一句,我这里的九王殿下可不会像剧里那样从心……哪怕不是小叶子上场,他自己也绝不会让对方讨到半分便宜的哦~~~ 第104章 第一百零二章——骑虎难下 半个月后,天仙楼雅座。 我,杨豫和赵王三人席地对坐,杨豫和我都托着腮沉思,赵王则不断给自己灌茶续杯再一饮而尽,仿佛要将所有茶水都喝个精光。 又静默了一炷香左右,赵王似是喝不下去了,把茶杯往桌上一搁,拧着眉头开口道:“杨将军,九弟,眼下这可如何是好啊?” 我和杨豫同时有了反应,相互对视一眼,然后一起摇摇头。自从半个月前“碰瓷”事件发生,我心中就始终存个疑影,如今看来我的预感蛮准的;范御史被我怼哭之后,在朝堂上添油加醋地告了我一状,还顺带捎上杨家赵王和兵部尚书张放,说我们多方结党行为不端,在盛都横行霸道滥用权势,再放任不管必定祸乱百姓。他一开口,几位由齐晟提拔的官员找到机会,在齐晟的授意下声泪俱下地联手演了场苦情戏,几张嘴几句话就把我们统统推到风口浪尖,连张放堂弟张翎的副将强娶了个寡妇的事儿都翻出来倒腾一遍。 齐晟听了这些“真情实意”的控诉后龙颜大怒,下令重点彻查我们;不过我有种奇特的感觉,齐晟这次折腾并不打算要任何人的性命。果然不出所料,我本身除了跟范御史撞车以外并没留下任何破绽,手下人也都基本干净,再加上太后娘亲和宋氏的干预,最终无论怎么闹都没查到我头上。 不过其他人可就没我这么轻快了,他们有的削权有的削职,罚俸训斥样样没少;就比如,杨豫被削了军权停职反省三个月,张翎则从军中开除永不录用,连皇后张芃芃也象征性被他以安胎为由软禁在兴圣宫以示警戒;赵王齐鸣一穷二白,实在没什么可让他削的,就和我一起被宣到齐晟面前强制上了好几天的思想教育课。 不过无论怎么折腾,罪名严重到何等地步,所有人都性命无忧,且从头到尾没扯到“谋逆”二字;所以从根本上讲,就是雷声大雨点小。 饶是如此,赵王兄弟也有些沉不住气了;这不,昨日齐晟的判决才下来,今日就急着和我们约上一面商量该怎么办。 “你们别光摇头,倒是吱一声啊!”他见我们都这个回应,俊脸上的褶皱又深了一分;我忍住伸手帮他捋平的冲动,好整以暇地轻抿口茶,安抚道:“二哥稍安勿躁,我们这不都还好好的吗?” “我说九弟,你的心可真够大的。”齐鸣恨铁不成钢的直起上身探向我:“这次侥幸逃过一劫,那下次呢?下次还会这么幸运吗?你可不知道,哥哥我这十多日来是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着,天天提心吊胆的,生怕龙椅上那位一个不开心就把我给咔嚓了。” “噗……”我一个没忍住轻笑出声:“二哥你想多了。依我看,三哥还不打算动我们。” “不,老臣不这样认为。”始终沉默的杨豫忽然开口插进来,沉声说道:“二殿下的顾虑不无道理;九殿下请仔细思考,皇上登基的时日已逾半载,以他的个性,忍到现在怎么地也该有所行动了。老臣以为,此番风波就是他要抢在我们采取行动之前先发制人的预兆,如今不过是个铺垫造势,日后他必定还会用更狠的手法打压我们,快则如狂风骤雨席卷而来,慢则如温水煮青蛙一点点瓦解我们的势力;无论哪一种,我等最终的结局……”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我明白他要说什么,赵王更是一拍桌子,急的直抓头发,仿佛下一秒就是世界末日。 见他们这个反应,我面上也适时表现出同样的焦虑和不安,但心里却在不断犯嘀咕。 齐晟应该早就从杨豫那里得知了我的想法,按理说他应该让杨豫继续顺着我,慢慢把图谋不轨的事情给彻底抹掉,从此风平浪静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啊;所以他这大张旗鼓整治我,甚至不惜连杨豫他们也牺牲,再通过他们的口来向我传达一种紧张的信号,究竟是要干什么? 难不成……齐晟给他们的指令是……“继续伙同协助我造反”? 我感到一阵棘手,简直想当场把话给说开了,问问齐晟到底要干啥,猜来猜去实在伤不起;但我更清楚这个时候一定要忍耐,于是把手缩回袖子里默默捏紧手指,问杨豫:“将军的意思是……我们的处境不妙,不能坐以待毙?” “正是如此。”杨豫沉重地点点头:“看这架势皇上是不打算轻易放过我等,此时撤手无异于自毁长城;事关生死存亡,殿下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九弟。”齐鸣插话进来,一脸苦大仇深的样儿,劝我道:“咱们现在可是在同一条贼船上,你是这条船的船长,你可不能让这条船沉了啊!” “呃……现在貌似还不到沉船的时候吧……”我无语至极。瞧这话说的,多不吉利啊。 “殿下……” 杨豫还想再劝劝我,我心里想了许多正乱着,实在打不起精神跟这俩表面盟友实则劲敌的人虚与委蛇,便先发制人打断他:“将军和二哥的意思本王明白,但本王现在很迷茫,可否容本王再想想?” 我这样说,是想再争取点时间探听探听,彻底确认齐晟的真正心思,再跟齐翰好好商量下究竟该如何,毕竟现在的情况让我感到心累和吃力。 “还望殿下速做决断,时不我待啊。”他拱手,郑重地对我作了一揖,那诚恳的忠臣模样简直让我不得不感动。 “嗯。”我含糊应了,配合的做出紧张的神情,跟他们匆匆告别,回了王府布置下一步的行动。 作者有话要说: 不对劲啊~~哪里不太对啊~~聪明如小叶子应该察觉到了吧,对方在你表示要放弃的情况下还坚持拥护你造反,背后的齐晟到底是个什么心思呢?不过别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你很快就会明白的,而且你不会输哦~~~ 第105章 第一百零三章——齐晟的真实心思 夜半,梦境空间。 “……事情大致就是这样。”一如往日那般,我和齐翰对坐在柔软的草坪上,我把这里发生的大事慢慢跟他叙述一遍,补充上我亲自查到的消息和分析:“通过暗卫截获的信息和近来皇上的种种举动,我基本能确定,他终究……对你不放心……所以……” 说到这里,我观察到他眼中染上的点点疲惫和伤神,犹豫了一下,到底把最后半句“不打算放过你”给咽了回去;话至此已非常明确了,我也不忍心说的太明白来伤他的心。 “……为什么?”齐翰沉默半饷,突然抬起头问我。虽然是疑问句,但他眼里没有半分寻求答案的迷惘,有的只是心知肚明的澄透,与其说是在询问我,不如说是他实在不愿相信所以向我求证。 “殿下其实一直都知道的。”我微微叹口气,轻声回道:“殿下犯了个错,不是吗?” 他再聪明也只是凡人,并非料事如神的诸葛亮,也不是像判官那样窥晓天机的神仙。 他,也有犯错的时候;比如,一直以来他对齐晟的判断。 齐翰以为只要不再妄动,齐晟便会对他听之任之。要是放在一年前,齐晟还是太子时或许是这样,但齐翰偏偏忘了最重要,也是最难以捉摸的一点—— 人,都是会变的。 君王枕畔岂容他人酣睡,更何况是齐晟那样心机深沉野心又重的人;于公——九王齐翰,威望甚广,美名远扬,是先帝属意的储君人选,在朝中根基不浅,更是有军中巨头贺家的支持……换句话说,只要有他在一日,齐晟就很难将整个朝野上下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 而于私——他跟自己心爱的女人纠缠不清;齐晟占有欲极强,他断不可能容忍这种事情发生,哪怕那个人是他亲弟弟。 因此思来想去,齐晟会下狠手对付他,已是意料之中的必行之策了。原本“谋反者联盟”的行动给了齐晟打压他的机会,但偏偏这个时候发生了意料之外的事情——齐翰宣布不战而降,主动放弃。 这样一来,就意味着齐晟很难找到机会给他弟弟扣上重的罪名并彻底压制他,为了计划能顺利进行,齐晟一方面通过一些轻的处置来警告逼迫,另一方面通过杨豫等人不断诱导劝说。总之,威逼加利诱,只是为了让齐翰继续搞大新闻,好让齐晟最终能将他牢牢攥在掌心;这个道理连我都想得通,他更是不会想不到。 好在齐晟的确顾念手足之情,不会真要了他的命,所以根据我的预测,只要我们乖乖“奉旨搞事情”,无论闹到哪一步也绝无性命之忧,不过日后活成什么样子,就不是我们能做主的了;最差的是贬为庶民,好一点儿的话说不定还能留着爵位,继续享受荣华富贵,从此与皇权无缘,终生当个闲散王爷。 依然是那句话,皇位什么的我从不感兴趣,齐翰亦然;可重点是…… “明知前方是被人设好的万丈深渊,却没有回头和停下的选择,只能由人推着操控着往深渊里跳,掉入之后还要仰仗设局之人来保全性命。”他微微牵动嘴角,眼神平视着不远处,声线平稳没有任何起伏,仿佛叙说的事都与他无关:“而造成这一切的背后之人,都是我的亲哥哥……” 我越听越觉得心间浸满苦涩,那种感觉真的是太苦了,比世界上最难以下咽的中药都苦。 太残忍了,真的对他太残忍了,无论是命运还是齐晟;我连想开口安慰他,都找不到合适的话语和理由。 “……我该怎么办?”他认真的望着我,言语间竟有一丝期盼的意味,仿佛期待我能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叶倾,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我只能说……我恨不起来他。”我认真思考一会儿,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或许连我自己都不知道,面对这种事到底该怎么办,不过有一点可以明确的是—— “更何况……我们的胜算,太小了。” 对我们来说,最可靠的依仗是云西贺家和宋氏,但光靠这些想要一举发难逆转局势远远不够。眼下摆在我们面前的有两条路:第一,干脆不再忍耐,一不做二不休反了他。但此举风险太大,届时面对鱼死而网未破的局面,那就真的再无转圜的余地了;相比之下,最稳妥却又最无奈的路子,就是按照齐晟的意思继续“奉旨搞事情”,达到他满意又足以自保的结果,风暴过后自会万里晴空,只不过那样我们要受的委屈也会更多。 我所能想到的齐翰往往都能想到,而且想的更全面更细致;不等我主动提出,他在挣扎过后下了决心,对我道:“这件事仍全权交给姑娘。你若不想再委曲求全,想做什么尽管做吧,无论结局如何,本王绝不怨天尤人。不怨你,也不怨……三哥。” “……”我能听出来,齐翰到底还是太重情意,他是不会选择真正背叛齐晟的。而对我来说,在那边的世界,他为我和我珍视的人拼尽全力,我在这里自然也要对他和我自己负责:“殿下放心。我自认从来不是一个赌徒,绝不会拿身家性命来下注豪赌;至于委屈,只要留得青山,那点小委屈又算的了什么?” 而且最重要的是——无论发生什么,实际上受委屈的只是我一人而已,跟他没有关系。 这样,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本王欠你太多。”他有些局促的咬了咬嘴唇,对我说:“你因为我屡次受伤犯险,而我除了干看着却什么也做不了……” “殿下,千万别这么说。”我见不得他自责无力的样子,神使鬼差地伸出手,食指轻轻抵在他唇角:“你在另一个世界也替我承担了许多本不属于你的责任和危险,我同样无以为报。所以,我们彼此间谁也不欠谁的。” 他明亮幽深的眸子怔怔地望着我,眼里隐隐涌动着我看不懂的情愫,带有几分炽热和浓烈;他垂下头,嘴唇微微动了动,轻声呢喃道:“不是的……其实我……只是担心你……” 嗯?他说什么? 我好像是听清了,却又好像什么都没听到;我压下心中泛起的异动之感,咽了咽口水追问他:“殿下方才说了什么?” “啊……没有。”短短一瞬间他神色恢复了平常的悠然模样,轻描淡写地掠过我的疑问;我见状,即便心中仍不敢确定,却也没再探究下去。 这时,对面的他身形剧烈晃动一下,我本能地想扶住他,还没来得及伸出手,就看见他周身散发点点银光,随即光芒大盛,他便彻底消失在我的视野里。我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是先“归灵”了。 等了这样久才得以和他见上一面,而他这么快就先回去……细细思量下,我惊觉自己竟有点淡淡的不舍。 算了,总归还是有见面的机会的;只是希望下次再见到他时,我能带给他一些让他展颜的消息。 作者有话要说: 哎哟哟哟哟哟哟~~虐心的桥段来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没错小九,虐!的!就!是!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虐身的话小叶子已经帮你承担过了,接下来该轮到你被虐心了嘿嘿嘿 说个题外话,讲真,如果我是男主,摊上个如此坑弟的老哥,我也会忍不住崩溃的233333这也太惨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好好相处不ok,对你各种不放心,非要逼你搞个大新闻把你给打压住,这才肯从此安生过日子,没办法齐晟毕竟是皇帝,他所考虑的,讲真我是可以理解的,甚至如果我是他的话,我十有八九也会做类似的事情OTZ…… 话说小叶子你个迟钝的,你真的没有察觉到嘛,你们对彼此的情感早已不再简单了哦~~他对你的愧疚早就升级了,他在担心你呢嘿嘿嘿嘿嘿,而你也不自主地对他产生了别样的情感,不是吗? 啊啊啊啊啊嗷嗷嗷嗷我受不鸟了我要化身摁头党谁也别拦着我啊!!!!!!! 第106章 第一百零四章——放学别走 上回我们于梦境中相会并商定下一步计划之后,我这里的日子如流水般蹭蹭地过着,两个月的时光说没就没。 在这期间,我仍是优哉游哉地享受着惬意的小日子,对待“奉旨谋反”一事持不急不缓的态度,明面上仍和杨豫赵王他们相互勾结,暗中则秘密联络按照我和太后娘亲的旨意在云西沉寂已久的贺家,让他们做好接应我的万全准备。 贺家对我来说一直都是底牌。此番动用这张底牌,主要是为了万一事态失去控制,有贺良臣这位老臣的帮扶,我最起码有机会保得性命;不过看齐晟的动作,他似乎在为难给我扣什么罪名最为合适,或者还没等到恰当的时机,所以那边也迟迟没动作。 敌不动,我就不动;敌动了,我也懒得动。本着这“爱咋咋地”的原则,我倒也乐得清闲自在,整天吃了睡睡了吃,连杨严都吐槽我再这样下去该发福长胖了。 不过,还没等到我把九王的纤细身躯给吃成球,张芃芃肚子里那颗“球”终于有了动静。第一缕秋风染红落叶之时,经过一天一夜的折腾,张芃芃在兴圣宫里平安诞下一名男婴,齐晟亲自赐名为齐灏;这是齐晟的第一个孩子,又贵为皇嫡长子,他的出生让齐晟那张常年面无表情的冰块脸有了融化的迹象,一连数日他在上朝时,眼角眉梢的喜色都毫不加以掩藏。 不过这喜事没持续太长时间就被战事给搅合了;小皇子的满月礼刚结束,云西那边就起了战事,据说是当地土著叛军联合西南边境少数民族一起搞事情。云西那里始终有贺家世代镇守,按理说那么点小打小闹不足为惧,可不出半个月就传来贺良臣遇刺重伤,敌军连破数城的坏消息。彼时贺秉则身在盛都,虽受命即刻启程,但远水难救近火,贺秉则又太年轻缺乏历练,由中央派往云西兵将前去救急已是必行之策。 齐晟在朝堂上刚一说出另择良将赶赴支援云西的旨意,下面那群文臣武将登时便炸开了锅;有的提议让兵部尚书张放从盛都出发,有的提议让杨豫带兵从江北前去,还有的提出给一些军中新贵历练的机会云云,总之不管是谁都插一句,而且谁说的听上去都十分有道理的样子,没多一会儿就再次将朝堂变成了辩论赛现场,各式声音吵的我和齐晟都头疼不已。 就这样嗡嗡的争了近两日,第二封来自云西的告急文书到齐晟手中时,他终于是听不下去了;第三日早朝上,群臣在两边整齐排列好,刚要撸胳膊挽袖子接着昨天没吵完的继续吵,就听得龙椅那边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都给朕闭嘴。” 此话一出,底下顿时鸦雀无声。我淡淡扫了一眼噤若寒蝉的众臣,心满意足的松了口气,顿时对齐晟充满了感激之情。 “云西战事吃紧,众卿理应为朕分担,可现在呢?”齐晟脸色渐渐变黑,声线也越来越低的训话道:“尔等除了在这儿毫无意义的相争还能做什么?几句口舌之辩就能解云西的燃眉之急吗?!” “臣知错,还请圣上息怒!” 意识到齐晟是真的动怒了,那群大臣们急忙纷纷跪下,口中称罪连连;我起初还没反应过来,余光瞥到同样低了一截的赵王,才意识到自己此时不应该是全场唯一一个还站着的人,便也撩袍单膝落地,不断期盼齐晟赶紧把火气压一压让我们起来,毕竟维持这个姿势久了真挺累的。 “朕累了,退朝吧。”齐晟似是平复了心绪,没再说什么,只是对强公公淡淡吩咐一句。我刚随众人起身,就听到他对我说:“九弟你留下,朕有话要单独同你讲。” 呃……他想干嘛? 被点名“放学别走”,我心中多多少少有些忐忑;但疑惑归疑惑,他叫我留下,我还是不敢不留的;目送群臣退去,我随他入了后殿里继续谈话。 “皇兄可有什么要吩咐臣弟的?” 不等他开口,我主动拱手发问。其实,关于他单独宣我要说的话,即便他还没说,我也能多多少少猜到点儿,不过这话一定要由他先引出来才行。 “朕叫你来,是想就此事问问你的意见。”他注视着我慢悠悠的说:“九弟认为,朕到底派遣谁去支援云西更为妥当?” 果然是这个,我心中默默点头。这个问题,正是我和杨豫他们商讨了两日的问题;准确的说,是他们给我“积极”支招,而我则连声附和,毕竟他们教给我的回答,也正是齐晟本人的想听的答案。 “回禀皇兄。”我定了定神,说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臣弟以为,兵部尚书张放是最好的人选。” 如今的情势在外人眼中,我、赵王、杨家是一伙的;张家由于张芃芃的缘故不敢完全确定,贺家远在云西,又与我来往不多,我后方的依仗就只有位于近处江北的杨家。此番云西变故,如果齐晟派了张放领兵,杨家作为我的后盾就依然是安全的,所以无论怎么看,我都应该尽力举荐张放,避免杨家被齐晟派遣出去;这对我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也是唯一的选择,更是齐晟设想中的我的选择。 “哦?九弟如此以为吗?” 不出我所想,齐晟似笑非笑的看了看我,接话道:“杨豫的兵马就在江北,距离云西更近,九弟为何不推荐他呢?” 我在内心狂翻白眼;老兄,你说呢?彼此都心知肚明的,就没必要把戏演的这么全了好吧! 如今的情况是,他以为我不知道,其实我知道;我知道他不知道,他不知道我知道,而我知道他不知道我知道……总之,真假虚实间人心难辨,搞得我每次跟他说话时都心累无比,字字句句全在故弄玄虚打哑谜。 “……”这个时候无论我说什么都没用,我索性低垂着头装哑巴,等着他自己谢幕;他等了一会儿没等到我的回答,便自顾自地接着说:“朕意已决,任命杨豫为征西大将军,随贺秉则共赴云西战场,务必守住南夏疆界。” “皇兄英明。”我抓紧时机,毕恭毕敬的恭维他一句;他似乎很受用,也没再为难我,挥挥手放我离开,转而宣召其他大臣商定拟旨的事情。 我面色如常的步出大殿,穿过中宫长长的石板路,直到被搀扶上等候在宫门口的车驾时,我才在空无一人的马车里将掩藏的欣喜表露出来。 没错,就是欣喜。 杨豫是效忠于齐晟的,他在我身边无异于一颗定时炸弹,是对我来说最难掌控的因素。在齐晟眼里,我是不希望失去杨豫这个保护伞的,但在我心里,我巴不得杨豫从我身边调离,越远越好。现在我的愿望终于实现了,我自然是欣喜的。 还有一事,齐晟或许猜到,或许还没有想到—— 贺良臣遇刺,是他自己指使的。 通过贺良臣这个信息来源,从某种程度上说,我对云西叛乱的实际情况比齐晟知道的要更确切。周边那些少数民族虽蛮力十足却少了些巧计智谋,当地的叛军更是些墙头草,看上去虽气势汹汹,而实际上整个军心如散沙,在身经百战的贺良臣面前根本不堪一击;太后娘亲秘密告知了他我的处境,他为圆我心意,不惜对自己下手并夸张伤势,还顺水推舟让敌军占领了几座空城,引得齐晟将几员大将调离盛都,顺便使他没有太多心思来对付我;这一计策虽是狠了些,但不可谓不妙。 对此我难免心怀愧疚,毕竟人家是为了我才这样拼命;贺秉则临行前,我托杨严给他带去了许多极佳的补品,让他回去给他爹好好滋补一下;他领受我的心意,还让杨严捎话给我,说那是他父亲自愿的选择,让我不必于心不安。 话虽如此,但我还是反复向他表达了我的感激和愧疚,这才安心让他启程回云西。杨豫带着部分从外地转移来的兵马从小路赶赴战场,以便杀对方个出其不意;不过我们的真实目的是将杨豫引到云西并暂时架空,接下来能否在扫清叛军的前提下拖住他很久,还做的不留痕迹,那就要看贺良臣父子的本事了。 我相信他们,不会让我和齐翰失望的。 作者有话要说: 准备搞事情的前兆哈哈哈哈,剧在这里九王是被蒙在鼓里的,杨豫偷偷从战场上跑回来是齐晟授意,不过现在小叶子主动出击,把这个心腹大患的定时炸弹给调离自己身边了可还行,没想到吧哈哈哈哈哈哈 话说“敌不动我就不动,敌动了我也懒得动”是什么鬼。。。小叶子你也太随意了哈哈哈哈哈哈。还有,恭喜张芃芃终于生了~~撒花~~齐灏终于来到这个世界了,日后都靠你了哦小伙子~~~ 话说小叶子,你这吐槽的功力越来越炉火纯青了OTZ……朝堂上那群老臣们要是知道你这个心理活动怕是要打你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过还是要感谢齐晟及时发声,要不然小叶子真要被他们吵死了23333 还有,又来了又来了,心理战眼神战又开始了!来啊battle啊,看谁玩的过谁,口亨! 第107章 第一百零五章——连环套路 盛都,冬日暖洋洋的午后。 我大梦方醒,睁开眼时已日上三竿了。起床梳妆打扮好,推开门踩在庭院中薄薄的积雪,发出“嘎吱”的声响时,我才惊觉昨夜竟飘了一整晚的雪花。 这也难怪,如今距小皇子出生已过了四个月,当时被红枫晕染的盛都城,如今变得银装素裹。盛都算是在偏南的地方,冬天温度并不低,很少向北漠那样万里飘雪;不过乍一从点了暖炉的房间里走到湿凉的空气中,我还是忍不住感到一丝寒意。 “给殿下请安。” 程姑姑守在门外,见我出来便走上前,将手中的银狐大氅披在我身上,顿时将围绕着我的凉意挡在身外;这个时代貂皮还不是很多,王公贵族在冬天以穿狐皮为主。我摸着柔软顺滑的皮毛,满心眼都是暖意和惬意。 “多谢姑姑的悉心照料。”我对她致谢。她温柔的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殿下,约定的时辰快到了,车驾也在府门口等候,是否要即刻启程?”吴卓从院外奔进来,对我拱手请示。 “走吧,别让她久等了。”我揽紧了肩上的大氅,刚要提步走出去,就听到程姑姑的声音响起:“殿下……您还和皇后娘娘有来往吗?” 我听出她的顾虑,回过身拍拍她的手背,解释道:“我与芃芃之间,并不是姑姑想的那样。” “奴婢自然信殿下,但在世人眼中就不一定了。”她摇摇头,劝我道:“您与圣上还有皇后之间的纠葛持续这么久,也该有个了断了。” “会的……”我低低的叹一声,转身走向王府大门—— “总有一天会的。” 马车在熟悉的街道上穿梭,很快载着我来到约定的老地方——天仙楼。轻车熟路的登上顶层的隔间,我见到一抹淡色的纤影已坐在案前等我了。 “芃芃抱歉啊,我来晚了。” 我脱下沾着寒气的大氅放到椅背上,匆忙行至她面前,却意外发现她脸上蒙着一层薄纱,似乎在遮掩什么。 “芃芃你怎么了?”我满心疑惑,忍不住走近她想一探究竟;她迅速别过头,并顺手拂开我的手,一副不想让我看的样子。 我心中升起不祥之感,不顾她的抗拒,直接扳过她的身子并拉下面纱;目光触及她的左脸,我差点惊叫出声—— 靠近耳朵的地方,有一块青紫的痕迹,虽然很小也不起眼,但那明显是掌印。 “……他对你动手了?!” 因为儿时见过叶琛对母亲粗鲁家暴的样子,我对这种事情向来反应很激烈;见到她脸上伤痕的瞬间,我只觉一股热火直冲脑壳,激的我只想骂人,其他什么都顾不上。 “还是让你看到了……”她苦笑一下,直视着我道:“对不起阿九,我本不想把你牵扯进来,但我真的……真的无法再忍耐了……” “原本我身怀有孕,齐晟顾及我腹中之子还没把我怎样;但自从灏儿降生,他就明里暗里打压我母家,甚至还连续数夜留宿江氏的昭阳宫,全然不把我这个皇后放在眼里。一个多月前,他见我出了月子,就更加肆无忌惮的对我……” “我实在受够了……阿九,你救救我好不好……?” 她眼里带着明显的憔悴,声音很低很轻,最后竟带了一丝渴求,就像落水之人抓住稻草的那种渴望;我摁住她的肩,深吸一口气:“别说了……你要我怎么做?” “杀了齐晟。”她眼中划过一抹狠厉,毫不犹豫的回答我。 “……!”我一惊,忍不住紧紧锁上她的目光:“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可想好了?” “事到如今,不是他死就是我们亡,我还有选择的余地吗?”她冷笑一声,反倒镇定了下来:“再过两个月便是灏儿的半岁礼,齐晟要在盛都城郊的国寺兴安寺举办祭奠,为我朝及灏儿祈福,这是我们唯一的机会。届时我们在国寺中下手除掉齐晟,然后扶持灏儿登基,我作为皇太后辅政,而你作为皇叔摄政王,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执掌大权。只要功成我们就再无后顾之忧,再也没有人能威胁到我们的地位;这天下,都是属于你我二人的!” 我看着她言语间流出的疯狂,不由得感到暗自心惊。她一口气说完,停下来微微平复气息,目光灼灼的看向我:“怎样,阿九你愿意陪我破釜沉舟吗?” “……”我语塞,一时间不知怎样回答她。看样子张芃芃是的确不打算再这么窝囊的过下去了;可这实在是太危险了,一个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不成功便成仁啊。 思绪转换间,有一个念头在我脑海里慢慢浮现;兴许,我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来彻底解决掉缠绕我和齐翰已久的困惑…… 想着,我生生地把已到嘴边的“好死不如赖活着”给吞了回去,微微一笑对她说:“芃芃你知道的,我向来拿你没辙;既然你开口,我怎能不答应你。” 她得到我肯定的答复似是松了口气,充满感动的对我深深点了点头。 “我这就回去安排一下。离祭典还剩两个月,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我悉心的为她将面纱重新拢上,随后率先站起身:“芃芃也快回宫去吧,安心等我消息便是。” 说完,我重新披上温暖的银狐皮,不再停留地下楼离去。 回到王府,我将吴卓带进书房,关上门后问他:“本王记得,你跟一些江湖势力有所来往?” “回殿下,卑职家中原本是江湖帮派,后领受成宗皇恩才世代入朝侍奉皇族;那些江湖势力,至今仍有所掌控。” “很好,本王要你去帮我达成一件事。”我微微点头:“一件很重要的事。” “但凭殿下差遣。”他眉宇间染上庄严的使命感,对我抱了抱拳。 “附耳过来。”我对他招手,随后在他耳边轻缓地说了几句话;他听后浑身一僵,带了些不可思议的望着我,半饷才小心翼翼的求证:“殿下是认真的?” “本王知道此事有很大风险,若搞砸了可不单是灭族的下场。”我好整以暇地回道:“所以本王不强迫你,你若有任何顾虑,尽管退出撇清便是,本王绝不怪罪。” 跟吴卓相处这么久,我一直对他为我所做的一切心存感念,是以我不愿让他陪我冒险。我脑中成形的这个计划虽本质是无害的,但过程终究有些危险,若是真连累了他,我定会歉疚一生。 “……殿下说这样的话,便是不信任卑职了?” 吴卓静默一瞬,忽然低低地笑了;他对我郑重跪下,字字句句铿锵有力:“卑职既效忠殿下,就不畏惧生死祸福。只要是殿下的愿望,卑职万死不辞。” “快起来。”我被他认真的气势所感染,心中一凛,急忙把他拽起来:“你的心意本王明白,本王只是不愿拖累你。” “忠上侍主,何来拖累一说。”他面色丝毫未改。 “……好。” 我深深望着他,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什么话能表达我的心境。半饷,我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拜托了。” “殿下,这次要不要……”他临走前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犹豫再三对我征求意见:“干脆让杨公子也知晓?” “不可以。”我斩钉截铁地否决他的提议:“知道的越少越安全。杨严只有什么都不清楚,才会保他彻底不被牵连。” 更何况…… 我想到被我算入计划中关键一环的杨豫,更是坚定了我的想法。我既已决定要利用他的父亲,就绝对不能让杨严听到任何风声;不然计划肯定会遇到阻碍,那是我所不能允许的。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哈小叶子你怕不是要笑死我,“好死不如赖活着”可还行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过小叶子,其实你很幸运啊,身边有吴卓这么一位忠心耿耿的好朋友~~~不过小叶子你真的决定要将计就计玩儿连环计策?不惜把杨豫也给算计进去?哈哈哈其实你果然也是个狼人啊~~~ 第108章 第一百零六章——张芃芃的恳求 当天夜间,兴圣宫。 张芃芃坐在摇篮旁打盹,手还搭在摇篮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晃着,而被包裹在锦被中的齐灏睡得正香甜;在微弱的烛光下,安静的内殿里显得既恬静又美好。 齐晟从外殿跨进来,惊醒了靠在门边守夜的绿篱;她刚要请安就被齐晟拦住,示意不要吵醒张芃芃。随后齐晟独自走进去,将挚爱的女子抱起来,并动作极轻的放到榻上。 “嗯……阿晟你来了?” 张芃芃慢慢苏醒,一睁开眼正好对上齐晟温柔的目光。齐晟微微笑着,满是宠溺地从她的额头一路吻下去,在触及她脸侧的伤痕时特意停留了一会儿,满是愧色地说:“为了同我演这场戏来应付老九,芃芃你受委屈了。” “都不重要。”张芃芃轻轻摇头,纤长的手指抵住他唇间:“只要是为了你,我做什么都心甘情愿。更何况……” 她眼神闪到一旁,低声补充道:“我们这样做,真正要受大委屈的不是我,而是阿九……” “怎么,你心疼他?”齐晟抬起她的下巴,略带醋意地说。 “当然。”张芃芃苦笑一下,毫不避讳地回答:“他对我一片深情,屡次为我犯险,我真的不想也不该利用他的痴心来伤他。你知道吗,我注定此生都要对不起他了……” “芃芃你听好,你没有丝毫愧对老九。”齐晟十分认真的说:“你是我的女人,一直以来都是;老九他自己爱错了人,觊觎不属于他的一切,纵使付出代价也都是天意,与你无关。” “答应我一件事。”张芃芃忽然握住他的手,语中带了前所未有的恳切:“无论最后发生什么,请你务必放他一条生路,不要赶尽杀绝,好吗?他毕竟是你亲弟弟。” “即便你不说,朕也会对他留情的。”齐晟安抚似的笑笑,抬手轻揉女子的脸颊:“那孩子本性并非奸猾之人,朕眼明心亮,怎会看不出他折腾这么多年,不过是在跟朕争口气闹别扭?俗言道养不教父之过,而长兄如父,朕有照顾并教导幼弟的责任;无论他犯下怎样的滔天大错,朕都会宽恕他,等朕如愿以偿地剪除他的羽翼,必会善待于他,芃芃你可放心了?” “那就好。”得到齐晟的保证,张芃芃心中的愧疚稍歇。她靠在齐晟怀中,继续将白天和齐翰密谈的话转达给他:“如你所料,阿九同意在灏儿的半岁礼上行动,你要未雨绸缪。” “朕明白了。”齐晟在心里迅速转过许多念头,对张芃芃道:“你继续跟他接触,千万别露了破绽,尽量把他的全盘计划都掌握住,朕这边会做安排。” “……好。” 张芃芃即便有万千不愿,然事到如今也不得不继续走下去。其实她不过是想守护自己所爱之人罢了;阿九他很好,可惜跟挚爱的夫君和灏儿相比,他就没那么重要了…… 想到这里,她眸光中最后一丝豫色也消失殆尽。阿九,终是我欠你的情,就让我一人偿还;日后要恨就恨我一人好了,只求你万不要迁怒你三哥和灏儿。 作者有话要说: 唉……说真的吧,我的确理解齐晟和张芃芃,虽然我也真心感觉他们俩的做法对小九和小叶子不公平,不过也不得不说这招玩儿的好……只能说,身在皇家,所有人都身不由己吧? 口亨,张芃芃还算你有良心,还知道替小九求情啊233333希望你永远不要忘记,永远都记得他对你的情和付出吧…… 第109章 第一百零七章——干大事的人 城郊官道旁,附近的小茶楼。 雅间中,一位身穿粗布衫,身长八尺的彪形大汉正烦躁地坐在木椅上饮茶,似是在等什么人;兴许是久等了的缘故,他看上去已十分烦躁,一会儿抓抓耳挠挠腮,一会儿又把茶碗端起又放下去。 终于,没过多久门被推开,店小二小心翼翼地瞄了眼屋内,闪身进来并引着一位丝巾蒙面的儒雅男子进了屋。大汉早等的要摔碗走人,如今终于看到有人进来,下意识想发个火,但又顾念着对方的身份不好得罪,便只得将气全撒在无辜的小二身上;只见他“啪”一拍桌子,对小二粗鲁的吼道:“你这店家忒不会做事,老子的茶壶都空了大半日也不见你进来添水,信不信老子砸了你这破店!?” 那小二还是个斯文少年,何曾见过这等不讲道理的人,眼见对方块头大气势还凶,顿时就吓得心中连声叫苦;那儒雅男子见状轻笑一声,对小二摆摆手示意他快溜,然后对那大汉说:“孙老二,你也未免太性急了,性急就能办成事吗?你看我啊,虽然来的是慢悠悠,但却是来和你商量大事的。” 那孙老二向来没文化,最是绕不过这些文绉绉的话,没几句就被对方给套进去了;他又挠挠头,问对方:“你到底是什么来头?找俺孙老二有什么事?” 那人听了他的话,突然想存心逗弄他一下,便说:“你连我是什么来头都不知,就敢前来赴约?” “老子管你是谁!”孙老二不屑的摇摇头,鼻子里哼哼着:“反正老子只和钱打交道。前几天有个中间人找到老子,说你手里有笔大生意要找老子干,老子就来听听,看你能有什么大事要做。” “爽快。”那人听了他的话,爽朗的一笑,从袖中取出张银票往桌上一推:“这里是五万两,事成后保证比这更多。” “……五万两?!”孙老二一听,双眼顿时就发亮了;这个数目,他活到至今可是从未见过。自打他五年前起把田地输光后,就开始干打家劫舍的营生,不过当时在位的皇帝和眼下这位都对治安万分上心,搞得他和弟兄们不敢多造次,即便成功也都是些小钱小财,根本不够挥霍的;如今要是有这么多钱银,那他们干完这一票,就连下辈子都不用愁了! “快说,你到底要老子做什么?!”他眼神紧紧锁住银票上的数目,急不可耐的问对方。那男子不急不缓,开口道:“再过一个多月就是皇长子的半岁礼,皇上要在城郊龙林山上的国寺兴安寺举办祭典;老祖宗规矩祭典要进行三日,但其实从成宗开始,皇帝本人就只主持第一日的仪式,剩下的都是授意戏班子代劳,供百姓观瞻罢了。我要你做的事情,就是在祭典第二日,将此次的戏班子给杀个片甲不留!” “哎哟老弟啊……”孙老二一听这单买卖跟皇族有关,当即就有些怂了:“这……可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啊。” “你就说干不干吧。”对方也不拖泥带水,言语间冷下来:“我本是地方小官,为了营生,家里暗中有些见不得光的生意;那戏班子曾与我家有近交,可谁知他们不顾往日情分,在被皇室选中飞黄腾达后反参我一本,害的我被贬黜,从此与官位无缘;这笔账我是一定要算的,哪怕散尽家财也值得!你若不敢,我便去找别人,总会有人愿意接我这笔单子。” 说完他竟拿起银票,作势要离开。孙老二见状,急忙满脸堆笑地摁住银票,讨好地说:“贵人啊贵人,您可千万别这么说;我孙老二跟谁过不去,也不会跟银子过不去。不就是杀几个文弱的戏子么?成!您放心,我和弟兄们保证让那草台班子有来无回,给您报了这仇!” “这还差不多……”听到他拍着胸脯的话,男子淡淡瞥了他一眼,重新坐了回去。 “不过嘛……那戏班子既然能给皇帝演戏,想必这些年也攒了些银钱?”孙老二鼠眼滴溜溜一转,言语间带着暗示:“等老子杀光他们,那剩下的钱财……?” “全归你。”对方目光中带了些鄙夷,毫不犹豫冷冷地说:“我只要他们的性命,至于那些身外之物,我不在乎。” “就知道您也是个爽快人!”孙老二开心地双眼眯成一条缝,笑的跟什么似的:“那我们成交。您什么都不用理,一个月后就安心在家里等我的好消息便是。” “嗯。” 那男子喝光了碗里剩下的温茶,不再废话起身往外走;孙老二从上到下打量着他的背影,目光触及他长袍下无意间露出的靴子,暗自记下那上面的纹落并点了点头。 那靴子以浅碧色为底色,绣着丝丝缕缕的银线,乍一看上去很是考究;即便他孙老二是个盲流子,却也知是富贵人家甚至是官家的规制。 他心里免不得升起淡淡的不平和嫉妒,不过很快便被那白纸黑字的银票给冲淡了;等老子得到剩下的钱,也要吃香喝辣穿锦缎,日日寻欢夜夜笙歌! 作者有话要说: 过渡章节,交代细节和一些设定哈哈哈哈哈,不过大家可以无奖竞猜,这个雇佣孙老二的是谁哈哈哈哈,其实也并不难,简直呼之欲出呢~~ 第110章 第一百零八章——你会不会恨朕 在初春带有丝丝凉意的凛风中,皇长子齐灏的半岁之礼如期而至。到了司礼官算定的吉日,以齐晟为首的全体皇族带着名门望族的宗室重臣们,在禁军的护送下浩浩荡荡奔赴盛都城郊的龙林山,由南夏先祖齐峥兴建的国寺——兴安寺就坐落在山顶。 龙林山地势略微陡峭,山顶地带不如平原那般广阔;本来以我们为主的参加祭典的队伍就人数众多,其中还不乏老弱妇孺,再加上龙林山上还有其他寺庙和坟地,寻常百姓也会上山朝拜和祭拜,若是再有大批军队挤着,空间不足行动更不便,因而齐晟令五百禁军在山下扎营,只带了不过一百护卫上山护驾。 不过这也正好,对于我和张芃芃的“行动”来说,齐晟此举可谓是提供了杀他的绝佳机会。按照我们敲定的计划,将于在祭典第二日的夜半三更之时动手。届时她会为我的死士遣开护卫,并将齐晟独自留在卧房中,等他一死便先抹去痕迹,处理好现场后暗中接应我并把事情闹大。到时候木已成舟,有皇后的证明、张杨贺三巨头的扶持、再凭借着我在朝中积累的声望和根基,推襁褓中的齐灏登基,她成为皇太后,我以摄政王身份辅政,一切都将水到渠成。 初步计划是这么定的,但实施起来还需考察一番;我顺着她的意,先象征性地派人乔装来探路,再把该通知的人都通知到了,她的情绪才安定下来。 仪仗从皇宫出发,经过大半天的折腾,我们终于在黄昏时分抵达兴安寺;各自在院落中安顿好,为明日繁重的祭典,众人有的早早就安歇下,而有的则精神爆棚上蹿下跳,怎么也不肯乖乖睡觉,比如杨严。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我并不打算带杨严一起来,因为这次兴安寺之行不会那样太平单纯;但这孩子对我依赖太强,说什么我走哪儿他去哪儿,我给他搞的没辙,也担心若坚决不让他跟来他心中会起疑,索性就让他随驾了。 兴安寺于皇族是“旅游胜地”,但杨严就不同了;他第一次来这伫立数百年的国寺,刚进门就被其恢弘的建筑和古朴的气息给震慑住,等一开始自由行动就兴高采烈地拽着我东走西瞧,还缠着我给他做讲解;我当然不能告诉他其实我也是首次来这儿,只能硬着头皮根据以往看过的古代建筑历史知识,再结合记忆中历史学系薛昂教授的讲座,真假掺半地糊弄他;好在他对文物和建筑一窍不通,无论我说的多离谱他也只是听个热闹,基本上左耳进右耳冒,我胡扯的倒也算成功。 陪着他四处晃荡到深夜,我才拖着疲惫的身躯爬上床休息;次日凌晨,我在司礼官们的簇拥下,穿上早就备好的华贵的礼服。那华服有里中外三层,一层比一层厚重,从风格上看也一改往日的淡色系,外袍的肩部是层层叠叠的设计,衣摆分布绣着黑金暗红的麒麟锦纹;头发依旧是部分散在肩后,上面则被绾在纯金发冠中固定好。全部整理完毕,我站起身行至镜前,看着镜子中的人忍不住暗赞一声;要不是碍于有其他人在场,我早就扑到镜子上对着“自己”发花痴了。 镜中的少年剑眉星目,脸颊被深色的衣服衬托的愈发白皙,五官也看上去凌厉非常。果然是人靠衣装,素日我只穿常服或清雅风格的朝服,使得齐翰给人的感觉更多是高洁和飘逸出尘,反倒更像是与世无争的仙人;而此时这身庄严而繁重的装扮,配上他眉眼间与生俱来的贵气,散发着神圣不可侵的气场,让我深刻地意识到我顶着的这身躯是一位天家贵胄的事实;我甚至不用刻意摆出什么表情,就足以让周围所有人都毕恭毕敬不敢抬头直视。 临近吉时,在众人的簇拥下我登上亲王专座的御辇,在士兵的护送下来到兴安寺主堂;随后在齐晟的带领下,和赵王一同按照礼仪规制祭拜天地和先祖齐峥,再由得道高僧们做法事祈福,祈求南夏国运兴隆昌盛,保佑皇族子嗣绵延不绝。 这一套仪式折腾下来,不知不觉间就到了午后。午休时分,随行的御厨为我们烹制了营养又美味的素餐,我用过午膳,想着还有一段休息时间,便离开席位随意逛逛。 兴安寺作为国寺,是南夏境内最宏伟、最古老也是香火最旺的寺庙,占地面基广阔,院落鳞次栉比,风格古朴又大气;穿梭之间偶有敦厚的佛音传入耳中,我只感觉浑身上下似是轻了许多,心境也难得如此宁静。 我绕着圈形的主堂外院漫步,不经意间来到一处别院,目光触及众多把守的士兵和不时进出的女官时,我想起这正是在仪式休息临时安放齐灏的摇篮的地方。说起来,自打他出生,我只有一次近距离见过他,还是在满月礼的时候;齐灏从某种程度上说也算是我的侄子,我作为长辈之一还真挺想好好看看他呢…… 想着,我迈动步伐走进院子,一路上当值的兵士纷纷对我行礼问安,我对他们抬手示意后,径直走到门前;这时绿篱从屋子里推门出来,见到我先是微微一愣,随后很快反应过来并屈了屈膝:“九王殿下万安。” “灏儿在里面吗?”我嘴上问着她,同时向屋子里张望。 “小皇子刚被奴婢哄睡了。”她回答我。 “本王去看看灏儿。”我突然心中充满了期待,忍不住要去推那门;绿篱踌躇一下,轻声问道:“……殿下真要进去吗?” “本王是灏儿的皇叔,为何不能看望?”我眼中带了些质询的看向绿篱,半严肃半调侃地反问:“怎么,难不成你怕我吃了他?” “奴婢不敢,奴婢不是这个意思。”绿篱连忙行礼并侧身让开道路:“殿下请进吧。但小殿下刚刚睡着,还望您轻慢着点儿。” 我见她还对我有点不放心,微微叹口气对她说:“绿篱,在本王眼中,灏儿他首先是本王的亲侄子,然后才是当朝皇长子;亲者为先,本王自会视他如己出,你大可不必对我如此有戒心。” 我这番话是发自肺腑的,既是替齐翰本人说,也是替我自己说;她听了我的话,兴许是回想到齐翰和张芃芃以及齐晟那些恩恩怨怨纠结不清的过往,脸上浮现了些愧色:“殿下所言甚是,是奴婢小人之心了。” 我对她微微摇头,示意自己没放在心上,随后推开门进入房中。春季的空气难免有些湿凉,房间内特意点着小香炉驱寒;往里走一点,我便看到有着装点精致的摇篮,刚满六个月的小婴儿安静地睡着,乳娘正守在一旁端详着他;看我走进来,对我小心地见了礼。 我自动无视其他人,特意放轻脚步靠近摇篮;裹在锦被里的孩子粉雕玉琢可爱至极,他双眼紧闭,粉嘟嘟的小嘴唇一抿一抿的,如莲藕般的小胳膊时而挪动几下,似是在梦中抻懒腰。看着他我只觉自己的心要被萌化了,忍不住将手指伸进去,极轻柔地抚摸着婴儿的小嫩脸蛋。 “宝贝……宝贝……” 我一边摸着他的脸,嘴里不自觉地念叨出声;兴许是被我摸的有点痒,他浑身动了动,然后睁开了眼,漆黑的双瞳跟我对了个正着,眼中满是见到外星生物的好奇宝宝样儿。 我免不得有些手足无措,局促地说:“哎呀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吵醒你的……”说着我便想把手指伸回来,不再打扰他安睡,可下一秒他竟伸出小手,一把握住我的食指,还微微用力向下拉扯,显然是不想让我离开。见此情景,乳母温柔地一笑,说:“看来小皇子与九王殿下十分有缘呢。” 我感受着指腹上传来的柔软触感,再望着他大眼睛里满满的笑意,只觉心中从未有过的母性之爱都被激发了出来;缓缓将他从摇篮里抱在怀中,我极尽温柔地对他微笑着,轻声对他说道:“灏儿,我会对你好的,他也是;如果他知道你这样惹人怜爱,一定会非常非常疼爱你……” 话音刚落,我眼角余光瞥到了乳母脸上一闪而过的不解神情,这才彻底回过神来;刚才我的注意力完全放在怀里的宝贝身上,自顾自地竟全然忘记了第三人的在场。乳母必定是不明白我口中的“他”所指为谁,不过这不重要,只要我自己清楚就够了。 我继续抱着齐灏慢慢摇啊摇,他看着我时不时咧开小嘴笑,不得不说我真的很喜欢这小娃娃;我正抱得起劲时,门外传来绿篱和侍卫的问安声:“给皇上请安。” 哎呀,孩子他亲爹来了? 不知怎地,我心中竟划过一丝“隔壁王叔叔被逮个正着”的慌乱感,尽管我并不是“隔壁老王”也什么都没做过;我连忙抱着孩子想把他放回去,但还没来得及够着摇篮,齐晟已经大踏步地走了进来。我眼见来不及,便双臂揽紧齐灏避免他滑落,随后对着越来越近的齐晟原地单膝跪下。 “参见皇兄。” 为避免跟他打照面,我将头微微低了些,看着地面上他的投影来到我近处;齐晟的目光先是扫过我,又掠过我怀里的齐灏,淡淡地说:“平身吧。” 我依言站起来,看了眼怀里依然“咯咯”笑着的齐灏,将他递向齐晟那边;孰料这孩子感知到我想把他送出去,小手攥紧了我的衣袖,小嘴一撇“哇”地哭了出来;我登时有点慌了,连忙不知所措地试图哄他,并抬起头来对齐晟结结巴巴想解释什么:“皇兄……我……” 见到儿子突然大哭,齐晟怔了一瞬,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常态。他主动走上前轻轻拍了拍我臂弯里的孩子,同时对我一摆手说:“不必了,你抱着就好。” 齐晟发话我岂有不遵的道理,就算我很想把他扔给他爹后闪人,此时也不得不继续抱着,任由齐晟轻轻抚摸我怀里的他;耐心地等了片刻,齐灏在我们二人的爱抚下慢慢沉入梦乡,见他消停下来,我在齐晟的示意下把他放回到摇篮里,并和齐晟一起来到外屋。 “九弟,看来你很喜欢灏儿?”待我们站定,齐晟转过身来望着我,率先发话。 “回皇兄,是。”我恭恭敬敬地回答:“灏儿生得可爱,又灵动乖巧,臣弟也希望自己日后能有个像灏儿那样的孩子。” 天地良心,我这话可是发自肺腑的。不知为什么,在见到齐灏对我绽开笑颜的瞬间,原本不打算要孩子的我,也突然被激发了母性光辉,竟很迫切的也想要个粉嫩嫩的婴儿。 齐晟听了我的回答,只是不置可否地微微扯动下嘴角,并没有说什么;我见他这反应,心里没由来一阵忐忑,莫不是我答错了什么?我忍不住心里一阵哀嚎。我说老哥,不管你对我的答案是否满意,你倒是给个回应,别光笑笑不说话啊!猜来猜去真的很累好不好! “九弟,朕问你……”静默片刻,他忽然低低叹了口气,很是突兀的转移话题道:“如果朕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会不会怪朕?” “……臣弟不知。”齐晟这话问的,究竟是何意啊?我心中划过一丝异样,忍不住皱了皱眉。 “哦?是不知如何作答,还是不敢回答?”他似笑非笑的追问,显然不打算让我轻易过关。 “臣弟真的不知。”我微微欠了欠身,认真地说:“或许会,或许不会,臣弟不想做任何保证不了的承诺。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如果皇兄真做了什么对不起臣弟的事,臣弟会很伤心的。” 这话既是替我自己说,更是替齐翰答的。过往诸事他或许不打算追究,但日后要真到了手足反目的那一天,他一定非常受打击。 “九弟倒是很诚实嘛。”齐晟意味不明的轻笑几声,言语间流露出一丝试探;我不为所动,不卑不亢地答道:“皇兄谬赞,臣弟只是不敢欺瞒皇兄。” 齐晟眼神愈发深邃,带着让我琢磨不透的情感射向我;而我熟练地让自己的心境在刹那间放空,双眸澄澈的回望他,净的不携任何杂质。其实齐晟齐翰两兄弟偶尔还真是对比鲜明,一个如泼墨般神秘深沉,一个如美玉般纯粹无瑕,一黑一白倒也形成微妙的平衡。 正当我做好跟他再打场“眼神战”的准备时,礼部尚书严涛在强公公的引领下进入屋子,打断了空气中流动的暗潮;他先是对我们分别行了礼,然后对齐晟说:“圣上,午后的仪典再过一盏茶就要开始了,您与九王殿下要不要先回正堂准备着?” “也好,朕这就去。”打发走严涛,齐晟再度转向我,眼中的深意也消失了,宣告着“眼神战”暂告一段落:“九弟随朕一同回去吧?” “臣弟遵命。”我微微向旁边退开点给他让出道路,然后跟在他身后走向礼堂;关上门的前一秒,我的视线不自觉地投向里屋摇篮的方向。 不知怎地,我和这孩子似乎有着一种奇妙的缘分,明明只是第二次见到,但我就是很喜欢很喜欢他。希望我们永远这样下去,不会走到反目的那个地步……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叶子到底是个女孩子,见到婴儿也是母爱泛滥的很呢哈哈哈哈哈哈。别急别急,日后你也会有的嘿嘿嘿…… 齐晟啊齐晟,看来你也怕了吧,也担心要是真的动了手,会从此让你弟弟恨你对吧?不过事情都到了这一步,已是箭在弦上了啊,自求多福吧…… 第111章 第一百零九章——杀人放火时 翌日,深更天。 白日的喧嚣已渐渐隐去,只剩下初春夜间繁星点点。国寺中央青灯尽熄,给古朴的兴安寺蒙上了一层远离喧嚣的静谧。 然,从无人注意的角落缓慢涌出的黑色暗影,昭示着此夜不会平凡度过;只见那些影子轻巧地越过一个又一个熄灯的院落,向着最中间的院墙而去,为首的人虎背熊腰手持长刀,蒙在脸上的黑布也丝毫遮不住眼里冒出的凶光。 “停一下……”那男子对身后数人摆摆手,从怀里摸出张折得皱巴巴的地图,借着月光打量几眼,又抬眼看了看面前黑漆漆的大门,再三确认后嘴角扬起狞笑。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靠打家劫舍为生的孙老二。自打数月前他接了这笔大生意,他千盼万盼等的就是这一天,连梦中都见过无数雪花银砸下来的场景;如今他要烧杀抢掠的倒霉蛋们近在眼前,他自然是急不可待的。 凭着多年行凶作恶还没被官府抓住的经验,孙老二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他先是谨慎地贴在门外听了一会儿墙根,确认里面没什么特别的动静,又小心翼翼地用刀尖从门缝伸入挑开锁头,这才动作轻慢的推开门;在他身后,其他各持武器的同伙一拥而入。 孙老二带领众人一路上畅通无阻气势汹汹地穿过外院,在内院大门口短暂停留几秒,然后纷纷亮出磨地锃亮的十八般武器,蛮横粗鲁地一脚踹开木门,冲着里屋而去—— “弟兄们!杀光他们,从此我们大块吃肉大口喝酒天天快活!!!” “杀啊!!!” 受到老大的鼓舞,这群匪徒个个眼里射出贪婪的血光,举起刀剑前仆后继地跑向屋子;可就在他们离屋门不过五步远的位置,两扇门突然滑向两侧,从中窜出数道灵活的黑影,同时周围的高树上也落下十数个身着黑袍的人,转瞬间形成包围圈,将孙老二等人逼到院子中央。 对于突然窜出来的这群人,孙老二起先惊了片刻;他在江湖上也算见的不少,一眼便看出对手个个都是训练有素的练家子,并非寻常等闲之辈。虽然很纳闷一个“戏班子”是怎么请到这么多专业高手来保驾的,不过眼下进都进来了,后路还被堵死,他们除了背水一战也顾不得许多。孙老二很快冷静下来,并指挥手下和对方硬碰硬,双方很快便兵戈相接杀成一片。 孙老二这边打家劫舍的营生干的不算少,不会被轻易吓到,气势也挺足,但敌人可都是精锐拔尖的皇家暗卫,孙老二这群半桶子匪徒怎会是对手?不出所料,两边交手不过十招,暗卫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将孙老二等人悉数制服;期间有两个拼死反抗的被暗卫当场格杀,此杀鸡儆猴的做法一出,包括孙老二本人的匪徒皆吓得手脚酥软,惊惶之间连大门的方向都找不准,毫无反抗之力就成了瓮中之鳖。 “启禀皇上、皇后娘娘。”尘埃落定之时,负责防卫的暗卫统领面朝屋门单膝跪下:“歹人已被拿下,恭请皇上圣裁。” 话音刚落,仿佛接到信号一般,屋内外所有的烛火同时被点燃,转瞬就将漆黑的院子照了个灯火通明。齐晟身着玄色锦袍缓缓跨出屋子,身边并肩跟着面色肃然的张芃芃;方才在里面他们已经听到了全部动静,此时心里也都存了个疑影。 总感觉有哪里不太对的样子啊…… “他们就是老九安排的死士?”齐晟的目光扫过被押着的几个人,心中的诧异更甚,忍不住出声问询;而暗卫统领也有同样的疑惑,如今见圣上主动提出,他索性接下去道:“属下也不明白,九王殿下派遣的这些刺客,是否……武功太低了些?” ……! 没错,就是这一点不太对;老九听了芃芃的话,安排在今晚动手,而自己则针对他的举动设了埋伏等着抓现行。按理讲今夜应有一场血战,暗卫应该不会这么容易就把对方一网打尽啊……再退一步讲,这群人看上去虽个个精壮敦实,也都像穷凶极恶之人,但哪里有一点身为死士的自觉?! “你们这群戏子忒奸猾,竟敢埋伏你孙二爷!!!”那厢还在对眼蒙圈搞不清状况,孙老二已经沉不住气了。方才他见到齐晟器宇不凡和胸有成竹的样子,一心认定是他这“戏班班主”早知有人要来杀他们,便早早设了圈套埋伏自己,头脑一热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反正先骂出口再说。齐晟和张芃芃听到如此粗鄙的话忍不住皱了下眉,暗卫统领见状当即一抬手,只听一声哀嚎,孙老二就被拧折了条手臂。 “啊啊啊啊啊!!!”他疼的满头冷汗,忍不住讨饶道:“班主爷爷饶命,俺孙老二给你当孙子还不行么……” “……” 齐晟额上顿时挂了几条黑线,张芃芃也一脸嫌恶的表情。统领更是摸不着头脑,但他还是快速反应过来并厉声呵斥道:“大胆狂徒!在御前竟敢如此无礼!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这群戏子入戏也忒深了,这大晚上的又没观众,演给谁看呢……”孙老二忍着疼低声嘟囔了几句。 “……” 齐晟的脸色愈发黑了,他定定神正待再问话,房梁上忽然传来两声短促的莺啼,随后几名兵士簇拥着一个身穿斗篷的男子出现在他面前。 “微臣杨豫参见圣上!”那男子一落地便拱手跪下,头上的纱帽也自动摘掉;他不是别人,正是此时应该远在云西镇压叛乱的杨豫! “臣救驾来迟,圣上恕罪。” “不,爱卿没来迟。”见到杨豫齐晟倒是没有丝毫的意外,他示意对方平身,自顾自地说:“爱卿来的正是时候……不对,是来的太是时候了……” “……?”杨豫疑惑的眨眨眼,正当深入问齐晟究竟是什么意思,外院里突然火光闪烁,传来一阵阵骚动,夹杂纷乱的喊声和脚步声,统统向着中央聚拢而来—— “什么人!?站住!!” “有刺客!快护驾!!” “保护皇上和娘娘!保护殿下!保护诸位大人!” 电光火石间,还留守在山上的禁卫军们悉数围到了院子外面,一时间火光冲天,士兵们的武器和铠甲叮当碰撞,兴安寺各处都嘈杂不已。 齐晟眼神闪了闪,他快速扫过仍押解着的众匪徒,又扫了眼杨豫和外面的火把,瞬间脑海里闪过一个模糊的念头。 “杨豫你快走!”齐晟一挥袖,沉声对杨豫说着:“立刻,马上!” 杨豫虽心中还没想透,但他还是谨遵君令;他前脚刚从侧门溜出去,原本紧闭的前门就“吱呀”一声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孙老二啊孙老二,你也是倒霉,被人骗了到皇帝跟前送死,啧啧啧……不过你也是有本事,居然能让皇帝和暗卫统领亲自吐槽你,也是醉了…………OTZ 齐晟啊齐晟,你不愧是英明的帝王,电光火石间第一个反应过来哪里不对。不过可惜,到底是晚了呢…… 接下来,请你们好好欣赏,小叶子设下的局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112章 第一百一十章——注定会输的对弈 同一时间,深夜。 昨天一天我陪同齐晟等人参加了繁重的仪式典礼,到今天则要轻松许多,因为后两日都不用我们亲自出面;下午时分,齐晟下令让仪仗大部队撤下龙林山,剩下皇亲国戚和重臣们继续在国寺里祈福,起居和仪式等一切从简。 帝后自然是住在国寺正中轴,而为我和赵王安排的院子分别位于南北两方,离正中央的帝后并不远,其余朝廷官员们则围绕着中心按职级呈环状排列,充分显示出规矩和阶位的严肃性。用过晚膳我就来到了众臣聚集的“公共大客厅”凑热闹,美其名曰前来视察。没多一会儿,我坐在案前,对面是前工部水部侍郎、现已荣升为工部尚书的冯博天,中间摆着一副象棋棋盘,你来我往正杀得火热,周围则是要么三三两两聚堆高谈阔论的学究型大臣,要么是满脸期待围观棋局的吃瓜群众;起初我刚到的时候他们还客套又矜持地静了片刻,但我主动拉着冯博天当众下棋,再加上齐翰天生自带的平易近人气质,很快院内的气氛就再次变得融洽自然,并没有因为我而更显拘谨。 杀了大概半个时辰,冯博天捋着胡须爽朗的一笑,气定神闲地落下一子:“殿下,承让了。”说完,就把我的将给堵住了退路。 “呃……”我快速规划了一下,发现自己确实被将了军无路可走,只得微微叹口气:“大人棋艺精湛,本王心服口服。” 说起来,我的象棋还是外公在我儿时亲手所授的。当年他教给我的口诀和玩法技巧,过了这么些年我早忘的差不多,能坚持到现在也着实不易。 “方才臣注意到,殿下一开始便将象给调走,并用卒来攻击,而从始至终士几乎没动过……”冯博天回想着棋局,疑惑地问我道:“臣愚钝,不知殿下用的是个什么战术啊?” “在大人看来……”我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他:“本王这一战术,胜算几何?” “依臣拙见,怕是很难取胜。方才那一局,不也恰恰说明了这点么?” 他诚实的答我。 “果然赢不了啊……”我轻声嘟囔着,端起杯子饮尽最后一口温茶后,站起身踱到窗子前。其实我早就料到这一局不可能赢,不过关键在于—— 我本来,也没打算要赢。 “吴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我掀起窗子,漫不经心随口问吴卓。 “回禀殿下,已接近三更天。”他算了一下,立刻告诉我。 这个时间的话…… 很晚了,也该是时候了。 “诸位大人。”我缓步走到中间,跟仍在高谈阔论的老学究们道别:“时辰不早了,本王先回去歇息,各位请自便。” “恭送殿下。”他们不敢怠慢,也争先恐后的跟我回礼;正当我推门而出时,却忽然见得不远处火光一闪而过,随之而来的还有各种声音混合在一起;众人也注意到正在发生的异状,陆续凑到我身边向外观望着。 “咦?那不是禁军的头盔么……莫不是皇上那边有事?” “哎呀你们看,他们朝着皇上所在的中院而去了!” 趁着群臣议论之时,我和吴卓快速交换了下眼神。很好,这正是我预期的效果! “……快来人……有刺客……护驾……” 下一秒这些词语断断续续地传入我们耳中,那些大臣们顿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忍不住皆是一惊,稍微年轻点的已面露些许不安之色;我立刻配合其他人显出一副吃惊的样子,回过身来对他们沉声道:“诸位也听见了,皇兄那边有危险!不知众位大人可否愿随本王同去一探究竟,也好确保皇兄皇嫂跟灏儿平安无虞。” 事关江山社稷,又有九王爷的亲自号召,这些大臣们自是不会不从;一时间他们放下手中的书卷物件,不管平日里跟我交好还是政敌,皆神色紧张的跟在我身边,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向着声音来源而去。 穿梭在灯火微弱的阁楼之间,感觉还是有些许阴森森的寒意;有几位站在我这里又忠直的老臣,一路上都有意无意的护在我周身,这一暖心的举动让我有些感动。 从我们所在的地点到齐晟的主院并不遥远,我们走的又快,不到一分钟我便看到全副武装的禁军将主院围了个水泄不通,火把的源头也正是此处。 院落之中传来杂乱的人声,隐隐的有炙热的火光和兵器的冷光交相辉映,晃了我们的眼。就在这扇大门后,一切已成定局,推开门后映入眼帘的景象,我已经能预见到。 蓦然间,我的心却如临近万丈陡崖,变得抗拒而慌乱。 我配合他们走入这个局,究竟是图什么;我到底,想得到怎样的答案;这扇门背后所隐藏的,我将看到的,是我想看到的结果吗? 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原本我只是怀疑,一心想得到确切的回答;可如今我期盼已久的真相触手可及,我的心却突然摇摆不定,没有勇气去揭开它、亲眼见证它。 张芃芃…… 你对他,从来就不是真心的,这个我知道;但我不确定的是,你对他可曾哪怕有一丝一毫的情义,你可会为了你自己和齐晟,在他心上狠狠扎上一刀? 想到这个让我纠结甚久的问题,我不由得笑自己太怯懦。做都做了,虚虚假假已仅仅一墙之隔,走到这一步,还有什么可后悔可犹豫的? 我快步行至门前,无视迎上来欲对我禀告些什么的禁军副统领,一把将大门推开,同时微微提高语调问道:“怎么回事?” “回禀九殿下。”他亦步亦趋地跟上,说:“臣本在巡夜,刚到附近就瞧见有人影窜上屋檐,还有守卫兄弟的呼喊;臣顾念圣上安危,便即刻令大部队围院护驾,并派一部分弟兄前去搜查追击。看这样子,怕是有刺客夜袭啊……” “那还了得?!你怎么当差的!!”我一听顿时就表现出急切的样子,顾不得那些繁杂的礼数,甚至有些失态地拔腿往里冲,在暗卫来得及阻拦之前就进了里院。 “三哥!!!” 我喊出这一声,然后就看到满庭的狼藉;地上躺倒两具尸体,十数名暗卫押着剩余的几个人,或停在原地或正在往外走,见到我和众臣们都惊疑不定地回身向后看去;齐晟紧紧握着张芃芃的手,和她相携着立在香炉边,面色阴晴不定地望着我;张芃芃的定力就没他那么强了,只见她脸上尽是不可置信和犹疑之色,见到我的时候更是匆忙而慌乱地躲闪着我的目光,根本不敢与我四目相接。 瞧见她和齐晟的反应,我只觉仿佛有一盆冷水从头浇下,将我的心都凉透;果然啊果然,我最最不希望看到的一幕,终究是发生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定赢不了的么……其实从一开始就知道,或许也是一种胜利吧? 看到现在的结果,小叶子开心吗?或许既是意料之中,也是最不愿看到的吧?或许连你自己,都不知道你到底期盼着怎样的答案…… 不过小叶子,你是否应该好好思考一下,你如此做的意义,究竟,是什么呢? 第113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自导自演 从她主动跟我提出刺杀齐晟的那一日起,我的心中就留了个疑影。此事事关重大容不得半点含糊,因此从计划的走向和张芃芃的做法上,我可以完完全全确定她的心到底更向着谁。 这情人相偎帝后相携的一幕,落在我眼里只觉分外刺心,又格外悲凉;他们自是在一起了,而九王呢?他被狠心背弃推离,最终只剩他一个…… 但我十分清楚,即便心在滴血,哪怕疼到无法呼吸,也绝不能在这里显露半分不妥;我感到我的双手在微微抖动,就用力攥紧拳头,暗自调整一下气息准备把戏演下去。 “皇兄,皇嫂。”我努力让自己的声线听上去不颤抖,同时也透露着恰到好处的焦灼:“你们可还好?” “劳九弟挂心。”齐晟定定地看着我,眼底逐渐染上一丝阴鸷和冷笑,面上却是滴水不漏:“不过是几个不成器的宵小,还不能奈朕何。”说完,他装作漫不经心地对众大臣一拂袖:“众卿牵挂朕的安危,这份心意朕领了;不过夜深露重,朕和皇后都平安无事,众卿都回去歇息吧,余下的事朕会处理好。” 从他的话中,我能听出他息事宁人的意味;这也难怪,折腾出这么大动静,布了如此大的一个局,却没能抓住想抓的人,还让群臣都看了笑话,白白惹了一肚子郁闷,换做是我我也得想办法尽快把这事儿给了了。 不过抱歉了,这一次我不打算让你如愿。这事儿还没完,好戏还在后头呢…… “九哥!!” 猝不及防地,房梁上传来熟悉的呼喊。我心里“咯噔”一声,转眼便看到杨严灵活如燕的身形落在我面前。 ……杨严怎么会出现在这儿?!我在他晚膳里下了蒙汗药,按理说他应该一觉睡到天明啊!! 他来得太突然,不可避免地让我有些自乱阵脚。不过好在他并没注意到我异样的脸色,只是满脸疑惑地环视四周,然后连珠炮似的对我说:“我想着跟你一起用膳就等你到现在,方才听守卫来报,说皇上这里出了事,大家都赶来了,我便也过来寻你……” “……” 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在心中不断吼着—— 杨严,快走,快离开这里啊…… 即将发生的事,对你来说太残忍了;你,承受不住的…… 仿佛呼应我的心声一般,外头传来侍卫高亢的嗓音—— “报——” 出于本能我猛然转过身朝向门口,想阻止那人进来,因为我很清楚他是来报什么的!但吴卓的动作快我一拍,他抢身挡在我面前,随后抢先扯开嗓子喊道:“进来!” 我知道吴卓的用意,也理解他的良苦用心,他只是不想我因为心软而功亏一篑;可是,杨严他…… 顷刻间几名守卫出现在视野中,他们手里押着两道身影,背着光看不真切是谁的脸;杨严在看到其中一人时浑身一震,也让我的心随之摇了摇。 “皇上、殿下,卑职奉副统领之命搜查,在后墙不远处抓住了……”为首的人小心地瞄了眼我们的脸色,硬着头皮把话说完:“……赵王殿下和……杨豫将军。” 此话立刻掀起轩然大波。齐晟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动,而围观的众臣更是忍不住交头接耳,连御前礼仪都忘了顾及。 “……杨将军?他不是在云西镇压叛乱吗?” “……还有赵王殿下,这么晚了他在外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 “……” 只言片语间二人已被带入庭院,灯火照耀下任何伪装都无处遁形,不管其他人信或不信,眼前之人正是老成持重的杨豫和满脸惊惧的赵王齐鸣。 “王兄,你怎么在这儿?!”齐晟显然被这一连串的事情弄的焦头烂额,即便泰山崩于前不改色如他也有些绷不住,语气中透着隐隐的头疼;赵王则是一副搞不清状况加没睡醒的样子,没头没脑地反问道:“不是皇上宣召臣兄来的么?” “朕何时宣你了?”齐晟脱口而出,目光触及我嘴角的淡笑后瞬间意识到不对,可惜为时已晚。 皇帝未曾宣赵王入见,赵王却在深夜形迹可疑的被抓现行——这可是齐晟亲自证明的! “他……他……”这时,斜里传出一道充满恐惧和颤抖的声线,众人循声望去,看到被押着的那魁梧大汉正哆哆嗦嗦地指着赵王的脚腕,满脸惊恐却带有一丝期冀。先前众人的注意力都在齐晟身上,他又缩的太矮,以至于就连我都忽视了他的存在。 这大汉的身家来历,别的人或许不知,但我是心知肚明的;他,就是孙老二。 “皇……皇上饶命……草民是受人指使的啊!” 起初他还不信自己遇到的是货真价实的皇帝,直到禁军出动阵势逼人,雪亮亮的大刀架到脖子上,就由不得他不信了;我想,此时他脑子里唯一考虑的,就是该如何保住自己的小命,或者让自己死的痛快些。 “指使我的正是他!!!那双靴子的主人,正是让草民来刺杀圣上的人!!就是他……就是他!!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啊!!” 盲流子到底是盲流子,经不得大场面。我看得出来,孙老二的心志已濒临溃塌,他根本无暇细想这一切事情的始末,说话更是语无伦次不成字句,毫无章法可言;他眼里迸发出极其强烈的求生欲望,竟趁暗卫不备挣脱他们扑到赵王面前,扯住他的衣摆说:“贵人,贵人啊,是您让我来刺杀皇帝的,您得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兴许是情绪太激动的缘故,他说完竟两眼一翻,直接晕倒靠在了赵王身上。 “……!!一派胡言!!”赵王免不得有些慌乱,急忙躲避着拂开他的手,对齐晟撇清道:“皇上明鉴!臣兄从未见过此人,何来指使一说?!臣兄是被诬陷的!!” “那敢问赵王殿下。”身后数位大臣神色严肃的站出来,朗声说着:“您深更半夜有违规制出没于此地,究竟是何居心!” “皇上……”赵王下意识的望向齐晟,而后者在接触到他的目光后只是沉默和回避;这也难怪,方才齐晟自己都否认了,如今岂能出尔反尔,改口帮赵王圆谎?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不过在分秒之间,就在赵王哑口无言之时,结束搜查的禁卫又带来了一个让事情愈发难以收场的爆炸性消息:“禀圣上!卑职在赵王殿下的院落和寺院东北角的隐蔽废弃房间里,搜出了大量兵器火药,还在那个地方发现了杨豫将军的军印和盔甲。” 此言一出,稍稍安静下来的人群再也克制不住,瞬间群臣争相议论,在吴卓事先安排好的几名官员的引导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杨豫和赵王身上,即便有理智谨慎的声音,此时也都被瞬间淹没在众意昭昭之中。 “是啊……杨将军和赵王、九王二位殿下向来走的近,前不久还被牵连了呢;莫非是九殿下按捺不住了,想借着祭典的时机动手,杨将军是被他秘密召回来控制场面的?” “别胡说。九殿下性子沉稳谨慎,怎会草率行事?更何况赵王可是被抓现行加现场指证,而九殿下始终和我们共处一室,跟此事毫无牵扯;依我看啊,是二殿下沉不住气,瞒着九殿下擅自行事,没想到出纰漏搞砸了……” “不管怎样,杨将军擅离职守,还连武器盔甲都搜出来了,这事儿怕是没那么简单……搞不好还真是伙同谋逆的大罪呢……” 我听着那些真假虚实的揣测和推论,心中免不得好笑;舆论的矛头果然锋锐,寥寥数语就将他们二人推上风口浪尖,丝毫容不得辩驳,也由不得旁观者不信。 “……” 我和齐晟像是身处另一个空间,任凭外界狂风骤雨,我们二人自屹立不动,完全无视周遭吵嚷和众人百态,兀自静静对视,用眼神交流着。此时此刻,我和他之间仿佛形成了一种无声的默契,电光火石间就从对方的目光中读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杨豫,王兄,你们可有什么话讲?” 齐晟并不傻,稍加分析就确认是我在背后捣的鬼,他飞速权衡下形势利弊,然后选了个颇为无奈的解决方案。众口铄金,赵王等人被泼了身脏水,最起码现在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齐晟就算有心为其开脱也难掩悠悠之口,所以最好的方法是先把人扣下来并把事情压住了再做后算,此乃缓兵之计。 杨豫和齐晟君臣同心,自然深知他的用意;都到了这一步,想必杨豫也揭穿了我对他所有的伪装。他眼神转向我深深地看了一眼,然后双膝跪地对齐晟俯首回道:“臣无话可说,任凭陛下安排;但臣相信,陛下定会明察秋毫,还臣一个清白。” “臣兄也无话可说。”紧要关头赵王也聪明了一回,他眼带幽怨地瞄我一眼,有样学样顺着杨豫的话附和着。 “将二人带下去看管起来,着有司好生追查,尽快把结果报给朕;至于这几个刺客,交给禁军连夜刑讯,定要给朕问出个所以然来!” 吩咐完这一通,齐晟面无表情地对侍卫挥挥手,稍稍侧过头不再看二人,而我却能从他的目光里读到一丝疲惫和歉然。 对于齐晟的处置,大家都没有也不敢有什么异议,当下也噤了声,眼看着侍卫将早已吓晕了的众土匪拽走。就在禁军摁住杨豫的肩膀时,站在一旁的杨严终于忍不住了,他不顾一切地扑过来挡住禁军的去路,抓起父亲的双手,满面焦急和不知所措—— “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倒是说话啊!” 杨严虽年幼懵懂,但也十分清楚“谋逆”二字的份量;如今的情势下,自家亲爹头顶被扣上个疑似谋逆的大锅,眼瞧着人都要被锁进大牢了,但老爹偏偏是一副听天由命爱咋咋地的样子连申辩都不曾。其实杨豫之所以这么淡定,是因为他心里有数,然而杨严不明真相,沉不住气也是情理之中的。 杨豫听到儿子焦灼的声线,却并未置一词,只是淡淡地将视线投向我和齐晟这边;杨严顺着父亲的眼光回过头,脑海中仍是一片空白,出于本能反应“扑通”一声跪在齐晟面前,硬着头皮颤声说道:“陛下,家父是冤枉的!他……他绝对没做任何对不起陛下的事!” 齐晟完全无视杨严的恳求,只是专注地盯着我,眼中除了冷意就是发现自己被耍了的恼怒;眼瞧着齐晟不理自己,杨严心中的恐惧更甚,他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似的转身扑向我,慌不择言地说:“九哥我求求你了……求你救救我爹!” …… 对不起,杨严;这一次,我真的要让你失望了…… 我和齐晟一样自动忽视杨严的哀求,目不斜视地对齐晟拱手,声音一如往常,道:“臣弟白日里着了凉,如今觉着有些头疼,请皇兄允准臣弟回屋歇息。” “……准。”齐晟显然暂时也不想再见到我,所以没再为难。 我强迫自己的视线从这一片狼藉中挪开,尤其是不看杨严的脸;刚才那孩子面上是怎样的神情啊,无助、不可置信、慌乱和强烈的渴求,种种交织在一起;我只瞥了一瞬,就再没勇气看第二眼。 “……九哥?!?” 在我转身的刹那,杨严轻颤的声音从背后掠过我耳边,我的理智叫嚣着要当做没听见,双腿却如灌了铅般移不开步子。 “九弟可还有什么话要讲?” 他的这一句话,反倒帮我从神思空白中挣脱出来。我猛然闭上双眼,面前一片漆黑让我彻底下了决心;再度缓缓睁开双目,我优雅回身正对齐晟,无视他眸中充满玩味的深意,嘴角挂起一抹从容而自然的微笑,声线平稳得像是什么也没发生—— “没有,臣弟告退。” 语毕,我不再有任何停留和犹豫,在众人注视下潇洒地拂袖离去;直到走出很远,我嘴边仍保持着那强撑起来的弧度,哪怕脸上早已僵硬酸痛,所有伪装濒临破碎也不自知。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比这更惨的嘛?一个个都被抓,连赵王大兄弟都玩进去了,小叶子你也是真狠啊…… 要说最可怜的果然还是非杨严莫属,啥都不知道,最单纯最无辜最纠结的一个好孩子,被老爹糊弄被小叶子蒙着,最后还啥也不知的情况下要为双方担忧,唉…………摸摸你啊杨严,不哭不哭! 小叶子你到底还是心软!心软的人总是容易受伤,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只希望这风波能快点儿过去,所有人都能好过一点吧? 第114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愧疚 在吴卓的护送下,我安安稳稳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刚一掩上门,我顿时只觉天旋地转,全身力气都瞬间流失,身子控制不住地向旁边倒去。 “殿下!”吴卓见状,手疾眼快地扶着我坐在床上。 “吴卓,你实话告诉本王……”我强忍着额角传来的阵阵刺痛,有气无力地对他说着:“本王是不是太狠心了?你没看见他的脸,他当时该有多害怕多无助……” 纵使杨豫始终在欺骗我,但杨严什么也不知道,他是无辜的。他桩桩件件一心为我考虑,把我当成重要的亲人,而我却亲手算计他的父亲身陷囹圄,对他的绝望哀求视而不见,在他毫无防备之时将刀子狠狠刺入他心间。 “我对不住他……我都做了什么啊?!” 种种情绪充盈在脑海,隐忍了许久终于如火山喷薄,彻底熔断我理智的最后一根弦;我猛地从床边窜起来,不顾一切的往门口走去。此时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杨严,看看他究竟如何了。 “殿下!请听卑职一言。”吴卓飞奔至我面前跪下,用自己的身子挡住我的去路:“殿下切莫冲动!若您现在出了这门,您所有的谋算皆会付之东流,之前的隐忍和委屈也都白受了!” “可杨严那个样子,我怎能安心留他一人在外?!” “卑职明白,殿下向来把杨公子当成亲弟般照拂,但他好歹算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其心志没您想的那样脆弱。”吴卓继续苦劝我道:“更何况……请恕卑职不敬之罪,杨公子此时此刻最不想见到的人,恐怕正是殿下您……” “……是啊,你说的很对。”吴卓的话听上去十分扎心,但我不得不承认,他说的完全没错;我浑身松懈下来,苦笑着摇摇头:“他只怕是要恨死我,而我也无颜再面对他了……” “殿下千万别这么说!”吴卓见我这样受打击很是不忍,生怕我情绪失落下做出什么伤到自己的事,急忙站起来亦步亦趋地跟着我:“殿下对杨公子已是仁至义尽,他终有一天会明白您的良苦用心,您只需隔岸观火静候时机。先前那样久您都忍了,如今诸事即将落幕,殿下何以不多忍这一时呢!” “……”我默了半饷,随后无力地抬起手,将先前被拽开的门阖上,轻声细语地说:“睡吧。” 缓步走向床铺的这段路上,我心里好像想通了许多事情;张芃芃为了自己和所爱选择背叛齐翰,同样地,我为了自身和他,不也选择了背弃杨严、对他的感受不管不顾么? 果然,我和她一样,都是自私的人;她能这样做,从一开始我就应该察觉到并理解她的心思。 可同为女性,为什么我会明白的这样晚呢? 看来,我真是太傻了啊……比齐翰还要傻。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叶子啊小叶子,箭已经发出去了,千万别犹豫想着回头哦。 接下来连环大虐即将start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等等我在笑什么……OTZ 第115章 第一百一十三章——摊牌 盛都皇城。 距离国祭风波已过了十天,这段时日里朝野上下处于看似平静实则暗潮涌动的状态,各路势力察言观色蠢蠢欲动,都在揣摩齐晟的心思并等候时机;不出所料地,我、齐晟、赵王都被卷了进来,拥护我们的多方势力明争暗斗相互角逐,搅得盛都城内风声不断人心惶惶。 自从全体皇族朝臣回到宫城,齐晟就一直没安歇过,整日里除了处理堆积如山的朝政国事,就是加紧对“刺客”们的审讯和想着如何为爱将及赵王兄弟开脱。关于当晚的事实真相,我、张芃芃、齐晟、杨豫和赵王都心知肚明,但在其他人眼里可就不一定了。齐晟有心将矛盾点转移到别处,但事关帝后和江山社稷的安危,又有多方朝臣的刻意引导运作,齐晟即便有意也无力,是以杨豫和齐鸣大兄弟只能在天牢里多委屈些日子。 如今的情势就像一场大型庭审,齐晟是法官,赵王等人是待审的被告,各怀目的朝臣们是律师及检察官,而我则是旁观的证人;齐晟这回被我摆了一道,自是不能轻易让我过关,终于在多方博弈和他的授意下,他如愿以偿地将祸水引到我身上—— 三日前一大早,天牢负责审讯的人前来回报说犯人熬不过刑一命呜呼,不过临死前的供词里牵涉到了我;消息透出来,朝野上下免不得又是一番揣测猜忌,齐晟抓住机会顺杆而下,一方面对我表现出安抚与信任,表示自己不会听信小人之言,同时一纸诏书将我软禁在王府,美其名曰为护我名声堵住悠悠之口不得不如此,实际上就是对我动手的预兆。 纵使被监视软禁,看似身临万丈悬崖,我倒是一如往日的从容不迫,平日里该干嘛还干嘛,一副“随你们便老子无所畏惧”的模样,反倒教攻击我的人看不清楚了。 其实我之所以敢如此悠哉,是因为我的确有恃无恐;太后娘亲手持皇帝爸爸钦赐的免死金牌,我背后有身为中书令的外公及一票老臣的拥护,更重要的是,贺家有一部分兵力驻扎在盛都附近,兵符贺良臣早就暗中交到了我手里。综上所述,一旦罪及杀头,就算先皇的免死金牌和老臣泣血苦谏挡不住齐晟的屠刀,还有贺家作为后盾来保我走上逃亡之路,最起码能护我性命无忧。 这一日午后,我按照惯例,被齐晟“贴心安排”的禁军“护送”回王府,正打算继续下午的安排时,一位意料之中的不速之客,终于不请自来了。 程姑姑推开卧房的门缓步而入,推上门的一瞬间,她平静的面色挂了淡淡的凝重与紧张;见她这样子我心中就有了数,不及她开口详禀,我微微勾了勾嘴角,率先道:“请皇后娘娘进来吧。” 程姑姑禁不住一怔,兴许是因为我抢先猜到,兴许是因为我对张芃芃不同寻常的称呼;她不再多言,利索的躬了躬身后退到外面,将身穿素雅常服的女子请进了屋。 张芃芃此番前来只带了绿篱这个贴身丫鬟,连侍卫都没跟着,更是不曾带身为皇后的隆重仪仗;见她如此低调,我便明白想必是齐晟让她来跟我摊牌的。门再次被掩上,古朴而空旷的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人静静对视,空气中飘散着幽远的清香。 “芃芃,好久不见,你近来好吗?” 我神色如昔地一笑,客套又平常地问候她,语调平淡的仿佛什么也没改变过;她清秀的眉头皱了皱,主动步步靠近我,却在离我三尺远的地方停住,带着丝丝试探的开口:“阿九,你……” “芃芃且慢些,让我来猜猜,你会对我讲什么。”我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眼里渐渐染上点点冰冷又悲哀的神色:“是不是三哥叫你来的?既为了试探我,也为了试探你?” “不,我不是……”接触到我目光中的寒意,她有些心虚地侧过头,只是还不肯松口:“我是自己来的,只想看看你如何了……” “哦,是吗?”我依旧挂着笑容:“其实在我面前,芃芃大可不必隐瞒。我知道,你是想质问我关于那晚发生之事的,有什么话尽管放开说,我定会教你不虚此行。” “……那好,我就直说了。”见我主动摊牌,张芃芃先是顿了顿,又抿了抿唇,最终才下定决心,道:“当晚的那群人,经查证其实是一群不入流的江湖草寇,根本不是你所说的训练精良的刺客死士;派这样一群人来,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究竟在搞什么名堂?” 名堂?我还能搞什么名堂?我在心底苦笑。竟然到了现在,齐晟和张芃芃都不明白我的真实用意;或者说,他们早已猜到,只是不愿相信。 之前说过,吴卓的家世有江湖背景,找些江湖人士并不是难事;数月前我拟定计划,他便按我的吩咐派人找到贪财无脑的孙老二一行人,编造个故事哄骗他跳坑,还故意露了跟赵王有关的破绽;不出所料,孙老二稀里糊涂地被我当了枪使,不仅惹出大乱子,还成功攀咬赵王,杀齐晟个措手不及。 从一开始我和齐翰就都没打算对齐晟下手,不过齐晟不肯相信,再加上之前长时间的铺垫,所有人都认为我会借此机会按张芃芃的意愿弑君;而我偏反其道而行之,在计划最关键的一环“掉链子”,自然就打乱了齐晟先前的部署。 所以,他们弄不懂我究竟在搞什么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其实说来也简单啊……”我垂下眼睑,无奈地长叹口气,看似漫不经心实则真心诚意的说:“我只是不想真正伤到三哥和你们。” 她微怔,神色间染上一抹不易察觉的愧疚:“……你既有此心,为何不早点跟我坦白?我若知晓你的心思,定不会强迫你大费周章做这等违心之事。” 呵…… 我没有答她的话,静静地望了她片刻,忽而低低的笑了,话锋一转反问道:“芃芃,你是什么时候跟三哥彻底和好的?” “……!” 毫不意外地从她脸上捕捉到一闪而过的慌张,我继续用平和却逐渐带了些犀利的语调问着:“是在灏儿出生前对吧?” “……” 张芃芃没说话,眼中的躲闪将她内心的紧张暴露无遗,也让我的心慢慢沉了下去。 “既然你早就站在了三哥那边,为什么还要跟我演戏,装作对他恨之入骨甚至要杀之而后快?” 我胸中腾起一种压抑得极深的情感,说不清道不明究竟是何等感受,只是觉得压得我愈发难以呼吸,连带着声音也沉了许多:“你明知弑君谋逆是多么严重的罪,也明知一旦失败我将要承担的后果,更明知我早就有放弃皇位之意,你还引诱我步步险境,眼睁睁看我往火坑里跳,嗯?” “阿九,我……” 张芃芃被我连珠炮似的质问给弄得手足无措,她抬眼想看着我,却在接触到我犀利冷冰目光的瞬间再次无言;终于在我的逼视下,她明白瞒不住我,放弃似的轻轻吐出绵长的气息,问我道:“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怎么看出来的?”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只要你做了,就一定会露出破绽。” 其实严格来讲,张芃芃隐藏的确实很深,我能及时醒悟并对她设防,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我和她同为女人,是从同一立场的角度来看她的心思;而对于“身在此山中”的齐翰来说,张芃芃的真心就如笼罩在云雾中的山头,虚虚实实真假难辨;毕竟,她是连齐晟都看不透的女人啊。 “我有所觉察却始终没戳破,一是我在等你自己对我坦白,二是……”我深吸一口气,忍不住替齐翰控诉张芃芃,同时也表达我自己心中的愤怒:“我始终不愿相信,你会真的背叛我。” “对不起……”她无法反驳也无从狡辩,除了抱歉也说不出其他话:“我也只是为了阿晟和灏儿,才不得不做此选择。” “呵……对不起?不要说对不起,这世上最没用的三个字!”就像紧绷了许久的弓弦到了极限,我胸中积蓄已久的情感喷薄而出,被张芃芃的最后一句话彻底引燃:“为了三哥不得已为之?好,你会为所爱之人放弃我,我并不意外;但你会彻彻底底的叛离我,帮他一同坑我……不好意思,我理解,但恕我无法接受;退一万步讲,我早就答应了你放弃皇位,你也听得真真切切;你何必这样对我,非要置我于万劫不复之境才肯罢休么?” “阿九,你也生长在帝王家,你应当明白——”她紧咬下唇,神色间显出了坚定和凝重:“尔虞我诈、亲兄弟反目的事情着实不少,仅凭一句话,你要阿晟如何全盘相信?听之任之,终是不能教人放心,我不仅是他的发妻,更是当朝皇后,所以我必须帮他铲除一切后顾之忧。” ……不相信?不放心?后顾之忧? 好一个不放心,好一个不相信!! 齐晟对她的好是好,那齐翰呢?就因为那一点猜忌,她就无视齐翰对她的真情真意,心安理得地帮齐晟对他一再践踏伤害吗? 我的理智冲破理性的束缚,变得不受控制起来,胸中似有火焰在烧。这种感觉我曾经历过几次,只是想不通它从何而来;如今心间的灼痛无比清晰,让我不得不正视那存在已久却被我自己刻意忽视的情感—— 我小心倍至藏在心底的人,被他们这样伤害背叛;我一心一意想要守护的人,在他们眼中只是威胁,只是“后顾之忧”,甚至被当成权术操纵的牺牲品! 这,叫我如何不愤怒,如何再忍耐下去!!! 这个女人!!! 我几步冲上前摁住她肩头,扳过她的脸直逼她的目光,沉声说道—— “我说过多少次,他无怨无悔,只愿你永不负他!他全心护你,全意信你,对你的摇摆和犹豫视而不见睁只眼闭只眼!而你呢,你做了什么?!张芃芃你摸着自己的良心问问,你是如何待他的!!” 我气的指尖微微颤抖,全然顾不得别的,满心眼里都是齐翰的音容笑貌;那个少年,他如霁月般高洁,心性从容而纯良,对爱执着不渝,他本不应被情所囚,却真心被无情误。如果可以,我真的好想把所有伤过他的人统统杀掉,尤其是张芃芃! “阿九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张芃芃到底是身居高位的皇后,虽被我突如其来的情绪失控所惊到,但也能保持她一贯的仪容和冷静;我听到她的声音,才惊觉自己说了些不该说的话,双手不自觉松开她的身子,并往后退开了几步。 她美目微瞪地望着我,显然是搞不懂我的真实意图,不过好在这个时候也来不及多想;她眼里渐渐蓄了些温润的泪水,认真又带有歉疚地对我说:“我知道你心中有恨;要恨的话,尽管恨我一人好了,本就是我对不住你。” 对不住……么? 我无力的闭上眼,思绪回转间仿佛想透了些事。其实细细盘点下来,这份感情本就是齐翰单相思一厢情愿,谈不上“亏欠”二字;从另一个角度来看,我自从顶替了他的身份,虽始终按照他的意愿来对待张芃芃,可唯独少了一样最关键而我又恰巧给不起的——真心。 没有真心,就意味着没有灵魂,无论我怎么尽力模仿,都很难真切地打动张芃芃;这是我最大的败笔,也是最无可奈何的事实。 既然从一开始,我这个“冒牌九王”对待她就不是真心的,从这个角度来讲,我没有任何资格要求她回我以真心,更没有资格责怪她背弃于我。 我忽然很悲哀的醒悟过来,兜兜转转过了这么久,自己居然不得不回到起点,过往的付出都只是虚妄和白费功夫罢了…… …… …… 一阵深深的无力感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如洪水般将我顷刻间淹没;那是一种我从未有过的感觉,失望和疲惫混杂在一起,认命和不甘的情绪在我心中天人交战,搅的我几近崩溃,脑中一阵阵眩晕。 再也无心与张芃芃应付下去了,我勉强勾起一抹苦涩的微笑,对她拱手缓慢而郑重地施了一礼;她不明白我突然行礼的用意,免不得向我靠近一步并伸出手,而在她碰到我的手臂的前一秒,我直起腰身,声音很轻并带有些许甘愿认命的意味,开口对她说—— “皇嫂身份尊贵,与臣弟共处一室终是不太适合,皇嫂请回吧。” 听到我称呼的转变,她眼里闪过一抹急痛,夹杂一丝错愕:“……阿九?” “皇嫂。”我重复了一遍,脸上还挂着那抹苦笑:“请恕臣弟担待不起。” “……”她的嘴唇动了动,却终是什么也没说。 “臣弟有个不情之请:待皇嫂回宫见到皇兄,替臣弟转达给他——我认输。” 是的,我认输,求饶。 若以我先前的性子,定是不愿就这样轻易低头;但今时不同往日,经历了这许多事我也看开不少,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也没有什么比自己的性命更重要。 为了他,也为了我自己,我低这一次头,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明白了。” 她听懂了我话中的妥协与痛苦,也看到了我眼底的黯然与神伤,兴许终是于心不忍,抑或是对他心存感愧,她声线很飘渺、目光却很坚定地回我:“我不会让你有事……九弟。” 说完,她毫无留恋地转过身,将身上的披风紧了紧后踏出屋外,顷刻间消失在逆光中。 ……九弟……么? 变了……有什么已悄然改变了…… 她没再称呼齐翰为“阿九”,而是如齐晟那般叫他“九弟”。这个称呼一出口,基本确立了张芃芃与齐翰的最终关系—— 他们之间不再有任何暧昧和朦胧的情愫,剩下的不过是亲人间的互相关照;从此他与她再无半分可能,齐翰不会再扰乱张芃芃的心绪,而张芃芃也不再有机会伤害他。 不知怎地,在想到这一点后,我的心间翻涌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感,既有莫名的失落与心痛,也有如释重负的轻松;就好似卸下心上的重担,盘桓许久的那种如临大敌的感觉也消失殆尽,甚至觉得张芃芃在我心中的印象顺眼了许多。 真好……她终于肯放过他了…… 原来,真的没有什么是放不下的。纠缠那样久的人,说断便能断得干净;而羁绊那样深的过往,说忘便能真的忘了…… 利落又决绝,决绝而洒脱。 作者有话要说: 憋了这么久,可算是摊牌了说开了不用再演了……OTZ,小叶子你也是real不容易。 终于表白了!!等了你一百多章,才等到你内心承认自己在意他,等的我好苦啊233333 女人之间怼起来果然是狠啊嘿嘿嘿,小叶子加油,好好怼他们!!!麻麻支持你【误】 第116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决裂 当天傍晚。 经过之前张芃芃那一折腾,我整整一下午都处于半放空半纠结的状态,忍不住地往牛角尖里钻,又在不断告诉自己要振作起来,没什么大不了的……就这样,一直浑浑噩噩到了晚上,我仍连一点吃饭的胃口也没有;期间吴卓叫人传过一次膳,被我给无精打采的打发走了。 又发了会儿呆,我打算早早上床休息;刚从桌边站起来,就听见外室传来极轻微的“咚”地一声,我往门外撇去,正好瞧见一道黑影掠过门边。 不等我有所行动,我身边的吴卓已如离弦之箭般窜了出去,手里还攥着几枚不知从哪儿得来的飞镖;不一会儿外室传来交手声,不过仅仅两招就停了,我听见吴卓压着嗓音惊讶地唤道:“杨公子?!” 我在里面听得有些怔愣,和吴卓相识逾一载,之前从未见过他动手,以至于我都忽略了他也身怀武功且不弱的事实。在我回过神的间隙,外面两人已各自收了架势相对而立,两道欣长的影子投射在窗纸上。 “杨公子有何贵干?”吴卓的声线恢复了一贯的沉稳,对杨严微微拱手行个礼问道。 “我要见九哥。”杨严平淡无波地回着,随后便向内室的方向走来。 “公子且慢。”吴卓也丝毫不跟他客气,上前一步拦住他的去路:“天色不早了,殿下已经安歇了,公子明日再来吧。” “吴统领,都到了现在,你还有必要跟我搞这些虚的么?”杨严冷笑一声,完全不吃他那套,提高音量说:“九哥,我知道你在里面,你若还当我是兄弟,就不要避而不见!” “公子莫不是忘了……”吴卓也有了些怒意,不过他显然比杨严更能控制住自己:“殿下还在禁足,圣上吩咐不许任何人私自探望,公子深夜潜入九王府,莫不是要抗旨,陷自身和殿下于不义?” “你……”杨严性情率直,口才自是比不得官场沉浮多年的吴卓,不出意外地争不过他,索性就放弃打嘴仗,脚下以轻功腾空而起直奔我的房间;吴卓自是不能让他如愿,紧随其后一把摁住他的肩膀往下压,试图将其制住;杨严身子顺势往下一矮,如蛇般灵活地挣脱他的手,就地一个扫堂腿反攻对方。吴卓翻转着躲过,无奈室内狭小不够上演全武行,他衣摆碰上桌子,将上面的物件通通扫落。 眼见二人打得停不下来,我担心他们中任何一方会被误伤,便再也坐不住,起身疾步走出来,一把推开门—— “够了!都给本王住手!” 二人同时看到我,立时都停了手。 “九哥……”杨严脸上现出复杂的表情,犹豫着唤了我一声。 “殿下请回房休息,这里交给卑职。”不等杨严说完后面的话,吴卓对我弯了弯腰,从容不迫地打断他。 “不必。”我摇摇头,眼神紧盯着杨严,说:“吴卓你先出去,本王有话要和杨严单独说。” “殿下……?”吴卓颇为担忧地看着我,又瞄了一眼杨严,显然是不放心。 我知道吴卓是在照顾我的情绪,毕竟几个小时前我才和张芃芃摊过牌,那时经历的震荡就不小,他生怕杨严来者不善,连番误会下我心里承受不住;但我很清楚的知道,逃得了一时却躲不过一世,关于这件事情,我总是要给杨严一个交代,也终要和他正面相对,一味躲避不是长远之计,更何况…… 我真的不希望,我和他都视作家人的杨严,会因误会与我们反目,甚至从此陌路。 “没关系的,你去外面守着吧。”我又重复一遍,径直走向杨严,在他面前站定:“你随我来。”然后率先走向内室。 吴卓虽仍不放心,但见我执意如此也只得作罢;在杨严踏入我房间的同一刻,吴卓也依言退了出去,我们几乎同时掩上门。 房间里,我和杨严无声对视着。不知怎的,先前还气势汹汹摆着一副兴师问罪不说明白誓不罢休架势的杨严,在单独面对我的时候反而怂了,进门前的气焰消失无踪,手足无措地如一只温驯的小绵羊,几次三番想打破沉默,却都欲言又止。 我不由得暗自好笑,只得缓和了神色,决定替他先破开僵局—— “杨严,最近可还好?” 话刚出口我就意识到了自己的愚蠢。他父亲入狱,全族命运未知,怎么可能会好…… “不,一点都不好。”果不其然,他嘴角勾起一抹颇具讽刺的笑容,声音略带沙哑,显然着急上火了好多时日:“九哥,你避了我这么多天,如今既然肯主动见我,应该告诉我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吧?”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在心底轻笑。这十多日来,杨严必定去过天牢探监,杨豫居然还不肯将真相告知于他么? 当初我与张芃芃敲定计划后,我便秘密修书一封给身在云西平叛的杨豫,让他带部分精锐亲兵于指定日期潜回盛都;一来是为了把戏给做的更真一点,以此蒙蔽张芃芃和齐晟,毕竟谋朝篡位这等大事,怎能不借助军队的力量;二来也是因为我的一点报复私心—— 曾经欺骗过他,甚至伤害过他的人,我岂能听之任之,让其全身而退顺利过关?不论是谁我都不会轻易放过,哪怕那个人是杨严的父亲。 为了让戏看起来更真一点,我同时也给贺良臣那边送了封密信,内容无出二致,不过字里行间隐含的特殊含义只有我跟贺家人能看懂,再加上贺良臣父子被“激烈胶着”的云西战况“牵绊着脱不开身”,他们按兵不动是顺理成章的,落在齐晟眼里也不会有异常。 为了配合我的计划,齐晟也会当一回瞎子,任由杨豫连夜赶回都城;不过在那之前,他给杨豫的命令应当是将计就计,在动手的当天晚上反过来将现身的我给擒住,来一个勤王保驾并坐实我的罪名。只是没想到我早有安排,查探到杨豫和亲卫们的藏身地并在那里放了大量武器;后来形势逆转,杨豫陷入被动境地时,这些就都成了他“伙同赵王谋逆意图弑君”的铁证。 之后发生的事大家就都知道了。抓获,对质,关押……一切就发生在眨眼之间。齐晟将他二人落狱乃缓兵之计,日后自有方法让他们无罪释放,杨豫正是因为心中有数,才会不辩一言任由齐晟摆弄安排。 简而言之,杨豫从始至终都在背叛我,他听从齐晟的安排想将我一军,只可惜一手好牌反被我来了个将计就计:这,就是全部真相。 …… 许是见我迟迟不回答,杨严终于沉不住气了。他靠前一步几乎要和我贴上,急促而激动的说:“你告诉我,当日为何不救我爹!?我爹坚持不供出你,面对万人所指也一声不吭,他信任你,坚信你会保他!可你呢?你为了撇清关系不惜袖手旁观,眼睁睁看着他担下弑君之罪!你怎么可以这样铁石心肠,我爹他是一心为你啊!” 呵……一心为我?我突然有种想笑的冲动。 是了,我怎么忘了,在杨严看来,事实完全是另一个样子—— 他的父亲投靠于九王,对他“忠心不贰”;而他最看重的九哥却一心只想利用他的父亲,并在计划搞砸后为自保而不顾君臣情义狠心“抛弃”他父亲;而面对九王的“背弃”,他父亲咬紧牙关,宁愿自己下狱也不愿“毁盟叛主”,实在是可歌可泣可敬可嘉…… “……杨严,你听我说。”我一时间心里很乱,竟不知道该从何跟他解释、该不该跟他解释,只得尽量简洁地回答:“不是我不救令尊,而是令尊根本用不着我来救。” “是用不着你来救,还是九哥你不能救,或者说不想救!!我当时那样苦苦哀求于你你都无动于衷,你真的丝毫不顾念昔日情谊吗?!”他显然没听懂我话语的真实含义,理解出了重大偏差,急得眼眶都发红了;我顿时意识到,杨严这是钻了牛角尖,人一旦先入为主形成思维定式,那么他的想法就会非常难改变,更是听不进其他说法,除非亲眼看到才会产生质疑;而我此刻空手无凭,无论说什么他都不会信,甚至会越想越歪。 “数年前我决意要跟随你的时候,父亲曾告诫过我,说帝王家最是无情无义,叫我不要牵涉其中蹚浑水;当时我偏不听,执意要相助你夺得皇位,甚至劝说我爹与你归心!” 在我思绪一片空白、不知该如何辩驳的空档,杨严显然自行脑补了些歪到天际的东西,待我再反应过来的时候,发现事态已有失控的趋势;他眼底浮现出极深的疼痛与失望,那是一种近乎绝望的眼神—— “罢了,罢了……九王殿下,你既不顾多年的兄弟情分,那么我说什么都是无用。我会凭借自己的力量救出我爹,从此你我天涯陌路互不相欠!” 说完他在腰带上一扯,手里攥了枚小巧的玉珏,正是我年初时赠予他的新年礼物;在我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他用力将其掷于地面,玉珏触地发出清脆的声响,随后他转过身大踏步往外走,竟是连回头也不曾。 我的一颗心瞬间如坠冰窟,耳朵中嗡嗡作响;就这样决裂了?连信物都扔了?因为天大的误会,杨严真的要狠心抛弃他九哥么?!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啊!!还有,他这么冲动要去哪儿……难道是要去劫天牢救他父亲?! 我一个激灵,脑海里似是炸开了一样,身体先于意识而动;待我神思再度归位,就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窜到了杨严身后,离他仅有半步之遥—— “等等!!!” 我本能地伸出手想扯住他的步伐;无论如何,在把话说清楚之前,我今晚不能放他离开,不然我真怕再也没有机会了。 杨严感受到背后的风声,出手如电般迅捷,猛然转身准确地击中我手腕,在我还未稳住身形时,他反手一掌毫不留情地击在我肩上;那一掌并不是很重,却带了三分内力、三分恨意和四分痛心,打在身上的感觉颇为刻骨;在他回头的刹那,我清楚的在他眼中捕捉到一丝闪烁的泪光。 若是以齐翰本人的武功,这种程度根本伤不到他,杨严也不过是压抑后爆发及悲愤下泄愤而已;但他不知道的是,我这个“冒牌九王”的武功水平,远远抵不住他这个力道的攻击;猝不及防受了这一掌后,我的身子失去平衡,被巨大的力道推得跌跌撞撞地往后退。 “咣——”什么重重磕在了一起。 “咚——”什么物件砸在了地上。 顷刻间,从我的后颈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眼前的景象也变得不真切,伴随着天翻地覆的晕眩感;很快地,我脖颈处仿佛断掉了似的,疼得麻木一片,连知觉都消失了。 “九哥!!!!!” 杨严惊慌的叫喊声在我耳边回荡着,像是来自天边那般遥远飘渺。来不及想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甚至来不及发出□□,我感觉自己正缓缓倒在地上,身子如灌了铅坠着,丝毫动弹不得;微微侧过头,余光瞥见身边翻倒着一个红木枝型衣架,上面挂着的几件外袍也铺在了地面。 看到这个景象我瞬间明白了。这衣架是我根据自己前世的习惯命工匠订做的,始终放在离门口不远的位置;杨严方才那一推就失手将我推到了这个衣架上,我的脖子又碰巧撞上了其中一段;实心红木制成的家具份量十足,血肉之躯怎经得住这样的冲击…… “九哥……对不起……你怎么样了……” 耳边断断续续传来杨严的呼喊声,我很想回应他,一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杨严看到我虚弱的模样,显然更加手足无措了,他声音里带着丝丝颤抖和悔愧,对门外的方向喊道—— “吴卓快进来啊……九哥出事了!!” 话音刚落,一阵凉风带着院落里独有的青草芳香飘过我的鼻翼,下一秒我就感觉自己的头被人轻轻托了起来,有只手臂揽着我的后背,将我从地上小心翼翼地抱起来。 “……殿下……殿下……” 周遭的声音纷杂不清,我却已无暇分辨;耗尽最后一丝力气,我轻轻阖上眼帘,黑暗如潮水般将我彻底隐没。 作者有话要说: 高虐X2——友情的考验。 这一天迟早要来的,早晚都要面对的呢~~杨严小天使心里还是相信他九哥的,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心痛嘛~~而且把他九哥给打了,杨严也心疼哈哈哈哈哈哈哈 吴卓啊吴卓,你藏的挺深的嘛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叶子啊小叶子,这是你第几次把这个满级的身体给玩成残血了= =?你自己数吧,我数不过来OTZ……事实证明穿越需谨慎,搞不好操作太差的哪怕满级的身体也拯救不了啊!!!! 话说小天使叫门那段莫名有点鬼畜有没有【捂脸】——你有本事搞事情,你有本事开门啊!别躲里面不出声,我知道你在家!23333333333 小叶子你真是个狠人,连杨严小天使老爹都算计,就因为他算计你男朋友对吧哈哈哈哈哈,不过这个性我喜欢嘿嘿嘿…… 我现在算是明白了,为啥吵架的时候特别容易出事。双方都处于情绪失控或者伤心的状态下,很容易就忽略特别明显的细节和有效的辩解方法,导致怎么说都搞不清楚,当然容易弄出事了【手动捂脸】…… 第117章 第一百一十五章——醒悟 当日我昏迷之后,吴卓和杨严也爆发了争执,连齐晟都亲自来看过我;不过,那都是我后来从判官口中听来的了—— 眼见我闭了眼不省人事,连向来冷静的吴卓都大惊失色;他颤着手探了探我的鼻息,感受到我呼吸还算平稳,这才如释重负的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吴卓,九哥他……” 杨严想伸手触碰我,被吴卓冷着脸拂开,他没理会杨严,转而扬起嗓音对外头喊道:“来人!!” 负责看守我的禁军听到动静,急忙派人前来询问:“吴大人有何吩咐?” “殿下受伤了,马上去请太医院院判陈光直大人!” “这……”对方有些踌躇。九王爷如今被圣上软禁,他们都搞不懂圣上对这个弟弟究竟是个什么心态,是以也不确定要不要听吴卓的命令;吴卓怎会看不出对方的心思,他目光锐利似箭,直直射向那禁军侍卫:“你听好了,皇上派你们来,意在监视而非□□!九殿下已经晕过去了,若是因诸位的拖延而出了任何闪失,诸位怕是担待不起,皇上和太后娘娘也绝对会追究到底!” “属下这就去!”经过吴卓这一番在言在理的恐吓,对方不敢再有丝毫怠慢,眼带疑惑地瞄了一眼杨严后,他小跑着到院外,吩咐一队人马进宫将发生的事都禀告给齐晟,同时叫了另一队人去太医院请院判赶来王府。 从吴卓进来到禁军采取行动,也不过是须臾间的事儿,很快屋子里暂时就只剩下我、吴卓和杨严三人。在等待的片刻功夫,吴卓面色紧绷,极度小心地照顾着我,全然不搭理杨严,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拒绝给他,显然在努力克制着自己。其实他心里怒到极点,真的很想痛骂杨严这小糊涂蛋一顿,但碍于杨严的身份不得不憋着,所以除了沉默也只能是沉默。 杨严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完全忘记了几分钟前摔了信物并跟他九哥决裂的事儿,手足无措地半跪在我身边,想做点什么却因愧疚而丝毫不敢有所动作。吴卓见他纠结的模样,长叹一声对他说:“……公子还是先回去吧。” “不,我不走……我要在这儿陪着九哥。” “公子难道忘了,把殿下伤成这样的正是您自己啊!!”吴卓终于忍不下去,他用力一攥双拳,声线蓦然冰冷到极点:“公子还想怎样?!难道非要亲眼看着殿下死去才肯罢休?!” “我没有!!”杨严的俏脸涨得通红,语无伦次的辩解着:“我不是有意的!我只是太生气,气九哥那样绝情狠心……” “都到了这个地步,公子还看不明白吗?!”吴卓打断他的话,反过来诘问他:“公子与殿下自幼相识,他是不是那样绝情狠心的人,公子心里没数吗!?卑职现在就告诉您,从一开始您就误会殿下了,他从未做过任何对不住公子和杨家的事!” “你胡说……”杨严满脸委屈,红着眼说:“那晚他对我爹做的事难道还不算过分?” “我再重申一遍,殿下没做错任何事。”吴卓压抑着怒火,沉声答道:“至于这个中缘由,就得请教令尊大人了。公子不妨亲自去问问令尊,到底是谁负了谁!” “……”见吴卓说的如此笃定,杨严不禁对自己一直以来相信的产生了些许怀疑;吴卓的话不似作假,态度更是让他看不出丝毫破绽。他顿了顿,有些动摇的问吴卓:“你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既然公子发问,那卑职就明说了。”吴卓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杨将军始终都是皇上的人!他受皇上之命对殿下假意投诚,殿下早就心知肚明,但他为了不让你受到忠孝间抉择的煎熬,就装作被蒙骗的样子配合着演戏,一直忍到现在!” “你说什么!?”这番话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杨严目瞪口呆,不敢相信地继续问道:“我爹一直都在骗九哥!?那他之前对我说过的话,难道也是……” “公子当真以为,令尊会真心实意的辅佐殿下篡取皇位?”没等他说完,吴卓冷冷的打断他:“令尊大人当年由成宗皇帝钦点提拔,历经三朝皆为肱股之臣,其忠直勇义名扬天下!成宗于他有不可磨灭的知遇之恩,与其说他忠于皇室,不如说他只忠于成宗,连先皇都无法将他完全掌控;现成宗已归天,当今圣上又是成宗钦定的继承人,公子认为,若你是令尊,在九王殿下和圣上之间,你会选择谁?” “……!!” 杨严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番话给轰傻了:当时父亲对自己说过的答应帮助九哥的话,如今回想起来是多么讽刺可笑。他浑浑噩噩的抬起眼,紧紧盯着吴卓,颤声问道:“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我吴卓以性命起誓,今日所言字字为实!”吴卓举起右手指向天,一字一顿的说:“公子若不信,就尽管去问令尊大人或圣上本人,都到了这个时候,他们也没必要再瞒下去了。” “九哥……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杨严本就不是故意伤我,如今在意识到自己可能错怪了我之后更是自责到了极点;看着我不省人事的躺在吴卓臂弯里,他心疼得差点哭出来。 把话挑明后,吴卓只觉着压了他许久的负担消失了;末了他缓和了脸色,无比认真和郑重地对杨严说:“杨公子,卑职请你务必记住:就算殿下真的负尽天下人,他也没有对不住你;哪怕全天下的人都在指责殿下,你便是那唯一一个没资格指责他的人!” “是……我知道……都是我不好……” 他声音里带了些哽咽,目光一刻不离的盯着我。此时外面忽然传来走动声,随后响起高昂的通报声,正是强公公的嗓音—— “皇上驾到!院判大人到!” 杨严闻言浑身一震,就像从梦中惊醒一般;而吴卓显然对齐晟的不请自来早有准备,他目光沉了沉,将怀中九王的身体揽得紧了些,随后面向门口等圣驾走入。 没过几秒,齐晟的身影快速靠近,他脚步匆匆地推门进来,绕过屏风就来到了我们面前;先前禁军跟他禀告过详细情况,对于事情经过他多多少少心里有数,如今见到屋内的一切就更加明了;他凌厉的眼神扫过吴卓和杨严,又停留在他弟弟脸上,几不可察的皱了皱眉,眼中极快地划过一丝疼惜。 “院判,快去!”他略微侧过身子并指了指我,对紧跟其后的陈光直吩咐着;陈光直不敢怠慢,立刻过去跟吴卓一起将我转移到床上,然后开始切脉诊断,吴卓在一旁寸步不离。 众人围着我在内室忙碌着,齐晟对侍卫使了个眼色,立刻就有人悄无声息地牵制住杨严,半推半请的带着他跟随齐晟到了外室。 待齐晟在椅子上坐定,他颇具威严的目光淡淡掠过杨严,他莫名感受到一种强烈的压迫,双腿一软就跪了下去。 “杨严,你这冲动的性子怎么就不改改?” 齐晟勾起一丝讥讽的笑意,他居高临下的望着跪在地上的杨严,冷冷的说:“殴伤皇族乃是重罪,九弟无事倒也罢了,但要是有个万一……” “臣知罪。”杨严轻声接着他的话道:“臣错怪了九哥,还亲手伤了他……要是九哥有任何不妥,臣定当……以死谢罪。” 齐晟有些微怔地看了看杨严;他稍显稚嫩的脸上隐含着坚定,眉宇间更是透着一股子属于男子汉的担当与决心,教他不得不重新看待这个似乎永远长不大的孩子。 “启禀皇上。”齐晟和杨严犹自对峙着,陈光直那边初步诊断已经结束;他走到外室对齐晟行个礼说:“幸得上苍眷顾,九殿下并无大碍,只是被撞晕了。不过毕竟伤及后颈,还需精心照料一段时日才可恢复完全。” 听到那句“并无大碍”,齐晟难以察觉的松了口气,他似笑非笑的转向同样如获大赦的杨严:“既然九弟无性命之虞,以死谢罪就不必了。” 杨严迫不及待地想从地上站起来回到我床边,齐晟话锋一转,冷冷地道:“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传朕旨意,杨严行事鲁莽误伤皇族,即日起由朕带回龙仪殿亲自训示,什么时候想清楚了什么时候再回府。” “不,我不走!”杨严一听就着急了,他不知所措地看向床边,又转而恳求齐晟说:“求陛下开恩,准许我在九哥身边陪伴!” “陪伴?你能做什么?”齐晟毫不留情地嗤笑着,语带责备和埋怨说:“难不成你想再伤害朕的弟弟一次?” “……陛下,恕臣不明白。”杨严听出他话中的深意,忍不住询问藏在心中已久的疑惑:“您对九哥,究竟是……” 从小到大发生了太多事,杨严始终看不透,齐晟对九哥到底抱有怎样的感情;要说是单纯的敌手,在外人看来的确如此,但他看在眼里,总觉得他们双方对彼此的敌意并没有那么深;但要说兄友弟恭,又确是言之非实,单凭这次的刺杀事件就可见一斑。 虽然他没有把话说完,齐晟却也明白他问的是什么,他背过手深深地望了一眼犹在床榻的弟弟,暗自摇了摇头,对杨严的话未置一词。兴许是不想回答,又或者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他不再跟杨严费心思,转而对陈光直加重了语气吩咐道:“院判,九弟就拜托爱卿了,务必保他痊愈无恙。” “老臣领旨,陛下请放心。”陈光直恭谨的垂下头应答。 那边杨严目不转睛的望着床榻的方向,齐晟看在眼里却丝毫不为所动,只是对侍卫淡淡一挥龙袖:“带走。”任凭杨严如何挣扎恳求,都没有任何心软。 在跨过门槛的瞬间,齐晟余光瞥到地上有道光芒一闪而过,他俯下身将发光的物件握在手里,发现正是一枚小巧的玉珏。 齐晟目光动了动,便悄无声息的将玉珏放在袖中,带着它一同离开了王府。 作者有话要说: 这种时刻吴卓简直man爆!!发起狠来连小天使都怼233333 小天使不怕不怕,小叶子不会有事哒,摸摸头~~~ 齐晟啊齐晟,你也是个别扭的,明明很关心你老弟,就不能坦诚一点嘛OTZ 第118章 第一百一十六章——我好像……爱上你了 夜半,梦境空间。 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沉睡了多久,只感觉周遭很静很静,静的我连意识都恍恍惚惚;在无尽的黑暗中,远方闪烁着如点点红豆的灯火,似是晃了我的眼。我一惊,猛然从床榻上坐起来。 周围的景象很熟悉,是广陵宫而非我现在所居的九王府;看着窗纸透进的皎洁月光,我渐渐回想起昏迷前都经历了什么,一颗心也慢慢浸入深海。 推开门走出去,不出意外的看到他纤细的身影。他手持玉笛,正背对着我吹奏悠扬的乐曲;微风挑起他的衣袂和发丝,映衬着皎皎圆月,让他看上去恍若仙灵,仿佛下一秒就会腾云而起。 这样恬静美好的图景,这样飘逸闲雅的人,却莫名扰乱了我的心绪,让我在见到他的时候免不得心如乱麻;我定了定神,怀着复杂的心情从背后走近他,率先开口道:“殿下,又见面了。” “见你睡得甜,我就没吵你。”乐声停止,他转过身来对我温润一笑,望着夜空说:“我们有些日子没见了,姑娘这边一切都好吧?芃芃他们呢?” “……” 我无言,不知道自己应不应该将近日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他。若是跟他坦白,或许对他太残忍了;但若隐瞒到底,对他、对我自己又实在不公平…… 思来想去,我终于下定了决心。关于这些事,我先前已经瞒着他采取了一系列行动,如今说什么也不能再瞒下去了;更何况我若不告诉他,他将一直这样自欺欺人下去,这该有多么悲哀啊……正可谓长痛不如短痛,与其这样煎熬,不如现在就把窗户纸给捅破,也省得他今后朝思夜想。 “殿下,其实……最近发生了一些事情,我必须要跟你讲清楚。”我心一横,一五一十的将刻意隐瞒的过往告知于他,从张芃芃主动提出要杀齐晟开始,一直到杨严来质问我结束;看着他震惊的脸色和眼底的哀伤,我既如释重负却也心痛不已。 “出了这么大的事,姑娘怎么不早点跟我商量?!”他的反应跟我预想中一样激烈,即便他努力压制也难掩语调中隐隐的失控;这也难怪,不管多么从容淡定的人,面对这种情况也很难继续维持。 “若是我事先说了,殿下会任由我胡来吗?”我淡淡地反问他:“如今结果就摆在眼前了,殿下究竟在躲避什么?” “不……不可能的。”他闭上眼睛,如蝉翼的睫毛轻颤着:“芃芃她不会背叛我,她怎么可能会背叛我!” “怎么不会!!” 都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不肯相信;其实我很清楚,与其说不肯相信,不如说是不愿面对;他不愿面对自己心中早已信了的事实,更不敢承认多年来的真心付出只是虚妄罢了…… “你知道吗……女人的心很小,小的只能容下一个人的存在。”我上前一步,把住他纤瘦的双肩,紧紧锁住他的目光:“当一个女孩子心里没有你,你无论对她多么好,多么执着,她对你也只会有‘感激’二字!而感激,永远比不过爱意,永远只会是感激!” “……” 他微微别过头去躲避我的眼神,对于我的话则无法反驳;我顿了片刻,继续说:“齐翰,你究竟是看不透,还是不想看透?张芃芃心中已经有了齐晟,也唯有他一人而已,你根本就毫无胜算……” “那你呢?”他忽然轻声开口打断我,嘴角泛着让我心神一颤的苦涩笑容,声音低的仿若蚊呐:“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为什么要替我试探芃芃的心意?为什么……就这样不好吗……” “齐翰……你,真的不明白吗?”先前所有的情绪在心底翻涌不息,我藏不下去了,也不愿再隐藏,轻轻放开他的肩膀,我感觉自己声音里带了些颤意,怎么抑制都停不下来。 深吸几口气,我才终于鼓足勇气,无比清晰的说出我想了很久却始终没能说出口的话,也是我最大的秘密—— “我……喜欢你啊。” “……!!!”听到这句话,他就像被施了定身咒一般,满脸不可置信的静默了片刻,才缓缓转过脸来重新看着我,那眼神竟是前所未有的深邃和认真。 终于说出来了……我紧绷的身子有所放松,别过脸不敢去看他。 爱上一个人,真的不需要有多么复杂的道理,多么曲折的过往;就像我对他,连我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我对他的一举一动变得格外上心,对他的情绪变化格外敏感,会因为他的笑容而开怀,也会因为他轻轻皱起的眉头而担忧;直到我将张芃芃当做假想敌并产生莫名的敌意时,直到我因为她背叛他而愤怒不能自持时,直到我因为他执迷不悟自欺欺人而焦急心痛时,我才恍然惊觉—— 我也许是,爱上了这个少年吧? 毫无道理的,毫无缘由的,或许只在一个瞬间,只因一个眼神,足矣。 一眼,万年。 就如飞蛾扑火,我就这样防不胜防的爱上了一个相隔千年时光的人,就这样毫无防备的交了真心;若非经历了这许多,连我自己都不敢置信,那个向来软弱的、需要靠哥哥保护的叶倾,居然会为了他而不顾一切,心甘情愿替他面对所有危险。 可是……可是…… 他心里,满满的都是另一个人啊……他痴情又专情,他怎会多看我一眼,怎会接受我的爱情…… 不知不觉间,我的视线愈渐模糊,那液体似火焰般灼痛了我的眼。在我来得及反应前,一丝湿凉顺着脸颊慢慢滑落,却迟迟不肯随风离去;我心底苦涩一片,无法形容究竟有着怎样的感觉。多想不再伪装不再逞强地痛快哭一场,但在他面前我却总是在坚持着那莫名其妙而可笑的倔强。 周围瞬间静了,静的只能听见泪珠滴在心尖的回响,遥远、空灵,却又无比清晰,伴随着那真真切切的痛感。 叶倾,不要哭啊,不要这样没出息啊…… 如果他不爱你,如果他未曾对你动过情,那么,为了一个不在乎自己的人,落的任何一滴泪,都是不值得;我在心中对自己这样说着。 他见我脸颊边悬挂了一滴摇摇欲坠的晶莹,眼里闪过一丝极复杂的情绪,竟像是有几分心疼和不忍;他伸出修长如玉的手,指尖缓慢而轻柔的向我的脸靠近。 就在他的手即将为我拂去眼泪的瞬间—— 宛如刻意逃避一般,泪珠毫无征兆的向地面落去,完美的与他错手而过;他动作顿时停住,眉眼间几不可察的轻颤了一瞬。 我愣住,他也如定格了一般;我泪眼婆娑,费了好大力气才没让自己哭出声来,透着模糊的视线,我们静静凝望彼此,俱是无言。 半饷。 或许,该是我离开的时候了。 我努力勾了勾唇角,发现自己实在做不到如往常那般对他若无其事的微笑,可我至少还能保持最后一丝优雅,不让自己的离去太狼狈不堪;就在我回过身走向房门的时候,背后传来他的声音—— “叶倾……” 我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 “……对不起。” …… 为什么……要说这三个字呢?我想不通,也不愿去想了。 我加快脚步,在他的注视下仓皇进了门,也没注意到,他伫立于夜风渐起的庭院,眼神早已失了焦,不知落于何方。 作者有话要说: 前方高能预警!小叶子表白了表白了表白了!!!! 小九你你你你你你你让麻麻说你什么好【戳额头】!!??人家女孩子好不容易说一句我喜欢你容易么,你单身N年好不容易有个女朋友你容易么你,还犹豫个毛啊还不赶紧一抱二吻三【咳……】??? 算了算了强求不得,不过小九也快开窍了哦~~ 齐翰【捂额头】:人家也很委屈的好不好…… 第119章 第一百一十七章——心乱 华阳市,诗诺总部。 所有西装革履、容光焕发的白领们,从踏入大厦的一刻起都能敏锐的察觉到不寻常的气息;那是一种弥漫在整幢大楼里的压抑,教他们不自觉的放轻了脚步,生怕搅扰到谁似的。 顶层的豪华办公室里,散发威压的源头正坐在案几边上,手里胡乱翻着一沓厚厚的资料;她穿着干练的黑色小西装,光洁的天鹅颈上佩戴一串晶莹的玉珠项链,琥珀色的眸子紧紧盯着一张张A4纸。但若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她的视线根本没切实落在那些字上,而是飘散于空气中,让人猜不透她此刻心里在想什么。 齐翰机械的重复着手上翻阅的动作,至于纸上写了什么,他其实一个字都没记住;自从叶倾对他说了那些话,他从元神归位直到现在,整整两日都一直是这个状态——魂不守舍,无法集中精神,也没心思去管这些琐事。 “……总裁……叶倾?” 清脆的女声由远及近,在他耳边愈发清晰;齐翰反应过来,抬头看见新来的小助手赵雪凝正一脸担忧的注视着他。她是叶倾的师姐,比他们大一岁,家境和林茜差不多,也是学校中各方面能力优秀难得的人才;齐翰有意培植自己的人手,经过多方考察选了她作为诗诺的总裁助理,对方自然是欣然接受。通过这数月的培养和相处,齐翰已经做到基本信任她,并放心的将林茜手头的一部分工作交给她来处理。 “……雪凝,你来了。”齐翰定了定神,勉强挂起笑容跟她打招呼;对方见女孩恢复常态,一时间也没注意到她脸上的疲惫,淡淡应了一声后,从包里拿出本子,开始给她念这一天的安排事项。 “上午在诗诺接见宾客,洽谈对方珠宝品牌加盟的合作;午饭过后,法院的代表会将叶氏旗下三家银行的转让合同带过来,由你签字后执行所有权转让手续;晚上暂时还没有安排。” “好,我明白了。”他挥挥手,从沙发上站起身,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拽回到现实里;今天他要处理的事情都很重要,也是提前一个多月就约好了的,绝对容不得任何差错。 虽然心神受到了侵扰,但他齐翰是何等人物,这么点儿干扰还不足以影响他处理大事;顺利拿到合约,再跟法院代表核对了协议,从这一刻起,原本由叶氏经营的三家银行正是收归楚氏麾下,诗诺也注入鲜活的血液,实力和地位都一举壮大不容忽视;无论是对竞争对手,还是对叶家,他都取得了很大的胜利。 傍晚时分,本就是强打精神又折腾了一天的齐翰不由感到浑浑噩噩的,连高层举办的庆祝联谊会都推掉了;他将胸前的蝴蝶结扯开,打算坐车回学校宿舍休息。这几天他控制不住的心绪不宁,让他有些不敢回楚家,怕被朝夕相处的叶漓看出破绽,更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叶倾的兄长。 “小倾。”正当他套上藏青色的修身风衣外套时,林茜的身影出现在门边;她急匆匆进到屋里,压低声音对他说:“那些人采取行动了……” 齐翰迅速想了想,反应过来林茜口中的“那些人”指的是先前被他锁定的细作们;他眉头一皱,问道:“怎么了?” “我安排监视的人刚给我打电话,说他们中有人和方如妍为首的几位竞争对手秘密会面,还意图将你下午的谈话内容告知于对方,我们的人及时用了点招才打断他们。” “那几个叛徒……” 这几天齐翰的心情很抑郁,对所有人、所有事的迷茫、爱恨、纠结的情感交织一片,让他备受煎熬却又欲罢不能;而在这其中,任何与“背叛”沾边的,自然都会触碰他敏感的神经。毫不意外地,他双手逐渐攥紧握成拳,眼底浮现出隐隐的怒意和血色。 所有人……都在背叛本王…… 三哥……芃芃……杨豫……二哥……你们,为什么都叛离本王!!!为什么!?! “唰啦——” 齐翰猛地转身,带了些内力发泄似的挥向案几,风衣的下摆和袖子被强劲的力道牵引着拂过桌面,将上面的所有物件通通扫落在地;散开的文件从空中飘摇着落下,跟茶杯的碎片混在一起,只剩下狼藉一片。 “小倾!!!” 林茜被少女突如其来的激烈反应吓了一跳,她顾不上细想闺蜜何以会有如此出乎意料的举动,只得尽快安抚她的情绪。担忧她会意外伤到自己,林茜立刻拽着她远离满地碎片,同时用手在她眼前轻轻晃着。 “小倾你到底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关于那些奸细,把柄都攥在手里吧?”他的自制力向来优于常人,虽然有短暂的失控,也不过是仅仅一瞬而已;他深吸口气,看也没看一地狼藉,继续问着身边的林茜。 “啊……有啊。”林茜没料到他恢复的如此迅速,愣了一秒才急忙接上话。 “统统交给刑部……不,法院。”他平复了下稍微紊乱的呼吸,冷哼一声下了指令:“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关押也好审问也罢,一个都不许放过。既然敢做,就休怪我无情,若再让我发现有叛徒,一律不姑息!还有,凡是跟方如妍合谋试图对楚家不利的,把事先准备好的‘武器’都用上,我要在一周之内看到他们倒台!” 他已经纵了对方许久,放在平日里这种程度的事情也不会引起他如此大的反应,只可惜现在是特殊时期,他九王爷心情糟糕的很,对方又很不巧的撞在枪口上,他便索性干净利落的把对方都解决了,省得继续在他面前碍眼。 林茜瞪大了双眼,一脸震惊的模样;记忆中小倾的风格更倾向于徐徐图之,今天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竟要下狠手一举歼之…… “……好,我马上安排。”纵然她心中有诸多疑问,不过她也并不反对齐翰的做法,反正计划都制定好了,足以击垮对方的证据和手段也都就绪,想什么时候行动不过是在他们的一念之差而已。 得到林茜肯定的答复,齐翰立刻推门而出,直奔电梯间而去;即便泻过火了,他的心绪仍有些许不稳,此时此刻他不想见什么人,不想跟谁说话,也不想去理会任何事,只想尽快离开这个地方,不管去哪里都无所谓。 以前他还在南夏皇宫时,偶尔心情烦闷了便会策马飞驰离开宫殿,甩开所有侍卫随从,一个人狂奔到密林中独自呆上个把时辰;这举动无疑有很大风险,为此父皇母后曾经心急如焚的寻了他很久,并在带他回宫后关了他几日作为警告。现在的他比过往更自由,可以肆无忌惮的玩失踪,只要他不想,不会有人找得到他…… “小倾你去哪儿!?” 错身而过的瞬间,林茜试图拦住他的去路,可惜她动作慢了一拍,眼睁睁看着电梯的门关上;而齐翰走的太匆忙,全然没有注意到,走廊拐角处,轮椅上忧郁而英俊的少年的身影,正由成鹤推着缓缓从阴影中显现…… 作者有话要说: 哎哟哟先为那几个倒霉的群演炮灰默哀,给你们加鸡腿23333【反派在我这里果然没人权OTZ】 话说小九你这是怎么了~~~心思这么不宁,其实是好事吧哈哈哈哈哈 莫慌,谈恋爱啥的,本来就不正常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120章 第一百一十八章——执念 “阿漓!” 目送叶倾的身影远去,林茜立刻转头跑到叶漓身边,对上他疑惑和探询的目光,林茜也苦恼的摇了摇头:“别看我,我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了;话说回来,小倾她好像近来都不太对劲啊?” 不用林茜提醒,敏锐如叶漓也能感知到妹妹这几日的变化;他此番前来,就是想陪她一起吃个晚饭然后散散心的,如今看来,他还真没来错,只是来的晚了些。 “现在怎么办……该去哪儿找她呢?”林茜担忧闺蜜自己乱跑会发生危险,急忙回忆叶倾心情不好了一般会去哪里;叶漓听到她的自言自语,嘴角不置可否的挂起一抹淡笑,仿佛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他握了握林茜的手,柔声说道:“小茜,你先回学校吧,妹妹由我来照顾。” “她一个人在外面,我不放心啊。” “要你一个人在外,我也会不放心的。”叶漓静静注视着她,眼中渐渐溢满了似水柔情;林茜心神一怔,回望着这个她默默陪伴了数年的男人,绽开如花笑颜:“……好。小妹就拜托你了,一定要把她送回宿舍,让我好好‘教育’一番啊。” “嗯。”叶漓放开她的手,笑着点点头,目送保镖护送她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间。 “少爷,要不要派人去寻?”成鹤微微躬下身,向叶漓请示着。 “手机给我。”少年目光暗了暗,成鹤立刻将手机递过去;叶漓随手摁了几下,看着屏幕上闪烁的红点说:“她在这儿。” ……定位追踪系统?瞥到屏幕上打开的软件,成鹤忍不住愣了愣。 “少爷,您这是……?” “如你所见,正是定位追踪。”叶漓毫不避讳的对成鹤解释,并不打算隐瞒;大概一年前他给女孩安装了定位信号装置,除了手机和衣服上的,也借着体检的由头暗中将生物装置注射到她手臂中,以保证万无一失。这样做的出发点完全出自好意而非监视,他只是想更加确保妹妹的安全,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了嘛…… 系统显示红点正位于华阳市中心公园附近,而且还在快速移动,不一会儿就停在了公园边缘;叶漓觉得时候差不多了,便指挥手下几个人带着他赶往红点指示的地点。 一行人循着标记找到红点的位置,不出意外的看到少女的纤影正伫立在小湖边,背后衬着如画美景,十分有窈窕伊人在水一方的意境;她背对着他们,虽然看不到表情,叶漓却也能感受到一丝彷徨和伤感。 他无声的挥了挥手示意其他人先回车里等,自己转着轮椅逐渐靠近她;听到沙沙的响动,齐翰回过神来,正好看见叶漓正面带微笑的停在他身边。 “……大哥?”齐翰没有探究叶漓是如何找到自己的,只是在这微妙的时刻准确地出现在自己身边,让他有些惊讶。 “听小茜说,你这几天心情一直都不好,我不太放心。”叶漓淡淡地开口:“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跟哥说说,哥哥帮你。” “……”齐翰不可避免的沉默了,他不是不开心,他只是很迷茫,至于缘由只有他和叶倾两个人会明白,实在无法对叶漓启齿啊…… 叶漓见他不说话,不慌不忙的将视线投向清澈的湖面,显然是很有耐心的样子,也不打算催他。 思忖了片刻,齐翰决定换个方式表达一下,毕竟在这个陌生的世界,能让他卸下心防的倾诉对象并不多,叶漓算是最重要的一个。 “大哥,我想请教你……”他缓缓蹲下身,一手搭在轮椅的把手上,平视着叶漓,眼神放空轻声说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位少年,他从小就喜欢的女子始终爱着另一个人;他想要她回到自己身边并为此努力了很多年,但最终她还是为了那个人背叛他……这种情势下,他该怎么办呢?” “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我需要先求证一下……”叶漓沉吟了一瞬,微笑着反问他:“那个少年,是真的想要将她从对方身边抢回来吗?” “……当然。” “为什么呢?” “因为他……”齐翰的声音戛然而止,“爱”这个字卡在喉间不上不下,明明就在嘴边却偏偏说不出来。 诶……奇怪…… 齐翰微微怔住。自己不是深爱着芃芃么,可是为什么,此时此刻他却连一句简单的、再平常不过的“我爱她”都说不出口呢? 叶漓对于他会卡壳仿佛在预料之中,只是语气悠然的继续往下说:“他会这样做,正是因为——他不爱她。” “……!为什么?”齐翰不可置信的抬头望着叶漓,他从未想到过这样的答案。 “真正的爱情不是占有,而是在于成全。”叶漓浅浅的笑了,眼中带有一丝认真:“你说的那个男孩,他明知女孩心里爱的是另外一人,也明知离了那个人她不会幸福快乐,却依旧想让她留在自己身边……他对她,根本不是因为爱。” “不……不是这样的。”齐翰摇摇头,急忙解释道:“他会这样做,是因为女子和那个人成婚后过的并不幸福。” “那他把女孩夺回来,就能让她幸福吗?”叶漓一针见血,犀利的反问道:“即便那个人对她不好,对方终究是她爱的人,在他身边也会甘之如饴;但是和自己不爱的人在一起,无论怎样都是无法真正开心的。” “……” “所以说,那个少年对她的感情,根本不是爱。” “……那是什么?!”过了半饷,齐翰才从最初的震惊中缓过来。叶漓的话仿若暗夜中摇曳的灯火,让他始终徘徊的心找到了一丝指引;他现在迫切想知道,叶漓接下来会给他怎样的答案。 “执念。”叶漓望着他,加重语气一字一顿的说出这两个字。 ……!!! 没错……没错……就是执念! 他掌心猛地握紧扶手,全然顾不得叶漓有何反应;此时他只觉心底有个被他自己忽视的声音变得无比清晰,铺天盖地席卷而来,让他听不到外界其他的动静—— 你只是,不甘心而已。 …… 犹记七岁那年,他陪侍皇爷爷去张府游园,途径一棵桃树,在花影重重里忽然毫无预兆地掉下一个娇小的身影,露出一张清丽的面庞;他与三哥都吃了一惊,不过三哥较他年长反应更迅速,待他也回过神来想去搀扶那个摔得呲牙咧嘴的女孩时,她已被三哥打横抱起,在皇爷爷深邃睿智的眼光中离开花园;他虽心中惦记,但顾忌皇爷爷就没跟过去,只是事后去探望了那个年长他五岁的张家嫡女,并渐渐和她越来越相熟,彼此的距离愈发短了。 当时的他还不懂何为情动,只知道他想永远保护这位姐姐,永远也不让她再从树上摔下来,直到一年后接到皇爷爷的退位诏书,以及那道圣旨——册封三哥为储君,并将张家嫡女芃芃赐给三哥为太子妃。 当时的他虽然还不太懂这道旨意的真正含义,但他隐隐约约的明白:从此以后他将不会再有资格、有机会保护张芃芃,甚至连接近她都成了一种奢望;心脏像是被无数根针密密麻麻地刺中,他第一次尝到情之痛楚,那样无力,那样……绝望。 兴许是急痛攻心,让他放不下也想不开,当天晚上他便高热不退,吓坏了父皇母后还有一众宫人;浑浑噩噩半昏半醒之间,他的心绪一刻未停,只是不断想着,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结果,为什么他要眼睁睁看着在意的女孩成为别人的王妃……如置身于水火之境中煎熬了两天两夜,张芃芃这个名字如烙印般刻在他心底;待他退了烧再度苏醒,他的眼底出乎意料的澄澈一片,没有掉一滴眼泪,只是对不眠不休守护了他两日的母后轻声说了一句话—— “我要……成为帝王。” …… 那句话犹如魔咒,蛊惑着他一步步踏上夺嫡这条不归路;起初他只是不甘心,不甘心命运这样安排,不甘心看着心爱的人嫁作他人,更是心痛向来疼爱自己的三哥会夺走他的爱人;八岁的孩子说成熟也成熟,说单纯却也单纯的很,他一心以为只要斗赢了三哥,便能让一切都回到最初的时光。 其实说到底,不过是一个闹别扭的孩子在赌气罢了;他真正要的,从来都不是那至尊皇位。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待他彻底明白正在做的事情意味着什么时,他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了;就这样,时光如掌心流沙,一转眼他们充满矛盾、兜兜转转地斗了十年,到了如今这个地步。 叶漓的话如醍醐灌顶,一语惊醒梦中人;他陡然明白过来,为什么他在听到叶倾说芃芃背叛他的时候,并没有感觉到一如十年前的那种绝望与痛楚,甚至没有太多的意料之外,有的只是满心不甘。其实原因很简单——他对张芃芃的感情,早就不再是初恋的爱,而是单纯的执念;而执念更是让他养成了一种习惯,他习惯性的对她好,习惯性的为她与三哥对抗,习惯性的想要她在自己身边…… 不得不说,习惯真的很可怕。它会遮蔽人的双目,教人看不清真实的渴望,也会让人忘了初心;以心为牢,以己为囚。 当年的一念之差,于三哥、于芃芃、于他自己都如一道枷锁,束缚了所有人,也强迫他做了许多非本心所愿的事;而现在这枷锁在机缘巧合下被打碎,他只觉说不出的轻松,积压在心头的复杂情绪也烟消云散了;正如叶倾所说,芃芃的所做所为不过也是为了爱,从这个立场上看,他并无理由指责芃芃。 叶倾…… 想到那个女孩,他的心忍不住颤了一下。从一年前他们阴差阳错的互换了身份开始,她三番五次为了他而受伤,为他承担一切本不该由她来面对的风险和惊吓;而她每次都只是云淡风轻的带过,一心为他着想,为他勇敢坚持下去…… 那个女孩,坚强的让他钦佩,也让他……心疼。 回想起这一年的过往,他恍然发现,不知从何时起,他最信赖,最亲密,最牵挂的人早已变成了叶倾,他在意的,留心的也都与她有关;她一心为自己打算,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不仅如此,这几日来始终牵动他心神,教他魂不守舍的,也唯有叶倾一人而已…… …… 叶漓颇有耐心的注视着完全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妹妹,不说话也不动一下,只是静静的等待她自己想通;等到微凉的夜风渐起,吹散少女精致的卷发时,齐翰终于有了动静—— 他长呼一口气,撑着轮椅慢慢站起来,将长发不紧不慢的别到耳后,眼神既平静又清透明亮,唇角带着一抹淡淡的弧度。 “想明白了?”叶漓问了一个听上去意义不明,实则心照不宣的问题。 “嗯,想明白了。”齐翰展颜一笑,眉眼间俱是感激和释怀的神色:“谢大哥指点迷津。”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作为局中人,在迷阵中徒劳的转了十载之久,终于在叶漓这个旁观者寥寥数语的指引下找到了出口,所有的不确定都有了答案;原来是他一直放不下,而今放下了,他也看清了自己的心—— 对于芃芃,不过是虚妄的执念罢了;但对于叶倾,他是认真的。 不知从何时起,他爱上叶倾了,真真切切的,并无任何虚假和犹疑。 “我的大小姐,想通了的话咱们就赶快回家吧。”叶漓见他还没有走的意思,调侃着催促他。 “啊……好。”齐翰爽快的说着,主动推着叶漓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 只期盼深夜能快一点到来,好让他在梦中和叶倾相遇;有些早就应该说却一直没能说的话,也是时候告知她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愧是叶漓哥哥,一语惊醒梦中人,将困了小九十年的迷局轻而易举的破掉。果然啊,恋爱中的男孩子智商都是负数呢~~ 小九啊小九,你说你小时候咋就这么想不开呢【戳脑门】?天涯何处无芳草,干啥非张芃芃不可?你看看你,把自己给折腾的够呛,唉…… 不过现在也不晚哦,现在你终于看清自己对小叶子的真实心思了,接下来该如何做,不用麻麻教了吧嘿嘿嘿…… 话说这里再一次点了一下贯穿始终的暗线伏笔,还是挺重要的一个伏笔呢,是关于叶漓的,前面也以不同方式暗示过好几次了,不知大家能不能有所察觉呢~~小九和小叶子都完全不知道,其实叶漓心中知道的事情,比他们想象中要多得多哦~~ 第121章 第一百一十九章——曙光 南夏,九王府。 我昏昏沉沉的睁开眼,下意识的转了一下头,却意外牵动了脖子上的伤,疼的我倒吸一口气不敢再乱动;小心翼翼的挪了挪脖子,等渐渐适应了那种感觉,我才敢慢慢翻了个身,让自己换个姿势躺的更舒服些。 “殿下!您醒了?!” 门被推开,吴卓的身影如一道疾风,快速窜到我床前,带得纱幔轻轻晃了晃;他往我面前一跪,关切的说:“殿下终于醒了,卑职可担心坏了!” “嗯……”我淡淡应了一声,对他的话不置可否。其实我早就恢复了意识,只不过浑身软软的没力气,再加上身心俱疲,索性就懒懒的没怎么动弹,睡的多醒的少罢了;如今清醒过来,不过是想起自己有大概三日没怎么吃过东西,所以被饿醒了。 吴卓不愧是九王的心腹,不用我开口就能猜到我想要什么;见我有气无力的样子,他急忙问道:“殿下莫不是饿了?卑职这就去传膳!” “嗯……”我轻轻闭了闭眼,示意他快去;许是见我终于有了胃口,吴卓难掩激动之情,立刻起身向外飞奔而去。 这几日来我一直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每日都要靠程姑姑来给我喂参汤;众人只道我是在养伤才会如此,殊不知我其实心累远甚于身体上的伤痛。 在等待传膳的间隙,我躺的实在无聊,便起身下床想在屋内随意走动走动;或许是身为女子的天性,我习惯性的走到梳妆台前坐下,想看看自己是不是减了点肥。 铜镜中,那张令我魂牵梦萦的清俊面庞映入眼帘,我微微怔愣下才反应过来,睡的太久,我竟忘了自己并不是原来的叶倾。 我目光灼灼的凝望着铜镜,铜镜中的他也回望着我,就像是……我心中爱的那个人,在深情的注视着我一样;失神的抚上面颊,我却感受不到任何的真实和温度。明明就在眼前,甚至以奇妙的方式融为一体,两颗心却像是隔了万水千山的距离,咫尺之间犹如天涯两相望。 我的掌心用力攥紧,心上毫无征兆的传来一阵阵剧痛;此刻我忽然明白,最最煎熬的,莫过于心爱之人日日夜夜都在眼前,可无论如何也无法靠近他,注定了只能遥望他的身影;尤其是,想逃离却又偏偏逃不掉的时候。 “咣当——” 我闭上眼睛扭过脸,抬手将铜镜挥落在地,顺带着妆台上的器具饰物统统陪葬,镜中的面容摔得支离破碎,满目狰狞。 我不想看到他,真的不想…… 是不是只要砸了镜子,我就能从他带给我的梦魇中逃出来了? “殿下?!”吴卓碰巧端着午饭从外面回来,一到门口就听见屋里传出的动静;他将托盘放到一边,疾步冲进来拽着我远离梳妆台。 “殿下没伤着吧?”紧随其后的还有程姑姑。这几日她几乎寸步不离的照顾我,被折腾的眼下都有了乌青;她的视线扫过一地狼藉,立刻关切的捧起我的手,打量着我全身上下。 “……本王无恙。”我深吸口气强迫自己的理智归位,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竟是如此沙哑无力:“你们都出去,让本王自己待一会儿。” “可是……” “出去。”不等他们说完,我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现在的我实在没心思解释太多,哪怕我也不忍心伤害这两位全意为我着想的心腹。 “……奴婢告退。”程姑姑率先行了个礼,悄悄扯了扯吴卓的衣袖,临出门时还语带担忧的对我说:“殿下保重。” 我没有任何举动,也没有出声,只想暂时将他的印象从我脑海中驱除出去;若是动了便会感受到他的存在,说了话便会听见他的声音,见到与他有关系的人也会不由自主的联想到他……是以,我真的无可奈何,只能安静的一个人待着,待到我能说服自己,以另一种心境习惯他的存在为止。 不知不觉间,日暮已向西山倾斜,我这一天又是水米未进;我微微叹了口气,暗嘲自己何时变得如此矫情了,竟会为了一份注定无疾而终的爱情而委屈自己。我从床边起身,决定出去找点吃的填饱肚子;不管怎样,日子再难熬也得继续过,最最基本的是要保重身体,不能跟自己过不去。 我刚站立稳当,有一名內侍匆匆走进来,对我低声禀告:“殿下,强公公来了。” 强公公……齐晟? 我抬眸,望着强公公缓步而入,离我越来越近,心中并无一丝慌乱,甚至有一种“盼了这么久总算来了”的轻松感。 “给九殿下请安。”强公公毕恭毕敬的对我行了一礼,面色无任何异常,让我很难从他的表现中揣测齐晟究竟对齐翰有何处置:“圣上听闻殿下身子已无大碍,特意让奴才前来问候,顺便请殿下去龙仪殿,他很想见您一面。” “谢皇兄关心。”我淡淡的回礼,道:“本王即刻就去。” 待强公公退到外面等候,我找来程姑姑让她为我简单打扮一番,虽然我脸上的虚弱和失落无法用华丽的外表遮掩,但最起码面圣是足够了。 装扮完毕我特意叫来吴卓,在他们疑惑的目光下,语重心长的对他和程姑姑嘱咐道: “此番进宫吉凶未卜,若本王有任何不测,尔等即刻离开盛都,从此隐姓埋名,不要再卷入红尘是非中。” “……殿下?!”吴卓不可置信的望着我,“扑通”一声跪下:“请允许卑职陪伴您入宫!若圣上不念手足之情,卑职拼死也要护送您逃出皇城!” 即便我早料到吴卓会这样说,眼眶还是不争气的微微红了;我俯下身搀扶他起来,劝他道:“蜉蝣难撼大树,你没必要做无谓的牺牲。” “求殿下成全!”他紧咬嘴唇,面露坚决之色;我见他一根筋的毛病又犯了,心说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便冷了脸加重语气,想用九王的威仪来逼他就范。 正当我开口之际,程巧亦也跪下来,含泪说着:“殿下,吴统领对您赤胆忠心,您若命他背弃主上独自逃亡,跟要了他的命没区别;不如这样,先让吴统领在王府按兵不动,若有动静便和奴婢一同进宫求助于太后娘娘和太皇太后。无论事情到了哪一步,奴婢和吴统领都要试上一试,绝对不会弃殿下不顾。” “……好吧,随你们。”这里是千年前的南夏,并不是属于我的现代社会;对于我来说,所谓忠义和同生死共进退兴许都不如独善其身来的重要,吴卓的举动则更是无用的送死;但我也亲身体验了这个世界,深知对于他们来说,很多事情要比单纯的活着更意义非凡,比如舍生取义。 既然各有不同的信仰和忠于内心的选择,那我何必用自己的标尺来衡量他们,苦苦逼迫他们放弃心中大义呢?俯仰之间无悔于心,无愧于天地,便是最好的结局。 好不容易安抚王府上下在原地等候,我未带任何随从,穿戴整齐的缓步踏出府门,在强公公的搀扶下登上了准备好的车驾。 行至龙仪殿,强公公殷勤的扶了我下来,说:“皇上就在里面等着,请殿下单独进去。”然后便挥挥手,带着一众禁军退得远远的。 我的目光扫过头顶笔法苍劲有力的匾额,毫无惧意的推开殿门,齐晟的身影正背对我立于大殿中央,周围闪动着点点烛火,气氛并不如我设想的那般剑拔弩张。 “参见皇兄。” 我走到距他五步远的地方,撩起衣袍双膝落地,拱手对他问安;他迟迟没有动作,没有转身也没有叫我起来的意思,我则安静的低垂着头,维持着行礼的姿势等他先发话。 “九弟,多日不见,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子?”片刻后他终于靠近我,一开口却说了句让我听不明白的话;我有些发懵,不知该如何回答他。 “是因为太过伤情,朕说对了吗?”不等我想出应对之语,齐晟自顾自的给了我一个答案,直戳我心中的疤痕。 我不自主的咬住了下唇,并不想承认他说到了点子上;忍了几秒钟,我主动强行转移话题,答非所问的说:“不知皇兄召见所为何事?” “呵……”齐晟轻笑一声,也没再穷追猛打逼我承认,顺着我的话接道:“朕只是想就国寺的事件,仔细的问问你罢了。” “当夜发生的事,其个中细节和事实真相,皇兄早已探查的清清楚楚,不是么?”我毫不客气的堵他的话头:“更何况皇后娘娘事后也来问过臣弟,臣弟俱如实相告了。皇兄若想知道什么,去找皇后娘娘便都知晓,无须再问臣弟。” “那不一样的……”齐晟慢慢摇了摇头,表情很是认真:“朕想亲口听你说。” “……遵命。”我不知他葫芦里究竟卖什么药,只能顺从应下再说。 “那些根本构不成威胁的江湖草寇是你找的?”他悠悠的开口问我。 “是。”我大方承认。 “杨豫将军中圈套,也是你的谋算?”他又问道。 “是。”我坦荡认了。 “老九,你是从何时开始,察觉到有鬼的?”他眯了眯眼,忽然没头没脑的问了我这一句。 他问的让人摸不到头脑,可我十分清楚这其中的意思;我不打算隐瞒,如实回答:“杨将军他们初次来找臣弟的时候,臣弟就知道了。” “九弟真是好耐心。”他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轻笑着说:“既然九弟早就知道杨豫他们是和朕合起来演戏骗你,还能忍到现在也着实不易;不过你为何在最终还是给杨豫设陷阱算计他呢?” “杨将军对臣弟来说是敌非友,臣弟有什么理由不算计他?”我也微微一笑,抬起头来直视他的眼眸:“不过更重要的一点,是因为臣弟知道,无论我用什么手段,哪怕让杨将军身陷囹圄,皇兄也一定有法子保他平安无虞。而事实上,皇兄不也做到了么?” 言外之意就是,正是因为知道杨豫不会有事,我才能施展拳脚给他下套,还能不愧对杨严。 “皇兄问的,臣弟都已如实作答,也承认是我‘包藏祸心意图不轨’,派人行刺圣驾,还栽赃陷害忠臣良将……总之一切都是臣弟的罪责,臣弟统统认了;皇兄要打要杀,臣弟悉听天命,绝不敢有一丝怨怼。” 说着我复又低下头,完全是一副任君宰割的样子;其实我这样说是以退为进,希望齐晟能心软放过他弟弟一命,毕竟只要活着就有无限未来。不过我不得不羞愧的承认,其实有那么一瞬间,我是动了放弃挣扎的念头的…… “……”齐晟忽然陷入沉默,完全没了声音;不知过了多久,久到我感到掌心因紧张而微微渗出汗时,他才终于说了话:“老九,是朕亲手推着你走到如今这一步,逼着你做了许多情非得已的错事,你会不会再也不原谅朕了?” “臣弟知道,皇兄的千秋基业容不得一丝威胁,哪怕那个人是我。”我很平静也很坦诚的,替他解释了非要对付九王的理由:“如果是我坐在这把龙椅上,我说不定也会食不知味夜不安枕,会想办法铲除一切可能构成威胁的因素;皇兄并没有做错,何谈原不原谅。” 说到这里我顿了一下,随即缓和了语气:“皇兄,过往的是非对错我已不想追究,所有的恩怨亏欠全部一笔勾销;您若还当我是兄弟,就痛痛快快的发落了我吧,不必拐弯抹角,引得我终日悬心胡思乱想。” “……”齐晟狭长的眼睛里划过一丝不忍和惭愧,许是见我弃疗的样子,有点心疼亲弟弟被自己折腾得如此憔悴;他走了几步靠近我,略微俯下身在我耳边轻声说道:“记不记得朕之前和你说过,朕定会保护你……” 我一愣,脑中浮现出了些微模糊的记忆;齐晟好像是说过这么一句,不过我早就忘了是什么时候,在什么情况下说的了…… “强公公!”未等我回想起来,他朗声对殿外唤了一声;强公公本就守在外头,当即便推门迈了进来。 “陛下。” “宣旨。”齐晟的目光掠过我,平静的对强公公说。 “是。”他对齐晟躬了躬身,从袖中取出一份明黄的圣旨,显然是早就备下的。 我的表情平淡无波,可是心中还是忍不住忐忑起来;果然,我终是做不到像齐翰那样内心强大意志坚定,在关键时刻也会害怕的……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熟悉的开场白,强公公的声音在此刻变得很是庄严,在广阔的大殿里回荡着—— “九王齐翰,于朝中结党营私,胁迫大臣,行事狂悖;于国寺祭典期间严重失职,以致圣驾忧扰,先祖魂魄不安;如此种种,深负皇恩,有违祖训,本应重罚;然上天有好生之德,朕亦不欲苛待手足,今革去其一切职务,贬为郡王,罚俸一年,迁回广陵宫软禁,九王府□□解除;凡与之共谋之臣,皆降级两品,罚俸半年,闭门反省七日。钦此。” “……”这个处置…… 我心中泛起复杂的情绪,忍不住看了看齐晟,同时也彻底明白了他那句话的含义;随后我恭敬的弯下腰,双手抵在额头上,俯身下拜道:“臣弟接旨,谢圣上恩典。” 方才这罪名一大筐,看似棘手,实则不痛不痒,且没有一个字提到关乎生死大事的“谋逆”,只是将我削了实权降了爵位,然后关进宫里软禁罢了。当然,在外人看来,我被剥夺所有实权,又被褫夺亲王爵位,带回宫日夜监视失去自由,和我共事的官员们也或多或少受我牵累而遭到了警告,应该算是羽翼被剪除十分“凄惨”的境地,从此怕是无东山再起之望;殊不知,我根本就没有东山再起的念头,况且只要我不折腾出引起朝堂动荡的动静,齐晟也不会再对我出手,即便出手,我掌握的筹码也足够自保,所以现在的结果,其实就是最好的结果了。 “殿下快请起。”得到齐晟的授意,强公公殷切的来到我面前,将圣旨交到我手中,并把我从地上慢慢扶起来:“广陵宫已经派人整理过了,奴才这就亲自送殿下过去。” “且慢。”我脑中突然想到一个人,急忙避过强公公的搀扶,重新拱手对齐晟说:“臣弟斗胆,希望三哥答应臣弟一个请求。” “是为了杨严吧?”不等我说下去,齐晟瞬间就猜到了我接下来是要为杨严求情;我点点头,继续道:“三哥圣明,正是为他而请。臣弟听说,三哥早早将他带进宫里训诫,几日来他始终渺无音讯,臣弟实在担心……” “有什么好担心的?”齐晟好笑的看了我一眼,似是在笑我杞人忧天:“朕还能吃了他不成?” “当然不是。”我急忙否认:“杨严弄伤臣弟纯属无心之失,臣弟不会追究,毕竟是臣弟有负于他在先;所以臣弟想请皇兄卖个面子,能否放他回家,让他免受担惊受怕之苦。” “好,朕答应你。”许是齐晟也觉得这是件微不足道的事,没什么不答应的道理:“朕都妥善安排好了,不日即放赵王和杨豫将军出天牢,届时杨严会随其父一同回府。” “多谢皇兄。”我再次对他俯首行礼,心中的大石头总算是落了地:“臣弟告退。” “去吧。”他颔首,示意强公公送我过去。 不知是跪久了的缘故,还是因为心中积攒的重压终于释放出去了,我只觉浑身一阵阵发软,只想赶紧到广陵宫好好睡他个地老天荒;不过纵使脚步再虚浮,在齐晟面前我也不愿显露分毫,强撑着登上龙仪殿外的轿辇,我才敢有片刻放松的喘息。 这件事从开始一直到现在,折腾了近半年的时间,也是时候告一段落了;不仅如此,随之消融的,还有齐晟齐翰两兄弟之间的矛盾和嫌隙。 我相信,从这一刻开始,齐翰记忆中的三哥会回来的;一切都在慢慢走向光明,正如我始终坚信的那样。 作者有话要说: 哎哟哟……小叶子你悠着点,麻麻都有点心疼你了TAT。好好好,不愿见到他咱就不见,你可要小心些啊~ 亲哥到底还是亲哥,再冷面心硬,还是会对老弟手下留情的。齐晟啊,这下子你也算满意了,可别再折腾我家小九和小叶子了,ok不? 不仅亲情这边有曙光,爱情那边也要有光明了23333,等着吧小叶子,你马上就要脱单啦!! 【麻麻突然也好想谈个恋爱啊OTZ。。。。】 第122章 第一百二十章——光明 回到熟悉的广陵宫,我心中免不得感慨万千,没有急着进屋,而是绕着偌大的花园慢慢走着。广陵宫似是一直有人在打理,即便我大半年没住这儿了,宫室和花园都整洁有条,连九王平日最爱的花花草草都有专人精心侍弄。 走到寝宫门前,有两名禁卫打扮的男子见到我,对我恭敬的拱了拱手:“恭迎殿下回宫,卑职已奉太皇太后之命,将一切处理妥当;太皇太后懿旨,今后卑职等就在殿下身边侍奉,必定鞠躬尽瘁,尽心保护殿下的安危。” 我回想起那个精明又慈祥的老太太,心中明白她确是真心待我,即便我清楚,她这样安排,除了单纯的保护以外,也有看管的成分在;不过不管怎样,九王这个孙儿在她心里还是占有一定位置的,不然她也不会特意将成宗赐给她的十二位顶尖皇家暗卫的其中之二调给我。我颔首道:“多谢皇祖母挂念,也欢迎二位到本王身边,只要二位尽职尽责,本王绝不会亏待你们。” “卑职领命,必不负殿下所托。” 宫人进屋忙碌了一小会儿,将所有物件都重新安顿妥当,我想着齐晟的旨意应该也到王府了,便打发个人回去接吴卓和程巧亦;站在布置完毕的寝宫里,我随意环视了一圈,然后转过身,指挥內侍把那面立在中央的落地铜镜给搬了出去;说服我自己以平常的心态去面对他还需要一定的时间,所以在那之前,我最好还是不要见到他的脸了吧…… 把宫人统统打发出门,我连蜡烛也懒得点上,独自坐在黑暗里静静的发呆,脑海里不知在想些什么;这时,门“吱呀”一声的开了,两名侍卫跟在一道身影后面走了进来。 虽然黑暗中看不清对方的脸,但我光凭身形的轮廓便瞬间确定了他是谁;我从椅子上站起来,随意指了指烛台,侍卫立刻上前把殿中烛火统统点亮,然后手脚麻利的退了出去,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九哥……我来了。” 对面少年的脸在光芒下被照的很清晰,正是杨严的面容;多日不见,他似是也憔悴了些许,眼中的神采稍显黯淡,不过多了一丝稳重和深沉。 我有点语塞,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开口,以及跟他说些什么。最后一次见面,他摔了信物并把我推伤,我心里虽然不怪他,但是短短这么几日的缓冲,我还真没有完全调整过来心态。 见我只是呆望着他一声不吭,他以为我还在生他的气,气他不懂事误会了我,登时就着急了;他向我靠近几步,满脸悔愧又小心翼翼的开口:“九哥……对不起……” “……”我微讶,心说这小子能来跟我道歉,想必是知道事情的始末了吧…… 许是见我还无动于衷,他到底是沉不住气了,直接一咬牙“扑通“撩袍跪在我面前,抓住我的衣摆,言辞十分恳切:“九哥,都是我不好,我先前错怪你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奢望你能原谅我,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真的很抱歉……”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我始料未及,反应过来后连忙弯下腰托住他的手臂,想把他从地上拽起来;他摇摇头制止我的动作,抬头望着我,说:“之前是我太不懂事了,对所有人都未曾设防,更是不相信我的父亲会欺骗我;那日九哥你昏迷后,吴卓的话如当头一棒将我彻底敲醒,我那时才真正明白自己有多傻多可笑……我最怕被亲近之人背叛伤害,却不想,我恰恰亲手伤害了真心待我并视我为手足兄弟的人……” “……”听了他的话,我心中五味陈杂,说不清是什么感觉,或许有酸楚,也有一丝他终于开窍了的欣慰;不管杨严做了什么,他对我来说都是重要的亲人,我终究还是心疼他更多一点;伸手摸了摸他的肩膀,我关切的问道:“听吴卓说,这几日你被三哥关到龙仪殿去了,他没有把你怎么样吧?” “没有。”他用力甩了甩头,眼里甚至带了一丝对齐晟的感激:“皇上只是让我静心思过,其他的倒也没什么。九哥你知道吗,方才你去觐见的时候,皇上特意嘱咐我躲在偏殿,你们的谈话我一字不漏全听到了。什么都不如亲眼所见亲耳所闻来的真切,所以我才会如此惭愧,你全心保护我,不让我陷入两难抉择之地,可我却是非不分的错怪于你……即便如此,你直到最后,还在为我求情……” 他越说声音越低,完全是个做错事恳求原谅的孩子,到了后来甚至已经不敢继续直视我的目光;我心底长叹一声,同时也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直到这一刻,我才感觉这场风波算是彻底平息下来了。 “我原谅你。” 我嘴角展开一抹笑容,缓和了神色对他说着;他浑身一震,抬起头和我对望,眼中渐渐染上如释重负的神色:“……九哥真的不怪我了吗?” “嗯,不怪你。”我摇摇头,趁他恍神之际把他顺利扶起身:“在我策划的这个局中,你并没有被我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我多多少少还是有愧对你的地方;这样一来,咱们算不算是扯平了?” “九哥……”许是太感动的缘故,我听到他的声音有点哽咽;为了不让他落下泪来,我夸张的叹息一声,转移话题道:“哎呀,我突然记起来,上次你把我送给你的玉珏扔了,害得我又要破费送你个新的;要知道那东西看着不大,价值可是不菲啊,我还刚被三哥扣光了工资,这今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哟……” 说完,我还故作犯愁的摇了摇头。 “九哥不用担心。”杨严从随身的荷包里缓缓拿出一个物件,宝贝似的捧在掌心,端到我面前红着小脸说:“玉珏早就失而复得了。” “诶?”我端起来左看右看,确认是我最开始送他的那块,急忙追问他:“你从哪里捡回来的?” “是方才皇上放我来你宫里之前,亲手交给我的。”他回答:“当日你晕过去之后,皇上带着太医一同去王府看过你,临走前把我带走的同时,估计也发现了这玉珏,所以一并带走了。” 我语塞。正如齐翰所说的那样,齐晟确实算个称职的兄长;我很庆幸,庆幸我们都没有看错他。 “这一劫算是躲过去了,可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短暂的喜悦过后,杨严又开始为我的处境担忧,他似乎不太确定我的想法,只是劝说我道:“九哥你还想君临天下吗?不着急的话,这阵子我们就先缓缓……?” “……”我颇为无语的瞪他一眼,这小子心里都在想些什么啊…… “我早就放弃争夺皇位了。”我忍俊不禁,揉了揉他的脸蛋:“以后我就安安静静的当个游手好闲的郡王,你也不必夹在我和你父亲之间左右为难,更不用提心吊胆的防范四周,咱们平平安安的过日子就好。” 经过了这一出,我算是彻底想通了;我实在非野心爆棚之人,也不擅长争夺权力地位,幸亏老天没有苛待我,让我有机会在这样的环境中当个“闲散王爷”,即便成就不了九王的千秋帝王业,好歹能为他争取一个不羁洒脱纵情山水的美名,听上去也不亏不是? “好啊好啊!只要九哥你开心就好。”杨严仍然是那个单纯的孩子,心性还没被那些尔虞我诈的阴谋所污染,所以一听能安安稳稳的过日子顿时就喜笑颜开了;我望着他满足的笑颜,心上一阵阵的泛着温暖。其实我也很容易满足,我的愿望不过是自己和在意的人能安然无忧罢了。兜兜转转过了这么久,我终于看到愿望实现的曙光,自然是感到说不出的宽慰和轻松。 “九哥,等吴统领一会儿过来了,咱们开几坛烈酒,好好喝他个天昏地暗如何?”许是被压抑的久了,杨严偶尔也想疯狂一下;我笑着点了点他的额头,一口应下:“好,就依你。”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恭喜,小叶子终于“无债一身轻”了,杨严也明白了姐姐的苦心,不容易啊不容易。。不过话说,扣工资这个真的好么,咳…… 提前预告:亲情和友情都开花结果,爱情怎么能少了呢~~~马上男女主的重头感情戏就要来啦,很快就要结缘并彻底相恋在一起了呢!!!提前撒花哇咔咔!! 第123章 第一百二十一章——我心悦你 半个小时后,吴卓和程姑姑一起赶到了广陵宫,当他们跨进殿门时,我和杨严已经等不及先开了五坛酒,你一杯我一碗喝的酣畅淋漓;见此情景吴卓并未阻拦,只是很有默契的自动上来加入拼酒的队伍,程姑姑也默默退了出去。 我以前听过一个说法——酒是男人之间开释误会最好的催化剂,今日一看方知所言非虚;在酒精的催化下,杨严和吴卓说个不停,将过往那些真心话一股脑倒了个遍,还对彼此都冰释前嫌了。 就这样我们三人有说有笑的喝到半夜,酒坛子早已倒了一地,我们都醉的不省人事,七扭八歪的找个地方倒头便睡。 不知睡了多久,我忽然一个激灵睁开了眼。出乎我意料的是,我的神智恢复了清明,哪有半分醉酒时的糊涂?环顾四周,台上的烛火已燃尽,徒留殷红的烛泪滴落在桌面,杨严和吴卓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连屋里的一片狼藉都不复存在;窗外皎洁的月色洒在大地,将一道挺拔的身影投射在门上。 望着那道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影子,我突然反应过来,此时我根本不是在现实中,而是灵魂出窍进入了梦境空间;而外面站着的那个人,毫无疑问便是多日未见的他了…… “叶姑娘,你在里面对吧。” 仿佛是有心灵感应一样,门外的人慢悠悠的开口,虽然说的是问句,但语气分明是肯定句;听见他温润的嗓音,我心中没由来的一痛,也不打算答他的话,只是默默抱住膝盖让自己缩在角落,装作自己不在房间里的样子。 其实我很想,真的很想见到他的面容,听他亲口对我说一句“喜欢”;但我不愿承认,不愿承认自己在见不到他的日子里一直在思念他,更不愿让自己爱的如此卑微,如此狼狈。 “呵……”门外传来一声无奈的轻笑,他显然识破了我的伎俩,自顾自的喃喃道:“看来,我真的伤了你的心,不然你怎会连一句回答都不肯给我……” “……”我眼眶突然有些发酸,急忙用力仰起头,把即将夺眶而出的液体硬生生的憋回去。我已暗自下过决心,我一定要坚强,绝不能再为了这份注定无疾而终的感情而落泪。 “对不起。” 又静了片刻,本来已经流回心底的眼泪,被他这短短三个字给再度引到了眼眶;我闭上眼睛,倔强的不让它们掉下来。 “那日我说‘对不起’,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而今天这三个字,是为我的犹豫道歉;抱歉我让你伤心了,也抱歉……我没能及时跟你说明白,我对你的感情。” “……?!”我动作一滞,睁开眼缓缓望向他的身影,心中竟有了蠢蠢欲动的期待和激动,期盼着他后面会说些什么。 “芃芃是我的初恋,她对我来说曾经很重要,但那只是‘曾经’而已。”我注意到他的影子动了动,似是转向我的方位,声音里也含了些炽热和认真:“这十年来是我作茧自缚,不仅让自己得不到解脱,还险些害了我珍视的人;如今我彻底想通了,与其执着于过去,苦苦寻觅不属于我的镜花水月,不如及时回头惜取眼前人——我心底真正爱的那个人。” “……!”我的心泛着隐隐的激动,连双手都开始不受控的发抖;他在说什么……他究竟是何意?? “叶倾,我心悦你。” ……!!!!! 我心悦你……我心悦你……我心悦你…… 这四个字在我耳边如魔音般缠绕着久久不散,我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隐忍了好久的泪水终于在刹那间冲破最后的防线,毫无防备的顺着脸颊流淌下来;之前我辛辛苦苦构筑的心墙,被他简单却饱含柔情的四个字顷刻间击垮。 我捂住嘴,浑身微微颤抖的站起来,神使鬼差的一步步向房门靠近;轻轻抬手推开门,那张让我思念如狂的倾世面庞映入我模糊的眼,他嘴角温柔的淡笑更是让我的心瞬间沦陷下去,义无反顾,无怨无悔。 “叶倾……”他轻柔的开口唤着我的名字,声线里饱含诱惑;我泪眼婆娑的望着他,努力想对他绽放我最美好最惊喜的笑容,却无论如何也抑制不住肆意流淌的眼泪。 正当我不知所措的胡乱抹着脸时,一只修长如玉的手握住我的手腕,拉着我与他更靠近了些;我错愕的抬眼,正好看见他倾身俯下来,温热的唇珠触碰到我嘴角的泪痕,掠过我耳边时轻声呢喃着:“真拿你没办法,不是说了我爱你嘛,怎么又哭了呢……” 脸上夹杂着冰凉与火热的触感,这巨大的反差刺激的我浑身一震;理智瞬间被席卷而来的冲动所淹没,我不管不顾的抬手捧住他的两颊,在他有所动作之前就很是野蛮的吻上了他的双唇。 在那一刹那,时间仿佛静止了一样;他眉眼间闪过一瞬的诧异,估计是从未见过如此主动粗暴的姑娘,不过很快便再度溢满了深情,伸手摁住我的后颈窝,闭上眼静静的回应着我;他的吻很温柔也充满绅士风度,并没有攻城略地那般霸道,更没有欲进还休的挑逗,而是恰到好处又小心翼翼的,似是生怕惊吓到我。 相比之下,我可就没他那样淡定了;回忆着以前偷看到的林茜和哥哥接吻时的场景,我想学着林茜的动作主动一点,奈何我还是个新手,初次吻他更是非常紧张,慌乱间竟随口一咬—— “嘶……”齐翰吃痛的倒吸一口气,我一惊,立刻看向他,发现他下唇上有几个牙印,鲜血正缓缓从印子上渗出来。 “啊啊啊啊啊……不好意思!!”见他被我咬出血,我顿时就手足无措起来,窘迫的涨红了脸,想为他擦去嘴上的血珠却又不敢;他轻笑着摇摇头,随即舌尖微挑将那抹艳红隐去。 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动作,落在我眼里却是十足的□□,简直就像是在对我招手,引诱我再去咬一口啊!! 察觉到自己这疯狂的念头,我急忙用力甩甩头,努力让自己冷静一点;在我心中仍然小鹿乱撞的时候,一只手臂揽着我的后背,下一秒我便撞入他怀中;我的脸贴在他胸膛上,虽然面上的火热还未褪去,心中的慌乱却随着他胸口的起伏渐渐平息下来。他的拥抱就像是有魔力,让我越来越贪恋、越来越依赖这个怀抱。 不知不觉间,原本止不住的眼泪已悄然停下,我反手搂住他的腰身,靠在他胸前不敢睁开眼,生怕这一切都只是虚幻的梦境,一旦醒了便只剩冰冷的现实。 真好……喜欢的人也亲口说爱我,不管是梦还是现实,至少这一刻的我体会到了真正的幸福;能够和心爱之人相拥,我该有多么多么幸运啊…… “阿九……” 我低声唤着他的昵称,那是只有亲密的人才有资格叫的名字,曾经是张芃芃的专属,而从今往后,这世上便只有我能如此唤他。 “嗯。”他淡淡应了,语调听不出任何起伏,只是手上将我揽得更紧了些;我抬头与他四目相交,从他灿若晨星的眸光中,我能清楚的捕捉到其中蕴含的幸福笑意。 原来,爱上一个人的幸福是这样的简简单单,只要能和他静静相拥彼此,我便会感到前所未有的心安,便再也无所奢求。 和他相遇相知,不过是意外的缘分;而现在,这场奇妙的缘早就不再是单纯的缘分,而是我们彼此一生的挚爱。 因为这世上有你,从此以后,我不再只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而你也有了我,我不会再让你独自承受未知的危难。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愿以我执念,换你,真心不渝。 作者有话要说: 女主的初吻可算是给出去了OTZ,盼星星盼月亮,你们俩可算是在一起了233333 快好好享受这来之不易的幸福吧,因为风波是没完滴,事情是永远在搞滴【就算完了我也会给你们搞出事情来嘿嘿嘿嘿……】所以你们俩之后还要有折腾呢23333333 话说小叶子你行不行行不行行不行?!?接个吻而已,看把你给慌的,竟然把他给咬了?你说你啊,你让麻麻说你啥好?! 第124章 第一百二十二章——又被逼婚 一个月后。 大清早我刚起床,吴卓就来禀告我,说内务府已派人把前些日子订做的几面大型落地镜送到了我宫里;我急忙穿戴完毕,亲自到正殿接见内务府的管事,对他们办事的高效率大加赞赏,并塞了几个宝贝过去;对方恭恭敬敬的收下,又跟我客套一番才回去复命。 待他们走后,我兴致勃勃的指挥齐晟安排到广陵宫的禁军,让他们帮忙把这些又华丽又重的铜镜给放置到我指定的各处;那些禁军都是训练精良的精英,到广陵宫是意在保护和监视我,如今被我当成苦工差遣,难免有些大材小用了;不过免费的劳力不用白不用嘛,反正齐晟都下旨说这些禁军任由我随意调遣,那我也没必要跟他客气不是? 忙活了一上午,我心满意足的穿梭在整个广陵宫中,时不时对着镜子照一照,偶尔还会驻足发很长时间的花痴;宫人们看见我这诡异的转变都被吓得不轻,以为我是因为被削权削爵和打压而变得癫狂失心疯了;才过短短一下午,到了晚上,类似“九王殿下疯魔了”的流言在宫中传的此起彼伏,且越传越邪乎,甚至连齐晟这个“罪魁祸首”都被扯了进去。 我对此表示哭笑不得,而吴卓和杨严等亲近之人虽知道我其实并没有放飞自我,但并不知我突然狂照镜子的缘由,所以见我这反常的举动仍十分担忧,只得像看着天线宝宝那样紧紧盯着我,生怕我真的疯了。 其实吧,我这样做的理由很简单——因为,我!恋!爱!了! 恋爱中的人,搞出点出乎意料的事情也是再正常不过了,更何况我的情况有些特殊。我想见齐翰一面,说难那可是相当有难度的,莫说白日里根本没可能见到,哪怕是夜间也要看运气;但要是说简单倒也简单,只要照照镜子就能见到他了。所以我才想出这么一招,在宫殿各处安置很多镜子让我照个够,以此聊解相思罢了。 毕竟,明明两情相悦却不能相见,这种滋味是很难熬的…… 当天夜里我并没有做梦,也没能与他相见;第二天白日,我再再再次睡到日上三竿,将近午膳的时候才懒洋洋的起床,正在例行公事照镜子的时候,强公公亲自来了广陵宫。 听着贴身侍卫的禀告,我不慌不忙的把外衣穿好,这才不紧不慢的去见强公公;对方依旧是一脸笑呵呵的喜庆样儿,给我行了礼之后,转达齐晟的意思:“陛下刚刚下朝,让奴才来请殿下去龙仪殿共进午膳。” 我点点头应下,准备妥当后便跟着强公公一起到了龙仪殿。果然如他所说,我踏入大殿之时,丰盛的午餐已经摆上了桌;齐晟坐在上首,身边并没有伺候的人,见我们进来,他摆摆手把强公公也打发走了。 “给皇兄请安。”我弯了弯腰,先给他行了个礼。 “老九,这儿只有你我兄弟二人,不必客套了,上座吧。”他随意指了指自己对面的座位,我也完全不跟他客气,坐到位子上就开始动筷子;他见我吃的欢快,就什么都没说也开始用膳。 吃得差不多的时候,他忽然望着我不断往嘴里塞东西的样子低低的笑了,说:“九弟难道不想问问朕何以宣你来龙仪殿?你不会真的以为朕只是请你来吃顿饭的吧?” “呃……”我咽下嘴里的食物,清了清嗓子,故作诧异的反问道:“难道不是么?” “……”听到我的话,齐晟的脸不出所料的黑了黑;捉弄他的目的达成,我很是促狭的笑了笑,然后见好就收:“三哥息怒,小弟开玩笑的;只是小弟愚钝,确实不知其中缘由,还请三哥明示。” 自从上次的风波平息下来,我和齐晟的关系明显缓和了许多,简直到了坦诚相待的地步;每一次接触和对话,我们不仅不再针锋相对,我甚至能感受到齐晟对他弟弟藏得很深的关心;阿九的愿望真正达成了,他们兄弟俩确实回到了如儿时那般亲近的关系,所以我才敢这么随意又没大没小的跟齐晟打交道。 “你这一个月来,朝会一直无故缺席,真是愈发放肆了。”他瞪了我一眼,开始板着脸训我。 “三哥不是不希望我干政嘛……”我耸耸肩大呼冤枉,直白的不能再直白的回道。 “你倒是会偷换概念。”见我说的这样直接,齐晟倒也不避忌,只是继续板着脸说:“朕的确收了你的实权,但什么时候不许你干政了?你身为皇族郡王,辅佐朕治理国家天经地义;朕命你从明日起务必来上早朝,否则朕会亲自派人去提你。” “……” 我很想抗议,表示跟国家大事相比自己更想睡懒觉,但是话到嘴边就被他不容置疑的表情给吓退了,只得什么都不说,无声的表示默认。 他见我没再反对,似乎很满意的样子点点头,然后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我看出来他还有话说,就主动问道:“三哥叫我来不光只是为了说这些的吧?还有什么吩咐一并讲了吧。” “那朕就明说了。”他望着我,修长的指节轻轻敲在桌面上:“你已过十八岁生辰,早到了议婚的年纪,先前事情太多三哥没能顾得上你,如今是时候把你的婚事提上日程了。你可有看上的姑娘?” “不不不不不!!!”我吓了一跳,险些把嘴里的茶喷他一脸,急忙摆摆手推阻道:“不劳三哥费心,成婚什么的小弟从未想过,更是不打算考虑;三哥日理万机,这等小事就不要放在心上了吧……” “怎么能说是小事呢?”齐晟听出我话中的抗拒,不急不慢的跟我打着太极:“九弟的婚事也关系到江山社稷,绝不能马虎应付;你若自己不主动,那就只能朕为你多多费心安排了。” 我顿时像哑巴吃黄连,心里那个苦啊;开什么玩笑,我可是有恋人的人,九王亦是;更何况要是让我娶媳妇,那不是逼着我搞那个什么么,我可是个彻头彻尾的直的啊! “三哥,我不想娶妻,自甘孤独终生,三哥就成全我吧!”我心说不能再忍了,此时不反抗更待何时啊,难不成要等自己被绑进洞房了再抗议吗? “荒唐!“齐晟蓦地沉下脸,像个大家长那样低声呵斥我道:“你莫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身为皇室子孙,为江山基业绵延后嗣是你与生俱来的责任,容不得你拒绝。” “干嘛非要我来生?”我一步不退,很是不服的反驳:“三哥你不是已经有了嫡长子么,你和三嫂继续生不就得了?更何况还有二哥那边呢,你怎么不给他安排结婚,非得来逼迫我?” “……放肆。”他被我一通抢白,许是觉得面子上过不去,顿时拿出身为帝王的威严来压我;感受到大殿里突然充满压迫感的氛围,我立时就怂了,也不敢再跟他顶嘴,惶恐的低下头服软道:“皇兄息怒,臣弟知错了。” 唉,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不过反正我认怂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保命要紧嘛……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见我态度还算诚恳,齐晟阴沉的脸色有所缓和,继续说:“明天是湘水节,往日宫中是不庆祝的,但今年朕打算破个例,在宫中设宴并邀请世家中那些仍未出阁的小姐们前来,你也务必要参加。” ……我说什么来着,就知道他打的是这个算盘。 湘水节在南夏是个很奇特的节日,基本相当于现代的国际妇女节,都是为广大女性同胞们设置的,据传其来历与娥皇女英有一定关联;齐晟这次突然要搞宴席庆祝,还邀请那些大家闺秀们,目的再明显不过了,就是要给他弟弟举办大型联谊会!! “小弟可以拒绝么……”即便畏惧齐晟的权威,我还是忍不住硬着头皮要为自己的节操争取一下。 “不可以。”他凉凉的瞟了我一眼,不容置疑的打消我所有非分之想:“从现在起一直到明日晚上,你就老老实实呆在广陵宫哪儿都不许去,届时朕会亲自派人接你去承乾宫参加晚宴;席间你看中了谁,尽管带走就好,三哥会为你做主的。” ……我说大兄der,你当这是挑猪肉呢?! “三哥,即便你这样做也是无用的。”我想了想,还是不肯轻易放弃,便拿张灵灵与贺秉则的事情来当挡箭牌:“你忘了张灵灵?当时哪怕有父皇母后亲自把关,她不照样是嫁给了秉则为妻?这说明,任何试图塞给我的女孩子,最后都会成为别人的女人的!” “你还敢提那件事?”齐晟似笑非笑的看着我,说:“你当朕是傻的么?张灵灵之所以嫁给贺秉则,还不是因为你在背后捣鬼?” “呵呵……呵呵……”被他毫不留情的戳破,我不由得心虚的干笑两声,正待我随便说点什么来转移注意力,齐晟慢吞吞喝了口茶,打发我说:“朕下午还要继续看折子,九弟先回宫吧;记得朕说的话,从现在开始你的婚事也是国家头等大事,朕定会为你寻个心仪的女子,绝不会委屈了你。” ……这也太夸张了吧,我咂舌;而他已经率先站起身往内殿而去,并不打算继续跟我废话。见他要走,我也只能乖乖告退,一切都要等回到广陵宫再作打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让我们大声的喊——我!恋!爱!了!!【一桶狗粮扣到我头上,55555555555555】 咳,小叶子你照镜子啥的悠着点行不,你搞的那么反常,你男朋友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三哥啊三哥,你简直丧【gan】心【de】病【piao】狂【liang】啊!!你老弟刚有女朋友,你就逼你准弟媳娶王妃233333333,所以小叶子,为了保住你男朋友的节操,你会怎么做呢~~~ 第125章 第一百二十三章——小叶子vs齐晟:节操保卫战 次日傍晚。 在程姑姑的妙手下,我被打扮的华贵大方,又被不情不愿的塞进车驾直奔承乾宫的宴会现场。之前也试过跑路,不过齐晟说到做到,居然真的在广陵宫周围安排了暗卫,搞得我连大门都踏不出去,只得乖乖的任人宰割了。 一进到承乾宫,我就被扑面而来的种种胭脂香粉的味道给熏的头脑发晕。虽然我自己也是女孩,但受到母亲的影响,我打小就不习惯用味道浓郁的香氛,再加上方如妍那个女人成日身上的香水味很刺鼻,搞得我从此对烈性香气都免疫了,至今也只闻得惯齐翰身上常年自带的清淡熏香;如今这些打扮得娇艳无比的女孩子和她们身上散发脂粉味,着实让我难以适应。 我忍着想转身逃出去呼吸新鲜空气的念头,堆起齐翰的招牌式温润笑容,仪态大方的迈入大殿,向坐在龙椅上的齐晟请了安,随后淡定的忽视那些眼带桃心紧紧追随我的目光,径自走到齐晟下首的位置上坐好。 今天这宴席是为湘水节设立的,请来的客人自然都是朝中各世家的夫人和千金闺秀们。纵眼望去,整个大殿里竟是连內监和侍卫都没有,只有我和齐晟两个男儿身,而且齐晟身边伺候的全是宫女,我则只带了程姑姑一人;如果再把我划去的话,那就只剩下齐晟一个男性坐拥一屋子佳人了…… 自打我进门,那些佳丽的眼神就未从我身上移开过,一个个都如狼似虎,恨不得能扑上来“吃”了我;刚开始只是看着我,到后来一些性格较开放的女孩子按捺不住了,直接端着各种饮品主动来向我参拜并搭话。她们个个出身名门世家,样貌、身材和姿态都堪称天下淑女典范,哪怕眼里对齐翰这张倾倒众生的面容的花痴都快喷出来了,言谈举止依然滴水不漏,将矜持和小女儿娇态融合的淋漓尽致,连我都自叹不如。 一群美女前仆后继的围着我,我怎好冷脸相待,即便心里一万只神兽呼啸而过,我也只能充满绅士风度的跟她们一一周旋,打发掉一个又一个。 唉,谁让我男朋友这张脸的魅力太大,也难怪那些姑娘都对他魂牵梦萦,天下第一美男的名号可不是白叫的;看在她们是因为我男朋友太帅了才花痴不断的份上,本姑娘就宽宏大量,不计较她们觊觎我男朋友的仇了。 又跟那些美人寒暄了一会儿,当今皇后张芃芃,太后娘亲,还有太皇太后这三个全天下最尊贵的女人终于相携着赶到席间,成功帮我解了美人之围;我和齐晟立刻起身相迎,众女眷则按命妇之礼纷纷朝拜。 太皇太后在张芃芃和太后娘亲的搀扶下坐在最上首,温柔却不失威严的目光淡淡扫过在场的每一张面孔,随后慈祥的一挥衣袖,示意众人免礼平身:“今日乃湘水节,哀家托皇帝设了这宴,就是想图个开怀热闹,姑娘们都不必拘着,想玩儿什么就尽管玩儿吧。” “谢太皇太后。”女眷们都乖巧的应了。 接下来筵席正式开始,大家一边谈笑一边品尝美味佳肴;我也趁着那群女生吃饱之前,抓紧时间不停往嘴里塞着食物,因为等她们吃完了,我铁定是没机会再动筷子的;酒过半酣,逐渐有世家女子再次向我和齐晟靠拢过来,不过碍于张芃芃这个“威名远扬”的皇后在场坐镇,纵使有爱慕齐晟的却也不敢太明目张胆,所以向我周身围拢的更多些;起初我还能应付她们的轮番敬酒,到后来喝得多了,饶是齐翰本身酒量不错也招架不住;我强撑着不让自己显露出醉态,也逼自己保持头脑清醒,因为我深知,按照套路来算,一旦我撑不住了,齐晟十有八九会给我塞个各方面都优秀出众的姑娘,然后让我们借着杜康兄的推助将木做舟,届时我的心和他的身同时“出轨”,那我可算不清楚,我与齐翰,究竟是谁对不住谁这笔糊涂账了。 程姑姑与我朝夕相处,自然明白我心中这点儿小九九,她也不忍见我被齐晟逼婚,在这等事关贞操存亡的关键时刻到底还是护着我的;只见她优雅的上前一步,不动声色地将我杯中酒替换成醒酒汤,然后以各种借口为我挡开那些姑娘;程巧亦在宫中有正二品女官的官衔,做事稳妥资历又老,宫内外的女子都敬她三分,是以有她帮我挡着,那些名媛们都不敢有什么不满。 齐晟的视线时不时瞄向我身边,见我这儿喝了如此久也没留住哪个姑娘,不免有些着急了;他清了清嗓子主动端起酒杯,声线清亮的对我道:“九弟,你是不是该同朕喝上一杯?” 被齐晟亲自点到名,我哪敢懈怠,急忙也客客气气的双手捧起玉盏,在众人的注视下站起身回道:“皇兄恕罪,今日有幸与皇兄共饮,却忘了主动请杯酒喝,实乃臣弟的疏忽,臣弟先自罚一杯。” 说完,我指尖微微用力捏住杯盏,动作十分雅致的仰头一饮而尽。 齐晟对我的乖巧似乎很满意,他也颇为爽快的干了杯,看着我露出满面宠溺的笑容,俨然是一副慈严兼备的好哥哥模样:“九弟,你如今也不小了,是时候为你娶个正妃在你身边辅佐侍奉了;今日在座的各位,皆是我朝重臣亲族的女子,经过这番交谈下来,可有哪位佳人入了九弟的眼?” 这番话一出口,我明显感受到周围气氛莫名变得紧张起来;女孩们纷纷娇羞的垂下头不敢看我,时不时飞快的打量周围其他“潜在情敌”几眼,空气中竟渐渐弥漫了些火药味。 “呃……” 这个问题……着实是道送命题啊,我支支吾吾的没法给出答案。这里所有同龄女子,都比我自己更像大家闺秀,更端庄淑女,也更惹人喜爱,家世也都是没得说的;从结交闺蜜的角度上看,所有人都入了我的眼,但若要从选妃角度来说,那不好意思,哪一个我都没相中啊…… 作为女孩子,我怎么可能给我男朋友招一堆情敌在身边啊……我又不傻…… 虽然很想一股脑全拒了,但话至嘴边却生生止住了;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不简单,我还真得先谨慎思索一番再说话。 这些高门官宦的千金们,家里掌事的个个都不是好惹的主儿,我要是全给pass了,怕会让齐翰在朝中的人缘有所损伤;但无论要我选哪一个又都是不可能的事儿,这下子搞得我进退两难,实在是头疼的紧。 我目光中带了一丝求助和抗拒的意味,抬眼看向太后娘亲和太皇太后,希望她们二人能开开金口帮我解个围。不过让我感到头大的是,此时这二位长辈居然都装聋作哑,甚至还回我一个充满鼓励的眼神,对我的选妃工作表示大力支持。 唉,关键时刻还得靠自己……我无奈的感慨了一句,便心一横打算实话实说的拒绝齐晟的安排;反正怎么样都是为难,与其难为人家好姑娘和众多士族,不如只难为我一个人—— “回禀皇兄,在场的诸位都堪称绝代佳人,只是臣弟向来散漫惯了,实在不愿早早册立王妃,恐怕要让皇兄失望了。” 我深深的作了一揖,非常诚恳的表示自己婉拒的态度;齐晟的脸意料之中的绷紧了一瞬,不过很快也恢复了先前势在必得的神情,继续悠然的跟我见招拆招:“瞧九弟这话说的,莫不是害羞了?也罢,等一会儿快散席了,再商议也不迟。” 我说这位大兄弟,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还强行曲解我的话,硬生生扳回一城,我也是真服气…… 首次提起这个话题的尝试到此为止,我可以暂时先松一松,不过齐晟不会善罢甘休,太后娘亲和奶奶又不肯帮我,我得尽快想个法子来应对齐晟下一轮的出招……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叶子稳住,你们能赢哈哈哈!来吧出招吧,咱没在怕的~~~我发现小叶子跟齐晟的交锋段位越来越高了,谁都不肯示弱啊哈哈哈哈……齐晟未来的弟妹还是挺厉害的嘛~~ 话说女孩子果然是奇怪的生物呢,一边拒绝其他女人靠近自己男朋友,同时看见自己男朋友如此受欢迎也十分开心,真的是很矛盾啊233333 唉,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啊…… 第126章 第一百二十四章——东亚醋王叶倾 大殿内的转瞬又恢复到热闹而不喧闹的氛围,拿捏的恰到好处;我正心事重重的喝着茶,坐在我斜对面的女子盈盈起身离开座位,走到大殿中央,对我们落落大方的施了礼,一开口声线婉转如莺啼:“臣女钟迎夏参见皇上、九王殿下、各位娘娘。承蒙陛下恩泽,臣女有幸觐见,但家母身子不便未能前来,臣女代家母和族人叩谢天恩。” 她看着比我和齐翰都稍稍年长,朱唇粉黛,面容虽非最出众的那个,却别有一番艳而不妖的魅力;我一早也注意到了她,但不是因为她的样貌,而是她身上散发出的气场;那是一种带些侵略性的感觉,与张芃芃的气质倒有异曲同工之妙。 齐晟似是对她有不浅的印象,很是客气的点头道:“迎夏郡主有礼,朕自登基以来诸事繁杂,未能派人前去问候,朕心甚愧,不知令堂身体可否康泰?” 诶等等……钟氏……迎夏郡主? 记得之前我依稀听谁提过,当年在成宗与北漠那次规模浩大的战役中遭到灭族重创的不仅有贺家,同时也包括一个钟姓将门;钟家虽不如张贺杨三氏那般显赫,到底是南夏历代帝王提拔的将门,家底还算丰厚。只可惜天命不佑,在那次惨烈的战争中,钟家成年男儿皆马革裹尸,唯独年幼的小儿子幸存下来,却也身负重伤从此不能再上战场。 在那之后,钟家弃武从文,旁系远亲或在中央或在家乡担任文职,而钟家正系仅存的血脉则被成宗封侯,可以世袭并由朝廷供养,虽无实权倒也生活无忧;后来那位侯爷与夫人生下一女后因旧伤早逝,那女孩便是钟家正系唯一的后人,年幼时就被册封为郡主,并由当时在位的皇帝亲赐名——迎夏。 取这两个字是具有特殊蕴意的。皇帝怜惜钟氏一门,更是敬佩钟夫人女中豪杰,十年如一日独守夫家基业不落,便祝福钟家的女儿能如迎夏花那般,一生都经历生机勃勃繁华绣锦的春日,永远不受严寒凛冬的摧残,所以为她选了这个名字。 那这么说,眼前的这位看起来英气十足的姐姐,正是那位外姓郡主——钟迎夏?难怪她自称“臣女”而非“民女”,看上去也和皇族中人更相熟,甚至连齐晟都主动问候其母。 “劳陛下记挂,家母一切安好。”她微微躬了躬身,举手投足间干净爽利,同样是行礼动作,她做的就让我更觉顺眼;她的眼神有意无意的瞄过我,复又开口道:“臣女为今夜精心准备了一首筝曲,愿在席间演奏以表助兴;不过此曲意境悠扬,以笛之声相和最为绝妙,臣女素闻九殿下擅长玉笛,其笛音之美曾引得飞鸟驻足倾听,不知今日殿下可愿赏光与臣女合奏一曲,以悦众贵宾?” ……!!!糟了…… 我不自觉的捏紧了茶杯,暗自深吸口气才让自己面上毫无异样。阿九的确笛声精妙,但糟糕的是我完全没学过吹笛,他更是未曾教习过我;若现在让我来吹,怕是连音都吹不完整,更何谈佳音助兴? 想着,我彬彬有礼的站起来,对她点头致意并婉言谢绝:“郡主心意难能可贵,本不该推辞的,然本王今夜多喝了些酒,气息有些不稳,若勉强合奏只会拖累郡主,是以本王就不献丑了。” 听了我的话,对面的女子只是悠然一笑,丝毫没有任何难堪或是不满,仿佛我拒绝她是在意料之中;她轻启朱唇想再说些什么,一直在旁边饶有兴趣看戏的齐晟忽然插话进来:“九弟精通乐理,所擅长的乐器不只有笛,若朕没记错,九弟对抚琴也颇有心得,不妨以琴代笛与郡主合奏?朕也有数年未曾欣赏九弟的琴音了,今夜机会难得,九弟气息不稳便罢了,可不能连指法也不稳了啊。” “……” 齐晟坚持要我与她同台表演,意思非常明显,就是想撮合我俩;至于在座这么多好姑娘,齐晟独独中意她,连太后娘亲和奶奶都没出声反对,我相信除了钟迎夏自己主动出击外,齐晟也有他自己的考量。 思绪涌动间,我似是忽然开窍了,也明白了齐晟选她的缘由。钟家世代忠良将门,在其家风教养下的女子自是文武精通特立独行,比那些养在深闺体态娇弱的小姐们更得齐晟青眼;而最关键的一点是,即便有世袭侯爵的恩赏,钟家也早已败落,迎夏郡主及旁系兄弟们的官位和势力根本就微不足道,即便阿九娶了她也只是得到她一人而已,不涉及庞大势强的母族。 像齐晟这种极擅帝王心术的人,是永远不会单纯凭感情来办事的。张芃芃是齐晟心尖至宝,他不也照样想法子削了张放的兵权,还迫使其分出大部分实权么?同理,即便齐晟相信他弟弟绝不会背叛,却也不会全然放下戒心,更不会给阿九任何趁势翻盘的机会。结合以上,像钟迎夏这等出类拔萃资质优秀,家世显赫却名存实亡的女子,简直是齐晟眼里九王妃的不二人选。 “九弟?”我这边自顾自的捋着思路,许是好久都没动静,引得齐晟出言提醒我;我回过神来,心中暗叹了一口气,看来我今夜不露一手是铁定逃不过了…… “既然皇兄有兴致,那臣弟恭敬不如从命。”我转过身来对他行个礼,又对钟迎夏说:“本王琴艺欠佳,若有损郡主的筝音,还望郡主不要介怀。” 要说笛子我确实一窍不通,但我也有从小开始练习的乐器,那便是古琴;至于水平嘛,自然比不得大师级的表演,但要糊弄这些人以及维护场面是绰绰有余了。齐翰的琴技与我的差不多,只要我发挥正常,就应该不会有纰漏。 不一会儿內侍将古琴在殿中架好,我走到阶下坐在凳子上时,余光瞥见身旁钟迎夏面前放置的竟是一把瑟,而非她起初所说的筝。我心里兀自奇怪着,她主动开口对上首的齐晟等人解释:“皇上,既然九殿下换成了琴,臣女以为琴与瑟是最相和的,故而自作主张换成了瑟,皇上不会怪罪吧?” “自然不会。”齐晟一挑眉,微笑着对她点头,样子看上去还颇为满意,甚至对她的做法很是看好:“琴瑟和鸣,岁月静好;郡主别出心裁,心思玲珑,朕甚是欣赏。” 这妹子到底怎么回事?!我心中突然莫名地有些烦躁。 琴瑟和鸣,岁月静好?呵,这暗示可不是一般的明目张胆啊,这不是明摆着说要入主广陵宫,做九王的正妃么? 我叶倾的男人,岂容他人染指觊觎?况且,这世上唯一有资格与他琴瑟和御的,就只有我叶倾而已,姑娘你又算哪位? 明明知道自己这醋意来的毫无道理,但我发现我就是控制不住自己;看来女孩子有了在意的人,很容易就会被对方牵动了情绪,哪怕是我也不能免俗。 “郡主的瑟,倒教本王想起了一首诗;诗曰,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我慢慢抚摸着光滑的琴弦,略微勾了勾嘴角,挑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抬眼望向对面的女子:“郡主可还记得,后一句是什么?” “庄生晓梦迷蝴蝶……”她顺利接住我的问题,同时也从我似笑非笑的眼神里,读懂了我提起这首诗的真实用意,接完这半句后她神色微怔,自动停了下来。 还是很聪明的嘛……我心下很满意,正好免得我费口舌做恶人了。 “庄周于梦中化蝶,自是绮丽非凡;只可惜,再美不过也是场梦境罢了……”我装作感慨的样子,低头摆弄着琴弦;看似漫不经心,也不过闲话一句而已,不过我相信,钟迎夏不会听不出这其中的言外之意—— 不要妄想能与我“琴瑟在御”,纯属痴人说梦。 …… 顷刻间的功夫,钟迎夏迅速恢复了方才的优雅从容,并没有再接我的话,而是向齐晟请示道:“陛下想听什么曲子?” 齐晟的目光停留在钟迎夏脸上,若有所思的低吟:“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随后他视线平移过来与我四目相接,微微一笑说:“此时此刻,九弟与郡主倒是教朕想起这首词,不妨就弹这曲《凤求凰》吧。” “遵命。”我们异口同声的应了,便各自抚上乐器,手指一拨银弦,清越悠扬的曲调便从指间缓缓流泻而出,不一会儿便扩散至大殿的每一处;凤求凰这首曲子以古琴为主,辅之以瑟,给原本略显单调沉闷的乐音增添了些别样的意趣。 不得不说,钟迎夏的音乐造诣和演奏水平都远在我之上;许久未抚琴的我难免有几处疏漏,全靠她及时引导并替我掩盖失误,才没让整个曲子弹崩。 就这样提心吊胆的熬到曲毕,我们同时拨响最后一个音节,在满堂的叫好声中对彼此致意,各自回到座位重新坐好。又过约一炷香的时间,宴会也接近尾声了,众女眷很有默契的陆续向坐在阶上的我们行礼告退,我正想赶紧结束这场坑爹的晚宴回去睡觉时,就听得始终不发一言的太皇太后突然开了金口—— “小九,迎夏,你俩且慢着……”她饱含慈祥又不失精明的目光转向我们,说:“今夜你二人甚为投契,当珍惜这难得相聚的时光;这样吧,小九你是男孩子,就亲自送迎夏出宫以护她周全。” “皇祖母……?”我诧异的望着她,虽然不知道老太太忽然搞哪一出,但我本能是想拒绝的;她一眼看破我的推拒,没等我把话说出口,带着威严轻描淡写的瞟了我一眼;那仅仅一个眼神,登时让我心中发毛,乖乖闭上嘴什么都不敢说了。 这时我又想起太后娘亲也在场,立刻向她投去求救的目光,可熟料她和老太太对视了一眼,只是对我温柔一笑,丝毫没有要解救我的意思;我恍然明白过来,她们二人的想法应当和齐晟是一致的,不仅对钟迎夏其人满意,也对她的家世很是满意,所以这次就站在了齐晟这边。 这三方巨头一联手,我压根就没有反抗的余地,只得脸上乖顺心中暴走的低头应了,不管怎么样,人前绝不能露出不妥之处嘛。在其他还没来得及走的女子们或嫉妒或心碎或不甘的眼神的注视下,我对钟迎夏做了一个“请”的手势,然后跟在她身后登上停在殿门口的车驾。 作者有话要说: 哎哟哟哟哟我的天哪,之前都看不出来,小叶子你的醋劲竟然如此大,这醋坛子一翻简直太可怕了有木有233333摸摸小叶子,冷静冷静冷静!! 啊哟我的奶奶啊,你可真是神助攻……啊不,强劲对手啊……OTZ……这让我家小叶子如何招架?自求多福吧哈哈哈哈 此时小叶子内心:(╯‵□′)╯︵┻━┻ 第127章 第一百二十五章——醉翁之意不在酒 宽敞的车厢中,我们相对而坐。她只是在我刚上来时对我点点头,随后目光飘向轿帘外没再看我;而我对她更没兴趣,自然是没看她也没搭话。 车驾晃晃悠悠的走了半天才停,我出于礼貌,主动搀扶钟迎夏落到地上;待我自己也站稳,一抬头我顿时就傻眼了—— 此处并非宫门,而是我的广陵宫大门口! “怎么回事?不是先送郡主出宫吗?”我不解,转脸问驾车的內监;他们恭顺的低下头,一个个都笑而不语高深莫测的,我无意间瞥到他们身上的服制,忽然察觉到了不对—— 黑色系为主,上绣飞鸟图样,他们是太皇太后宫中的內监! “……是皇祖母的意思?”我深知自己中了老太太的计;方才出来的匆忙,我竟完全没注意自己车驾周围的人都被偷梁换柱了! “殿下英明。”其中一个看上去年资最老的人又低了低头,恭谨的回我道:“太皇太后的圣意,想必殿下会遵从吧?” “……这是自然。”我默默咬了咬后槽牙,强行把那股想打人的冲动给憋回去;他见我不敢有异议,便对我躬了躬身,带着部下回去复命:“奴才告退。” 不一会儿,广陵宫门口就只剩我和钟迎夏以及一干禁军护卫;说好的送妹子出宫,可谁知直接给我送到家门口了,即便我有万般不情不愿,却也无可奈何,出于礼节不能把人家拒之门外,只得主动对她提出来:“咳……既然到了本王这里,郡主不妨进去喝杯茶再走?” “多谢殿下盛情,迎夏恭敬不如从命。”她也不娇矜推拒,而是大大方方的应下,跟着我走进了正殿。 我们前脚刚进去,吴卓后脚就出现了;他并不知我领了个妹子回家,只是如往常那般前来迎我,一抬头看见和我相对而坐的女孩,他的表情明显一僵,随后慢慢浮现出复杂的神情,整个人完全愣在原地,连我的存在都忽视了。 我观察着他的脸色,渐渐感觉有点奇怪。忽然在广陵宫见到陌生女子,吴卓表示惊讶是正常的,毕竟齐翰向来洁身自好,从不搞一夜情,乍一带人回来他不习惯也无可厚非,但他此时的表情不仅仅是惊讶,还带了些我暂时看不透的情绪在里面,倒是搞得我满头雾水。 “吴卓?”我忍不住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他被我这么一提醒,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匆忙对我行了礼:“卑职失礼了;殿下若无其他吩咐,卑职就不打扰了。” “嗯,去吧。”我没多想,就打发了他回房休息;陪妹子喝着茶尬聊了一会儿,程姑姑也进到正殿,对我们屈了屈膝说:“殿下,郡主,宫门已经下钥了。” 明明还没到门禁时间,怎么就锁门了呢?不过这回我学聪明了,瞬间就想到这应当是齐晟他们的意思,至于目的嘛……看看我身边这位就能猜到了…… 看来她今夜铁定是要留宿我这里了……不行,我绝不能坐以待毙,须得想点招儿才行…… 想着,我眼眸一转,对程姑姑吩咐道:“夜深了,本王和郡主要就寝;姑姑,你去给本王和郡主各准备一碗安神汤吧。” 听了我的吩咐,程巧亦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她知道我的习惯,安神汤这种东西我从来都不喝的,此时乍然提起,肯定不仅是想喝汤那样单纯。我和她之间有独特的主仆默契,她又清楚我此时的处境和心思,所以我的真正目的也不难猜。 “奴婢明白。”她了然的点头,给我一个让我放心的眼神,就退出去准备东西。没等几分钟她便回来了,将端着的两碗安神汤分别放到我和钟迎夏手边,意有所指的对我说:“奴婢都准备好了,请殿下和郡主服用。” 我若无其事的端起那碗“精心准备”的汤,挥手示意程姑姑退下。不消我特意嘱咐,程姑姑在给钟迎夏的汤里加了些迷魂散,保证她一觉睡到日上三竿,我可以借此避免与她过多纠缠,今后被逼婚时也有转圜的余地。 唉……毕竟,她若是醒着,我应对起来可是十足的棘手;但她若是昏睡着,我反倒是好办了。 为了保住自己的男人不被抢走,我可是操碎了心啊…… 待到室内只剩我和她独处,她纤细的指尖轻轻抚摸着碗沿,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冷不防抬头对我说:“殿下恕罪,这安神汤……迎夏不能喝。” “为何?”我十分不解。 “殿下忘了,迎夏身怀武功,向来感官敏于常人;若迎夏没嗅错,殿下应该是在汤里加了些东西吧?”她轻轻的笑了,双颊边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看上去甚是娇俏。 “呃……” 我还真就忘了她会武功的事儿,也没想到自己的算盘会被她一眼识破,当下竟无言以对,空气中弥漫着大写的尴尬。 沉默了几秒我忽然想到,她可能以为我往汤里加了什么不可描述的药,毕竟这种情况下很容易想歪;为了避免她对我男朋友的君子品格产生一些不必要的误会,我急忙解释道:“郡主请听本王一言;本王的确是加了药,但绝不是郡主想的那种药,而是……” “迎夏知道殿下并非□□小人,所加的也不过是迷药,让我没机会勾引殿下罢了。”不等我说完,她坦然的迎上我的目光,说:“迎夏之所以不喝,是因为根本没必要;迎夏虽进了殿下的宫门,但并不打算勾引殿下,更不曾图谋九王妃的位置。” “…………………………” 我顿感一个头N个大,简直想暴走变身奥特曼!神啊老天爷啊这都是些什么鬼啊,方才在宴会上用各种妖艳贱货加白莲花的手段对我百般勾引,各种引起我的注意,成功让齐晟太后娘亲和那位老祖宗都中意于她,最后还被打包送过来。如今离达成目的仅剩一步之遥,她却忽然一翻脸,表示她并不是来睡我的?!这算什么,欲擒故纵?还是悬崖勒马啊!? 有没有搞错啊,开什么国际玩笑?!我内心越想越疯癫;所以呢,姐姐你到底要干啥啊!!! 许是我脸色多番变幻太明显,她看透了我的心思,猝不及防的起身面向我,然后郑重的双膝落地拱着手,声线十分清亮的对我请罪道:“请殿下恕臣女欺瞒不敬之罪。” “……!”我没料到她会有此举动,立刻由搞不清状况变成大吃一惊,急忙伸手去扶她:“郡主这是做什么?郡主行此大礼,本王万万受不起!” “殿下容禀。”她推开我的双臂,轻轻摇头拒绝我的搀扶,用坚定的语气继续说;我见她不肯起来,只得重重的叹口气,心想大不了她跪我也跪呗,便也身子一沉跪坐在她面前,充满无奈的询问道:“郡主何罪之有啊?” “迎夏的确使计接近殿下,然殿下天人之姿,高洁如皎皎明月,迎夏身如草芥,岂敢不自量力觊觎殿下?臣女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殿下身边的一个人……” 嗯?阿九身边的人? 我脑中飞速转着自己身边都有什么人,能值得贵为郡主的钟迎夏如此费心思,不惜“勾引”九王、搭上闺誉也要接近;思来想去,我手下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也不过只有杨严、吴卓还有贺秉则罢了,其中贺秉则已经婚配,杨严那小子整天跟我混一起,应该没机会泡妞,这样一排除的话……就只剩下吴卓了诶诶诶! “难不成……??”我面露讶异之色,忍不住喃喃自语;她点点头,轻声接上我没来得及说出的话:“殿下所料非虚,正是吴统领。” 诶诶诶诶诶???这到底是什么情况??我完全懵了,想不明白吴卓跟她又有什么牵扯,急不可耐的想好好挖一挖近在眼前的八卦;想到妹子还跪在地上呢,我顾不上那些有的没的,不由分说的把她强行拽起来:“本王赦免你了,你就赶紧告诉本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吧!” 作者有话要说: 咳,加了东西被人家当场识破,这可就尴尬了……OTZ。。。小叶子莫慌,稳住你能赢~~ 话说,小卓卓的春天也要来了呢~~~小叶子你这个月老的兼职可是丢不得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128章 第一百二十六章——正式结盟 接下来,我们各自坐回到原来的位置上,我从她口中得知了那段我从未察觉也从未听说,秘密程度堪称保密局第一档案的的狗血爱情故事—— 前面已经提过,吴氏一族本是江湖豪门,受了成宗恩惠才入朝效忠皇族;而当初他们归顺朝廷不久,吴卓的祖父便在一次机缘巧合下搭救了钟迎夏祖父的性命,从此两家结为生死之交;后来钟家败落,吴家一直暗中帮扶钟家遗孤,钟老夫人和迎夏郡主孤儿寡母能平安活到现在,吴家襄助之恩不可忽视。 吴卓和钟迎夏从小便结识了,他二人的关系基本相当于太后娘亲宋澜若和贺良臣当年那般的青梅竹马,只不过不如他们那样朝夕相处罢了;但可以肯定的是,少年少女情窦初开,早对彼此生死相许是跑不了的。钟迎夏虽有着侯爵之女和郡主的尊号,但毕竟不掌握任何实权,要论身份地位吴卓并不低于她,再加上她自幼性情开放豪爽,所以二人之间不存在所谓“门当户对”的鸿沟。 后来两人渐渐长大,吴卓入了九王宫中效忠,见面接触的机会也少了许多;但吴卓并不是每时每刻都跟在我身边,他也有休班的时候,一得空便会与钟迎夏传个信见个面吃个饭啥的。当然这是人家的私生活,哪怕以齐翰的身份也无权干涉,我又没有打听下属隐私的爱好,和他认识这一年多来,居然真的一点也不知道这茬子事儿;齐翰与吴卓相处的时间长达八年,他本人清不清楚那我就更不知道了,须得于梦中问过他再说。 “承蒙太皇太后眷顾,家母时而得以进宫陪她说话,迎夏长大后也偶尔陪伴,久而久之老祖宗对迎夏很满意;今夜提出与殿下合奏,其实是事先太后娘娘和太皇太后精心策划好的,为的就是给殿下和迎夏牵红线。” 听到她坦白的这番话,结合上述的交代,我彻底明白,原来这又是一件棒打鸳鸯天雷滚滚的造孽事啊,跟上次张灵灵贺秉则一事有异曲同工之妙。 我说什么来着!?凡是要指婚给我的女子,最后都会成为别人的媳妇!贺秉则和张灵灵如此,这回吴卓和钟迎夏亦如此,我就说我这张嘴是开过光的,说什么灵验什么!! 从今以后,请叫我“灯塔”——专业照亮身边的恋人,低调的让自己继续在黑暗中单着身。 难怪吴卓那小子刚才见到钟迎夏后一脸魂不守舍的模样,神情又那样复杂,如今回想起来,那其中竟是有几分黯然神伤的。这也难怪,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女人被送到自己主子的怀里,他不难过就有鬼了…… “所以说,郡主将计就计,顺理成章的与本王独处,其实是为了向本王求助?” “正是如此。”她坦然的点点头,目光中饱含真诚:“迎夏察觉到老祖宗的心思,天恩浩荡,迎夏虽不愿却也不敢拂逆,更是怕家母为难;况且赐婚毕竟是两个人的事,迎夏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而置殿下的心思于不顾,所以就想着趁事情难以挽回之前,先与殿下坦诚心迹;迎夏与吴统领虽真心相爱,但迎夏也知道,生出抗拒之心是对殿下大不敬,也是不知好歹,故而不奢求能得到殿下的谅解和帮助,若有冒犯还望殿下宽恕。” 她鼓足勇气说完这段话,竟又要对我下拜行礼;我抢在她之前托住她的双肩,对她温柔的笑笑:“郡主言重了,勇敢掌握自己的人生并追求幸福,何谈冒犯一说?对于郡主的勇气和忠贞,本王很是敬佩,承蒙郡主如此信任,本王愿做回牵线月老,助你们一臂之力,必不会叫你们抱憾终身。” “殿下……?”她许是没料到我会答应的这样爽快,瞪大了杏眼望着我;我顺势把她摁回到座位上,直起身子轻轻一笑,大方的说出心中所想:“郡主也说了,两情相悦方得长久。你我二人并无男女之情,本王也未动过娶正妃之念,强扭的瓜终是不甜的,想必郡主也看得出来,方才在席间,对于你的‘勾引’和皇兄的有意促成,本王可是百般烦恼千般不愿啊;既然郡主和吴卓早已彼此倾心,郡主宁愿放弃名位选择他,吴卓又如同本王手足一般,本王有何理由不施以援手,让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呢?” “多谢殿下善意成全……”听了我的肺腑之言,她显然非常感激,眼角溢满了激动的泪光和隐隐的期盼;我只觉得心上的负担卸了下去,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这心情一舒坦,很多事情就想的更顺畅,比如接下来的安排。 我们合作抗婚这件事非同小可,光靠自己瞎折腾是肯定没胜算的,看来必须找点外援。钟老夫人那边应该不难搞定,至于齐晟、太后娘亲和老太太那边嘛…… 我脑中闪过一张面孔,忽然就有了主意,立刻叫来几个亲卫,附耳跟他们说了几句话;不一会儿亲卫来回报,我听得事情都安排妥当了,便拉起妹子带着她往外走;她愣了一秒,不过很快反应过来,跟着我到了广陵宫后门并登上刚刚准备好的车驾,什么都没有问。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小叶子荣获新称号——“灯塔”233333现在潜在情敌变成了盟友,小叶子也可以放松一下了 不过接下来还有很漫长的战役要打,小叶子你可不能懈怠啊~~为了自己和男朋友的贞操,拼了! 第129章 第一百二十七章——还情债 因着我的要求,亲卫选取的驾车路线都是相对隐蔽且值守宫人较少的小路;一路上七拐八转,妹子终是有点沉不住气,低声问我:“殿下要带我去哪儿?” “到了就知道了。”我神秘莫测的一笑,示意她稍安勿躁。 没过几分钟,我感觉马车停了下来;亲卫轻扣车门,我得到信号就扶着她跳下了车;一抬头,正好看见兴圣宫的侧门匾额。 “兴圣宫?皇后娘娘?”她环视四周,确实这里是张芃芃的住所无疑,不解其意的看着我;我“嗯”了一声,领着她走到门前,一边敲门一边解释着:“你若在我宫里过夜,那才是真的后患无穷,哪怕我们之间是清白的,皇祖母也不会善罢甘休;所以当下要紧的,是给你安排个合适的下榻之地,既不落人口舌,最好又有人为我们作证。” 兴许是从“潜在情敌”变成了“患难盟友”的缘故,我再看妹子明显感觉顺眼了许多,跟她说话也没那么多戒备和礼数了;她对我的观点表示一万个赞同,正和我随意寒暄的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绿篱的面孔出现在其中。 “九殿下万安……诶,郡主?” 之前我和张芃芃还藕断丝连的时候曾立下约定,若有事需单独商议,我就轻扣兴圣宫的侧门门环五声,她便知道来的人是我。虽然这个“暗号”已经不再需要了,但想必张芃芃仍没忘记,所以还是可以试试的。 过往每次都是绿篱在侧门接应我,这次也不例外;她对于我的出现并不惊讶,但是见到钟迎夏随我一起来了,自然有些疑惑。我摆摆手示意她按照老习惯带路,在穿过花园的途中,钟迎夏踌躇着向我求证道:“殿下笃定,皇后娘娘会帮我们吗?” “放心,她会的。”我成竹在胸丝毫不担心,因为我有让张芃芃伸出援手的砝码。 说话间,绿篱引着我们到达张芃芃所处的偏殿;跟张芃芃通报了一声,绿篱自动退了出去,留下我们三人在屋内。 “给皇嫂请安。”我主动上前施了一礼,钟迎夏回过神来,连忙和我一起向张芃芃问了安。 “二位免礼。”她转过身来对我们抬了抬手;此时的她脱去席间华丽的凤袍,连发间沉重的凤冠也卸了下来,青丝随意的流泻在身侧,看上去倒有一番素雅的美。 “九弟夜间来访,不知所为何事?” 经过上次摊牌,我与她的相处模式完全由“地下情人”转变成了弟嫂,先前的暧昧与尴尬便也荡然无存了。 “臣弟冒昧前来,的确有要事相求。”我目光投向身边的钟迎夏,将我们的来意和想抗婚的意愿一一道出,末了补充道:“皇嫂与郡主同为女子,将她安置在皇嫂宫中才是最合适的;而臣弟思来想去,能帮臣弟和郡主这个忙的,也唯有皇嫂而已了,是以臣弟自作主张带郡主赶来,皇嫂不会怪罪吧?” “九弟,你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张芃芃是聪明人,三言两语间就清楚了我们要干什么;她打量了我与垂着头的钟迎夏一眼,似是有意考验我,慢悠悠的开口问道:“九弟怎么就认定,本宫一定会如你所愿?还有,九弟就不怕本宫没这个能力,让你找错人白跑一趟吗?” “皇嫂可还记得,当初为什么选择了三哥而非臣弟?”我没有正面回答她的话,而是兜兜转转把问题抛回去,跟她心照不宣的打哑谜:“皇嫂若还没忘,就应当理解我和郡主此时的处境;不能与所爱之人相守,被迫与不爱之人在一起,这等人生憾事,皇嫂忍心看着我再经历一次么?” “……” 张芃芃被我的话戳中了软肋,顿时就无话可说了;我很清楚,她对于当初背弃九王一事始终心存愧疚,也认为自己欠了九王一份情,所以对于我如今提出的这个请求,她根本就拒绝不了。 “至于能力,臣弟更是不怀疑。”我观察到她神情上有了松动的迹象,乘胜追击道:“母后那里,我有办法求得她的谅解;但三哥与皇祖母心意已决,恐怕无论我如何进言恳求,他们都不会收回成命。届时就要仰仗皇嫂当说客了,我相信只要皇嫂肯开金口,他们不会不听的。” “我答应你。”张芃芃深深叹出一口气,对我们点了点头,然后认真的望着我,脸上浮现出淡淡的无奈和苦笑:“你知道的,我希望能为你寻得良配,不仅是为了弥补往日对你的亏欠,更是希望你能够真正幸福;但如果这亲事让你不开心了,我绝不会视而不见。” 说完,她把绿篱叫进来,对她吩咐着:“把偏殿打扫出来,请迎夏郡主在此安歇;今晚九王来寻本宫一事,任何人都不许提起,要是有人问起郡主缘何会在本宫这里,就说是本宫请她来的。” “奴婢明白。”绿篱一一记下,对我们福了福身,告退去安排张芃芃吩咐的事情。 “臣女多谢皇后娘娘。” “谢皇嫂。” 她肯和我们站在同一阵营上,钟迎夏和我都如获大赦,对她纷纷出言致谢。我承认,我的确是耍了点心机,利用了张芃芃对九王的愧疚之情,但我不认为自己的做法有错。 放心的将钟迎夏交给张芃芃,我主动跟她们道别后只身走出兴圣宫,按原路返回到侧门,由亲卫护送着启程赶往广陵宫。今夜不过是个开始,我们接下来还有漫长的战役要打;不过我坚信,为了自己的幸福,不管多艰难都是值得的。 作者有话要说: 出来混的总是要还的,欠了情债也是要还的~~小叶子你做得很好,人尽其用,你越来越有你男朋友小九的风范了呢~~ 第130章 第一百二十八章——“兵贵神速” 翌日清晨。 一夜无梦,我神清气爽的睁开眼抻个懒腰,整理完毕后对程姑姑吩咐了几句安排好的事项,末了再让她把吴卓给叫来。 吴卓显然是一夜未眠,眼下顶着两个超大的黑眼圈,即便他在我面前竭力打起精神,却也掩不住神情上的萎靡;我见他一脸纠结矛盾的样子,决定直接开门见山的切入正题:“吴卓,你怎么不问问,迎夏郡主身在何方?” “……?!” 听到钟迎夏的名字,吴卓面上闪过震惊的神色;他猛地抬头看着我,眼中满是慌乱和不解。 “迎夏郡主昨夜去了皇嫂那里,并未在广陵宫过夜。”我自顾自的继续说下去,将我们昨晚的对话大致重复一遍:“她已跟本王摊牌,本王也了解了你和她的那段过往,所以你不必如此惊讶,更不用在本王面前有什么避忌。” “殿下明鉴!郡主与卑职是清白的!”他立刻拱手弯腰,似是担心我会因此对钟迎夏心生嫌隙,也在努力袒护她的清誉;毕竟钟迎夏是最有可能成为九王妃的人,要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传出她与九王下属之间有什么暧昧的谣言,人言可畏,他心爱女子的一生都会毁于一旦。 “本王知道,不过那不重要。”他如此维护钟迎夏,我心中很感动,也庆幸妹子没选错人:“你和她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本王怎会强人所难、棒打鸳鸯?本王会为你二人打算,让你们得偿所愿,相守一生。” “殿下?!”听了我这句话,吴卓的表情像是被雷劈过一样,随后噗通一声跪在我面前,语无伦次的说:“卑职是对郡主爱慕已久,可……郡主是皇上属意的九王妃人选啊……” 我注视了他一会儿,也没有叫他平身,冷不防探手过去捏住他的下颌抬起来,逼视着他的目光,缓慢而低沉地说:“这你不用管,你只需告诉本王——你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他被我牢牢抓着脸,想扭过头却又做不到,只得微微垂下眼睑,颇为慌乱的吸着气;静待了片刻,他重新抬眼直视我的双眸,坚定如磐石的回答:“只要郡主不离,我必不弃。” “好!就等你这句话。” 我嘴角绽开一抹如释重负的笑容,颇为赞赏的点了点头,然后把他从地上扶起来,眼神扫过他全身说:“你去换身更好看的衣服,一会儿随本王出宫一趟。” “殿下要去哪儿?” “去钟府,拜见你未来的岳母大人。”我挑了挑眉,调侃他道。 “诶……这也太急了吧?” 我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这种事情当然是先下手为强,难不成你要等到赐婚圣旨下来再采取行动吗?” “殿下请稍等,卑职这就去更衣!!”我的这个“难不成”刺激到了他,他对我匆匆行了一礼,便脚下生风的奔回自己房间挑衣服去了。 我事先让程姑姑去了一趟兴圣宫,把我的打算告知在那儿过夜的钟迎夏,让她大张旗鼓的从皇后宫中出来后,走正道先出宫回家,弄的越多人知道越好,以此证她清白之名;同时也要她做好准备,我随后便会带着吴卓亲自登门拜访,争取在齐晟下朝前就把钟夫人给搞定,杀他个措手不及。 钟府是朝廷亲赐的侯爵府邸,其位置坐落于盛都城内除皇城外最靠近中枢的地带,不过和其他同级别的府邸相比,钟府的规模并不大,门庭也甚为寥落。我和吴卓坐在车里,一路上抄近道行至钟府大门前,此处不出所料的很冷清,不过这种于闹市中的寂静也正对我的胃口。 钟迎夏很聪慧,她显然早就跟门童打过招呼,我们到达的时候,早已有人在门口等候;吴卓先于我落于地面,转身想来扶我,我忽然生出一种替我男人装X的心思,便无视他的搀扶,自己潇洒而轻飘飘的跳下车,在落地的瞬间优雅的一甩袖口,将本来就轻盈的白纱给甩的飞起,让齐翰本就出尘的气质看上去更加仙气四溢;不出所料,我面前的小门童痴痴地望着我,不知不觉间竟是满面绯红。 我一边为自己男朋友拥有这副男女老少通吃的俊颜感到得意自豪,在其他人还没缓过来的片刻跨进了敞开的大门,一路上由家丁引着,顺顺当当进入钟夫人坐镇的大堂;钟迎夏侍奉在母亲身侧,见到我后无声的对我屈了屈膝。 对于长辈,我一向是有着十二分尊敬的,尤其是面对这种“烈士遗孀”;不等她起身相迎,我抢先靠近一步,对她文质彬彬的拱手道:“侯爷夫人身体可好?本王这厢有礼了。” “九殿下客气了,老身惶恐。”她急忙对我伸出手,言语间不失恭谨又不卑微。 钟夫人不愧是虎将之媳,即便在岁月的吹打下早已满面风霜,但我仍能从她柔和的五官中,依稀追溯到她风韵正盛的年少时光;那一双美眸带有掩藏不住的凌厉和精明,让任何人都不敢小觑了这位孤苦一生的夫人。 “殿下昨夜那么晚才结束宴席,今日一大清早便造访寒舍,不知有何贵干?” “实不相瞒,本王正是为了郡主的终身大事而来。”我在她的示意下上座,很是坦诚的回答。 “哦……?”她一双凤眼在我和钟迎夏之间扫了个来回,一脸了然地问道:“看来殿下对小女很是中意?” “本王忘记告知夫人了;其实,昨晚郡主并没有在广陵宫过夜,而是去了皇嫂的兴圣宫……”我慢慢引出话题,一边说一边观察她的反应。 “……”钟夫人何其精明,听我这样说,瞬间就理解了语中蕴含的深意;她眸色渐深,注视着我的脸,试探着说:“那这么说来,殿下对于九王妃人选是另有想法了?” “不,本王不是另有想法,而是干脆没有任何想法。”我儒雅的一笑,谦逊的低了低头,直入正题道:“明人不说暗话,本王便直抒胸臆了;本王以为,婚姻此等大事定是要两情相悦才成,而本王与郡主之间并无男女之情,更无婚配之愿,因而本王绝非郡主的良配;同时据本王所知,郡主早已心有所属,想必侯爷夫人也知晓;既然如此,我们何苦要活活拆散一对眷侣呢?” “……殿下此话,可是认真的?”她静静听着我说,眼中不知不觉间流露出“深表赞同”的意味;我捕捉到这个意思,不由得暗松一口气。 看来,钟夫人眼明心亮,并非循规蹈矩不通情理之人;她自然清楚女儿和吴卓之间的事,看这样子也有意促成他二人,只是有太皇太后的圣意在上头压着,她对此也甚是为难。 “本王不敢有任何虚言。”我略微加重了语气,敛肃表情道:“坦诚来讲,本王今日此举是为了成全三个人——本王自身,郡主,还有她近在眼前的良人。”说着,我转过身去将视线投向始终静立在身侧的吴卓,对他挤眉弄眼的示意他走上前来;接到我的眼神,吴卓鼓足勇气向外跨出一步,不卑不亢的对钟夫人深深行了一礼。 看得出来,钟夫人对吴卓印象一直很好,连看向他的眼神都变得柔和许多,但其中仍夹杂着丝丝犹疑和矛盾;这也难怪,毕竟事关她钟氏一族唯一血脉的终身幸福和前途,她作为母亲,自是不能不多思量思量。 “娘,女儿和阿卓从小一起长大,对彼此是真心的,您也都看在眼里。”钟迎夏抓准时机,对母亲盈盈下拜,充满恳切的说:“女儿不在意什么名位,只愿不负本心,与所爱之人携手经年。” “求夫人成全。”此时吴卓和她默契十足,当即接着她的话附和;无需任何言语和商量,只需一个深情的眼神,足以将两颗心牢牢牵在一处。 “夫人您看,他们都情投意合了,本王也盼着自己能成就这段美满的姻缘,也算积累功德。”我适时插话进来,微笑着调侃他们,顺便给吴卓加点“聘礼”—— “吴家老太爷虽非征战沙场的将军,但也是有皇爷爷与父皇的恩赏在,于江湖中更是有不小的势力;若夫人仍怕委屈了郡主……” 我略微沉吟一下,很快想到解决方案,继续说着:“本王会向皇兄请旨,为吴卓求取正五品参军的朝廷官职,同时兼任本王手下的大管事,再请皇兄亲赐一处宅院,许他自己开府,本王还可以说动皇嫂来替他二人主婚,以示天恩浩荡;这样一来吴卓的身份地位会更上一层楼,郡主嫁过去的夫家名声也不会差。” “殿下考虑周详,老身感激不尽。不过也罢了,这些都是身外之物,哪有迎夏的幸福来得重要。”钟夫人慈爱的摸了摸迎夏郡主的头发,和颜悦色的对她说:“为娘这一生所见起落不少,对于钟家来说,所谓名利富贵,该有的都有过,心里也早看开了。吴家对我钟家有恩,吴卓这孩子也是真心待你,既然上天眷顾,你便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缘分吧。” 听到这番表示认可的话,钟迎夏和吴卓都面带激动,含情脉脉的看了看对方,满心眼里都是从天而降的欢喜;不光是吴卓,连我也没料到,钟夫人这关居然如此容易就过了,看来连上天都在襄助有情人。 搞定钟夫人,我们离成功又近了一步。剩下的人里,张芃芃和钟夫人可以帮我搞定太皇太后,太后娘亲我自己有信心劝服,至于齐晟可能有点麻烦,需要我和张芃芃甚至联合奶奶一起上了…… 想到这里,我决定先回宫思考一下对策再做点准备,便主动带着吴卓告辞:“既然侯爷夫人同意这门亲事,本王就暂时不叨扰了。皇祖母那边,还望夫人能多多进言,说服她老人家回心转意啊。” “这是自然。殿下所托,亦是老身所愿。”她站起来对我福了福身,表示让我尽管放心。 我刚抬腿要离开,就看见吴卓那小子仍然和“未婚妻”含情脉脉的眉来眼去,我顿时对被当面塞一嘴狗粮很不爽,颇为好笑的伸过手去,在他后背上用力掐了一把;吴卓浑身微微一震,当即惶恐的施了一礼,不敢再怠慢的随我出了门。 “我说你小子,有了媳妇就忘了兄弟了?”回去的路上,我在马车里故作埋怨的打趣他:“瞧你方才直勾勾盯着人家……你说你何必着急呢,等娶过门了,你想看多久都行。” 言外之意——拜托关爱照顾一下单身人士,拒绝当众强行塞狗粮,谢谢合作! “殿下恕罪,卑职不是故意对殿下不敬的!”吴卓这个直肠子估计是太兴奋了,一时间竟没听出来我话中的调侃,以为我真的动怒了,出于本能的想跪下请罪;不过车里空间太狭小,他猛地站起来,还没来得及直起腰身,就“咚”的一声脑袋撞在蓬顶。 看着他泪眼汪汪满脸委屈的揉着头,我很是不厚道的笑出了声,顺手扶着他,忍俊不禁的说:“好啦我开玩笑的,你赶紧坐下吧,别摔着了。” “……”他见我笑的开心,面上紧绷的线条松了许多,扶着车壁小心翼翼的坐回去,与我心照不宣的相视一眼,跟平日保持着礼节的主仆相处模式完全不同;不管怎么说,他跟在齐翰身边时日算是很长了,与他私下里的关系也早就超脱单纯的上司与下属,只不过我来的时日不长,所以与他一直不太熟而已。经过今天这么一出,我依稀感觉,自己和他之间作为“陌生者”的那种疏离感似乎是淡了不少,这也算是意外收获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不被逼婚,小叶子也是操碎了心,行动迅速先斩后奏,胆子也是不小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话说人家吴卓你可真是个老实人,居然连妹子都不敢追,小叶子表示看不下去啊看不下去,还得靠她来推你一把哈哈哈哈哈哈!捏着吴卓下巴的小叶子在那一瞬间简直A爆有木有!!!!! 还有小叶子也学会装X撩汉【?】了……麻麻很是欣慰……虽然用的不是自己的身体【咳】 第131章 第一百二十九章——深宫往事 兵贵神速,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的。那天上午我们拿下女方家长之后,我带着吴卓马不停蹄的去吴府继续当说客,不过两个小时便征得了他父母的同意;与此同时张芃芃去找了老祖宗,在狂轰滥炸的关键时刻,钟夫人和吴夫人赶到宫里支援,在三个战斗力爆表的女人的共同努力下,老祖宗也有了松口默认的迹象。 我得到张芃芃的传信,当天下午带上钟迎夏,一起去向太皇太后主动请罪。老祖宗不愧是老祖宗,一生辅佐过祖孙三代帝王的她,举手投足间的威压和不容反驳是渗在骨子里的,那气场怎一个强大了得,我们这些小辈怕是加一起都盖不过她一人。 我一进门就被她审视又似笑非笑的目光给震住了,费了好大力气才让自己不至于怂到失语,硬着头皮请安并说出此行的目的;她听了之后,先是轻轻转动手中的碧玉佛珠,半饷才开口让钟迎夏先回府等候消息,然后淡淡地转向我说:“看来,你们对于这门亲事都是你不情我不愿。不过哀家不明白,迎夏是因为有了心上人,但小九你呢?你又是为何?” 额,理由我不是早就说过了么?我心中不解,但还是不敢怠慢的重复一遍刚刚说过的话:“回禀皇祖母,孙儿是想成全郡主,不忍她被孙儿耽搁一辈子。” “哦?翰儿只是单纯地想成全迎夏,还是你自己心里有放不下的人和过往之情?”太皇太后对我挑动眉头,冷不防逼视着我,语气蓦然变得严厉又低沉:“你是否仍不死心,对皇嫂心存觊觎,并妄图追寻那犹如水中花镜中月的爱情?” “皇祖母明鉴,孙儿万万不敢!”在我印象里,我这位名义上的祖母始终都是慈爱的形象,我还从未见过她如此疾言厉色的样子;这突如其来的质问与反差着实让我心神一震,我本能的垂下头避免直视她的双眼,拱起手不卑不亢的回答。虽然有些惶恐,但我坦荡磊落,实在无需心虚。 “既然与皇后无关,你也只是为了迎夏,那也就是说,若哀家为你寻得一位优秀并无牵无挂的女子,而不是像她这种心属他人的,你便会接受这桩婚事,对吧?”老太太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换了个说法循循善诱道。 寥寥数语已经让我手心开始冒汗,幸好没有正视她的眼睛,否则我一定会更加惊慌。太皇太后林氏,成宗皇帝身边最重要、最得他信任的女子,果然名不虚传;软硬兼施,雷霆雨露,皆是让人措手不及的手段,杀得我应付吃力,短短几句话就给我连续下了好几个套,抓住我言语间一切漏洞和心上防线最薄弱的地方猛攻之,攻心战玩的简直绝妙。从小到大,因为皇储之争阵营不同的缘故,想必齐翰与他祖母有过不少次类似于今日的交锋,他应对起来肯定要比初次见教的我更从容得心。 啊……要是阿九在的话就好了。我忽然对他产生了深深的依赖感,就像是一种本能,让我在面对难题时不自觉的想到心底最信任的那个人,也就是他。但我更知道,我们可以彼此依赖,但绝不能仅仅依赖彼此,如今我无法和他沟通,想解决这当下之急,也只能靠我自己了…… “不是的。皇祖母的天恩,孙儿本不应有推拒之心;然孙儿不敢欺瞒皇祖母,婚姻之事实在重大,孙儿想斗胆自己做主。既然孙儿一直未能找到心上人,那便索性如此过下去,倒也没什么不好。”我重新鼓起勇气开始接招。 为了自己和他,拼了!!! “你这孩子,在说什么糊涂话!”老太太恨铁不成钢的起身,缓步走下台阶行至我面前,语重心长的教育我,跟当初齐晟的训话如出一辙:“身为皇室子孙,你难道忘记自己肩负的责任——绵延后嗣,保江山世代传承,皇家血脉繁盛不落了么?这不是你一己之事,更不是你想怎样就怎样的。” 从客观事实的角度来看,老太太这话说的完全没毛病,不仅顾全大体,格局和高度也都十分符合她的身份和思想境界,简直让我有一瞬间想缴械投降。不过我毕竟跟古人有很大不同,她的这些足以让别人不得不遵从的话,到底是无法让我改变意志的;其实,我还有个早就准备好了的“大杀招”没使出来呢…… “皇祖母,您从嫁给皇爷爷至今,确实做到了兢兢业业,为江山社稷鞠躬尽瘁;可孙儿想斗胆问一句,您是真心幸福吗?” “小九何以有此一问?”老太太的目光闪了闪,虽竭力掩藏却还是被我敏感的捕捉到了:“哀家与先皇相互扶持一生,是什么让你觉得,哀家会不幸福呢?” 我抬起眼平静的注视着她,缓缓地、一字一顿的吐出两个字—— “麦帅。” “……!!!” 听到这个名字,太皇太后细眉不可抑制的皱起,脸色也瞬间变的复杂了许多;她眼神变得甚是锐利又深不可测,望着我加重了语气:“……你是如何知晓的?” 我无言,只是不慌不忙的一撩衣袍,朝着她双膝跪下来,表示自己甘领冒犯之罪;该用的筹码我已经用了,而且我相信我赢了,不消我多说什么,老太太自己会想明白的。 至于怎么知道的,当然不能透露,哪怕说了她也不会信的…… 成宗齐靖,据传不仅是一位难得的英主,还是难得的痴情帝王,完美继承了先祖齐峥的专情,后宫里除了当今太皇太后林氏以外再无他人。外界都传颂帝后情深,但兴许在世之人都不知道的是,成宗真心所爱之人并非发妻,而是一个谁都意想不到的人——与他并肩平定叛乱,并将北漠军队打退到靖阳关以北,至今不敢再犯边一步的麦帅。 这位麦帅,在世人眼中是一位叱咤风云的名将,与张生、贺言昭等人都是朝堂上举足轻重的人物,但不为人知的是,麦帅其实是一位巾帼,而非众人印象中的男子之身! 他,或者说女扮男装的她,机缘巧合下与成宗相识于战乱中,她的智慧与能力都深深地让成宗欲罢不能;后来天下重新平定,因为某些复杂的缘由,她选择继续以麦帅的身份留在成宗身边辅佐,两人就这样遥遥相望了数十年;最后,齐靖退位当了太上皇,与她从此游戏人间纵情山水。 而在这之前,成宗立了望族嫡女林氏为皇后,并与她诞下数位皇子。林氏贤能聪慧,为他扫除一切后顾之忧,深得成宗信任仪仗,他放心将整个后宫,甚至一部分朝政之事以及新帝都托付予她。 饶是如此,不管外表多么辉煌美好,林氏心知肚明,真正走近枕边人心底的始终并非自己。她敬慕夫君,也拥有夫君的宠信,成宗给了她能给的一切——荣耀,地位,权力,财富,和散尽后宫独一无二的荣宠,却唯独给不了他的一颗真心;相敬如宾?呵,她于他来说只是“宾”,这句话本身就是最大的讽刺与悲哀。 摘去璀璨华丽的凤冠,脱去尊贵无比的凤袍,她也不过是一名普通的女子,和芸芸众生一样,渴望着心上人的真爱。只是可惜,现实未能让她如愿,她嫁给了爱的人,但那个人不爱自己,这已经足够遗憾;更让她难过的是,因为自己的存在,让齐靖娶了他不爱的人,无论是于他,抑或是她自己,都是一种卸不下的精神负担。 当初我和阿九从判官口中挖出这些老黄历八卦时,都不由自主的为老一辈感到唏嘘。人生在世不称意果然十之八九,哪怕是他名垂青史的祖母,也免不得在内心的寂寞与无奈中沉浮一生;我看得出来,老太太并非不通情理之人,相反地,她内心很是重情,所以我敢赌,赌她不会忍心让孙儿也像自己一样,为了责任而被迫舍弃幸福的权利。 “翰儿,这么多年了,你的性子还是一点没变。想要什么,便会想方设法得到;而不想做什么,谁也无法勉强你……” 我满心忐忑的等着老太太发话,静了许久听到这淡淡的一声叹息。 “皇祖母息怒,孙儿不是有意的……”我忽然有点不忍心戳老人家的伤口,便急忙想说点什么来弥补;但话至一半我又意识到,说都说了,此时解释还有什么意义呢…… “罢了……起来吧,哀家不怪你。”她对我抬了抬袖口,示意我平身;我撑着膝盖从地上站稳,她略带疲惫的对我说:“关于这件事,只要你能过了皇帝那关,哀家便不会再过问。”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太皇太后这样说,基本等于默认了我的请求,不然她是不会松口的,必会为我再找下一个。 “谢皇祖母体恤。”我对她行礼,余光见到她神色间仍有些恍惚,心中的愧悔顿时更深了;我小心翼翼地开口道歉:“对不起皇祖母……孙儿真的不是故意提及往事的……” “你这孩子……”见我如此愧疚的模样,老太太微微叹了口气,拍着我的手背慈爱地笑了笑,反过来主动宽慰我:“事情都过去了,哀家也早已想通,不会生你的气的。” 听她这样说,至此我才彻底放下悬着的心,奶奶这边算是搞定了,接下来就是齐晟;按照我和张芃芃说好的计划,接下来她会尽量拖住齐晟为我们争取时间,让他暂时顾不得我这边;与此同时,我们也要加紧安排,让吴卓和钟迎夏在齐晟采取下一步行动之前订亲甚至完婚,届时钟迎夏成为有夫之妇,齐晟即便有心撮合我与钟迎夏,也不得不顾及人伦道义而放弃。 先下手为强配上先斩后奏,这招虽然有风险,但确实是出奇制胜的妙招啊…… 想着我也不再打扰老太太,向她告退并赶回广陵宫。反正我现阶段没什么工作要处理,那就索性为吴卓张罗聘礼和迎亲事项;余下的,等半夜见到他了,再与他商量商量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不仅太后娘亲宋澜若和贺良臣有过难言的遗憾过往,连老祖宗林氏和成宗齐靖还有麦帅之间都有过难以言说的唏嘘往事,这宫墙之中,果然是不知埋葬了多少叹息…… 我的天皇祖母不愧是你奶奶,简直比小叶子还A有木有!!!!整个宫城中气场最强的,当非她莫属了!! 可惜再强大的人也有弱点,小叶子你也够狠,直接往老太太心里最软的地方戳,你也是厉害……OTZ 第132章 第一百三十章——我行不行你不是最清楚么 “嗯……事情经过大概就是这样……” 夜半三更时,我如愿以偿的和齐翰在梦中相聚,顺便将我又做了一回红娘的事情跟他描述了一遍:“总而言之,幸亏我高效率高速度的开展工作,短短七日就让吴卓与钟迎夏订了婚,才逃过这一劫,否则哪怕稍晚一天,你三哥的赐婚圣旨就会下来了……” “……” 他听后表示敬佩的对我竖了竖大拇指,忍俊不禁的打趣我说:“看不出来啊小倾,你竟然也做起那月下老人的活计了。上次是秉则与张灵灵,这回是吴卓与钟迎夏,那下一回呢?全天下好姑娘多得是,想嫁给我的女子更是数不胜数,我身边有那么多可以把她们通通‘截胡’的下属嘛?” “哎呦……”我眉头微挑,似笑非笑的望向他;相比之下,我果然还是更在意他中间的那句话:“天下好姑娘很多,想做九王妃的也不少,难不成你想全部收了?如果你能养得起,我就替你都纳了便是……” “吃醋了?”他无奈的轻笑一声,冷不防地探身向前,瞬间我与他的距离就被拉近到触手可及的地步;他锁住我的视线,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说:“现在我的广陵宫可是你说了算,我岂敢不听你的?况且,即便弱水有三千,我已经取了一瓢,可没有多余的瓢让我再取了。” “……” 望着他近在咫尺的精致眉眼,我的心不可避免的漏跳了一拍,嘴上却丝毫不让,轻轻推了推他的身子:“谅你也不敢……好啦别闹了,说正事……” “你刚刚提到的那点的确是个问题。张灵灵和钟迎夏都是碰巧走运,但我们不能永远依靠运气,必须找到个一劳永逸的方法……”我继续将我的计划对他和盘托出:“为了彻底断绝齐晟给我塞女人的心思,我上周跟太医院老院长陈光直商议了一下,让他去跟齐晟报告,就说你……咳,‘那个不行’,这样一来齐晟总该死心了吧。” “…………………………” 饶是淡定如他,也免不得额头上挂了一排黑线,满脸被雷劈过的表情。我见他这反应,立刻心道不妙;之前我貌似听谁说过,但凡是男生,都多多少少会对这方面有所在意,要是齐翰本人的话,十有八九是想不到用这招的。不过在我这儿最大的区别是—— 我又不是男人,所以我压根不care好吧!只要能免了那些烦心事,这么点儿小委屈还是不在话下的。 “……算你狠……三哥他对此怎么说?”过了好一会儿,齐翰才找回言语的能力,一脸“在下服气”的瞪着我:“根据我对他的了解,他绝不会善罢甘休吧?” “是啊。”我故作忧愁的长叹一声,说:“连续一周多,他天天都派人往广陵宫送补药,美其名曰是给我补身子的,其实就是那些……咳,你懂得。” “……我就知道。”他也学我的样子叹息着说:“我先提醒你一句,那些药可不能乱喝,否则有损其他的器官;要不实在不行,你就见好就收吧?” “我倒是想收,但现在可不行。”我摇摇手表示反对:“一旦你‘恢复’了,要是你三哥又往你宫里塞美人可怎么办?” “好吧好吧……”他无奈的扶额,一脸“被你打败了”的表情,对我说:“你想怎样就怎样好了,反正现在是你在我的身体里。更何况……” 他话锋一转,嘴角不同寻常的勾起一抹坏笑,挑了挑眉:“我到底行不行,你应该是最清楚的了。” “……齐翰!!”我回想起跟张芃芃在醉仙楼的那晚,又想到偶尔晨起时那让我羞的无地自容的异样感觉,忍不住红着脸让他赶紧闭嘴。 想不到啊想不到,他这种向来温润如玉,绅士风度爆棚的谦谦君子,也有打黄腔的时候;莫不是在现代呆的太久,看了些不该看的东西,所以被影响了!? 唉……真是罪过啊罪过;我在心里哀叹。 “呵……”他看见我脸上红的快要滴血,忍不住又轻笑几声,主动拉起我的手说:“好了,我们难得相遇一回,就暂时不要去想那些尘世纷扰,好好珍惜在一起的时光……唔……!!” 没等他说完,我已经迫不及待的顺势把他拉近了些,飞快地在他饱满的唇珠上亲了一下,随后再迅速拉开距离,满脸得逞后的坏笑:“哟~~这可是你说的,不要浪费时间哦!” “……” 他深邃的黑瞳里闪过一丝炽热,对我宠溺的勾了勾嘴角,不由分说地揽住我的后背,倾身吻了下来。 明明手上动作是那么地温柔又绅士,唇齿间却满是侵略性;许是经验不足的缘故,他的舌尖几乎是强行撞开我的防线,一时间吻得我竟有些上不来气;为了不让自己活活憋死,我也长驱直入撬开他的嘴,从他那里抢夺空气。 情迷意乱之时,我的脑中却莫名其妙的划过一个念头——每次见面都搞得如此淫逸,是不是不太应该啊…… 诶……等等,这有什么不行的?我转念一想,我们都是彼此挚爱之人,抓住这短暂的拥有彼此的时光好好放纵一下,貌似也没什么不应该的。 我曾嫉妒过张芃芃与齐晟的真心,也曾因张芃芃背弃阿九而愤怒,不过此时,那些曾有过的情感都如过往云烟般消散得无影无踪;我甚至感激齐晟从未放弃过她,也庆幸她没有选择阿九,因为我很清楚,我如今拥有的那份只属于我的幸福,是多么的来之不易,也多么的让我患得患失。 既然幸福,就努力继续幸福下去吧…… 我,和你—— 我们,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啧啧啧啧啧啧……麻麻表示真实服了你们俩…… 小叶子你这是什么坑爹的鬼招数?!?看你把你老公给吓得一脸黑线233333 小九你就仗着小叶子喜欢你,尽情的zuo吧木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想让小叶子把爱慕你的女子都给娶了?DO DOOR DO WINDOW!!! 最动人的情话,果然还是会让我感动啊……弱水三千,我只取你一瓢,没有多余的让我取……唉,莫名有些感动啊…… 话说小叶子你怂什么怂!??!?都亲了那么多次了还害羞,你让麻麻说你什么好【戳脑门】 第133章 第一百三十一章——北漠征战前夕 时光总是在不经意间飞逝溜走,幸福快乐的时光则更甚;不知不觉间,我在千年前的南夏,已经见证了两个年头的春去冬来。 自从卸下大权与齐晟和解,我和阿九都感觉一身轻松,专心致志的当个游手好闲的潇洒王爷,整天吃喝玩乐混日子,一转眼至今就混了大半年。他得知我优哉游哉的小日子,免不得吐槽说我这千年前的王爷当得要比他千年后的总裁快活多了,连他都要开始羡慕我;有吃有喝还不用上班,哪像他成天为了楚家奔波,更不论还有所谓的大学考试要完成呢。 我知道这两年多来的确是难为他了。想当初他刚刚顶替我的身份时,处境可谓是不甚乐观;后来意外继承了楚家的资产,他凭借一己之力,牢牢掌握诗诺,以华诺为诱饵,利用方如妍想敲掉我的心态,成功套走了叶家几十个亿的投资,还一举夺得三家银行的控制权,使资金流转不再是问题;后来更是借着心情不好的那阶段一鼓作气,竞争对手该收购的收购,该打掉的打掉,一夜之间就让方如妍失去所有盟友,最后他毫不犹豫的搞垮华诺,凭借之前的积累让诗诺彻底在业内站稳脚跟,其盛势甚至超过了当年外祖父掌权时期。 对此方如妍和叶淮自然不会善罢甘休,可齐翰将拥有的一切保护的如同铁桶一般,他们即便绞尽脑汁也找不到下手的机会,便也只能气得干瞪眼了。 他那边弄的风生水起,我这里除了消遣以外也有一个重要任务——变着花样儿打发齐晟的热情赐婚,跟他明着暗着玩儿心眼。自打半年前吴卓和钟迎夏“闪婚”后,齐晟又试着往我身边送了许多大家闺秀,都让我用各种方法打发了,之后我们就开始了长达大半年的“拉锯战”;齐晟那边锲而不舍,我也丝毫不敢放松,折腾到现在倒也没让任何人钻了空子。这种事情嘛,解决方案无外乎一个“拖”字,我反正是有大把时间可以耗的,但那些如花似玉的姑娘们可耗不起,这一来二去的很多就主动放弃了,可谓正中我下怀啊! “奴才给殿下请安。” 我正倚着窗子神游天外,强公公不知何时已经走到我身后,听到他的声音我一个激灵,急忙转过身来虚扶:“公公免礼,可是皇兄有什么吩咐?” 强公公是齐晟心腹之一,我可得罪不起;而且我早摸清楚了,一旦齐晟遣他来亲自宣我,指定是有什么了不得的事情要跟我商量。 “圣上在龙仪殿中设了家宴,特意请您与赵王殿下同去,还带了皇长子呢。” 额……不仅是我,连赵王大兄弟和满了一周岁的齐灏都在?可是,赵王在我还能理解,但齐灏不过是个啥也不懂的小宝宝,齐晟带他去干啥?难不成要从娃娃抓起,耳濡目染教他如何和未来的弟弟们勾心斗角皮笑肉不笑嘛? “本王去整理一番,还请公公在外殿稍候。”想归想,去还是要去的;不管怎样,能再见到齐灏那小娃娃,我还是蛮开心的。 我的车驾行至龙仪殿,刚下了车跨进去,就见到一团肉乎乎的“球”向我滚过来;我本能地蹲下身搂住,发现怀里那团“球”正是小不点齐灏;他显然还在学走路,而且颇有野心,走都走不明白就非要开始跑,所以才踉踉跄跄扑到我这里的;而跟在他身后那群侍卫宫女也被他惊到了,生怕他跌倒受伤,如今看见我都纷纷松了口气。 “灏儿,好久不见啦,想不想婶……叔叔啊?” 我刮了刮他幼嫩的鼻尖,一如既往的开口逗弄他,却在忘我之下险些说漏了嘴,急忙在最后关头强行补救回来;见周围人都没什么异常反应,我暗自松了口气,然后抱起他来到殿中央,对早已入座的齐晟和齐鸣行礼:“参见皇兄、赵王兄。” “免礼,九弟快入座吧。”齐晟对我抬了抬手:“今儿是咱们兄弟几个的家宴,不必这么拘束。” 我抱着齐灏走上去,将他动作轻柔的放到齐晟身边,这才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跟他们客客气气的举杯开喝。 宴席的气氛甚是欢愉,一片兄友弟恭的祥和;齐晟主要负责发话,赵王主要负责听外加附和,而我则主要负责吃,趁他们聊的欢快,将所有佳肴都统统送到自己肚子里。 酒过半酣,该说的话也说了,该听的也听了,而该吃的也吃的差不多了,齐晟这才一挥手屏退左右,似是有什么悄悄话要与我们单独商量;我不动声色的放下端着的一盘菜,也开始正襟危坐等着他开口。 齐晟不是那种“party boy”,他举办宴会的目的绝对不止是请兄弟们来吃吃喝喝那样简单,这一点我早就心里有数,是以我知道现在才是重头戏。 “想必你们也听说了,一个月前靖阳关以北传来的急讯?” “愚兄听人议论过。”赵王先开腔,而我简单思索了下,也接道:“小弟亦有所耳闻。” 大概三十日前从北边境传来八百里加急传信,说南夏一支大型商队在北漠境内被洗劫一空,所有商人皆被屠戮,财宝和货物也不翼而飞;这种事情其实并非初次发生,北漠与南夏对立数百年,那边民风狂野,作风颇为野蛮,劫持商队的事情时而有之。百年来两国大大小小战争不断,不过谁也没能一举将对方拿下,直到数十年前成宗在位期间,北漠那次战役发动规模稍大了些,成宗齐靖是个敢想敢做又英武果决的明君,他指挥大军北上迎敌并打破北漠军队,以麦帅张生等人为首的名将更是猛虎发威,一口气将北漠人撵到靖阳关以北三千里,至今都不敢再来侵犯南夏边境。 而自从那场大战后,双方即便偶有边关互相骚扰的举动,也都有意息事宁人,对彼此表达一下外交上的口头谴责,互相遣送使者去赔个礼道个歉再给受害者家属一笔抚恤金,事情就这么含糊过去了,这么多年来倒也相安无事。 同理,这次事件虽然闹的稍微大发了点儿,但要是双方都有意不挑起战争,进行冷处理也不是不行,就看齐晟自己怎么打算了。 “北漠嚣张跋扈,杀我南夏子民,扰我南夏边疆,还意欲派遣使者前来羞辱我南夏朝臣!”齐晟冷冷地说着,声线蓦然阴沉到能拧出水,顺带着大殿中的烛火都跟着抖了抖:“二哥,九弟,你们都是朕的左膀右臂,朕问你们,北漠如此挑衅行径,朕应不应该忍下这口气?” ……诶?!等等,这话有点不对劲…… 听到他的话,我脑中的思绪戛然而止。我想错了,之前的猜测都是错的……听他的意思,齐晟压根就不打算相安无事!! 对于这个想法,我却并无太多的意料之外,毕竟我掌握着这个时代任何人都不可能知道的重要信息。我稍稍定了定神,看了眼对面的赵王,他仍是一副犹疑不定的样子,跟我交换了下眼神,示意让我先发表意见;我嘴角牵起一抹一切尽在掌握的微妙笑容,对齐晟拱手朗声道:“北漠欺人太甚,理应严惩不贷!” “……?!” 我这话一出口,满堂皆静;齐晟一脸审视地望着我,赵王则显出惶恐的表情,似是没想到他向来温和的九弟会出此惊人之语;在他们的双重目光夹击下,我则很是淡定的跟齐晟眼神交流着,一脸坦诚的“你懂得”。 我敢这样说,是因为我坚信,我猜中了齐晟的心思,更是说出了他真正想借我们的嘴来说的话。通过这两年的近身接触,我早就能看出来,齐晟与阿九完全是两类人;和阿九淡泊平和、不喜暴力的性子不同,齐晟具有十足的侵略性,他绝不会委曲求全,更不会甘心与百年宿敌和平共处。他是一头凶猛的虎,有着称霸至尊的野心,这一点倒是和成宗齐靖颇为相像,难怪成宗当年会对这个孙子如此青睐。 而常言道,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齐晟和北漠皇帝肖绪显然不是“一公一母”的关系,他当然容不下对方跟自己张牙舞爪嘚嘚瑟瑟,是以挥师北上歼灭北漠,对他来说是必行之策。经过之前数十年的休养生息,如今的南夏国富兵强,库府粮食和钱银都多的浪费不完,有的是挥霍败家、穷兵黩武的资本。 自古动兵打仗都需要一个“名”,尤其是要全国内部上下齐心;这次的“劫财事件”可谓是给了齐晟一个名正言顺出兵的理由,南夏军民也都对此义愤填膺,再加上他有意运作一番挑起两国旧日积怨,以及边疆两境的升级冲突,这么一来简直不打北漠都说不过去了。 对了,再多说一句,关于这回“外交冲突”,我其实怀疑,这根本就是齐晟自导自演搞出来的事情,就是为了能挑起争端师出有名。虽然我对他这种“不要脸”的行为有些不齿,但我不得不说,他这套路玩儿的可不是一般的溜啊…… 至于他刻意让我和赵王亲口说一嘴,真正目的并非征求我们的意见,而是为舆论造势来引导风向统一口径,毕竟我们两人都身为皇族郡王,即便没有实权,朝廷威望和影响力还是摆在那儿的;作为家主,他需要得到两位兄弟的理解,而作为皇帝,他需要得到两位王爷的支持。 “愚兄和九弟、和圣上同心。” 不一会儿,赵王也下了决心,对齐晟表达与我相同的观点。 很好,赵王兄弟反应也是蛮快的嘛。 其实我故意推波助澜支持齐晟赶快发兵打仗,不光是为了配合齐晟,更是有非常深层的原因—— 我事先就知道,这仗一定一定会打;即便不用我来说什么,这场战役也必定会发生。 因为,这便是历史轨迹的必经走向。 在我穿越过来之前我就隐约记得,南夏的确在后来灭了北漠一统全国,结束了持续数百年的南北分立局面。按照时间来推算,也正是第十一代皇帝,即齐晟在位期间发生的事;阿九前阵子在与历史系薛昂教授的谈话中得知,要追溯具体时间的话,战争也正是不久的将来了。 “三哥会一统江山,开创我大夏五百年辉煌。”我犹记得他跟我说这话的时候,眼里迸发出完全不加遮掩的野心和骄傲;我明白他作为皇室子孙,也胸怀成为天下雄主盖世明君的愿望,虽然他自己实现不了,但能看着亲人完成祖先这一夙愿,想必他也是衷心的感到自豪。 “那九弟你说……”见我们俩都表态支持,齐晟颇为满意的微微点头,随后转而继续问我道:“若想一举歼之,朕需要先做什么?” “唔……”这个问题对从小熟读兵书的阿九来说不在话下,但对于我可就有点难度了;我努力回想自己在小学时带一群同学去跟隔壁班的打群架时都是怎么做的,然后换成比较“专业”的语言答道:“先发制人,出其不意。” ——说的通俗点,就是趁他们不备一脚踹开他们班级门,然后冲进去占领课桌,再把门一关,不让对方去找老师。这么一来,基本很快就搞定了。 “哦?”他饶有趣味的挑眉,深深的看我一眼,说:“九弟和朕想到一处去了,看来九弟的谋略和野心也丝毫不逊色啊。” “呃……”我莫名觉得周身一冷,立刻意识到齐晟的猜忌病又犯了,赶紧甚是诚恳的表示自己不行:“皇兄太抬举臣弟了,臣弟不过是纸上谈兵,哪及得上皇兄的雄韬伟略?” “朕没别的意思,九弟不用那么紧张。”齐晟无奈的笑了笑,对我摆摆手安抚我,随即敛肃了神情,提高音量沉声说道:“朕也意欲杀北漠措手不及,所以朕第一时间就已密令驻守泰兴的杨豫将军派人奇袭北漠边关重镇,只为占据重要关塞,乱其军心,扰其民心,断其补给,锁其耳目;以杨将军的本事,想必捷报不日就能传入盛都。数年来朕早在边疆逐渐囤积重兵,朝中几员得力虎将被朕陆续安排到了北境,粮草供应也都安排妥当。万事俱备,只待捷报一来,朕便御驾亲征,誓必攻破上京,将北漠收入我南夏版图!” ……!!!我和赵王忍不住交换了一下眼神,都是颇为震惊的样子。 齐晟行事向来雷厉风行,此番更是让人瞠目结舌,居然在我们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已暗中部署并付诸行动了;果然如我所料,他对此早有准备,数年前还是太子时便开始策划对北漠动兵,这些年来时机日益成熟,他寻机调兵也愈加频繁;起初我跟阿九都有些摸不透他的路数,如今我们看明白了,竟是在这儿等着呢。 不过,他刚刚提到要御驾亲征是认真的嘛?帝王御驾亲征可不是闹着玩儿的,风险更是不小,齐晟真放心将后方大本营交给我或者是赵王坐镇?他就不怕我们任何一人反骨未清,给他来一招釜底抽薪,直接篡了他的皇位么…… 不过事实证明我还是太天真了。我这边正想着,齐晟就慢悠悠的接着说:“此番征战北漠事关重大,关系到国本存亡。二哥,九弟,你们可要跟朕共进退,随朕一同出征啊。” “……” “……” 我可以拒绝么……OTZ…… 我就知道齐晟才不会对我们两个放下心;我都能考虑到的,齐晟那么精明又怎会想不到?果然啊,为了保证后方不起火,他直接打算把我和赵王都牢牢看在身边,不给我们任何搞事情的机会。 “怎么都不说话了?尔等意下如何?”见空气突然安静下来,齐晟好整以暇的理了理衣袖,等着我们的答复。 说实话,打仗这种事情真的很坑啊,我实在是不想跟着他去前线吃土;不过我可不敢告诉他实话,我怕我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看来是没得选了,我和赵王都非去不可。既然如此,那我就给自己找个足以自我安慰的理由—— 看开一点嘛,反正事先都知道此战必胜了,那还有什么好怕的,权当是去北国旅游观光呗,毕竟来到这个时代超过两年,我至今仍没到北漠境内游玩一番,这次正好趁机会去看看千年前的北方是什么样的光景。 “能随皇兄出征,是臣弟的荣耀。”自我安慰了一会儿,我逐渐对这件事没那么排斥了,就坐直身体对齐晟拱手,口是心非的答话;赵王估计还指望我能勇敢说不呢,但眼下我先怂了,他更是不敢有反对意见,只得附和我道:“虽然不是什么好差事,但总比没事干强……” ……这个槽吐的妙啊,赵王大兄弟。 齐晟颇为无语的瞄了赵王一眼,眼神又掠过我,随即缓缓说道:“好!不愧是朕的手足兄弟,果然没让朕失望。你们先回宫去暗中准备一下,待时机一到就按朕的指令行事;在那之前什么都不用做,也不要泄露任何消息,耐心等待即可。” “是。” 我与赵王心里都有了数,异口同声的应了;接下来我们继续陪齐晟吃喝造作外加演戏,装作刚才什么都没说的样子,一直捱到散席才得到准许各自回宫。 我换上轻快的便服,端着一杯热茶懒洋洋的倚靠在窗边,望着夜空中的星河静静的出神。天上的星宿忽明忽暗,我知道它们随时都在根据天地间的命数而变幻;不久的将来,天下大势就会发生颠覆性的改变,虽然最终会合二为一开创盛世,但是要经过生灵涂炭和鲜血洗礼的;想到这一点,连我也不能确定,我究竟是期盼这一天的到来,还是不希望这种事发生了。 不过我也知道,任何人的力量和意愿在历史大洪流面前,都显得微不足道;该发生的一定会发生,区别只是在于,碰巧是由我们去做这些事情罢了…… 算了……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了,还是考虑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办吧。看这样子,我随君出征是不可更改的了,盛都城这边人事繁杂,我得提前安排一下,不至于让自己临行时手忙脚乱。 作者有话要说: 我先提前预告一下,从现在开始可都是关键剧情,高能一直不断了啊木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毕竟是到了最矛盾最冲突最高潮最重要的转折点了呢!事情搞起来啊搞起来,搞起来啊搞起来? 哎呀呀来啦来啦!!高能刺激大块剧情即将拉开帷幕!!终于走到了即将改变一切的那个时候呢~~~ 第134章 第一百三十二章——被古文支配的恐惧 就这样,我一边暗中部署着宫内和王府的事务,为出远门做准备,同时不动声色的静候佳音,对朝堂上下的动静格外留心,尤其是兵部那边的;如今北漠与南夏之间的局势,表面上看起来风平浪静,齐晟也接受对方来使的道歉,甚至还留下对方“热情款待”,但包括我在内的少数知情人都听到风声,齐晟不仅派了杨豫从北路攻入,更是命驻守在云西的贺良臣从西路突入,一路横扫两国边境,最终和杨豫在北漠境内汇合,将国境一线的北漠重城悉数握在了手里,还将官道尽数封锁,尽量拖延战报传递的速度。 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坏事总是日传千里的,再怎么封锁也只能拖延,终究瞒不了太久;按照时间来推算,齐晟翻脸撕毁合约搞突袭的消息不出十日就能传到北漠都城上京一带;所以我和阿九都估计,齐晟要御驾亲征,应该也就是在这几天之内动身了。 说起来,这次发动战争,仿佛连老天都站在齐晟这边;除了人和地利,齐晟还占据了“天时”—— 北漠皇帝肖绪昏聩无能,亲佞远贤,这些年来北漠境内的得力将臣被他杀得杀贬得贬,如今听说要打仗,能挑大梁的良将竟是少之又少。齐晟抓准了北漠全国民心涣散的时机来搞事情,不可谓之不妙啊。 不仅如此,我这边最近也不知撞了什么大运,连续半个月来,我都能和阿九在梦境空间里相见;然而很是让我无语的是,他说因为不久后要打仗了,不能让我就这样毫无准备的上战场,所以每天一见面就给我恶补兵法战略之类的,让我不由自主的回忆起高中时期被古文和背课文支配的恐惧…… 他从小生长在皇家,无论是朝堂之上的权谋,还是运筹帷幄的兵法,对他来说早都烂熟于心,但对于我来说,那东西实在是太遥远了;在起初的三天,我还能耐心听他滔滔不绝的“讲课”,可是听到后来我愈发搞不懂他在说些什么,动不动就寻机会躲懒。 他的耐性仿佛是无穷尽的,怎么挥霍都挥霍不完的样子;这要是我高中时期的老师,怕是早就要被我气得怒掀桌子了,但阿九不同,他每次都会在我走神偷懒甚至打瞌睡时,调皮的捏捏我的脸颊,伸出手在我眼前随意晃晃,或是干脆把我搂在他怀里,音色温柔的哄我闭目养神,等我清醒一点了就继续教课……周而复始循环往复,完全没有表现出不耐烦的样子,再这么搞下去,反倒是我要先沉不住气了。 “阿九……”有一天我终于忍不住了,抱着他的手臂摇啊摇,对他撒着娇:“我们难得见面,可不可以聊些轻松快活的啊?你知不知道现在的你,简直要比朝廷太傅还要难缠……” “小倾,你即将随三哥御驾亲征,我不能时刻陪在你身边,要是不为你提前做点准备,我岂能放心得下啊?”他一点我的鼻尖,眉眼间尽是宠溺,语重心长的对我说:“带兵厮杀可不是儿戏,虽然我预感三哥不会让我领兵冲锋,但他必定会对我有所问询,你若两眼一抹黑,届时将如何作答啊?更何况你还没有完全掌握我的武功,要是真有什么万一,能保命的就只有这些‘纸上谈兵’了。” 呃好吧……我不得不说,他未雨绸缪的思路是没毛病的…… 这两年多以来,无论文武还是心理素质,我都得到过前所未有的锻炼,应付一般的危机绝对不成问题,但面对上战场这等刀光剑影你死我活的特殊情况,我怕是火候差得甚远;正如阿九所言,要是想尽可能的不露破绽,我还真得在其他方面下点功夫。 “唉……真是怕了你了……”我认命似的长叹息一声,双手托着腮对他眨眨眼:“请继续讲课吧——‘齐教授’。” 他被我逗乐了,配合着我故作严肃的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模仿着太傅的口吻,说:“叶同学,那你可要认真研习,千万不能砸了为师的招牌啊。” 我也笑了,同时还有些惊讶,想不到他还有如此有趣可爱的一面。许是因为有了他温柔的陪伴、悉心的讲解,再加上为了不负他的期待,我忽然感觉这些原本让我头大的知识,其实也不是那么不可理解嘛…… 作者有话要说: 哇塞我也好想拥有齐翰这样一个男朋友啊,简直多变千面,满足少女心所有幻想哦~~ 讲真要是我初高中时期的语文老师也像阿九这样,我的语文成绩肯定会突飞猛进的…… 第135章 第一百三十三章——御驾亲征 就这样,我每天半夜灵魂出窍去“上课”,白天难免精神不济,索性赖在床上疯狂补觉,经常一睡就睡到傍晚才醒;好在齐晟那边天天忙着紧锣密鼓的分配调兵筹备打仗,也无暇注意到我这一天二十四小时只醒四小时的诡异作息。 又过了三日,齐晟向臣民宣布了那个中央人士都心知肚明的“秘密”——北漠屡次侵扰我国边境,还残杀手无寸铁的商队百姓,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决意御驾亲征,为我南夏百年来所受的屈辱统统向北漠讨回公道。 伴随这一番慷慨激昂昭告天下的演讲词的,是齐晟亲自率领从中央集结的十万精兵,在庄严繁重的祭天仪式后,浩浩荡荡从盛都城出发赶往靖阳关。在大本营的盛都,太皇太后林氏,太后宋氏,携手皇后张芃芃以及皇长子齐灏坐镇都城,之前齐晟也秘密立下了诏书以防万一,要是我们真的遭遇不测,皇长子即刻入主东宫,不日继承大统,张芃芃为母后皇太后,携手前面两位一起监国;至于那些辅政大臣齐晟也都统统做了安排,保证他们尽心尽力绝无二心的辅佐新皇。 至于随行人员,除了那些他精心培养并挑选的“将二代”们,自然也有我和赵王齐鸣;我特意留下吴卓跟程姑姑一起守在都城打点一切,顺便辅佐太后娘亲,杨严则坚持随行,我考虑到他父亲正在前方战场,便同意他也跟着去历练历练。起先我还有些疑惑他所带的兵马数量,毕竟想要灭对方的国家,区区十万人还是少了些;对此,后来阿九的分析,与实际情况竟然八九不离十—— 齐晟那样聪明的人,怎会真的只带这么少人?原来,在西方和北方的边疆上,早就集结好了以贺家、张家和杨家这军中三巨头为首的征北大军,足足三十多万兵马,在占领的那些边塞要道和城镇里井然有序的驻扎操练;这期间吃着敌人的用着敌人的,后方补给也陆续赶到前线,只待齐晟这个总帅一来,就开始按计划进攻,总体来说形势可谓一片大好,十足十的开门红。 一路上都是自家地盘,大军畅通无阻的赶到了靖阳关;在江北一带扎营时,齐晟经过深思熟虑,让张放的堂弟张翎,杨豫长子杨肃和幼子杨严,以及其他的一些军中小家子弟,连同赵王带着三万精兵留在关内驻守,他自己则带着余下久经沙场的老将和我继续直捣黄龙;对于他这样的安排,赵王是完全没什么意见,反正他只是来跟着混的,但问题在于——我的意见很大啊!!! 我事先就清楚的知道此战南夏必胜,所以后方的问题并不用太过担忧;换句话说,留守在关内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轻松差事,既没什么危险又清闲得很,这样好的事情为什么偏生砸在了赵王而不是我的头上啊?!? 开会期间我也很识趣的一言不发,开完会众人一散我就忍不住跟齐晟抗议,表示自己更想留在后方做支援;齐晟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带有几分揣测地说:“九弟,你自幼便是将才,让你在后面实在是太埋没了,所以朕决意,给你个上阵杀敌建功立业的机会。” 谢谢您哦……不过,我可以不要么? 我内心狂翻白眼,面上当然是完全不敢展现出来的,只得继续劝道:“承蒙三哥如此看重,小弟感激不尽,本不应推脱的,但小弟自认实在不是良将,上了战场只会拖后腿;三哥为全局考虑,还是让二哥代替我的位置吧?” 齐晟眉头微锁的盯了我片刻,冷不防的开口问道:“老九,你是不是认为,朕是因为对你不够信任,才会如此安排的?” “……臣弟不敢。” 我微微低下头,用错开眼神来掩饰内心的慌乱。不得不说齐晟的话正中要害,我的确有这样的想法,感觉他还是对阿九不放心,怕他会在后面趁乱集结兵马赶回都城夺取皇位,届时齐晟会面临敌我双方的前后夹击,形势对他来讲是绝对不利的,所以才将要我放在身边看着。 “……” 我的口是心非显然是瞒不过齐晟的,他一言不发的注视了我一会儿,忽然转身走向架子,从上面的格子里拿出个精巧的锦盒,拨弄几下打开机关锁,庄重的举起盒子对我沉声说道—— “九王齐翰听令!” 我心中顿时涌起一种微妙的感觉,虽然不知他要对我下什么命令,但肯定是很重要的事情;受到他的感染,我根据阿九昔日教过我的,撩起衣袍双膝落地,对齐晟行了个很正式的礼,低下头静候他的下句话。 “朕今特将‘豹符’赐予卿,望卿珍之慎之,为家国存亡大计鞠躬尽瘁。” ……?! 我没听错吧,齐晟居然将豹符交到我手上? 据我了解,豹符和虎符都是属于南夏兵符的种类;不同于虎符的针对性和固定性,豹符的特点是“灵活”,任何人都可以持有,而且可以在境内调动指定数量的任意一支军队,而非局限于某种特定规制或地区。如今齐晟交给我的这个,从大小上看代表的是五万大军,也就是说从这一刻起,我有资格调遣任意军队,上限为五万人,连齐晟亲掌的都没问题。 豹符的存在是用来应付极端或特殊情况的,一般极少出现,而且很少有皇帝会放心把它交给其他人,而现在齐晟竟然将它给了我,这让我既惊讶又迷惑,搞不清齐晟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许是见我迟迟没有动作,齐晟再度开口,用严厉的口吻对我命令道:“接兵符!” 我一个激灵,迅速回过神来,双手举过头顶,恭敬地从齐晟手中接过那个意义重大的锦盒,对他弯腰一拜:“臣弟遵令,必不负皇兄所望。” “起来。” 他单手托住我的手腕,待我顺势从地上站起来,他对我微微动了动嘴角问道:“如何?现在九弟相信朕对你的信任了吧?” “妄自揣测圣意,还误会了皇兄,臣弟实在惭愧。”我又低下头,对他表示我很抱歉。齐晟执意将阿九带在身边,看样子是把他当成帮手而非“看守对象”,这一点让我很舒心也很欣慰。 “无妨。”他摇摇头示意我不必歉疚,继续嘱咐道:“这豹符你务必收好,用不上是最好,但一旦用上了,必定要物尽其用,知道么?” 我掌心攥紧那兵符,只觉得手中似是坠着万斤重,顿时有了种庄重的使命感;我对齐晟深深一揖,毕恭毕敬的回答—— “是。” “回去休息吧,明日还要继续行军呢。记住,朕赐予你兵符一事,万不能让任何人知晓。” “臣弟明白。”我对他点头,将豹符收入袖中,随后告退回到自己的营帐,安排后续事项的同时,也将这突如其来的兵符妥善安顿好。 豹符的存在事关重大,我翻来覆去的思索了老半天,脑中渐渐浮现出一个人影;想着我打定主意,趁着没人注意的时机,偷偷溜出了营帐,只身融入浓重的黑夜中…… 作者有话要说: 齐晟将豹符交给小叶子这一点可是个不小的伏笔哦~在接下来会派上用场,还是个意想不到的用场呢。 战争无情,刀剑无眼,小叶子代阿九到战场上,可要万事小心保全自身,麻麻会为你们加油的哈哈哈哈 按照麻麻爱搞事情的性格,小九那边也肯定不会闲着的哈哈哈,且看吧…… 第136章 第一百三十四章——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翌日一大早,大军便在晨光中浩浩荡荡开赴最前线。如今已是入秋,越是向北走越能清楚的感觉到北方气候与南方的差别;千年前的北方在夜晚格外寒冷,这让常年在温暖的盛都待惯了的我很不适应,幸好有阿九在梦境空间里传授我如何用内力来抵御寒冷,否则我怕是要先冻僵在路上了。 齐晟准备的十分周全,事先带了数量庞大的御寒盔甲和厚实的营帐,保证我方军士在行军路上不会在夜间受冻。其实真正需要特殊照顾的,不过他从盛都周围集结的十万大军而已,因为这些士兵都是常年生长在南方;而剩下的三十余万人都是由杨豫和贺良臣率领的北境士兵,他们早已习惯了北方气候,用不上这些保暖装备。 此等地利人和天气,皆在齐晟的算计范围之内,这也是他派遣杨豫与贺良臣的部队为主,张放带领的部队为辅的原因之一。阿九在出发前的战略分析中也跟我说到了这一点,看来他们两兄弟在打仗方面都颇有天赋,连套路都差不多。 经过数日高强度行军,大部队往前推进五百里,跟杨豫率领的大军汇合;至于贺良臣和其幕僚,他们带了十万兵马继续分散驻守西部战线,以防御为主来抵挡北漠军队的反扑,为大后方的南夏提供保护屏障。 如今我们的驻军营地已深入北漠腹地,虽说方圆百里都事先被杨豫“清扫”过,但毕竟是在对方地盘里,终归是存在安全隐患的,是以齐晟刚一扎营就彻夜召集几位主帅,还强行把我从营帐里拽过来,一起围着地形图和沙盘研究战术。 “陛下,臣之前按您的吩咐用声东击西的战术干扰敌军主力的视线,此法颇为见效,敌将至今还未确定您的实际方位。”杨豫拔出佩剑,在地图上画了几个圈,对齐晟说:“如今我们距离上京已不过八百里,敌军主力分散,但其实力仍不可小觑,长久拖下去若形成夹击之势,反而对我方极其不利。” “既然如此……”齐晟沉吟了一会儿,接过杨豫手中的佩剑,用剑尖用力一点地图上标有上京的旗子,说:“速战速决,趁他们还未在都城外围形成大规模防御,集结所有兵力直取上京。” “臣附议……” “……” 不眠不休的赶了好几天的路,我早已困的眼皮直打架,他们商议的如火如荼,我插不上话也不打算插话,一闲下来就难免拄着头昏昏欲睡。起先我还能断断续续听进去一些,现在已经听不清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了。 “九弟,你怎么看?” 猝不及防地,齐晟居然把问题抛向我;我一个激灵,顿时睡意全无,人也精神了不少。 “啊?嗯……”被突然点到名,我茫然的看了看四周,发现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登时感觉窘迫至极;我努力回想齐晟的上一句话,依稀记起他好像说要直接对上京发起总攻,便装似信心百倍实则异常心虚的随口回道:“臣弟没什么意见。俗言道,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嘛……” 我话音刚落,周围人的目光都或多或少有了微妙的变化,齐晟定定的将我望着,眼神中竟流露出些许赞赏和意外。我一颗心立刻就忐忑异常,不断琢磨着莫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齐晟喃喃地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双眼蓦地放光,声线里隐隐带有些激动:“说得好,说得好啊!九弟文武兼备,不愧为朕之左膀右臂。” 我被他夸的一头雾水,刚想友情提醒下这句诗又不是我原创的,他如此激动作甚,这时猛然反应过来,在这个年代,作此名句的杜老先生还没出生呢,根本没人听过这诗,也难怪齐晟会这么激赏了。 ……囧。 “哦……呵呵……多谢皇兄夸赞,臣弟愧不敢当。” 不好意思啊杜老先生,我不是故意剽窃你的千古名句的……拜托您老晚上可千万别来找我啊!! “朕还想听听,九弟你关于此战有何见教?”齐晟显然对我来了兴趣,继续征询我的想法:“虽说最好是以快取胜,但若强行攻取上京,朕担心对方会拼死反扑,届时鱼死网破,到了同归于尽那一步,对我方来说可就麻烦了……” 说着他浓眉微蹙,似是在苦苦思虑对策;不仅是他,杨豫等人也都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一时半会儿估计也没能想到两全其美的法子。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最终并没有所谓的赢家,有的只是尸横遍野生灵涂炭。”我轻轻摇头,兀自感叹道:“更何况我们距离上京毕竟还有八百里,行军途中目标太大,很容易成为靶心;要是不走运的话,说不定在路上就被北漠军给围攻歼灭了。” “九弟,朕命令你,你如有任何良策,马上给朕说出来!”齐晟听出我话中有些眉目,登时双眼放光,沉下脸来用命令的口吻对我说话;我被他的气势震慑了一瞬,眼前忽然划过阿九的面容,我心一横索性豁出去了。说就说呗,反正这些都不是我想的,而是阿九本人的主意,如今替他说出来,也算实现了他为国出力的抱负吧…… “额……依臣弟看来,皇兄作为大军的核心,必定是北漠军队紧密关注的对象,所以无论事先怎么声东击西转移目标,皇兄的行踪迟早会暴露。既然如此,我们完全有办法让其成为优势,而非将我们置于险境的劣势。” 我慢慢回想着阿九在梦境中与我说过的那些战术,逐字逐句的重复一遍;他讲的十分细致,让我从起初的一窍不通逐渐完全理解—— “一旦锁定了主帅的方位,对方的注意力必定会集中在皇兄这里,反而容易变得视野狭窄;趁此机会,我南夏军队完全可以从不同方向钻空子围攻上京,以诸位老将的本事,等他们回过神来再去救护,想必上京早被我们收入囊中了。” “……九殿下的意思,是要让圣上亲自作饵,吸引北漠人的注意力;在此期间,由我等率领主力去攻打上京,只留极少量兵马跟随圣上?” “正是如此。”我点点头,反问道:“难道还会有比皇兄本人更能引对方上钩的诱饵吗?” “不妥!”一位将军大喊反对,说:“皇上的安危才是重中之重。要是只留下少数兵马护驾,一旦有什么万一,末将等根本来不及返回救驾,届时可就什么都晚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早料到会有人反对,面上十分淡定,语气略微加重了些,继续转述阿九的话道:“更何况,本王岂敢拿皇兄的性命开玩笑?为保万无一失,光靠这少量兵马当然是不够的,除了精兵以外,不妨利用下‘地利’来增添筹码。” 不知不觉地,阿九清远的声线在我耳边响起,字字句句变得愈加清晰,就像他亲临现场、亲口说出一般。此时此刻,他的声音与我的重叠在了一起,如遥远的回声飘荡在心间;我学着他的样子,动作潇洒的接过随从递上来的佩剑,手臂一扬把剑尖抵在沙盘上,在指定位置轻轻一点—— “杨将军事先攻下的平宁城,距我们扎营的位置不过数十里。此地靠山据险,地形易守难攻,城内物资丰富补给充足,而且周围地势很适合埋伏军队。我们可以装作连夜撤到此城据守的样子,在途中把兵力分成数支,由诸位将军分别带领,秘密赶赴上京发动奇袭;在此期间则由本王与皇兄在平宁城故施迷阵,将北漠大军的视线集中在此地,让他们误以为我军瞻前顾后因而退守,借此为诸将争取攻城的时间。只要上京城破,北漠皇族皆降,剩余的便都是散沙,不再足以为惧。” 兵法战术,尔虞我诈,虚虚实实,诡谲多变,有时候兵行险着才能出奇制胜;南夏突然发动战争,且准备齐全兵行神速,北漠从一开始就失了先机陷入被动,齐晟此番御驾亲征,从心理上就能给对方造成一种压迫,让对方颇为忌惮,反而会更加谨慎,在搞不懂我方虚实的情况下,他们是不会贸然对齐晟出击的;所谓空城计,利用的不就是这个“疑中生疑”的心理么? “我们甚至可以再多抛一重诱饵过去。”我手腕一抬,在平宁城上方画了个圈:“在正北方的路线上选个城池,派出小股轻骑跟敌军先打一仗,给敌将造成我方要从中路推进逐步击破的误解,由此进一步干扰对方的判断;至于其他的,则由各将领自行定夺了。” 这回少说也带了二十万人,这个数目不算少,带的人多了,能做的事情自然也丰富了起来,玩儿那些迷障啊干扰啊什么的,根本就不在话下。像杨豫这种从沙场上拼出来的能征之将,手下也都是些惯战之兵,搞起战术来肯定比我这个现学现卖的更得心应手。 “中路为饵,东西两路并行……”我一边说,一边在沙盘上划出几道浅浅的线条,每条都直通作为目标中心点的上京:“或是分几路,怎么快怎么来。总之,趁上京周围守卫薄弱的空档发动袭击,想必攻破都城指日可待。” 说着,佩剑划过沙盘上插着的旗子,随后我优雅的将佩剑收入剑鞘,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跟梦里阿九扔树枝一模一样。 在这一瞬间,我感觉自己和他完美融合了。此时我才更加明白,怪不得他偶尔也会在我面前不自觉的装个范,因为真的很爽很潇洒啊! 听完这一番战略分析,众人都陷入沉默;杨豫最先回过神来,对我发自肺腑的赞赏道:“从前只觉得九殿下工于心计,今日殿下让老臣刮目相看;若殿下手持数万精兵,想必会将其指挥的出神入化,犹如神兵天降。” “不不不……杨将军太过赞誉,本王怕是要折寿了。”我刚刚建立起来的自信瞬间被杨豫这句夸赞给弄的忐忑无比,生怕他们再问我一些旁的;天地可鉴,我真的倒腾不出来其余的了,因为阿九也就跟我说过这么多而已! “皇上圣意如何?”杨豫转而询问始终沉思着的齐晟,毕竟那位爷才是拥有决策权的老大。 “九弟与朕的心思想通。”齐晟终于有了动静,虽然是在回杨豫的话,眼神却锁定在我脸上:“朕经过反复思量,也认为这是最快和损失最小的法子了;众将听令,就按照这个战术来部署进攻。” “陛下英明,臣等领命。”有齐晟亲自发话,那些持反对意见的将领在考虑一番后,也都认同了这个险中求胜的大胆战略。齐晟还想继续询问我的意见,但我对于带兵打仗实在是个门外汉,临时跟阿□□的那些也不够应付如今这高水平的问题了,所以只能万般推脱,状似谦虚实则啥也不懂;齐晟见状,以为我还是有些忌惮放不开,倒也不再为难我,而是转而跟那些身经百战的老将们商量细节去了。 “臣即刻安排人前去袭击沿途各处岗哨,让对方摸不清我方的进攻路线……” “平宁城各项防御工事还算完整,臣马上飞鸽传书给当地守军,让他们做好防御守城的准备……” 我坐在营帐里的另一个角落,一边看星星看月亮一边听他们热火朝天商议个不停,心中暗自决定—— 等这次得胜回朝后,我一定要仔细钻研兵法!就算不为了上战场,也绝对不能拆我男朋友的台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 哇小叶子你很有女将风范嘛,那一番分析怎一个“飒”字了得啊!!看来跟你男朋友没白学,想必小九要是知道你如此给力,他也会很开心满意吧。 齐晟和阿九心思相同,他们兄弟俩玩的这一招不可谓不危险,稍有差池就容易后方被一锅端,但一旦成功收益也很明显。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嘛,相信以各位将领的实力以及齐晟的谋算,这个计策会圆满功成的! 第137章 第一百三十五章——天下归一 齐晟做事向来不拖泥带□□厉风行,一旦敲定了的事情,绝对会在第一时间高效地开始执行。经过彻夜商谈,谈到我都撑不住而趴在桌子上睡着了,他们终于商议出一套相对完整的进攻方案;第二天我在营帐里苏醒后,发现宿营地真的空了不少,看来是趁着夜色掩护而转移了许多兵将。 简单吃了些早点,我赶到齐晟身边等候他下一步计划;他已重新套上盔甲,淡淡的看了我一眼,轻飘飘的说:“九弟也去准备一下吧,大军午后便按照朕的既定路线后撤。” “是。”他言简意赅,我一句多余的废话也无,只是对他拱拱手便要退出去;就在我转身的刹那,身后的他忽然开口叫住我:“九弟难道不好奇?” “好奇什么?”我停住脚步,转回来问他;齐晟靠近我几步,说:“比如——朕到底做了什么决定,杨将军他们都去了哪里,我们究竟要往哪儿撤军?” “大军的部署规划,一切尽在皇兄的掌握之中,臣弟不打算多问,更是没必要多问。”我坦然一笑,落落大方的回道:“皇兄才是三军主帅,只要是皇兄的吩咐,无论是什么,臣弟都会毫无疑问的照做。” 我全心全意的相信齐晟,因为我一早就知道此次征战的最终结果,所以为保证一切能按照正常轨迹走下去,我不会做任何事来干扰甚至影响齐晟的判断和战术;只要按部就班的来,安心等着躺赢就好了啊。 “九弟难道不想也同朕一般,成为统率三军的将帅吗?”齐晟意有所指的继续问我。 “将,只能有一位。”我同样意有所指的跟他玩着文字游戏:“臣弟只是一名小卒罢了,必须要摆正自己的位置。” “……”他沉默的打量我几眼,忽然沉声对我说:“杨豫等人已彻夜领兵十八万,按种类分布划为三股,由轻骑先行辎重断后,从不同路线秘密赶往上京攻城;同时留守在平宁城的南夏守军也会在数日内得到消息,布好疑军迷阵来掩护我等入城;至于我们的路线……” 说着,他从袖中拿出一幅卷好的牛皮纸地图,展开后用手指划着上面的一条弯弯扭扭的线,继续说:“就按照这上面的走。根据哨岗的报告,这条路途虽要翻山越岭,但十分隐蔽且人迹罕至,正适合避过北漠人的侦查,同时还能为杨豫等人争取进攻的时间。” 诶,等等…… 待他一股脑都讲完了,我才反应过来自己都听见了些什么,忍不住喃喃说道:“十八万?也就是说,三哥只留了两万精兵保驾?” 哎呦我去,齐晟胆子也真够大的,居然敢只留这么几个人在自己身边……不过等一下,现在的重点貌似是……这可都是最高军事机密啊,他就这样随随便便透露给我,真的没问题吗?! “三哥……?”我顿时不安起来,立刻替他把地图扣过来放,惶恐的看向他;齐晟神情严肃的对我说:“朕之所以告诉你这些,就是想让你明白,你也有资格有机会成为将,所以你必须有所准备,不能万事不理,完全只依靠朕的指挥。” “谢皇兄赏识。”眼见齐晟对阿九如此信任,我也能感到一股发自内心的骄傲,便也不再刻意推脱,决定大大方方的承了他的情,在关键时刻做他的左膀右臂。 在齐晟有序而严谨的指挥下,军队一路绕树林走小路,跋山涉水的赶赴平宁城据守;沿途人烟稀少,连哨岗都离得远远的,待到我们赶到距平宁城不过五十里的地方,北漠军队才探查到齐晟率军退守平宁的消息;彼时万事俱备,整个平宁城被封锁的严严实实,齐晟将疑军之计玩到极致,竟然真的用这区区两万人摆出了二十万人的架势,搞得北漠军队探不清我方虚实,除了干看着也只能干看着,根本不敢贸然进攻;期间北漠也有派出过驻扎在附近的少量军队前来骚扰,被齐晟毫不留情的全部俘虏歼灭,统统都是有来无回,弄得地处远方的大军更加忌惮齐晟。 不过实话实说,与此同时看似优哉游哉据守在平宁城的我们,其实过的并不比心痒难耐着急上火的北漠军队更轻松。毕竟敌众我寡,大部队都在伏击对方老巢的路上,我们全靠心理战和疑惑战术来保全自身,但是说到底这些都虚幻如泡沫,一旦被他们戳破,对方必定会群起而攻之,届时我们将会陷入被动的险境,甚至有可能遭受灭顶之灾。所以,别看我们每日都摆出一副“老子天下无敌敢来招惹我后果自负”的拽样儿,实际上心里都提心吊胆的,要不是我早就知道杨豫他们一定会成功,我怕是也要夜不安枕了。 在这种敏感时刻,大军急需一位从容的领导者来稳定军心,而这个领导者就是齐晟无疑。不得不说,齐晟确实有十足的将帅之风,军法严明张弛有度,做事果敢又心思缜密,真不愧是成宗齐靖当年手把手亲自传授军法练兵的继承人。在他的安抚带领下,我方军心稳如泰山,局势维持得很是平衡。 慢悠悠的跟北漠军队耗了近一个月,我和齐晟终于收到了杨豫等人分别传来的密信;二十万大军分成三股,距离上京都不过百里,早已形成合围之势,一切准备就绪,只待靠近后发动总攻;按照时日推算,在我们收到密信之时,那场决定最终胜负的旷世之战也应该到了落下帷幕的时候,在静候消息的这段日子里,除了我和齐晟的所有其他人都难免焦灼不安,毕竟一旦计策不成,北漠军队就会知道我方虚实,届时他们必定会疯狂进攻平宁城。不过齐晟对此早有准备,他先前给驻守西方边境的贺良臣也传了讯息,令他率领全部军队赶往平宁,并在沿路扫清所有北漠散军,同时命留守在盛都的贺秉则连夜赶回云西,率领从南部调来的军队接替他父亲的位置;如此一来,既杜绝了西北防线边上存在的隐患,又能使我方得到援军接应,同时还能削弱敌方实力顺带干扰其心神判断,简直一举N得。 好在杨豫是位不可多得的良将,他没有让成宗齐靖的在天之灵失望,也没让一心信任他的齐晟失望;贺良臣仍在赶来的路上时,来自上京的捷报就千里加急的传到了我们手中—— 杨豫为主帅,带领二十万大军,经过三天三夜的鏖战,终于在第四日黎明之时大破上京;北漠皇帝肖绪见大势已去,与皇后在寝宫中自刎殉国,余下的数千名皇族宗亲悉数被俘,都城百官百姓皆投降于南夏军队;而我方伤亡不过五万人,还有充足的实力来扫清剩余的障碍,再加上南夏权贵皆掌握在手中,周边军队大多都不战而降了。 捷报迅速扩散开来,全国上下欢呼一片,百姓朝臣皆欣喜雀跃,不断传颂着皇帝陛下的英明神武。齐晟龙颜大悦,带着我和剩余的军队连夜赶赴上京,在途中的一座大城附近与杨豫的大军汇合,在城中举行了隆重的受降仪式,齐晟亲自从北漠皇族手里接过玉玺和降书,并将讯息昭告天下。 自此,北漠正式并入南夏版图,分裂了数百年的天下终于归一。 所有的一切,都按照既定的历史轨迹按部就班的走着,正如我早就熟知的那样。 不得不说,即便事先已经知道了结果,但当我身临现场,亲眼见证这意义非凡的一刻时,我的内心也难掩激荡之情;或许是受到这激动人心的氛围的影响,抑或是被隐藏在阿九灵魂深处的情感给感染了,总之,看着对方恭恭敬敬地跪在我和齐晟面前,将国玺与皇冠举过头顶递上来的那一刻,简直是说不出来的通体舒泰、心情舒爽啊! 盛大的仪式举行完了,齐晟便开始指挥战后的各种琐碎事项。灭国战争可不是件随随便便的事情,并非单纯的打赢了就能高枕无忧走人了事的;北漠国内的局势比南夏要复杂许多,虽然皇室已宣布投降,但仍存在一些流窜的地方军队不肯屈服,再加上安抚百姓、战后重建、推行新政、主管地方事务等等,这些都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人力,所以□□工作刻不容缓,杨豫和后来赶到的贺良臣等老将肩上的担子着实不轻啊。 又耗了一段时日,齐晟下了旨意,由军中三巨头为首的将军们带领大部队继续在北漠版图境内安抚民心,同时护送吏部派遣过来的新任官员们安全到岗,顺便镇压顽固派的残余势力,自己则带着我以及三千精兵踏上返回盛都皇城的路途。算起来齐晟御驾亲征离开都城也有起码三个月了,他作为皇帝终是不能离开中枢太久,如今也是时候回朝去处理堆积如山的政务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哈喽盆友们我回来啦~~之前一直忘了更新,现在想起来了继续继续,大家一起看后面的精彩哦~ 齐晟这胆识我是佩服的,这空城计玩的无比6666,调兵遣将的思路也真的厉害。至于小叶子啊,辛苦你了,哪怕站在上帝视角知道结局,也免不得提心吊胆的……不过小叶子你这躺赢的心思可不行啊哈哈,你这个态度可是会吃大亏的嘿嘿…… 第138章 第一百三十六章——绑架叶漓 千年后,楚氏别墅园。 少女身穿英气干练的白色雪纺衬衫,下身是黑色修身长裤,戴着深褐色的墨镜,如波浪般的长卷发上别着一枚精致的发卡,在阳光下闪烁着流光溢彩;不远处停着辆黑色的跑车,后备箱大敞着,成鹤正指挥几个佣人把行李箱陆续搬进车子里。 “小倾。” 熟悉的嗓音,伴随着熟悉的轮椅转动声,少女回过头,叶漓刚好驱动轮椅来到她身边,抬手递过去一顶清凉的白纱遮阳帽,边缘系着一圈淡粉色的蕾丝蝴蝶结:“太阳怪晒的,拿上这个吧。” “……好。” 齐翰的目光扫过那少女感十足的蕾丝装饰,面上波澜不惊,内心很是排斥;他一个大男人,却偏偏不得不用这么少女的物件……不过他不忍心拂了叶漓的好意,再加上阳光确实越来越炽热,便装作平常的样子接过遮阳帽,扣在头上试着调整了下方位,在心里不断自我安慰着—— 没关系的,这不过是个身外之物罢了,就戴这么一会儿,无所谓的…… 叶漓一边从怀里拿出墨镜戴上,一边有意无意的瞄着妹妹的反应,眼里闪过一瞬不明的光芒,不过很快被墨色镜片给遮住了。 “少爷,小姐。”成鹤检查完行李,亲自盖上跑车后备箱,走到他们身边说:“度假的行李都备全了,钥匙也插好了,随时可以出发;刚刚林茜小姐打电话来,说她已抵达目的地海景房,就等傍晚和少爷小姐一起吃海鲜呢。” “成伯,辛苦了。”齐翰很是礼貌的对成鹤点头致意,成鹤也回以和善的一笑,二人联手搀扶叶漓坐上副驾驶的位置后,成鹤一边将电动轮椅挪到一旁,一边询问齐翰:“可是大小姐,你真的不考虑带些保镖同去嘛?毕竟这回少爷和林小姐也都在,我总是有点不放心。” “不用。”齐翰拉开驾驶座的车门,弯腰跨进车子前对成鹤说道:“难得有机会与大哥和小茜单独出门避暑,我们都不希望被任何人搅扰了兴致,有那么多护卫跟着终究是不太方便。” “既然如此,那就请小姐和少爷务必照顾好自己。”成鹤并未坚持,悉心的为齐翰关上车门,对车内二人微微鞠了一躬,说:“成某在楚宅恭候你们回家。” “多谢了。”齐翰对他招了招手,动作熟练的发动车子,很快就驶出了庄园。 此番他们要开往的目的地是位于华阳郊区的旅游海岛,那儿风景秀美绿荫环绕,即便是炎炎夏季也很是凉爽,再加上整座海岛都是被富豪们承包的私人度假房,楚氏在此也拥有海景房,游客相对较少,是个夏季避暑清静的好地方。 直到前些天,齐翰终于将一些关于诗诺和华诺的重要事项都处理完毕了,对集团内部进行了大清洗,还顺便瓦解竞争对手的联盟,手段狠辣利落的让对方慌乱无措,都不敢再小瞧这位看似稚嫩的商界新人。 集团的事暂告一段落,又赶上华阳大学的暑假,叶漓想让妹妹放松放松,就提出带着林茜一起去度假,他们对此自然是欣然接受,于是就敲定在今天出发。 为了能充分享受这难得的假期,齐翰特意没有走繁忙的高速公路,而是选择了一条相对静谧的林间小路,慢悠悠的开着车赶赴海岛,沿途顺带欣赏风景。车子这种交通工具虽然不难学,但对于齐翰来说毕竟是陌生的,所以他以谨慎为上,不敢将车速提到超过四十迈。 一路上听着音乐,跟叶漓聊聊大学生活和公司事务,时间倒也过得飞快。像是自己平日里都用叶倾的身体做了什么,除非是相对私密的事,否则只要叶漓问起来,齐翰很少对他隐瞒,都会一五一十的告知于他。 又开了半个多小时,车子经过一片景色十分优美的树林,周围还有不同类型的花卉盛放,点缀在草丛中,如同遗落的宝石;叶漓主动提出想在此地停留一会儿再接着走,齐翰点点头表示同意,便开始操控将车子停下来。 然而很快他便察觉了不对劲之处;他明明脚下已踩了刹车板,但不知为何,跑车并没有丝毫减速,仍保持着时速四十迈向前行进。齐翰顿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如果无法顺利停车,那么他们有可能会车毁人亡!! 这时叶漓也觉察到哪里不太对,皱了皱眉看向身侧的少女:“小倾?怎么了?” “……刹车好像失灵了。”齐翰双手稳稳地把控着方向盘,声线也一如既往的平淡,但他额角瞬间渗出的汗珠暴露了他内心很紧张的事实;叶漓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究竟是……” “我也不知道。”齐翰将方向盘往左用力一拨,堪堪避开了正前方的树木;虽然暂时还能操控方向,但越往树林深处行驶路越窄,又没有足够可以转圜的空间,同时车速也不低,种种因素加在一起,他们的处境实在算不上乐观。 在这一念之差便会决定生死的关键时刻,齐翰与叶漓心中已经各自构思出好几个方案,不过无论怎么做,最重要的都是先停住。 情况已经够糟了,可偏偏祸不单行;几秒后两人听见“嘭”地一声响动,似乎是什么东西爆裂了,同时车子猛地往一侧倾斜打滑,齐翰费了好大力气才没让车子撞到树上。 坏了……肯定是爆胎了。叶漓心中瞬间跌到了谷底。 “……!!!” 齐翰毕竟对于车子不是特别熟悉,一时间竟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惊讶的发现方向盘似乎比刚才更难操控,他甚至都握不稳当。 眼看着前路越来越危险,叶漓心中却忽然平静了许多;他转过头认真的望着妹妹的侧颜,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容,那其中竟有几分凄然和决绝—— 小倾,能陪着你走到今天,亲眼见证你的成长,哥哥心愿已了;今后的路,你已不再需要哥哥了…… 蓦然间,叶漓伸出手把住妹妹的手腕,同时紧紧握住方向盘;齐翰侧过脸与他四目相对,不知道他究竟要如何。 “别怕。”他的嗓音在一片喧闹中显得格外清晰:“哥哥会保护你。” “大哥……?” 不知怎地,齐翰突然有一种非常不安的预感;那种感觉,就像是……他即将失去叶漓一般。 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叶漓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后猛地将方向盘打向自己的方位;齐翰瞬间就明白了他眸光中的深意,叶漓是打算牺牲自己来保全他!! “住手——!!!” 在他的惊呼声中,车身已漂移着打了个旋,以极快的速度向右侧撞去;下一秒,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响彻树林,驾驶座和副驾驶的安全气囊同时弹出来,被撞得变了形的车子终于七扭八歪的停在了一棵大树下。 “呃……” 车内二人被巨大的冲撞力给撞得不省人事,不知过了多久,齐翰率先恢复清醒;他额角有一缕血迹顺着面颊淌下来,只觉得头疼的似是要炸开一般,全身也软软的无力行动。又在座位上缓了一会儿,他渐渐回想起此时面临的处境,小心翼翼地解开已经扭曲变形的安全带卡扣,开始检查自己全身上下有无重伤。 幸而有安全带和气囊的保护,车速又不是很快,再加上车子撞上的是副驾驶一侧,齐翰只是受了点皮外伤而已;他目光触及被卡在副驾驶座的叶漓,心顿时就提到了嗓子眼。 齐翰费了好大力气,才将叶漓的身体挪到自己这一侧,然后踢开车门将他也拖出了跑车;他迅速用同样的方法为叶漓检查全身,发现他伤的虽然比自己重,但大多都集中在他的双腿部位,而叶漓从小就不能行走,所以双腿对他来说可有可无,这应该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齐翰扶着叶漓靠坐在树干下,捡了几根树枝为他简单固定下骨折的肢体,随即从车后座上拿起包翻弄里面的物件,盘算着下一步该怎么办时,耳力不俗的他却忽然捕捉到有不寻常的响动由远及近,似是汽车发动机的声音,而且不止一辆;很快地,五台银白色的车子相继驶来,并在他们面前依次摆开,气氛登时就紧张了起来。 ——来者不善。齐翰脑中闪过这个念头。 这不祥的预感在下一秒就被验证了。几辆车上下来十数名西装革履的保镖,拉开最前面的那辆车的门;随后,两张熟悉又碍眼的面容映入眼帘—— 叶淮,叶澄。 “哎呦,我的叶倾姐姐,还有叶漓哥哥,你们看上去可一点都不好啊。”叶澄眼神里充满了幸灾乐祸,很是挑衅的开腔。 “……不劳费心。”齐翰身体斜倚着跑车,不咸不淡的回敬着,眼神快速扫过对面气势汹汹的阵仗,双手不动声色地背在身后,悄悄摁下攥在掌心的特制银灰色警报器。 这个警报器是楚家为他们兄妹量身定做的,在遇到危机时摁下按钮,成鹤那边就会收到他们遭遇险境的信号;这其中还自带GPS追踪功能,可以定时向楚家发送定位讯息。 “姐姐如果动不了的话,不妨跟我们走一程?带上哥哥一起。”叶澄没有捕捉到少女的小动作,只是继续颇为嚣张的说着话;齐翰嘴角微微动了动,目光锐利似箭地射向他:“既然现了原形,又何必继续演戏呢?如果我的判断没错,车子正是你们动的手脚吧?” 从看到他们出现的那一刻起,齐翰基本就确定了刹车失灵跟这对双胞胎绝对有脱不开的干系;他和叶漓前脚出事,后脚对方就赶到,还带了这么多人有备而来,说是巧合怕是连傻子都不信,这世上有如此巧的事么? “姐姐这话,可是误解我的一番苦心了。”叶淮不咸不淡的开口,俊秀的脸上笼罩了一层淡淡的阴霾:“姐姐平日四处奔波,连和我们相聚的时间都没有;若不是我出此下策,怕是永远请不到姐姐了。” “叶淮,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纵使对方说的冠冕堂皇,齐翰也不为所动,只是语气平淡的逼视叶淮:“你妄图谋杀我和大哥,计划未遂就意图绑架,无论哪一条都是活罪难逃。你才刚满十八岁,真的要不顾后果一意孤行吗?” “难得姐姐替我们考虑这么多,不过这是我和小澄自己的事。”叶淮冷哼一声。要不是因为叶倾丝毫不留情面的对付叶家,打压的妈妈全无还手之力,还死活不肯松口进行和谈,他也不会用这一招来逼她就范;他当然也知道这是一步险棋,不过事到如今也只能按计划走下去,毕竟险都冒了,必须得到超出预期的回报,才能对得起他的精心策划不是? 想着他也不再废话,对身后的保镖一挥手,那群黑衣人顿时就围了上来;最前方的两个人逼近齐翰,对他伸出手,客气却不容置疑的说:“大小姐请吧,别让我们为难。” 笑话,他堂堂九王爷,岂能受这群乌合之众的摆布。他现在虽浑身是伤,但咬牙坚持一下用轻功躲开袭击还是不在话下的,再不恋战地直接夺一辆车子跑掉,应当是最安全的法子了…… “姐姐,我劝你最好别耍花样。”仿佛猜到他心里所想,叶淮懒懒地抬了抬手指向后方;齐翰转过身,就看见几名保镖将仍在昏迷中的叶漓抱起来,正往车队的方向走去。 “……!!!”齐翰的掌心不自觉地攥紧了些,微微垂下的眼眸里有杀意一霎而逝;他差点忘了,此时此刻他要照顾的可不仅仅是他自己,他一人脱身不成问题,但叶漓必将落入敌手,他怎么可以丢下小倾的兄长独自脱逃……?! 然而说到底,叶淮他们的真正目标是小倾,也就是现在的自己,控制叶兄也不过是为了束缚他;叶淮心思细腻冷静,不会逞一时之快,只要他的目的还未达成,对叶兄动手就没多大意义,弄到玉石俱焚更是得不偿失;退一步来说,如果他有稍纵即逝的机会可以逃脱,那么他究竟该如何抉择……是进行一场豪赌来保全自身,还是留在叶兄身边与他共进退? 齐翰之前从未面临过类似的两难境地,如今亲身经历了,才发现这个看似想都不用想的问题,居然如此令他纠结为难。 许是见少女许久不出声,最前面的两名保镖按捺不住了,便走上前来双双抓住她的手肘,想要强行拽她上车;齐翰眸光一暗,冷冷地说:“别碰我。” 两名保镖被她阴沉又满是震慑的声线震住,只觉一股强大的气场从头顶直直压下来,下意识就松了手,不过很快也想起自己的老板是谁,便要再度抓住她。 “我自己会走。”清冷又充满压迫感的声线再度传来,齐翰略微一抬眸扫过对方,二人伸出的手登时定格在空中;他们惊疑不定的回头看着叶淮征询意见,少年也怔愣了一瞬,随即故作镇定的摆摆手,示意不用拽着她。 齐翰走在最前面,近身跟着两名黑衣保镖,叶淮叶澄则指挥其他人将叶漓抱上中间的一辆车子,停在最外面的那辆车上走下来一名司机,主动为正在靠近的齐翰一行人拉开车门;在走到车门里侧的一瞬间,齐翰意念与身体同时做出反应,他反手把住车门,猛地往外一推撞向站在外侧的司机,司机猝不及防被弹开几步远,随后在身旁两名保镖冲过来之前,齐翰动作灵巧的翻身跃起,一个凌空扫堂腿相继踢中二人的太阳穴;因为他全身力气刚恢复没多一会儿,为确保对方毫无还手之力,他在落地后还不忘补上几拳。他毕竟武功卓绝,一招一式力量虽不足,但直击要害又刁钻得很,没几下就把他们打晕在地。 “……抓住她!!”叶淮吃了一惊,没想到自己这看似柔弱的姐姐居然有如此罕见的身手,但他绞尽脑汁也回想不起来她到底是何时练就的。他这时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对叶倾好像根本不了解…… 一片混乱中,齐翰趁众人不注意将攥在手里的报警器扔到最近的车子敞开的车窗里,随后干脆利落的钻进驾驶座,点着火就窜了出去;或许是天助他也,他开着车很快就窜入了相对平坦的空地,七扭八拐地冲出树林;身后四台车子紧追不舍,一时间五辆车相继从小道冲上公路,都开足了马力不要命地飞驰着。 齐翰的心理素质极强,他顷刻间就恢复了往日的冷静,脚下猛踩油门的同时手上猛转方向盘,转瞬就将速度提到超过一百迈;他从未开得如此快过,那是因为平日里多以谨慎安全为主,但不代表他没有这个胆识和勇气,更何况在这种非常时刻,他除了玩儿命拼一把也别无选择了…… 路过几个路标时,齐翰眼尖地瞥见上面的标识,发现在这不远处就是一座小城镇,当机立断在对方追上来之前迅速转入辅路;就这短短几秒之差,已足够他逃出叶淮的视线。 他丝毫不敢松懈,直至进入了那座陌生的城镇,他才停了车并想办法联络成鹤;无论如何,当务之急是尽快与楚家的人汇合,才能为下一步做打算。 作者有话要说: 先心疼那群敢惹小九的人一波……敢惹堂堂九王爷,怕是嫌命太长OTZ 话说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小九你这么会怼人啊??隐藏的毒舌属性哎呦喂! 叶漓是个非常称职的哥哥,保护妹妹他是真的尽力了。放心吧大哥很快就会有自己的幸福嘿嘿 第139章 第一百三十七章——伏击齐晟坠崖 此次回程,每个人的心情都很轻松自在,大军行进的很是悠闲,不复出征时的紧张与忐忑。随着大军一路走一路观光视察,我也有幸陪同齐晟一道体察了北方人民的风土人情;跟南方的婉约内敛不同,北漠人民性情更为豪爽,十分的热情好客,心思更是出乎意料的单纯,被欺负了就打仗,战争结束了就握手言和,然后继续好好过日子,恩恩怨怨的反而不是那么重要;与此同时,和相对统一的南夏有很大区别的是,北漠境内有许多数百年前迁过来的外族民众,他们虽然明面上由北漠政权统治,实际上都是以各个的部落为主体各自为政,所以北漠皇室存亡如何,与他们并无本质的联系,他们也并不关心中原地区到底是谁的天下,只要能保全本族的百姓平安康乐,他们便会在明面上承认“那位皇帝”为天下之主。齐晟和阿九深知这一点,后来在北伐时,我根据阿九的意思与齐晟商量计谋时,也充分利用了这一特殊情况;在我们的授意下,军中派出许多使臣带着重礼与合约前去暗中拜访大族领袖们,与对方相商表示,只要他们能在战争中保持中立,对外界发生的一切都袖手旁观视而不见,不出兵援助北漠朝廷,齐晟在南夏政权赢得天下后,不仅不会干扰他们的任何内部事务,还将赐予这些子民更加优渥幸福的生活。 齐晟开出的各种条件,自然是无比诱人的。对于这些独立民族政权的存在,北漠朝廷始终耿耿于怀,一直盘算着如何将他们彻底纳入自身的统治范围内,以往的小规模冲突战争也偶尔有之;而相比之下,齐晟采取的是包容接纳的态度,不仅不会武力侵犯并迫使他们臣服,还承诺给他们更好更安定的生活。既然如此,反正他们对天下姓什么持无所谓的态度,那么何不欣然接受齐晟的条件,同时也为自己间接选择一位更英明的君主呢? 这一招拉拢之术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成效,八成以上的部落都答应了我们;在后来的作战部署中,齐晟特意嘱咐杨豫他们,在行军途中要绕开或是特意关照这些指定部落,严禁侵扰当地百姓,杨豫和张放都是明白人,自然严格遵守齐晟的命令,一路北上都相安无事。而现今南夏军队得胜归来,身为天下新主的齐晟又亲自来寻访视察,更是给对方以亲和之感,无形间使得他们更加依附于南夏。 一路且行且停,圣驾终于在入冬前抵达了靖阳关附近。此地早在我们来时就途径过,距离靖阳关不过三百里,地势崎岖险要,呈峡谷口袋状,一侧临着万丈悬崖峭壁,下面则是滔滔江水支流,向西南方向汇入宛江下游,是个易守难攻、适合设陷阱打伏击的兵家必争之地。杨豫早在北伐初期就强行攻破了这个关卡,后来这地方就成了南夏军队把守的要塞。我们之所以又选择这条路,是因为这里虽然难走,却是到靖阳关最省时间的捷径,再加上早就没有威胁的存在了,是以齐晟授意军队走这条路线。 在进入大峡谷之前,三千精兵以前一后二的比例分成两股,护着我和齐晟在中间,全军按顺序小心翼翼地穿过陡峭的山谷;慢慢行至一处较为开阔的平地,周遭的山坡也缓和些许,齐晟便下令在此处稍作歇息,喘口气后再接着走。 我动作轻盈的跳下马背,随行的近卫立刻过来替我牵住坐骑;站在齐晟身边,我抬头环视四周,山坡上郁郁葱葱长满了树木,时不时飞过一群群的黄莺大雁,少了盔甲兵器的碰撞声,远处隐隐绰绰可听见流水击石的动静。就在这一片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静谧中,我却莫名觉得心神不宁,总感觉有什么我们都预料不到的大事即将发生…… 晴空万里,炽烈的阳光洒在树叶间,给整个山都蒙上了一层淡金色;我为了躲避光线而微微偏过头,却意外瞥到一道寒光晃过我的眼。 ……?!? 我几乎是瞬间就能确认,那不是别的,正是冷兵器反射的光芒!完全是下意识的,我转头对齐晟大吼道:“有埋伏!!全体警戒!!” 话音刚落,我方军士还来不及有所动作,周遭的树林间忽然传来兵器碰撞的响动,随即无数个穿着盔甲的士兵像是凭空钻出来一般,瞬间就有数不清的冷箭从高处向我们铺天盖地的射下来。 “保护圣上和九王殿下!!” 我方反应还算快,训练有素的士兵们当即从懒散休整状态切换成严阵以待,纷纷抽出武器开始抵挡箭雨;然而袭击来的太突然,箭雨又密密麻麻很难躲避,纵使他们拼尽全力,顷刻间到底还是躺倒了一大片。 不知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射向我与齐晟方位的箭相较于其他方位稀疏许多,似乎是刻意避开我们一样,所以即便我武功不强,也能凭借自己昔日所学独立抵挡攻击;很快第一波箭雨就暂停了下来,我惊讶的发现自己居然毫发无损,完美躲过了所有冷箭。 “全体往上攀爬,突出重围!!!”趁着敌人蓄势的片刻,我与齐晟异口同声、不约而同的下了指令。这也是阿九在梦里教我的,如果在这种地形中遭遇地处高位敌人的围攻,最好的、也是唯一的策略就是拼死向上突围;这与躲避山洪是类似的道理,低处避无可避,后路狭窄更是来不及撤退,若是留在低地很快就会全军覆没,唯有置之死地而后生,努力往高处行进并与敌军厮杀,才能为己方挣得一线生机。 幸存下来的将士听到命令,迅速自发地摆出作战突围阵仗,开始朝着敌军分布较少的山坡攀登;他们多数是像我与齐晟这种会轻功的,往山坡上移动的速度能更快些,但敌人毕竟占据了有利地形,又抢得了先机,是以他们也井然有序的拔出各式武器迎战,双方分散在缓坡上短兵相接。 我和齐晟被近卫死死护着往高处移动,一路上不断有人扑过来,又不断有人被砍倒,很快就有数不清的尸体挡在我们面前;这时从半山腰处出现两个熟悉的人影,其中一个身着银色盔甲的是张翎,而另一个为首之人则是—— 赵王。 看到这两人的组合,我们瞬间就弄清了形势。我不由得暗自感叹,历史真是惊人的相似,大概一年多以前,我和齐晟同时在宛江上被赵王指派的刺客暗算,而如今过了这么久,居然在不同的地方,又是同样的人,在上演着相同的戏码…… 赵王居然反骨未清,在这个时候对我和齐晟出手,还成功拉上了张翎?!我一时想不通他到底为何要这样做,而且张翎是张放的远方堂弟,明明也是齐晟的人,什么时候被赵王收归麾下了?!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和齐晟再一次身处险境,而且这次是货真价实的两军交戈,比上回的刺客暗杀危险多了;我摒弃杂念,毫无豫色地拔出自己的佩剑开始防身,给身边的近卫减轻负担。 虽然我没有正了八经上战场的经验,但好歹也遇刺过一回,再加上经过这两年我的心理素质和武功水平都有很大进步,是以这一次我内心全无一丝慌乱,眼看周围喊杀一片,我却镇静得连我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 猝不及防间,从斜里横杀出来一小兵,趁护卫都在应对其他人时,举着剑向我杀气腾腾地冲过来;我“唰”地侧过身,轻轻松松躲开袭来的利刃,随即抬手迅速击在他手腕软骨处,在他吃痛扔掉兵器的瞬间,我一膝盖狠狠怼中他腹部,然后将手里的佩剑架在他脖颈间,居高临下地望着跪在地上的他。 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般潇洒自然,完全是没经过考虑的本能反应,在眨眼间便将形势逆转了;那小兵的头盔掉落下来,露出一张沾染了血污和灰尘的面容,看上去跟我差不多大的年纪,他先是抬起眼与我四目相接,又瞟了瞟横在脖子上的剑刃,眼中顿时就充满了对死亡的恐慌与绝望,与方才满目凶光的样子判若两人。 “……” 我用力闭了闭眼,逼迫自己狠下心来;现在他的命就掌握在我手里,而我需要做的,不过是稍微一用力,让手中的剑刃划开他的咽喉,这样一来我方就会少了一分威胁;我要做的仅此而已,就是这样简单啊…… 明明在心里一遍遍的告诉自己,这里是刀剑无眼的战场而不是游乐园,我们是敌对的两方,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更何况刚刚还是他先要来杀我;可不知为何,这样抬手之间就能完成的动作,我却无论如何也做不下去…… 周遭的喊杀声并未静止,血溅满地的惨景仍在上演着,容不得我有更多的犹豫;下一秒我做了决定,手中用力一挥—— “唰”地一声,锋锐的剑身划过空气,斩断的却并不是小兵的头颅,而是一片茂密的绿草;我手持佩剑,剑尖指向另一侧,对面的小兵错愕地睁开眼看向我,发现自己还活着,嘴顿时就长得大大的,满眼都是疑惑不解和不可置信。 “滚。” 我望着他的脸,没有多余的废话,只是冷冰冰又淡然地对他说了这一个字,便毫无停留地掠过他身侧,继续向着山顶赶去;我知道我不是圣人更不是救世主,我拯救不了所有人,但我也不愿违背自己的本心。 不过,像刚才放过那个少年的行为,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接下来我绝不会再手软,不论面对的是谁,我也一定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为了能让自己顺利逃过这一劫。 想着,我攥紧了佩剑,再无犹疑地开始左砍右挡;渐渐地,我身上、手上还有剑上都沾了星星点点的血迹,树林间弥漫的血腥味越来越浓烈刺鼻,我强忍着想吐出来的不适感,一刻也不敢放松的警戒四周;或许,从我亲手杀掉第一个人开始,我就也已经化身嗜血的修罗了…… 经过我们这一番血拼,三千精兵还余存三分之一,多数都依然保持着队形,紧紧护着我和齐晟,本着擒贼先擒王的策略,向着赵王的方位奋力杀过去;张翎显然没料到我们居然以如此少的兵力还能坚持这样长的时间,当下也不敢再轻敌,只见他手一挥,刚要指挥所有士兵集中兵力围攻我们时,就听得赵王的声音忽然响起—— “传本王指令,不许伤害圣上和九弟,其余的就随你们吧。” ……呵。 我在心里止不住的冷笑,都到了这个地步,还要假作手足情深,要顾念兄弟之情吗?! 齐鸣,你难道不觉得可笑么?! 不过我不管他究竟是真情还是假意,我只知道这对于我们来说是个难得的良机;我和齐晟对视一眼,同时以轻功踏空而起,绕开所有兵士直冲站在最高处的赵王而去。他身边的张翎见状,拿起武器也飞身迎了上来。 齐晟动作干净利落地杀掉身边围拢过来的几名士兵,随后举着佩剑,目光深沉地与赵王打着眼神战,没过几秒他们就直接近身交上了手;张翎见此情景,很有眼力见儿的放弃齐晟,转而跟我摆开架势一对一,冷笑着对我喊话—— “早听闻九殿下武功卓绝,剑术更是了得,今日末将能与九殿下决战,实乃三生有幸啊!” ……糟!!!!! 听到他这话,我登时出了一头冷汗。武功卓绝剑术了得的是阿九而不是我,现在的我虽然足够应付几下子,但也只能刷刷小怪,像面对张翎这种练家子的虎将,我怕是根本扛不住几招! 不过对方可不知道也不管这些,喊完话就气势汹汹地向我扑过来;我别无选择,只能努力回想着阿九曾经给我示范过的招式,一边往边缘退去,一边尽量让自己不露破绽的抵挡着。 张翎出手的力道十分沉重,招招式式都像带着风,毫不留情的往我身上招呼;我越抵抗越觉得吃力,没想到跟他短短几分钟的交手,我的体力消耗居然要比和那些小兵打架快得多。 又乒乒乓乓地过了几招,他忽然飞身而起,双腿向我快速踢过来;我急忙架起长剑挡在身前,却没能经得住那霸道万分的力道,连人带剑的整个向后腾空飞了出去;张翎并非是想置我于死地,他只是不知道,此时的我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之前我们只顾着往赵王这边跑,全然忘记了此地是个天险,其中一侧就是深不见底的高崖,崖壁上偏偏又长满了一种叫不上名字的树,枝叶甚为繁茂,乍一看很难发觉脚下其实是空的;就在我慌忙地想随便抓住点什么时,无意间往下一瞥,心中大骇地发觉原本存在的地面居然瞬间就不见了,树梢以外是深不见底的悬崖,而我的身体正位于这悬崖的边缘,正不可避免地往外滚落。 我脑中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绪都在顷刻间戛然而止,什么也想不到,也来不及去想任何事了;就在这生死一线间,突然有一声呼唤在我耳边炸响,是齐晟的声音—— “九弟!!!!!” 这声呼唤将我的神智硬生生拽回原位,我呆呆地向天空望去,就看见齐晟不知什么时候摆脱掉与他交手的赵王,转而飞到了我身边;他扯住我的手臂,身子用力旋转过来,同时双手拼尽全力的一甩,我们的位置便瞬间调换了过来。强大的惯性将我成功送上了崖顶,然而齐晟他自己却不可阻止的往深渊坠去…… 我重重摔在坚硬的地面,翻滚磕碰了好几圈才彻底停下来;趴在地上艰难的挣扎了片刻,待身体恢复了点儿知觉,我第一反应就是跌跌撞撞的冲到崖边;那个时候齐晟的身影已几近消失,我目之所及的只有一个模糊的黑影,很快便隐没在缭绕的云雾之中了。 我摔得浑身疼痛不已,像是散了架,除了眼睁睁地看着齐晟消失,其他的什么都做不了;耳中只剩嗡鸣一片,什么外界的声音都听不到了,喉咙间更仿佛塞着什么东西,我张大了嘴却连一点声响都发不出来。不知过了多久,我感觉有人摁住了我的肩头并粗暴地将我往后拽,这让我一个激灵,瞬间就找回了言语的能力。 我浑身颤抖着,奋力挣开身后控制我的人,胸腔里的心脏狂跳不止,就像要炸开一样;我紧紧攥住衣襟,终于撕心裂肺的吼了出来—— “齐晟!!!!!!” 此时此刻,我的心中除了疯狂涌出的悲伤,更多的是无处宣泄的愤怒和让我措手不及的不可置信;我脑海里思绪奇乱,各种念头不断出现又消失,有一股冲动渐渐变得不受控起来。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怎么可能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 是齐晟救了我……居然是他救了我?!他掉下悬崖了,他会不会就这样死了…… 他是大夏的帝王,他怎么可能死……他怎么可以死的如此不明不白……还是为了我…… “不会的……不会的……”我感到全身的力气在慢慢流失,再也撑不住的跪倒在地,紧盯着一望无际的虚空,失神的喃喃道—— “三哥……三哥……”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太意外,我的理智无比清晰的叫嚣着残酷的事实,但我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自己去接受它;两种极端的声音在我脑海里打着架,我弯下腰抱住头,只感觉头疼欲裂,全然顾不上自己此时的处境。 弓弦崩到临界就会断掉,而极致的喧嚣过后则是无限寂静。很快地,我耳边激烈叫嚣的声音在刹那间静止了,随之消失的还有我全身感官;眼前的景象蒙了一层纱,模模糊糊间又似在转着圈圈,一会儿是天空一会儿又是地面。 直到最后,天地万物统统都不在了;仅存于我视线中的,就只是那比夜色还要浓重的黑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没!想!到!吧!最终大boss的面纱终于揭晓。没错,本文最大的boss其实不是齐晟,而是赵王齐鸣。我在看剧的时候一直感觉他其实非常有当boss的潜质,因为在我看来他是最不稳定的那个因素。平日里忠厚老实,也消极的不搞事情,连齐晟都没怎么关注他的动静,但他性格中极端的一面是个很大的隐患,一旦爆发起来是非常可怕的,这不就爆发了么,在后方狠狠地搞了一回事情坑了小叶子他们一把…… 我特意给赵王设计这个名字,齐鸣,也是暗示了他boss的身份。鸣者,一鸣惊人也,他不会向他表面那样安静的…… 小叶子不怕不怕,你忘了主角坠崖不死定律?虽然齐晟不是男主但他也好歹是个主角,所以放心啦啊哈哈哈哈~~不过你只身一人落在敌手,你身上还有对方想要的东西,所以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会发生什么事儿吧嘿嘿嘿……【头顶锅盖火速溜走】 第140章 第一百三十八章——质疑 五个小时后,华阳市楚家庄园。 一辆轿车飞速开来,因为车速太快,几乎是用漂移的方式停到了大门前;门口的保镖看到微微摇下的车窗里显露出的半张脸,立刻对着里面挥手示意放行。 车子一路飞驰到别墅门口,才刚刚停下来,成鹤与林茜便带着保镖从房子里奔了出来;齐翰弯腰从车子里跨到地面,一边走一边对成鹤询问,连招呼都没打,显然是一分一秒也不愿浪费—— “都按照我的意思安排好了?” “是。”成鹤也并无任何废话,言简意赅的回答:“从接到警报的那一刻起,我就立即派了直升机去接林茜小姐过来,在监测定位信号的同时也通知了徐老爷,顺带让楚家所有负责安保工作的下属都就位待命,全部听候大小姐调遣。” “叶淮那边有没有联系过你们?”齐翰面无表情的坐到监测定位的大屏幕前,盯着上面闪烁的红点继续问话。 “至今还没有,不过应该快了。” 正在说话间,林茜带着医护人员来到齐翰身边,手里拎着各种医疗器械:“小倾,你毕竟是受了伤,先让他们给你简单治疗一下吧。” 被她这么一提醒,齐翰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自己全身,方后知后觉地感到浑身疼痛。先前他一门心思都扑在救人上,反倒忘了自己也伤得不轻;如今一看,只见少女身上的衣服被划破了好多处,四肢上也有大大小小的伤痕,而额角被磕伤的部位,连血迹都早就凝固了。 “嗯。”齐翰没有拒绝,乖乖躺在沙发上,任由医护人员忙忙碌碌地摆弄自己的身体。他还有许多事要处理,的确需要得到悉心的照顾,以便让自己能在短时间内恢复状态。 几个医生为他检查了身体各项指标,确认他除了一些皮外伤和肌肉挫伤外并无大碍,然后在额角敷好药。齐翰回房间洗了澡换身干净的衣服,他刚刚重新走下楼,就见成鹤手里举着铃声大作的手机,满脸都是肃穆凝重的表情。 齐翰脚下一顿,当即明白应当是叶淮那边的电话。他不慌不忙的走过去,从成鹤手里拿过电话,摁下接通键,并自动将声音连到扬声器上—— “姐姐,我还以为你再也不会接我电话了呢。”叶淮稍显稚嫩却很是沉稳的声线在大厅里回响着。 “不敢。”齐翰好整以暇的扬了扬下巴,将仍未干透的长发拢到耳后,很是悠闲的朗声回复:“大哥还在你那里‘做客’,我岂敢怠慢啊?有什么话直说了便是,不必跟我打哑谜,更不必浪费时间拐弯抹角。” “姐姐还是一如往昔的爽快啊。”对于齐翰的直入正题,叶淮并不意外,反正叶漓在他手中,该着急上火的也不是他:“那我就明说了;我要你以姐弟的名义,将你和大哥手中全部资产的所有权转让给我和小澄,同时还要你召开媒体发布会,宣布你们兄妹和楚家从此退出珠宝界的竞争,诗诺则自动收归叶氏所有。” 呵……口气倒是不小,但这志气胆识着实小了些;齐翰在心里不屑的嗤笑。这些都是如流水般的身外之物,失去了还有机会得到,他难道不懂“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的道理么?若让他九王齐翰动手,他必会让对方彻底翻不了身,甚至取其性命也不为过。 不过不管他心里怎么想,嘴上说的都是另一番话:“这些都是方如妍教给你的吧?看来她还对当年华诺破产一事耿耿于怀啊。只是不知,即便我将诗诺给了她,她有没有那个能力,不让它走上与华诺相同的命运?” “……怎么,姐姐舍不得吗?”听到自己的母亲被齐翰不动声色的嘲讽了一通,叶淮不免有些窝火;但他还算理智,沉默了半秒就恢复自然,转移话题道:“看来大哥的性命,在姐姐眼里还不如这些资产重要啊。” 想把锅扣到他头上?齐翰冷哼一声,声音里带了些似笑非笑,毫不客气地回敬叶淮:“你还记得他是你的大哥?既然没忘,你还拿他的安全做筹码来威胁我?”齐翰眸中的寒光一闪而过,温柔的音色也渐渐变得冷冽起来:“看来在你心里,兄弟手足之情,远远不及这些虚幻之物的价值高啊?” “你……”本想着扳回一局,却没料到三言两语之间又被齐翰抢白,叶淮免不得有些懊恼,同时也很是纳闷,他记忆中那个不善言辞的姐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伶牙俐齿了?难道真的是为生活所迫,导致她性情大转变脱胎换骨了? “你们不是需要我的签字么?说吧,什么时间,在哪儿见面?”没等叶淮回过神,齐翰不急不慢的替对方把要求给提了出来;叶淮那边微微一顿,随即很快反应过来,接着他的话说:“不急,我会再联系你的。还有,我奉劝姐姐不要将此事告诉爸爸和警方,大哥伤得不轻,要是姐姐乖乖配合,我自然也会给他好好治疗;但要是姐姐不听话……” 他说到这里故意停下来,其中意味不言而喻;齐翰眉头不可避免的一紧,但语气仍然是那副云淡风轻,听不出任何破绽和慌乱:“你放心,我从来没打算对叶琛有所指望;而至于大哥的身体健康,我也奉劝你不要怠慢于他,毕竟我才是楚家的当家,要是大哥有什么闪失,我可是会很生气的;而我一旦生了气,这后果嘛……相信我,你是绝对不想知道的。” “……”叶淮没有正面回答,只是说了句“姐姐,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就挂了电话;大厅里静的反常,“嘟嘟”的忙音显得异常清楚。成鹤脑中快速制定下一步的计划,而林茜则红着眼咬着下唇,心里着急的快要哭出来。 忽然,楼上传来极轻微的“啪”的一声,众人的思路被打断,同时往上看去,发现少女脸色冰冷到极点,就那么远远看一眼都能感到不寒而栗;她修长的手指骨节攥得失去血色,掌心中的手机屏幕上出现了一道细碎的裂纹,竟是被她硬生生摁坏的。 “大小姐!” “小倾!” 林茜与成鹤吃了一惊,急忙前后脚赶到齐翰身边,从他手里夺过坏掉的手机,抓着他的手反反复复地检查:“你冷静一点,别再弄伤了自己啊……” “……你们是不是觉得,我丢下大哥独自逃走的做法很是冷酷无情?”齐翰很快平静下来,他背过身轻声询问这两个他最为信任之人;当初做那个决定,他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叶淮他们的终极目标是自身而非叶漓,虽然叶漓落在对方手里会牵制他,但他自己对于叶淮来说何尝不是更大的牵制呢?要是他和叶漓都被叶淮控制了,那才是真的束手无策任人宰割。 齐翰从小在皇宫里受到的教导就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无论发生什么事,第一要务都是保全自身,只有留得青山在才有机会谈后话;他当时满脑子都是这个念头,所以才毫无留恋毅然决然的放弃叶漓,而现在他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威胁,清清楚楚的知道叶漓可能会因为自己的一念之差而面临性命之忧,这让他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质疑和悔恨—— 他的所作所为,究竟是不是对的?小倾要是知道他这样对待她最在乎的哥哥,她恐怕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吧……不,不光是小倾,林姑娘与成管家,估计也对自己产生芥蒂了吧…… “不,你没有做错。” 他正暗自懊恼着,林茜的声线在他耳边响起;她默默握紧了闺蜜的手,笃定无比的说:“阿漓不会怪你的,他一定也认同你的做法。” “只要是大小姐的意愿,不管是什么成某都会支持,所以还请大小姐不要再有任何顾虑了。”成鹤也对他郑重地鞠了一躬,很是坚定的表示支持。 “……去做好安排,等待我的下一步计划。”得到他们的鼓励,齐翰心中一定;他不再犹疑,干脆利落的丢下这么一句,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 离下一次交涉还有一点时间,他需要再做些准备,没有多少功夫让他考虑对错与否;无论如何,他必须要将叶兄从对方手里抢出来,为了小倾,为了林茜,为了叶兄,为了所有他在乎的人,也是为了他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小九你不愧是朝堂中练出来的,怼人的本事简直炉火纯青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叶淮你这次可真的是踢到铁板了呢~~想搞堂堂九王殿下,你还嫩着呢,输在起跑线哈哈 抱抱小九,麻麻有点心疼你了呢……你不要怀疑自己哦,你的做法没错,你只是对理性的那个而已,没人会怪你的哦~ 第141章 第一百三十九章——壮烈 唔……头好痛啊……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恢复了一丝意识,感官也渐渐回到了身体里。我费力地掀开眼皮,发现自己正躺在军营中的临时床榻上,身上随意盖着件战袍,周围并无看守的士兵。 我怔愣了片刻,关于晕倒前的记忆终于彻底恢复了。在那一瞬间,我只觉得眼前一阵天昏地暗,直到现在我仍接受不了已成定局的残酷事实。 人生果然充满了猝不及防的转折,当初我们意气风发的出征,甚至到后来得胜受降之时,岂能想得到如今会在凯旋回程的路上被后方的自己人暗算伏击?更何况那个人,还是我们都未曾放在心上的、看似最颓废的赵王。 想到这里,我忽然感到一阵深深的绝望和无力感从心底涌上来。齐晟从那么高的山崖上坠落,怕是九死一生希望渺茫了;而我落入赵王手中,成为他的阶下囚,生死祸福从此都由不得自己,说不定也终究难逃一死的命运…… 思来想去我竟然不确定,当初坠入深渊一了百了,和像现在这样如履薄冰的活着,到底哪一个才是对我来说更好的了。 “九弟醒了?” 营帐门口的帘子被挑开,赵王齐鸣在张翎和其他几位归顺于他的副将的陪同下走了进来;他对后面抬了抬手,其他人通通站在远处,他则独自靠近我榻前,略微弯下腰伸手向着我的脸颊探过来,面上竟满是关切的神色:“你昏睡了好几个时辰,为兄可着实担心坏了。” “……” 望着他温和俊秀的眉眼,我却只感到不寒而栗;我本能地撑着身子往后挪动,堪堪避开他探来的手,随后冷冷地别过脸去一言不发,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 “唉……”看见我的反应,他的动作戛然停住了;他慢慢缩回手,甚是惋惜的摇摇头,叹着气说:“就知道你会如此。从小到大,你就一直跟三弟更为亲近,哪怕现在是我在你身边,你也不肯接受我的关心……” ……这是什么神奇的逻辑…… 我越听越觉得自己根本理解不了赵王的思维。他刚刚害死了一个亲弟弟,还囚禁了另一个兄弟,我怎么可能相信他这虚情假意的关怀?难不成他指望我能对他感激涕零,并和他兄友弟恭? 见我许久不出声,赵王又自顾自的叹了一口气,话音一转道:“罢了,我们还是聊点儿正事吧;根据为兄得到的密报,皇上曾将‘豹符’交予你手中,九弟不妨说说,豹符此时究竟在何方?” ……果然。 听到他的问话,我瞬间明白了他没有连我也一起杀掉的原因。当初齐晟带走了大军主力,留在靖阳关镇守的不过八万人,其中三万人是听候赵王差遣的,剩下的则只能靠兵符调动;后来我们攻破上京,齐晟在回程之前将兵符统统交予杨豫贺良臣张放等人,自己只带了三千人回来,是以如今剩下的可以调遣那五万军队的凭证,就只有我手中的豹符。 赵王既然敢袭击我与齐晟,还得到张翎及其党羽的相助,肯定是做了万全准备的,想必我们遇刺的消息,短时间内根本连一点风声都透不出去;赵王的最终目标必定是回盛都掌控局势,篡位当上南夏的新一任帝王,而要想实现这个目标,仅凭三万人绝对不够,但若是拥有八万精兵,那胜算可就会大大增长了;南夏朝中的主力如今仍在北疆内稳定局势,余下的也都远在云西由贺秉则指挥防卫,一时半会儿都是远水解不了近渴,赵王如果能带着大军抢在贺秉则的云西军队之前赶回盛都,皇城周围的那点儿禁军守卫根本就挡不住他,届时赵王一旦掌控朝局,再随随便便编点儿合理的说法来掩饰齐晟和我的死因,把锅扣到北漠抵抗军的头上,不管朝臣们信与不信都改变不了什么;最后的结果就是——我与齐晟双双殒命,齐鸣将成为我们这辈唯一幸存的成年皇子,当今皇太子齐灏又太过年幼,国不可一日无君,赵王以王叔的身份顺理成章的继承大统,谁也不敢也没有立场说半个不字…… 我越想越心凉,原来他早有谋反的心思,甚至还在我和齐晟身边派了卧底随时监视我们的动向,从一开始就将一切都算计得明明白白;赵王的性情更像是隔岸观火的“渔翁”,无时无刻不在注视着两相争斗的鹬蚌,窥伺着能让自己成为最终赢家的时机;虽然他本身是消极的,甚至有些逆来顺受,也从来不会主动掀起波澜,但也正因如此他才成功藏住自己的锋芒,就连精明的齐晟与阿九都没能注意到他,所以才会遭了背后暗算。 我为自己的疏忽大意懊恼不已。其实赵王是个出色的搅局者,这一点我早就应该想到的;昔年阿九被推下水,不仅导致了我们穿越时空,彼此交换了灵魂,还间接导致他错失良机,未能一举扳倒齐晟入主东宫,而这一切的幕后推手,不都是赵王齐鸣么!而后来在江北,我与齐晟猝不及防地被他派出的刺客截杀,连带张芃芃也险些丢了性命,这桩桩件件,难道还不够表明赵王扮猪吃虎和背后隐藏的狼子野心么!?! 但是我为何没对他多加留神多加防范呢……难道是安逸的日子过得太久了,竟让我松懈了警惕,连居安思危如此简单的道理都抛在脑后了么? 我欲哭无泪,感觉真的要被自己蠢死了;不仅是我,齐晟此时在天有灵,估计也会痛心悔恨不已,恨自己光顾着和我穷折腾了,未能将赵王彻底掌控吧…… 不……现在不是当事后诸葛亮的时候;我努力将自己的思绪扯回到现实中。眼下最要紧的是思考如何逃过这一劫,留着命在才有机会去追悔往昔啊! 如今事情到了这一步,即便仍会有节外生枝的可能,但整体大局已经偏向赵王那边;现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他只差得到豹符来掌控驻守在靖阳关内的五万精兵,就可以启程往回赶了。 电光火石间,我已快速将所有思绪都捋顺,并得出一个关键结论—— 无论如何,绝对要阻止齐鸣得到兵符;不管用什么方法,能拖延一天是一天! “二哥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我定了定神,压下心中的恐慌,开始跟他装傻打太极:“皇兄从来不放心让我领兵,更是未曾给过我什么‘豹符’,想必二哥是搞错了吧?” “哦?”听了我的回答,赵王饶有兴趣的一挑眉,似是早就预料到我会这样说;他微微牵了牵唇角,冷冷笑道:“九弟现在听不懂没关系,为兄给你准备了一份惊喜,等看过之后说不定就懂了。” 说着他起身往外走去,张翎给身侧的亲卫使了个眼色,立即有人上前来将我的身子控制住,然后不顾我的挣扎抗议,强行拽着我跟在赵王身后。 一出营帐,我顿时就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大约一百名浑身浴血,精疲力尽的士兵被绑缚着跪在地上,每个人身旁都站着一位手持长刀的刽子手,脸上凶神恶煞的神情与俘虏们的绝望形成鲜明对比,就像是虎视眈眈的狼群和待宰的羔羊一般。 “他们都是那三千精兵中幸存下来的。”赵王向我靠近几步,脸上挂着若无其事的笑容,眼神里竟隐隐闪烁着兴奋的光:“能从恶战中活下来实属不易啊,但他们能不能逃过这一劫,决定权就在于九弟你了……” “你想要如何?”我心中不可避免的泛起恐慌,但又不肯在他面前显露出分毫,只得故作镇定的反问;他好整以暇的盯着我,幽幽的说:“把豹符交给我,我就放过这些人,否则后果你是知道的。” “……” 我呼吸一窒,随后心间就传来阵阵刺痛,像是有无数根针在扎着我的心一样;虽然早预料到赵王会用他们的性命来逼我交出兵符,但这一刻真的来临时,愧疚、不忍、理性、坚持还有无助,种种情感混杂在一起,不断冲击着我的意志力;明知道越是这种时刻就越不能松口,哪怕舍弃这上百人的生命也在所不惜,然而我发现,自己真的做不到为了大局而无动于衷。 “九殿下……万万不可!” 兴许是看出了我的动摇,离我不远的一名小兵忽然冲我大声喊道:“我等死不足惜,殿下万不能让这乱臣贼子奸计得逞!” “是啊!”另一名士兵高声附和道:“我等誓死追随圣上与九殿下,为国捐躯又有何惧?还望殿下以家国大义为重!” 他们一口气说完,不等我有所反应,竟忽地挣扎起来,径直撞向尖锐的刀锋;我阻止的话还没来得及喊出口,就见他们双双倒在地上,温热的血将刀尖染成了嫣红色。 “……!!!” 我完全僵在原地,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们壮烈赴死;赵王面无表情地注视这一切,指着剩下的士兵对我说道:“还有这么多人呢,咱们可以慢慢来……告诉我,兵符到底在哪儿?” 望着面前所有人,我忽然下定了决心,如果我没有能力保护他们,如果这样惨烈的结局终是不可避免,那我至少要坚守下去,至少要做到不让他们的牺牲白费!想到这里,我双拳默默攥紧了些,无比坚定的回答他:“无可奉告!” 赵王眼中闪过一瞬的阴鸷,他也不再多言,而是冷冷地一颔首,我眼角顿时晃过无数刀锋;下一刻,刀剑入体声、惨叫悲鸣声和倒地的沉闷声响交织在一起,我不忍再看下去,用力闭上双眼并将头偏向另一侧,但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声响依旧在我耳边萦绕着,过了很久仍未散去。 “九弟,你且看好了……”赵王捏住我的下颌,强行把我的脸给扳回去,逼我直视这幅惨景:“他们都是因为你而死的……都是因为你。” 眼前横七竖八的躺倒着大片躯体,鲜血正从他们的脖颈处汨汨流出,汇聚成条条红色的细流;就在不久前的战场上,我曾亲眼见过成千上万的士兵血溅沙场的悲壮景象,然而却不如此时此刻这百人赴死带给我的冲击大。或许是因为先前阵亡的将士们是在刀剑无情的战场上厮杀而死,是天命也是使命;而如今,死在我眼前的这些人却是因如此荒谬的理由付出生命,还是拜自己人所赐……他们何其无辜、何其勇敢;而他们的死又何其可惜、何其不该啊…… “……” 我没有躲开视线,也没对赵王的话有任何反应,只是呆呆地注视着满地刺目的血红,逼自己好好看着、好好记住,他们是为了什么献出生命的。 赵王……齐鸣……都是你这个魔鬼……我一定会让你付出代价……我在心底一遍遍地重复着。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叶子麻麻知道你很难,但你也千万别放弃啊。坠入深渊是一了百了了,但永远不如你好好活着重要,是不是? 其实赵王对他九弟的情感也是非常复杂的,剧里他对九王是绝对有真感情的,而且我感觉他性格非常矛盾非常极端【简称间歇性蛇精病……OTZ】,所以他干出一些出乎意料不按套路的事情,我是完全不奇怪的。 他对阿九的关爱是发自内心的,但对他的隐约恨意也是发自内心的,同时对皇位的渴望和纠结也是发自内心的,种种夹杂在一起,不精分成BT就有鬼了好吧……不过其实,在我的理解中,赵王整体应该还算是个“好人”吧【大概】? 小叶子你进步神速啊,这两年真是没白待在宫里,分析局势你已经很成熟了,哪怕没有阿九的指点,你也能看的很透很聪明,过往的那些隐藏暗线也都挖出来了,赵王这样的人是真的防不胜防的,也难怪你们了。不过麻麻相信以你的智慧,化解困境不是难事儿。 唉……大家果然都是忠义之士,那种忠肝义胆是可歌可泣的,既然如此,那么这次自助餐我包了,大家想开几桌开几桌,尽情享用吧哈哈哈哈……【被打】 第142章 第一百四十章——先皇崩逝的真相 恍恍惚惚间,我好像被人推进了什么地方,耳边不断传来嘈杂的人声,我周身却像绕着一层厚厚的海绵,让所有声音都像在天边那样遥远;不知过了多久,待我终于找回自己的神智,发现我已随赵王等人一起回了他的主营。 还是熟悉的摆设,以及熟悉的那些人。赵王立于中央的将帅主位之上,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的脸;我的眼神无意间扫过账内其他人,发现有些将领是军中新贵,不过在齐晟面前不是那样受重视罢了,想不到赵王竟如此会钻空子,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许下何等利益将这些被齐晟暂时冷落的人拉拢到自己麾下,甚至反将了齐晟一军。能组成自己的阵营,必定是水滴石穿的功夫,看来赵王果真如阿九先前所说那样,真不是个省油的灯。 饶是我现在想明白这前后关节却也为时晚矣,我人都已落在狼穴虎口插翅难飞,我即便想得通透却又能奈何?我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坚强,刚刚亲眼看了那惨烈的一幕,我早就精神憔悴,勉力支撑到此刻已实属不易;我知道我的脸色必定差到极点,神情也是狼狈不堪,不过此时我却也顾不得这些了。 “怎么样啊九弟,为兄为你准备的‘大礼’,可还合你心意?”过了一会儿,赵王悠然自在的声音重新响起来;他的声线稳得出奇,明明在不久前才屠杀了那么多手无寸铁的降兵,但他似乎完全没受那件事的影响,就好像杀了那些人是理所当然的一样…… 我心底愈发寒冷,勉强牵动下嘴角,回以他一抹冰冷的弧度,表示自己什么都不想说,也什么都不会说,要他有任何手段尽管使出来,别再拐弯抹角的了。 “看来九弟是累了啊……不过没关系,为兄这里还有件十分有趣的事儿,也是时候告知九弟了,想必九弟听后就能找回些精神。”他看着我,装模作样地长叹一口气,然后拖长了音故作感慨道:“如此大事,为兄从未跟任何人提起,无人共享实在是可惜了……” 不等我有所反应,他自顾自地接下去—— “你知道,父皇当年为何驾崩的那样突然么?他当初确是因为与那群外域美人寻欢作乐才会突发心病而亡,但你可知那群美人,正是我寻来进献给父皇的啊!” “……?!?” 我宛遭雷击,猛地抬起头逼视他的目光,声音发涩,很是艰难地开口—— “所以,父皇是你害死的。” 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 “话不能这么说。”赵王面色很是平静,丝毫没有愧色与惶恐:“我原本的目的,不过是要投其所好罢了,只是未曾料到,父皇的心病会发作得那样意外,反倒是无心插柳柳成荫了。” 说完,他竟然目光中满满都是挑衅的迎向我,神色里甚至有点兴奋的说:“九弟你说,为兄算不算是做了一件大事呢?” “齐鸣!!!你!!!” 我忍无可忍,先前积攒的所有情绪终于像是火山爆发一样势无可挡;奋力挣脱开两侧禁锢我身子的侍从,我右臂对着赵王猛地一挥,就在这一眨眼的功夫,只见一道冷光划破空气直冲赵王飞过去,眼瞧着就能插入他头颅;然而我没算到的是,他身旁的张翎反应极其迅速,反手用剑柄在赵王面前一抬,那道冷光就被打偏了轨迹,只是堪堪擦过他的耳廓钉在身后悬挂的行军地图上,“铮”得一声响显得格外刺耳响亮;众人定睛望去,发现兀自摇晃的“暗器”,竟是半枚小小的玉佩,只是边缘打磨得锋利异常,若使用得当,取人性命自是不在话下。 ……!!! 我眼见着这全力一击居然被张翎破了,没能伤得了他分毫,顿时懊恼不已;这方法是阿九以前教过我的,他说作为皇室子孙,一些自保的手段必须有,但寻常暗器又过于显眼,于是让我去找能工巧匠,在平日里最常佩戴的玉佩上安装精巧的机关,可以辅助内力出其不意地将事先打磨好的半段发射出去,关键时刻用作反杀的工具。我之前也演练过数遍,原以为万无一失,却不想竟会在这关头功亏一篑了。 张翎以及其他人见我忽然发难,还险些杀了他们的赵王殿下,当即七手八脚地前来压制我的身子;这些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侍卫,哪怕以阿九本人的功夫都很难逃脱,更何况我这个半桶子冒牌货,我几乎是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几个人死死钳制住;不过我根本顾不得他们,完全失去理智地对赵王吼道—— “齐鸣!!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 见我仍处于失控状态,侍卫眸光一暗,抬手便是狠狠一拳挥在我面颊上;我当即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什么叫做“眼冒金星”,只觉得连带着脖子都要被打断了一样,整个人都不好了。 “住手!!” 在我耳边犹自嗡嗡响时,我听得赵王怒声对他们喝道:“本王的弟弟,没有本王的命令,岂是旁人能随意打的?!” “属下知罪。”那人立刻拱手对赵王告罪。 我剧烈咳嗽几声,待眼前的星星都散去,却也冷静了不少;再转头回来时,我目光中淬了毫不掩饰的杀意,赵王对上我的眼神,又回头望了望钉在地图上的半枚玉佩,对我询问着:“九弟,你就那么想置我于死地吗?” ……呵。 我恢复了理智,胸中被滔天怒火烧着,不打算也无法再压制自己的情感,红着眼对赵王沉声回道:“你弑父弑君,还毫无悔意,你对得起列祖列宗,对得起父皇在天之灵吗!?” 大约两年前,我意外穿越到这个陌生的时空,恢复意识后见到的第一个人,便是守在我床边的皇帝爹爹。见我醒了,他脸上那激动到热泪盈眶的神情,我永生都忘不了。到了后来我和他接触得更多了,很快我就由战战兢兢变得游刃有余,甚至有些依赖于他的保护与温存;他给了我从未感受过的父爱与关怀,相处的时光虽短暂,但我发现我早已将他视作重要的亲人,不光是阿九的缘故,更是源于我自己的真心。 “悔?”他听了我的指责,抬手指着自己的脸,神色颇为夸张的重复着我的话:“本王为何要悔?父皇驾崩与否,于我而言都无任何分别!父皇是你与三弟的保护伞,但他从来不是我的!从小到大他始终偏心,尤其是偏向你,你自己心中难道没数?” “是,父皇的确更偏爱我与三哥。”我手指攥地愈发紧了,嗓音也变得急促起来:“但即便如此,他何曾亏待过你分毫?!即便他不属意你为东宫之主,但他待我们兄弟一视同仁,他何曾忽视过你的感受?你有什么理由要如此记恨他,连他被你间接害死都这样开心!” 作为一个“后来人”,过往之事我虽不曾亲身经历,但我当初为了做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曾特意向宫中老人们仔细打听过,再加上阿九也曾详细的与我聊起他们兄弟几人儿时的情状和宫里发生的那些陈年旧事,是以我对于往事还算了解。 “我当然恨他!至于原因,你心知肚明!”赵王似是被我的哪句话给刺激到了,蓦地沉下脸色,语气也变得愤然无比:“当年他不顾我泣血哀求,狠心将我母妃废去尊位打入冷宫,留我一人在深宫里举步维艰时,他有考虑过我的感受吗?!当时他一心全扑在刚出生的你与宋皇后身上,何曾分一星半点的关怀给过我!” “……你扪心自问,你母妃、丽妃娘娘究竟为何落得那般凄惨的下场!”我愈发觉得赵王简直不可理喻,居然将当年他母亲做下的孽都怪到无辜的阿九头上:“她心生恶念,谋害中宫皇后及其腹中皇子,事后父皇将她打入冷宫而不是直接赐死,正是因为顾及到你!而母后心慈良善,她不仅没对坑害自己的人下手报复,甚至还宽恕了她的罪行,下令不许任何人为难身处冷宫中的丽妃;到了最后丽妃她自己想不开得了失心疯自尽,都是自作孽的报应,能怪得了谁啊?!” 不带喘气地倒豆子似的说完这一通,我感觉阻塞在心间的那口气顺畅了不少;而赵王面色变了变,几度开口却欲言又止,最终目光中带了几分无奈和狠绝地锁住我的视线,低声说道—— “你说的很对,谁也怨不得,都只是成王败寇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赵王算你狠啊,竟然那么狠心刺激小叶子,先是让她目睹惨状,然后再告诉她皇帝爹爹去世的真相,小叶子和阿九都永远不会原谅你的。 这次小叶子跟齐晟栽了个大跟头,今后可要小心注意了,越是不在防范范围内的,才越是需要防范的对象呢。 哎呀呀呀张翎不愧也是个厉害的,居然能挡小叶子发出来的暗器,这次失手可是太可惜了……不过赵王原来一直都对皇帝皇后还有阿九本人心存怨恨,这个倒是没人能意料到的啊……不过那也怪不得阿九他们,自作孽不可活啊,看来人还是要当好人啊233333 不过小叶子你确定现在刺激他是好时机嘛……你马上要遭殃了OTZ 第143章 第一百四十一章——古今·危机四伏 “你说的很对,谁也怨不得,都只是成王败寇罢了。”我听到赵王这样说。 可很快地,他话锋一转,声线渐渐变得阴冷,甚至有了些隐隐的疯狂:“所以,关于如今发生的这些,你更是怨不得我;要怪,就只能怪你我二人生在皇家,走到今天这一步,也只是逃不开的宿命使然。” 意识到我的三言两语无意间就给自己挖了个大坑,我心中浮起很不祥很不祥的预感;默默吞了吞口水,我强装镇定地问:“此言何意?” 他说这话,看来是要动手杀我了么…… “先前我已仔细搜过你和你身边近卫的身,豹符并不在你们任何一人的手里。”他并未正面回答我,而是将话题重新引到我们都最为关心的兵符上:“看来想要得到它,还是得从你身上入手,撬开了你的嘴才行。” “……怕是要让二哥失望了。”我怎会听不出他话中的威胁,但我铁了心要顽抗到底,绝不能透露半分口风,便冷冷地回道:“我先前说过,对于兵符一事,我无可奉告!” “九弟先别急着嘴硬。”赵王也冷冷一笑,对我身边的人招了招手,顿时就有人将我的身子用力向前推去,在我伏在地上的瞬间摁住了我的后背和四肢,便将我牢牢压住动弹不得;我本能地挣扎了两下,余光在瞥到亲兵手中所持的那两根比我胳膊还要粗的乌木杖后,我浑身一僵,思绪被疯狂涌出的恐惧和胆怯占满。 那可是货真价实的军杖,能活活打死人的刑具! 还没等我回过神,就听得赵王那一声不带丝毫感情的“打”;他话音刚落,我便听得耳边呼呼风声,随后就是刑杖打在身上的沉闷声响,和我自己根本压制不住的痛呼。 “呃——” 仅仅挨了第一下就让我感到眼前一阵花,我深吸几口气逼自己定住神,心中的慌乱却如野火般蔓延开来,险些烧断我理智的边界。两年前我在武阳期间也曾受过刑讯,原以为有了上回的经验能好熬点儿,却没想到这刑杖和鞭子的威力根本不是一个级别的,打上一杖简直要比十鞭子还疼。 我还没从最初的钝痛中缓过来,第二下、第三下、第四下……一杖接着一杖,完全不给我喘息的时间;负责掌刑的两个人是赵王手下得力的亲卫,身为练家子下手又准又狠,简直让我没办法招架。 不过好在赵王的目的在于逼供而非取我性命,再加上对方多多少少顾忌到我的身份,所以手下也留了些力道;但饶是如此,我很快就吃不住疼了,开始奋力挣扎试图躲避不断落下来的军杖,奈何身边人将我摁得死死地,我连分毫都挣脱不了。 “九弟。” 在我痛苦煎熬时,赵王的嗓音悠悠然传到我耳边,被刑杖的破空声割的七零八落:“怎样?要不要告诉我兵符的下落?” 我的倔性又一下子涌了上来,但实在疼得说不出话,遂用力咬住下唇,感受到嘴里弥漫开的腥甜,那气息刺激得我精神一振,终于在瞬间找回了言语的能力;我浑身轻颤着开口,断断续续地说—— “你……你休想……” 听到我的回答,赵王颇为无奈的耸了耸肩,掌刑的军士看到他的动作,手下立时加了不少力;我很快便感觉刑杖落得更快也更狠了些,一时间打得我竟连惨叫都发不出来。 不……不行……再这样下去,我即便不活活疼死也会重伤致残的……我拼着仅存的理智努力思索解脱的对策。若只是单纯晕过去,万一被泼醒继续打,我还是逃不了折磨;看来只剩下一个方法,就是像上次那样吐血,而且还要吐的更多更惨…… 打定了主意,我颤抖着将舌尖伸到牙齿中间,却不知怎地忽然有些犹疑,无论如何也咬不下去了;看来咬舌这种事,果真是需要莫大勇气的。 长痛不如短痛……就一下而已,挺过这一瞬就好了……我在心里不断给自己打气。此时阵阵剧痛从身上传来,我终于不堪忍受,铁了心双眼一闭,趁着身后最疼的那一瞬,上下牙对着舌尖狠狠咬了下去—— “呃……咳……” 刹那间一道尖锐无比的疼痛迅速窜遍全身,我无法描述那种感觉,只觉得连头颅都似要炸开一般;我不自觉地仰起头,随即剧烈咳嗽着,从嘴里吐出满满一大口略显黏稠的艳红,那是咬破舌尖后所流的血。 “停!!” 见我狂吐鲜血,赵王明显是惊着了;他当即下令停手,然后亲自从椅子上站起身,快步向我靠近。 我狠心所咬的那一下起了作用,此时我眼前已经模糊,连全身上下的痛感都变得麻木;半昏半醒之间,好像有人捏住我的下颌逼我张开嘴,再往后的事情就越来越遥远、越来越看不真切,直到我的记忆戛然而止的那一刻。 千年后,华阳市城郊。 少女身着简便利落的长衫长裤,长发用头绳束起马尾垂在身后,身姿挺拔英气,面上从容稳重的神情,给她增添了一丝与年龄不符的成熟气质。 齐翰只身一人赤手空拳地走过空旷的厂房,脚步声在一片寂静中显得格外响亮;他一边向着最深处的那扇大铁门走去,一边用余光飞速扫视周围,并凭借敏锐的听觉判断四周敌人的分布。 叶淮还挺会选地方的,特意选在郊区废弃的厂房。不过经过一番观察,齐翰发现此处占地范围虽大,但地形偏空旷简单,可供藏身的地方并不多,可供发挥调兵遣将的空间更是少得可怜;看来叶淮到底是个“外行”,也终究是过于轻敌了。 一路上平平稳稳的走到铁门前,齐翰抬手晃了晃门把手,很快就有人从里面拉开了大门,随后将他毫不客气地拽了进去。 “姐姐下午好啊。”见到少女走进来,等候多时的叶淮对她微微笑道;叶淮到底是叶琛的儿子,他也继承了叶氏一族长相优美的基因,再加上他刚满十八岁还稚气未脱,看上去阳光少年感十足,笑起来更是萌的出水。 不过此刻他的笑容实在称不上有多明媚,就像是被乌云遮蔽了的阳光,泛着隐隐的暗影;他打完招呼,继续好整以暇的对齐翰说道:“姐姐很遵守约定嘛,居然真的只身前来;姐姐难道不怕吗?” “我便是怕,又能如何?”齐翰淡淡地暼他一眼,懒得继续虚与委蛇,直入正题道:“如今我人已在这里,就别再浪费时间了吧?大哥呢?我要先确认他的平安。” 叶淮还算爽快,对身后人挥了挥手,便立刻有个男人从里面推着坐在轮椅上的叶漓一并来到众人面前。 “大哥,你还好吧?”齐翰走到他身边关切地问道。 “别担心。”叶漓面上有着虚弱的苍白,连嘴唇都从昔日的红色变成了淡粉,显然先前的车祸和绑架给他的身体造成了一定负担;不过好在他的精神看上去还算不错,说话的声线也算平稳,还有力气主动安抚妹妹的情绪。 “姐姐已经确认过了,是时候签字了吧?”叶淮在身后不慌不忙的提醒道,顿时就有手下从公文包里奉上准备好的文件和钢笔。 齐翰眼神不经意扫过略微敞开的大门,不动声色的伸手握住轮椅把手,微微侧过头,嘴角挑起一抹轻蔑的笑容,对叶淮说道:“签字?不好意思,这字我不打算签。” “……姐姐,生意场上讲求信誉,你这样临时变卦可不太好吧?”叶淮清秀的眉眼间闪过一丝阴鸷。 “变卦?”齐翰重复一遍他的话,兀自不为所动,云淡风轻地继续道:“从一开始我就没做过任何承诺,在谈判中唯一答应你的,也不过是我会于这个时辰只身前来,除此之外我有说过我会任你摆布、乖乖签字么?如今你也看到了,我的确是只身前来,至此我答应的事可都做到了,何谈‘变卦’一说?” 他早就说过,叶淮的确机敏,但他和自己相比到底还是嫩了不止一星半点儿;这种虚虚实实的诡辩,他儿时在朝堂中早就锻炼出来了,随便两句话都能给对方设套,叶淮又怎会是他九王齐翰的对手? 看着叶淮瞬间被自己噎住的精彩神色,齐翰穷追猛打,充分发掘出毒舌的隐藏属性,慢悠悠地补刀:“更何况,所谓君子之约,适用对象仅限于君子;你从一开始就用如此卑劣的手段,就应该想过我会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叶淮自知又被他将一军,面上浮现出几分愤怒与不耐烦;他勉强维持着笑容,声调也冷了下来:“姐姐,今天这字你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否则……” “否则怎样?杀了我们么?”齐翰微微一挑眉,神情满是不屑一顾,视线淡然地扫过四周,随后看向叶淮冷冷说道:“就凭你,还有这群乌合之众?” 他言语轻松,但神情也不敢太放松,一手握紧了轮椅扶手,随时准备带着叶漓突出重围;他先前吩咐林茜在家里等候消息,并让成鹤带楚家的人在外等候,若他们过了约定的时间还没出去,就由成鹤带着人冲进来;而至于警署那边,以徐老爷子的身份和关系,自然会帮他安排好的…… 正在双方对峙间,叶淮身边忽然有两个人从腰间拔出一个泛着黑色光泽的物体,随即便是“咔哒”声,两个管状物就对准了他们二人;齐翰微微一愣,虽然不明白那是什么,却也在瞬间察觉到一丝危险,而叶漓已然变了脸色,他一把拽住妹妹的手,双眼紧盯着那两个黑色的管状物,对少女低声说道—— “小倾!别动!!” 齐翰被叶漓拽住,听得叶漓紧张的警告便乖乖没再乱动;叶淮往身边扫了两眼,眉眼中掠过一瞬犹豫,不过很快就消失殆尽。他胸有成竹地望着二人:“现在你还以为,你们能够全身而退么?我不想伤人,也请姐姐你配合!” “你们在干什么?!?”双方正僵着对峙时,门口的方向传来一声怒吼,随后众人便看到一道高大的身影带着数名西装革履的保镖快步向他们所在的方位走过来;一张看上去三十多岁的英俊面庞从阴影中出现,正是叶氏家主叶琛。 “你们都给我住手!把枪都放下!”叶琛显然是了解这里发生了什么,他眼神扫过坐在轮椅上的大儿子和女儿,再扫过举着枪对准兄妹俩的几名黑衣保镖,怒气冲冲地对叶淮吼道:“小淮,你要对你的哥哥姐姐做什么?!要不是周谦亲口跟我说,我还真不敢相信,你竟连绑架都做得出来!” “爸爸,这是我与他们之间的事,您就不要管了!”叶淮目光中带了恨意地横了周谦一眼,似是在怨他多管闲事:“我只是想要诗诺的所有权,不想伤害他们!” “那这些枪是干什么的!还不快放下!” 那些人虽是叶淮雇佣的,但他们也顾忌叶氏总裁的身份,略微犹疑的看了看叶淮,又扫过叶琛的脸,终究还是依言将枪口放了下来。 齐翰皱着眉头望着叶琛,心中有淡淡的惊讶和意外,他从未想过这个男人会在得知消息后赶过来救小倾兄妹,从一开始他也没打算通知他,毕竟他从来都不关心小倾和叶兄的死活…… “小倾,那东西是火器,威力特别大,你千万要小心。”趁叶琛在那边发飙转移注意力的空档,叶漓低声对妹妹简单嘱咐了几句。 火器……?!? 齐翰眉头一紧,手上也不自觉攥紧了些。为了对付他们,叶淮还真是一点都不含糊,竟连战场上威力巨大的杀器——火药都动用了…… 他这厢快速思索着脱身的办法,叶琛那厢与叶淮兀自争吵着,暂时没什么进展;齐翰眼神一凛,不能再这么拖下去了,叶琛必定是靠不住的…… “……!小倾你做什么?!” “姐姐你……?!爸爸!!” 电光火石间,齐翰的身影一闪,几乎在眨眼之间就移到了叶琛身边;他一手钳住男人的手臂,另一手锁住他的咽喉,将他的身子挡在自己前方做掩护,场上形势顿时翻转了过来。 “……!”叶漓也明显一惊,出于父子的情分,他还是本能向前探了探身想要阻止妹妹的举动,但在触及少女眼中的冷意后,他的动作不由得顿住了,随即不动声色地往后靠回椅背上。 罢了……现在她做什么,已经不是自己能管的了…… “都退后,不然——”齐翰摁在叶琛喉结的手指微微用力,叶琛顿感气门要被掐断了一般,忍不住□□了两声;叶淮早已目瞪口呆,见到少女面如修罗,手下半分情都不打算留,当即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得用余光示意周围的手下,给他们三人让出一条路来;而周谦也愣了一瞬,随后对自己身边的保镖默默摇了摇头,示意他们也不要乱动,乖乖听大小姐的话就是了。 “小倾,你做什么……”叶琛艰难地对女儿说:“我可是你父亲。” 齐翰一边挟持叶琛,一边带着叶漓往门口方向移动,听到他的话,嘴角泛起淡淡地冷笑,在他耳边轻声呢喃道:“父亲?你不配。” 真是可笑,这个时候想起来自己是小倾和叶兄的生父了?当初发妻被逼死时没想起来,小倾和叶兄被妾室欺辱时也没想起来,如今自己的小命被捏在女儿手里,终于想起打亲情牌了? 可惜这一招着实太晚了些,而且更是对他无效;不过若是叶琛能帮助自己和叶兄脱离险境,他倒是可以考虑从此放过这个男人,不再追究他和小倾以往的恩怨。 毕竟,好歹从名义上讲,这个男人还算是自己的准岳父呢。 三个人慢慢挪到门边,齐翰正待先让叶漓出门时,叶淮身边的一名手下忽然将手中的枪重新举了起来,毫不犹豫地瞄准齐翰;而齐翰也丝毫不含糊,完全是本能反应,一把扯住叶琛,在对方扣动扳机的瞬间,将叶琛挡在了子弹射来的方向。 “嘭——”震耳欲聋的枪声响起,紧接着是叶琛的惨呼和所有其他人倒吸冷气的声音,那个擅自开了枪的手下更是完全惊呆,望着肩部中弹血流如注的叶琛浑身僵直,一时间连吸气都忘了。 他原本打算打伤叶倾,逼她放开挟持的人质,然而谁能想到,这个看上去温柔良善的女生,竟会用自己的父亲做肉盾来挡枪!!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住了所有人,连周谦和叶漓都愣住了。 其实不仅是对方,连齐翰本人也很是惊讶地盯着叶琛肩上的血洞,久久回不来神;他惊讶的点和其他人不一样,他惊讶的是那武器居然有如此神速和威力。他常年习武,五感十分敏锐,连暗器的行进路线都能被他的眼睛捕捉,但他方才全然没看清对方做了什么,叶琛就已经受了重伤,看来那火器真的很厉害,恐怕并非他一己之力能应付得来的…… 就在他也愣神的片刻,另一名持枪的保镖登时惊觉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冷不防地抽出枪,随后对齐翰暴露出来的侧身扣动了扳机—— “小倾!!!!!” 几乎是瞬间,叶漓双臂在轮椅把手上一撑,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竟使自己整个人都从轮椅上飞身而起;他扑向妹妹并紧紧抱住她的身躯,下一秒一颗子弹就穿透了他的锁骨,随后射入了少女的左肩。 “呃……” 齐翰感到肩上如火烧刀剜一般地疼,他身形一晃被叶漓扑倒在地上;虽然他也中了枪,但事先有叶漓的身体作为屏障,将子弹的威力削去大半,即便弹壳留在他体内,他的伤势反而不是最严重的,所以仍有力气活动身体;但叶漓可没那么幸运了,他本来就负了伤,又经过一晚上的折腾,而今再受枪伤,正可谓是雪上加霜,他甚至没能对齐翰说出任何话,就已头一歪失去了知觉。 “大哥……大哥!”齐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反手抱住叶漓轻轻摇晃着他的身子试图将他唤醒,满眼都是焦灼与痛心;察觉到叶淮的手下向他们围拢而来,齐翰顾不得自己的伤,跌跌撞撞地站起身,咬紧牙关准备与对方交手。 不过他终究有伤在身,整条左臂都无法行动,赤手空拳面对一群训练有素的敌人,同时还得兼顾叶漓不被劫持,种种因素加一起让他着实毫无胜算;他抵抗了没几招就被对方掀翻在地,幸亏有周谦上前阻拦,对方才没有对他多加伤害。 两方对峙的关键时刻,不远处忽然传来刺耳的刹车声,听声音还不止有一辆车子;叶淮不知来得是敌是友,正惊疑不定时,一位白发苍苍却十分有精神的老者拄着拐杖,气势汹汹地带着成鹤及楚家的人迈进大门。他声如洪钟,怒声喝道:“谁敢动我的侄孙!?警署的人就在外面,想死的尽管动手!!” 那老者不是别人,正是楚夫人的弟弟徐德平;被他这么一吼,所有人都有了顾忌,面面相觑不敢再有所行动。他精明的目光扫视全场,快步向齐翰走过来,成鹤去抱起叶漓,而他则将齐翰的身子托起来;望着他们兄妹身上的血,老人家心疼的说:“唉……我不是说了吗,让你别冲动别冲动,耐心等我带人来支援,你这丫头怎么就如此沉不住气呢?” “……舅爷教训的是,是我冒失轻敌了。”齐翰深吸一口气,气若游丝又很是急迫地喃喃道:“大哥伤得很重……快救他……” “快,把少爷和小姐送到医院!”他还没说完,成鹤已将叶漓抱到轮椅上然后下了命令,当即就有人上来扶住齐翰,一行人快步往外走去;叶淮在后面早已呆住,想起父亲也中了弹,当下不敢也来不及阻拦,只得与周谦一起将叶琛也扶上车子,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赶赴医院。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既然被俘,还掌握着敌人想要的东西,按照套路吧,不被严刑逼供是肯定不科学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咳……不过小叶子你是real狠,哪怕咬舌尖不致命,但搞不好也会疼休克的,其实也很危险,不过长痛不如短痛是吧OTZ……麻麻都忍不住有点心疼你……你说你倒霉不倒霉,穿越两年,前后被打两次,每次都是你受了,小九表示轻轻松松不用遭罪?? 好吧小九也不太轻松,一个人面对那么多未知的敌人,对方手里还有威力巨大的武器……小九武功再高也快不过子弹的啊,又不是毛利兰和京极真躲子弹……真是难为你了呢。 话说情节走到这里,大家应该早就看出来叶漓哪里不太对了吧?没错,可以提前透一下【其实离正式揭晓也不远了】,叶漓其实早就察觉到“叶倾不是叶倾”这个事实了,至于因为什么,以及他为什么不惊讶,在后面会进一步揭晓的。 小九你也是个狠人,直接拿未来岳父当肉盾,不过其实你也没做错,叶琛无情无义,这也是他欠小叶子和叶漓的。 叶漓是个非常好的哥哥,他为了自己的妹妹,连性命都可以付出,此番更是两次保护了小九啊……放心吧,你跟林茜会HE的,麻麻保证~~ 第144章 第一百四十二章——颠倒黑白 呃…… 我从一片混沌中逐渐恢复了些意识,但知觉却并未恢复,感觉自己像是睁开了眼,却又好像什么都没看到,什么也触碰不到。 好黑……好静……这是哪儿……我是活着还是死了…… “……丫头,你对自己还真挺狠心的啊……” 不知从什么方位飘来了这句断断续续的话语,我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那正是判官的声音。 “老顽童……”我试着开口说话,却发现自己真能发出声音,当即追问道:“我还活着吗?” “当然活着,你只是灵魂暂时离体而已。”一片虚空中,那个声音继续回答我:“为了让你少受点儿折磨,我特意施法让你昏睡了七日;现在人间发生了不得了的事情,该是你醒来的时候了。” “不,不要!”我身上仿佛又泛起那令我生不如死的阵阵剧痛,免不得有些退缩了;我用几乎是哀求的语气对判官说:“我可以不醒么?就这样一直昏睡下去不好吗?” “不,可,以。”判官的声音带了几分严肃,一字一顿的拒绝我,语中竟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你魂魄已离体七日,再不归位你便永远回不去他的身体了,你想再死一次吗?更何况你还没到绝境,如此轻易就放弃了么?我印象中的叶丫头,可从来都没让我失望过啊。” “可是……可是……” “没有可是。” 正当我语无伦次地想要说什么,他再度开口打断我:“丫头,坚强一点,撑下去。” “……”我无言,缓缓闭上眼,在黑暗中静静呆了一会儿,才终于有勇气说出那个字—— “好。” 我话音刚落就忽觉身子往下一坠,那种飘渺的悬空感顿时就消失了;下一秒我再度睁开眼,周身的景象映入眼帘,而不再是一望无际的黑。 唔……这是哪儿啊…… 我不经意动了动身子,顿时身后传来阵阵疼痛,逼得我不得不重新趴回床上;待我缓过来,我发现自己身处在陌生的房间,房内陈设很简陋,但并非先前所在的军营。 正当我仍未搞清楚状况时,房门那一侧传来纷乱的脚步声,下一秒便有人推门走进来,正是赵王和张翎等人。 看到几人的瞬间,我浑身不自觉紧绷了一下,看着赵王越走越近,我默默咬了咬下唇,把身子往墙的那一侧慢慢挪了挪。 “九弟,你可吓死为兄了。”赵王毫不在意地坐到床边,伸手探向我的后腰,不顾我的躲闪将我摁在床榻上,说:“下次绝不能再做咬舌这等危险的事儿了,要是没命了可如何是好?” “……”看着他眼里的关切,我突然很想骂他一句变态,但回想起差点将我打死的刑杖,我硬生生把即将出口的话给吞了回去,冷冷地扭过头不去看他。 “哎呦,九弟这是闹脾气了?”赵王那现在听上去很是变态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带有一丝不怀好意的轻笑,说:“你放心好了,为兄不会继续对你动刑,因为我想要的,已经在我手里了……” “……?”我一头雾水,正不解其意时,他接着道:“你且看看,这是什么?” 原本不想搭理他,但他的话让我有些在意,我微微侧头看过去,目光在触及他手中那个青桐物件时,心登时如坠冰窟,一下子凉了大半截。 被握在掌心的大小,深金色青桐,雕刻成豹子的形状……正是齐晟当日亲手交予我的豹符!!! 那天晚上我在得到豹符后,连夜就将它转交到了杨严手中;之所以这么安排,一是因为信赖杨严,二是因为我认为自己压根不会用上这个东西,毕竟此战南夏是必胜的一方,中间就算出了纰漏也自会有人解决,轮不到我真正上场;所以我没打算随身带着它,而是把它交给了杨严,他们身处后方防线,兴许用得上也未可知。 在那之后,虽然我被赵王控制甚至逼供,但我照样有恃无恐,因为最起码,赵王在短期内不会想到我竟未曾随身携带如此重要的兵符;原以为我拼尽全力拖延的时间足够后方察觉到不对并采取措施,却不成想终究还是让豹符落入了他手中…… ……等等!!如果赵王得到了豹符,那杨严呢?!杨严岂不是危险了!!! “九弟还是快去外面看看吧。”赵王看着我的脸,冷笑着说:“为兄又给你准备了一份惊喜。” 我脸色“唰”地白了,顾不得身上的疼痛,竟快速从床上跳到地面,连鞋子都来不及穿就奔向屋外;赵王等人并未阻拦我,只是起身跟在我身后。 我刚一推开门来到外室,就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只见靠近门的那侧躺着一名年轻男子,即便还未靠近,光是看那满地的鲜血和他脖颈处狰狞的伤口,便知对方铁定是活不成的。望着他熟悉的侧颜轮廓,我双手剧烈颤抖着,感觉心底仅存的那一点儿希望也消失殆尽,连四肢都变得瞬间冰凉。 “杨严……杨严!!” 我跌跌撞撞地冲过去跌倒在他身侧,用力把他的身子给扳过来:“杨……” 喊到一半我忽然停住了,因为在看清了他的脸之后,我发现浑身已僵硬的男子并非杨严,而是他的大哥,即杨豫将军长子杨潇。他们兄弟的容貌很是相似,我方才看到的是后脑又隔得远,再加上心神不宁,一时间就将他错认成了杨严。 “……”见到死去的人不是他,我心中竟很是可耻地暗松一口气;明知自己不该有这样的想法,但我还是忍不住感到庆幸,躺在这里的人不是杨严…… “杨潇自不量力,在最后关头还在跟本王做对。”赵王慢慢踱到我身边,望着我和地上的杨潇,居高临下的说:“本王的精兵把将军府包围时,杨潇第一反应是带人与本王对峙,同时安排杨严从后门突围;但他只顾他弟弟的安危,竟没能想到将兵符交给杨严一并带走,最终不敌身死,兵符不是照样落在本王手中?九弟你说,他是不是很蠢?” “对不起……对不起……” 我无暇理会他的冷嘲热讽,缓缓伸出手覆在杨潇面上,将他死不瞑目的双眼阖上;望着惨死的杨潇,我心中再一次被无尽的愧疚淹没。 都是我……都是我害的……如果我没有将兵符交给杨家,如果我能从一开始就乖乖招供,杨潇兴许不会死,大家都不会死…… 杨严……对不起……是我害死了你的兄长。你能从赵王手中脱身,对我来说是唯一的慰藉与希望,求求你一定要平安活着,尽快赶回盛都,将这里发生的一切昭告天下;无论如何,齐晟、杨潇和那数千将士不能白白死去。 “九弟放心吧,为兄会尽快抓到杨严,然后送他去跟他哥哥团聚。”赵王凉凉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不知是不是错觉,我竟从中听出了一丝不满和醋意。 “二哥……”我声若蚊吶,放低姿态恳求他道:“杨严是无辜的,你放过他吧……求你了。” “我没听错吧,你居然求我?”赵王皱了皱眉,说:“你从不肯向任何人低头,又是那样清傲高绝的性子,如今竟肯放下身段来求我……”说到最后,他特意加重了语气:“还是为了一个外人,嗯?” “杨严不是外人。”我抬起头对上他的目光:“他在我心里,就相当于我弟弟一般。” “可你看清楚了,我才是你的亲兄弟,唯一的亲兄弟!”他蓦然揪住我的衣襟,将我从地上硬生生提起来,盯着我冷冷地说:“杨严是知情人,若是让他活着逃回盛都,你可知我面临的将会是何种境地?为了保他的命,你不惜置我于险境,你可真是‘宅心仁厚、重情重义’啊。” “强词夺理!”我忍无可忍,毫不示弱地瞪回去:“你在走上不归路之时,就应想过事情败露的后果,难不成你指望我们束手待毙,对你谋逆的行为置之不理?!” “不想束手待毙,那也要有本事对付得了我才行!”赵王也提高了音量,不屑地笑道:“不过是成王败寇罢了,说什么谋逆不谋逆?杨严若真有命逃回去,那我也只得认栽,毕竟愿赌服输嘛,不然就只能怨他技不如人了!” 我张了张嘴想反驳,却终究是无言以对。不得不承认,赵王的话其实没毛病,这世间哪儿来那么多公理可循,若是都讲规矩正理,那现在这些事根本不应该发生;但既然已走到这步,除了继续错着走下去,我们都毫无选择了。 “传本王诏令——以豹符为凭,调动戍边五万将士,与本王统帅的三万军队合并,即日起全速赶回盛都。”赵王意气风发地举起兵符,对周围诸将下达指令,眼睛却时刻紧锁着我的眼神不放:“至于杨严,他不忠不义,弑兄谋夺兵符,被本王打败后趁乱逃走;现下令全境海捕杨严,将其捉拿后就地正法;乱臣贼子,人人得以诛之!” “……” 我身心俱疲,完全说不出话,既无法再为杨严求情,也无力对赵王颠倒黑白杀人灭口表示抗议,只能在心中默默祈祷杨严命不该绝,能在赵王的军队之前赶回盛都;那样一来,留守在都城的太后娘亲等人兴许还有对抗赵王的胜算。 “来人,将九弟带下去好生看管着。”赵王一边叫着人,一边将我往迎上来的士兵怀里一推:“此地到盛都路途遥远,就委屈九弟随我们一道奔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唉小叶子真的是委屈你了……先前差点疼死,好不容易休息7天,一醒来就要接收这晴天霹雳一般的消息。到底还是撑不住的,赵王得到兵符只是早晚时间问题,可惜了杨潇,死的不明不白的,盒饭给你,拿好吧。 幸好杨严小天使机灵的逃掉了,否则小叶子怕是真的承受不住会疯掉。不过大家放心,杨严的天赋就在于开溜逃命和情报秘密收集,现在是他发挥重要作用的时候啦~~ 话说赵王你对你老弟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情感啊,连我也有点看不透了呢。不过我相信你还是在意兄弟更多一点,否则你也不会执意留下阿九的性命,只是你恐怕还会要搞事吧哈啊哈 第145章 第一百四十三章——成婚 千年后,华阳市第一医院。 齐翰从昏睡中苏醒过来,睁开眼看到的就是陌生却又熟悉的病房;他在床上呆呆躺了片刻,才回想起自己又被送进了医院,而且还是他当初来到这个世界时所在的医院。 他依稀记得,在昏迷前自己被人抬上了支架,推进一个称作手术室的房间,被扎一针后就不省人事了;他不确定自己睡了多久,只是因见不到叶漓而心神不宁,顾不上自己还未恢复,他毫不犹豫拔了手背上的针头,顺手拿药棉摁住伤口,随后下了床脚步虚浮地推开房门。 “小姐怎么下床了?”成鹤正巧来他的病房看望,见到他走到门口,立刻奔上前搀扶,道:“小姐还是多多休息吧。” “我大哥呢?”齐翰没有理会他的建议,而是哑着嗓子反问他;听到他的问题,成鹤手上动作有一瞬间的凝滞,即便他掩藏得很快,齐翰还是捕捉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痛心。 一种让齐翰很不舒服的预感窜上心头,他抓紧成鹤的手腕,加重语气重复说:“我大哥呢?!” “少爷他伤得太重,至今……还没醒。”成鹤知道瞒不过他,只得强忍悲痛,跟齐翰实话实说:“医生说,如果三天内醒不来,少爷这辈子可能就要永远睡下去了……” “……!!!” 寥寥数语于少年无异于晴空霹雳,他瞳孔猛地缩紧,颤声追问:“他在哪儿……他现在在哪儿!?” “就在您隔壁……林茜小姐也在……” 不等他说完,齐翰已经跌跌撞撞地跑出了门,至于成鹤后面说了什么,少年已完全听不进去了;他拐进隔壁房间,发现林茜果真坐在床前,清爽柔顺的短发,圆圆的脸颊轮廓,只是眉眼被忧伤笼罩着,全然失去了她往日的活泼。 叶漓正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他双眼紧闭,口鼻处戴着氧气面罩,房间里时不时响起各种仪器的细微运作声;望着他脆弱的模样,齐翰瞬间感觉心脏仿佛被利剑贯穿,让他顿时有些上不来气。 “小倾。” 林茜没有动,也未曾回头,但她也知道来的人是谁;她静静地开口,声音听不出一丝喜怒:“七十二小时之内阿漓若是不醒,那他一辈子都是植物人了……” 齐翰早就了解那三个字的含义,也知道这样的结果有多残酷,他望着林茜的侧影,双手几度握拳又松开,却许久都说不出来话。此时此刻万语千言都显得苍白无力,无论是安慰鼓励抑或道歉自责都于事无补了。 “其实我一直都没有告诉过你,早在五年前我就与他相识;曾经的我不确定能陪他多久,而现在我再也不想从他身边逃开了……” 林茜幽幽地轻声呢喃着,随后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精巧的淡粉色锦盒,打开盖子时两道耀眼的光芒从盒子里发散出来;齐翰微微看去,发现盒中并排摆着的,竟是一对璀璨的钻戒。 小倾曾与他说过,在千年后的时代,两情相悦的恋人在结婚时会为彼此戴上钻戒,象征着天长地久、永世不离。如今林茜拿出戒指,难道是要…… 正如他所想的那般,面前的女孩将一对戒指捧在掌心,双手合十放在胸前,静静地闭上眼似是在祈祷着什么,面上的神情虔诚至极;过了一会儿,她复又睁开眼,低头握住叶漓并未打着吊针的手,将一枚戒指动作轻柔地套在他的无名指上。整个过程她都是在微微笑着,那是发自内心的幸福与浪漫,柔和的阳光洒在她脸上,为她整个人都笼上一层梦幻的光晕。 “小倾,可以拜托你代替阿漓来为我戴上戒指吗?”林茜转过身面向齐翰,手里攥着剩下的一枚指环,低声苦笑着说:“原本该由阿漓亲手为我戴上的,但现在看来,只能暂由他的妹妹代劳了……” “你可真的想清楚了?”齐翰深知林茜这番举动的意义,他忍不住对她生出隐隐的心疼;林茜是个好姑娘,他不希望她的余生都在无望的守候中度过:“大哥若真的醒不过来,你嫁了他,无异于是守活寡。” “早就想清楚了。”林茜温柔的一笑,声线中包含憧憬和坚定,双眸清透地看向齐翰:“从一开始就未曾迷茫过。” “……好。”齐翰对她用力点点头,走到她面前半蹲下来,从林茜手里接过婚戒,然后轻柔地捏住女孩的指尖,将小巧的戒指套在她纤细的手指上。整个过程中,齐翰能清晰地感到自己的手在微微抖动,心境却随着婚戒一点点套牢而愈发沉静下来。 林茜双手慢慢聚拢放在心间,用指腹缓缓地摸着婚戒,眼中不经意间汇聚了莹亮的水光;她嘴角上扬起一抹笑弧,转过头认真地看向叶漓的容颜,像是要将爱人永远刻在心间一般。 齐翰静静凝视她许久,忽然轻声开口—— “大嫂。” “……!” 林茜浑身轻轻一震,神色间有隐约的激动:“你刚刚……叫我什么?” “大嫂。”齐翰重复了这两个字,随后看到她眼里的水光如决堤一般瞬间泛滥;下一秒,两行清泪从女孩眼眶中落下,林茜望着他不断点着头,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齐翰感到心头泛起无尽的酸涩,同时一股热流从心底直奔眼眶,根本不受他自己控制;他不想在任何人面前失态,匆匆转过身奔出病房,关上门的前一刻,他依稀瞥到林茜正掩面而泣,阵阵呜咽声从她双手掌心的缝隙泄露出来。但他很清楚,林茜是喜极而泣,想必她的心中,幸福和欣慰早已将酸楚淹没了吧…… 不知不觉间,他的视线也变得模糊不清;他将后背靠在墙上,倔强的仰起头,不让自己显露出一丝半毫的脆弱,哪怕周围空无一人,哪怕他也真的很想毫无顾忌的宣泄一下情绪。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好心疼全体主角团啊……小叶子,阿九,叶漓哥哥都残了,主角光环集体离家出走23333 听到这声“大嫂”叫出口,真的很感动啊。林茜是个好姑娘,她是真心爱叶漓的,多年陪伴不离不弃,哪怕他可能一生终结于此,林茜对他的守候也从未动摇更是不会终结,我很羡慕也很渴望这种执着的爱情。 不需要什么仪式,不需要什么盛大的婚礼,只需要一个轻轻的承诺,在阿九的见证下,叶漓林茜修成正果。哪怕对方听不见,哪怕对方感受不到,爱人的心始终都在…… 不得不说到了现在这个特殊时刻,在连环打击下,连一向淡定的阿九都慌了哈哈哈哈。我如果没记错,这好像是全文到现在,阿九第二次有哭的迹象吧?第一次是父皇驾崩时他没能赶上加上情绪没忍住,第二次则是现在这个时刻,其他时候他貌似完全没哭过,也是真的很不容易啊……没关系啊阿九,你已经非常坚强了,你看小叶子都哭过几回了哈哈哈哈,你现在好歹顶着一个女性的身体,哭一下也是没问题的~ 第146章 第一百四十四章——矛盾与挣扎 我再次从幽暗的梦境中被惊醒,发现自己被扔在临时搭建的营帐里,透过隐隐绰绰的月光,我能看到外面围了一圈的士兵在看守着我,就像一直以来的那样。 自从赵王调动所有戍边将士并启程往回赶,到现在已过了整整十日;在这期间大军行进的很快,估计再有三十多天就能抵达盛都。这期间我因为之前所受的刑伤而无法骑马,赵王只得把我安放在能够载人的战车中方能行动;即便如此,我还是多多少少起了拖油瓶的作用,对此张翎对我尤其看不顺眼,他虽然没说什么,但我能从他每次看我的眼神里敏感的察觉到那丝丝杀意。 事实证明,赵王果然是个心理变态;他先前对我动刑的时候可是丝毫没留余地,现在却又摆出一副模范兄长的样子,不仅日日都来探望我,更是每回都亲自喂我喝有助于伤口愈合的补药,要不是身后的疼痛每时每刻都在提醒着我是如何落到这地步的,我简直要忍不住信了他的邪。我虽然不情愿喝他熬的药,也不肯给他半分好脸色,但我深知为长远计,我必须尽快让身体恢复元气;所以为了日后能有机会逃脱,我不会跟自己过不去。 越是靠近盛都一步,我心里就越是发紧,杨严那边仍没有任何消息,也不确定他到底逃到哪儿了,不过我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没有消息,其实就是最好的消息;相信以杨严的机灵劲儿,他必定有办法逃过赵王的追捕,将消息传递给贺秉则,让他火速带兵来救盛都之围。毕竟杨豫张放等老将率着大军远在北漠□□,即便得知风声也回不来,能阻止赵王围住盛都逼宫的,就只有身在云西的贺秉则率领的五万大军了…… 我正兀自思量着,营帐的帘子被掀开,这一回端着药碗走进来的是张翎。不知道什么缘由,我看张翎比看赵王更不顺眼,本来每次面对赵王的脸喝药,对我来说已经是勉为其难了,如今给我送药的竟是张翎,我只觉得光看着那药汁就一阵反胃,完全没有喝药的意愿了。 “九殿下,服药的时辰到了;赵王殿下临时有点事,让臣把药给您送来。”他言语间还算客气,不过嘴角挂着一抹淡淡的嘲讽,落在我眼里分外刺心。 “本王不想喝。”对于赵王,我虽然从不给好脸色,但好歹不会出言怼他;但面对张翎我实在是不能忍也不打算忍,是以我决定直接把他骂走,大不了少喝一天的药呗。 见我抗拒他,张翎眼里闪过一丝阴鸷;他不再跟我废话,快步走来将我拽起,直接控制住我的身子,并试图把整碗药都强行灌到我口中。 “……放开我!!!”我不甘屈服的倔性又涌了上来,拼尽全身力气来挣脱他的钳制;激烈的推搡下他的手一晃,药碗“啪嗒”摔在地上,深棕色的药汁溅了满地。 见瓷碗被摔得粉碎,张翎冷笑一声,随即竟狠狠将我掷于榻上,拔出佩剑“噌”地架在我的颈窝,只要稍稍往前一点,剑刃就会刺破我的喉咙。 “你敢?”生命受到明晃晃的威胁,我心中却出乎意料地镇静无比;我扬起脸,对他回以不屑的冷笑,甚至还有胆量挑衅他:“你若真有本事,早就挥剑杀了本王,何必等到今日!” “殿下冰雪聪明,想必早就看出来,微臣始终将您视为眼中钉,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他紧紧盯着我的双眼,说:“但您知道,微臣为何迟迟没有动手么?不是因为忌惮您,而是因为赵王殿下……”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随即目光缓缓扫过一地狼藉:“赵王殿下跟臣说,他会给您喝这个药,只要您一直乖乖服药,他便不会取您性命,更是没必要动杀心。” “……药?”他这话说的很是奇怪,我皱了皱眉表示疑惑。 不,哪里不太对……我心里忽然划过一丝异样,急忙细细回想,试图捕捉那稍纵即逝的直觉。 “是啊,就是药。”张翎的眼神在那瞬间变得很复杂,不知是不是错觉,我竟然从中读到了一丝同情:“殿下难道不觉得,您近来明显比往日更加嗜睡了?” ……嗜睡? 没错!问题就是在这里!我忽然想起来,自从喝了赵王送来的药,我的伤口确实复原的很快,但与此同时我似乎也变得愈发贪睡,每天二十四小时里,至少一半以上都是在昏沉的梦境中。 很显然,那药里有问题。 “……你们给本王喝的,究竟是什么?!”我在心里暗骂自己太过大意,竟会如此天真的再度相信赵王,甚至还连续喝了这么多日他熬制的药。 “没什么,那的确是上佳的疗伤药。”张翎回答我说:“不过,那不止是疗伤药罢了,赵王殿下吩咐军医往其中加了一味叫做‘子乌草’的东西……” 什么?!子乌草!?! 听到这三个字,我的心登时凉了大半截。我浑身发软,身子无力地向后靠在枕头上,脑中霎时间一片空白。 在南夏皇宫里呆了两年,对于某些宫廷秘术我还是知道些的,其中就包括子乌草。它是一种毒草,其功效简而言之,可以使长期服用它的人逐渐痴傻,最终变成弱智;子乌草虽不致命,但它却是个毁人于无形的“利器”,在历代宫廷斗争里偶尔就会有使用它的记载。 如果我没记错,当初所见的文献中,的确记录了长期服用子乌草,最明显的表象症状就是越来越嗜睡。 我只觉心痛万分,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原来我还是低估了赵王的绝情和手段,他竟忍心对亲弟弟下如此阴毒的药物,他当真下得去手啊!?! “九王殿下,臣这就叫人再去准备一碗,臣会亲自看着您喝下去。”张翎见我六神无主的模样很是满意,他淡定地招来亲兵,吩咐他们重新煎药。 “……本王不会喝。”我心底腾起浓重的恨意,双眼喷火地盯着张翎,恨不得当场杀了他和赵王;张翎听到我的回答,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冷冷地问我:“殿下请再说一遍,当真不会喝?” “不会。”我双手已紧握成拳,极力克制着自己,不让自己在冲动下做出什么傻事。 “哎呦,这可是殿下您自己说的……”张翎眼里闪烁着奸计得逞的光芒,眸中的杀机也浓重的无法掩饰;他握着剑的手紧了紧,逼视着我说:“赵王殿下吩咐过不许任何人伤害您,但前提是您乖乖喝药;既然殿下死也不肯喝,那臣也没法子,只得成全您的意志,送殿下去和先皇团聚!” 说完他猛地挥剑,对着我毫不留情地斩下;我心知自己无力反抗,但我不想也不能放弃。我答应过阿九,也答应过老顽童,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坚强,都会为了自己和他撑下去…… 想着我猛地出手,握住了已经抵上咽喉的剑刃。尖锐的疼痛从掌心传来,我却丝毫不敢放松,只是拼尽全身力量与张翎抗衡着;张翎见我体虚多日竟还有这么大的力气来反抗,眼里划过一丝惊讶,一时间也未能将我杀掉。 正在我们对峙间,赵王带着人走进了营帐,见到我们对峙的场面,立刻挥挥手派人将张翎拽开;我同时也松开剑身,赵王上前来握住我的手腕,看着我掌心一道剑伤和满手鲜血,忍不住皱了皱眉,说:“怎么搞的,又把自己弄伤了?” 我从险些再死一回的惊魂中返过神,照样是连看都不看赵王一眼并将他的手甩开;他对我这种态度早就习以为常了,转头示意侍卫将张翎请出营帐,然后从军医手中接过纱布和药膏,重新握住我的手想给我包扎。 我只觉厌恶至极,触电一般再次甩开他。回想起张翎对我说过的话,我目光掠过满地乌黑的药汁和碎片,再也忍不住地怒视赵王,冷声喝道:“齐鸣!你要杀我就像个男人一样痛痛快快动手!用毒药这等下三滥的手段算什么意思!!” “谁说为兄要你死了?”赵王又皱了皱眉,张了张嘴欲言又止,随后静静地望了我好一会儿,才再度开口:“正是因为不想杀你,为兄才给你喝药的。” 这话别人听着也许理解不能,但我在经历了之前发生的事之后,已经能明白赵王的想法。如今赵王的心理有些扭曲变态,对阿九这个唯一还活着的兄弟的情感也十分矛盾;他一方面将阿九视作威胁,另一方面却又想当个好哥哥,因而无论张翎他们如何劝说,赵王也舍不得干脆杀了他一了百了;然而麻烦的是,纵使他有意保住阿九的命,他也做不到任由阿九自生自灭或者卷土重来,所以他就选了这个两全其美的法子——用毒药使阿九丧失心智,从此永远失去反抗的能力;如此一来,既能保住阿九又能永绝后患,在他看来确实算“两全其美”了。 “……二哥,你有没有想过,你现在对我做的事,比杀了我还要残忍。” 我轻声开口,终于肯正视赵王的脸,眉宇间尽是悲凉:“你若废了我的心智,将我的自由和尊严悉数剥夺,那我在世人眼中就会变成一个笑话,活着对我来说只是一种折磨;那样狼狈的我,是二哥愿意看到的吗?” 听了我的话赵王眉头轻皱,他毫无犹豫的回答我:“我只知道,我想看到活着的你,不管用什么方法。” “而且你放心,不管你日后变成什么样子,为兄都会好好照顾你,保证你后半生平安终老。” “……我不会让你如愿。”我双手用力攥紧,不顾伤口渗出的血迹,坚决地回答说:“我绝不会任你摆弄。” “你没得选。”赵王轻笑着摇头,神情中半是轻蔑半是怜悯,郑重地对我说:“你给我听好了,今后你都要给我活着;若是敢自裁,待我回到盛都夺取帝位,我便会血洗皇宫,将你熟识的所有人都送下去为你陪葬,包括皇太后他们。我说到做到。” “你疯了!”我不可置信的瞪着他,半饷才说:“屠杀无辜之人,你很威风吗!?况且母后待你不薄,皇祖母是你的亲祖母!你怎么可以做出那种事!?!” “正如你所言,我就是疯了,又能如何?!”赵王的面目忽然变得狰狞了起来,他不由分说地拽住我的手臂,逼视着我道:“什么亲人不亲人的……我既已丧心病狂,还在意那些做什么?!九弟,我奉劝你最好信我做得出来;你要是敢死,我就敢杀个血流成河!” 到了最后他忽地神情一转,抓着我的动作也放松了些,带了几分嘲弄继续说:“当然我相信,不消我说你也不会做傻事的,对吧?” 听到他□□裸的嘲讽,我的内心瞬间被深切的不甘和羞愤所占满,几乎要将满口牙咬碎,撇过头去一言不发;我真的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被敌人牢牢捏在掌中,更是为自己无力脱困而感到羞辱,也气自己为什么不够强大。不过有一点他说的完全没错,我的确不会放弃,更不会自寻短见;为了我自己,为了阿九,为了所有等着我们回去的人,哪怕拼到山穷水尽、遍体鳞伤,我也定要顽抗到底。 齐鸣,等着瞧吧…… 只要我一日不死,你一日没登上皇位,胜负输赢,就一日没有定数。 等到了最后,鹿死谁手,还真的难说。 作者有话要说: 我对赵王齐鸣这个人物的理解,最关键的点就是——极端。其实赵王比齐晟还要纠结,对于阿九的态度也比齐晟更极端。他一方面想除了阿九,但一方面又不舍得他死,两种感情都是真心的,看似矛盾实则可以共存。而这一共存,产生的直接结果就是——他即想让阿九不再是威胁,却又想留下他的命,思来想去那就只有一招比较稳妥保险了:用毒让弟弟丧了心智,这样他就不可能翻身,自己也可以放心大胆的把他留在身边,简直两全其美有木有?不过我得吐槽的是,能想出这一招的,还真就挺变态病娇的……也就只有赵王这种性格极端,还充满矛盾复杂的人才能想得出来吧OTZ…… 说实话,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究竟该如何看待和评价赵王这个人物了;也许有点自私?为了他一己私欲不顾弟弟的意愿,还拿其他人的性命威胁阿九。正如小叶子所说,哪怕他明知以九弟的高傲,他不会甘心那样屈辱的活着……唉…… 小叶子你也是真的拼,身为一个弱女子,一步步坚持到现在,忍着身上伤痛和心理双重折磨拼命抵抗,我真的挺佩服你的。不过你悠着点儿啊,小九的手很好看的啊啊啊啊被划伤可还了得【重点错】。还有张翎你过分了啊,竟然敢这样欺负堂堂九王爷,还试图给他灌药,太狠了你也……no zuo do die啊,等着日后吧哈哈哈哈 这里先给个重要提示——柳暗花明。放心好了,重要的伏笔早在前几章就已埋下,这个困局,自然有办法破解的~~ 第147章 第一百四十五章——叶漓深藏的秘密 叶漓感觉自己好像睡了很久很久,久到他再度醒来时,都搞不清自己究竟是在人间还是到了地府。 他环顾四周,根据房内的陈设发现自己依旧身处医院,不过唯一反常的是,此时的他通体呈半透明的状态悬浮在空中,而正下方的床上躺着他自己的身躯,口鼻处罩着氧气面罩,周围各种维持生命的仪器在滴滴作响。 见此诡异的情景,叶漓只是疑惑了一瞬,便顿时想到自己应该是灵魂出窍了,甚至连惊讶都不曾有过。要是普通人,遇到此等不符合常理的状况怕是早就吓呆了,但叶漓不属于“普通人”的范畴。 他十岁那年曾在周谦的陪同下,到乡下的一座林间古刹游玩;当时周谦把他推到供堂后暂时离开片刻,而在这短短的间歇中,有一位须发尽白的老者从神像后缓缓走出,虽然面容和装扮看上去与现代老人无异,但叶漓隐隐地觉得他并非凡人,虽然他也不知自己那奇怪的感觉从何而来。 老者行至他面前,与他慈祥的对话;叶漓从他口中得知了关于他自身的天大秘密—— 他天生双腿残疾不能行走,其实是有特殊原因的;他是“被选中”的孩子,生来拥有阴阳眼,可以见到常人所不能见之物,而代价则是他的双腿。凭借阴阳眼,他在日后的岁月里的确看到过许多其他人看不见的东西,所以任何“不合常理”的事情在叶漓眼中都成了小菜一碟。 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大约两年前的一天,他最在意的妹妹的身上居然也发生了异象。 没错,他早就知道,叶倾早已不是原来的那个她,从他当初在医院里见到她的第一眼,他就看出了不对劲;在他眼里妹妹的样貌并无变化,但从那之后她周身始终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月白色光华,当然只有叶漓一人能看到;后来她开口唤他“大哥”,叶漓就更加确信眼前之人绝对不是自己的妹妹,而是另一个人的灵魂;因为小倾从来不会也未曾如此称呼他,一个人的习惯不会无缘无故更改,再加上叶漓亲眼所见她有异常,所以对于妹妹换了魂的这一事实,叶漓虽然非常惊讶,但也很快就接受了,甚至还能若无其事地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如果可以,叶漓也很想找回真正的妹妹,但他知道这不是字能够左右的,就像拥有阴阳眼也并非他本心之愿一样;既然天意如此,不如顺其自然,且先看看日后会发生什么。 所以,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尽职尽责地当一个好兄长,对这个陌生的“妹妹”照顾有加,就如他以往对待真正的小倾那般;渐渐地,这个新来的“妹妹”由陌生变得熟悉,经过两年的相处,不管对方到底是什么人,叶漓都能做到把他视作亲人,因此才会在遇到危险时,义无反顾地舍身去保护对方。 不过现在……叶漓看着自己的身躯叹了口气,心中喟叹,看来他命绝于此,怕是再也没机会知道小倾的魂魄处于何方,以及究竟是谁占了他妹妹的身体了…… 正当他倍感惋惜之时,病房的门忽然被推开,他看到小倾的身影走了进来;但兴许是灵魂离体的缘故,他再定睛一看,惊讶而又惊喜的发现,这一回他竟然能清楚的看见对方的真容! 只见叶倾的身体旁边,还立着一个和他一样半透明的身影,走路和坐下的动作都和叶倾的身体同步,不过对方好像看不见叶漓;而真正让叶漓感到吃惊的是,占据了他妹妹躯体两年之久的人,居然是个看上去比自己小很多的少年;他的衣着打扮都是千年前的古代风格,如墨的长发垂在两肩,月白色的锦袍上绣了流云暗纹,腰间佩戴的美玉泛着温暖的光泽,衬托得他气质宁静高雅而又不失柔和。 叶漓免不得暗自感慨,对方一个来自古代的男孩子,却被迫要以现代女生的身份生活这么久,也着实是不容易啊……现在他彻底理解了以往妹妹的那些怪异的举动,想必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她体内存在一个异性灵魂的缘故吧。 “叶兄……我知道你听不见,但有些话我独自忍了很久,真的很想找个人一吐为快。”这时少年静静地开口,叶漓听到的是他真实的嗓音,如玉珠滑落银盘清脆动听:“思来想去,在这个时空,我最信任的也唯有叶兄一人,索性就找你倾诉一番吧……” 叶漓收回思绪,全神贯注地聆听着少年说的话,接下来便从他口中得知了这两年在两个时空所发生的一切,包括少年的真实来历身份,他牵挂了许久的妹妹身在何方,都经历了些什么惊险曲折等等;以及,两个来自不同世界的人,从相遇到相知,再到相恋的过程。 齐翰说的很慢也很精练,但他的表述十分生动清晰,声音更是具有打动人心的魔力;叶漓听着听着,不知不觉就忘记了时间,等到齐翰终于说累了并倚靠在他病床边沉沉睡去之时,叶漓瞟了一眼窗柩的光线,这才发觉漫长的黑夜早就过去了,此时已是晨光破晓。 这……还真是一段婉转曲折,而又令人唏嘘感慨的情缘啊…… 他们穿越了千年时光,互换灵魂以对方的身份活着,彼此早已息息相关;在那段荒唐而又奇妙的岁月里,小倾和九王齐翰既依赖对方,也为了彼此而变得更坚强,最终成就了这段穿梭时空之墙,冲破尘世枷锁的绝恋。 叶漓一时间心绪复杂万千,他说不上来自己在得知这些事之后,究竟是松了一口气并替妹妹感到高兴多些,还是对她的担忧更多一些;不过叶漓很快便也释怀了,只要小倾平安快乐,能与挚爱之人以另一种奇特的方式相守,那么对她来说,这些俗世纷扰就统统都不重要了。 不管怎样,只要她真正的幸福,那便是最好的结果。既然自己无法看顾到她,那么继续看顾近在眼前的“妹夫”,也算是变相守护小倾了。 叶漓望着少年安详的睡颜,脑海中始终回荡着他最后的那番话,怎么都无法平静下来—— “叶兄你知道吗,就在昨日,林茜姑娘与你成亲了,在我的见证下;她亲手为你戴上戒指,说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会与你携手经年,不离不弃。” “自从出事以来,我始终未能在梦境中与小倾相见。但我想,其实不见也好,因为我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她,更不知如何启齿,告知她我没能替她保护好在意的亲人……” “林茜姑娘已将她一生托付于你,而小倾在千年后唯一的牵挂也是你,我最最信任的人更是叶兄你;所以叶兄,我求你……你快点苏醒过来吧……小倾不能失去你这位兄长,林茜和你新婚燕尔,你还欠她一杯合亟酒和一对龙凤喜烛;而至于我……若是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真的没办法原谅自己,更是没资格再谈守护心爱的小倾。” …… …… 叶漓心中震荡不已,同时也被满满的幸福所充斥;原来在他们眼里,他是如此的重要,值得去爱、去托付。原本他与这世界的牵绊并不多,但现在看来,他已经是有妻子的人,为了所有在意他的人,他断无放弃意念的道理。 打定了主意,叶漓漂浮在空中的灵魂努力向着自己的身躯靠近,经过一番艰难的努力与挣扎,他终于感觉周身猛地一沉,随即便像是有千斤重量坠在自己的身体上;叶漓在眼前蓦然袭来的黑暗中寻找着方向,不知摸索了多久,最终看到了前方一丝光线;他纵身一跃,在刹那间撕破无尽黑暗…… 下一秒,病床上的人也睁开了眼;叶漓摘掉呼吸面罩,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不知不觉已是泪流满面。 他从未像此刻这样庆幸,庆幸自己得以从死亡边缘重生。 原来,能有机会再次用心看看这个世界的感觉,是如此美妙,如此珍贵…… 作者有话要说: 叶漓的特殊性和他隐藏的不寻常的秘密,应该是我全文埋下的第二深层次的伏笔【第一深层的伏笔在后面,跟整体历史有关】。我早就在前文点点滴滴中埋下细小的暗线和比较容易发掘的伏笔,多次暗示叶漓的身份有值得注意和不同寻常之处,而且其实齐翰在刚穿越到现代,见到叶漓哥哥的第一眼,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他就已经暴露了自己不是叶倾本人的事实。他完全按照自己的习惯来,称呼叶漓为“大哥”,那是因为他在南夏排行第九,上面存在那么多兄长【虽然在他出生前就死的差不多了】,所以他心里有那个意识,而对于叶倾来说她只有这一个哥哥,所以不存在“二哥”,自然也不会叫“大哥”,这个破绽如果其他人未必能太在意,但叶漓自身的特殊性——阴阳眼的存在,让他更容易察觉并接受换魂这一事实。 我也很佩服叶漓从容大气和包容的心境,关于这一点他和叶倾兄妹更多是遗传自母亲楚婉妤,而非生父叶琛。他能以寻常的态度来对待这个已明确知道不是自己妹妹的“妹妹”,这一点恐怕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的。至于他的双腿,也蛮遗憾的,他天生残缺是他拥有阴阳眼的代价,说不上是幸运,我反倒认为这可能更多是不幸吧? 如今他灵魂离体,也终于见到齐翰的真容,所有的困惑都解开了;好在未来的妹夫对他自言自语说的话,成功把他的求生欲给唤了回来,这才让他能够顺利苏醒。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哈哈哈哈,互相帮助互相支持对吧,叶漓表示我妹妹真厉害,居然收了一个皇族王爷做男朋友;既然妹妹照顾不到,那照顾妹夫倒也ok对吧,退而求其次,这心态也是很好了233333 第147章 第一百四十五章——叶漓深藏的秘密 叶漓感觉自己好像睡了很久很久,久到他再度醒来时,都搞不清自己究竟是在人间还是到了地府。 他环顾四周,根据房内的陈设发现自己依旧身处医院,不过唯一反常的是,此时的他通体呈半透明的状态悬浮在空中,而正下方的床上躺着他自己的身躯,口鼻处罩着氧气面罩,周围各种维持生命的仪器在滴滴作响。 见此诡异的情景,叶漓只是疑惑了一瞬,便顿时想到自己应该是灵魂出窍了,甚至连惊讶都不曾有过。要是普通人,遇到此等不符合常理的状况怕是早就吓呆了,但叶漓不属于“普通人”的范畴。 他十岁那年曾在周谦的陪同下,到乡下的一座林间古刹游玩;当时周谦把他推到供堂后暂时离开片刻,而在这短短的间歇中,有一位须发尽白的老者从神像后缓缓走出,虽然面容和装扮看上去与现代老人无异,但叶漓隐隐地觉得他并非凡人,虽然他也不知自己那奇怪的感觉从何而来。 老者行至他面前,与他慈祥的对话;叶漓从他口中得知了关于他自身的天大秘密—— 他天生双腿残疾不能行走,其实是有特殊原因的;他是“被选中”的孩子,生来拥有阴阳眼,可以见到常人所不能见之物,而代价则是他的双腿。凭借阴阳眼,他在日后的岁月里的确看到过许多其他人看不见的东西,所以任何“不合常理”的事情在叶漓眼中都成了小菜一碟。 但他万万没想到的是,大约两年前的一天,他最在意的妹妹的身上居然也发生了异象。 没错,他早就知道,叶倾早已不是原来的那个她,从他当初在医院里见到她的第一眼,他就看出了不对劲;在他眼里妹妹的样貌并无变化,但从那之后她周身始终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月白色光华,当然只有叶漓一人能看到;后来她开口唤他“大哥”,叶漓就更加确信眼前之人绝对不是自己的妹妹,而是另一个人的灵魂;因为小倾从来不会也未曾如此称呼他,一个人的习惯不会无缘无故更改,再加上叶漓亲眼所见她有异常,所以对于妹妹换了魂的这一事实,叶漓虽然非常惊讶,但也很快就接受了,甚至还能若无其事地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如果可以,叶漓也很想找回真正的妹妹,但他知道这不是字能够左右的,就像拥有阴阳眼也并非他本心之愿一样;既然天意如此,不如顺其自然,且先看看日后会发生什么。 所以,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尽职尽责地当一个好兄长,对这个陌生的“妹妹”照顾有加,就如他以往对待真正的小倾那般;渐渐地,这个新来的“妹妹”由陌生变得熟悉,经过两年的相处,不管对方到底是什么人,叶漓都能做到把他视作亲人,因此才会在遇到危险时,义无反顾地舍身去保护对方。 不过现在……叶漓看着自己的身躯叹了口气,心中喟叹,看来他命绝于此,怕是再也没机会知道小倾的魂魄处于何方,以及究竟是谁占了他妹妹的身体了…… 正当他倍感惋惜之时,病房的门忽然被推开,他看到小倾的身影走了进来;但兴许是灵魂离体的缘故,他再定睛一看,惊讶而又惊喜的发现,这一回他竟然能清楚的看见对方的真容! 只见叶倾的身体旁边,还立着一个和他一样半透明的身影,走路和坐下的动作都和叶倾的身体同步,不过对方好像看不见叶漓;而真正让叶漓感到吃惊的是,占据了他妹妹躯体两年之久的人,居然是个看上去比自己小很多的少年;他的衣着打扮都是千年前的古代风格,如墨的长发垂在两肩,月白色的锦袍上绣了流云暗纹,腰间佩戴的美玉泛着温暖的光泽,衬托得他气质宁静高雅而又不失柔和。 叶漓免不得暗自感慨,对方一个来自古代的男孩子,却被迫要以现代女生的身份生活这么久,也着实是不容易啊……现在他彻底理解了以往妹妹的那些怪异的举动,想必很大一部分是因为她体内存在一个异性灵魂的缘故吧。 “叶兄……我知道你听不见,但有些话我独自忍了很久,真的很想找个人一吐为快。”这时少年静静地开口,叶漓听到的是他真实的嗓音,如玉珠滑落银盘清脆动听:“思来想去,在这个时空,我最信任的也唯有叶兄一人,索性就找你倾诉一番吧……” 叶漓收回思绪,全神贯注地聆听着少年说的话,接下来便从他口中得知了这两年在两个时空所发生的一切,包括少年的真实来历身份,他牵挂了许久的妹妹身在何方,都经历了些什么惊险曲折等等;以及,两个来自不同世界的人,从相遇到相知,再到相恋的过程。 齐翰说的很慢也很精练,但他的表述十分生动清晰,声音更是具有打动人心的魔力;叶漓听着听着,不知不觉就忘记了时间,等到齐翰终于说累了并倚靠在他病床边沉沉睡去之时,叶漓瞟了一眼窗柩的光线,这才发觉漫长的黑夜早就过去了,此时已是晨光破晓。 这……还真是一段婉转曲折,而又令人唏嘘感慨的情缘啊…… 他们穿越了千年时光,互换灵魂以对方的身份活着,彼此早已息息相关;在那段荒唐而又奇妙的岁月里,小倾和九王齐翰既依赖对方,也为了彼此而变得更坚强,最终成就了这段穿梭时空之墙,冲破尘世枷锁的绝恋。 叶漓一时间心绪复杂万千,他说不上来自己在得知这些事之后,究竟是松了一口气并替妹妹感到高兴多些,还是对她的担忧更多一些;不过叶漓很快便也释怀了,只要小倾平安快乐,能与挚爱之人以另一种奇特的方式相守,那么对她来说,这些俗世纷扰就统统都不重要了。 不管怎样,只要她真正的幸福,那便是最好的结果。既然自己无法看顾到她,那么继续看顾近在眼前的“妹夫”,也算是变相守护小倾了。 叶漓望着少年安详的睡颜,脑海中始终回荡着他最后的那番话,怎么都无法平静下来—— “叶兄你知道吗,就在昨日,林茜姑娘与你成亲了,在我的见证下;她亲手为你戴上戒指,说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会与你携手经年,不离不弃。” “自从出事以来,我始终未能在梦境中与小倾相见。但我想,其实不见也好,因为我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她,更不知如何启齿,告知她我没能替她保护好在意的亲人……” “林茜姑娘已将她一生托付于你,而小倾在千年后唯一的牵挂也是你,我最最信任的人更是叶兄你;所以叶兄,我求你……你快点苏醒过来吧……小倾不能失去你这位兄长,林茜和你新婚燕尔,你还欠她一杯合亟酒和一对龙凤喜烛;而至于我……若是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真的没办法原谅自己,更是没资格再谈守护心爱的小倾。” …… …… 叶漓心中震荡不已,同时也被满满的幸福所充斥;原来在他们眼里,他是如此的重要,值得去爱、去托付。原本他与这世界的牵绊并不多,但现在看来,他已经是有妻子的人,为了所有在意他的人,他断无放弃意念的道理。 打定了主意,叶漓漂浮在空中的灵魂努力向着自己的身躯靠近,经过一番艰难的努力与挣扎,他终于感觉周身猛地一沉,随即便像是有千斤重量坠在自己的身体上;叶漓在眼前蓦然袭来的黑暗中寻找着方向,不知摸索了多久,最终看到了前方一丝光线;他纵身一跃,在刹那间撕破无尽黑暗…… 下一秒,病床上的人也睁开了眼;叶漓摘掉呼吸面罩,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不知不觉已是泪流满面。 他从未像此刻这样庆幸,庆幸自己得以从死亡边缘重生。 原来,能有机会再次用心看看这个世界的感觉,是如此美妙,如此珍贵…… 作者有话要说: 叶漓的特殊性和他隐藏的不寻常的秘密,应该是我全文埋下的第二深层次的伏笔【第一深层的伏笔在后面,跟整体历史有关】。我早就在前文点点滴滴中埋下细小的暗线和比较容易发掘的伏笔,多次暗示叶漓的身份有值得注意和不同寻常之处,而且其实齐翰在刚穿越到现代,见到叶漓哥哥的第一眼,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他就已经暴露了自己不是叶倾本人的事实。他完全按照自己的习惯来,称呼叶漓为“大哥”,那是因为他在南夏排行第九,上面存在那么多兄长【虽然在他出生前就死的差不多了】,所以他心里有那个意识,而对于叶倾来说她只有这一个哥哥,所以不存在“二哥”,自然也不会叫“大哥”,这个破绽如果其他人未必能太在意,但叶漓自身的特殊性——阴阳眼的存在,让他更容易察觉并接受换魂这一事实。 我也很佩服叶漓从容大气和包容的心境,关于这一点他和叶倾兄妹更多是遗传自母亲楚婉妤,而非生父叶琛。他能以寻常的态度来对待这个已明确知道不是自己妹妹的“妹妹”,这一点恐怕不是所有人都能做到的。至于他的双腿,也蛮遗憾的,他天生残缺是他拥有阴阳眼的代价,说不上是幸运,我反倒认为这可能更多是不幸吧? 如今他灵魂离体,也终于见到齐翰的真容,所有的困惑都解开了;好在未来的妹夫对他自言自语说的话,成功把他的求生欲给唤了回来,这才让他能够顺利苏醒。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哈哈哈哈,互相帮助互相支持对吧,叶漓表示我妹妹真厉害,居然收了一个皇族王爷做男朋友;既然妹妹照顾不到,那照顾妹夫倒也ok对吧,退而求其次,这心态也是很好了233333 第149章 第一百四十七章——请命·抉择 盛都皇城,圣宁宫。 虽然已是入夜,但圣宁宫周围的灯火皆被点燃,将此处照得犹如白昼;内殿的上首位置坐着三位装扮华丽的女子,正是如今坐镇皇城的最位高权重的三个人——太皇太后林氏,皇太后宋澜若和中宫皇后张芃芃。她们各自手持玉杯无声独酌,面色倒是看不出异常,但眉眼中皆凝聚了不同程度的严峻和焦急,时不时向外殿的方向扫一眼,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不一会儿,程巧亦手提灯笼,由暗卫护送,引着一位身穿玄色夜行长袍的少年步入内殿;虽然他还没露面,但她们已知道他是何人,太皇太后林氏微微坐直了身子,朗声问对方说:“杨严,云西贺氏那边可有什么消息传来?” 那少年闻声将遮住脸的兜帽摘下来,露出一张熟悉又满是胡茬的面庞,正是杨严本人;他端正了姿态单膝跪下,对上首三人说:“回禀各位娘娘,臣方才收到贺少将军密报,驻守云西的十万精兵正全速赶往盛都;为了加快行军速度,他正亲率其中的三万骑兵先行,剩余则紧随其后赶路。从云西至皇城地形较为平缓辽阔,诸将士皆训练有素体力充沛,想必能与逆王齐鸣同时抵达盛都,甚至可能比他更早。” 先前杨严在长兄的舍命护送下逃出生天,虽然心痛无比也十分意外,但他深谙自己作为为数不多的知情人,此时肩负着南夏拨乱反正的最大希望,是以他化悲痛为力量,一刻不停地躲避铺天盖地的追兵和通缉,并在沿途让与其父杨豫颇有交情的驻军将领把赵王谋逆这一重大消息秘密传给云西的贺秉则以及远在北漠的诸位老将;之所以不便声张,完全是出于安定□□的考虑,毕竟如今南夏刚征服北漠,北漠境内局势仍不稳当,且自家皇帝因内乱而生死未卜,南夏无异于群龙无首;若此时将皇室内斗谋反的消息大肆宣扬,好不容易维持平衡的局面必将被打破,搞不好连整个天下都会陷入空前的动乱之中。杨严虽年幼,这些年在皇权斗争中也没少学习,这等道理和利弊分析还是会的,所以他特意吩咐了一切行动务必要秘密进行,绝不能惊扰了黎民百姓,更不能让北漠那边和西南部的蛮夷得知半点风声。 “……很好。”听到他的话,太皇太后素手轻揉眉心,眼中迸射出锐利的光芒:“虎父无犬子,秉则自幼跟在良臣身边,年纪轻轻就早有名将之风,交给他哀家自是放心。” “母后,根据我们的线报,如今赵王手上有近九万人,京畿附近禁军有一万多,而秉则即便及时赶到也只带三万兵马,加一起兵力还不如赵王的一半……”太后宋澜若虽是世代文臣出身,但她在调兵一事上并非一窍不通:“赵王回来后必会全力攻城,他若逼急了破釜沉舟,我等兵力不足,届时该如何应对?” “他倒是想鱼死网破,但兵家还有句话叫‘狭路相逢勇者胜’,他能不能挣破这网还不好说呢。”太皇太后冷哼一声,继续说:“这四万军士交予良将调遣就会成为神兵,莫说二倍的敌方,哪怕是三倍都不在话下。” 说到这里,她忽地微微叹了口气,面上浮现些许忧虑:“然,俗言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届时局势要真到了最差的一步,只靠秉则一人,纵使他有三头六臂也难以面面俱到;而此时朝中老将们皆身在北漠,年轻小将们必须驻守边境,都是远水解不了近渴……哀家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由谁来统帅三军并死守皇城,秉则一人远远不够啊……” “皇祖母且宽心。”这时,沉默了许久的张芃芃忽然出了声;她好几宿未曾合眼,眼下早已熬出乌青。自从得知齐晟坠崖生死未知,齐翰身陷赵王手中命运难料之后,她与那两位长辈一样深受打击夜不成眠,甚至还要更糟,因为她更要面对心爱之人阴阳两隔的噩耗。 “芃芃不才,虽久居深宫,却也是将门出身。幼时入宫之前,父亲曾亲自传授领军之道;若皇祖母和母后信得过芃芃,芃芃愿卸下凤冠身披战甲,与贺少将军并肩统帅全军,指挥作战!” 她声音虽有些沙哑,却字字铿锵有力,眸光中闪烁着令人无法忽视的自信坚定。太皇太后注视了她片刻,复又问道:“芃芃,哀家知道你因为晟儿所以心中愤恨难平,但你真的能振作而冷静地做一个好将领吗?” “回皇祖母,芃芃不敢不振作。”听太皇太后提到齐晟,张芃芃眼眶顿时就红了;她哽咽一瞬,随后提着裙摆跪下,清了清嗓子说:“为了陛下,为我大夏朝臣百姓、江山社稷,芃芃必全力以赴。反正最差也不过是以身殉国,纵使在九泉之下与圣上相见,芃芃心中也无愧无惧!” “好,哀家信你。”太皇太后示意她平身,慈爱又语重心长的嘱咐道:“芃芃你听好,如今你守护的是我南夏数百年基业,加一起要比晟儿一己之身重要得多;你千万要记住,切莫让晟儿的死讯左右你的意志。” 待她说完,一直静默不语的杨严踌躇着开口道:“臣有句话不得不提:如今九哥虽也生死未知,但根据臣得到的小道消息,他十有八九是落入了齐鸣手中,而且很可能仍在人世;若消息属实,届时齐鸣一定会拿九哥的安危来加以胁迫,对此太皇太后、太后娘娘和皇后娘娘打算如何应对?” “……” 他的担忧一抛出来,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不得不说,这的确是目前为止最为棘手的问题,要是九王齐翰真的被齐鸣当成牵制他们的筹码,那反而是最最难以抉择的境地了,毕竟他现在可是整个皇朝最为重要、最为理想的皇位继承人,他的安危是绝对不容忽视的存在。 “没什么好打算的。” 众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之时,一道清亮的声线忽然响起,更让在场所有人意外的是,说话的人居然是此时应该最难开口的太后宋澜若,九王齐翰的生母。 “跟胆敢弑君谋逆的乱臣贼子,绝不能有任何商量的余地,否则心志稍不坚定就会后患无穷,甚至让所有人都遭受灭顶之灾。”宋澜若神色平静,但她的手指不断攥紧,捏住宽大的绣袍轻颤不止:“真到了那一步,不仅不能让他奸计得逞,更不能有丝毫退让,所以……所以……” 她顿住话头,深深闭上双眼,才将最后半句话说出口—— “不必理会。若有必要,须得……牺牲小九。” “……!太后娘娘……?!” “母后……!?” 此言一出,道行不够的杨严和张芃芃都瞬间瞪大了眼,怀疑自己是不是听茬了;而太皇太后只是微微皱了下眉,眸光中染上一抹痛心和凝重。 “澜若,翰儿他可是你亲生的。”太皇太后深沉的注视着她,意有所指的说。 “母后,臣妾是翰儿的生母不假,但在那之前,臣妾更是当朝皇太后,先皇钦点的辅政太后;无论如何,保住南夏的江山社稷,肃清纲纪铲除奸佞,都是臣妾终身的责任和使命。” “母后方才也叮嘱过芃芃,我朝数百年基业比晟儿重要得多;既然如此,翰儿与家国大义相比更是渺小至极。存亡关头,臣妾明白应当如何抉择,更是会以大局为重。” 她的声音并无犹豫,所言也字字在理,杨严几次三番想开口反驳什么,却完全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 是啊,太后说的不错,九哥在那种情况下只会是拖累,为全局考虑,恐怕真的顾不得他了…… 正当杨严倍感无力之时,忽然听得上首传来一声极轻的啜泣,显然是实在压抑不住了才会发出的。抬眼望去,就看到宋太后以广袖掩面,眼泪顺着脸颊流淌而下,浑身止不住的微微颤抖。 孩子,是娘亲对不住你。 娘曾经说过,什么都不如你重要,但娘终究是食言了…… 想到自己的儿子很可能会死于非命,宋澜若再也控制不住,哪怕这么多人还都在场,她也阻止不了悲伤从心底蔓延。 翰儿,对不起……要是你有什么不测,娘亲必不独活,等娘安定了江山朝纲,定会去九泉之下陪伴你…… “太后娘娘保重凤体啊。”程巧亦见状急忙赶到宋澜若身边,轻抚她的后背劝慰道:“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九殿下一定会有救的……” “程姑姑所言不错,九王殿下不会有事!” 她话音刚落,内殿的门被推开,一道俏丽的身影快步走了进来,而在她身侧还有一名男子与之并肩前行。 “迎夏郡主?吴统领?”看清他二人的面容,张芃芃忍不住疑惑地出声唤道。 钟迎夏和吴卓分别对殿中众人见了礼,太皇太后率先开口问:“迎夏,你方才所言似有深意?” “老祖宗容禀。”钟迎夏又福了福身,回道:“昔年幸得成宗与先皇眷顾,赐予父亲侯爵之位,也赐臣女郡主之尊;我钟氏一族也曾是将门,先皇特许父亲在城郊的侯爵府旧邸中保留府兵,一是为保持昔年门风,二是为了方便他们与巡防营共同维护周边城镇治安。自父亲过世,臣女接管了侯府一切事务,自然也包括府兵。这些年来臣女从未放松对他们的操练,是以他们名义上虽是侯府的府兵,但其实个个都是武艺高强且装备齐全的精兵,以一敌十想必也不在话下。” 听到她的话,不光宋太后停止了啜泣,连太皇太后的眼睛都亮了一下;她急忙继续问钟迎夏:“郡主现下掌握了多少府兵?” “按照侯府的规制、臣女的身份以及先皇的特许,原本足有三千人。”钟迎夏毕恭毕敬地如实答道:“但近年来天下太平,臣女认为没必要保留那么多兵马,是以在去年遣散了半数,并安排他们在京师附近安家落户;不过他们现下离都城不远,也都仍然效忠朝廷,想必臣女即刻派人将他们重新征召,他们定会在第一时间赶回来,在数日内集结三千精兵不是什么难事。” “启禀各位娘娘。”钟迎夏说完,吴卓当即双膝跪下,接着她的话拱手说道:“卑职身为九王府大统领,这些年也研习过兵法,以备不时之需;卑职愿自请领兵,与贺将军和皇后娘娘一同抵御叛军。” “至于营救九王殿下的任务,就请交给臣女来办。”钟迎夏继续接上吴卓的话头:“臣女手下的精兵毕竟未曾上过战场,他们更擅长快速奇袭、从侧面突破的打法,再加上这支府兵不属于朝廷军队编制,想必赵王根本不知其存在。臣女与皇后娘娘一样,都并非什么深闺女子,既然皇后娘娘身先士卒,臣女自然要以皇后娘娘为榜样。” “……迎夏郡主,吴卓,你们夫妻可是真的想好了?“待她说完时,宋太后也擦干了眼泪,眼中闪着一丝希冀,对他们继续问道:”营救小九一事非同小可,稍有不慎可能连你们自己的命都会搭进去。你们刚成婚不过半载,还都年纪轻轻的,实在不必去冒这个险。” “太后娘娘请放心,卑职和郡主都视死如归。”吴卓恭敬而坚决地抱拳回道:“卑职的使命就是守护殿下,更何况若无殿下善意成全,卑职与郡主也不可能成就这段姻缘。于公于私,卑职定将竭尽全力,保殿下平安!” “有你们这句话,哀家就放心了。”太皇太后双肩微微放松了些,欣慰地对他们说道:“将旧部召回以及营救部署一事,哀家全权托付给你夫妇二人,有什么困难尽管开口。” “遵命。”钟迎夏行礼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臣女终于明白这些年来的操练兵马的意义所在,或许冥冥之中早有定数,正是为了那一刻吧。” “那臣就继续负责与暗线的通信往来,将打探到的消息传递回皇城。”迅速制定了各人分工,杨严也抱拳请示:“臣在回来途中已对暗卫吩咐好,若遭遇赵王的部队,千万不要打草惊蛇,要混入其内部伺机而动;根据目前传来的消息,已有数人身在敌营了。” “杨严,这次我们能事先得知变数并提前应对,多亏有你在。”太皇太后对他慈祥的点点头,语中满是赞许:“对于你,哀家没什么不放心的。” 经过观察她发现,杨严在情报获取和传递上拥有常人所不能及的天赋,且他为人灵活机敏又不失谨慎,这些皆为十分难得的品质。 太皇太后和宋太后的目光接连扫过殿中身份各异的众人,心里都在盘算同一件事情——如今将帅俱全,情报渠道建立完备,后方救援也有了着落,再加上他们手中掌控的砝码……种种算下来,应当称得上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剩下的须得等贺秉则率领的三万骑兵赶到才能进一步商量。 到了此时此刻,众人才由衷地感到庆幸,庆幸身边有这么一群各有所长、忠肝义胆的可靠之人。太皇太后微微闭目,双手合十抚在心口,心中默默祈祷—— 愿天佑我南夏逃过此劫,翰儿能平安归来,莫要生灵涂炭,狼烟四起…… 作者有话要说: 张芃芃主动请命带兵,真是好样的,不愧是当朝皇后、将门虎女,比剧里还要飒;太皇太后不愧是皇祖母,由她来坐镇统领全局太合适了;而太后娘亲……真的难为你了,在江山大局和亲生儿子的安危之间抉择,这才是最深的痛苦。对太后娘亲来说阿九就是她的命,当她主动说出牺牲自己亲儿子的那一刻,简直无法想象她心里承受了多少啊…… 杨严小天使的天赋被逼着挖掘出来了2333,没错他的天赋不是在于带兵冲锋,而是在于后方安排保障和情报传递,在一个团队里他的作用同样非常重要;而前面出场的新人物——郡主钟迎夏,她的真正作用也发挥出来了。小叶子当初的善意成全,既保全了自身和阿九,也成全了迎夏与吴卓这对佳偶,如今是他们夫妇倾心报答的时刻,有迎夏郡主和她的士兵在,小叶子会平安无事的。 不光是迎夏郡主,其实在我这里每一个人物都绝对会有其独特作用,不只是来打个酱油,甚至连前面被小叶子狠狠怼了一番的范御史,他都会在后面发挥作用呢~~敬请期待吧~~ 皇后娘亲不哭不哭,阿九不会有事的~~他会平安回到你身边,日后还要承欢膝下呢~~ 第150章 第一百四十八章——获救 我抱着自己的身子,把头埋在双膝之间,感觉浑身上下似有千斤重,昏昏沉沉地动弹不得。 起初我还能勉强估算着时日,但近来一段时间我实在是无能为力。随着被灌药的时间越来越长,我感觉大脑转得愈发慢,对外界的感知力也在明显下降,再这么下去估计不出几日我就会彻底丧失神智;更为雪上加霜的是,我在清醒状态下也一直被赵王禁锢在暗无天日的临时牢房里,我甚至连白天黑夜都难以判断,更别提探听任何来自外面的情报。 我真的尽力了……但若天意如此,我也无话可说。 正当我感到一阵困意席卷而来时,身后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人进来了;我一个激灵回头看过去,就瞧见几个士兵打扮的人由另一个小兵领着,他动作麻利地打开牢门上的锁,将其他人都让了进来。 我眉头微皱,还没等我开口说什么,其中一个人当即从队伍里窜出来,径直往我面前扑;他把住我的双肩摘下头盔,急切地低声说:“九哥,是我啊!你还好吗??” “……杨严?真的是你?!你还活着?!?” 听到熟悉的嗓音和说话的语气,我猛然抬起头盯着对方,不可置信的看着他,的确是杨严的面容无疑。 见他平安无事,我心中多日的阴霾有淡去的迹象;他对我用力点点头,一把拽起我的手臂,说:“如今外围潜伏着三千精兵负责接应,我们身边还有这位小兄弟带路,事不宜迟,九哥快跟我们走吧!” “……你是说,我们现在的方位离盛都不远?” “是的。”见我开口发问,杨严快速而简洁地跟我解释情况:“几日前赵王的军队在距都城五十里的位置派出一万先遣部队,而我们早有准备,在半路突袭夹击歼灭了三成,剩余的尽数投降,被我方收归麾下。赵王吃了亏,暂时不肯太过靠近,只往前推进了三十里扎营观望;我们趁他休整时连续骚扰了数日,弄得他心烦意乱瞻前不顾后,终于找到机会绕到后方潜进来寻你。我这里唯一的任务就是营救你,其余的有皇后娘娘跟贺少将军镇着。” “原来是这样,真是难为你们了……”我欣慰非常,但想到自己已经快不行了,只得虚弱地摇头,苦笑着拂开他的手,说:“杨严,你们快走吧,不要管我了;我如今已是个废人,带着我一起走只会拖累你们。” “哎呀九哥,你在说什么傻话?”他不明觉厉,但见我精神萎靡,当即耐心地劝我道:“我办事你放心啊!怎么会……” “九王殿下。”未等他劝说完,旁边有一位小兵打断他的话,对我拱手道:“请殿下振作起来,其实您从未服用过子乌草。” “嗯?什么子乌草?”杨严更迷糊了。 “……!!!” 我一惊,锐利地眼神当即射向对方,隐约想起来他好像就是杨严方才所指的那位带路人;我心中乱成一团,好几个念头纠缠在一起,顷刻间扣住他的手腕,逼视着他一连串问道:“你是什么人?你有何目的?你是怎么知道子乌草的!?” “嘶……”我力道不轻,他疼得倒吸一口气,却完全没挪动身体,只是继续说:“现在小的不方便解释那么多,但请殿下相信我,您一直以来被灌下的都只是一种让人嗜睡的药,停了药就能恢复正常。” “……”我微愣,心里顿时被一种无法形容的感觉所充斥,虽然有无尽疑惑,但更多的是劫后余生的兴奋和希望,在那一瞬间如打了鸡血般容光焕发,连力气也一下子恢复了许多;杨严显然没搞懂我们在说什么,一时间竟有些愣神,我深吸几口气平复心神,主动推了推杨严:“你小子愣着干什么?快带我离开这鬼地方!” “啊……哦……好!”杨严被我短短几秒钟前后判若两人的模样给惊住了,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动作麻利地对其他人打了个手势,然后亲自搀扶着体力仍未复原而脚步虚浮的我往外赶去。 不知他们事先用了什么妙招,从牢房里出来的这一路行进非常顺利,偶尔有路过夜巡的小兵,也被我身边的暗卫干净利落地解决掉,再拖到角落里藏起来;很快地,我们紧张又刺激的从营地后方绕进周围的密林,再绕出来一路向着盛都的方向赶路,在清朗无云的夜色中,盛都外城巍峨的轮廓已隐约可见。 不过我们所处的位置毕竟属于敌营后方,离大本营也不远,守军的数量并不算少。又过了一会儿,当我们行至杨严事先藏好马匹的地方时,周围忽然有数百火把被陆续点亮,随后便是嘈杂的行军声。 我心里咯噔一声,看来我始终担忧的事情,终究是发生了…… “我们快走!” 杨严反应还算快,哪怕面对对方越来越近的包围圈,他脸上也半分惊慌的神情都没有。只见他和众人飞速将几匹马给解开,将我干脆地托上马,随后从袖中拿出一个小圆筒,并拔去顶部的塞子。 “嗖”地一声,一道炫目的烟火直冲天际,在我们头顶轰然炸响;我心里登时有了谱,这相当于现代的信号弹,想必杨严这烟火放出去,周围接应的人应该很快就有所行动。 果不其然,就在下一秒,震天的喊杀声从四面八方涌出来,伴随着尘土飞扬和越来越密集的火光,看上去就像是有千军万马横扫而来似的;有人在树林各处和粮仓军营放火,借着敌军慌乱的间隙和夜色掩护,纷纷冲上去跟他们拼杀;我虽然清楚敌众我寡,但杨严他们显然早有准备,硬是将这几个人的能量发挥到极致,不多时就在后方撕出一条口子。 我精神大振,俯身把杨严也拉到马背上,主动指挥身边的人和援军迅速撤退。我方援军显然对盛都周围地形很熟,带着我两拐三转就钻进某些连我都不清楚的地方,很快就把追兵给尽数甩开。 他们人虽然多,但早些时候被贺秉则他们给弄得很是疲惫,再加上四周多处起火以及出其不意的夜袭,一时半会儿还真被我们给搞得焦头烂额;待他们的主帅匆匆赶来镇场时,我早就在杨严的护送下溜得无影无踪了。 待我们彻底甩脱了追兵,杨严和潜伏在周遭前来接应的暗卫先后打了几声唿哨,示意士兵们撤退。不一会儿,我看到身披斗篷、匆匆赶来的几名统帅;他们看清我的脸,纷纷激动得热泪盈眶,径直下马跪在我面前—— “殿下!卑职前来救驾!” “吴卓?”再次见到熟悉的人,我心中也腾起一阵欣喜,急忙把他扶起来。 “殿下平安无事,臣女和夫君皆不辱使命。”俏丽的女声响起,正是数月前与吴卓完婚的迎夏郡主。 见到这场景,不消他们多说什么我便明白,正是他们主持的这场营救行动;我敛肃了容颜,对他们郑重一揖:“郡主搭救之恩,本王无以为报。” “殿下使不得!”钟迎夏一惊,连忙阻止我的动作:“保护殿下的安危,臣女在所不辞。” “九哥,我们快些进宫吧。”这时,在周围简单巡视一圈的杨严回到我们身边,对我说道:“太皇太后他们还在宫里等着呢!” “也好。”我重新翻身上马,飞速往宫城的方向疾驰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哈恭喜小叶子成功获救,从敌人手里逃出来。多亏了杨严小天使,吴卓大统领,迎夏郡主还有那个神秘的小兵啊~~ 话说第一句话关于小叶子在牢房里的描写,看过剧的读者,有没有觉得有点眼熟啊~~没错,就是剧里九王被齐晟关到牢里之后,杨严去救他的时候,他抱着头颓废的坐在牢里的样子;后来他心如死灰,刚开始不肯跟杨严逃走,我当时被那几幕给戳到了,所以就也放进这段情节里,增加感染力~~ 不得不再次夸一下小叶子,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她还在努力的思考和分析局势,亲爱的小叶子真的是辛苦你了……而且小叶子你振作的也快了吧我的天哪,前后几秒钟的功夫你就完全判若两人,从颓废变成打鸡血233333不愧是经过锻炼的,想必经过这一劫,你也基本上脱胎换骨了。 接下来的几章将会特别高能特别燃特别热血,九王齐翰的身份将会发生重大变化,为日后称帝【没错,就是登基】做准备。同时天下局势也会改变,而十分重要的暗线——历史前后因果论和是否阴差阳错更改历史轨迹,也会逐渐出现,并发挥非常重要的作用哦~~剧情到了真正的高潮啦,撒花??ヽ(°▽°)ノ? 第151章 第一百四十九章——摄政王 进了熟悉的宫门,我先马不停蹄地赶回广陵宫简单整理下仪容并换了身正式的装束,这才一刻不歇地往太皇太后的宫殿赶去。不多时,我在众人的簇拥下来到最终目的地,在那里果然见到了坐镇都城最为重要的几号人—— 太皇太后,太后娘亲,皇后张芃芃,和以贺秉则为首的几位年轻小将。 “恭迎九王殿下回朝!” 我一进殿门,两边所有军士和臣将整齐划一地单膝跪下行礼,声音亮如洪钟;我目不斜视地昂首穿过众人,步伐坚定的迈到大殿正中央,对上首的几位掌事人一撩衣袍优雅下拜—— “儿臣归来,叩见皇祖母,叩见母后。” 然后我再转向张芃芃的方位,对她行了个平礼:“皇嫂万安。” 我清楚地知道,我获救回朝的消息对于盛都的臣民来说相当于一剂强心针,所以哪怕再疲惫,我也要保持很高的姿态和气度,以完美从容的形象示于人前。 “好……好孩子。”这一刻我清楚地从两位老人家眼里捕捉到一丝热泪,她们更是亲自从座位上起身,走下来将我扶起,一个劲地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小九,你受委屈了,那个逆子有没有把你如何?” “呃……”我想了想,决定还是暂时隐瞒赵王对我做过什么,于是便摇摇头说:“没有,二哥对儿臣还算客气。” “都伤成这样了,还说没有?!”我话音刚落,太后娘亲就托着我的手腕,满脸疼惜的轻抚着上面被铁锁勒出的紫痕:“他竟忍心对你上锁拷!” “母后切莫伤心,儿臣不是平安地站在这里了么。”我见她一脸泫然欲泣,忙不迭地主动宽慰她:“儿臣想,二哥那边很快就会发觉今晚的变故,他恐怕会恼羞成怒,并在天亮时对盛都发起总攻;我们的时间不多了,须得尽快商量对策才行。” “小九,你真的成长了不少。”太皇太后欣慰地拍拍我的手背,叫人去宣召太医并为我准备席位和晚饭,随后对诸位将领抬手道:“九王所说的你们可听见了?都平身,有什么想法畅所欲言便是。” 接下来的好几个小时,我将赵王带队伏击我和齐晟,后来得到豹符并一路往回赶,以及计划到盛都谋夺皇位的全过程跟众人讲述了一遍;在这期间,所有太医都围在我身边为我施针诊疗,而我任由他们摆弄,嘴上却一刻不敢停,无论贺秉则他们问什么都是有问必答,生怕耽搁一分一秒。 多方分析下来,我们得出一个共同的结论—— “如今二哥铤而走险准备不足,而我方已将皇城围护得水泄不通,二哥首战失利又失了先机,长久拖下去对他绝对不利。等那七万援军一到,胜负就成定局了。” “所以,他在天明时一定会疯狂地全力攻城;距离援军赶到最少需要一日,我们能死守熬过这一天就好,否则就只能鱼死网破。” 又商议了一会儿,我转向贺秉则问道:“秉则,如今都城周围的战备情况,可否与本王详细说说?” “臣遵旨。”他拱手应了,当即禀道:“原本敌我双方兵力差距有五万之多,经过今天的初次交手就只差三万了;而城内粮草充足,布防也没有损耗,哪怕赵王集中所有力量硬碰硬,想抵挡一阵也并非不可能的事。” “虽说狭路相逢勇者胜,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种终究不是上策。”我沉吟一瞬,表示希望能找个减少伤亡的战术:“若能做到不战而屈人之兵,是最好不过的了……” “殿下有何良策?”贺秉则对我端正了身子,双眼发光地看着我征询意见;我又仔细思考片刻,才谨慎地回答:“秉则你太高看本王了,若论良策,本王那点小伎俩,怎么及得上你出神入化的驭兵之术?本王如今所想的,不过是尽量据守不战,不愿眼看生灵涂炭而已;只是本王思来想去,有一点倒是可以加以利用。” 我绞尽脑汁努力回想当初阿九速成教授给我的兵法战术,以及后来在实地战场上学到的经验,很快便有一个模糊的念头从我脑中闪过。 “名不正,言不顺,师出无名,是谓有失人和。”我食指轻扣案几,轻描淡写地说:“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何如?” “……!殿下的意思是……”贺秉则喃喃重复一遍我方才所言,恍然悟出我的用意,对我信心百倍地回道:“殿下英明,臣这就去安排。不过臣以为,此事还是需要殿下您亲自出马,方能达到最好的效果。” “这是自然。如此重要的一环,本王岂能缺席。” 我与他暗示的战略,其实就是策反赵王手下的军士,将他们掌控在自己手里。赵王虽然来势汹汹,但根据我的观察,那些士兵大多数并不清楚他此番实为谋逆之举,即便有知情的,也因着军令如山而不得不奉命行事。简单来说,赵王阵营里最大的问题就是军心不稳人心不齐,若能在临阵成功策反使其倒戈,就有望实现我兵不血刃的理想。 “小九所言甚是。”始终听着我们相商的太皇太后微微点头,眼中的精光闪了闪,随即对身边伺候的宫人们抬了抬手;他们得到某个命令,皆恭敬地走下台阶并俯下身子,太皇太后身边的首席太监更是尖着嗓子说了一句—— “肃静!” 此话一出,满堂都自动噤了声并原地跪下来,同时面带疑惑的看向太皇太后;在众人的注目下,太皇太后林氏凤眼微眯,满脸庄严正色地开口,浑厚的声线回荡在大殿—— “九王齐翰,德性卓然,聪颖□□,威望颇高,众望所归;今仰承天命,传哀家懿旨,册立为摄政王,兼任临时兵马大元帅,掌控三军朝政。” “……!!!” 不光是我,所有人都震惊地说不出来话;我不可置信地仰头看向她,只见太皇太后眉眼间满是不容置疑的威严,对我缓慢地重复一遍:“九王,接旨。” “皇祖母,孙儿……” 我仍未从最初的冲击里回过神,一时间不免有些踌躇,脑中更是空白一片。如今皇帝不在,当朝地位最高的就是历经三朝的太皇太后林氏,她的确有这个权力和资格。至于她的打算,我更是很清楚,在这个节骨眼上,她册封阿九为位高权重的摄政王,一是为了稳定军心振奋士气,给浴血奋战的将士们一个信号:从今往后阿九便是他们效忠的主君;二是通过确立阿九“正统”的名位,给赵王那边施加无形的压力,毕竟与正统对抗的必定是乱贼,人人得以诛之。 好吧,道理我都懂,也承认老太太这步棋走的很关键,但我却忽然有些信心不足;摄政王这个座位的滚烫程度不亚于那把龙椅,尤其是在此等生死存亡关头,我若是坐不稳当,岂不要把大家的性命都搭进去了…… “没什么可犹豫的。“看出我的摇摆不定,老太太声音瞬间提高了几个档:“接旨!” “是。” 我接触到她目光中饱含的信心和期冀,以及对我的鼓励和信任,顿时感觉心上如同微风拂过,将积攒的愁绪都一扫而空;我不再有任何退缩,起身行至殿中央的位置复又双膝落地,将手背抵在前额,对她端端正正地行了一礼—— “谨遵太皇太后慈谕;孙儿必不负先祖所托,定将恪尽己责,与家国臣民同生死共进退!” 我话音刚落,在座除了皇后、皇太后与太皇太后的所有人皆转向我的方位,整齐划一地说—— “恭贺殿下。摄政王千岁!” 太皇太后眸光中隐隐闪着激动的神色,她深吸一口气,对侍奉在侧的贴身嬷嬷挥手示意,对方便快速退了下去;不一会儿她就回来了,双手举着个华丽的托盘,上面叠放了一件看上去很厚重的外袍。不仅如此,那件衣服上还放置着镶嵌金蟒的黑色发冠,冠上插着光泽明辉的玉簪,尾部更是以纯金镶着流纹,规格也比我平日所佩的王冠要稍大一些。 太皇太后从座位上缓缓站起,白净的素手伸向那身一看就意义不凡的行头,拖着长长的凤尾向我走过来,边走边解释道:“这身服制曾经的主人,是你皇爷爷的幼弟、即你皇叔祖父,也是当年的摄政王齐宣。他与先帝辞世之后,哀家顺手将一些旧物保存下来以做念想。如今你临危受命,时间紧迫,来不及为你赶制册封的冠服,哀家就替你皇叔祖父做回主,把这服制暂借给你了。” 说着,当即有近侍前来将我头顶的发冠摘下,而太皇太后亲自捧起摄政王冠,将它小心地戴在我头上;满意地端详几秒钟后,她俯下身将我从地上扶起来,指挥女官为我穿上厚重的外袍。 随着我起身,跪了一地的重臣侍卫也都纷纷平身;无数双眼睛盯在我身上,而整个过程中,我则完全任由太皇太后和女官摆弄,不仅大气不敢出,双肩更是绷得僵直,毕竟这样的时刻真的是太不同寻常,估计任何人都会多多少少感到紧张。 穿戴完毕后,不知是不是心理错觉,我只感觉头上和身上的重量似是有千斤,压得我连呼吸都困难;或许这便是传说中的“肩负千斤重担”吧?如今亲身体会了,方知果真不是说说而已。 简单的册封仪式结束后,我又跟贺秉则紧密地商议了一会儿军防部署,许是折腾了那样久再加上药物的效果还残留着,我忽而感到眼前阵阵眩晕袭来,身子忍不住晃了一下;太后娘亲眼尖地捕捉到我的异样,连忙对我温言嘱咐说:“小九,时候不早了,你奔波劳累了大半夜,快回宫歇息吧。” 没等我回答,太皇太后也点点头,关切地望着我:“等天明还有硬仗要打,你身为统帅,应当懂得保重身子的道理。” “……” 她们一唱一和,将我已到嘴边的婉拒给硬生生顶了回去;我心知她们说的对,便也不再勉强自己,跟其他人最后说了几句话,就告退离开了太皇太后的宫殿。 作者有话要说: 喜大普奔!!小叶子获救回朝,回到了众人身边。现在的九王齐翰是众人拥护的唯一正统和对象,他的存在真真正正关乎到家国天下和皇朝未来的命运,在这紧要关头,小叶子一定可以挺住的,麻麻相信你哦!! 果然是激动人心令人振奋的时刻啊,小叶子,或者说九王齐翰这个身份终于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不再是有名无实的郡王,而是天下的焦点,朝臣们的主心骨,唯一有权把持朝政操控军国大事的摄政王!小叶子你应该由衷的感到自豪,此时的你责任重大,手中掌控天下和历史发展的脉络,也为日后齐翰按部就班成为帝王迈出很重要的一步。一切不过只是个开始呢,历史的轨迹早为你和小九铺设开了,请勇敢的、不要犹豫的走下去,完成你最终的蜕变。 你,还有齐翰,你们当之无愧。齐翰他就是历史早已定下的、天选的帝王,这个逻辑和原因会在后面的情节里进行具体详细的解释。到目前我可以提前透露的是,后世之人对于齐晟之后的大夏【就是一统天下后的南夏的名称】开国圣祖究竟是谁,始终是存在不小的争议的,在史学界各占50%。大夏开国圣祖神秘的真身一直是史学界未解之谜之一,一半人认为仍然是齐晟,一半则认为是齐翰。而真正的答案我现在就可以揭晓——是齐翰。不过在后世的现代,截止到目前的这个时间点为止,圣祖身份之谜仍然未解开,一切都会在后来的几年揭晓。这是我全文精心设计的一个最大最深伏笔暗线,关于历史发展的设定,敬请期待哦~~ 第152章 第一百五十章——善意的种子 我带着吴卓等人回到广陵宫,刚进寝殿,程姑姑就动作熟练地服侍我洗漱就寝;在吹熄烛火的前一刻,我将周围守着我的人都屏退,唯独留下一人,正是那带我们逃出来的叛变小兵。 他见我把他单独留下来,就知道我有话要问;房间里只剩我们俩人时,他恭敬地跪在我面前行礼道:“九王……不,摄政王殿下。” “起来说话。”我知道他多少有些惶恐,就对他和颜悦色的开口,示意他不必紧张:“本王想问你的话,你应该心知肚明吧?” “是。”他顺从的站起身,对我说:“殿下所疑虑之事,小的会一一为您解答。” 接下来的时间,他将他的身世、与我的交集、以及不惜背叛赵王也要对我伸出援手的理由对我详细地讲述了一遍。根据他的自述,他家中原以贩卖药材为生,虽算不上富庶,倒也算衣食无忧。可十年前家庭忽遭变故,他父母相继离世,年幼的他无力支撑家业,在那之后他便流浪街头四处营生。好在他人很是机灵也蛮勤快,替人跑跑腿打打杂卖个艺,当然偶尔再干点偷鸡摸狗的活计,日子倒也过得去。 前不久朝廷为攻打北漠而小规模征兵,他碰巧得知了消息,想着反正自己也厌倦了混吃等死的日子,莫不如征召入伍到战场拼上一把;这些年他多多少少练就了些功夫手段,若是有幸说不定还能咸鱼翻身,从此在军中飞黄腾达。 就这样,抱着不成功便为国捐躯的破罐破摔想法,他成功进入了行伍编队,随齐晟出征北漠,并很幸运地被分到了赵王手下留守靖阳关的队伍里;毕竟与血溅满地的沙场相比,在后方做防御和援军要更安全一些。但他没料到的是,赵王忽然无缘无故地调动这三万守军,往圣驾返回的必经之路上而去,甚至还在天险周围做了埋伏部署。 起初他也不明白怎么一回事,他只是个小兵卒,要做的不过是无条件服从主帅的命令罢了;后来喊杀声震天,他不得不抽出武器与冲过来的任何人血拼时,他都没有完全搞清楚状况。再后来,直到杀红了眼的他不管不顾地举着刀剑砍向那个气质不凡的少年,并被对方轻而易举地卸了武器,甚至长剑架在脖颈上时,他才明白过来怎么一回事—— 眼前这位白衣飘飘、眼神凌锐而冷静的少年,正是随皇上一同深入北漠腹地的九王爷;而赵王正在做的事情是不折不扣的谋逆,他和战友都稀里糊涂地即将沦为皇统之争的牺牲品! 饶是他终于醒悟了,也为时晚矣。他在惊慌中什么都来不及做,原以为必死无疑,却不成想那染了血的锋利剑刃居然没有斩断他的头颅;他错愕地看向执剑的九王爷,从对方看似平静冷酷的眼瞳中,他清楚地捕捉到一丝柔软和无奈。下一刻,对方只是叫他离开,随后自顾自地继续朝着山顶突围,没再多看他一眼。 就这样,他从阎王手里捡回一条命,从最初的惊愕中缓过神,他当即藏匿在战场边缘,没有再伤害过任何保护圣驾的士兵;或许从那一刻起,他效忠的对象就已经不再是赵王了…… 可惜天意难测,他到底还是眼睁睁看着皇上坠落山崖,九王殿下被赵王的人擒住;在那之后他随众人回到扎营地,然后目睹了九殿下所经历的一切,包括他被强行灌下毒药的那一幕。 在这看似绝望的时刻,他之前从父母那里学习的一些草药知识,和通过小偷小摸锻炼出的邪门歪道就派上了意想不到的绝妙用场;他扮作守卫得知了赵王和张翎的计划,找到另一种形似却无毒的草来代替子乌草,再利用自己偷梁换柱的功夫将草药换掉;这样一来,九殿下便始终是安全的。 起初不知情的九殿下在挣扎抗拒,他看在眼里十分不忍,但找不到机会告知他真相;后来又想到,兴许他的真实反应才是最好的保护,索性便一直隐瞒了下来;好在九殿下心志非常坚定,再绝望也未曾想过放弃。 终于他等来了杨严的人马,并带他们趁后方空虚的间隔潜入牢房把人救走,连续一个多月的提心吊胆终于暂告一段落。 听完整个过程,我也回想起当时在混战中的确有过那么一段小插曲,不由得感到唏嘘;当初我只是一时心软,却不成想正是这个未经过大脑思考的小善举,竟然成为了我最后的救命稻草。 “本王能平安站在这儿,多亏了你的英勇义举。”我对他十分感激,不过出于谨慎,我也不得不留个心眼;我先是自嘲地摇摇头,随后颇为无奈的一摊手,对他叹气说:“但如今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二哥来势汹汹,我方援军还在路上,本王这摄政王也不知能当几天;所以,你选择本王的阵营,本王却无法给你万全的保证,能给你的只有让你自由选择的权利。现在离开都城自谋生路还来得及,本王绝不会怪你。” 我这话半是真心半是试探,毕竟此时大军压境,我们的处境确实称不上乐观,也没有十足胜利的把握;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自然要对他的生命安全负责,是以给他远离战乱的机会,就是我对他最大的报答。 “属下没什么出息,但父母曾教导我,滴水之恩定当涌泉相报。”他对我抱拳说:“殿下于我是不杀之恩,我愿倾尽余生追随摄政王,还请殿下给我这个机会。” “你能有此心,本王断无拒绝之理。”我对他欣慰的点点头,无比诚恳地说:“本王保证,若能渡过此劫,绝不会亏待于你!”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叶子未曾中毒之谜如今揭晓,是她当初在混战中心软的那一瞬,给她日后平安获救埋下了善意的种子,在不知不觉间生根发芽。所以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大家果然还是要做好人啊!! 助人者,人恒助之。小兵知恩图报,也身有所长,冥冥之中他的选择和敢于保护小叶子的勇气,也会让他在日后得到回报哒! 不过还是有点心疼我闺女啊哈哈哈哈哈哈,担惊受怕郁闷了那么久,原来其实她一直什么事都没有,不过她在不知情的状况下,最真实的挣扎反应的确是最好的保护,所以这做法倒也很聪明了。 小叶子真的很善良很温柔啊,在这种时刻还想着尽量周全大家,主动提出给小兵选择的机会,推心置腹。麻麻很欣慰,你还是那个美好的小叶子~~ 第153章 第一百五十一章——终战 翌日,天光破晓之时。 清晨的露珠在绿叶上正留恋不舍,却被由远及近的马蹄声震落尘埃;附近的哨岗传来加急军报,让沉寂的盛都城瞬间变得沸腾起来。 “启禀摄政王。”广陵宫寝殿之外,吴卓带着一众禁军严阵以待,在大殿门口朗声禀告:“正如殿下所料,赵王的军队休整完毕,现正往都城的方向行进;贺少将军与皇后娘娘及众位将领已点好兵将,都城周围防御皆检查完毕!” 我穿戴齐整,身披战甲,长发悉数被束在头顶的华冠中;坐在屋内,我将他的话一字不漏地听得清清楚楚。我心中明了,那个决定未来的时刻终于到来了。 这一宿我只睡了不到三个小时,不过幸运的是,我在梦里见到了阿九。在这生死存亡的时刻,我有所保留跟他讲述了京城此时的情况,他听后什么也没多问,只是快速给我提供了好几套对策;经过他短暂的指导与鼓励,我感觉心中有了底,也不再对如洪水猛兽般的赵王感到恐惧。 深吸一口气,我从座位上缓缓起身;等候多时程姑姑亲自将绣着黑金蟒纹的战袍披在我双肩,推开门的那一瞬,晨风席卷而来,我身后的战袍随风扬起。 “随本王,一同去会会二哥。” 我淡淡地开口,语中带有丝丝凛冽;触及到我眼中的决绝和冷意,吴卓会意地对我欠了欠身,转过身大手一挥—— “众将士听令!按原计划行事,大军即刻出城迎敌!” “诺!” 随着这一声响彻天际的应答,我动作爽利地飞身上马,身先士卒在宫内广道上疾驰而出,没多一会儿就穿过广阔的都城大街,与同样褪下红装身披战袍的皇后张芃芃汇合,并陪着她一起登上高高的城楼;此时阳光四射,天彻底大亮起来,目之所及的远方尘土飞扬,渐渐传来隐约的喊杀和兵器交戈的碰撞声响;这声音于在场所有人都很熟悉,哪怕是我也不再陌生。 我心底一片平静,面无表情地望着前方,手心却在不知不觉间渗出虚汗;就在这瘆人的寂静中,一支已不再完整的骑兵队风尘仆仆地赶到城墙脚下,为首那人滑落下马,对我们全力吼道—— “摄政王殿下,皇后娘娘,贺少将军亲率的骑兵正分布在城郊四周与敌军厮杀;不过从西南方向袭来一支军队突破防线,那领军之人……”说到这里他踌躇了一下,然后深吸口气复又喊道:“正是赵王与张翎将军!” “他终于来了。”我冷笑一声,猛地攥紧双拳,音量陡然提高了好几个档:“全军注意——进入备战状态!” 我话音刚落,就听得身边“唰唰”地嘈杂声响起,分布在城墙各处的□□手纷纷蹲下身架起弓箭,穿插其中的盾牌手将铁盾微微举起,一排排井然有序丝毫不乱;手持火把的士兵也都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将准备好的火药火油点燃并泼洒出去。 没多一会儿,赵王和张翎就带着数不清的兵马浩浩荡荡地来到城墙之下,粗略望去足有两万人不止;我和张芃芃对望一眼,她不愧是将门虎女,面对这等阵仗也屹然不动,我对她不由得生出几分敬佩和欣赏。 “九弟,别来无恙啊。” 赵王一抬手示意全军停下,开始慢悠悠地跟我先礼后兵;我没有答话,而是一个眼神对吴卓抛过去,他当即扯开嗓子冷声喝道:“大胆逆王齐鸣!摄政王在此,还不束手就擒?!” 我方传信兵队收到指令,同时放开大嗓门重复他的话;他们不愧是专业传令的,个个音量都开到最高,一齐吼过去简直堪比演唱会环绕立体音响,足以把聋子给震到康复。 “……!?”赵王神情一僵,显然还不知我已在太皇太后的匡扶下正了名;不过这也难怪,昨晚我们的行动十分迅速,动静又搞的不大,赵王光顾着整肃军队,估计来不及探听宫城内发生了什么。 我故意把这个消息在阵前传播开来,就是为了杀对方个措手不及;而事实证明,这一招的效果很超出预期,我们这边刚吼完,赵王身后的阵营里就有了一阵不小的骚动,想必有聪明人已清楚的意识到他们到底在做什么了。 “九弟,你不要得意太早!”想必是知道自己再也没有退路,他忽然变得面目狰狞起来,声音里满是疯狂与不甘:“谁能笑到最后,现在还不一定呢!!!” 他话音刚落,身边的张翎就一抬手指向城楼的方向,威严的大吼着—— “进攻!” 随着这一声令下,他身后的军队摆开架势,井然有序地开始攻城;我目光傲然地看着他们冲过来,转头对张芃芃说:“皇嫂,要不你先下去避一避?” “本宫既已站在这儿,断没有临阵退缩的道理。”她自信一笑,“铮”地拔出佩剑,对城楼下短兵相接血溅十里的景象睥睨而视;不过很快地,她眼里就被刻骨的仇恨填满,双目赤红地望着乱军之中赵王的身影,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 我见她如此,一甩衣袖抬起手,立刻有人将一把上好的弓递到我掌上;我好整以暇地搭上淬了毒的羽箭,“嗖”地拉开满弓,瞄准阵中的某一处,问张芃芃道:“三哥的血海深仇,本王今日就替皇嫂报了如何?” “……”张芃芃一咬牙,颤着声线说:“他若不是阿晟的手足兄弟,本宫定亲手将他碎尸万段!但阿晟生前看重兄弟之情,本宫不愿让他魂魄不宁,更是不想让齐鸣死得如此痛快!” “好,本王听皇嫂的,也听……三哥的。”我在心中微微叹息;其实不仅是齐晟,阿九他也不希望他仅存的兄长死在我手上,即便他昨晚没明说,但我怎会不了解他的真实心思?我和张芃芃一样,都很想要赵王的脑袋,但为了我们各自深爱之人,赵王还真就不能死。 最起码,不能死在我或者她的手里。 说话间,下面正厮杀得如火如荼,两方的士兵都已倒了一大片,汨汨流出的鲜血染红了灰蒙的土地;而我对这惨景置若罔闻,只是再度将箭头微微偏了个方向,聚精会神地盯着混乱战场上的另一个身影,嘴角勾起一抹决绝到近乎残忍的弧度。 自从穿越过来,我有些始终藏着的秘密未曾对任何人展示过,这其中就包括一项阿九本人并不擅长的技能——射箭。 我从小在动感射击上有着独特的天赋,尤其是射箭一类的,射活靶几乎都是十环;正可谓尺有所长寸有所短,阿九虽武功卓绝,以一打十都不费力,但他射击的准头却差得出奇;为避免不慎露馅,我自来到这里就再也没碰过弓箭。 而如今…… 我脑海里响起阿九在梦中对我说过的话:“……于混战之中,尽快取主帅张翎的性命,敌军自然如同散沙一盘溃不成军……” 杀了他……杀掉张翎! 我的眼神在刹那间变得锐利无比,视线的所有焦点汇聚在一处—— 是时候让他们看看,胆敢欺负我叶倾的下场! 就在我锁定的目标身手敏捷地砍杀小兵,向后转过身的短短一瞬,我指间一松,只听得尖锐的破空声划破天际,一道映射日光的细影穿过乱军,在没有任何人留意的间隙,准确无误地射穿了我眼中的目标——张翎。 ……!!! 一声凄厉的惨叫在阵中响起,在这鼎沸的喊杀声中显得格外刺耳;除了我以外的其他人都不可置信地望着被一箭穿透腹部的张翎,只见他无力的跪倒,几口黑血从他嘴里喷出来,他双眼瞪得浑圆,显然是仍未从震惊中回过神,许是不肯相信自己驰骋沙场一世,竟会不明不白地折在暗箭之下。 就这样,在士兵们各色的目光中,他的身躯轰然倒下,至死都睁着眼睛不愿闭上。 见此情景,我身边的张芃芃瞳孔一缩,失声喊了出来:“堂叔!” 我眸光一沉,眼疾手快地持弓拦住意欲向前的张芃芃,冷然说道:“皇嫂三思,你是皇后。” 张翎就算再混账,他毕竟是她的家人,这一点我也知道;但是在这种时候,什么情感是必须的,而哪些情感是多余的,我相信张芃芃拎得清,否则我对她,就唯有“失望”二字。 兴许是我的提醒让她冷静了些,她身子颤了颤,随后倒也没再有什么反应;我转脸对上赵王的目光,他看向我的眼神十分复杂,有愤怒、有探询,还有难以置信,似是想不到我会用这等不光明的手段。 我不为所动,嘴角的笑容转换为满满的嘲讽。经历了这么多事我也想开了,战场之上哪有正当和卑劣一说,有的只是各凭本事和输赢成败罢了;当初赵王伏击我和齐晟,还对我严刑逼供囚禁折辱,他的做法难道称得上君子?如今我既有这三军之中百步穿杨的功夫,杀掉张翎凭借的是真本事,我完全有资格昂首挺胸,对他傲然俯视。 “赵王齐鸣,受叛将张翎蛊惑,伙同其弑君谋逆;现张翎已被本王诛杀,其余将士们即刻放下武器,继续作乱者,杀无赦!” 我中气十足地喊完这番话,经由传令军队一波一波扩散出去,迅速在战场上蔓延。守军见对方最难缠的主将已死,顿时士气大振,而反观赵王的部队,在我方突然强大的攻势下很快就无力招架,如海潮退去般溃败。 在这乱局之中,我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被我方士兵逐步包围的赵王齐鸣,无声地喃喃道—— 二哥,是你输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吹爆我闺女!!这才是真正的叶倾,英姿飒爽A到炸裂,面对血溅十里刀光剑影丝毫不慌,临危不乱巧用智谋,从心理上击溃对方防线,种种种种不仅是阿九的指导,更是小叶子自身的坚强与品质,阿九果然没爱错人,大家也都没看错人,小叶子是当之无愧的女王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叶子你真狠啊OTZ直接就已经想要赵王的脑袋了哈哈啊哈哈哈。赵王表示感觉后颈一凉,要不是因为张芃芃和小叶子这对妯娌分别顾忌着自家的老公,赵王你怕是已经被这两个狠起来六亲不认的女人给剐了100回了??所以你可要好好谢谢你三弟和九弟,同时千万记住,招惹谁也绝对不能招惹女人啊!!! 阿九你也很给力,在这种紧急时刻还能冷静的分析要害,给小叶子最关键的指点——尽快取主帅性命,以击溃敌军抵抗之心。说实话若是换了我,乍一听闻发生如此变故,我觉得我自己是做不到阿九那样给力的……OTZ……不过没想到的是,在这个时刻,小叶子反而比张芃芃更坚定呢,“皇嫂三思,你是皇后”,这句话小叶子简直A炸了有木有!恭喜小叶子亲自给自己报仇啦。不过也难怪,张芃芃毕竟眼睁睁看着自家叔叔死去,任何人都无法做到无动于衷吧,毕竟血浓于水的亲情……不过好在她也能拎得清啊,没让小叶子失望。 张翎啊张翎,之前给你订的盒饭已经送到了,请注意查收哦~~~谁让你欺负小叶子的哈哈哈哈哈,又是打她又是给她灌药还差点杀了她,她可是很记恨你的哦~~不过你辛苦了,我特意在盒饭里给你加个鸡腿,辛苦啦慢慢享用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的十分猖狂】 二哥,是你输啦!!!!这下子赵王是彻彻底底的从局中out了,接下来大家可以猜一猜赵王的结局了哈哈哈哈哈,我左思右想,最终给他安排了一个非常非常非常适合他的ending,敬请期待哦~~ 第154章 第一百五十二章——转变 两个月后。 午后的阳光照在我面上,感受到温暖的光线,我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又一次伏在桌案上睡过去了;撑着酸痛的肩膀直起身,我无奈的轻叹一口气,顺手拿起离我最近的一本折子继续翻看着。 此时我所在的宫宇,是昔日齐晟的五星级办公室——皇帝专用的御书房。原本我是没资格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但如今天下无君,我这个摄政王俨然成了权位最高的人,连皇后都要敬我三分,再加上各种政务堆积如山,小小的广陵宫实在装不下,我就被重臣们三请四推地弄进了御书房办公。 好在经过这两年的锻炼,我即便做不到阿九或者齐晟那样得心应手操纵权术,对于该怎样做还是心里有底的,像是平衡各方恩威并施、权衡利弊功过赏罚之类的都信手拈来,再不济也有那么多忠直的老臣和阿九在梦里亲自教学,所以我也没在怕的,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呗。 托齐晟的福,他这一年来把各地治理的很太平,中央也没什么大毛病,是以交给我的担子并不是重得让我难以喘息;我面对的麻烦主要集中在北漠那边,毕竟战乱稍歇,天下刚刚大一统,要处理的事情简直多如牛毛,偏偏在这个重要的时刻上,齐晟他却…… 想到齐晟,我原本还充满斗志的心情不可避免的黯淡了一瞬。要说有什么我是不能跟阿九分享的,那便是齐晟坠崖的真实原因了,其他的都可以,唯独这件事,我至今都不知该如何向他开口,毕竟他现在等于同时了失去两位兄长,即便他从不在我面前表现出来,我也能感受到他的失落与挣扎。而与此同时,我更是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被齐晟所救,我欠他一条命,这是我永远都还不起的;若不是我武功不精,他也不会因为救我而…… 罢了,现在不是停滞不前的时候;我深吸口气,将脑中杂乱纷扰的思绪统统压下,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处理手头的事情。虽说这种忙碌又紧张的生活并非我心中所愿,但我很清楚自己肩上的责任,哪怕是为了不辜负齐晟对我的相救之恩,我也必须替他守护好这庞大的王朝。 正当我头疼地翻看着奏报时,门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虽然声音很小,但我还是感到一丝被打扰的恼意;我抬起头看向殿门,发现来人是杨严和吴卓。 见到是这两位得力助手,我心中的不悦顿时消去大半;对他们招招手,我主动对杨严发问:“杨严,之前交给你的差事,如今办得如何了?” “九哥英明,我正是来向你汇报这件事的。”他小心地看了看我的脸色,却并不往前再走一步;我有些疑惑,示意他靠近点儿,他和吴卓才来到我书桌前,把一本整理得十分妥当的名册放到展开摊在我面前。 我粗略翻了几页,看着上面或熟悉或陌生的名字,和每个人彼此之间的连线及标注,心里渐渐有了点谱;这份名单是我几天前让杨严整理的,目的在于方便我了解朝中各方大臣之间的那些牵绊、过往、关系、人情世故等等。之前齐晟在位时,我万事不理,所以对于朝中人际关系的印象也淡了许多;而此一时彼一时,如今的我做着昔日齐晟要做的事,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网络自然是了解的重点,因为这涉及到我日后的用人选择及多方权位制衡的策略。 经过这两年多的观察,我发现杨严虽性情耿直,不太会跟那群老狐狸周旋,但他在情报收集和监控上有着独一无二的天赋,还是个非常出色的执行者;所以我给他下了指令——搜集中央朝臣们过去的相关信息,明着暗着都可以,旁门左道也允许,并整理成人物关系图尽快交给我。 如今翻着他递交上来的“作业”,我感到很是舒心满意,这上面的文字言简意赅又生动明了,正是我期盼的那种样子;看来杨严这小子还真是块儿璞玉,只要好好塑造一番,成为栋梁之才指日可待。 “对了,九哥……”杨严瞄着我的神情,对我踌躇着询问:“对于张翎的直系家属后代,你打算如何处置?” “按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我连眼皮都不抬一下,随口回道:“张翎与赵王狼狈为奸,弑君谋夺皇位;如今张翎伏诛,朝廷感念张家世代重臣砥柱,特免其株连之罪,张放将军那一脉相安无事,张翎府中诸位子女,男子充军发配至北疆五千里外,女子除其贵籍遣出京师。” “呃……我记得,皇后娘娘昨日还特意为此事来找过九哥你呢。她的意思是,她的堂弟堂妹们只是受其父牵连,受此处置着实无辜。” “……无辜?”我翻页的手顿住,嘴角挂起一抹轻蔑又嘲讽满满的冷笑,轻声说道:“杨严,你向来了解我的心思,我最不喜的就是连坐之刑。若是真的无辜,我怎会伤及他们?我早就遣人去调查过,也亲自秘审了张翎的旧部,你可知我查到了些什么?” “张翎的那三个儿子,早年间就和二哥暗通消息,并且拉帮结党,和那些手脚不干净的地方官有着不小的牵扯;他们在驻地暗中敛财养兵,还收买了当地的戍卫军将领,此番谋逆行动中,就有这些人的背后操控,我若再不管管,怕是要重蹈覆辙了。” “这么说……”我的这些行动杨严并不完全知晓,他听后表示很惊讶:“九哥你早就有对付张家旁系和整顿地方的心思?那你前几次对皇后娘娘的安抚都是……?” “当然都是哄她的。”我毫不掩饰,大大方方地承认:“皇嫂心软念旧,张翎作为堂叔,在儿时对她又很疼爱,她想保全那些堂兄弟倒无可厚非。但我既然坐在这个位置上,为家国、为长远计,张翎的那几个怀有异心的子女都是留不得的。既然皇嫂舍不得,那这个恶人就由我来当,替她一刀舍了所有念头。” “当然,先前的那些安抚也不全算是谎言。”说着,我眼里浮现一抹狡黠:“我从未对她承诺过什么,只是说我忙得没空搭理这些琐事而已;如今我突然有空了,顺手发落几个罪臣,算不得过分吧?” “……”杨严被我说得无言以对,半饷才继续接道:“可是九哥,我还是替你担心,担心皇后会从此跟你心生芥蒂、渐行渐远。” “呵……放心,她不会怪我的。”我毫不在意地一笑。 同为女人,我怎会不了解张芃芃那矛盾心思?张翎是她至亲,但同时也是她的杀夫仇人,她心中对张翎早就恨意超过亲情。其实齐晟本人也早有削弱张家的意图,只不过因为各种牵扯而未能如愿,我不是齐晟,更不会怜香惜玉,所以对于张芃芃,我更没有什么顾忌;张芃芃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我对她还是很有信心的。 “吴卓。”这个话题暂告一段落,我转头看向始终不发一言的吴卓:“先前让你留意诸位朝臣动向和实绩考察,到现在可有结果了?” “回殿下,卑职也正要复命。”他说着,从袖中摸出另一份文书递过来;我粗略地看了几眼,心里渐渐冷笑不止。 果然,我这些年的直觉几乎都是准的;当初刚和大臣们打交道时,对于谁是可托付之人、谁是混吃和稀泥的,我便有着自己的判断和观察,而我早些时候的结论与这名单完美契合了。 “去通知吏部,参考这份名单,凡是有功者皆官升三品,尸位素餐之人一律停职等候下一步发落。”我将名单递还给吴卓,对他干脆地下了命令。 我之所以动作幅度这样明显,就是要给天下人一个信号——朝廷爱重人才,只要是心怀家国、踏实肯干的有才之士,朝廷绝不会亏待,高官厚禄和人生巅峰都不是梦;相反,朝廷也不白养闲人,若是发现有玩忽职守的绝不惯着,反正还有许多新人排队等着呢。 一朝天子一朝臣,不管我大权能握多久,只要我上位一日,就要有属于自己的行事风格;齐晟当时留下的一些积弊,是时候由我来斩除了。 “诶?可是九哥,这里有那个范达通啊,他昔日可是处处跟你作对的。”杨严瞄了一眼上面的内容,略带惊讶地对我询问。 “那又如何?只要他日后不再跟我作对,尽心竭力为大夏谋福利,过往的一切都没必要去追究。”我不甚在意地轻笑一声,揉了揉杨严的脑门,语重心长的解释道:“范御史深得三哥信重,凭的可不仅仅是怼我的本事。他忠于国家,为人机敏,品性和办事能力也不错,是个可用之人,只不过一直未能为我所用而已;先前你只关注他处处针对我们,但你可知,父皇和三哥在位时的十多位行为不端的大臣,都是范御史带头出言弹劾并揭发的。” “所以啊,任何事都要从多角度来看;如今正是用人之际,须得广纳贤士不计前嫌才行。”我微微一顿,补充道:“当然,这也是笼络人心的重要手段。” 说着,我心里忽然记起一件微妙又有趣的过往旧事,转过脸对吴卓说道:“哦对了吴卓,待你去吏部传完话,麻烦你再去内务府库挑选一辆车驾,并亲自去一趟范府,将马车交给范御史吧。” 说完我与杨严四目相接,并跟他了然地相视一笑。当年的“怼范御史事件”,杨严也是见证人之一,自然记得范御史是如何被我怼出心理阴影的,在那之后,养尊处优的他被迫徒步上了一年多早朝。而现在我不仅通过给他升官表示自己不记仇,甚至还让身边的大统领亲自给他送车驾——昔年我收了你的马车,如今我赔给你一辆;我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也相信以范达通的品性,能够明白我的一番用心。 之前我偶尔听叶琛提起过,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当时我还小,对此挺不屑一顾的,而今我亲身置于比商场还要复杂的皇权中心,方才明白这话的真实含义,也明白了拉拢人心的重要性;如今的我,甚至可以为了达到某种目的而对先前绝不能忍的一些事睁只眼闭只眼,这样的转变让我既感到冷漠又不禁害怕;我知道,若是继续这样下去,杨严他们怕是会对我感到失望。 不过面对未知的结果,我心中并无太多畏惧,更是没有任何后悔。我只是个凡人罢了,我也会做错事的;所以,我给杨严对我失望、甚至是弃我而去的权利,但是许多“对的事”,最起码对阿九和家国最有利的事,我是不会停手退缩的。 又聊了一会儿琐事,我找个借口把杨严打发走,单独留下吴卓在原地听命;我手指轻扣桌案,半饷才对他说:“从盛都到漠北,漫漫五千里发配之路甚是遥远,途中若是有个万一……” 吴卓早就熟悉我的说话风格,秒懂我的真实意思,他眸中闪过一丝讶然,似是不确定的询问我:“……殿下仍对张翎那一脉不放心?”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我不动声色地轻叹一口气,缓缓说出这句让我自己都感到不寒而栗的暗示:“不仅是叛臣们的子女,其他被判流徙之刑的,你也再去仔细筛查一遍,若有根基深厚却心怀不轨的,通通让他们在流放途中‘染病身亡’吧;这连根拔的机会难得,可千万别给我浪费掉了啊。” 要是在平时,我是不会做得如此绝的;但现在形势微妙,我实在冒不起一丁点风险,因而宁可错杀三千也不能放过一个。借着特殊情势的掩护,只要下手够快行动够隐蔽,我想除掉谁,都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让人抓不出什么把柄。 不过要说我心里有什么让我顾忌的,那便是杨严了,所以我才特意在将他打发走之后才与吴卓单独说这些事情。毕竟我方才的那番话若是让他听见,我真担心自己的转变会吓到那个傻孩子。 听了我的话,吴卓面上没有显露出任何异常,他脸色沉静地对我行个礼,表示自己记下了,随后想起什么似的继续说:“殿下,卑职忽然记起一事:看守二殿下的禁军来报,说他想见您一面。” 想到赵王,我一时无言。 两个月前,那场惊险万分的攻城战最终以我方险胜而落下帷幕。当时我杀了张翎,虽然很大程度地浇灭了对方的斗志,但也遭到赵王身边残余部队如困兽般的反抗;为了早点结束这场血腥杀戮,我当机立断派人去给身处外围战场的贺秉则传信,叫他尽快收服激战正酣的士兵,这一招成效显著,对方一听主帅已死,赵王也插翅难飞,顿时就泄了大半士气,抵抗了没多久就被贺秉则的人缴了械。就这样,经过大半天的交战,我们终于在下午时分平定战乱;敌军尽数投降,带头叛乱的将领们被俘,赵王也被禁军押解入宫,等候我们发落。 与太皇太后她们商量后,我下令把赵王关进他在宫里的住所——长和宫,由武功高强的禁军和暗卫统领亲自看守;在那之后直到现在,我都整日忙得不可开交,根本没再见过他的面,更是把他的事都完全抛到脑后了。如今他主动提出要见我,倒也正合我的意,毕竟我迟早是要面对他的,由他替我迈出这一步,我还能省许多纠结的心思。 想着我不再犹豫,对吴卓点点头,说:“甚好,本王也有许多话想跟赵王兄单独一叙;择日不如撞日,就安排在今夜吧。” “殿下请三思。”吴卓再度抱拳:“赵王毕竟是个危险人物,殿下身份贵重,为确保安全,还是不要靠近赵王为好。” “没事的,按照本王的话去做。”我不甚在意的笑了笑,随手拿起另一本奏折继续翻看;吴卓见我心意已决也不再坚持,便自动离开书房赶往长和宫安排晚上的事情。 我的目光虽然锁在那一行行小字上,心神却早已不知飞到哪里去了,竟对晚上的会面有了隐隐的期待。我内心有一种特殊的感觉,或许今夜过后,过往的那些恩恩怨怨都会有个了结吧……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小叶子基本完成了从小菜鸟到摄政王的华丽蜕变,连办公地点都变成御书房了哈哈哈哈哈。不过也是难为她了,她看着奏折就趴桌子上睡过去的样子,像极了我高中上课偷着睡觉的样子…… 话说你还真挺有招儿的,扩充阵营的套路玩的很溜啊,而且你也学会表面一套背地一套的糊弄张芃芃了?小叶子到底还是心胸宽阔的,用人不计前嫌,格局很是大气,麻麻很高兴很欣慰23333而且闺女你对那些罪臣的处置并没有错,如果是我,也会利用这个机会干干脆脆的斩草除根,你也是个干大事的啊!不过对于杨严小天使,其实也不用担心,他是个懂事是孩子,自然明白你的苦心和立场还有难处,所以他不会对你产生芥蒂的,放心吧哈哈哈哈 与赵王最后的对手戏即将来临,在那之后,一切都将有个了断了,赵王也会迎来属于他的结局…… 第155章 第一百五十三章——鸣 夜晚时分,我在吴卓的陪同下来到长和宫。入夜的宫城处处是明亮的灯火,唯独长和宫沉寂在黑暗之中,只有正殿中央的零星蜡烛映射出模糊的光影,让整座宫殿显得与周围景象格格不入。 围守宫宇的军士见我的仪仗赶来,纷纷对我行礼迎接;我敏锐的耳力捕捉到四周埋伏在暗处的大批禁军和数不清的暗卫,忍不住失笑,侧过头看向吴卓:“我说你啊……你也学会先斩后奏了?在周围安排这么多守卫是要闹哪样?” 吴卓见他私自定夺的部署瞒不过我,脸上微微红了一阵,低声回答我说:“这……殿下,卑职只是担心您的安危。如今赵王是叛臣,若他做困兽之斗伤及殿下,卑职就是万死也无法补偿一二。” “算了,既然都来了,那就暂时在这儿待着吧,不必折腾回去了。”我心知他的确是为我好,也不打算计较他自作主张,只是随意摆摆手让众人在外等候,便独自一人向正殿大门走去。 身后传来轻微的兵器挪动声,显然是禁军得到吴卓的指令,全体进入了戒备状态,一有动静就随时冲进来护驾;相比之下,我反倒是完全不紧张,虽然连我自己都不知这迷之自信是从何而来。 踏入幽暗的大殿,赵王正坐在中央的一处漆木桌子旁,手中铁钳摆弄着灯芯;见我走进来,他把烛火拨亮,对我如往常那般招手,微笑着说:“九弟来了?快过来坐吧。” 听到他熟悉又平淡的话语,我眼前不由自主地晃了片刻神,仿佛一切都回到了从前,回到了什么都没发生过的那段岁月;不过短短数月前,我偶尔还会和齐晟及赵王一起谈天饮酒,日子过的舒适惬意,可如今,所有的美好与安逸都被摧毁得干干净净。 物是人非,也不过如是吧? 我轻轻闭了闭眼,视线重新聚焦到眼前晃动的烛火上;我没有拒绝,径直走过去坐到他身边,抬眸看向他:“二哥想见我,不知所为何事?” 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对我示意了下手边的杯盏,轻笑着说:“你我兄弟难得一聚,不先喝一杯吗?” “抱歉了二哥。”我苦笑,略微一耸肩,毫不掩饰的拒绝了他的邀请:“我怕你在酒里下毒。” 他一愣,似是没料到我会如此直截了当的说出来,一时间竟望着我出了神;半饷他自嘲般地摇了摇头,没再勉强我,而是自顾自地给自己倒酒喝了一杯,轻声说道:“也是,你如今是权倾天下的摄政王,万事谨慎是应当的。” 我无言,藏在袖子中的手默默攥紧了小臂上套着的精巧机括。他说的对,我确实变得比以往小心了,甚至随时都在身上揣着用于自保的武器;毕竟,我要保护自己,也要保护阿九,我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到我们。 不过相比之下,更让我在意的是他的另一句话;我微微叹口气:“二哥以为,这个摄政王,是我自己想当的么?” 他听出我语中的幽怨和责备,面露不解,叹口气问我:“九弟,为兄其实一直不明白,你向来是我们兄弟中离皇位最近的那个,却为何偏偏对龙椅不感兴趣?” 说真的,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我刚开始也很想知道;但后来与阿九相熟后,我渐渐觉得,其实知不知道都无所谓了。人各有志,仅此而已吧…… “实不相瞒,我也不清楚。”我也叹息一声,无比真诚的回答。赵王没有再追问,而是继续喝着酒;就这样,他默默的灌酒,我默默的围观,静静地待了好一会儿,谁也没有先出声。 到了最后,我终究还是沉不住气,率先打破寂静:“若无要紧事,我就先走了。” 我其实有很多话想问赵王,或许是想替阿九求证一下,抑或只是想找个人倾诉一番;但如今真的有机会问他时,我却反倒不愿开口了,也不知是什么缘故。 唉,我真是越来越不像自己了;甚至有的时候,连我自己都捉摸不透我究竟在想什么。 “九弟且慢。” 我以为我和他早就无话可说了,而出乎意料的,他竟然出言挽留:“的确没什么要紧事,但你有没有想过,兴许我只是单纯想见你一面呢?” 我忍不住看向他。他面上糅合了好多种不明的情绪,但眼神中那一抹诚挚确是做不得假的。我不知该怎么接,只得强行转移话题,顺便也说出早就想说的话:“二哥或许是想知道,我将怎样处置你对吧?放心好了,我不会杀你,只会将你夺爵并流放岭南,权当还你不杀之恩。” 我承认,一开始我对赵王是动了斩草除根的心思的,毕竟他当时没能杀掉我,就是我的前车之鉴;但我也难免揣着明白犯糊涂,终究是没法真的狠下心,是以才做了这个决策。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不管日后结果如何,我都认了。 赵王听后不置可否,神情无喜无悲,平淡的仿佛是在听别人的事;沉默了好半天,他粲然一笑:“那就谢过摄政王宽仁恩惠了。” “二哥客气了。”该说的话也说完了,这下子是真的无话可说,我不打算再继续待下去,便主动站起身跟他告辞:“我会尽快安排禁军护送二哥离开盛都,二哥在宫里安心等着便是;从此天南地北,二哥善自珍重、好自为之吧。” “嗯。”他轻轻点头,随着我一同站起身,并回手托起燃烧着的烛台:“九弟,让为兄送你到门口。” 我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只是缓步迈向殿门;这一路走的异常遥远,我心中似塞了块棉花一般,想到从此只剩我独自一人替阿九守着这座孤寂的宫城,就闷得我连抬步都倍感沉重。 行至我进来时的正门口,赵王停下脚步对我说道:“九弟,这是为兄最后一次送你;你我今生的兄弟之缘,怕是也到此为止了……” 我没有出声,心里却忍不住喟叹不止。他说的不错,从我踏出这门的那一刻起,我与他之间便是永诀;此生我和阿九都不会再见到他,那些过往的恩恩怨怨也将一笔勾销,今后天涯两方再无纠葛。 “我知道,你心里到底是怨我的。”他也不管我的反应,继续自言自语道:“不过饶是你再不情愿也没法子,木已成舟,你才是天选的帝王;为兄先提前祝愿你,今后的路能一帆风顺吧……” 诶……他为什么突然跟我说这些?难不成是良心发现了? “还有,为兄必须告诉你的是:当初举兵造反,为兄不后悔;而没对你下死手,为兄更不后悔,一点也不后悔。”他接下来的话让我更困惑不解:“哪怕再重来一次,哪怕早知结局,我还会选择同样的做法。” “……” 我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他却忽然一松手,烛台“啪”地掉落在地;我一愣,视线顺着火光向下看去,就看到了让我震惊无比的一幕—— 就在火光落下的地面,撒着大量暗色的易燃石粉,如今被明火一燎瞬间都被引燃,正飞速向周围埋藏的引线蔓延,快得我根本来不及将其扑灭;待我反应过来,我就看到周围有至少七条燃烧的引线,从不同方向延伸到大殿的主梁和承重柱。 我瞬间明白过来赵王在他自己的宫殿里做了什么手脚,顿时只觉脑中“轰”地炸响,身体的本能反应却不是逃跑,而是向着其中一条引线燃烧的方向冲去,试图在炸药被引爆前把火苗掐灭;而我身形刚动,赵王已扑过来将我拦腰抱住,在我耳边声音平静地说:“别白费力气了,你做不到的。” 说完,他一脚向大门踹去,其力道之大竟直接将门框也一并震飞;随后他拼尽全力将我从洞开的大门往外甩,我抵不过他突如其来的这招,当即就被推离宫殿,整个人都飞了出去。 我勉强运起轻功稳定身形,才没让自己在着陆时摔个鼻青脸肿;而此时吴卓和事先安排好的禁军早已听到动静围拢上来,我眼中却只有台阶之上敞开的大殿、其中隐隐跳动的火焰以及站在中央纹丝不动的赵王齐鸣。 “二哥——!!!!!” 我什么都没想,只是拔腿往台阶上冲,吴卓一个激灵,眼疾手快地将我死死搂住,一边运起轻功带我向外飞一边口中大喊着:“是火药!全体退后!!保护摄政王!!!” “轰隆——” 他话音刚落,就听得上方传来几声惊天动地的炸响,其音量之大震得我在那瞬间甚至什么动静都听不到;眼前是冲天的火光和四处飞散的砂石,我能清楚地感觉到连大地都在微微颤动,就像地震时天崩地裂那般恐怖。 头疼欲裂,眩晕,短暂性失明失聪,天旋地转……种种冲击交织在一起,让我五感皆失,仿佛丢了魂魄一般;不知过了多久,我才慢慢恢复些许知觉,发现自己正倒在地上,被吴卓和几名近侍用身体牢牢护住,托他们的福,我身上除了被爆炸余波击倒时受的擦伤以外并无大碍,幸而他们也是如此。 我跌跌撞撞地推开吴卓的挽扶,终于看到眼前一派惨烈的景象;长和宫主殿已尽是一片庞大的废墟,空气中弥漫着阵阵白烟,到处都是倒塌的残垣断壁,连宫殿的基座都被烧得焦黑;火势虽不大但仍未扑灭,此时已将半座花园都烧光了,我远远地站着都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灼浪。 在此情况下,赵王绝无生还的可能。 禁军和暗卫都是训练有素的专业人士,虽经此剧变倒也临危不乱,当即开始重整旗鼓,井然有序的救火和救治受伤的同僚;吴卓和几名近卫紧随着我身边,焦急地打量我全身,看到我手臂上擦破的血痕,立刻扯开嗓子对后面七嘴八舌地喊着—— “快传太医去广陵宫等候……” “去通知太皇太后与太后娘娘……” “殿下……随卑职回宫吧……” 饶是耳边嘈杂一片,而我眼中却只剩下刺目的火光,脑海中一遍遍回放着赵王将我推出去后的那一幕,他脸上的神色是令我震撼的宁静安详,甚至还对我微微张口说了什么,虽然我当时没能听清,但通过口型能判断出来,他对我说的是—— 珍重。 我胸口蓦然一痛,像是被利刃穿心而过那般,随后感觉喉间似是阻塞着一股腥甜;下一秒我脚步虚浮,在被吴卓急忙搀住的瞬间,我毫无征兆地弯腰吐出一大口血。 “……殿下!!!” 看着地上那抹艳红,我方才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何谓急痛攻心。 眼前瞬间划过零星的片段,正是齐晟当初坠崖的那一刻;类似的场景,不同的时间,赵王与齐晟的面容重叠在一起,如魔魇般将我紧紧缠绕;他们都用这样惨烈的方式在我面前逝去,就像抹不掉的烙印,让我一辈子都将刻骨铭心难以忘却。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从一开始,给赵王设计的这个名字,就注定了他会有不平凡的结局。“鸣”,不惊则已一鸣惊人,他最终是实现了后者。用炸药终结自己的生命,让自己的一生,与他从小长大的宫殿一起毁灭,并在临了前最终跟弟弟告别再将他推离危险,这就是他最好的结局。 也许大家也发现了吧,这里小叶子对赵王的处置,其实是剧里齐晟最终对九王的处置哈哈哈哈哈哈,不过在我这里就把这个处置给赵王大兄弟了,还望你笑纳哈哈哈哈哈哈。 小叶子到底还是心软,即便自己险些被坑死,但她到底还是选择了宽恕,哪怕明知前车之鉴后事之师,她也不后悔自己的选择,甚至在最后关头还想着拯救赵王。其实说到底也算是投桃报李吧,毕竟赵王对自己的弟弟终究是心存善念的,他终究是杀不了阿九,所以小叶子也不会做得那样绝,即便让阿九本人来选,他也不会选择杀掉二哥的。看得出来,小叶子对赵王其实是有点感情的,即将送别他离开,她心里也很是不舍,那一声珍重,也是她对赵王最后的祝福了。 可惜了啊,物是人非不过如此。原本美好平静的岁月,终究是被摧毁。其实如果可以,小叶子宁可回到一切都没发生的那个时候,她安心替阿九守护好这难得淡泊的一生,守着自己和他的这些奇特的家人,守着平静的生活。天不遂人愿,一切都是注定好的,注定她和阿九就是要经历这些完成蜕变,最终成为帝王,唉也是感慨。 话说小叶子你又吐血了啊哈哈哈哈哈,这应该是第三次了吧?急痛攻心的感觉的确非常难受,我记得阿九之前也是因为急痛而吐过血的,用你的身体在华阳大学阶梯教室中,就是当初父皇驾崩的时候。心疼我儿子和闺女TAT,不过放心吧这种感觉你们应该不会再经历了…… 第156章 第一百五十四章——风云变幻 我从一片混沌中苏醒,正好撞入阿九的视线;他眼眸中满是关切,坐在床边握着我的手,见我睁开眼他明显长舒一口气,随后俯下身问我说:“你终于醒了,是不是通过噩梦进来的?” 听到他令人安心的温暖声线,我眼底的泪花再也藏不住,争先恐后地往上涌;他见我红了眼眶,登时就手足无措起来,急忙抚摸着我的长发,小心翼翼地问道:“哎呀……这是怎么了?” “对不起……阿九……对不起……”我扑过去伏在他胸口,手指轻柔地搭在他肩上,却因害怕而不敢用力:“我终究是没能替你保住……你的最后一个兄弟……” “……?!” 他身子明显一僵,我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他呼吸凝滞了片刻,揽着我后背的手也不自觉地捏紧;我深吸口气,将眼底的湿润逼回心里,让自己声线保持平稳,才继续将之前发生的事都叙说了一遍。 他听后,半饷都没有任何动静;我不由得很是担忧,偷偷转过脸看向他,发现他双目微阖,如蝉翼般的睫毛不断轻颤着,十指也攥得骨节发白。 我心中暗道不妙,上次见他如此悲伤的模样,还是皇帝爹爹驾崩时;这段时日以来他所历也不少,前不久才听说齐晟的死讯,当时好不容易才忍住悲痛,现在又得知赵王死得这样惨烈,哪怕坚强如他也会难以招架。我忽然十分后悔,后悔自己操之过急,不应该这样早就将噩耗透露给他。 “阿九……”我生怕他受不住,急忙轻轻抚上他的脸颊,想要柔声安慰他一番;他被我唤得回过神,苦笑着摇了摇头:“……我知道,这是二哥自己的意愿;我了解他,他虽低调一世,但既为‘鸣’,他又怎会甘心默然无闻?其实他只是不想自己被世人遗忘,更不想被我忘记,才会选择用让人终身难以忘怀的方式自我了结。” “二哥这又是何必呢……”说到这里,他又低低喟叹了一声:“他是我亲哥哥,想要什么我怎会不应允?我连他间接害死父皇和三哥,还险些害了你我,都不想再追究,又怎会不顾及他的感受?” “看来,我又被抛弃了啊……”他垂下头喃喃自语,嘴角的笑容愈发失落,像是个受了伤委屈不已的孩子:“我的父兄都离我而去了。先是父皇,然后是三哥,现在连二哥也自作主张的抛下我……” “不,不是这样的。”见他如此伤怀我实在心疼:“赵王他之所以决然离开,正是因为他清楚你的性子,知道你绝不忍心动手杀他,所以他才替你彻底了断。他这样做是给你最后的弥补和保护,他没有抛弃你啊。更何况,你对赵王已是仁至义尽,他落得如此下场也并不是你的错,切莫为了此事自责。” “……嗯,我知道。”他反手握住我的手,眼中盛满了苦涩,声线略带沙哑地说:“事已至此,我再多思也无益。二哥想要的,我会成全他;小倾,等你醒了就吩咐史官,让他们给二哥留一个清白的身后名。关于他谋反之事,从此不要再提只言片语,而他的死因……也略过,什么都不要写,尽快择个吉日把他葬入皇陵就好。毕竟史书是写给别人看的,但无论有着怎样的过往,都只是当事人自己的故事而已……” “我明白,你放心。”我郑重对他承诺:“我会替你安定朝堂,也会替你实现赵王的愿望。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会努力为你做到。” “小倾,真是委屈你了……”他抬手,指尖轻轻掠过我的眉眼,含情脉脉地注视着我:“大权在握的同时,双手必定沾满血腥;你心思纯净,却为了我而不得不浸染尘埃,做出这许多违心之事……我该如何做,才能对你补偿万一?” “我们之间,说什么委屈不委屈的。”我坦然一笑,对上他眼里的怜惜之情:“更何况老祖宗不是有云,最毒妇人心么?我现在习惯了,反倒觉得那些事都算不得过分呢。” “最毒妇人心……”他被我的言语逗乐,喃喃地重复一遍,随后接道:“不知你可否听过老祖宗的另一句话——无毒不丈夫;那么小倾你说,我们两个人之间,到底谁更毒?” “彼此彼此喽。”我也忍俊不禁地调侃他:“如今在千年前的世人眼里,你摄政王齐翰可是个手段凌厉的腹黑王爷;而千年后的我在你的经营下,想必也早就是个蛇蝎心肠的冷血总裁吧?如此看来,你我二人,还当真是绝配啊。” “正是如此。”他眸光灼灼,忽地伸手将我揽紧,在我耳边俯下身充满诱惑地低喃着:“我们两个妖孽在一起再合适不过,所以你可要从此把我牢牢看紧了,千万别给我机会去祸害别人。” “你敢?”我侧过脸,似笑非笑地咬着他的耳垂,缓缓吐出绵长的气息,一字一字慢慢地‘威胁’他:“你若敢去祸害别人,我就给你戴遍全天下的绿帽子。” “有你这句话,即便是再给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啊。”他捧住我的脸颊,在我额上落下一记浅吻;虽然只是轻轻地触碰,但他神情无比虔诚和认真,像是在对待某种隆重的仪式那般,又好似在我额上留下印记:“你从此,就只是我一人的;而我也只是你的……” 我听得心潮澎湃,顾不得他说没说完,就已经猴急地用嘴直接堵住他没说出口的半句话;他也顾不上情话连篇,当下情意绵绵地回应我的吻。很快地,周遭的空气再次升到了让我难以招架的炙热。 唉……我就说嘛,我真的真的,无法不喜欢他啊…… 我们在这厢吻得热火朝天,全然未曾注意到,不远处的荷塘边,判官那老顽童正百无聊赖的坐在岸上垂钓;他神情悠闲地盯着偶尔冒泡的水塘,视线却时不时扫过我们这边,见我们又开始卿卿我我,他状似嫌弃地撇撇嘴,语中却是难掩的欣慰和艳羡:“啧啧啧这俩小娃娃可真是……唉,还是年轻好啊……看来把他们弄到一起,还真是歪打正着了……” 说完,他漫不经心地一抬鱼竿,望着空空如也的钩子,出神的自言自语道:“应该快到时候了吧……“ “这人间分分合合折腾了数百年,如今也该变天了……” 作者有话要说: 抱抱我的小九和小叶子,没事没事不哭不哭啊,小九别伤心了,你不是被抛弃的,你只是一直被保护着的,二哥这么做其实对你也是一种保护吧,他也是以自己的方式,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啊。而且放心吧,你不是孑然一身,你还有小叶子和三哥,在日后你们兄弟重逢的,放心吧~~ 哎呀呀又开始撒狗粮了??还什么最毒妇人心无毒不丈夫,缠缠绵绵卿卿我我的,你俩这是公开虐狗啊,单身狗的麻麻我表示非常气愤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好吧好吧麻麻承认你们是绝配行了吧,而且我怎么总感觉我闺女小叶子自从当了摄政王之后,越来越危险了哈哈哈哈以前是吃醋特别厉害,现在居然隐隐的显示出占有欲了???哎哟哟哟哟哟哟哟哟哟哟哟哟哟哟小叶子难不成你要反攻了???而且你们不觉得你们调情越来越过分和危险了嘛,车速都要上天了啊喂!!! 我这章之所以起名为风云变幻,其实主要是为了起承转合。判官那老顽童的话预示着下一个搞事情重点的即将到来,而且这次将会是一个很重要的贯穿始终的转折点,那便是——历史。故事走到现在,也快到了结局部分,虽然离结局还是有点距离,但我先给大家打个强心剂——结局是HE,真正意义上的圆满HE,所以请放心期待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157章 第一百五十五章——大势 数日后,承乾宫早朝。 我一如既往在吴卓的陪同下,目不斜视的穿过跪迎一地的群臣,一步步登上通往承乾宫龙椅的玉阶,然后在龙椅旁站定,对下面众位大臣抬了抬手示意免礼。这条路我走了几个月,这套程序也早就习以为常;起初还有些紧张的我,现在早已游刃有余收放自如了。 以往我在承乾宫,都是立于阶下的那个,现在反倒成了高高在上俯视众生的人,这转变让我唏嘘了很久;不过如今的我虽是帝国最高掌权者,但终究没有帝王的头衔,所以那张椅子即便给我坐,我也是万万不敢坐的。 待众臣行过礼,我缓缓扫视大殿一圈,见到前天才从北境班师回朝的杨豫为首的几位老将,对他们和颜悦色地问询关照:“诸位将军奔波数月,着实是辛苦了。本王前日在接风宴上特意嘱咐,让各位好生休养几天,而这才不过一日各位怎么就匆忙上朝了?若是身子有什么不妥,岂不是本王的罪过?” “摄政王言重了。”贺良臣主动拱手道:“臣等幸而不辱使命,如今北境诸事业已平定,新到官员陆续上岗治理,中央这边作为中枢尤为忙碌;臣等既已回朝,自是要继续为国效力、为殿下分忧,谈不上辛苦。” 听着贺良臣这一番合情合理又充满诚意的话,我心里也舒坦了不少;我夜以继日加班加点地工作了这么长时间,如今有这么多肱骨大臣们在身边辅佐,的确能让我肩上的担子减轻许多。 “本王上回派人送往北境的物资财宝,杨将军可确保它们送到各个部族手中了?”我进入正题,开始询问公事:“还有,对于本王许他们的承诺,他们可接受?” “禀摄政王,臣亲自督办,并无一丝差池。”杨豫出列上前一步,一边汇报一边让亲兵抬出个小木箱,打开并露出其中叠放齐整的大沓和书:“正如殿下所言,原北漠许多部落并不想卷入纷争之中,他们宁愿要人民生活平安富足;是以,当臣按殿下吩咐将用以安抚的财宝物资发放下去并进行深谈时,部族领袖们感受到殿下宽仁之心,纷纷表示愿永远归顺我大夏,还当场签下了这些和书契约,请殿下过目。” “很好。”我脸上浮现一丝自信满满的笑容,吩咐近侍将箱子抬到书房,等我下了朝再去检阅,然后继续对杨豫叮嘱道:“不过,凡事都要留个心眼;为免节外生枝,还要劳烦将军时常派人盯着那些部族的动向,可别让他们暗中生了异心。” 其实,收买人心的同时还特意留心监视的这个做法还是我跟齐晟学到的。在齐晟身边耳濡目染两年多,他的行事作风,我多多少少掌握了些,如今自己用起来倒也信手拈来了。 “殿下思虑周全,臣遵旨。”杨豫行了一礼,补充道:“其实不仅如此,原本很多部落首领为表诚意,主动提出要送他们的千金入朝和亲,不过统统让张将军给回绝了。” “张将军做的很对。”对于这个回答我并无意外,于公于私,张放都不会让那些女孩子们进入皇宫,毕竟齐晟如今不在了,她们的夫君根本就不存在;哪怕齐晟无恙,张放为女儿打算,也不会给她带进来一群外族的“情敌”。 说完北境那边的事,接下来陆续有大臣向我汇报其他事务,我一一给了指令和意见,就如往日那般;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我准备退了朝去歇一会儿:“今日就先到这里,本王去书房看折子;众卿若有什么情况,随时可以请见入宫。” “殿下请留步!” 出乎我意料的,那些大臣竟出言将我拦下;我以为他们还有事情没请示完,便颇有耐心地问道:“众卿可还有什么话说?” “请摄政王听老臣一言。” 杨豫、贺良臣与张放这军中三巨头彼此相视一眼,随后同时出列,对我朗声禀道:“古人云,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帝位空悬,先帝留下的直系后人里只剩殿下一人;为国本大计,还请摄政王殿下顺应天命继承大统,不使我大夏民心动荡、群龙无首!” “……!?!” 我一下子就懵了。 因为我对当皇帝不感兴趣,也完全没往那处想过,乍一听到这种话着实让我吃惊不小;然而还没等我缓过来,更让我吃惊的还在后头,只见下面群臣像是商量好了似的,所有人都同时撩袍跪下来,口中高喊着“臣附议”,一时间场面很是混乱。 “你们这是做什么?!”我顿时有点慌神,颇为无奈的说:“此事事关重大,本王觉得不妥……” “殿下有何顾虑?” 没等我回绝完,殿外传来一声苍老却洪亮如钟鸣的嗓音;我急忙抬眸看向外面,听得內侍高声通传道—— “皇后娘娘驾到!中书令大人到!” 这这这……搞什么啊!张芃芃怎么这个时候来了?还有中书令宋老太爷,如果我没记错,他不是早就将大权交给同僚然后光荣退休了么?他怎么也来凑热闹啊!? 皇帝爹爹当年还是太子时,当朝中书令,也就是如今的宋老太爷,就在朝中鞠躬尽瘁地辅佐他上位;后来他为长远计,主动让出职权,只冠了一个中书令的虚衔,从此在家安养。虽然他退出权力中心多年,但他和宋氏一族余威仍在,于朝中也声望颇高,从没人敢小觑这位看似和蔼可亲的老人家;而我对于宋老太爷,更是怀有十二分的敬意,原因很简单—— 除了朝廷中书令这一身份以外,他同时还是南夏的国丈,当今太后宋澜若的父亲,更是阿九的外祖父! 对于他的忽然出现,我是懵上加懵;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功夫,张芃芃和他已经前后脚步入承乾宫;张芃芃对我行了个平礼以示问候,老人家则郑重地双膝落地,对我见以君臣之礼。 我可不敢受老人家如此大礼,顿时心跳如擂鼓,好在大脑还未死机,只是差点口不择言:“外公……不,中书令大人,您怎么来这儿了?” 谁来告诉我,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 听到我的声音,宋老太爷缓缓直起腰身,没有正面回答我的疑问,而是认真地对我说:“对于诸位同僚所请之事,老臣也附议!” 我明白他指的是让我继位,但我实在不想答应,不光是因为我不愿意,而是有更深层的缘故;而那个缘由我偏偏没法解释,哪怕解释了也没人会信…… “本王真心认为不妥。”我定了定神,压低声线坚持说:“皇兄虽落崖失踪,但一日未找到他,便一日不能确定他真的殡天;更何况当朝皇长子犹在,哪有本王嗣位的道理?即便要立新帝,也应由灏儿继承大统。” “摄政王此言差矣。”让我再次感到意外的是,这回反驳我的竟然是张芃芃;她声线温柔,语中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灏儿还不到两岁,如何担当这家国重任?摄政王聪慧英明,想必也懂得主少国疑的道理吧?我朝以前也有过数起弟承兄位的先例,所以摄政王当然有资格继位。” “这……” 她句句在理,我顿感头大,刚想再找点理由含糊过去,张芃芃却不给我开口的机会,直接截了我的话头:“昨夜皇上曾入本宫梦来,他对本宫说,九弟是父皇在世时属意的储君人选,也是他最为信任的兄弟;所以他要九弟替他完成未了的心愿,守护这难得统一的锦绣河山,以告慰大夏列祖列宗在天之灵。” “……” 我张了张嘴,想反驳点什么,却发现向来伶牙俐齿的自己竟无言以对。这也太拼了吧,连托梦一说都搬出来了,不过她的话我不敢确定是真是假,毕竟我自己就算是“灵异事件”的亲历者;齐晟在梦中与张芃芃见面是完全有可能的,而且这也无法说明他到底是生是死…… 我心绪愈发混乱,但始终有一点很清明,那就是现在绝对不能做如此重要的决定;开什么玩笑,皇帝是我想当想当就能当的么?想着我也不再跟他们废话,直接强行中断话题:“无论如何,今日众卿所言事关重大,本王不能答应各位,还是等来日再从长计议吧。” “摄政王……” 张芃芃不死心,还欲开口继续说些什么,被我似笑非笑地打断:“皇嫂,过会儿下了朝,还请皇嫂移驾书房,本王有要事相商。” “也好。”她踌躇一瞬,见我去意已决也不好强拦着,便主动退一步。 众臣见势头过去了,很有默契地齐声向我告退,我若无其事地从侧门离开承乾宫,在经过吴卓身边时对他使了个眼色;他会意,在大部分官员陆续散去的那段时间,将宋老太爷和其他几位重臣暗中留下,随后召了轿辇,将他们一同送往御书房。 作者有话要说: 先让麻麻感慨一番:闺女你A炸了!!!!!你越来越像小九了,越来越像个杀伐果断的男人而不是柔弱的女生,你的一言一行都有了威慑力,在无形间就让人惧怕和敬畏,这种万人之上睥睨众生的赶脚如何啊?爽不爽??麻麻就欣赏你这种自信傲然心思缜密的风范啊啊啊啊啊啊!! 其实对于众臣和中书令宋老太爷的做法,是意料之中的呢。毕竟现在放眼天下,最合适是皇位继承人非齐翰莫属,他上位已是天下必然的大势所趋,所以小叶子你也别太慌。不过其实我知道,你担心的是另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 张芃芃也是个明事理的,她促成阿九登基其实并无太多私心,要说有私心,也是仅跟齐灏有关。毕竟对于她来说,其实齐晟是比天下更重要的,所以在这一点上,她跟小叶子和阿九倒是有些相似呢…… 第158章 第一百五十六章——渺茫的希望 “老臣给殿下请安。”御书房里,宋老太爷对我恭敬地弯了弯腰。他须发尽白,面相和善,嘴角总是挂着若有若无的笑,眼中更是蕴含着看透世事浮沉的睿智,与太后娘亲的气质倒是如出一辙。 我哪敢再让老人家受累拘礼,一边搀扶他一边颇为无奈地对他说:“外公,这儿没有旁人,您还要跟孙儿搞这些虚的么?” “此处毕竟是皇宫,比不得在门府自由,还是谨慎些好啊。”他温柔地笑了笑,很是慈爱地拍拍我的手背,气势也不复方才朝堂之上的威严。 我吩咐侍从赐座,待宋老太爷坐稳当了,便转向张芃芃直入正题:“皇嫂可以跟我解释一下,刚刚朝堂之上你们唱的究竟是哪一出么?” 平白无故的,朝臣们绝不可能像是约好了似的,同一时间给我施加压力;偏偏在关键时刻,德高望重的中书令与皇后又亲自出马,这种种下来,他们背后是谁在策划其实并不难猜;我只是不解,为什么突然提出来让我当这个帝王。 “九弟,想必不消我解释,你自己心里也有数。”她淡然一笑,还是那副说辞:“皇祖母与母后早就关于此事召见过朝中重臣,经过深思熟虑,无论怎么想,你继承大夏开国圣祖之位都是最为妥当、且水到渠成的选择。” “皇嫂,如果三哥仍在人世间,你还会同意这件事么?”我反过来问她。 “……九弟的意思是?”她眼中快速闪过一丝光亮。 “我敢这样说,自是有凭据的。当初三哥坠崖,看似九死一生,但我秉承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原则,始终不肯盖棺定论,便在诸事平定后秘密派了心腹精卫赶往落崖点搜寻。”我和盘托出这数月来一直在暗地里进行的调查:“就在几日前领队回报,说搜遍了方圆十里也未曾找到任何有关三哥下落的踪迹;他们特意向周围居民打听过,那一带由于气候的缘故,并无凶猛野兽出没,甚至连最近的猎户都住在数十公里外,所以基本可以排除葬身兽口的可能。” “实不相瞒,这跟本宫得到的消息是一致的。”张芃芃沉默片刻,缓缓说道。 我心下了然,就知道以张芃芃的个性,她绝不会轻言放弃;现在我确定,她也派了人去寻找齐晟的下落,结果和我一样的一无所获,不过我们都心照不宣,在如今的这个状况下,一无所获反而是最大的希望。 虽然她的行动是瞒着我的,我的行动也未曾对外公开过,不过我想以奶奶和太后娘亲的势力,察觉到我们分别在搞什么并不难,所以我们掌握的她们必定也知道;至此我也彻底明白过来,为何这几个月期间,不仅我没提到为齐晟发国丧的事,连其他人也未置一词,原来都是奶奶在上面罩着呢。 “皇嫂英明。”我微微一挑眉:“所以,哪怕皇嫂也认为三哥尚在人世,还要坚持让本王取而代之么?” “不是本宫要坚持。”她不为所动:“天意如此,本宫不过顺水推舟。毕竟在世人眼里,阿晟已在得胜回朝途中‘意外驾崩’,这天下也该易主了。” 说着,她眼里的晶亮黯淡了几分:“更何况,他若是真的还活着,怎会过了这样久都未曾回来……” “唉……不是我说,你这孩子怎么就想不明白呢……”正待我对张芃芃说些鼓励安抚的话,那厢坐着围观的宋老太爷轻轻叹了口气,随即插话进来:“从你儿时起,外公就知道,以你的心性并不适合拘在宫里。但你要明白,你毕竟生在皇家,站在权力巅峰,还是这天下人翘首以盼的新皇不二人选;到了现在,你还想置身度外吗?” “……” 我不自觉地咬紧下唇,顿感一阵无形的压迫扑面而来,让我一时间竟有些喘不过气。 他说的一点不错,也正是我一直以来担心的;阿九和我都不是深宫之人,但这人世间谁又能自由无束?先前我不愿面对,想着一拖再拖,或许真能这样拖个一辈子;但今日看来是我错了,是我想的太简单,这让我不想面对的一刻,终究是来临了…… “殿下容禀。”此时,始终不发一言的杨豫终于开口;他面色肃然,眉间更是添了几许沧桑和忧虑,眼里尽是真挚地对我拱手道:“皇上生还的希望渺茫,而眼下兵戈稍歇,天下一统,正是需要有一位英明的主君来决断,殿下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所以,臣等恭请殿下正名,予这天下太平盛世!” “孩子,听外公一句劝。”宋老太爷语重心长地拍了拍我的手背,望着我缓缓说着,语中竟带着莫名的凝重:“你要知道,你从来,都不仅仅是为自己而活。” “……外公说的是。”我也默了默,只觉心情也跟着变得无法轻松起来;不过还是那句话,我必须要去问问阿九和判官的意思才能定夺,想着我决定先打发了他们再说:“诸位的话本王记下了;不过诸位总该给本王考虑的时间,不能指望本王现在就给答复吧?” “殿下所言极是,是臣等操之过急了。”贺良臣很是贴心的主动为我解围,杨豫沉吟一瞬也歇了火,没再向我进言;我暗自松了口气,忙让吴卓安排侍卫护送老人家们回去,随后自己启程赶往太皇太后与太后娘亲的宫殿;既然此事背后有她们二位的参与,那我找她们深谈一番,想必也不唐突吧? 作者有话要说: 重要线索浮出水面——齐晟有可能仍在人间哦!!不过即便他还活着,暂时也是没法回来当这个皇帝的,原因嘛后来会揭晓的哈哈哈哈哈哈~~ 宋老太爷说的对啊,阿九的身份太特殊了,他从来都不止为自己而活,也不会随心所欲的活,最起码现在是不能的。。。更多的事情,等小叶子半夜见过判官和阿九,就能知晓了。 第159章 第一百五十七章——天命 夜半,我从梦境空间苏醒,轻车熟路的走出门,就看到阿九正和判官那老顽童对月饮酌,看上去好不惬意。 不过我心情复杂,实在没这闲心加入他们的风雅中,只是迅速走上前说:“阿九,我有重要的事必须和你商量;老前辈既然也在,我想也让你知道的好,毕竟关于此事,我还有些话要请教您。” 说完,我将白日里群臣所请之事一五一十和盘托出;阿九听完后面上既有早已料到的了然,也有意料之中的凝重,而反观老顽童,他满脸都是漫不经心的神色,甚至还轻松地耸了耸肩,笑着对我说:“我还当是什么大事呢;丫头你搞得这么严肃,可着实吓到我喽。” “呃……”我表示不可思议:“这还不算大事?” “这有什么的?”他还是那副毫不在意的样子:“当皇帝不是挺好的,所有凡人至高无上的愿望啊,如今让你当你就当呗,反正小九这个帝王是名正言顺的。” “不,这不对!”我突然有些迷茫,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我的顾虑,只得语无伦次胡乱说着:“皇帝并不是阿九……或者说不该是阿九……额也不对,应该是不能是他……” 阿九与我互换了下眼神,眸中满是沉重,我确信他听明白了我的意思。根据我们之前找到的有限史籍记载,皇帝老爹驾崩后,南夏第十一代帝王就是齐晟无疑;而据我们所知,他在后来一统天下,成为了大夏的开国圣祖,并开创了数百年盛世太平。这些都是历史的正常轨迹,如果偏离了必定会产生难以预料的后果,而现在看来,会导致轨迹偏移的最重要因素,就是在于阿九的身份—— 他只能是九王,不能是圣祖皇帝,否则之后的一切都会改变。 但是与此同时,我也发现这其中存在着致命的矛盾;本该是圣祖皇帝的齐晟眼下生死未卜,能继续作为开国圣祖存在的机会十分渺茫,即便我故意拖延时间,也深知阿九登基是天下大势,只是早晚问题而已;发生过的事无法挽回,而在未来有机会保持走向不变,并弥补已造成的损失的,也唯有让阿九继承帝位,方能在既定时间内开创繁世,避免出现更大的偏移。 所以说无论怎么看,我和阿九,都已经在无意间篡改了历史的轨迹?! 想到这里,我感到心里一阵哆嗦,那是一种对未知和天意的敬畏;我声音发涩地问判官道:“这样说吧……如果历史的轨迹被改写,对于我们来说,会有什么严重后果?” “嗯……让老夫看看,我还真忘了。”老顽童又故作高深地摸了摸胡子,发现自己居然没记住,只得满脸尴尬地匆忙翻出命簿,看了一会儿才回答我:“啊……找到了。后果是擅改天意之人会遭到天谴,今生寿数减半,从此百世凄苦不得善终。” “……!” 他刚说完,我跟阿九迅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读到凄然与担忧的神色;在我们二人之间,虽然阿九才是那个真正来自于千年前的灵魂,但一直以来在“过去”做着这些事情的是我的灵魂;换句话说,我将会是那个承受天谴的人。 ……其实,如果是这样,倒也不赖呢…… 在阵阵五雷轰顶的绝望中,我忽然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话是这么说,但是……”老顽童没注意到我们变幻的表情,只是低着头继续盯着命簿,随口含糊说着什么,但我们都已无暇再听了。 “前辈,请您告知我。”始终无言静默的阿九在此时突然出言打断判官的自言自语,郑重地问道:“有没有什么方法能让我们互换回来?” “……阿九!?” 我们心意相通,我怎会不明白他在打什么主意?他提出要将彼此的灵魂换回来,无非是想回归到千年前的大夏,来替我承担天谴! “不!不可以!!” 没等老顽童回答,我已经一把扯过他,将他硬生生拽到很远的地方,心急如焚地对他说:“你是疯了还是傻了?!你好端端在千年后呆着难道不好么?这里一切有我就足够,你只要平安活着就好啊!” “好端端呆在千年后?”他牢牢锁住我的视线,嘴角泛起一抹苦笑:“躲在不属于我的避风港,继续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原本属于你的一切,然后眼睁睁看着我最心爱的女人痛苦百世不得善终?” 他说着,声音里罕见地带有一丝颤抖,神情也愈发苦涩:“你认为我会这样选择,究竟是你傻,还是我傻?小倾,我们之间,到底是谁疯了?” 在他话音落下的刹那,我再也忍不住直冲眼眶的酸涩,压抑多时的泪水决堤般涌出;我狼狈地抹了把脸,用双手捂住耳朵:“我不听……我只要你平安,我只要你永生永世都能幸福下去……你不能剥夺我这个愿望……” “这是你的愿望,但又何尝不是我的!”我的手腕被他霸道地握住,他将我拉到触手可及的距离,温柔的眸光中闪烁着坚定:“小倾,你看着我……你给我这个机会守护你好不好?” 我心痛到连呼吸都困难。为什么……为什么要对我们这样残忍?如果早知道注定会走到现在这步,从一开始让我们死去就好了啊;我们这样辛苦的活下去,究竟还有什么意义…… “不……我不要……”我擦干脸上的泪痕,抬起头望着他,坚决地摇头:“就当我自私,就当我蛮横不讲理好了;我不给你这个机会,你必须要听我的!” “真拿你没办法……”他将我用力揽入怀中,在我耳边胡乱说着:“我该拿你怎么办……你让我拿你怎么办……” 听着他的话,我以为他是妥协了,心中刚松了口气,就突然感觉后颈上一阵酥麻,瞬间我就软倒在他身上;他将我打横抱起,眼里划过一丝决绝,低声说了句“抱歉”,随后就抱着我走到水塘旁边,毫不客气地将我给扔了进去……进去……去…… 我们都知道,在灵魂出窍的情况下,这个水塘是穿梭现实与梦境的通道,掉进去了就能回到现实世界,我之前也被老顽童推进去过;我猝不及防地迅速往下沉,隔着波纹荡漾的水面,我只能依稀看到他挺拔的身姿正朝着老顽童的方向走过去。 “阿九……齐翰!!!” 这个腹黑,竟敢把我扔下水……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胸腔中有什么濒临爆发,拼命往上游,想回去跟他好好算一账;但此时我已经快沉底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 作者有话要说: 判官你这个不靠谱的老顽童,你倒是完全无所谓哈哈哈哈,还支持小九当皇帝,你跟司命当初不靠谱搞出来的事情,导致小叶子和小九身体互换你忘了?你什么时候能靠点谱啊哈哈哈哈哈哈哈 这里吧存在一个非常深层次的误会,小叶子和小九都先入为主的认为齐晟就是南夏最后一个皇帝+大夏开国圣祖,但其实他们忽视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齐翰是如何成为皇帝的。关键压根不在小叶子和小九任何一人身上,而在于那个谁和那个谁【估计大家猜到了哈哈哈我留个悬念先不说】身上,但他们这个时候还没想到那一层。而判官搞不明白他们俩担忧的重点在哪里,他们又没给老顽童解释的机会,所以自然而然又阴差阳错的误会了。不过日后会解开这个误会的,现在暂时留个悬念哈哈哈哈哈 至于史料记载问题,小叶子本身不是历史系的,她是国际政经学院的学生,对历史那些旧事并不了解,所以她其实并没有多少身为穿越后来人的优势;而小九在穿越到现代之后曾试图寻找过资料,却也找不到太多信息,其实根本原因在于他们自身。小叶子和后来的小九都刻意抹去过历史记载的资料,也吩咐史官让他们不要记录,因此很多内容并没能流传下来,给后世人看到的自然是非常少的,不过在现在这个时间点,他们都还不知道有这么一层缘故,所以只能凭借推断和猜测先入为主的陷入错误判断。这个是我一直以来认为历史研究存在的一个非常关键、却又无解的难题,毕竟谁也不知道过往究竟发生了什么………… 其实吧我听说过一个“历史修正论”,哪怕出现过些微偏差,也会在后来的岁月中被修复回来的,所以小叶子你们也不用太担心哈哈哈哈哈,你们一心执着的认为这大夏盛世只能由齐晟开创,但你有没有想过,盛世被谁开创其实并无所谓的,只要开创了就没出现大偏移,哪怕过程有所变化,最终也会被岁月所修复。 噫你们俩又开始虐狗了,卿卿我我搂搂抱抱的,连吵架都是在撒狗粮啊哈哈哈哈哈哈哈,麻麻要抗议了啊!!!小叶子和小九啊,麻麻敬佩你们的勇气和为彼此的决心,还有小九你终于霸道了一回啊哈哈哈哈,麻麻看好你哦~~~不过你把媳妇给扔水里去这个做法OTZ很明显你是嫌命长了,等你回家了搓衣板键盘榴莲和指压板都在等着你,你自己选一个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160章 第一百五十八章——为君之道,勿忘初心 日子忙忙碌碌地过得飞快,一转眼距离上回朝堂闹剧也过了近两个月;自从上次被阿九强行扔进水里送回来之后,为了快点回去找他算账,我用了很多方法让自己沉浸在梦境中;可直到现在,我都没能见到他或者老顽童。期间老顽童在我睡梦中出现过一次,说什么他要回天界述职,怕是等很久才能再到人间,我本想抓住机会问他些话,可还没来得及问出口他就消失了,只留下在我原地抓狂干跺脚。 至于阿九那边,我相信他是在刻意躲着我。上次我们算是谈崩了,而以他的性子绝对不会轻易放弃,他定是在暗中策划着什么;但他显然不想跟我正面起冲突,所以权衡一番,就选了这个避而不见的方式,这样既不用面对我的怒火,又可以继续心安理得地做着他想做的事,的确是个好方法。 我生怕他找到互换灵魂的法子,总想做些什么,却不知能做什么来阻止他,偏偏还没法与他沟通,更不知他那天与判官聊到何种程度,所以我只能曲线救国,派人去搜罗各地所谓的“奇人异士”,说白了就是神棍一群,试图通过他们来找到可能的穿越方法;像是天象异常,或是过往记载中具有神话色彩的轶事奇闻,这些看似不靠谱的线索,此时竟成了我唯一可以依仗的突破口。 我的这个举动虽然是暗中进行,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到底还是有些朝臣听说了我这个突然反常的行动。他们不知个中缘由,只是以为他们的摄政王、未来的准皇帝忽然“沉迷修仙”,意图参透长生不老之道,对此他们很是担忧,生怕我吃“仙丹”吃多了驾鹤西去,三天两头就上奏规劝我一番。对此我哭笑不得,但又没法做任何解释,只能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吩咐吴卓再低调点儿,别让人抓住话柄。好在老臣们再怎么折腾也无法撼动我的地位,毕竟再过一阵子就是登基大典,我即将得到天下人梦寐以求的御座,君临天下的我拥有绝对威权,任何人都不敢轻易冒犯。 “殿下……殿下?”这时吴卓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将我的沉思打断:“先皇后已和太皇太后及太后娘娘拜别,现正动身赶往东城门,殿下不去送送吗?” 他口中的“先皇后”,指的正是张芃芃。即将登上皇位的是我,所以宫中很多人的身份也变了,太皇太后和太后倒是没什么变化,但如何安置张芃芃就比较让我头疼。之前一般都是子承父业,极少有像我们这种弟袭兄位的,但张芃芃毕竟已相当于是前朝皇后,若尊她为太后,那辈分就乱套了,但若是仍尊她为皇后,那后果比搞乱辈分还灾难……所以思来想去,我就索性选了个最简单的方式,直接给她封了尊号,尊称为先皇后,这样总挑不出大毛病了。 至于张芃芃要离宫的原因,跟齐晟有关。我和她之前进行过一次深谈,她表示她总觉得齐晟还尚在人间,只要一日不能亲眼确认他的死讯,她就一日不会放弃寻找齐晟,是以她决定将齐灏留在我身边,亲自去齐晟坠崖的地点搜寻,不管她将会得到怎样的结果她都认了,但要是不去做,她就永远不会甘心。 我对此表示赞同,也支持她的决定。哪怕只是抱着一丝虚无缥缈的希望,哪怕只是镜花水月,那点念头都足以指引我们跨越万水千山的距离,去苦苦追寻让自己满意的答案。更何况如果她真能找到齐晟,对我和阿九来说也是件好事,这样我们就有机会将历史拖回正轨,借此来补救之前造成的偏差。 亡羊补牢,兴许为时不晚呢? 这段时日我们一直在紧锣密鼓地张罗她悄悄离宫的事,对外只是宣称先皇后去为先帝祈福,连齐晟作为先皇的葬礼都只是小规模秘密举行,并在皇陵中为他立了个衣冠冢算是了事,尽量将影响降到最低。或许潜意识里,所有人都不想心甘情愿的承认,齐晟真的已经不在了吧…… “这么快就到日子了吗?”想到过往之事,我忍不住唏嘘不已,兀自站起身对吴卓吩咐道:“皇嫂这一走,不知何时能再相见,本王自是要去送别的,备车吧。” 一路上低调而快速地出了皇城,我的车驾直奔盛都东城门的方向而去。张芃芃似乎在特意等候我的到来,此时正在城门口的茶肆中悠闲品着茶,见我赶到,她对我和善地打声招呼:“九弟能来为我送行,实在感激不尽。” “皇嫂太客气了,这是小弟应当的。” 我与她寒暄一番,余光瞥见她身边只有一个绿篱,担心她是不是准备的不够周全,便询问道:“皇嫂此次出行,身边有多少人随侍保护?该准备的是否都安排妥当了?皇嫂毕竟身份贵重,一人在外还要谨慎才是。” “九弟有心了。”她脸上泛起淡淡的笑容,说:“早就联络好了,沿途会有专人轮流保护,其他的也有绿篱和随行暗卫高手替我盯着,不会有差错的。” “那就好。”听她这样说,我也放下了心;张芃芃做事稳妥,还有偌大的家业在背后帮扶,想来也不会出什么问题,不过我还是要把我和阿九的关切转达给她:“不管怎样,还请皇嫂务必保重。若是皇嫂有任何不妥,小弟无法向三哥与灏儿交代。” “……你放心。”见我如此真诚的关怀,她不可避免有些感动:“九弟的登基大典,请恕我这个做嫂嫂的无法亲临恭贺,在此先恭喜未来的圣上荣登大宝;而至于其他的,包括灏儿,就全拜托给你了。” “对于本王许下的承诺,历历在目,字字在心。”我听出她语中的暗示,回答她道:“只要我在一日,灏儿就是毫无争议的东宫太子,大夏唯一的皇位继承人;我会视他如己出,会替他扫平前朝议论,从此他就是我的亲生儿子。” 她什么都没有回答,只是低头继续小口抿着茶水,不过我们彼此都心照不宣;又陪她坐了一会儿,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她主动站起身:“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们就此别过。” 我随她一并来到屋外,她在坐上马车之前,对我说了最后一句话:“阿晟从前曾对我说过,‘为君之道,勿忘初心。’现在我把这话转达给你,还望九弟铭记。” 为君之道,勿忘初心……么? ‘初心’,这两个字的份量,可要比它看上去重多了呢。我张了张嘴,却到底什么都没说,只是微微抿了抿唇,对她一拱手:“皇嫂保重。” 她最后向着盛都城的方位张望了片刻,似是要将这座陪伴她长大的城池的样子牢牢刻在心底,随后她轻轻放下车帘,马车在吱呀吱呀的声响中渐渐驶出我的视线。 经过这两年多的岁月,我早已不再是当初的那个自己,而我更是不敢保证,自己能不能如她所言那样,在今后的皇权倾轧中保持初心。 若我不小心迷失了,还望世人能够见谅;毕竟,我也不过是滚滚红尘中的孤寂之身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九啊小九,你居然敢躲着媳妇不见她?你可是愈发大胆了,看日后小叶子怎么收拾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小叶子你也是real冤枉哈哈哈哈哈被误会以为沉迷修仙,那群老臣可是很令人头疼的啊~~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连张芃芃都要离开皇宫去寻找齐晟的下落了呢。。。其实有点淡淡的惆怅啊,看来张芃芃心里最在意的其实是夫君,而不是皇后的尊荣,在这一点上她倒是跟小叶子小九都很像呢。不管怎样,三嫂我祝福你们哦,祝福你能早日找到齐晟,和他长相厮守,或者把他干脆带回宫里来哈哈哈哈哈哈 小叶子果然还是关心张芃芃这个妯娌的,毕竟她是自己的嫂子了,还是自己未来养子齐灏的生母,小叶子马上就要既当爹又当妈的,不容易啊不容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而且那句台词大家还记得是在第几集出现的了么?“对于本王许下的承诺,历历在目字字在心”,那句台词跟“只愿你永不负我”一样的戳心啊…… “若我不小心迷失了,还望世人能够见谅;毕竟,我也不过是滚滚红尘中的孤寂之身罢了。”唉莫名心疼小叶子呢,她也很慌很怕的啊,生怕自己担不好这重任,同时也很孤独,尤其是在她以为自己没剩下多少时光,今后还要历经百世轮回凄苦的情况下…… 第161章 第一百五十九章——登基·归位 怀着忐忑的心思,不管我愿意与否,礼官焚香沐浴、夜观星象为我选择的吉日,终究是到来了。 天光还未破晓时,广陵宫早已灯火通明,四处都是身着盛装,严阵以待的禁卫和随从;程姑姑与吴卓一同服侍我穿戴,他们的神情皆是肃穆庄重,动作也比寻常更谨慎了许多,连走路行动都蹑手蹑脚,生怕弄出大的声响扰了什么似的。 这个时代南夏以黑金配色为尊,我至今所见的帝王服制,包括皇族亲眷在内,正式场合的朝服皆是不同花纹样式的黑金绣线为饰,其余重臣将相则是深赤色做底;如今我的身上被一层层套上厚重的龙袍,长达两米的拖尾绣着九龙戏珠图样,腰间佩饰为镶嵌镂空金丝的夜明珠,淡如月光的暖白与全身墨黑的基调相得益彰,似是集合了如火骄阳与皎瑕冷月之辉。 我静静地坐在铜镜前,任由他们为我细心地整理好衣袖;这时我感觉头顶一沉,吴卓已半跪着将那顶象征至高无上的华丽皇冠戴在了我头上,由程姑姑将其与发冠固定好。 按照南夏规制,皇冠是以冠冕的形式呈现;我从未戴过类似于这种冠冕的发饰,一时间竟有些不适应,眼前不断晃动的冕旒也让我忍不住想把它们拨到一旁去。我手甫一抬起,程姑姑就似看破了我的意图,急忙摁住我的手腕:“陛下,不可。” “……” 我定了定神,将手慢慢放回身侧,索性闭上眼,继续由着他们摆弄;又过了一小会儿,礼部尚书严涛的特使赶到广陵宫,来接我启程赶往仪式的举行地——承乾宫。 我被人搀扶上御辇,一路缓慢而又平稳地按照既定路线走着,经过皇城中央大道才来到承乾宫主殿。长长的玉阶在我脚下铺开,两边早已分立了上万名朝臣与禁军士兵在此恭候新皇;待我在阶前站立,随着一声高昂的“圣驾到”,就听得众人齐刷刷对我所在的方位行礼道—— “恭迎吾皇。” 之前礼部尚书严涛已亲自教导过我,登基大典上会有三重大礼,第一重便是此刻的迎接;接下来我需要登上承乾宫玉阶最高处,在那儿设置的祭坛前祭拜天地宗庙,随后群臣会三呼万岁,这便是第二重;而第三重是进入承乾宫,向太皇太后与太后娘娘行礼,再从太皇太后手里亲自接过传国玉玺。 我默默记起严涛对我讲过的话,按部就班地一步步踩在红色织锦地毯上;沿途经过群臣,我能感受到不时有热切的目光向我投来,其中夹杂着或多或少的敬畏与期待,甚至还有对我即将登上高位的艳羡。 我心中平淡无波,反而没有了刚迈下御辇的那种紧张感,无论接收到怎样的目光,在我心中都如石子沉入大海,激不起任何波澜。 因为,只有我自己知道,这龙椅背后的代价有多大;也只有我自己记得,之前无数个日夜,我无时无刻不处于对未来的恐慌中,一想到我此生已经没剩下多少寿数,以及今后百世不得善果的轮回,我就寝难安枕、食不下咽。 我也只是个普通凡人,我渴望的不过是最平凡的幸福和人生,面对已知却无力抵抗的命运,我也是会害怕的。如果可以,我宁愿这一切都未曾发生,宁愿我自己还是在现代的那个叶倾;不过我也要感谢上天,让我遇到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哪怕彼此之间相隔千年时光,哪怕注定咫尺天涯无法触碰,我也不曾后悔与他相恋,更是不后悔自己如今的选择。 阿九…… 请你一定要好好替我活下去,别辜负了我为你做的牺牲。 正当我即将抬腿跨上第一级台阶时,天边某处忽然向大地四散射来耀眼的白色光芒,晃得连我在内的所有人都睁不开眼;我本能地抬起衣袖遮在脸前,待我放下手臂时,我惊讶的发现,在场众人除了我自身以外,都似被施了定身法一般;周遭的一切都处于凝滞状态,我甚至能看到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微尘,在阳光下闪着淡金色的光泽。 诶……?!时间定格?在惊讶之余,我脑中蓦地闪过这么一个念头。 下一秒,我面前不远处的空气忽然变得扭曲,随后竟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从中缓缓走出一个对我来说熟悉无比,却最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 修身的衬衣和长裤,外面套着浅咖色风衣,如深棕波浪的卷发随风四散,不是别人,正是我自己,更确切的说,是来自千年后现代的我;那身躯里承载的灵魂,自然就是他了。 看着眼前奇异的景象,在最初的讶然过后,我也很快反应过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想必阿九找到了穿越时空的方法,所以带着我的身体一起回到千年前。 不过,他究竟要做什么…… 我想开口对他说些什么,却不知为何发不出动静,而他则不慌不忙地向我走过来;眼看着自己的面容离我越来越近,这场景虽然有点诡异,倒也不是无法接受。 不过眨眼功夫,我们之间的距离已近在咫尺,没等我有所反应,他抬起双手捧住我的脸颊,眼中有一丝决绝晃过,随即将我额前摇动的冕旒拨到一旁,毫无犹豫地吻住我的嘴唇。 唔……! 我愣住,不明白他这样做的真实用意,在我仍僵在原地不知所措时,我忽然感到一股无形而强大的力量将我摄住,似是在把我往哪里拉扯一般,惊得我本能闭上了眼;待我再回过神,发现眼前面对的人不再是我自己的脸,而是……身穿龙袍的阿九本人!! ……?!?难道?? 我急忙低头打量自己全身上下,既迷惑又欣喜地发现,我竟然回到了自己的身体中;没错,此时的我就是我自己,而不再顶着阿九的身躯! 激动与感慨的情感交织,我抬眸对上他的视线,他目光里满是熟悉的温柔,正如他以往看着我那般。可好景不长,他不经意往我身后瞥了一眼,顿时眉头紧锁,脸上的柔情也被不舍的眷恋和悲伤所取代。 我这边还沉浸在连番变故中,正满头雾水时,他忽然抓住我的发梢用力一拽,将我的一撮头发攥在掌中;随即他又在自己脖颈处扯下一绺长发,不由分说地塞到我手里。 诶……?这是什么意思? 可我来不及细想了,因为下一秒,身后毫无征兆地传来一股巨大的力量,将我的身子瞬间扯离他眼前;我回头望去,发现自己正无法控制地往那个旋涡飞去,眼看着就要被吸进去了。 我心神大震,急忙向他努力伸出手,却再也无法触碰到他;我仍旧发不出声音,只能拼命往前挣扎,试图阻止自己进入时空隧道。 不……我不想离开…… 他在这里,他就在我面前!我怎么可以独自一人回去!? 兴许是早知道注定好的结局,阿九只是平静地望着我,眸光里渐渐汇聚起一层水雾,模糊了他耀眼的黑瞳;我清楚地看到他嘴唇微微张开,对我无声地说了一句话—— 结发同心,白首不离。 我胸中蓦地一痛,简直要喘不过气;而短短的瞬间我被吸入旋涡,眼前被无尽黑暗淹没的前一刻,我依稀看到,似乎有一抹晶莹从他眼中缓缓坠落,落在尘埃里,也落进了我心底最深处,如同烙印一般,那样灼心,那样—— 刻骨。 随着少女的身影消失在时空旋涡中,隧道随之关闭,凝固的时间重新流动起来,所有异象也在顷刻间消失。从齐翰穿越回来到叶倾进入隧道的时间并不算短,但其他人的时间在刹那间静止,他们并不知刚刚发生过什么。 一切还如同当初那般,登基大典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好像什么都未曾改变,又好像,什么都不一样了。 在场众人皆低着头维持恭迎的姿态,被新帝突然间强大了许多的气场压迫得不敢抬头,所以没有任何人注意到,新帝精致的面容上,那还未来得及隐去的泪痕,以及他宽大龙袖中微微发颤、攥得骨节发白的双手。 齐翰死死咬住下唇逼迫自己止住还未流尽的眼泪,借着宽大衣袖的掩护,将那一绺长发缠绕在腕上,随后步履平稳地继续登上通往大殿的台阶,一步一步走得异常坚定,却又异常沉重。他只知道他刚刚失去这短暂生命里唯一的欢欣,也知道,这漫漫君王之路,从此真的只有他孑然一身了。 无论如何,他自己的路,终究要由他自己走完,任何人哪怕是她,都无法替代。 或许,这便是他们重活一世,逆天改命的代价吧? 登上台阶最顶端的祭坛,齐翰先是按礼法祭拜了天地宗庙;礼毕,他在程巧亦的搀扶下缓缓站起来,随后转身朝向群臣及皇城中轴方位。 “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就在他俯视众人的刹那,群臣和禁军侍卫纷纷跪下行礼,口中三呼万岁。站在足以睥睨众生的顶点,齐翰心底却出乎意料的静如止水,他轻抬繁重的衣袖,加了内力的声线清亮而绵长有力,回荡在皇城中央—— “众卿平身。” 众人相继起身后,齐翰作为新帝,在他们的目送下走进正殿;庄严而装饰华丽的大殿里,盛装出席的太后和太皇太后已就座,齐翰走到大殿中央,对她二人下拜行礼,一连串动作如行云流水,既干练利落,又带着他与生俱来的优雅气度,看上去着实赏心悦目。 太皇太后林氏在太后宋澜若的搀扶下来到少年身前,从服侍了她数十年之久的嬷嬷手里接过放置玉玺的托盘,亲自将它交给跪于地面的孙儿;待齐翰抬起双手,隆重地接过传国玉玺,太皇太后的声线在他头顶响起—— “汝天命所授,今继承大统,须牢记以天下苍生为己任,勿忘我大夏祖训。” “谨遵先祖教诲。” 齐翰略微低了低头,太皇太后亲自扶着他站起身,对他慈祥地轻声说道:“皇帝,哀家以你为傲。” “……” 少年眉眼间隐藏的愁绪,在听到这温柔的话语后瞬间淡去了不少;虽然两年多未见,但他的祖母仍然会像儿时那般,从不吝啬给予他鼓励关怀。 他的视线汇聚到手中的玉玺,只觉双手承载的重量何止千斤。在他回来之前通过稀有的史料记载得知,因为天谴寿数减半的缘故,自己这一生将终结在三十岁;而他如今已是二十岁的年纪,也就是说,不过十载时光,他就会魂归地府,然后开始百世不得善终的痛苦轮回。 原本他以为十年很长,而现在,他只觉这剩下的十年真的太短,短到他来不及做很多事;但也正因如此,齐翰清楚的知道,他必须努力成为最出色的帝王,在他临去前,替下一代皇帝齐灏扫清所有阻碍,为了灏儿不若自己这般艰难辛苦,为了祖先费尽心血拼搏而来的天下,为这数百年难遇的太平盛世。 也为了,自己剩余的不过短短十载的寿数,还有那与他相隔千年时光,注定永远爱而不得的女子。 作者有话要说: 首先要先祝贺一声小叶子和小九,九王这个身份终于登基正名,齐翰终究成为了至高无上的帝王,这是一开始所有人都未曾预料到的发展啊,毕竟齐晟一直都是太子,父皇意外驾崩,他顺理成章登基掌控大权,后来又发生了那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当时谁能想得到这天下竟会有朝一日易主,真的从成宗皇帝钦定的齐晟变成父皇最属意的小九呢?果然是你的终究是你的,而不是你的强求不来,哪怕拥有过也终是保不住,从一开始也许结局就是注定的? 小叶子穿上龙袍的感觉简直太飒了,A炸天啊简直,气场瞬间280米有没有??不过还是小九更适合这龙袍,他一换回来气场瞬间2800米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果然还是自己的身体更舒服对吧? 其次,小九也是厉害,居然真的在现代找到了连身躯一起穿越的方法,带着小叶子的身体一起回了千年前,还在特殊时刻将两人的灵魂调换了回来。这两年来发生的一切错位从此都得以纠正,小叶子不再顶着他的身体,小九也能做回真正的自己,两个人的错位人生也是结束了。然而我想,这个时候两个人都不想结束吧,他们宁可继续这样错位交换下去,也不想迎来这个结果啊,因为恢复真身的代价是,两个人的别离。 我很佩服小叶子的勇气和决心,不是因为无知而无畏,而是明知恐惧,明知危险,却还仍然勇于去承担去面对,只是为了自己心爱的那个人,甘愿去承担天谴和已知的悲惨结局。我真的希望有朝一日,我也能遇到这样一个他,能让我心甘情愿的,去为了他如此付出。啊啊啊啊我好羡慕小九和小叶子这对恋人啊………… 第一个催泪虐点来了——结发同心,白首不离。这句誓言是两人的见证,而阿九在最后关头也在尽力去实现它……之前阿九从未在她面前落过泪,这是他第一次,让叶倾亲眼看到自己的眼泪落下。他向来坚强,只有在痛到极点的时候才会控制不住,比如眼睁睁看着爱人消失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而他必须含泪将登基大典走完,强迫自己以从容的姿态继续穿梭在臣民之中,这才是让我最最最最最最最最心疼的地方啊…… 前方高能预警,下一章最高虐,可能是全文最最最最最虐的地方之一,做好战斗准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我在笑什么OTZ???】 第162章 第一百六十章——千年 唔……好黑啊……这是哪儿…… 我仿佛回到了两年前穿越之初的时候,周身深陷于无尽黑暗,意识时而清晰时而模糊;我甚至不知自己究竟是生是死,抑或是苦苦挣扎在人间和地府的边缘。 迷迷糊糊之间,我依稀想起了许多过往之事。宫宴上飘扬的霓裳羽衣,伴随着阵阵莺歌燕舞,其中仿佛还夹杂着略显生涩的琴瑟和鸣;而下个瞬间画面却突然翻转,刀光,剑影,千军万马兵临城下,飞溅的鲜血染红了城门…… 而在这一片乱象之中,我隐约看见,有道纤长挺拔的身影傲然立于城楼之上;他身披麟甲发束玉冠,面色冷峻地从士兵手里接过弓箭,下一秒,一支利箭划破天际射向乱军中心,随之倒下的,是高大魁梧的身躯…… 站在高处的那名少年,是阿九吗……? 是他……不,不对,那不是他;更准确的说,那是我自己……! 眼前仿佛闪过血光,我一个激灵,头脑中的混沌顿时散去不少;还不及我回过神来,面前的景象又变了,出现在画面中的尽是华丽的宫城,庄严肃穆的早朝,以及冲天火光和轰然倒塌的宫宇;直到最后,我看到阿九身穿厚重的礼服,头戴皇冠,正在众人的簇拥下,缓步登上承乾宫门前玉阶。 下一刻,我忽然看到了自己的脸,还有……他眸中滑落的那一滴眼泪。 不要哭……求求你,不要哭……我不想你有任何悲伤…… 铺天盖地的疼痛席卷而来,那种感觉仿佛似曾相识,熟悉得让我心悸,而他的面容也渐渐远去;我再也按捺不住,拼尽全力大声吼了出来—— “阿九……阿九!!!” “小倾别怕……哥哥在这儿。” 无尽的黑暗终于被撕开一道口子,我睁开眼,首先看到的是一张久违的面容——我在现代的亲哥哥,叶漓。 “哥……真的是你?”我呆呆地望着他。 “没错,是我。”见我醒过来,他脸上满是如释重负的神情,眼中还闪烁着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他扣住我的手背,声音略带沙哑地对我说:“你失踪了半个月,三日前我们才找到昏迷的你;你知道吗,你可担心死哥哥了……之前那几年,你都去哪儿了啊……” 我渐渐缓过来,环视四周才发现自己正身处医院的病房,手上还埋着静脉注射的针头,周围都是各种维系生命的高级仪器;看到这一切,还有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脸,我终于真切的意识到,我真的穿越回了现代。 既然我回来了,那么,他呢……?!? “阿九……”我内心满是慌乱,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扯住哥哥的手,语无伦次地说道:“哥……你见过阿九吗……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哥哥没有回答,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神色间愈发让我看不懂;而他身边有一名穿着中山装的老者,此时耐心地俯下身安抚我道:“大小姐别慌,您想要寻找谁,尽管跟我吩咐,成某一定会帮您找到……” 我脑子里乱成一团,坐在病床上呆愣了片刻,我发了疯一般从病床上弹起来,拔掉手上正在输液的针管,猛然推开众人冲了出去;刚一出门我看到一名魁梧的青年在外守着,见到我跌跌撞撞地冲出来,他瞪大了眼惊讶地看着我:“大……大小姐?” 我认出那人正是一直陪在我和哥哥身边的得力司机兼助手志邦,立刻扑了上去,二话不说从他衣兜里抢过车钥匙,随后拔腿跑出医院后门。 在停车场里,我胡乱摁几下钥匙上的解锁按钮,看见某处有车灯闪烁,便跑过去钻进车里点着火,循着以往开车时的记忆,歪歪扭扭地将车子开了出去。 一路上我都处于浑浑噩噩的状态,数不清闯了多少红灯、拐错了多少条街道;直到我停在华阳大学校门口的时候,我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开过来的;而当我跨出车门抬头一看,才刚刚意识到此时竟已是深夜,连值班室的大爷都睡着了。 我想都没想,直接抓住栏杆纵身一跃,顷刻间就轻飘飘地落在了校内;轻车熟路地绕过一个个校区操场和教学楼,我终于气喘吁吁地在图书馆门前停了下来。 我上前拼命拽门,但无论如何都拉不开分毫,我顿时急得险些哭出声;我想要的答案,可能就在这扇大门的后面,只要我能找到那本书,找到两年前穿越时的那个地方,说不定一切都有转机…… 我不想再等了……我不能再等了!我要进去,现在就让我进去!!! 我胡乱扫视四周,看到建筑另一侧玻璃墙边正好放着一把木椅,我顺手把它举起来,发狠地砸向玻璃;清脆的碎裂声响打破夜空的寂静,我丢开椅子,从玻璃被砸碎的地方钻进图书馆。 北漠……南夏……大夏…… 凭借夜空中微弱的月色,我心急如焚的摸索着,终于找到了我当初坠落时的区域,并在原先的位置找到了那本被人遗忘的古籍;我双手不可抑制地剧烈颤抖起来,好不容易才翻到当时看的最后一页,也就是阿九的画像;画中的他眉眼依旧,只是相比我亲眼见到的他,少了几分神韵与灵动。 我迫切的想知道后来会发生什么,或许这一页后面的内容,我当初未来得及翻阅的内容,就是我找寻的回答…… 我屏住呼吸,努力让自己狂跳的心平静下来,这才小心翼翼地翻到后一页;然而在看到书页上的内容之后,我刚有所平息的心跳,瞬间又变得不受控制起来。 这是……!!! 就在与之相连的后页上,我看到一张女子的画像;无论是画工、笔法还是技艺,这一幅都与之前那张相差甚远,全然称不上值得收藏流传的名作。然,一笔一画皆清晰细腻,看得出作画之人极其用心,对于画中人的描绘即便有些瑕疵,却也足以辨别其容颜。 她微微侧着头,剪水双瞳蕴含笑意,注视着卷外的我;她长发被绾在脑后,以花环形状的镶钻发箍固定,身穿雪白色曳地长裙,白纱肩带一直延伸到后腰系成蝴蝶结,手中还隐约端着什么,细细看去似乎是高脚红酒杯。 两年前,我在穿越之前,只来得及翻到阿九的画像就从梯子上摔了下去;现在回想起来,或许一切都是冥冥中已注定好的天意,即便我当时翻看到这后面的一页,留给我的恐怕也只是无尽困惑和惊疑,毕竟当时的我还未曾经历这惊心动魄的两年时光…… 没错,这是一幅身穿晚礼服的现代女性画像,按理说绝无可能出现在这种古籍里;至于她究竟是谁,我想这世上除了我自己,不会有第二个人能给出答案。 就在左上角不起眼的地方,盖着一枚表明作画之人身份的图章,其中的名字我早已刻入骨髓;印章正下方有几行极小的书法,一字一字仿佛戳在我心间: 独恨千载万古殇,空相忆,难相忘;夜夜思倾,一梦两茫茫。 敬吾爱,思贤皇后—— 叶倾。 …… …… ……思贤…… 见贤,思“齐”——齐翰。 倒过来就是:齐,思,贤——一语,双关。 他,在思念着我啊…… “哈……哈哈哈……” 我浑身的气力在刹那间被抽空,双腿一软跌倒在地,手中依旧紧紧捏着那本古籍;我明明是在笑,但不知怎地,笑着笑着竟感到眼眶里前所未有的酸涩,哪怕努力仰起头,也阻止不了眸中快速汇聚的水雾。 ……空相忆,难相忘…… “阿九……你骗我……你骗我……” 过了好一会儿,我才停住近乎疯狂的大笑。我轻声而温柔的低喃着,甚至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到底在说些什么。 心上早已疼得没有任何知觉,我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绝望、这般生无可恋;直到看见那句话,我才终于清醒的意识到,维系我们灵魂的最后一点联系已彻底断开,这场跨越千年的爱恋,终是迎来我最不愿面对的结局。 一梦辗转,一梦千年。只怪我,醒的太晚。 过往一切皆成云烟,只是不知,那誓言,可否经得住流年变迁? 我真的,永生永世都要失去他了么? “你答应过我,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会放开我的手;你还说过,你什么都听我的……” “可你为什么……为什么夺去我守护你的机会……为什么要亲手斩断我们的未来……” “你可知,你对我来说有多重要……” 再也忍不住,我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玉珠,一滴一滴,落在画中女子的面上;墨迹晕染开来,模糊了我的视线,更模糊了,画中人的容颜。 “你可知,我有多爱你……” 不过短短瞬间,纸上我自己的脸就再也辨不出本来的模样,这幅一公布就会令世人匪夷所思的画作,自此,毁于一旦。 不过无所谓,毁了也无所谓……都不要紧了…… 就让它,永远消失在这世上吧…… 它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以最完美、最心碎的方式,展现给对的人。 我身体蜷缩成一团,痴痴地将古籍在怀中抱紧,任由不停滑落的泪水将书页打湿;轻轻阖上双眸,心里眼里满是他的音容笑貌,和我们之间的点点过往。 从相遇,到相识,到相惜,直到相恋…… 再到,相离的那一刻。 “阿九……齐翰……” 不知何时,云雾悄然遮住皎洁月光,似是不忍面对离人幽怨的倾诉;夜重归于静,只剩下我支离破碎又沙哑的呜咽声,回荡在这空旷的图书馆里;直到声音愈来愈低,愈来愈模糊…… 碎裂的玻璃窗外,叶漓坐在轮椅上,静静地注视着馆内抱着书泣不成声的妹妹;志邦与成鹤面面相觑,看看他们反常的大小姐,再看看面色淡定的叶漓,一时间也没了主意。 又过了一小会儿,志邦按捺不住,弯下腰请示叶漓:“大少爷,小姐究竟是怎么了?要不要我进去劝劝?” “不……”叶漓神色复杂,眉眼间除了心疼,还充盈着黯然与无奈;他依旧远远望着妹妹,轻声自言自语道:“就在外面等着……不要去打扰他们……” “他们”……? 志邦不解其意,忍不住又往里扫视一圈;不对啊,里面明明只有小姐一个人,哪儿来的“他们”? 他很想问清楚,不过看到少爷莫名悲伤的神色,顿时也不敢再多嘴,只能听少爷的吩咐,带着其他人在原地守着。 小倾,我的妹妹,欢迎你回家。 不过,看如今这状况,想必你并不愿回到现代吧…… “大小姐?!” 叶漓仍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成鹤惊呼了一声他才回过神,发现叶倾背靠书架,再次昏睡了过去。 “准备送小倾回医院。”叶漓心中一紧,担心她精神受不住刺激给身体造成损害,急忙叫志邦去把车打着火,然后回头对成鹤说:“推我进去。” 成鹤推着轮椅,小心翼翼地避开地上的玻璃碎片,一路来到少女身边;在她的身子被成鹤从地上抱起的瞬间,那本封面残旧的古籍从她双臂间掉落,正好被叶漓接住。 他翻到沾染泪痕的那一页,看到纸上的女子画像,虽然已面目全非,但他仍能认得出来那正是自己的妹妹;再翻到前一页,叶漓不出意外的看到那张他只见过一回但过目难忘的俊秀面容。 叶漓深深叹了口气,自此他心中的猜测基本上得到了证实;他合上书置于膝上,对成鹤吩咐:“去找大学的管理人员安排一下,把今夜发生的事掩盖过去;只要他们闭口不谈,我愿意出十倍的修理费。” “少爷放心,我定会安排妥当,不给小姐造成困扰。” 叶漓点点头,带着叶倾一起回到等候在外面的车子上;而连成鹤都未曾注意到的是,叶漓带走的不仅仅有妹妹,还有那本古籍。 或许那本书,交给小倾才是最合适的吧……至少,可以让她不至于彻底没了寄托,连思念都做不到。 无尽的相思之苦非寻常人能忍受,但叶漓知道,在煎熬的追忆之中苦苦挣扎,总算是还活着;但若是连这点念想都没了,他的妹妹,怕是真的没法再活下去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情节到这里,若是大家还记得第一章 叶倾穿越之前的那部分内容,就会想得到,叶倾手里的这本书,是记录南夏历史的一本最最最珍贵的古籍,不过因为某种原因而始终被人遗忘,迄今为止仍然在世的人之中,只有叶倾一个人见过它;当时的她翻到的是齐翰的画像,她其实只要再往后看一页,没错,就再翻一页而已,她就会看到她自己的画像。只不过当时还是两年前,是在她穿越前几分钟的时候,一切还都未发生,她还没穿越,所以如果当时的她真的翻看到这画像,留给她的也只有无尽的困惑和惊悚、甚至震惊,因为她不会知道自己的现代晚礼服肖像画,为何会出现在这本历史古籍上…… 或许就是天意吧,阴差阳错下她还未来得及翻到后一页就穿越了。2年前的叶倾怎会想得到,自己会与千年前的人,也就是那画像上的少年交换了身体?她怎会想到,她会在接下来的两年内经历惊心动魄的穿越时光,会遇到她一生的挚爱,会遭遇这么多波折波澜和生死险境?又怎会想到,她会亲眼见证千年前那段充满争议和神秘色彩的历史更替? 哪怕,她现在也不会知道,她自身,就是那位后来随着圣祖皇陵一同被发现的、并成为笼罩着更深层迷雾的史学之谜的主角,让后世史学家们想破脑袋也探究不到她究竟是谁、根本查阅不到任何与她身份有关资料的,那位传说中的大夏圣祖皇后的真身——思贤皇后,叶倾。因为从严格意义上讲,其实叶倾这个人,从未在千年前的世界存在过啊…… 此时此刻,叶漓哥哥也看出来了,他真正的妹妹失而复得。不过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希望真正的叶倾回到身边,还是希望她能顺从自己的意愿,永远在古代生活下去,毕竟叶漓真正的愿望,是希望妹妹能幸福。 说实话在设计这一段的时候,我自己就被虐哭过,也许我入戏太深,把自己当成了故事中的她,去切身感受那种永失所爱的切肤之痛,讲真真的是有一种生无可恋的感觉,就像是自己的全世界都瞬间没了的那种天塌地陷。当时我耳边一直在放着“寒夜词”这首歌,虽然整首歌的意思与故事设计并不完全一致,但歌词中的有些情感却引起了我很深的共鸣,尤其是那句“一梦千年,怪我醒的太晚”,听到那一段简直哭的停不下来OTZ。 思贤,“思”贤,一语双关。见贤,思“齐”,而同样地,见齐,思贤。圣祖齐翰,思贤皇后叶倾,这一对帝后之间的传奇经历,至今仍未结束。我在这里给诸位打一针强心剂,重要的事情说五遍: 这不是结局!结局是HE! 这不是结局!结局是HE! 这不是结局!结局是HE! 这不是结局!结局是HE! 这不是结局!结局是HE! 后面还有一小段后续结局前部分的剧情,因为我向来崇尚至善至美,绝不会烂尾,也不会为了匆匆结局而结局【否则我宁可不开坑】,每个人的故事我都会给他们一个满意的交代和圆满的ending,我对我设计的每一个人物负责,哪怕只是个龙套。所以请诸位耐心的陪我一起走完这个故事的最后part,一起与我见证所有人物的悲欢离合,撒花~~ 第163章 结局篇:第一百六十一章——齐晟 千年前,大夏。 江南一带,静谧的水乡中,四季如春风景胜画,远远地荡来一方小舟,在平静的水面上留下点点波纹;船夫一边哼着民谣一边慢慢撑着船,绕过一座座青砖绿瓦的屋舍,船尾立着一名白衣翩翩的年轻男子,看上去不过二十岁左右的样貌,眉宇间隐隐散发一股清贵风雅的气质,连身上的寻常衣着也难以遮掩。 此时他神情很是惬意放松,手持画屏小扇,正在胸前有一搭没一搭的摇着,时不时观赏沿河美景;此情此景看上去并无异常,但若有武功底子的人稍微留心,就能察觉到四周分散着不少高手,正在两岸以轻功不远不近地跟随着小舟,确切地说,是在保护小舟之上的那位俊秀贵公子。 小舟行至一处不起眼的民房前停了下来,船夫殷切地搀扶男子上了岸,与他约定了前来接他的时间,就哼着小曲撑着舟渐渐远去;男子在门前习惯性地整理了下衣袖,随后轻车熟路地扣了五声门环,等待片刻径直推门而入,显然是用了很久的暗号。 他缓步走到内院的房门外,就听见旁边传来孩童的欢声笑语,随后是女子焦急的嗔怪:“哎呀小姐可慢些跑,要是摔了,老爷夫人会心疼的。” 这声音不是别人,正是绿篱。 男子闻声,嘴角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他掉转路线循着声音而去,果然在廊间遇上了正奔跑着的女孩和她身后紧跟着的绿篱。 “葳儿,好久不见。”他微笑开口,声线温润如玉。 “呀,九叔叔!” 女孩看到那贵公子,惊喜的扑到他怀中,小脸在他身上蹭啊蹭。这女孩今年刚过六岁,她生的粉雕玉琢,细细看去,眉眼间还能隐约见到她父亲年少时的模样。 她是张芃芃与齐晟的长女齐葳,比齐灏年幼三载,只不过自出生起就一直没在宫里长大,所以很少能见到哥哥。 “……!”绿篱见到男子明显一惊,出于本能的福了福身:“参见陛……” 话还没说完,男子一个眼神扫过去,示意齐葳还在他怀里,绿篱这才反应过来,硬生生止住了还未出口的最后一个字。 没错,这位看上去极其年轻的俊雅贵公子不是别人,正是齐葳的九皇叔,当今天下至高无上的帝王——齐翰。 “九叔叔可给葳儿带了什么好玩的?” “就数你机灵。”齐翰宠溺的一点女孩的鼻尖,笑着打趣她说:“若是没带好东西,九叔叔怎么敢来见葳儿?喏,这个给你。”说着,将手上精致的画屏小扇递了过去。 那画扇虽小,但做工极为精致,扇面上的图样是由织造局耗费三个月才绣成的,规格也是皇室才有的贡品级别;只见画扇上以彩色丝线绘着一名小女孩,她正在花丛中翩翩起舞,周身萦绕七彩蝴蝶,摇晃间灵动无比,扇上女孩仿佛在随风舞动。 果不其然,齐葳一下子就被这画扇吸引,她欢呼雀跃地说:“好漂亮啊……谢谢九叔叔!” “只要葳儿喜欢就好。”齐翰又揉了揉她的发髻,这才慢慢撑着膝盖站起身,随后示意绿篱带她先去玩,自己继续走到里屋门前扣了扣门环。 “九弟,别来无恙。” 前来开门的是一名气度华贵的女子,岁月并未在她面上留下多少痕迹,只给她增添了些许成熟;她正是大夏的先皇后,张芃芃。 “三嫂万安。” 齐翰如往常那般对她见个礼,由她引着进了屋,正好看到坐在屋内的两个人。其中一位是驰骋沙场名声响亮的杨豫将军,而另一位,则是在世人眼里早就不在了的,天下一统前南夏的最后一任帝王——先皇齐晟。 原来齐晟一直都未曾离世。八年前他坠落悬崖,但福大命大侥幸存活下来,被碰巧经过的路人给救了;彼时他失去过往的记忆,被辗转带到了这个风景如画的江南水乡,直到张芃芃和皇族暗卫锲而不舍地寻遍大江南北,终于在这里与他汇合相认;随后张芃芃通知了远在盛都的齐翰,齐翰得知兄长尚在人间激动非常,很快便寻了个借口“微服私访”,独自一人跑到江南来见他,之后也每年必定会来这儿小住几日,试图帮兄长找回过往的记忆。 齐晟虽记不得往事,但他对张芃芃有特殊的眷恋,对弟弟也有些异于常人的亲近感;后来在张芃芃的悉心照料下,他终于渐渐想起前尘往事,不过那已经是五年之后了。 齐晟虽然野心勃勃,但这五年安逸的寻常日子让他找到了归属,再加上他得知如今天下稳定四海升平,登基五年的九弟早已成为百姓爱戴的圣明之君,至此他决定彻底放下尘世牵挂,与爱妻和后来出生的子女远遁天涯,再也不理皇权纷争,无论齐翰怎么恳求,他都无动于衷铁了心不理俗事,是以,这天下重担只能落在齐翰身上了。 至于远在宫城之中的长子齐灏,齐晟应了弟弟的请求,让他继续留在东宫做储君;至于太子的名分,齐翰也悉心经营了数年,如今宫内外统一口径,让太子完全成为皇上的亲生儿子,没有任何人敢随意议论太子的真实出身;而齐灏本身不过十岁,这八年间在齐翰身边长大,即便有些两岁前的印象也不牢,所以对于自己亲爹究竟是谁,齐灏本人从未质疑过。这么多年来,倒也一切平安,不曾有过大风波。 “三哥。”齐翰见到兄长,晶亮的眸子里散发出毫不掩饰的欣喜;齐晟无奈的笑了笑,招呼他过来喝口茶,说:“九弟,你都二十八岁了,怎么还像个孩子一样。” “三哥不会嫌我烦吧?”齐翰确实口渴了,他端起茶盏一饮而尽,不以为然地回道:“平日里天天面对那群正经严肃的大臣,弄的我实在头大,也就能在三哥这儿偷闲了,还望三哥不要赶我走啊。” “陛下确实辛苦了。”杨豫适时插话进来:“先皇您是不知道,陛下前几年的时候,各地事务都要处理,还要腾出精力平定前朝,经常忙得通宵处理政事,第二日还要按时上早朝,老臣看在眼里都不忍心。” “所以三哥,你要不要考虑……”齐翰见缝插针。 “不要。”齐晟怎会不了解他那点小九九,没等他说完就毫不留情地打断,随后看弟弟一脸不甘的样子,忍不住搬出之前说过无数次的劝导:“你如今是皇帝,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你以为皇帝是你想不干就不干的么……” “……好啦好啦,小弟知道了。”齐翰心说又来了又来了,赶紧乖乖表态,以求止住齐晟滔滔不绝的话头;杨豫见他们兄弟一派和睦,也发自内心的感到欣慰,他不负成宗所托,不仅守护了江山基业,还守得两兄弟平安,待他百年之后,也有颜面去见旧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早就说过,根据主角落崖不死定律,齐晟的盒饭肯定是吃不上的哈哈哈哈哈。如今兄弟重逢,一派和睦,江山和平,一家人都很幸福,对于齐晟和涨芃芃这对cp来说,也许是最美好的结局吧? 第164章 结局篇:第一百六十二章——结发 八年后的现代,华阳市。 翻看完古玩鉴定网的最后一页,我合上电脑揉了揉酸痛的双眼,不经意间往外一瞥,已是华灯初上了。 穿上外套,我从电梯一路下到停车场,志邦早已等候在车里,见我过来,他主动接过我手中的公文包,随后发动车子,我们一并驶离了诗诺总部大楼。 待回到楚家大宅,我哥哥叶漓,还有原来的闺蜜,如今的嫂嫂林茜已经做好了满桌晚餐,就等着我回来一起吃。 这八年来幸亏有他们在我身边悉心陪伴开解,我才挺过起初最难熬的那段时光;八年前我刚穿越回来,从图书馆里看到那本古籍之后,曾一度想不开而患上了厌食症。整整三个月我都没能走出医院一步,甚至连续数周未曾进食,只能靠仪器维持生命。当时那段日子,我真的感觉前方除了无尽的黑,还是只有无尽的黑,我根本没有任何活下去的愿望。 原来,真的有一个人,能占据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位置,重要到失去了他我甚至不想独活。 就在我绝望的时候,哥哥说了一番让我惊讶无比的话。他跟我解释了阴阳眼的存在,说他知道一些我与阿九的过往,甚至知道这两年间我身体里的灵魂并非我本人;他说阿九若在千年前得知我如此折磨自己,他定会比我还要痛苦,哪怕为了阿九能魂魄安宁,我也必须善待自己。 我听进了哥哥的话。他说的没错,阿九这一生已注定短暂,而来世百世轮回他都会尝尽苦楚,我不能让他此生再徒增任何烦恼;从那之后我开始遵照医嘱按时吃饭,直到三个月后终于康复。 再后来,小茜既是和我们是一家人,哥哥为了日后避免麻烦,索性也将这个秘密一股脑的告知了她;她刚开始还难以置信,后联想到我这两年来的种种反常,到底还是选择相信我们的话。所以我知道,我从来都不是一个人,我有最亲近可靠的家人在帮我一同分担心中的秘密。 我心满意足,和他们有说有笑地用过晚饭后,我坐在沙发上看杂志,哥哥与小茜则在我身边看电视。 过了一会儿,楼梯上传来脚步声,在我旁边停了下来;我一抬头就看到一个小脑袋正杵在扶手上,一双灵动的大眼睛滴溜溜地望着我。 我忍俊不禁,对那孩子招招手:“小落,到小姑姑这里来。” 那男孩不是别人,正是哥哥和林茜的儿子叶云落,我的小侄儿,今年刚满五岁;他从小就特别聪慧早熟,对于这个小宝贝,我们全家可是倾注了最大的心血。 他依言从楼梯上蹦蹦跳跳的走下来,直接钻到我怀里,坐在我腿上,打量着我的侧脸;我起初还不受干扰,但他一直在看着我,我不禁有些好奇,放下杂志问他说:“小落,你在看什么呢?” “我在看小姑姑啊~~”他对我眨了眨眼,操着一口萌化了的小奶音说:“小姑姑真~~漂亮啊,我怎么看都看不够呢~~” “噗……” 我心说这小机灵鬼,一张小嘴还真会哄骗芳心,这才五岁就知道夸女孩子漂亮,今后长大了还指不定是什么样的妖孽呢…… 想到这里,我忽然玩心大起想逗逗他:“哦~是吗?那小落你说,小姑姑和你妈妈,谁更漂亮啊?” “额……”这孩子接触到我眼神中闪烁的坏笑,敏锐的察觉到这可能是一道送命题,仔细斟酌了片刻,一本正经的答道:“都很漂亮!不过……”他声音低了低,继续说:“……还是小姑姑更漂亮……”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叶云落,你这熊孩子。” 听到他的回答,我和哥哥当场笑得前仰后合,而林茜则故作凶恶的样子,掐着腰走过来轻轻拧住他的小耳朵,憋着笑说:“居然不夸你妈妈我漂亮,你这儿子我算是白养了!” “哎呦妈妈别生气嘛!”他连声求饶,直到林茜忍不住也笑出声,他才重新看向我,天真懵懂的小脸上满是疑惑不解,认真地问我道:“妈妈之前说过,漂亮的女孩子都有人追求,甚至都找到真爱结婚了;但我不明白,小姑姑为什么至今还没有结婚,也没有人追求呢?” “……”我的手不经意抖了一下,陷入沉默。 “……!”哥哥与林茜脸上闪过一丝担忧,他们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该做什么。 小落没有发现我们三人的异样,仍旧很是认真的向我发问:“小姑姑是没有找到真爱结婚,还是无法跟真爱在一起呢?” “小落,别再问了。”小茜回过神,急忙走过来抱起他,一边小心地看着我的面色,一边抱着孩子往楼上走去:“很晚了,妈妈哄你睡觉吧。”临走前,她还特意看了几眼哥哥,示意他看顾好我;哥哥对她微微点头,表示他会处理好。 这一来一回的片刻,我已双眼放空,心中千回百转的转了好多念头;我离开沙发回到自己的房间,从抽屉里取出个精致的木盒,打开盖子,里面静静躺着一个由头发系成的结,上面交错缠绕着深棕与墨黑两种发色,且一个明显卷曲另一个比较笔直;墨黑笔直是阿九的头发,而深棕卷发则是我自己的。 没错,这就是用八年前我跌入时空隧道的前一刻时,阿九扯下来塞到我手里的头发,再加上我后来剪掉自己的一部分头发共同编织而成的结;后来哥哥告诉我,当年他们在荒郊野岭找到昏迷多日的我的时候,发现我掌心死死攥着什么,好不容易扒开我的手,他看见的就是这一绺如墨长发。 那一瞬间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便很是小心地将它收藏起来,日后待我精神恢复些许才敢交给我;我记得自己当时握着它失控地哭了好久好久,才想起来用自己的头发与之一起系成结;在那之后每当我情难自禁的想念他时,就会看着它睹物思人,毕竟这同心结是我拥有的唯一一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物件,也是我为数不多的精神寄托。 “结发同心,白首不离……”我握紧同心结,失神地重复着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哥哥推着轮椅来到我身边,把手搭在我肩上,刚想要说什么就被我率先打断—— “哥,你放心,我没那么脆弱。” 我转过脸对他笑了笑,把眼中涌上来的泪花逼回心底,轻声低喃道:“我只是……有点想他……” “小倾。”哥哥试探着开口问我:“其实我一直想劝你,前尘往事若不可追,不如向前看;毕竟你的未来还很远,何必执着于过去,将自己牢牢锁住?” “哥,我问你……”我认真的看着他,说:“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小茜离你远去,你会放下她,去寻找所谓‘新的未来’吗?” “……” 他顿住,踌躇了好半天,最终叹口气无奈的摇摇头,回答我说:“不会。” 我对哥哥微微勾了勾嘴角,无须再说什么,我们彼此都心照不宣;我们兄妹在这一点上是相同的,所以我一直都知道,他劝不住我的…… “没事的小倾……”他张开双臂将我搂在他怀里,动作怜惜的摸着我的后背:“若是想他,那就尽情去想,去寻找有关他的一切,直到筋疲力尽无力再想,直到足够填补你的相思为止。” “嗯……”被他温暖的怀抱包围着,我缓缓闭上了双眼。 阿九…… 这八年未相逢,昔年浮世间,今宵夜微凉。 你,还好吗…… 作者有话要说: 时间过的真快啊,转眼间无论是千年前,还是千年后的现代,距离上次那场旷世分离已经过了整整8年。昔日少年少女也早已长大,带着对彼此的思念沉浮在世间…… 叶倾是个令人心疼的姑娘,痴心执着。当年她患上厌食症险些活不下去,幸亏有哥哥陪伴在身边。闺女你听麻麻的,再坚持坚持,很快就会幸福的哦~~ 第165章 结局篇:第一百六十三章——深宫怨 千年前,盛都皇城。 即便日光西沉,也遮不住这炎炎夏日中的万千生机;大夏繁盛的都城街道上,四处都是打着灯笼行走的百姓,一对对俊男美女携手而行,偶尔夹杂着孩童轻快的欢声笑语,俨然是一幅幅美好而幸福的图景。 在那位于中枢的宫城之中,同样也到处点缀着华丽的宫灯;值夜的禁军守卫和宫人们井然有序的各司其职,与宫外热闹的街景相比,多了几分庄严与凝重。 宫道上,一辆四角装饰着金龙并以织锦覆盖的马车正由侍卫护送着缓缓而行,不一会儿就进入内宫之中,停在牌匾上书“栖梧宫”的殿宇外;为首的禁军大统领吴卓翻身下马,将他们的陛下,也就是齐翰,从马车中小心翼翼地扶下来。 “恭迎皇上。”大门口,一位宫女对齐翰下拜迎接:“淑妃娘娘已备好皇上素日里最喜欢的晚膳,正在寝殿等候。” “嗯。”齐翰淡淡地应了一声,不置可否,挥挥手示意其他人在外面守着就行,独自一人抬脚进了门。 寝殿中烛火明亮,空气弥漫着淡淡的百合花香,混合着美食的香气,闻着教人食欲大增;绕过雕花屏风,就见得有美人立于满桌佳肴旁边,粉黛略施笑容清浅,她正是淑妃娘娘陆雨瑶,整个后宫中地位最高的妃子,也是当朝皇帝唯一的后妃。见到齐翰的身影,她眼中有不加掩饰的欣喜一闪而过,对齐翰优雅下拜:“臣妾参见陛下。” “淑妃免礼,坐吧。” 齐翰对她微微点头致意,待她起身后坐在椅子上,旁若无人地拿起筷子,说:“今日朕临时接见了几名大臣,所以来得晚了些,让淑妃久等了;往后朕若是还晚到,淑妃不必空着肚子等朕,尽管先用膳。” “臣妾惶恐,臣妾岂能不顾陛下辛苦独自用膳呢?”淑妃低下头,纤柔的十指也拿起碗筷。这并非皇上首次来晚,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很多时候晚膳甚至都是在御书房用的,所以来晚是再正常不过;每次他都会说类似的话,但淑妃谨小慎微又很守礼,每次也都是如此回答,更是从不敢真正听他的吩咐先行动筷子。 齐翰今日似乎有些心不在焉,或许也是习惯了女子的答案,并没再答话,而是一口一口往嘴里送着美食;过了一会儿,待二人都吃饱之后,齐翰主动开口问道:“淑妃近来可好?灏儿对你还算孝顺吗?” “谢陛下关怀,臣妾万安。”陆雨瑶很是恭顺的答话:“太子对臣妾很孝敬,他虽平日常在东宫跟着太傅和宁王殿下学艺习武,但每隔三日必会来栖梧宫请安。” “那就好。”齐翰温和地笑了笑,然后站起身说:“淑妃早点休息,朕先走了。若有任何需要,尽管遣人来告知朕。” “……多谢圣上。” 如往日那般,陆雨瑶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不过也未出言挽留;她也站起身想要行礼送别,还没来得及蹲下就被齐翰扶住:“不必多礼,快去休息吧。” 说完不等她有何反应,齐翰已转身出了寝殿,在吴卓的陪同下重新登上马车,不一会儿就消失在视线中。 陆雨瑶怔愣地望着他离去的方向,虽然对于他毫无留恋的离开已是习以为常,但她也难以控制地感到深深的落寞;她的贴身宫女收拾好碗筷,一边为她拆着发间繁复的钗环首饰,一边不解地问道:“娘娘何以不试着挽留一下圣上?” “本宫……留得住吗?”淑妃嘴角泛起一抹苦涩的笑意。 按照祖宗向来的规矩,每逢初一十五的特殊日子,皇帝都应去皇后宫中探望;但是这宫里至今没有皇后,只有她淑妃一人,所以她倒有幸能独享这本应属于皇后的荣宠。 这在天下女子眼里,着实是令人艳羡的事情,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每个月圣上也就只在这两日会来栖梧宫,而且每次都是吃了晚饭再陪她聊会儿天就起驾离开,从未在栖梧宫过过夜。 她低低的叹了一声,抬起手臂注视着手肘内侧那一点嫣红,那正是她的守宫砂;嫁入皇室五年多,她却至今仍是处子之身。 陆雨瑶出身士族之家,家世清白门楣也不算低,本来就是后妃候选人队列的女子之一。昔年先帝齐晟在位时与皇后张氏一往情深,甚至为了她冷落整个后宫,更是从未选秀纳过新人;后来天下一统,当今圣上、也就是昔年的摄政王齐翰即位,她只是在随父母觐见时远远地望了他一眼,从此一池春水被搅弄,她心里眼里期盼的,都只有这位俊雅不凡的新皇。 只是让群臣始料未及的是,新皇竟是比先皇齐晟还要不近女色;先皇好歹有先皇后张芃芃,而这位新皇帝一即位就废了六宫,抗住众臣力谏的压力拒绝纳妃,这一抗就是三年整。后来还是太后与太皇太后轮番出面,说哪怕是为了太子齐灏能有一位养母照拂,再加上皇上孝顺不忍拂逆了两位长辈的意愿,这才略微有松口的迹象;后来他微服私访离宫了些时日,不知遇到了什么人听到了什么话,再回来时就很是无奈的答应选人入宫。 虽然要求提了一大堆,但好歹是终于妥协了,早已蠢蠢欲动的世家纷纷将自家女儿的画像送入皇宫;而皇上亲自考察了许久,终于在数月后点了头,让一名女子入宫并册为淑妃。 那名幸运的女子,就是她陆雨瑶。 那年她已十八岁,早就错过了女子成亲的最佳年华;原本她只是仰慕圣上,眼巴巴等着入宫的机会,他一年不选秀她就一年不嫁人,而等着等着,不知不觉间就等成了老姑娘。起初她并不抱希望,却不成想自己竟梦想成真,如愿以偿地成为他后宫中唯一的女子。 当初刚进宫时,她心中尚有无限期待,可是很快地,这份憧憬就渐渐消散了。她不得不承认,圣上对她真的很好,他给了她应有的关怀和爱护,她是个恭顺守礼、甚至有点过于谦卑的女子,从不主动提任何要求,而即便她什么都不说,皇上也会察觉到她的需要,并为她安排妥当,还把年幼的太子交给她来抚养……总之这五年来,皇上待她是无可挑剔,更是没让她受过半分委屈。 可是尽管如此,她也没有办法遏制心中不觉间滋生的幽怨和寂寞。其实她早就清楚,皇上选妃只是为了给皇太子选一位称心的养母,而不是给他自己找一位贴心人;她知道自己不该有这样的念头,也应该感到知足了,但她无论如何也控制不了自己的心,制止不了自己对皇上疯狂的渴求与日夜无尽的思念。 因为,她真正想要的,不是皇上对她礼遇有加,却在举手投足间都保持距离;她想要的,其实是那个男人的真心啊…… 先前她曾隐隐感知到,皇上并非无情,他只是早就将自己全部真爱毫无保留地给了另一个女子,所以自己才永远都走不进他的心底。陆雨瑶不知那女子是何方神圣,也从未听任何人提及过,但她就是能察觉到对方的存在,甚至连她自己都说不上来缘由;或许,这就是情敌之间独有的特殊感应吧? “娘娘切莫伤神了。”她的贴身宫女见陆雨瑶神情黯然,深知自己说错了话,急忙劝慰道:“陛下对娘娘的关怀,全宫上下有目共睹,想必皇上心里是有娘娘的。” 淑妃对着镜中的自己苦笑了一瞬,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由宫女扶着一步步走向床榻。 不……你们都不明白,陛下他心里没有我;即便是有,也从未将我放在最重要的那个位置上…… 昔年她欢欢喜喜嫁入宫廷,却何曾想过,等待她的会是这长夜无绝和终日望不到边的翘首以盼;她一心一意爱着她的陛下,她名义上的夫君,愿意为他付出自己的全部,可她从来都得不到真正想要的,这让她心中如何不失衡、如何不哀怨? 妾意正浓时,却怎奈,郎情无相顾,终是佳人误…… 吹熄烛火躺在衾被中,陆雨瑶望着窗纸上投射的月光,不自觉地攥紧了身上的被褥;枕边一如既往的空空如也,让她又一次感觉到周身的清冷。 可是,她不甘心啊…… 她真的不想再这样冷下去了,她多么渴望能在深爱之人的心中,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让他忘不掉自己,永远都能记得自己。 哪怕,注定要用不寻常的手段;哪怕,他可能会因此怨怼于她…… 作者有话要说: 请大家淡定23333,小九的确有一个妃子【仅此一个】,但淑妃形同虚设,小九也从未对不住人家姑娘,相处模式简直比相敬如宾还要相敬如宾,比止乎礼都疏远好吗哈哈哈哈哈。没办法,谁让人家小九的心思都在思贤皇后叶倾身上呢嘿嘿嘿 简单说一下哈哈哈,其实小九后来出宫,然后回来就很无奈的松口,是因为他出宫是去见齐晟的,齐晟表示老弟你要是再不娶媳妇哥哥就不认你了,小九没辙了才答应选人的哈哈哈哈哈,实惨实惨,齐晟你实力坑弟弟啊……小九选人的眼光呢,其实是非常不错的,他精心挑选的淑妃是个大家闺秀典范,性格老实安分,温柔良善,也不会惹什么麻烦,更是没什么野心;然而他唯独没算到的一点是,陆雨瑶对他动了真心,而这份感情一旦受了伤,那就是不受控的呢。 女人第六感真的绝了OTZ,居然能感知到叶倾这个情敌的存在,妹子你对小九是真爱啊哈哈哈哈哈,只是委屈你了,难怪你要黑化呢……毕竟自己真心深爱的男人从不给自己真心,换了任何人恐怕都会失衡吧 第166章 结局篇:第一百六十四章——安阳长公主齐韵 守候在栖梧宫外的吴卓接到齐翰,将他扶上车之前,习惯性随口问道:“陛下要去哪儿?是回龙仪殿还是去御书房?” “今夜可是十五月圆,你还想让朕加班?总该让朕歇一下吧。”齐翰无奈的笑了下,抬头看了眼挂在天边的银色圆盘,想了想说:“去昭和宫,朕去找安阳长公主饮酒。” “臣遵旨。”吴卓拱手回道,继续请示他:“陛下是否要派人先去通知长公主殿下,请她准备迎驾?” “嗯……也好。”齐翰点点头:“去跟安阳说,让她把素日朕最喜欢喝的荷花酿启封几坛就好,旁的倒是不用了。” 他们口中提到的这位安阳长公主本名齐韵,安阳是她的封号;她比齐翰年幼三岁,是齐翰的一位皇叔的独女,也就是齐翰的堂妹。 他那位皇叔生性风流处处留情,但不知为何,府上所有侍妾都未能生出孩子,唯独他有次在外胡闹时宠幸的一位平民女子身怀六甲,随后生下个女儿,便是齐韵;虽然她出身并不高贵,但成宗齐靖与皇后林氏都是开明的人,只要是正统皇室血脉就都一视同仁,是以在帝后的亲自授意下,那皇叔将她们母女迎入王府,分别册为侧妃与郡主。 或许是终于有了孩子的缘故,那位风流王爷竟出乎意料的收了心,从此死心塌地的爱上了那名女子,没多久就为了她散尽府中其他侍妾,显然是想好好跟她们母女过日子。然而好景不长,没过几年,郡主齐韵在八岁那年离奇失踪,如人间蒸发般消失在南夏,皇室派人搜寻了数年不见踪影,最终也只能放弃寻找;这突如其来的意外让那王爷和王妃深受打击,没过五年就双双郁郁而终。 从知道有这位堂妹的存在直到她消失,齐翰只见过她寥寥数面,且仅限于儿时印象,因此记忆早已模糊;而让人始料未及的是,就在七年前,天下统一刚满一年的时候,有名女子找到禁军守卫,自称是当年下落不明的郡主齐韵;此事事关重大,又见她气度不凡,守卫不敢怠慢,当即禀告了身为禁军大统领的吴卓,吴卓第一时间将此事上达天听。齐翰得知消息后惊喜非常,即刻宣她入宫深谈,在经过一天一夜的私密谈话后,齐翰能够百分百确定,眼前女子的确是他失踪了十年之久的堂妹;而至于她当初究竟去了哪儿,齐翰几乎是瞬间就猜到了答案—— 没错,她经历了与先祖齐峥还有齐翰叶倾类似的事情——穿越时空!更为巧合的是,她生活了十年之久的异世,和叶倾所在的年代是一样的,只不过无论是他还是小倾,都未能和齐韵在现代重逢相认。 齐翰这一辈兄弟手足本就所剩无几,堂兄弟姐妹也并不多,是以如今找回了这位与自己有共同经历的堂妹,齐翰自然喜出望外,他当即便向全天下宣告了她的回归,册封她为安阳长公主,还授予她一部分干政权,辅佐自己共同治理天下。 再后来,齐翰大方地与她分享了属于自己的秘密,还有与叶倾的那段过往,齐韵听后也是唏嘘不已;从此他们兄妹关系亲近非常,齐韵成为这世上唯一懂他心中苦楚的家人,每当他心结难舒时,都会来跟她饮酒谈天,两人互相聊聊发生在现代的趣事,倒能帮他很好的排解心中烦闷。 两兄妹之间满是信任,相互扶持,这种特殊的羁绊是旁人所不能理解的,连吴卓都不明白陛下何以会如此全心相信长达十年未曾谋面的堂妹;不过这都无所谓,只要他们兄妹俩清楚彼此的心思,其他人怎么看都不重要。 没多一会儿圣驾已停在昭和宫门外,出来迎驾的侍卫长对齐翰行了礼,随后禀道:“皇上,长公主殿下好像有些不开心的样子,接到旨意前就已命人启了好几坛烈酒,现下正在独酌呢。” “嗯?”听了他的话,齐翰不由得有些诧异。印象中的韵儿因为在现代生活的缘故,性情向来很是爽利豪放,甚至比小倾还要大大咧咧开朗活泼,他更是从未见过她苦闷的样子,这天底下竟还存在能让她借酒浇愁的事情? “安阳心情不好,怎不早点派人通知朕?”齐翰一边向着内殿走去,一边继续追问:“你可知是什么缘故?” “卑职不敢妄言。”侍卫长踌躇了一下,说:“但今天下午,长公主请了宁王殿下来宫里叙旧;等宁王殿下走后,似乎就开始这样了……” “哦……”齐翰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抓到了些眉目,他神情浮现一丝微妙,轻笑着说:“杨严那小子啊……” 众人口中的那位“宁王殿下”不是别人,正是杨严。八年前齐翰元灵归位继承大统后,没多久就与杨豫及朝中重臣商议,正式认了自幼陪伴他左右,他与小倾都早已视之如亲人的杨严为义弟,并给了他异姓王爵的尊荣,封号“宁”;之所以选择这个字,是因为它寄托了齐翰与叶倾对杨严的祝福和期望,愿他能一世安宁顺遂。 这些年来,杨严作为齐翰最为看重的左膀右臂之一,又是位高权重的亲王之尊,着实在他九哥身边历练了不少,再加上之前叶倾在时的经历,如今的杨严已经能够像贺秉则那样独当一面为君分忧,他父亲杨豫也渐渐放下心来,主动卸下重担慢慢退出皇权中心,准备将一切都彻底交给儿子后自己去安享余年了。 早些年的时候,杨豫还在为杨严的亲缘犯愁,杨严他自己也没什么想法,不过自从齐韵回朝,齐翰就敏锐的察觉到,在他二人之间似乎有什么在悄然改变;如今看来,他的感知果真不错,看来这宫中为情所困的,早就不止他齐翰一个人。 作为过来人,齐翰明白堂妹和杨严那小子估计是当局者迷掉进坑里了,就如当年的他与小倾那般,所以他这个当哥哥的自然不能视而不见,是时候拉弟弟妹妹一把了。 思绪转换间他已步入内殿,挥退众宫人,他就看到微弱的烛火旁女孩的纤影,正无精打采的伏在桌面,听到动静抬头看到他,这才勉强支起身子对他打了声招呼:“臣妹恭迎皇兄……” “快免了吧,这儿没外人。” 看着堂妹这副强撑精神的模样,齐翰不由觉得好笑,他熟稔地走过去将烛火拨亮,看着桌子上早已空了的几坛酒,失笑道:“此等佳酿,你却不等哥哥我一起来喝,实乃罪过啊。” 听到他温暖中带着关怀的话语,齐韵感到烦闷的心情稍微好了些;她殷切的为齐翰倒了一大碗,绽开笑容说:“九哥,你心情又不好了?来来来,陪我干了这几坛酒!” “韵儿你可别装了。”齐翰似笑非笑的接过酒碗,说:“别以为为兄不知道,是你自己心结难舒所以想喝酒,才不是陪我呢。” “哪有?我这么没心没肺,怎么可能有不开心的时候……” 齐韵豪爽的喝光一大碗,对齐翰的话矢口否认;但他还是能敏锐的捕捉到,女孩脸上那看似灿烂的笑容背后,闪过的一丝落寞。 “韵儿,在我面前不用逞强。”看着女孩的表现,齐翰仿佛看到昔年小倾为了不让他担心而故作轻松的模样,这让他心中忍不住泛起些许疼痛,索性跟齐韵把话说开:“是因为杨严对吧?你喜欢他是不是?” “……” 被准确无误的戳中心事,齐韵神情一滞,两肩也慢慢垮了下来,没有再嘴硬反驳。 齐翰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弹了下她的额头,说:“你这丫头,让九哥说你什么好?你好歹在后世生活了那么多年,性情那么开朗,平日帮我处理朝政时头脑也机灵的很,怎么就在感情上想不开呢?” “哎呀……人家之前在后世不是没有过恋人嘛,也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齐韵嘟了嘟嘴揉揉脑门:“谁知道感情这种东西如此让人抓心挠肺啊。” “有什么可抓心挠肺的?”齐翰不甚在意的回道:“你既属意于他,尽管直截了当的挑明就好了。你们两情相悦,就差谁把那层窗户纸给捅破;现在看来,杨严如此腼腆纯情,让他主动迈出这一步怕是有点难度,所以只能靠你向他表白喽。” “九哥,说实话……”齐韵突然变得踌躇起来,她支支吾吾地说:“我一直都想这样做,今天下午召见他就是打算跟他挑明,但我每回在最后关头我都会丧失勇气……我真的不知道自己何以会那么怂,或许是因为,我压根不是想象中那么喜欢他,而他也根本不喜欢我?” “你想多了。”齐翰淡淡地暼她一眼,两手端起碗优雅的饮下一口酒,继续说:“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你和杨严最在乎的就是对方。也许你自己没察觉到,你每次提及杨严时的眼神,都像极了……” 叶倾每次看向他的眼神。 说着说着,齐翰控制不住地想到那个早已融入他生命中的女子,胸口蓦地发闷,让他没能说出最后半句话;他对着碗中倒映着的自己微微苦笑了下,随即仰头将剩下的美酒一口全闷了。 “九哥……” 虽然他话只说了一半,但知晓前尘往事的齐韵岂能猜不到他此时的心境?这些年来,九哥经历了多少相思之苦,以及他坚强背后的脆弱与黯然,她都是看在眼里的,更何况今日还比较特殊—— 十五月圆之夜,本来就有团圆相守的美意,但这一切对于他来说都只是镜花水月;每到这种时刻,他都很难控制自己的心绪,所以才来找她饮酒聊天,借此来强行转移注意力。 本该是由她来安慰九哥,现在却倒了过来,她甚至还无意间揭了他心中的伤疤……想到这里,齐韵语带歉疚,小心翼翼地劝道:“对不住啊九哥……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无妨。” 齐翰见堂妹一脸愧疚,不忍她再为自己伤神,嘴角泛起温润如玉的笑容,示意她不必介怀;他拎过坛子给自己再度续满,修长的手指轻敲在碗沿,双眼放空地喃喃道:“我只是……有点想她……” “唉。”齐韵心疼地叹了口气,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劝他,只能没话找话,随意提起他为叶倾早已拟定好但未曾公开的封号:“思贤皇后……见贤思齐……九哥,你对嫂嫂是真真正正的情深义重啊。” “相思入骨,又怎会不深重呢?”齐翰也轻声叹息着,他压下心底蓦然涌出的思念与苦涩,很是认真的对齐韵说:“韵儿,你也看到了,彼此倾心却不能相守是多么遗憾的事情。有为兄这个前车之鉴,你还不赶紧惜取眼前人?杨严那边我也会帮你盯着,那小子越来越不解风情了,我得时不时旁敲侧击提点着他。” “韵儿明白了,多谢九哥。”经他一番开导,齐韵终是彻底想通了,她胸中积塞的不郁一扫而空,眼里又重新燃起了斗志;见她恢复元气,齐翰也倍感欣慰,他拍了拍堂妹的肩膀:“真心爱上一个人不容易,不要让自己抱憾终身。” “我会努力的。”齐韵坚定地点点头,随即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表情顿时变得有点纠结,话锋一转说:“不过,九哥你怕是要让某人抱憾终身了。” 齐翰一愣,不过瞬间就想到她话中所指:“……淑妃?” “嗯。”齐韵不置可否,看似漫不经心的开口,实则意有所指道:“古人有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话诚不欺我;我们女人一旦较起真来,能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可就不在你们男人的掌控范围之中了。” “照你的意思,她那边还真的有异动?”齐翰俊秀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这我倒是的确没料到……” “我们没料到的,恐怕还不止这些。”兴许是话题涉及朝堂之争的缘故,齐韵也变得严肃起来:“我按照九哥你的意思,跟杨严一并暗中留意前朝,想必九哥也察觉到了,最近这几个月来,那位老先生可是愈发地小动作不断呢……” 她口中的“那位老先生”,指的是御史中丞郑毅;他大器晚成,直到年近五十才入仕为官,经过十二年的打拼,如今升到了正四品御史中丞之位。他为人老实忠厚,在朝风评尚佳,还跟齐翰的外祖父、即前中书令宋老太爷交情不浅,不过齐翰从一年前开始用帝王制衡之术,不动声色地渐渐把他手中实权分散下去,只是表面还维持着对他的重用与尊敬。 齐翰不是那种崇尚“狡兔死、走狗烹”信条的君王,他这样做的根本原因,是因为他在彻查时抓到些蛛丝马迹,证明这位看似无害的老人家,真实身份是北漠还未覆灭之时派到南夏的奸细!这些年他确实是个合格的卧底,先是瞒过了齐晟,又在天下一统后在新朝继续隐藏,就连齐翰本人刚刚得到这个结论的时候,他也是不敢置信的。 经过深入调查他发现,郑毅当年虽是肩负故国使命而来,但他并非那种不识时务的愚忠之人。在南夏多年为官,他结识了一批以宋老太爷为首的良友,亲眼见证南夏趋近政通人和的朝堂,再加上他对本职工作充满责任心,所以细究下来,这几年他并未做过什么对南夏有实质危害的事,哪怕八年前北漠归入大夏版图,他虽悲愤却也未曾有过异动。 齐翰跟叶倾一样选贤举能不计前嫌,三年前识破对方真身之后,经过慎重考虑,打算暂时按下不动。若他能一心为国效力,齐翰也不希望失去这位人才,但从去年开始,暗卫回报的消息让齐翰愈发担忧,对方似乎重燃了故国旧志,其行动对整个御史台都有趋近不利的影响,而且越来越沉不住气,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在赶时间一般…… “我会叫杨严他们格外留神着,郑毅毕竟根基不浅,万一真弄出什么动静,虽不至于动荡朝纲,但肯定也很麻烦。”齐翰思索片刻,继续转向齐韵:“不过,韵儿提到淑妃那边,究竟是怎么回事?” “我的暗线查到她近来跟郑毅家中女眷来往更多了些,至于是什么事我暂时还没抓到端倪。不过我就是觉得,在这个时刻淑妃的举动肯定藏着更深的意义。”齐韵对他如实禀道:“九哥放心,女人之间的事就交给我,反正你后宫里只有她一个,掀不起什么大风浪。” “……”齐翰沉默一瞬,方才接着说:“我倒是希望,你的直觉是错的。” 齐韵当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这么多年来,九哥对陆雨瑶虽无夫妻之情,却也把她视作伙伴甚至家人;淑妃是个温柔贤淑的女子,既安分守己又母爱泛滥,着实是称职的太子继母。 不过齐韵还是察觉到,其实让陆雨瑶入宫的决定,到底还是错了,错在她对九哥交付了真心…… 九哥心里眼里从来只有叶倾一人,他甚至都可能从未曾察觉到淑妃对他的感情,而越是这样无意的忽视越会让女子难过;久而久之,淑妃内心失衡,做出些出格甚至是扎九哥心的事,在齐韵看来都不足为奇,她甚至还能从女人的角度理解她;不过对九哥来说,恐怕是有点难以接受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齐韵望着他精致的侧脸,轻声问道:“我的直觉不幸中了的话,九哥打算如何处置淑妃?” “她是个好姑娘。”齐翰微微叹息一声,随后回答了这么一句意味不明的话,也不知是说相信陆雨瑶这个“好姑娘”不会让他失望,还是有什么其他的意思。 “对了,再过两个月便是灏儿十岁生辰,九哥筹备的如何?”感觉到这个话题有些沉重,齐韵主动提起齐灏的生辰来转移注意:“有什么需要妹妹帮忙的,九哥尽管开口便是。” “难得你有这份心。”齐翰欣慰的一笑,说:“我早就跟杨严他们商议如何办才能让灏儿开怀;不过现下时日还久,到时若有什么需要帮助的,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啊。” “九哥有任何吩咐,韵儿都会帮你完成。”齐韵转移话题的目的达成,她几不可察的松口气,装模作样的给齐翰行了个礼,逗得他轻笑出声。 兄妹俩有说有笑继续喝酒谈天,直至天光破晓,齐翰才回到龙仪殿准备去上朝,齐韵则钻进被窝偷懒睡大觉。 在打着哈欠进入梦乡之前,齐韵仔细回想了一遍九哥交代给她的任务,斗志昂扬的同时也免不得无奈的叹息一声。 唉……看来这段时日宫里注定要不太平,她这个长公主也有的忙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杨严小天使那么可爱,怎么可能不给他安排个cp呢2333333,连配角吴卓和贺秉则都有媳妇,杨严小天使这么重要的角色自然也有cp,而且还是齐翰的堂妹哦,同样也是个穿越过的哈哈哈哈哈哈~~看来他们齐家的DNA就是比较容易穿越啊…… 我一直很看重齐翰与杨严的兄弟情分,宁王这个尊位是杨严应得的,毕竟一起经历过那么多风风雨雨。不过杨严这小子还是不开窍啊不开窍,喜欢人家就要主动去追啊,等着妹子来找你,怕不是找打23333 没办法本人属于不搞事情不舒服斯基,所以忍不住再搞一波事情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好意思了阿九又要让你和小倾被虐一通了! 第167章 结局篇:第一百六十五章——千年未解之谜 站在华阳大学主教学楼门口,我循着记忆缓步踏入熟悉的阶梯教室。 数年前我从华阳大学毕业,在那之后我就很少踏足校园了,只是在偶尔拜访历史系的薛昂教授时才会回来。 我一边走心里一边回想着薛教授在电话里对我的邀请:“叶同学,今天下午两点历史系会举办一个小型交流会,请了些业内知名人士,交流谈论的内容是围绕大夏刚统一初期阶段的历史;本来是不公开的内部活动,但我想到你对大夏圣祖皇帝有着近乎执念的探索欲,再加上我们认识了这么多年,所以破格邀请你来旁听,你若有时间就来参加吧……” 当时接到这个电话之后,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薛教授,随后叫秘书推掉了这个时间段的所有行程,我离开诗诺总部大楼,只身回到学校来参加这个活动。在我心里任何事都不如他的事重要,只要能听到有关他的信息,哪怕只有一点点,哪怕是我自己已知的事情,对我来说也是短暂的慰藉了。 不一会儿我就走进了举办活动的阶梯教室,薛教授见我到来,主动跟我打了招呼并为我介绍诸位教授,我一一握手问了好,随后交流座谈会正式开始,我端着泡好的清茶坐到旁听席上。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我边慢悠悠的啜着茶,边听那群学者教授们的唇枪舌战;不得不说专业人士不愧为专业人士,这些历史通们知识的渊博程度,哪怕是曾穿越到千年前并真实体验了两年古代生活的我都自叹不如。 交流的话题不出我所料,主要是围绕齐晟展开,关于阿九和赵王的则只有寥寥数语;这也难怪,齐晟毕竟是载入史册的帝王,史官对于他的着墨自然比其他皇族多得多。我之前也早就仔细查找过了,兴许是阿九很低调的缘故,关于他齐翰的记载除了出生时日和名讳之外,几乎是没什么其他内容。 过了大概半小时,话题渐渐延伸到南北征战前后,以及杨豫等人主导的那场赫赫有名的奇袭上京战役;最终结果大家都知道,自然是以南夏胜利收服北漠一统江山而告终,随后便是隆重的登基大典和英明的圣祖皇帝开创盛世的记载。 不过听到这里,我却总觉得好像缺了点什么;屏息回想片刻,我忽然想到,从始至终并无任何人提到有关赵王中途谋反试图篡位那个变故的只言片语,明明是那样重要的一件事,却好似未曾发生过一般,完全被人从历史长河中被抹去了…… 之前我倒是没细想过这一点,如今想到了突然感觉有些诡异;正当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耳边传来一阵熟悉的嗓音—— “各位教授说的基本上都对,不过我还是不得不提一句,有件重要的事情很多人都搞错了:南夏最后一任帝王与大夏开国圣祖并非同一人。南夏末代皇帝是齐晟不假,但他不是后来的大夏圣祖。” 我忍不住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这一看不要紧,我顿时就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不知何时进入教室与大家辩论的那名男学生,长着一张清俊的面容,眉宇间有股稚气;更让我目瞪口呆的是,他的脸竟然跟记忆中的杨严有七分相似!!! “圣祖皇帝的真实身份,是齐晟的幼弟,曾经的九王——齐翰。” 他这一言就像石子投入湖面,立刻激起了阵不小的骚动;各种声音此起彼伏,有的人坚信没搞错,而一部分教授在踌躇片刻后表示赞同那名学生的话。本来之前在史学界,关于圣祖皇帝的真实身份就始终存疑,一派认为是齐晟,另一派则认为是阿九;穿越前我从不关注这方面的研究,自然也不知其中关窍,而穿越回来的我对于亲身经历心知肚明,是以在了解到阿九的帝王身份竟然存疑之后还惊讶了好一阵子:这看似明确得不能再明确的问题,居然真的能让这些历史学家争论了数十年都没个定论? 换句话说,圣祖皇帝到底是兄弟中的哪位,他们竟搞不清楚? 我起初感觉无法理解,后来从薛昂口中得知,之所以会导致现在这个结果,主要原因在于相关资料记载实在太少太模糊,甚至让人觉得有点蹊跷;不知是前人刻意为之还是怎样,无论是文物还是古籍文字,史学界至今都未能找到任何有力的实锤,来敲定大夏圣祖的真实身份;而历史研究是个很严谨很复杂的过程,需要靠板上钉钉的实证来支撑观点,光凭目前的那些模糊证据并不足以得出定论。更要命的是,原本按照正常逻辑,齐晟在统一之前是皇帝,那么统一之后的皇帝也应该是他,然而在探索过程中偏偏发掘了些蛛丝马迹,证明大夏圣祖还真可能不是齐晟;目前所掌握的证据虽不足以推翻旧思路,但也的确占有不容忽视的一席之地,所以两派才僵持至今谁也不服谁。 对此我表示很无奈。作为经历过全过程的当事人,我却无法对除了哥哥和林茜以外的人倾诉,就算跟其他人说了也不会有人信。我潜意识里总认为,我跟阿九对此负有一定责任;毕竟是我们无意间改变了历史轨迹,更在不经意间抢了本来属于齐晟的皇位,要是没有过这么一出,兴许就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了吧…… 不过再想想也无所谓了,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已经结束了,阿九也为此承受了天谴;至于那些身外之名,留给后人慢慢去发现探索就好,对于我和他来说,过去的事情早就跟我二人没有任何关系了。 毕竟,史书是写给别人看的,而日子是过给自己的…… 周遭争论的声音此起彼伏,我却像是身处另一个世界,双眼直直盯着走上台和薛教授并肩站立的那名学生,脑中则兀自回忆着过往;那张像极了杨严的脸,究竟是…… “真是失礼,聊了这么半天,我还没来得及介绍这位小同学呢。”过一会儿,首轮辩论暂告一段落,薛教授热络的拍了拍那男生的肩膀,对着话筒朗声道:“各位尊敬的同僚,现在请允许我正式向大家介绍我们历史系的优秀的研究新生;这位同学姓杨,有个特殊的身份——他是大夏开国圣祖亲封的异姓王,即宁王杨严,和其妻安阳长公主齐韵的直系后代,说起来也是拥有大夏皇室血统的。” ……怪不得…… 听薛教授这样解释,我心中的疑虑得到了解答。他原来是杨严的后人,阴差阳错之下完美继承了先祖的面貌,怪不得容貌与杨严本人如此相像…… 余下的时间里,我想找机会和他说说话,但始终没排得上号;毕竟杨严的后人兴许掌握着些不为人知的秘密,所以那群教授们都争先恐后地跟他搭话,我这个外界人士自然是抢不上的。不过我自有别的途径,那便是通过薛昂来牵线。 想着我单独跟薛教授简单聊了聊,他欣然应允,待结束后就将我们两人以“学姐学弟”叙旧的名义带到校外的咖啡厅,随后他先回学校准备明天的教案,给我们留出独处的时间。 “叶学姐好。”待薛教授离去,对面的男生主动向我伸出手,看样子性格很开朗,还是个自来熟:“我叫杨逍,先前听薛教授提起过您,很高兴认识学姐。” “诶?!杨潇?!” 时隔八年多再次听到这个名字,我忍不住失声叫了出来,仿佛又回到我亲眼见杨潇被赵王杀掉的那个时刻;记忆中血流满地的画面刺激到了我,我愣了片刻不自觉就说了出来:“……你不是被赵王杀了么……” “呃……学姐?”他被我的反应惊了一下,急忙解释道:“不是那个啦。我的名字是逍遥的‘逍’,不是潇洒的‘潇’;至于学姐口中那位‘被赵王杀掉’的杨潇,应该指的是我祖先杨严的长兄吧?” “啊……对对对就是他……”我惊觉自己的失态,急忙附和着蒙混过关;他倒也没多加疑虑,自顾自继续说:“之前听教授说,学姐当年是国际政经学院的顶尖生,本来跟历史学院关系并不大,没想到竟会记得这些历史上不为人知的细枝末节;看来学姐学识渊博,是我的榜样。” “呃……同学你谬赞了。”我被他夸的有点心虚。我本身对历史真不感兴趣,若非亲身穿越回去经历过,这些细节我是绝无可能知晓的,所以从某种程度上讲,我这算是“作弊”了…… 想着我决定主导一下话题,说不定能从他口中挖出一些我穿越回来之后的事情,便主动询问道:“说起来,杨逍同学你似乎很笃定阿九……我是说齐翰,就是后来的大夏圣祖?” “这是自然。我祖先杨严本是外臣之家,承蒙圣祖皇帝倚重,认他为义弟并册为爵位可世袭的异姓王,还将自己的堂妹安阳长公主赐婚于他,从此我杨家祖祖辈辈才能在皇权中心,见证那么多朝代更替浮沉起落;这一切都是拜圣祖皇帝所赐,我作为子孙后代,当然要牢记先人之事,更不可能连恩人是谁都搞错吧?” 听了他的话,我心中不由得感慨万千,仿佛透过他看到了昔年那重情重义的杨严;他们杨家的人果然是一脉相承的忠直性子,不管过了多少代都未曾变过。 “我选择考入历史系继续深造,其实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对现状不满意。”他自顾自的说下去:“我家里有许多祖辈上传下来的记载和文物,都是些很珍贵的宝贝,不过我认为那远远不够。学姐你也看到了,如今的史学界对于大夏初立那段历史的认知还很模糊,所以我想日后继续考古研究,通过自己的力量来发掘到更多证据,以此来为圣祖齐翰正名。除此以外,我也想更多的了解有关我祖先们的故事……” 听了他这一番发自肺腑的自白,我轻笑着摇摇头,对他说:“想多了解关于你先祖杨严的故事倒是没问题,不过为齐翰正名就大可不必了;这些都不重要了,他才不会在意所谓的后世之名。” 我这话说的有点奇怪,不过杨逍显然是没在意哪里奇怪;他喝了口咖啡,随意反问我:“学姐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 我用咖啡勺一圈圈搅弄着杯子里的液体,看着杯中漂浮的白色细沫,思绪不知不觉间又飘向远方,神思不属的轻叹了一声—— “我……就是知道啊……” “……学姐?”他略带不解的声线从对面传来,这时我也神思归位,没做任何进一步的解释,只是对他歉然一笑说:“不好意思刚刚走神了。我的意思是,那些毕竟都过去了,你量力而行就好,不必给自己过多压力;学术研究的道路上,最重要的是让寻求让自己开心并能满意接受的答案,不必为了特意得到什么结果而让自己背负太多未知的负担。” “学姐说的是。”他爽朗的点点头,一脸敬佩的看着我说:“学姐这心态很难得,倒是蛮适合做学术的;要不学姐考虑一下,申请个历史系博士重返校园?” “我就算了吧,毕竟专业不同。不过先预祝你早日夙愿达成,若需要任何帮助,你都可以联系我。”我婉拒他的好意。 “我一定会努力的。”他斗志满满的鼓了鼓腮帮子,倒是颇有杨严当年的风范。 望着他,我心里暗自下了决定。虽然我已跟千年前的一切都再无瓜葛,但既然杨严的后人此时就在我身边,我自是要延续做为姐姐的责任,替他守护杨家血脉;而且对我来说,这也算是另一种排解思念的方式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我们已知的历史,我永远都是持怀疑态度的,毕竟我们所知道的都是从书上和文物上看到的,而书是人写的,解释也是后人做的,究竟是什么样子,也许会是永远的谜团吧…… 而我也利用了这一点,设计了这个千年之谜的梗,两派各有根据,谁也说服不了谁,但真相只有一个,只不过现在还没到被揭开的时候呢~~不过不要着急,很快世人就会知道,大夏开国圣祖的真身究竟是兄弟中的谁了~ 小叶子的执念从未解开过,毕竟那远在天涯的,是她一生挚爱。不过别急啊小叶子,麻麻向你保证,你爱的那个他会回来的! 第168章 结局篇:第一百六十六章——太子生辰 千年前,大夏皇城。 今日皇城内外都洋溢着喜庆的气氛,因为是皇太子齐灏的十岁生辰,皇帝为了哄儿子开心,特意为他隆重举办了庆生宴会,还对外大赦天下削减赋税;这样一来,不仅宫内的人开心,天下百姓也随着沾光,当然各种喜不自胜。 设宴地点和往日一样,依旧是在皇城中举办各种仪式典礼的承乾宫;从下了早朝开始,宫人们就赶赴承乾宫进行现场的布置,在礼官们的指导下将各种代表祥瑞的物件摆放在事先算好的方位上,膳房的差役们也早早开始准备夜间这场通宵宴请满朝文武君臣同乐的欢宴。 宫内众人忙碌不堪,齐翰也没闲到哪儿去。如今刚入秋,而就在不久前西境那边传来雨季迅猛时而暴发山洪的消息;千年前各项防御工事不如现代发达,坚固程度也远远不及,再加上今年的山洪来势凶猛,往常的防洪建筑竟没能抵挡得住。灾报频传,齐翰当即下令由贺秉则主理赈灾,拨给了他大量的钱银物资,让他火速带着军士奔赴云西一带进行灾后□□。到了现在灾情稍有起色,不过还不够稳定,朝野上下很是担忧,齐翰更是为此忙活了近一个月。 又一次接见了整天的朝臣,到了傍晚宴会即将开始的时候,齐翰正揉着眉心疲惫的喝着清茶润嗓,始终守在他身边的吴卓低声提醒道:“陛下,再过一刻钟左右,太子的生辰宴就要开始了。殿下和诸位重臣皆已在场等候,陛下是否启程赶往承乾宫?” “嗯,走吧。”齐翰长叹一口气,放下茶杯站起身,往御书房内里的梳妆台走去:“程姑姑在御书房吗?请她进来为朕整理下仪态。” “卑职这就去请姑姑。”吴卓拱了拱手,刚要倒退走出去,就见御书房的大门被人风急火燎地推开,一道挺拔的身影窜了进来,正是杨严。只见他气都没喘匀,小脸上润着层薄汗—— “九哥!” “参见宁王殿下。”吴卓转身向他施礼,杨严微微对他点头以示回应,径直绕过他来到齐翰面前。 “怎么了?”看杨严这副急匆匆的样子,齐翰不由得皱了下眉头。 “九哥,我刚接到秉则自云西发回来的千里加急传书,看了后感觉有必要跟你商量下。”说着,他将一本拆了封的文书递给齐翰。 按照规矩,这类加急奏报都是机密,须得由皇帝首启亲阅,在皇帝看到之前任何人都不能先拆封;不过朝野上下都知道皇上对杨严的信任,所以他偶尔做这种不合规矩的事,大家一般也都不予理会,要是换做其他人,怕是早被参上几本了。 齐翰深知杨严是有个有分寸的,若是在宴会开始在即来找他商量,必定是发生了耽搁不得的事情,当下也没多问,利落地翻开文书开始阅览。 “这……!” 初步读完贺秉则所写的内容,齐翰也免不得愣了一下;原来云西那边不仅有天灾,竟还有奸佞趁机挑起人祸。原来那一带人口结构相对复杂,各蛮夷土著和往西的邻国始终是不小的隐患,只是慑于大夏近年的盛势不敢作乱;而如今云西天灾不断民心不稳,那些不服大夏统治的外族联合一些暴民挑起纷争,幸亏有贺家父子坐镇,才使局面不至于一塌糊涂。饶是如此形势也有些严峻,是以贺秉则上书,请求皇上调兵前去增援。 “九哥,你怎么想?” “吴卓,你去承乾宫,传户部、兵部和工部五品以上朝臣即刻来御书房觐见。”齐翰“啪”地合上文书,转身快步走回书桌后,嘴上一刻不停的吩咐道:“杨严,你跟吴卓一同去,说朕这里有急事要与诸位大臣商议,不过宴会照常开始,其他人可先行饮宴,等朕处理完了就去。” 说着他抬眼看向站在门口的程姑姑,继续说:“劳烦姑姑亲自跑一趟,将朕的意思转达给安阳长公主,请她务必主持场面,并替朕照顾好太子。” “遵命。” 三人见他在一瞬间便恢复了君王特有的气场,当即敛肃颜容异口同声地回答,随后怀着各自的差事走出门,齐翰则坐在座位上给自己按摩太阳穴,强迫自己近乎当机的大脑重新运作起来。 唉……近来的事还真是一桩接着一桩,连给灏儿过生日都不让他消停;不过齐翰知道,即便自己今天再疲惫,也必须去灏儿的生辰宴为他庆祝。 毕竟灏儿今年已经十岁了,而他的日子也不多了呢…… 想到这里,齐翰心上划过一丝苦涩。原本他幻想能够知天命,从而掌控自己的命运;而如今他真的知道了自己会在何时死去,却反倒成了让他烦恼的牵绊。 不过也正是这样,他更无法有半分松懈,因为他必须在死于非命之前,呕心沥血为灏儿铺就日后帝王之路。 他终究是齐室子孙,肩上担负着不得不守护的责任与坚持啊…… 作者有话要说: 啊哈哈哈哈阿九你果然是个好皇帝啊,各方面都非常合格的好皇帝,麻麻非常非常欣慰哈哈哈哈哈 事情搞起来搞起来不能停啊,你要面对的真正的考验,可不是这档子事儿哦~~ 第169章 结局篇:第一百六十七章——中计 吴卓他们动作很快,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该带的人都带来了,该传的话也都传到了。承乾宫那边虽不知皇帝临时有什么要紧事,不过也都遵照君令,继续为今日的主角——皇太子齐灏庆祝恭贺。 上座众人除了太子本人以外,陪同他的分别是淑妃陆雨瑶和安阳长公主齐韵,太后宋澜若与太皇太后林氏都不在席间;太皇太后年岁已高,近来缠绵病榻不宜劳动,太子颇为孝顺,遂特意恭请曾祖母保重凤体在寝宫休养;而太后宋澜若则在几年前迷上了佛法,时而出宫在外修行顺道私访民间,皇太子生辰之时碰巧赶不及回宫,所以没能入席。 齐翰对堂妹的能力毫不怀疑,因而他只是交代让齐韵代为主持宴会,就专心与三部重臣们开始商量出兵拨款和修筑事项。不知不觉间又过了近一个时辰,落日最后一缕余晖也消失殆尽之时,他们终于将初步计划定了下来。 在其他人紧密商量的间歇,齐翰随手再次翻看着杨严交给他的奏报,看着看着他手指动作一顿,似是发现了什么不寻常之处。 “杨严……”齐翰出声唤他,问道:“你是何时接到这文书的?” “就在方才不久前啊。”杨严不明就里。 “可是你看这儿的日期。”齐翰眉头微微皱起,他指着奏报最后一页末端的日期对杨严说:“按照发出的日子来算,应该至少五天前就到你手中,可你为何今日才接到?” “诶?”杨严凑上去看了看,发现果真如此,也不由得面露疑惑;还没等众人想明白,就听得御书房外传来吴卓的嗓音:“陛下,卑职有急事要禀!” “进。” 吴卓快步进门,他身后还跟着一名身着黑衣的暗卫;那暗卫一进来便单膝跪地,语速很快又逐字清晰地说:“圣上,承乾宫那边有变数!方才宴饮到了向太子殿下进献礼物的环节,其他的都还好,唯独中丞郑大人呈上了一样物件,是……是……” 见他踌躇着不敢说完,似是顾忌着什么,齐翰一挥手沉声道:“继续说下去!” “是先皇生前打猎时最爱的流月弓……” “……!!!” 先前在听到郑毅的名字时,齐翰心里就浮起不祥的预感;之前说过,郑毅是北漠余孽的细作,齐翰也盯了他很久,不成想他真的敢在今天搞事情;又听三哥齐晟被提到,齐翰心中的预感仿佛被验证一般—— 在这种场合提及三哥,难不成……?!? “殿下当然不知道这弓的来历,就随口问了一下,然后郑大人便……额,胡说八道满口谎言,说什么——‘这是太子生父,即先皇送殿下的礼物,请殿下以此弓配上利箭,手刃杀父仇人,替您父皇报血海深仇’……” “……!!!” “……” “……” 暗卫原封不动转述完这句话,殿内已是鸦雀无声,静得连呼吸声都听不到;所有重臣皆惶恐低头,连杨严都呆愣在原地,此时此刻已经没有任何人敢抬头望一眼帝王的脸色,更是无人敢说半个字。 不过哪怕不看他的脸色,众人也能从陡然冷冽的气氛中感受到帝王隐忍的愤怒;那是怎样一种令人心悸的感觉,周遭仿佛悬着万千冰刃,随时都会将他们扎得千疮百孔。 “九哥……不,皇兄息怒!” 短短几秒比几年还要漫长,杨严终于率先壮着胆子进言规劝,可哪怕是他也吓得换了正式的称呼,不敢再如平日那般随意。 “……在座的其他人呢?他们对此有何反应?还有太子,太子如何说?”齐翰没有理会杨严,他嘴角泛起一丝冰冷到极点的笑意,声线佁然不动地继续发问。不过在这个时刻,帝王越是平静如常,反倒越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禀……禀圣上,其他大人们当场呵斥郑大人,说他大逆不道言行狂悖,竟敢当着太子殿下的面来造圣上的谣;可郑大人一口咬定他所言非虚,正待属下等人和禁军出手将他擒拿压下之时,太子殿下似是被他妖言蛊惑,竟让所有人都退下,让他……继续说完……” 太子齐灏实际上是当今圣上的侄子而非亲生儿子,这件事一直是朝中公开的秘密,稍微有点资历的官员都是知道的,但这八年来圣上视太子如己出,大家都看在眼里,圣上的确有意将皇位传予太子,且太子也是毫无非议的皇室血脉,是以朝野上下早就没什么意见了,甚至都忘了所谓生父养父这一环;今日被郑毅这么一搅和,明事理的大臣都清楚此事绝不能张扬,更重要的是不能让它入了太子的心,否则太子与圣上一旦心生芥蒂,势必对江山社稷产生负面影响,所以他们才会出言力阻,想把事态的严重性给降到最低。 然而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是,太子本人竟要求郑毅继续说下去,这着实让所有人都束手无策;毕竟他们都是臣下,总不能呵斥太子闭嘴吧…… 齐翰听到暗卫的回答,脸色陡然间就沉了下来。对于郑毅那种小虾米,他压根就没放在眼里,反正无论对方编什么话来离间他和灏儿,只要灏儿不信就全是白费心机。 然而让齐翰没想到的是,灏儿竟还想继续听下去,这说明他潜意识里多多少少是接受了对方的说法,这一点让齐翰心中很不是滋味。 果然,和其他事情比起来,他到底还是更在意灏儿的想法。 “到底是朕大意了,千防万防还是没能防住,竟纵了他在朕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齐翰冷哼一声,随后转向杨严道:“宁王,你手底下的人,是时候清理一下了吧?” 杨严瞬间明白过来他这话的意思。信函在交给他之前也是有其他人经手的,既然早该传到他手里的信函却在今日才到,这说明其中肯定有人私下扣了信函数日,唯独等到今天这个时候给他,引得他来御书房牵住齐翰,不让齐翰按时出席宴会,以此来为己方创造搞事情的机会;如若皇帝本人在场,那对方绝对是毫无胜算的。 “臣弟无能!” 想通了这个关节,杨严顿时为自己的疏忽而懊恼不已;他一直防着别人算计九哥,却不想敌人直接算计到了自己头上,还利用他当了一回枪使,间接给九哥下了这么大一个绊子……他怎么这么笨啊!!! “罢了,日后注意就……” “皇上,大事不妙!” 还没等齐翰说完,就被急匆匆走入御书房的程巧亦打断;她双膝跪下,语带愧意地说:“方才席间淑妃娘娘请安阳长公主殿下陪她到外面醒酒,长公主跟着出去了,奴婢留在殿内看顾太子就未曾随侍;后来淑妃娘娘重新入席,却许久都不见长公主回来,奴婢外出寻找,中途得知短短片刻功夫殿内竟发生了那样大的事;奴婢斗胆猜测长公主可能遭遇危险,还请圣上移驾承乾宫主持大局,解救长公主殿下!” 程巧亦作为齐翰齐韵堂兄妹的心腹之一,自然知道淑妃与郑毅是一伙的,所以联系到前后发生的事情和时机,聪慧如她瞬间想到了这其中的联系,从而推测出一种恐怖的可能性;如果真如她所料,那事态可就不是一般的严重,她也只能火速前来向齐翰求助了。 程巧亦刚说完,就听得上面传来“啪”一声,吓得她手一抖。齐翰在得知妹妹也被算计之后顿时火冒三丈,他将折子重重拍在桌案上,神情愈发深不可测,幽瞳里隐隐闪着嗜血的光;他向来都是从容不迫的姿态,遇到棘手的事也很少动怒,可这一回对方触了他的逆鳞,他自是不会容忍了。 “起驾,去承乾宫。朕倒要看看,他还有什么花样!” 齐翰从桌案后起身走下台阶,朝臣们不敢怠慢,纷纷惶恐地为他避开一条路;他走得飞快,吴卓小跑几步才跟上他的步伐,急忙叫外面等候的宫人备好御辇。 “对了,关于云西动乱一事的处理方案,就按照朕与众卿方才商议的那般安排。”在即将出门的前一刻,齐翰突然对众人说了这么一句,倒是让那群朝臣惊了一瞬;他们的心思此时全在今晚发生的大事上,早把云西那档子事抛到九霄云外,却不想看似在盛怒之中的皇帝,竟比他们更要头脑清醒思路明晰。 见众臣愣神,齐翰加重语气继续道:“众卿不会是忘记了吧?” “臣不敢。”被齐翰这么一说,他们登时回过神来,更加惶恐不安地回道:“陛下所言臣等铭记于心,必定尽快实施,助贺将军平定云西。” 听到这番回答,齐翰眉间的郁色才有所消退。不管怎样算是完成了一件同样重要的任务,这让他的心情不至于糟到极点。 作者有话要说: 我儿子最霸气了哈哈哈哈,果然阿九才是天生的帝王啊,这气势可比小叶子当初做摄政王的时候厉害多了~~ 齐灏的身世,也是我埋下的一颗定时boom,随时有可能引爆产生影响,不过炸过之后修复就好,长痛不如短痛嘛23333 第170章 结局篇:第一百六十八章——猜疑 承乾宫。 就在一炷香以前,整座宫殿还是歌舞升平、一派热闹的景象。朝臣们觥筹交错谈笑风生,纷纷显露出各自的诗词才学本领,佳作频频出口成章,做出不少好词引得席间赞叹不断。然而现在,整个大殿里寂静无声,坐在上首的淑妃与太子齐灏脸色各异,跪在阶下的郑毅和其他朝臣也有各怀心事;尤其是齐灏,他稚嫩的面上虽然努力维持着镇定的神色,但若是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的手在微微颤动,更是因为太过震惊而许久说不出话。 真的么……真的是他说的那样么…… 他叫了八年父皇的那个人竟是自己的九皇叔,而他真正的父皇早就死于九皇叔的剑下…… 不……父皇这样疼爱他,怎会不是他的亲生父亲?而先帝明明是死于二皇叔发起的叛乱中,跟父皇有什么关系……郑毅一定是在胡说八道,他一定是想离间他们父子情分!! 可是……郑毅是当朝老臣,他有什么动机这样做……何况他说的那样斩钉截铁绘声绘色,自己信任的母妃对此也未置一词;既然母妃没说什么,难道说真的不是空穴来风…… 齐灏从小就由齐翰亲自教导,心性自然随齐翰那般从容大气,头脑思维跟同龄人相比也甚是聪慧敏捷,这短短片刻就已转过了好多念头;但他毕竟还是个年仅十岁的孩子,即便心智再出众也玩不过那些心机深沉的大人们,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他更是猜不到;他能坚持坐到现在还没有失态之举,已是多亏他明事理识大体的个性了。 就在这气氛紧张的时刻,殿外忽然传来通传声,让所有人都如获大赦—— “圣驾到!” 齐翰步履平稳地走下御辇,快步又不失稳健地穿过跪迎的众臣,一路来到大殿中央。在场其他人原本还不确定帝王对发生过的事了解多少,而在偷眼瞄了他肃然中略带杀意的脸色后,便明白他应该是知晓全部来龙去脉了…… 齐翰淡淡地扫视周围人的脸色,最终停留在齐灏面上;而齐灏恭顺的跪在地上低着头,他看不到孩子是怎样的神情,不过能隐约地感受到一丝惶惑不安。 齐翰用力攥了下拳头,逼自己冷静下来,他目光定格在郑毅脸上,冷声说道:“朕念你年事已高,本不想处置你;但你竟敢在太子十岁生辰这等好日子上兴风作浪,惹得太子心神不安,那就休怪朕不顾君臣情分了。” 说着他也不再废话,颇有威严地转身一拂袖,朗声下令:“北漠余孽郑毅,当庭妖言惑众误导储君,意图动荡朝堂,其心可诛,即刻废其官位职权,打入天牢待审。” ……!!! 他这番话一出口,满堂朝臣都或多或少地惊住了,只是在圣驾面前不敢表现出来;让他们吃惊的不是帝王对郑毅的处置,而在于那句“北漠余孽”。郑毅隐藏的实在太好,同僚们都不知他竟是北漠覆灭前派来的细作,所以皇上亲口揭发的这层身份,怎会不使他们震惊? 话说回来,既然他是北漠的人,那么他今日的举动就有合理的解释了:他就是想挑拨离间,在年幼的太子的心间种下怀疑的种子,以此来动摇大夏国政。毕竟太子乃国之储君,皇储不安则朝堂不宁。 相比其他人的心绪涌动,即将身陷囹圄的郑毅反而很是淡然;他不慌不忙地抬眼与齐翰对视,随后扫了眼脸色各异的昔日同僚们,在禁军过来押解他的时候,他先是恭敬而不卑地对齐翰磕了个头,随后从容不迫地站起身,趁禁军松懈的那一瞬间吞下了袖中藏着的毒药。 在倒地的那一刻,郑毅十分安详的阖上双眼。这一生沉浮起落,从被故国朝廷选中并送到南夏做暗桩,直到现在他生命的尽头,如走马灯一般在他眼前快速飘过。在北漠覆灭之后他也仔细思考过,是否要顺应天下大势安稳过日子,还是要抛头颅洒热血继续复国大计。 曾经他动摇了,想着自己年事已高,不若干脆在大夏安度晚年了却残生,但在一年前他从大夫口中得知自己身患顽疾时日无多,从那时起他的故国之情被重新燃起。反正也是风烛残年,如果能在临了前为先主做点贡献,那便也值得了。 怀着这个念头,他开始逐渐启用自己先前埋下的根基和人脉,想着该如何折腾出一番麻烦;很快他发现他毕竟是文臣,虽然有些势力,但无论怎么做也很难从根本上动摇大夏朝堂。又经过深思熟虑,他决定将目标转到皇太子齐灏身上,用计离间皇帝与太子的关系,让太子心中记恨和嫌隙的种子生根发芽。他相信,如今埋下的这根刺,日后肯定会成为利器,伤到大夏皇族的根本。 策划了这样久,这场大戏终究落下帷幕,而自己也该退场了…… “……!!!护驾!” 他的动作十分突然,吴卓本能的以为是他要对齐翰不利,当即抽出佩剑挡在齐翰身前;而群臣也受到惊吓,在骚动片刻后看到的是郑毅倒在地上的身躯,和他嘴角溢出的黑血,此时他们才反应过来,郑毅是服毒自尽了。 面对此变故,齐翰面上的神色并无半分动摇,他连看都没看地上气绝身亡的郑毅一眼,只是略带担忧地转向齐灏的方位,直到看见淑妃已在第一时间捂住了齐灏的双眼,没有让孩子看到这恐怖的场景的时候,他才安心地收回目光。 “陛下……?”此时吴卓和众禁军侍卫已收剑入鞘,向齐翰请示下一步该如何;齐翰只是摆摆手,说:“郑毅罪不容诛,如今畏罪自裁也算是给大夏子民一个交代;不过念其对旧主忠肝义胆,朕也不欲做得太绝,特准其尸首还乡吧。” “陛下宽仁。”吴卓拱手:“卑职这就去安排。” 在皇帝威严的气场镇压和禁卫有条不紊的行动之下,原本有些骚动的现场迅速恢复了平静,群臣虽仍是小心翼翼地察言观色不敢多言,但起码不再是战战兢兢。 处理完眼下的事,齐翰走到淑妃陆雨瑶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跪在地上的她,沉声问着:“安阳如今身在何方?” 陆雨瑶听到他毫无往昔温情的声线,便知自己怕是难逃一劫;她维持着面上的镇定,从容不迫地躬了躬身,答:“圣上且宽心,长公主殿下平安无事,她只是被臣妾迷晕后带到了寝宫里。” 齐翰担心堂妹的安危,当即让程巧亦带人去把齐韵接回去,再叫太医去瞧一眼确保她身体无虞;随后他没再看淑妃一眼,对吴卓下令软禁—— “将淑妃送回栖梧宫好生照看,没有朕的准许不得踏出宫门一步,任何人也不许探视。” “父皇,母妃有何过错?还请父皇开恩,宽宥母妃……” 齐灏在这时忽然出了声。他经历了方才的种种变数,表面上虽然淡定,但实际上心神早就空白一片,现下好不容易缓过来,就听到齐翰要软禁母妃的命令。他仍未意识到淑妃暗中帮助了郑毅,只是本能地替她向齐翰求情,殊不知齐翰在听到他的话之后也产生了很大的误解,他误以为齐灏维护淑妃是因为信了郑毅的挑拨而跟他作对,当下眼底怒火灼灼;见他脸色不对,齐灏很快就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话,可惜为时已晚。 “灏儿。”齐翰开口截断他的后半句,牢牢锁住他的眼眸,无比认真地缓慢问道:“朕问你,对于他方才说的那些话,你,相信吗?” “……儿臣不信。” 齐灏因为他突如其来的质问和怒火而瞬间慌了神,于是慢了一拍才回答。齐翰以为他的犹豫是源自摇摆不定的内心,顿时只觉周身如坠冰窟,眼底的冲动火焰也渐渐熄灭了,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疲惫与受伤的神色。 “……太子累了,送他至龙仪殿歇息。” 沉默片刻,齐翰轻声对杨严示意,让他把齐灏带到龙仪殿过夜;至于选择带回自己寝宫而不是送他回东宫的原因,齐翰自己也不甚清楚,或许是因为潜意识里缺乏安全感,所以想把孩子带在身边,确保不再节外生枝吧? 作者有话要说: 唉,都是执念啊,郑毅是对故国,而淑妃则是对爱情,可惜一念之差,就再无法成佛了。 哈哈哈小九你要有信心啊,你的宝贝养子没对你产生芥蒂,你自己脑补那么多是搞哪儿样哈哈哈哈哈。看来父子俩都有心结,需有人来好好劝劝呢~~~ 不管怎么样,心疼我亲儿子TAT当皇帝真累啊,当爹更累OTZ。。。 第171章 结局篇:第一百六十九章——心结 好好的宴席上来了这么一出,宴会肯定是没法继续开下去的,在恭送皇帝等人先行离去后,其他人也在处理完现场后各回各家。鉴于闹出的风波不算小,众臣各自回府后也都不安生,皆满怀心事地揣测翌日会见到皇帝怎样的脸色,以及如何小心伺候才不会触怒龙颜,是以直至深夜,都城里也随处可见宅邸中仍亮着的零星灯火。 与此同时,皇城内同样不平静。齐翰将太子安置在龙仪殿偏殿后并未直接去看望他,而是转身就回了御书房继续处理国政,彻夜未眠;第二天如常上早朝,明示暗示加威严施压,让众臣将昨晚发生的事情都忘掉,下朝后补了会儿觉就再次将自己埋在成堆的奏章里……接下来一连三天他都是这样连轴转,明显是心里有口气出不来,但表面偏偏还是风平浪静的,搞得杨严等人皆担心万分又提心吊胆,生怕他把自己给折腾得身心俱损。 齐翰自己心里清楚,他是想逼自己忙碌起来,忙到无暇去回想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也无暇去猜测灏儿的心境,更是在等他们都能够冷静地捋清问题,再去找灏儿谈话;这期间他安排了安阳长公主齐韵和杨严轮流跟灏儿解释当年发生的事,想必等他们先谈过一轮,再由他介入会事半功倍吧? 不知不觉就到了第三日的傍晚。当齐翰刚就云西灾乱一事跟重臣们商议后,齐韵忽然冲进了御书房—— “皇兄不好了!”她匆忙间连礼都没行,直接对齐翰说道:“臣妹方才去看灏儿,发现他起了高热,现已昏迷不醒!” “……?!?” 齐翰猛地看向她,眉宇间皆是毫不掩藏的焦灼:“传太医了吗?” “正在路上。”齐韵接着说:“皇兄还是亲自去看看为妙。” “诸位爱卿,今日到此为止;至于各项事务,先按照朕的吩咐去做,更多的明日再议。”齐翰语速飞快地对众臣扔下这么一句,没等他们恭送的话说出口,身影就已消失在书房;齐韵随口对其他人说了句“皇兄爱子心切,还请诸位大人多担待”后,也风急火燎地追着齐翰离开的方向而去。 回到龙仪殿,齐翰推门而入,就看到陈光直正跪在太子床前为他诊脉;他急行至床边询问:“情况如何了?” “禀圣上,殿下是因为思虑过度导致五内郁结,一时急火攻心所致高热;老臣即刻为殿下开药,但老臣以为,更重要的是解开殿下的心结,这个就靠圣上了。” “……朕明白了,多谢陈爱卿。”寥寥数语间,齐翰已然明白陈光直所指为何;在他去写药方并看着煎药的空档,齐翰坐在孩子身边,将他的手置于自己掌心,看着他酡红的双颊,内心的焦虑有增无减。 “父皇……” 不知不觉地,从床上小人的口中溢出一丝呢喃,齐翰隐约听见他好像是在唤自己,连忙弯下腰轻声回应:“灏儿别怕,父皇在这儿。” “父皇……父皇别走,别丢下灏儿……” 齐灏仍然双眼紧闭,显然是沉浸在让他不安的梦境里,嘴里胡乱地唤着齐翰,小手也攥紧了齐翰的手指,似是生怕他会弃他而去。 “父皇,求您了……” “为父不会走,为父就在这里陪着灏儿。”齐翰心疼不已,腾出一只手来抚摸齐灏的脸颊,安抚了好一会儿,孩子才渐渐安静下来。 “安阳,灏儿究竟是怎么了?”见他安稳了,齐翰转头看向一旁的妹妹:“朕不是叫人看顾好他?” “九哥,其实灏儿会生病,一半原因在于你。”齐韵直言不讳道:“三日前你将他带回龙仪殿,之后将他扔在这儿不管不问。这孩子心思敏感细腻,他忐忑不安以为你生他的气了,所以越想越委屈,越想越钻牛角尖,这不就把自己给憋出病了么……” “……我冤枉啊,我也很委屈好不好?”齐翰顿时感觉百口莫辩:“我这些日子天天泡在办公室处理云西那边的事情,真的是无暇顾及这边,才不是故意不来看他的啊;况且我哪有气他,我只是心痛,难道这八年的父子情分,竟比不上奸人挑唆的寥寥数语吗?” “灏儿又不是你,他怎会知道你不来见他的真实原因?”齐韵颇有耐心的跟他继续解释:“而且即便灏儿再聪慧,他也毕竟只有十岁,还是个孩子,又怎能斗得过那些对他虎视眈眈的大人?这回他一时不慎,着了奸人的道,但我敢保证他绝对没有不相信你,他只是一直在等你亲口与他说清楚。九哥,你不能用在朝堂上对付那群老人精的方式来对待孩子,也不能跟孩子玩这种弯弯绕绕猜来猜去的心机啊。” “呃……”齐翰表示无言以对,不得不说齐韵的话正中要害,他之前也的确对孩子的感受有所疏忽;看来他这个当后爹的,需要对灏儿额外多费点心思了。 作者有话要说: 亲爱的同志们我回来了!!!前几个月真的是太忙了无暇顾及,存稿也都忘了往出放,如今终于想起来了完成结局,现在恢复更新。再有一些内容就会圆满完结啦~~ 到这个情节,太子齐灏的身世已经彻底揭开,也算是给原著一个交代,更是给孩子一个交代,不过不会影响父子情分,他们会更加瓷实的放心吧23333 第172章 结局篇:第一百七十章——释然 翌日清晨,阳光再次铺洒在金色的宫宇上,熠熠光辉昭示着新一天的到来。龙仪殿里十分寂静,连值夜的宫人都撑不住而睡过去了,唯独齐翰依然强撑着精神,不眠不休地看顾着孩子;他连轴转了多日,又担忧了整整一夜,此时脸色看上去很是憔悴,眼里更是隐隐可见有血丝。 “陛下……”吴卓尽量轻手轻脚地走进来,注视着他憔悴的容颜,踌躇了一会儿,才语带不忍地请示道:“今日的早朝……?” “……”齐翰拄着前额,顿了好一会儿才说:“取消。朕现在这副样子,怎能示于人前?” 登基八年至今,齐翰还从未有过平白无故取消早朝的时候,哪怕偶尔身体不舒服也会强撑着去上朝。如今破天荒地取消,只能说明他的身心是真的支撑不住了。 “陛下,卑职求您了。”吴卓实在不忍,他撩袍跪地,抱着拳苦口婆心地谏道:“铁打的身子也经不住如此折腾,陛下若积劳成疾,该如何向江山社稷交代?为了太子殿下,更为大夏子民,还望陛下保重龙体!” “朕知道,你起来。”听了吴卓的话,齐翰嘴角泛起一抹淡笑,心下也得到了些许安慰;他很庆幸,自己身边有这么多可信之人陪伴,为了他们能平安度过此生,这也是他如此呕心沥血的理由之一啊。 “唔……父皇……” 榻上传来一声低吟,齐翰连忙转过脸去,正好看见孩子睁开了眼,正满脸迷惑的看向自己;见他醒了齐翰很是惊喜,顾不上跟吴卓说话,吴卓见状也行礼后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他们二人。 “父皇,儿臣……” 齐灏怯生生地看着他,小脸上是毫不掩饰的纠结和欲言又止;齐翰知道他想说什么,轻笑着拍了拍他的脸颊,柔声道:“灏儿是想问,关于郑毅所述之事的真相吧?为父现在就跟你一五一十的解释清楚。” 接下来的两个时辰,齐翰给他讲了许多往事,多数是在齐灏出生前的那段时候。不过齐翰也只是尽量挑重点来讲,至于细节就含糊带过,因为在齐灏出生的前后一年的日子里,他自身处于千年之后的时空,真正完整地见证了孩子从出世再到后来的那个人是叶倾,所以他只能回忆着叶倾跟他说过的话,再加以润色并给齐灏讲一遍。 “大概经过就是这样。”说到最后,齐翰喝了口热水润润嗓子:“所以,郑毅的话里有一点没错,你的确不是我的亲生儿子;至于三哥,就如我所言,他此时正在江南,与你母后还有你的弟弟妹妹们寄情山水,灏儿若是想再见到他们,我带你去见便是了,此乃人之常情嘛。” “父皇,对不起,儿臣不该听北漠余孽的挑拨,更不该质疑父皇对儿臣的良苦用心。”齐灏眼眶微红,他支起身子跪在榻上,语带愧疚地说:“儿臣早该想到,父皇待儿臣视如己出,是不是生父又有什么区别?是儿臣一时糊涂,竟惹得父皇伤怀,还请父皇恕罪。” 说着他弯下腰,欲对齐翰行礼告罪;齐翰见他如此懂事,心中顿时满是慰藉,他急忙扶住孩子的手臂,不由分说地将他放平塞到被窝里,柔声哄道:“灏儿言重了,我并未怪你;更何况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在面对那等场面也能镇定自持,不愧是我亲自教导的储君,就算日后我不在了,相信你也能担起这天下重任,做一名英明的帝王。” “父皇何出此言?!”他话音刚落,齐灏当即从床上弹起来,细嫩的小手摁在齐翰唇上,满脸都是惶恐:“父皇还不到而立之年,怎会有此丧气之语?” “……”齐翰沉默一瞬,没有多加解释,只是不在意地笑了笑,就把齐灏再度塞回被窝里,含糊带过:“灏儿大病初愈,这阵子就好好养身子,所有事情都交给我来处理。” “是。”齐灏乖乖应下,然后懂事地缩在被窝里不再乱动;齐翰又哄了他许久,直到夜幕降临,他才从沉沉睡去的孩子身边悄然离开。 昭和宫。 白日发生在龙仪殿的事自然瞒不过齐韵,所以她早就得知父子二人和好如初。原以为堂兄终于能安心睡个好觉了,可谁知入了夜,齐翰非但没去补觉,反而到了她这里一如既往的讨酒喝—— “韵儿,把你这儿藏着的陈年佳酿都拿出来吧。”齐翰看上去心情尚可,入了她的宫门开口便道:“要最醇最烈的那种。” “我说九哥啊,你这身子不要啦?”齐韵很是无语,急忙规劝道:“你昼夜颠倒了好几日,如今灏儿那关终于过了,云西那边事态也稍歇,你不赶紧去睡大头觉,跑我这儿浪什么浪?” “我就喝几口嘛。”齐翰软磨硬泡,磨到她松口为止:“好不容易放松下,你就别拦着我了;我向你保证,喝完就去好好休息,行不?” “……拿你没辙。”齐韵拗不过他,只得肉疼的把美酒都摆上桌:“说好了啊,就几口。” “嗯。”齐翰给自己倒满一大杯,一边喝一边跟齐韵随口谈起:“对了,淑妃那边如何了?” “进展顺利。”齐韵知道他肯定会问到这一点,就如实回答:“我按照你的意思,今天下午去栖梧宫赐了酒。” “她……”听到这里,齐翰捏着酒杯的手指不经意间缩紧了些;他停下来,深深叹了口气:“她最后可留下什么话?” “她让我转告你。”齐韵回想着当时淑妃面上既绝望又幸福的神情,也深深叹息了一声:“说她今生能嫁给你,在你身边陪伴这么多年,是她此生最美的梦境;如今她不过是梦醒了,但她不后悔,亦无憾。” “同时她还说,辜负了九哥的信任和关照,是她对不住你。” “……” 齐翰轻轻闭了闭眼,过了好一会儿才继续问:“给她的银两还够用吧?为她安排的贴身护卫呢,是否可靠?” “九哥放心。”齐韵接着说:“在她喝了酒昏迷之后,我带着她上了我的车驾,将她秘密送到宫外等候的马车上;车里有好几箱金银珠宝,够用几辈子的,我事先还亲自从暗卫里亲自选了一名武功高强能力出众的女孩子,从此她会保护好雨瑶姐,决不让她后半生受委屈。” “嗯。”他淡淡应了,随后仰头发泄似的一口闷光杯中残余的酒。 “九哥,你到底还是心软。”见他这样,齐韵便知道他心中还是有些难过的:“如你所料,淑妃最终还是背叛了你,但你却没有杀她,只是对外宣称她病逝,暗地里托我帮忙,送她远离盛都从此远遁江湖,甚至还安排好了她的下半辈子。你这样做的用意,是因为对她心里有愧吗?” “是。”齐翰大方地承认了:“我一直认为,该说对不起的那个人是我而不是她。雨瑶是个好姑娘,她本该有属于自己的幸福,却偏偏对我痴心错付,最终导致她做出无法挽回的事;造成这个局面的始作俑者虽不是我,但我对此负有一定责任,因为我执着地爱着小倾,让另一个深爱着我的女子抱憾终身。我偶尔也会问自己,选她入宫的决定,是不是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九哥千万别这样想。”齐韵忽然很是心疼这位表面上云淡风轻,心底却藏了旁人所不能想的哀伤的堂兄:“你已仁至义尽,该做的都做了,是雨瑶姐自己糊涂,你也阻止不了。” “是啊……过去的都过去了,是对是错又如何?”他轻轻摇晃着杯中晶莹的液体,意味不明地低声笑了笑,随后一杯又一杯的续着。 这一回,齐韵只是静静看着,没再多加阻止。她知道九哥需要一个宣泄情感的出口,正好借此机会让他痛痛快快醉一场,兴许他就能彻底释怀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段对应剧里齐晟送走江映月的剧情,不过剧中是齐晟赐酒,我这里是齐翰赐酒,把淑妃送走远遁天涯。齐翰在我的设定里不是个滥好人,但的确算是个“好人”+有担当的负责男人,他无论身心都绝对不会背叛叶倾,所以把陆雨瑶送走是必然结局。 话说齐韵真的是个好助攻啊哈哈哈哈哈哈,不愧是我给杨严小天使安排的cp。 第173章 结局篇:第一百七十一章——希望 不知给自己灌了多少酒,齐翰终于昏昏沉沉地趴在桌上不省人事;又过了许久,在一片寂静的深夜中,他似被月光晃了眼而悠悠转醒。身边的堂妹早已不见了,屋子里的摆设很陌生却又异常熟悉,更是整洁简单的不寻常,似是许多年无人涉足一样。 他心中泛起惊异之感,起身在屋内探了一圈,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此时并非身在齐韵的昭和宫,而是他登基前的住所——广陵宫! 自从八年前他回归大夏登基为皇,广陵宫便成了他心中最不舍的禁地;这里充斥着属于小倾和他自己的气息,让他每每面对都实在控制不住心绪,是以他早就下旨将宫殿封存,一切陈设原样摆放,不许任何人打扰此地的安宁。原想着偶尔回来看看,可是这八年来,他却始终没有勇气再踏入这里一步。 诶,不对啊……他为什么会在广陵宫?! 怀揣着疑虑,他推开寝殿的门来到庭院中。皎洁的月光下,他看到湖心亭中伫立着一抹久违的身影——判官。 “前辈……?” 在看到对方的瞬间,齐翰终于明白过来,他此时并不在现实中,而是如那两年一般,灵魂出窍进入梦境空间,所以才会在广陵宫“醒来”。 “故人匆匆一别,凡间已过数年。”老顽童故作文雅地感慨了一声,转过身来看向齐翰:“小九,你成熟了不少啊。” “前辈,久违了。”齐翰微微笑了笑,恭敬地对他行了一礼:“能在有生之年再次见到您,晚辈喜不自胜。” “还是你懂事有礼貌,叶丫头每次见到本仙都没大没小的。”老顽童满意地摸了摸并不存在的胡须,摸了个空之后略感尴尬地轻咳一声:“当时天界忽然传召众仙,我没来得及跟你好好道个别就回去了,如今得空回来,听说你这个皇帝当的风生水起啊。” “前辈谬赞了。”齐翰很是谦逊的摇摇头:“这是晚辈作为君王的应尽之责,晚辈不敢怠慢。” “凡间有你,是天下人的福分。”老顽童轻叹一声,说:“其实有句话我一直想问你和叶丫头,只是没来得及说出口;你和她相遇是因为我的失误,所有的一切也都因我而起,导致如今你二人独守千年空寂,所以你,怨不怨我?” “不。我还要感谢您,让我有机会与她相恋。” 提到叶倾,齐翰眼中瞬间溢满了柔情:“我相信,我与小倾是生生世世注定的缘分,哪怕今生注定分离,来世上穷碧落下至黄泉,我也会找到她,与她再续前缘。” “不用来世。”判官意味深长地一笑,说:“你们这辈子还没爱够呢,不是吗?” “嗯?”齐翰免不得愣了一下:“可我再过两年就会死去,我们之间又隔了千年时光,这辈子怎么可能再有机会相见?” “谁说你只剩两年时间了?你们都才二十八岁,还联手安定天下有功,不仅不会减寿,反而会加到长命百岁呢。”判官否定了他的话,反问道:“而且如果我告诉你,你在不久的将来还有机会与她长相厮守呢?” “您是说……我还能穿越到千年后?”齐翰顿时悟出了他话中的含义,当即精神大振急切地追问:“还请前辈指点一二!若得心愿达成,晚辈死而无憾。” “你还记得,当年是如何带着她的身体一起穿越回来的么?” 齐翰想了想,回道:“天生异象,七星连珠?” “两年后的月蚀之夜,会再有一次七星连珠。”判官点点头:“这可是我与司命冒着被贬职的风险,为你和那丫头秘密开的特殊福利,你可仔细留心着,万不能错过了啊。” “……!!!前辈可否说得具体些?”齐翰一听有戏,忙进一步追问,可判官只是讳莫如深的笑了笑:“不可多语。我能帮你的就到这里了,接下来就全看你和她的造化了。”说着他的身体慢慢变得透明,直至消失在齐翰面前。 “前辈!!” 他心下着急,一声惊呼便从床上猛地坐起来。还未等他看清周围景象,下个瞬间殿门就被猛地踹开,吴卓和几名武功高强的禁军侍卫持剑在手冲了进来—— “陛下,您还好吧?!” “额……”齐翰慢慢清醒过来,他看着一脸紧张冲进来“护驾”的吴卓等人免不得失笑,劝慰他们说:“没事,朕只是做了个噩梦,你们去休息吧。” “陛下以后切忌饮酒过度。”吴卓临走前忍不住对他行礼上谏道:“陛下醉的不清,长公主殿下送您回来时,您口中就一直在说着什么,如今更是做了噩梦惊扰天颜……” “好了好了,你怎么比程姑姑还要絮叨了?”齐翰连忙打断他,生怕他叮嘱起来又没完没了;吴卓见状也不敢再说,对他一揖道:“卑职告退。” 齐翰独自坐在床上,许久按捺不住胸中隐隐的激动之情。他从未想过,自己还会有和心爱之人见面的那一天。为了不再错过这难得的时空之旅,他有必要和堂妹好好聊聊了。 小倾,你要等着我,等我冲破千年的枷锁去寻你,和你再续前缘…… 作者有话要说: 啊哟~我嗅到了HE的味道嘿嘿嘿hiahiahia。既然能回来,那当然是有方法再回去的对吧哈哈哈哈哈哈~加油小九和小叶子,再坚持2年你们就HE啦~~ 第174章 结局篇:第一百七十二章——思贤皇后叶倾 现代,华阳市楚家旧宅。 这一日是难得的休假,我美美的睡了个懒觉,直到近中午才被小茜给弄起床。洗漱打扮一番,我去餐厅加入正在喝午茶的哥哥,与他商量下午打算去做什么。 正当我们聊的火热之时,我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摁下通话键,最先听到的是一阵阵嘈杂的叮咣声,似是在什么建筑工地那般,然后是薛昂教授熟悉的嗓音—— “叶同学,没有打扰到你吧?” “薛教授您好。”我跟他打个招呼,听着那边传来的源源不断的噪音,我索性将手机重新放回桌上并开了免提,随口问一句:“您那边怎么那么吵啊?”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你现在可是在与我们共同见证着历史学上一大突破发现哦!”他的声线里隐隐泛着激动和期待,洋洋得意地跟我说:“我正跟杨逍同学在帝陵发掘的现场。上个月有人无意间发现了这个地方有文物遗落,他上报给了当地管理局,上面就派人前来勘察。结果你猜发现了什么?这里居然是一处建造于千年前的陵墓,看规模还是个很庞大的皇陵!这一发现可是劲爆非常,文物局当即就派了人来发掘开墓,还特许我们华阳历史系的部分研究者来一同参与过程。” “哇,好事好事,那可要恭喜教授喽~~”我笑着调侃他:“不过这种事在媒体披露前应该算是机密吧?薛教授您就这样随随便便透露给我,您确定没问题吗?” “叶同学,这可是我给你开的特权哦。”他故作神秘地压低了声音,说:“看在你与我们历史系素来交好,再加上对南夏那段历史非常感兴趣的份上,我才破例提前给你透露消息,你可千万别说出去啊。” “放心吧教授,我日后还要仰仗您继续给我开特权呢。”我打趣着他,然后从微波炉里拿出温热的牛奶,一边喝一边随口一问:“不知这次是哪位皇帝这样倒霉,要被你们掀了棺材板啊?” “瞧你这话说的……”他也被我逗笑了,不过还是据实相告:“知道这次发掘行动为什么被称作‘重大突破’么?因为此次被发现的皇陵,正是历史上那位神秘莫测的帝王——大夏开国圣祖的陵墓啊!” “……!!!!!!” “啪”一声清脆的响动,我手中的杯子摔落下去,牛奶与碎片飞溅了一地。 “嘿嘿没想到吧,居然让我们发现了这么重要的陵墓。待我们进到主墓室,神秘兮兮的大夏圣祖究竟是何方神圣,答案就能揭晓了;怎么样,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电话那边还在说个不停,但此时的我已经一个字都听不进去了。我只觉五雷轰顶,浑身僵硬动弹不得,眼前飞速闪过昔年那些片段—— 朝堂,沙场;刀光,剑影;欢笑,眼泪,还有那个身在其中,却如谪仙般遗世独立的卓绝身姿—— 齐翰。 “不可以!!!!!!” 在他面容从我眼里消失的那一刻,我像是被什么刺中一般,疯狂地吼了出来:“快停下!!不要打开他的陵墓!不要再挖下去了!!” “小倾!你冷静!”哥哥的声音突然传入我耳中,他转动轮椅来到我身边扶住我的肩膀,关切地望着我的脸;而我情绪完全失控,只是剧烈喘着气,浑身不断颤抖着,时而看着哥哥时而看向手机的方位,全然不管不顾、语无伦次地说—— “我求求你们了……停手吧……就让他一直沉睡下去……不要惊扰他的魂魄……” “叶同学你刚刚说什么……”那边似乎是信号不好,手机里传来的声音愈发嘈杂,同时还断断续续的:“……快下墓了……听不清……” “阿九……阿九……对不起……我连你的陵寝都没能守护住……” “我竟然……连你最后的安宁都没办法守护啊……” 到了后来,我早已连椅子都坐不稳;我无力的跌在地上,双手掩住自己的面容,哭得连喘气都困难。 不知什么时候,电话那边早已挂断;而我满脑子都是记忆中他的音容笑貌,眼前仿佛出现了他棺椁被揭开的幻象,两幅图景交织在一起,竟让我有种天塌地陷的崩溃感。 可我知道,我什么都做不了,也什么都阻止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唯一的宁静被彻底摧毁…… “为什么要这样……” 我猛然抬起头,一把扯住哥哥的双臂,带着哭腔声嘶力竭地控诉道:“阿九这一生已经很累了,他才活了三十岁啊!寿数减半,之后百世轮回之苦还不够吗……还不够吗!?为什么连他的陵墓都不放过,他究竟做错了什么,为何要他连入了土都不得安宁!!” 哥哥不知该如何劝我,他只能俯下身,将泣不成声的我用力抱在怀中,并轻轻拍着我的后背。 “阿九,我会再次找到你……我发誓……” “若是今生我们注定分离,那也没关系;因为,我们还有来生,还有下下辈子,下下下辈子……” 不管多少个轮回,我坚信我都会遇到你;届时,不论你是谁,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在人海中认出你。 待到百年后,在走过奈何桥之时,我愿付出任何代价,只为不饮下那孟婆汤。 哪怕时光变迁,岁月无情,惟愿再相遇之时,我能认得你那潋滟眸光。 我哭了整整一下午,仿佛要将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尽,直到傍晚时才稍微冷静了些;晚饭我自是没胃口吃的,索性蜷缩在沙发上,双目黯淡地看着发光的电视屏幕,即便此时正当盛夏,我身上也裹了毛毯,可不知怎地我还是浑身一阵阵发抖。 “小倾,好些了吗?”哥哥无声地推着轮椅出现在我的视线中,手里端着一杯加了红糖的热牛奶,递给我说:“你一下午滴水未进,精神这么虚弱,还不肯吃晚饭,这样下去身体可撑不住。” 我微微叹气,接过牛奶抿了一小口。这时手机铃声再度响起,屏幕上显示的号码正是杨逍的;我心头一震,本能地摁下了接听键。 “喂?学姐?”他那跟杨严有几分相似的声线从电话里传过来:“我们这里挖掘行动刚结束,所有人都从陵墓里出来了。薛教授正忙着跟其他人讨论,他让我给你打电话,把结果告知于你……” “……嗯。”我沉默了好几秒才有气无力地回答:“你说吧……” “说来也奇了诶……”他的声音里带上几分疑惑,语气中满是不解:“我们费了好大力气才下到圣祖灵柩所在的主墓室,进入之后发现这是个合葬墓。墓室里有两具棺椁,按陪葬品规制和棺盖上雕刻的花纹样式来看,是大夏皇族的帝后合葬陵墓才能有的排场。疑惑之下我们打开了棺椁,然后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你猜怎么着?这其实只是圣祖皇帝与皇后的衣冠冢!” “……什么!?”我忍不住叫出了声:“衣冠冢??没有遗体?” 如果阿九只留了衣冠冢在皇陵中,那么他本人到底葬在哪里了? “对。”他继续说道:“棺椁内并无遗体,只有大量珍贵的陪葬品和内壁上雕刻的大量文字记载,其中明明白白的标着圣祖皇帝的名讳和生平,这解开了史学界一直存在的那个重大分歧,即大夏圣祖的身份之谜。刻文中写得清清楚楚,真正的大夏圣祖的确是昔年的九王齐翰,而非历史界普遍认为的齐晟!” “那恭喜你了。”听到阿九的棺材板保住了的消息,我顿时感觉心头积郁的阴霾散了许多,连语气也轻快了不少:“你不是一直想证明你和你祖先的信仰,为圣祖齐翰正名吗?恭喜你发现了最关键的证据,从此不会再有任何人质疑你了。” “多谢学姐。”他忍不住轻笑了一声,笑声里带有掩不住的得意和骄傲;不过下一刻,他的声音又转回了犹疑和不确定—— “学姐你还记得我刚刚提到的,在墓室里还有另一具棺椁么?之前我们根据花纹和规模,可以肯定有资格与他合葬的必是圣祖皇后;但我记得,齐翰生前并没有立过皇后。怀着如此疑问,我们又打开了与他合葬的那具棺椁……” 听到这里,我的心忽然莫名提到了嗓子眼;直觉告诉我,我接下来听到的内容,一定会让我情难自禁。 “打开后我们发现,这同样是个衣冠冢,里面有数量巨大的陪葬品,还都是最宝贵的世间奇珍,甚至比圣祖本人棺椁里的陪葬品还要丰厚许多,这说明圣祖生前必定十分爱重这位皇后,才会把天下最贵重的奇珍都放到她的衣冠冢里;但与圣祖棺椁不同的是,内壁上并无太多的文字记载,只是在其中一面上雕刻着寥寥几个字——思贤皇后叶倾。” “……” 正如意料之中的那样,我在听到自己名字的瞬间了红了眼眶;我猛地捂住嘴,硬生生将险些破口而出的啜泣给挡了回去。 “说实话,我从来都不知道历史上有过这号人物,连听都没听说过。无论是史学资料,还是祖先留下来的记载里,都没有记载圣祖齐翰有过皇后,更是从未提到过‘叶倾’这个名字;学姐你说,她是从哪儿凭空蹦出来的啊?” 我瞬间哭笑不得。这小子的形容还真没毛病,我这个皇后可不就是“凭空蹦出来”的么? “啊对了学姐,我突然想到,你的名字是不是也是叶倾?”他那边一拍手,哈哈一笑说:“我说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原来是学姐你跟她重名啊。学姐你说,这事儿巧不巧?” “巧,太巧了……”我明明被他逗笑了,却感觉视线里愈发模糊,脸上有湿凉的触感划过,抬手一抹才发现我早已泪流满面。 “谢谢……” 谢谢你,阿九。 谢谢你为我坚守的这份殊荣,给了我皇后的尊号;谢谢你让我跟你“合葬”在一处,让我们能生死相依;也谢谢你用这种方式让后人永远记住我,哪怕无人真正知晓我究竟是谁…… “哎呀学姐你太客气了。”这小子显然是误会了我的话,以为我那句“谢谢”是跟他说的:“你跟我还说什么谢字,有任何新发现我不从来都是第一个分享给你嘛~~~” “这样说的话,我可就不客气了呢。”我抹了把眼泪,稳定下情绪,这才接着说道:“如果可以,我想亲自下到墓室去看看,不知有没有机会?” “呃,这个……” 他那边犹豫了半天,显然是被我提的要求给难住了。我心知这个请求的确是难为他了,皇陵那种地方岂是旁人能随便去的,即便我从某种意义上,也算是那皇陵的主人之一。 “咳,既然学姐开口了,我岂敢让学姐失望。”就在我准备放弃时,他却出乎意料地一口应下了:“等再过一阵子风声消停些,我再带你以考察助理的身份亲自来看看,这样可以吗?” “阿逍,如果真能实现,那就太感谢你了。”我心中既欣喜又意外,对他的热络帮忙很是感动,便赶紧提前谢过。 “好说好说,谁让我跟学姐很投缘呢。”他大方的一笑,继续道:“薛教授在叫我过去,我就先走了啊,学姐你等我消息就好!”说完不等我回答,他就挂断了电话。 “小倾,没有找到他的遗骨,其实算是好事。”默默在一旁听了我们全程对话的哥哥此时开口安慰我:“他很聪明,兴许是早预见到这一天,所以选择把自己秘密葬在皇陵之外,希望永生不被后人打扰。” “是啊。”我抹掉脸上残余的泪痕,尽量对哥哥露出个笑容,回道:“这兴许是我这些年来,得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阿九,你一定要等着我,等我去下到皇陵,看看我们共同合葬的地方。希望在那里,能让我感受到属于你的气息,和那熟悉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 说真的这章其实有亿点点虐OTZ……8年后的今日,考古学的重大发现,使得圣祖身份之谜的悬案破案,也勾出了这段天下无人会知晓的过往,和那位将在后世被无限传说的思贤皇后。阿九真的很爱小叶子啊,把天下最贵重的宝贝都放到小叶子的合葬棺椁里。在他心中,他的新娘,就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奇珍。 其实我在想,很多时候历史上的未解之谜,兴许答案都很简单呢? 第175章 结局篇:第一百七十三章——再见,老顽童 半年后。 我在杨逍的搀扶下,小心翼翼地踩着临时搭建起的木质阶梯下到墓道里,随后他点亮手电筒,引着我慢慢往主墓室的方向走去。 距离上次发掘皇陵至今已过了近半年时间,发现大夏圣祖的皇陵并确认其真身,这对史学界的意义非同小可。经过了各种开采、考察及保护工作,兜兜转转折腾了半年,杨逍才得到许可,并得以带着我以工作人员的身份来到墓穴内部;即便如此,我们被允许的停留时间也不过半小时而已。 皇陵中建造的十分精细华丽,岩壁上铺满了我昔年在宫廷中常见的彩砖和各种装饰,让我觉得仿若置身千年前的南夏宫廷;而些地方的壁画甚至是以当年的广陵宫为样本绘制的,我路过时一眼便能认出来。看来对于我和阿九来说,广陵宫是永不磨灭的存在,因为那座宫宇承载着独属于我们二人的甜蜜记忆。 我们的时间不多,即便我想在沿途多停留一会儿也做不到,只能被杨逍牵着赶往主墓室。进到门里,我按捺住不知何时狂跳不止的心,不自觉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靠近墓室中央那两具富丽堂皇的棺椁。 得到杨逍的默许,我颤抖着伸出手,缓缓抚上阿九的棺盖—— “阿九……我来了……” 就在那一刹那,我忽然闻到一缕熟悉而幽远的清香,在我还没反应过来时就感到一阵头晕目眩,随后我就没了知觉,身子歪倒在棺椁上;不知过了多久,待我再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仍在墓室中,身边陪我进来的杨逍却消失无踪了。独自一人身处皇陵,眼前只有两具棺椁,而我心中除了迷茫却并无一丝恐慌。 有什么好怕的,这里是我和心爱之人的衣冠冢,我根本无所畏惧;若能在这儿见到阿九的灵魂,那更是求之不得。 “丫头,好久不见,你生的愈发落落大方了。” 正当我继续抚摸着阿九的棺盖时,身后冷不防地传来这么一声,让我免不得吓一跳。我急忙回过头,发现说话之人竟是判官那老顽童;此时他正捋着依旧不存在的胡须,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老顽童?!?” 我吃惊不小,望着他结巴得说不完整话;整整八年我都未曾见过他,搞得我都快忘了老顽童的存在了,这次忽然在这种地方跟他重逢,我确实很惊讶。 “等等……那这么说,我此时是在梦里?”回想起我刚刚貌似无缘无故的晕过去了,再结合眼前的老顽童,我恍然明白过来;时隔八年,我如当初穿越的日子那般,再次灵魂出窍进入了梦境空间,这才能见到老顽童。 “答对了。”他又笑了笑,缓步靠近我说:“丫头你还是那么聪明啊,真是一点没变。” “老顽童,我请你告诉我。”不得不承认,再次见到故人,我的心绪其实很激动,急忙向他开口求证让我魂牵梦萦的问题—— “阿九他怎么样了!?他在千年前过的好吗?!他在生命最后那十年里还平安吗?他有没有生病,有没有受伤,有没有不开心???” “哎呦丫头你冷静点儿,慢慢儿说别着急。”他被我这一连串问题砸得哭笑不得:“放心好啦,那孩子一切都很顺遂,他亲手开创的太平盛世,不是都明明白白地写在史书里了么?” “那就好……”我稍感慰藉,继续问道:“如果可以,请你再回答我一个问题:阿九他此时的转生在哪儿?我要找到他,我要改写他这一辈子的命运,我要永远守护在他身边。他若轮回不得善终,我便陪他一起,用我的幸福来换他平安喜乐;哪怕万劫不复,我也不会让他再受半点委屈。” “你在说什么傻话……”他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疑惑地问我:“什么‘不得善终’、‘万劫不复’的,哪有那么恐怖?我怎么听不明白你的意思?” “难道不是吗?”我也顿时摸不着头脑了:“阿九不是因为我们擅自改写历史而遭了天谴,当世寿数减半,并在之后轮回百世不得善终吗?” “……???什么天谴,我怎么不知道?”他挠着头,满脸都是问号的望着我:“齐翰那小子好好的,既没减寿也没在轮回中受罪啊?丫头你为何会如此想?” “诶……?”听他这么说我感觉脑子里更糊涂了,我努力回忆着当初他的话,捋顺着思路说道:“我们在穿越前问过你,说擅自改写天意会有什么严重后果,你当时就是这样回答的你忘了?随后阿九找到了穿越的方法,跟我强行把身体换回来,但后果已经造成,所以倒大霉的那个人是他而不是我……” “等等丫头。”没等我说完,他开口打断我:“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必须跟你讲,你好像误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儿。你们根本就没改写过天意,所以什么天谴更是不存在的。” “怎么可能……?!!?”我已经完全懵了:“按照正常的历史轨迹,齐晟才应该是大夏的开国圣祖,但他后来生死未卜,所以最终是阿九登基;这一环节的大纰漏导致后面的连环效应,难道还不算?” “谁告诉你齐晟才应该是大夏开国圣祖的?”老顽童反倒冷静下来,他面带严肃,一句句反驳我说:“他只是南夏最后一代帝王而已,谁说他后来仍是皇帝了?大夏圣祖本来就是齐翰,至于第二任帝王是齐灏,那是因为齐翰在位期间未有过后宫,更是没有过子嗣,所以齐灏始终都是唯一的皇位继承人,不把皇位传给他传给谁啊?” “至于你说的改写天意,那更是不可能的。你也太高估自己了,真以为凭你和小九二人之力就能更改历史轨迹?” “……额。”我心中思绪纷杂,一时间竟没能捋顺这其中的前后逻辑;他见我仍是一脸蒙圈,便换个方式耐心地跟我解释:“你仔细回想一下,当年导致齐翰登基的根本原因是什么?” “……北漠征战?” “正是。齐晟是因为赵王才于乱军中被暗算失踪,连齐翰也被抓走险些丧命,这些都是注定会发生的事,从头到尾根本与你没有任何关系,只不过因为你们互换了身体,所以经历这个过程的人是你,而不是齐翰他自身。” 我感觉脑海里有什么念头在逐渐清晰。细细思索下来,老顽童的话不无道理,只是我们都把注意力集中在别的地方,反而都心照不宣地忽视了这一点…… 导火索是北伐战争,而意外和兵变也皆由赵王而起,整个过程里根本没有我和阿九的事儿,我们也只是在适当的时机赶上了适当的节点,并做了恰当的事来推动事态发展而已。 “所以简而言之,即便你们未曾穿越时空,这些事情照样会发生,齐翰仍然会登基为帝,只是你们二人没有任何交集罢了。不过既然你们因为命星相撞而互换了身份,那么你就有幸与他共同书写历史,顺便见证一番,倒也算是千年难遇的奇缘了。” 听了老顽童的话,我明显感到心脏跳动的愈发剧烈;我声音里带着隐隐的激动,问出最后一个疑惑—— “可是……我从来没在任何典籍上看到过有关赵王发动的那场内战的相关记载啊?” “史书本来就是人写的。你从书上看到的,就一定是真实发生过的么?同样地,你没看到过的,难道就真的不存在么?”他不以为然的反驳我。 ……!!! 啊对了!我突然想到,当年阿九在梦境中得到赵王死讯后,也的确特意叮嘱过我,将他叛乱一事彻底压下去,甚至连他的死因都不要再提。后来这个命令还是我亲口向史官传达的,如今我自己竟全然忘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的情绪如火山喷发般疯狂涌出,忍不住喊了出来:“这些话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害得我纠结了八年之久!!!” “丫头,这可不能怪我啊。”他耸耸肩,竟很是委屈地回答:“当时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们就回天界述职了。天上一日凡间一年,我去了八天,凡间当然就过了八年;如今我刚散会就来找你了,我也尽力了啊。” “不是……”我简直欲哭无泪:“那你当年怎么不在我们问话的时候就解释清楚啊!!!” “我倒是想解释,可谁让你们俩不听的?”他更加无奈:“当时的情景你还记得不?你刚问完我,就拽着那小子到一边去说悄悄话,然后你们俩就吵起来了,卿卿我我拉拉扯扯的,他甚至在后来把你给抱起来扔进水里了。整个过程你们都沉浸在二人世界里,根本不听我后来说了什么,我倒是想插嘴,但你们也没给我开口的机会啊。” “……” 我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当初我们纠结了那么久,还费了那样大的心思,搞了半天竟是一场彻头彻尾的误会和乌龙!这种感觉让我既崩溃又庆幸,庆幸他能够好好活着,庆幸他不用受苦…… “诶诶等一下……”想着我突然思索到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我如果没记错,圣祖皇帝的确是‘英年早逝’,史书上说他年仅三十岁就驾崩了,这个应该不会有错吧?那这么说来,阿九他会死于非命?毕竟他身体向来很健康,又没病没灾的,怎会只有三十年的寿命?” “你又想错了。”他停下来高深莫测的笑了笑,这才继续开口说:“还是那句话,书上写的,就一定是真的么?如果我告诉你,所谓的‘三十岁英年早逝’,实际上是因为他在三十岁时以假死的方式退位了呢?你看这皇陵是空着的,他并未葬在这儿,不就说明了一切么?” “真的吗……那我就放心了。”这番话对我来说简直如强心剂,至此我才终于放下悬着的心;在完全放松的那一刻,我竟有种浑身脱力的感觉,甚至觉得所有的一切都不真实。 “丫头,其实我这次来,是有个好消息要跟你讲。”老顽童伸出手热络地在我头顶揉了两下,笑容里竟带有一丝欣慰:“当年让你们命星相撞,是我与司命不慎搞的差错,所以我在回天时与他商量了下,决定要好好补偿你们。而补偿的方式就是——让你们实现彼此最殷切的愿望。” “最殷切的愿望……吗?”我眼前浮现起他绝美的面容,苦笑着自嘲道:“我们这辈子最大的渴求,无非是能与对方长相厮守罢了,这个愿望,还有实现的可能吗?” “有。” 出乎我意料的,老顽童竟斩钉截铁的应下了;我微讶,转脸看向他,发现他面上的神情是我从未见过的认真—— “我明白了。你们的愿望,都会实现的。” 在他说完之后,他开始慢慢往后退去;我心上没由来地有些慌乱,急忙对他伸出手:“等等老顽童!你先把话说清楚!!!” “相聚终有离别时。”老顽童嘴角泛起一抹无声的笑容,带着些许不舍些许柔软,在那一刻我竟觉得他无比的慈祥和善。 “再会了,叶丫头,你和他都要保重,也替我跟他道声别。” 他话音刚落,身影就变得半透明,随即如风散去一般,消失在我的视野里;我忽然意识到,这可能是我今生最后一次见到这位老神仙,兴许他日后不会再出现了。想着我心间一颤,对他离去的方向大声喊了出来—— “老顽童!!你别走!!” …… “学姐!学姐你醒醒啊!!” 下一秒我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皇陵附近临时搭建起来的帐篷中,身边除了杨逍还有其他随行的工作人员,此时大家都一脸担忧地围在我床边,见我醒来则同时松了口气。 “学姐你可吓死我了……”杨逍握着我的手,满脸都是焦急:“你在墓室里突然晕过去,可把我吓了一跳;我赶紧用对讲机叫人,和大家一起把你从墓室里抬到帐篷中。现在你感觉如何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很好,抱歉让大家担心了。”我头脑渐渐清醒过来,勉强挂起微笑主动宽慰众人;随行的队医是名慈眉善目的资深老中医,他主动上前为我搭了脉,半饷才放心的点点头:“脉象的确恢复了,看来没什么大碍。不过我不明白,叶小姐你为何会晕倒?这墓穴虽封存了千年,但我们早就通过气,也排除皇陵内部存在有害气体的可能,按理说你们今天下墓不会有任何问题啊?” “我也不知道。”我当然不可能告诉他真实原因,只能顺口编个理由来打发他:“或许是因为我一直有低血糖,再加上近来心神不宁精神也不太好,所以在封闭的墓室里就不小心晕过去了吧?” “嗯……”老中医皱了皱眉,似是在思考我那番话的可能性,估计是一时半会也找不到所谓“病症”,所以他也没再说什么。 “学姐,既然你身子恢复了点儿,那我们启程往回赶吧?”杨逍开口征求我的意见。 “……好。”我不由自主地转头看了眼皇陵的方向,这才带有几分不舍地应下。不得不说,与相识了许久的人分离,无论经历多少次都会有几分伤感,这次与老顽童分开也不例外。不过他告诉了我一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我与阿九还有机会再续前缘。既然如此我便再信他一回,无论将来我们以何种方式重逢,哪怕依旧只是在梦里,对于我来说也是甘之如饴的。 作者有话要说: 判官老顽童这个角色,是我个人很喜欢的一个辅助角色。他的戏份不多,但他的存在不可忽视,每次出现都起很大作用。他与男女主的缘分虽然是“不靠谱”搞出来的,但在这长达十年的相处时光里,他与男女主之间早就是忘年交了。他解开了男女主都纠结许久的误会,也解释了穿越前后所有的伏笔,至此,在世界观设定这一块,我挖的坑就彻底填满了,老顽童也可以完美退场啦~ 谢谢你,老顽童,谢谢你与男女主的过往,也谢谢你帮助他们长相厮守,再见啦~撒花~ 第176章 结局篇:第一百七十四章——七星连珠 一年半以后,千年前的大夏皇宫。 今天又是一看似平常的夜晚,盛都城中一派宁静祥和,家家户户的灯火直到深夜才陆续熄灭。 在皇城某处偏僻的院落中,两个身影正用轻功鬼鬼祟祟地飞檐走壁落在一处古井旁。今夜是月蚀之夜,只剩下满天星河熠熠发光,不过若是细细观察,就能看到天上有七颗不太显眼的星宿,正在缓慢地向同一条线上汇聚。 两个身影中的其中一个确认周围无人,就将手里的小灯笼点亮,映衬出对面那人的容颜;在微弱的火光下,那人轻声开口说话,声线很清亮听着很舒服:“安阳,你确定是这个地方?” “嗯,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对面的身影十分笃定的点点头,用女子的声线开口回答。这鬼鬼祟祟的两人不是别人,正是全天下最尊贵的几人之二——当今皇帝齐翰,与安阳长公主齐韵! “当初我穿越到后世,醒来后就发现自己在这口古井旁边,当时的皇宫变成了当年大夏宫廷的旧址,但周围景象没怎么变过,所以我仍记得这个地方。”齐韵摘下面罩,低声解释说:“后来我在梦里得到启发,在七星连珠之夜潜回这里跳入古井,等再次清醒过来时,就发现自己回到了千年前。” 说着,她回想到之前齐翰对她说过的话,不禁又求证一遍:“不过九哥,你也是经历过穿越的,你真的不记得当初是怎么回来的了?” “不记得。”齐翰微微叹口气,苦恼的摇头说:“我只记得七星连珠和月蚀,至于十年前的具体细节,不知怎地我的确记不得了。” “这样啊……”齐韵也惋惜的摇摇头,说:“看来也只能按照我说的方法去做了。” 离七星连珠的时机还有些时候,兄妹二人索性坐在古井旁继续闲聊,他们表面上似乎很轻松,但实际两人的心情都异常沉重,毕竟他们都知道,经历这一次跨越时空的分别,怕是再无相会之日了…… “韵儿,灏儿和这天下都交给你们了,哥哥相信,你与杨严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九哥放心。”齐韵听到这句话瞬间就红了眼眶,默了一会儿才略带哽咽的回道:“灏儿从此就是我的命。我、阿严,皇伯母还有皇祖母都会尽心辅佐他成为一代明君,绝不会给列祖列宗丢脸。” “嗯。”齐翰宠溺的笑了笑,抬手摸着她的发髻:“你要记得,能与相爱之人相守才是最难得的,你与他走到一起实属不易,你们千万要幸福。” 说完他甚至还逗了齐韵一句:“还有,你们成亲也将近两载,你这肚子也该有动静了吧?” “九哥说什么呢……”齐韵听到这句话,红着小脸推了他一下。 “你将来的腹中之子也是皇嗣,可千万马虎不得。”齐翰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放心,他继续叮嘱道:“杨严那小子毛手毛脚的,若你身怀有孕,就请程姑姑和母后照顾你,千万别完全指望杨严啊。” “九哥……我知道……” 听到他千叮咛万嘱咐的关怀,齐韵再也忍不住,扑过去抱住他的身体,泣不成声地说:“我真的舍不得你……” “相聚别离,都是命数。”齐翰轻叹一口气,宽慰她道:“你也是跨越过千年时光的人,理应比旁人更看得开。” “嗯……”齐韵听话的抹了抹眼泪,努力的对他挤出一个笑容。 正在这时,空中的七颗星宿终于汇在同一条直线上,随即一道银色的光华倾泻而下,直直地射入二人身旁的那口古井之中;而原本空空荡荡的枯井竟瞬间盈满了清澈的水,映射光华如银河般璀璨耀眼。 “韵儿,我该走了。”齐翰温柔地对堂妹笑了笑,起身向着古井的方位走去:“你们都要好生保重。” “你也是……”齐韵脸上维持着微笑,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流,在齐翰纵身跃入井中时空隧道的一刹那,她提高音量,颤着声喊道—— “九哥,你们也一定要幸福!” 说完,在所有光华消失的瞬间,她坐在井边掩面痛哭。原来离别终究是无法承受的痛苦,无论经历几次,都是那样刻骨铭心,那样依依不舍。 作者有话要说: 喜!大!普!奔!齐翰终于如愿以偿,完完整整地从千年后穿越到了现代。当然这一走,有人欢喜有人愁,从此这位风光圣明的大夏圣祖神秘失踪,在他最好的年纪匆匆退出历史舞台,留给当朝人和后世人的,只有无限的谜团和传说。其实一想到阿九从此会离开安阳堂妹,离开齐晟和张芃芃,离开他视作手足的杨严,离开母亲和祖母,离开所有重要的家人,独自一人前往千年后的世界,我自己心中也替他感到淡淡不舍,而且他还没来得及亲眼看到齐韵和杨严的孩子出生啊……TAT 不过有得必有失,阿九做出这个选择,他绝不会后悔,而且他会拥有幸福的余生。 因为,余生中,有叶倾与他牵手并肩。 PS:恭喜杨严小天使和齐韵小姐姐修成正果!!恭喜杨严小天使有CP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第177章 结局篇:第一百七十五章——生日礼物 千年后,华阳市郊区。 此地位于城郊,曾经还是住户和工厂的聚集之地,而如今随着城市建设,住户早已迁移进了城,于是这个地方就被荒废了多时。而这一日,此地却有了不寻常的动静,几辆豪车呼啸着在一片杂草丛生的废弃厂房前停下,从中间那辆加长林肯中下来几位身着黑西服的保镖,他们从后备箱里抬出轮椅并铺上坐垫。随后,中间车门打开,率先下来一位身穿中山装的老者,他弯腰将一名清秀瘦弱的男子从车座上抱出来,将他安放到轮椅上。 “大少爷,根据您的描述,您想要找的地方应该就是这附近。”成鹤仔细张望了四周,微微俯身对轮椅上的男子说着。 叶漓扫视周围一圈,随即闭上眼细细回想梦中残留的影像。昨日晚间他做了一个非常奇怪的梦,梦中的他置身于荒郊野外,毫无目的地转着轮椅走了一阵子,他无意间找到一个废弃厂房,进去之后看见有年轻男子的身影躺在地上,但还没来得及细看他便从梦中惊醒;不过若是没记错,那梦中的男子,身上的着装似乎并不属于这个时代,而是千年前大夏皇朝的风格…… 想到这一点,叶漓瞬间意识到了什么;他按捺下激动的心情,当即唤来得力助手,将梦中景象描述一番,让他们尽快根据描述寻找他梦里出现的地方。好在志邦等人雷厉风行,仅用了一上午便通过卫星照片定位大致确定了一个范围,随后开着车带他一路找到这里。 “嗯……再往十点钟方向走个大概三四百米吧……”叶漓紧紧闭着眼,结合脑海中的印象对周围人下达指令:“那个方向是不是有一片非常茂密的灌木丛……哦对就是那儿,找到灌木丛后再往直走,绕过一片残缺的墙……唔大概什么样我也记不清,好像是一片低矮的白墙……” 成鹤尽职尽责的推着他,努力睁大双眼搜寻少爷提到的地方,时不时跟他汇报周围景象大致有什么;志邦身为保镖组长眼神更加锐利,他忽然眼尖的瞧见不远处一片小树林后依稀有房子的轮廓,远远望去非常像是厂房,便急忙对叶漓报告:“少爷,您看是不是那里……” “好像就是那个!”叶漓睁开眼望了一下,发现和心中的印象重合了,正是他梦里来过的地方:“快!推我过去!!” 不多时一行人进入破旧的厂房,志邦带着几名保镖在前方开路,为他的轮椅扫清各种砖块碎石等路障,成鹤则小心翼翼地推着他往里走。不多时,在其中一处相对较干净的地面,叶漓发现了他的目标—— 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景象,连杂物摆放都完全一致的地面上,正侧卧着一名年轻男子。他身形修长瘦弱,身着不属于这个时代的华美衣着,一袭玄色外袍以细致的金线绣着繁复而精美的龙纹图样,宽大的广袖铺在身侧地面,腰封和领口处的花纹同样彰示着他不凡的身份。束在镶嵌纯金纹络玉冠中的墨色长发已散开一部分,看上去颇有一番凌乱的美感;纵使衣上蒙了些尘埃,他白皙如玉的面颊却纤尘不染,只是他似乎虚弱至极,连嘴唇都只是淡薄的粉色,看着莫名让人很是心疼。 “……找到了!!!” 见此情状,叶漓心中狂喜。他亲自动手将轮椅转的飞快来到男子身边,连成鹤都远远甩了开。他弯下腰轻轻捏起男子的下颌,在看清他脸的那一刻,叶漓先是陷入沉默,忽然仰头深深叹出一口气,那样子竟像是如释重负,还有莫名的欣慰和无尽喜悦在其中。 来自千年前,大夏圣祖皇帝——齐翰。 或者,我该叫你一声妹夫? 你,终于来了…… “这……少爷,他是从哪个剧组被扔出来的啊?”志邦仔细打量了一番他的装束,满是疑惑地说:“最近开机的古装剧组我都知道,可我怎么没见过他?难道是新人?” “……志邦,你还在关注明星八卦啊?”听了得力助手的话,叶漓忍不住失笑,颇为好奇的询问他;志邦面上一红,不好意思地解释道:“这……少爷你也知道,我也是有几个本命女神的,所以偶尔也看些圈子里的事儿;总之这名演员我是真没见过,不过看他的颜值怎么着也应该是男主角吧,怎么被剧组给扔到这荒郊野岭了?” “别乱想,不是那回事。”叶漓抬手摁在齐翰颈部动脉上,确认他脉搏呼吸都正常只是昏迷后,连忙对成鹤说:“联络华阳第一医院,让他们将我在顶层的专属病房准备出来,再单独给院长打个电话,说我马上会送一名特殊的病人过去,让他安排好顶级资源和专家团队准备全面会诊。再叮嘱一句,整件事情都要秘密进行,决不可声张,切记切记。” 说完,叶漓微微压低声线,对在场的其他手下警告道:“你们也都记住,今天所看到的任何事都是秘密,看过了就忘了,绝不能往外说;至于他……”叶漓低头看了一眼躺在自己臂弯中昏迷的男子:“从现在开始,他也是我楚家的主人之一。” “呃……”志邦震惊了一瞬,随即想到一个很歪的念头,他试探着询问道:“少爷难不成是想包养他?他的确是很帅,但这不太合适吧……要是让少夫人知道了……” “……”饶是一向淡定的叶漓也忍不住黑线,他一记眼刀飞过去:“你看我像是这种人么?” “不像,当然不像!”志邦连忙附和着自家老板。不过玩笑归玩笑,多年在叶漓身边的经验告诉志邦,少爷做的任何决定都有其道理,这次也不会例外;对于少爷的命令他绝对服从,不过当下还是有些好奇,忍不住多问一句:“少爷,他究竟是什么人?” “他是谁不重要。”叶漓将齐翰小心翼翼地交给成鹤,确认成鹤将他的身子抱稳当了,这才自己转着轮椅往外走,留下一句让志邦他们一头雾水的话—— “他的身份,除了小倾、我和小茜以外,任何人都不会知道。而你们只要记住,对于小倾来说,他是比她生命还重要的存在,就足够了。” 三日后,华阳第一医院。 整个顶层早在三天前就被封锁,只有医院少数高层知道,这里住着一位由他们最大股东亲自送来的特殊病人;可奇怪的是,他不知得的是什么病,明明身体各项体征都再正常不过,检查做了一遍又一遍,仍旧昏迷不醒直至现在。连续多日转下来,这些专家们眼瞧着都快把头发给抓秃了,他才终于有了苏醒的迹象—— “叶总!病人五分钟前醒过来了!” 叶漓刚转着轮椅从电梯下来,就迎面看见院长一脸兴奋地向他走来;听到他的话叶漓先是一愣,随即飞速转着轮椅进入最里面的病房,连成鹤都被他远远地甩开了去。 病房里,床上的年轻男子正艰难地撑着身体试图下地,叶漓急忙上前,赶在他跌到地面之前将他托住;男子身形僵了片刻,微微抬起眼,正好与叶漓四目相对。 齐翰看清眼前之人的面容,饶是淡定如他,也难免不可置信;叶漓适时挥挥手让其他人都在外等候,待众人离开房间,齐翰这才试探地问出来—— “……叶兄?” “嗯。”叶漓不置可否,细心地扶他躺回床上,还给他掖上了被角。 眼瞧叶漓竟比他自身还淡定,对他的态度不仅不见外,还丝毫不问他的来历,再回想到十年前自己穿越到小倾身体里的那段与叶漓相处的朝夕,齐翰恍惚间意识到了什么,这个念头让他突然十分忐忑——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十二年前,你和小倾互换身体的第一天,我便知道了。”叶漓当然清楚对方在问什么,他和善地笑了笑,好整以暇地回答:“所以,我该如何称呼你?是称你一声‘妹夫’,还是要尊称一声‘陛下’?” “……噗嗤。”齐翰绷不住笑出了声,叶漓的这番调侃让他心下了然,既然对方什么都知道,齐翰不再拘谨,心绪也恢复到往日面对叶漓时的轻松。他偏过头,静静望着叶漓给床头柜的水杯续满温水,心间也涌上一股暖流。那是一种久违的感受,是他在皇宫里感觉不到的、来自另一世界亲人的关怀—— “大哥。”他轻声开口,换回了这个喊了两年的称谓:“小倾还好吗?” “……” 叶漓端着水杯的手不经意颤动了下,不是为别的,而是为自己的妹妹;每一次看到小倾因为思念爱人夜不能寐、食不下咽之时,他都心疼得恨不得用自己的命来换齐翰回到她身边。如今他真的来了,小倾不必再辗转反侧苦守一生,这让他如何不激动? “她很好,却也不好。”叶漓把水杯递给他,眸光微闪地注视着齐翰:“不过现在你来了,她就一定会好了。” “大哥,我想去见她。”齐翰一把握住叶漓的手腕,眉目间隐含焦急之色:“我们苦等彼此十年,错过十年已经够久了。现在我只想和她在一起,尽可能弥补我们的缺憾。” “不急。”叶漓拍拍他的肩膀劝道:“你身子还很虚弱,起码要恢复体力,你也想健健康康完美地出现在她面前对吧?” “而且再过两天,就是小倾的生日了。”叶漓狡黠地笑了笑,对齐翰眨眨眼:“我这个妹妹啊,年纪越大反而越来越不好伺候了,我还正愁今年送她什么生日礼物呢……” “那大哥你看……”齐翰秒懂,眼睛一亮,似笑非笑地对叶漓说:“我这个礼物可还拿得出手?” 作者有话要说: 叶漓真的可以称得上国欠哥系列了,对妹妹和妹夫简直宠上天有木有哈哈哈哈哈哈,荒郊野岭捡妹夫,尽心尽力为他们创造HE的条件哈哈哈哈哈哈。当然,其实叶漓受到的指引是来自判官,判官知道叶漓的特殊体质,就把这个捡妹夫的光荣任务交给他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还有志邦你非常有眼光23333没错阿九这颜值就是梦中男主脸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下一章就是完结最终篇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敬请期待这对CP的重逢HE吧! 第178章 终篇:第一百七十六章——千年一梦 我从公司回到家,车开进院子里,远远就看到别墅灯火通明。进了大门,哥哥由小茜推着坐在轮椅上,竟在门口亲自迎接我。 诶?这可是从未有过的事儿。我一头雾水推着哥哥往大厅走,一边询问:“哥,小茜,你们今天这是怎么了?” 小茜只是抿着嘴笑而不语,而哥哥嘴角挂着一抹淡笑,对我伸了伸手,我微微蹲下身,他的手落在我头顶发梢,满是宠溺地说:“傻丫头,你自己的生日都不记得了?还要哥哥我替你想着。” 我瞬间反应过来,仔细回忆了下,今天好像的确是我生日,只是最近公司事儿忙就完全抛之脑后了。 “哥,嫂子,谢谢你们。”我心间被感动溢满。这世间最大的幸福,莫过于有人记得你所忘记的、在乎你所忽略的,并愿意和你共同分享这温暖的时光。 我们一路笑闹着来到客厅,我忽然玩心大起想逗逗老哥:“既然想起来了,那就不能空手吧?哥今年给我准备了什么礼物啊?” 原本只是开个玩笑,没成想哥哥居然对此有回应:“礼物是必须有的,而且还是份大礼,保证你终身难忘的大礼。” “是什么是什么?”我心说哥哥好大的口气,还立个大flag。要知道我的眼光向来挑剔,也没什么特别想得到的东西,甚至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礼物能让我终身难忘。 “你闭上眼睛,马上就给你。”他一脸的神秘莫测,对我笑着挑了挑眉,连一旁的小茜也对我点点头。我只好压下心中的疑惑,缓缓闭上眼等待着。 不知是不是黑暗带我的错觉,我只觉周遭在一刹那静的鸦雀无声,仿佛置身另一个空间,连心跳也不自觉地加快。等了不知多久,我依稀感到有什么人缓步走到我面前,下一秒,一双略带凉意的手就覆上我的双眼。 ……是谁? 我本想睁开眼睛,然而那铺天盖地的熟悉感却将我牢牢摄住动弹不得;心底瞬间如巨浪翻涌,像是心海里沉睡了许久的期盼忽然复苏。 这手心的温度……他……他是…… 我先是僵硬了片刻,随即浑身无法控制的开始颤抖。我颤颤巍巍地顺着脸颊摸上去,在抓住覆在眼上的那双手的刹那,心海的滔天巨浪出乎意料地平静了,直到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很远、很轻,像是来自遥远的天边,又想来自灵魂的最深处—— “……阿九……” 下一秒,蒙在我眼前的手挪开,我被猝不及防地拉入一个熟悉又温暖的怀抱。那温度,那感觉,和对方和我一样因激动而轻颤不止的身躯,无一不在告诉着我—— 原来这世间,真的存在奇迹;原来这美梦,真的可以成为现实。 我抬起头注视着眼前人。这张日夜出现在我梦里的脸和十年前比几乎没什么变化,只是眉宇间更显英挺成熟,添了些气势威严;他是一身现代装打扮,白色衬衫配黑色修身外衣和长裤,简简单单的黑白,撞击在我眼中却比世间任何色彩都要亮眼。 “阿九……真的是你?”我眼前瞬间模糊,连他的面容都看不清了。我胡乱抹了把眼,想把他看得更清楚,他连忙抓住我的手,声线有些闷,带着浓厚的鼻音:“小倾,是我。” “你为什么才来?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我完全忍不住了,扑过去把脸埋在他胸膛,双手无力地捶打他的肩膀,哭的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倾泻着我十年如一日疯狂而绝望的思念:“你为什么不听我的,为什么自作主张回到千年前,你为什么丢下我?!” “小倾,对不起。”阿九任由我捶打,只是揽紧早已泣不成声的我,随后我清晰地感觉到,有泪珠落了下来,带着他的体温,轻柔地滴在我发间,仿佛也落在我心上。我心中蓦地一痛,像是被灼烧了似的,整个人都立刻安静了。 “真的……是你吗?”过了一会儿,我压低声音,像是怕惊扰什么似的,轻声问道。 “嗯。”头顶传来一声回答,虽然也很轻,但那份量十分真实。 “真的……吗?”我依旧不敢大声。也许我还是怕,怕这一切都只是我的另一场美梦,怕我一旦大声说了便会醒来,我就要再次体验失去他的痛彻心扉。 “真的。”他的头在我耳边蹭了蹭,随后靠在我的肩窝,似是在安抚我的不确定。那稣痒的触感让我心间也痒了起来,也让我下坠的心仿佛触碰到了底。 “齐翰,我爱你。” 就算只是镜花水月,就算只是千年一梦,于我而言都是不敢奢求的美好。真的也好假的也罢,我只想再次亲口告诉他,只是让他知道,我有多爱他。 “……我也。”他扭捏了一下才回答我,言语间含着抑制不住的轻笑。 我也笑了,渐渐地笑出了声,只有我自己知道此时的我有多么开怀、多么如释重负。我从他胸前撑起来与他四目相对,那双好看的双眸也被泪水濡湿,像极了月色下广陵宫池塘倒映的琳琅星光。 神仙落泪。我脑中突然划过这个不知从哪里看到的词。 “我信了,这不是梦,你是真的回来了。”我擦了把脸,把苦涩的泪水抹去,绽开一个大大的幸福笑容,调皮的眨眨眼:“因为,梦中的阿九,可从来不会如此扭捏。” “好久不见,九王殿下。” 说完,不等他有所反应,我抱住他的脖颈,一踮脚,扬头吻住了他的嘴唇,就像我们的初吻那般。而他不若初次吻我那样小心翼翼,显然各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压抑了很久,我能感受到他对我的无尽思念;但他的吻一如既往地温润而温柔,带着一股清凉的气息,总能让我不安的心瞬间安定下来,不再害怕也不再迷惘。 过往岁月,我像是从一个个梦境中醒来,却又陷入另一个梦境,永远挣扎不到边际。曾经的一梦千年,醒来后发现只是一场空;而这十年亦如一梦,这场名为相思的梦境也让我苦苦煎熬。幸好,如今我大梦再醒,这一回我不必再面对无尽的等待,而是我追寻了半辈子的幸福,和那个真真切切在我身边的他。 “啊咳……” 突如其来的咳嗽声如天边惊雷,我和阿九如梦初醒,一齐往身边看去,发现哥哥半掩着嘴对我们挑挑眉,小茜则掩盖不住地偷笑;见此情景,我和阿九都莫名感到一阵尴尬,连忙松开彼此,只是我们的手还十指紧握不肯分开。 “不好意思打断一下。我只是想说,晚饭和蛋糕都摆桌子上老半天,再不吃就凉透了。我知道你二位小别胜新婚,有一肚子情话要说,不过好歹咱先填饱肚子再缠缠绵绵?” 哎呦,听听这语气,满满的醋意啊,像极了老爸面对女婿的样子。我忍不住笑出声,和阿九对视一眼,他同样嘴角上扬,显然在憋着笑。 “你们先去整理一下换身衣服,我给蛋糕插上蜡烛。”小茜笑够了,走上前拉住我的手臂,想带我回房间更衣。见我们还不肯松手,她调侃道:“哎呀我的‘皇后娘娘’,你相公就在这也跑不了,不差这一会儿。” 哥哥也从后面扯了扯阿九的袖子:“‘陛下’,那咱也请吧?”随后不由分说地拉着阿九往另一个房间走去。 我和阿九一步三回头的被推进不同的地方,一进房间我就飞快地翻箱倒柜找出最美丽大方的白纱连衣裙,冲进浴室把脸上残余的泪痕洗掉,换好裙子后忍不住在镜子前一边转圈圈一边傻笑。此时我已回想起最后一次在梦境空间里见到判官那个老顽童时,他对我说的那段意味深长的话了;我终于明白,他说的“我们的愿望都会实现”竟是这个含义。 阿九找到了从古穿今的方法,完完整整地来到我身边。这一回,是在属于我的时空,也将是我二人的终点。 老顽童,谢谢你,谢谢你曾经带给我们的一切。 我心情大好,只感觉这一刻是十二年来前所未有的轻松。走到楼梯口,楼下的蜡烛已悉数点亮,在黑暗中洒下朦胧如月的光晕,让周遭的一切都变得温馨美好。 阿九站在台阶下,他换了件黑色衬衫,一身暗色更显利落英气,竟穿出几分凌厉,蜡烛给他全身镀上层淡金色的光;他微微侧过头看向我,干净的刘海下,额头饱满鼻梁高挺,最好看的是那双眼眸,像是包含了天地间全部柔情。 就这样一个如雕刻般的人儿,于我近在咫尺,正对我伸出手。我注视着他的目光,一步步走下来,直到我们指尖相握。 霎时间,现实与我儿时幻想中的图画重合——英俊的王子,自魅夜中披着星河而来,斩破无尽黑夜,最终与我相拥。 我由他牵着来到桌子旁坐下,哥哥见状又对我笑了笑,眼角眉梢都是欣慰和宠溺,先是看了一眼阿九,问我道:“我为你准备的生日礼物,你可还喜欢?” “何止是喜欢,简直是我这辈子收到的最好的礼物。”我再度感动不已:“我会永远铭记这个生日。” “小倾,生辰快乐。”阿九探过身,在我唇上飞快地轻啄一口,如蜻蜓点水迅速而无痕,待我反应过来时,他已笑容满面地退回原位,而我心弦被拨动,瞬间就满脸通红。 “小寿星快许愿吧。”小茜把蛋糕推到我面前,我看着晃动的烛火,虔诚的闭上眼,双手合十在胸前,心中一片澄澈。 其实我的愿望全部都实现了,我并无他求。但如果有哪位神仙在听,那就请允许我再贪心一回—— 惟愿我挚爱之人,平安顺遂,喜乐无忧。 愿岁月不负,人如满月,长久无缺。 【End】 作者有话要说: 撒花完结!!!!!??ヽ(°▽°)ノ? 断断续续,写写停停,历时两年多,这篇同人终于圆满结束了。所有人都有了幸福的生活和属于自己的CP【除了赵王,咳】,尤其是阿九和小叶子,他们分离十年,终于跨越千年时光,与彼此余生相守。我想,这已经是最完美,最圆满,最感动的结局了,也是真正意义上的HE。 对于这个脑洞,我倾注了十分多的心血和情感。曾经好几次我写到落泪,偶尔我似乎能与笔下人物共情,感受他们的快乐,悲伤,痛苦和挣扎,这种感觉很美妙也很纠结,因为我有时会因此感到很难过……不过我相信这一切都值得,也只有这样,我脑中的他们,才都是有血有肉的“人”。 千年如一梦,好在梦中是甜,梦醒后也是真。愿所有人物能幸福长久,也愿现实中的我们,都能找到自己真心所爱之人,与君相依,美满一生? 谢谢所有读者老爷,鞠躬~~我们下个脑洞见?(^?^*)